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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經部八 四書纂疏 四書類 提要 【臣】等謹案四書纂疏二十八卷宋趙順孫撰順孫字格菴括蒼人其父雷嘗師事朱子門人滕璘故順孫之學一本於朱子是書備引朱子之說以暢章句集注之旨所旁引者黄幹輔廣陳淳陳孔碩蔡淵蔡沈葉味道胡泳陳埴潘柄黄士毅真徳秀蔡模凡一十三家皆為朱子之學者也可謂篤守師說矣昔之論者頗病此書之冗濫然經師著述體例各殊注者辭尚簡明疏者義存曲證順孫書以疏為名而自序云陪穎達公彦後則固疏體也繁而不殺於理亦宜畧其蕪雜取其宗㫖之正可矣乾隆四十三年九月恭校上 總纂官【臣】紀昀【臣】陸錫熊【臣】孫士毅 總 校 官 【臣】 陸 費 墀 四書纂䟽序 格菴趙氏四書纂䟽共二十六巻前有清源洪天錫序而陵陽牟子才又分序之其書一以朱子為歸不雜異論於大學中庸先之以章句次以或問閒以所聞附其後又以語錄暨諸儒明大義者注其下於論語孟子則一本集注而采或問集義詳説語錄所載分注焉昔朱子之為章句也大學則宗程子㑹衆説而折其中中庸則以己意分之復取石子重集解刪其繁名以輯略其為集注也取二程張范二呂謝游楊侯尹十一家之説輯為要義更名之曰精義載更集義又本注䟽參説又㑹諸家之言為訓䝉口義更名之曰詳説然後約其精粹為集注而於集注章句之外記其所辨論取舍之意别為或問若是其嚴密也朱子自言集注如稱上稱來無異不髙不低又言添減一字不得然學者非由集義詳説或問語錄以觀其全無由審章句集注之精粹則是書之有功於朱子多矣今學宫所頒四書大全蓋即倪仲之輯釋而是編之流者少乃較而刋行之俾相為表裏云康熙丁已納蘭成德容若序 四書纂䟽序 或問尹和静讀易之法和静曰體用一源顯微無間李延平聞之曰此語固好然學者須理㑹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皆有歸着方可及此二先生豈異㫖哉言各有當也蓋學不可以徒博亦不可以徑約徒博則雜徑約則孤此約禮必先之以博文而詳説乃所以反約也 文公朱子之於論孟既成集義又作詳説既約其精者為集註又䟽其所以去取之意為或問其後集註刪改日以精宻而或問遂不復修 文公自謂集註乃集義之精髓一字秤輕等重不可増減讀論孟者取足是書焉可也 格菴趙公復取 文公口授及門人髙弟退而私淑與集註相者纂而䟽之間以所聞附於其後使讀之者如侍考亭師友之側所問非一人所荅非一日一開巻盡得之博哉書乎然非約之外有所謂博也人莫不飲食也知味者鮮 文公一生精力多在此書一章之㫖一字之義或數年更易而後定或終夜思索而未安學者以易心讀之豈能得聖賢之意哉如援先儒與諸家之説有隨文直解不以先後為髙下者有二説俱通終以前説為正者有二説相須其義始備不可分先後者設非親聞未易意逆此纂䟽所以有功於後學也僕晚未聞道加以衰瞶廢學 公不鄙辱教且命之曰序以幸子竊惟論孟二書 文公凡㡬序矣僕於要義而得熟讀深思優游涵泳之説於訓䝉而得本末精粗無敢偏廢之説又於集義而得操存涵養體驗充廣之説終身受持猶懼不蔇何敢復措一辭抑文公曽有言曰大學一書有正經有註解有或問㸔來㸔去不用或問只註解足矣乆之不用註解只正經足矣又乆之自有一部大學在吾胷中正經亦不用矣此文公喫教人處也僕於集註纂䟽亦云清源洪天 錫序 四書纂䟽序 子朱子四書註釋其意精密其語簡嚴渾然猶經也順孫舊讀數百過茫若望洋因徧取子朱子諸書及諸髙第講解有可明註意者悉彚于下以便觀省閒亦以鄙見一二附焉因名曰纂䟽顧子朱子之奥順孫何足以知之架屋下之屋强陪於穎達公彦後祗不韙爾遇大方之家則斯䟽也當在所削後學趙順孫書 四書纂䟽引用總目 晦庵先生【易本義 啓䝉 詩集解 太極解通書解 西銘解 文集 語錄】三山黄氏【榦 論語通釋 孟子講義直卿 諸經講義 文集 語錄】慶源輔氏【廣 論語答問 孟子答問漢卿】 臨漳陳氏【淳 大學口義 中庸口義安卿 字義 文集 語錄】 三山陳氏【孔碩 大學講義 中庸講義膚仲】 建安蔡氏【淵 易傳 中庸通㫖伯静 中庸思問 大學思問】 【化原問辨 性情㡬要】 建安蔡氏【沈 書傳仲黙】 栝蒼葉氏【味道 講義 文集知道】 南康胡氏【泳 論語衍說伯量】 永嘉陳氏【埴 經説 木鍾集器之】 三山潘氏【柄 講説謙之】 莆田黄氏【士毅 講義子洪】 建安真氏【德秀 大學衍義 讀書記景元 文集】 建安蔡氏【模 大學演説 論語集䟽仲覺 孟子集䟽 講義】 纂䟽所載二黄氏三陳氏惟勉齋北溪不書郡餘以郡書若三蔡氏則一門之言更不别異 大學章句序 大學之書古之大學所以教人之法也【朱子語錄曰大學之教所以教人先要理㑹得箇道理】蓋自天降生民則既莫不與之以仁義禮智之性矣【朱子文集曰天之生物各付一性性非有物只是一箇道理之在我者耳仁則是箇温和慈愛底道理義則是箇斷制裁割底道理禮則是箇㳟敬撙節底道理智則是箇分别是非底道理凡此四者具於人心乃是性之本體】然其氣質之稟或不能齊是以不能皆有以知其性之所有而全之也【語錄曰天地間只是一箇道理性便是理人之所以有善有惡只縁氣質之稟各有清濁○又曰氣出於天理亦出於天性是這箇理氣則已屬於形象性之善只一般氣便有不齊處○問既與之以仁義禮智之性又有氣質之稟曰氣是那初稟底質是成這模様了底只一箇隂陽五行之氣衮在天地中精英者為人查滓者為物精英之中又精英者為聖為賢精英之中查滓者為愚為不肖○問氣質有昏濁不同則天命之性有偏全否曰非有偏全謂如日月之光若在露地則盡見之若在蔀屋之下有所蔽塞有見有不見昏濁者是氣昏濁了故自蔽塞○陳氏曰流行乎一身之間是氣凝定成形者是質】一有聰明睿智能盡其性者出於其間則天必命之以為億兆之君師使之治而教之以復其性【語錄曰主宰底驀忽生得箇人恁地聰明便是要他作之君作之師書中多是説聰明蓋不是聰明底人則一箇説白一箇説黑如何遏伏得他○問何處見得天命處曰此也如何知得只是纔生得一箇恁底人定是為億兆之君師便是天命之也他既有許多氣魄才德決不但己必統御億兆之衆人亦自是歸他如三代已前聖人都是如此及至孔子方不然雖不為帝王然也閑他不得也做出許多事來以教天下後世是亦天命也○又曰秦漢以來講學不明世之人君間有因其才質之羙做得功業然無人能知明德新民之事君道間有得其一二而師道則絶無矣】此伏羲神農黄帝堯舜所以繼天立極【語錄曰天只生得許多人物與你許多道理然天却自做不得所以必得聖人為脩道立教以教化百姓蓋天做不得底却須聖人為他做此繼天立極也】而司徒之職典樂之官所由設也【語錄曰古者教法禮樂射御書數不可闕一就中樂之教尤親切夔教胄子只用樂大司徒之職也是用樂蓋是教人朝夕從事於此物束得心長在這上面蓋為樂有節奏學他底急也不得慢也不得乆之都换了他情性】三代之隆其法寖備然後王宮國都以及閭巷莫不有學人生八歳則自王公以下至於庶人之子弟皆入小學【陳氏曰初間未知智愚皆當教之】而教之以洒埽應對進退之節【語錄曰古人初學只是教他洒埽應對進退而已未便説到天理處】禮樂射御書數之文【語錄曰古人如禮樂射御書數大綱都從小學中學了大來都不費力○又曰今則無所用乎御如禮樂射書數也是合當理㑹底皆是切用○問書莫只是字法否曰此類有數法如日月字是象其形也江河字是諧其聲也考老字是假其類也如此數法若理㑹得則天下之字皆可通矣○愚考之内則成童學射御注謂年十五以上以理推之射御非㓜年之所能小學先教其儀式爾】及其十有五年則自天子之元子衆子以至公卿大夫元士之適子與凡民之俊秀皆入大學【陳氏曰到十五年則智愚可見矣故入大學須有别天子之元子當有天下之責衆子當建國為侯公卿大夫元士之適子當有家之責故皆在所教庶人則唯俊秀者乃得與以其亦將任之以位也】而教之以窮理正心脩己治人之道此又學校之教大小之節所以分也【語錄曰小學者學其事大學者學其小學所學之事之所以○又曰只是一箇事小學是學事親學事長大學便就上面講䆒委曲其所以事親是如何事長是如何○又曰小學只是教他依此規矩做去大學是明此事理○又曰古人小學教之以事便自養得他心不覺自存了到得漸長漸更歴通達事物將無所不能○又曰古者小學已自是聖賢坯樸子但未有聖賢許多知見及其長也令入大學使之格物致知長許多知見○又曰古人於小學存養已自熟了根基已深厚了到大學只就上㸃化出些精彩○又曰如小學前面許多恰似勉强使人為之又須是恁地勉强到大學功夫方知箇天理當然之則】夫以學校之設其廣如此教之之術其次第節目之詳又如此而其所以為教則又皆本之人君躬行心得之餘不待求之民生日用彞倫之外是以當世之人無不學其學焉者無不有以知其性分之所固有職分之所當為而各俛焉以盡其力【語錄曰俛字是刺着頭只管做將去㡳意思】此古昔盛時所以治隆於上俗羙於下而非後世之所能及也及周之衰賢聖之君不作學校之政不修教化陵夷風俗頽敗時則有若孔子之聖而不得君師之位以行其政教於是獨取先王之法誦而之以詔後世若曲禮少儀内則弟子職諸篇固小學之支流餘裔【三山陳氏曰觀其所記皆弟子事父兄童子事先生之禮其條目品節甚悉則知其為小學之書明矣】而此篇者則因小學之成功以著大學之明法外有以極其規模之大而内有以盡其節目之詳者也【語錄曰明德新民便是節目止於至善便是規模之大○又曰須先識得外面一箇規模如此大了而内做工夫以實之所謂規模之大凡人為學便當以明明德新民止於至善及明明德於天下為事不成只要獨善其身便了須是志於天下所以大學第二句便説在新民】三千之徒蓋莫不聞其説而曽氏之傳獨得其宗於是作為傳義以其意及孟子沒而其傳泯焉則其書雖存而知者鮮矣自是以來俗儒記誦詞章之習其功倍於小學而無用【文集曰自聖學不為士者不知學之有本而所以求於書不越乎記誦訓詁文詞之間是以天下之書愈多而理愈昧學者之事愈勤而心愈放詞章愈麗議論愈髙而其徳業事功之實愈無以逮乎古人】異端虚無寂滅之教其髙過於大學而無實【語錄曰吾儒更著讀書逐一就事物上理㑹道理他便都埽了只恁地空空寂寂恁地便道事都了若將些子事付之便都沒奈何】其他權謀術數一切以就功名之説與夫百家衆技之流所以惑世誣民充塞仁義者又紛然雜出乎其間【文集曰秦漢以來隨世以就功名者未必自其本而推之是以天理不明而人欲熾道學不而異端起人挾其私智以馳騖於一世】使其君子不幸而不得聞大道之要其小人不幸而不得䝉至治之澤晦盲否塞反覆沈痼以及五季之衰而壞亂極矣天運循環無徃不復宋德隆盛治教休明於是河南程氏兩夫子出而有以接乎孟氏之實始尊信此篇而表章之既又為之次其簡編其歸趣然後古者大學教人之法聖經賢傳之指粲然復明於世雖以熹之不敏亦幸私淑而與有聞焉顧其為書猶頗放失是以忘其固陋采而輯之間亦竊附己意補其闕略以俟後之君子極知僭踰無所逃罪然於國家化民成俗之意學者修己治人之方則未必無小補云淳熙己酉二月甲子新安朱熹序 讀大學章句綱領 㸔大學且逐章理㑹須先讀本文念得次將章句來解本文又將或問來參章句須逐一令記得反覆尋究待他浹洽既逐段曉得却將來統㸔温尋過【朱子語錄】 大學一書有正經有解有或問㸔來㸔去不用或問只㸔注解便了久之又只㸔正經便了又久之自有一部大學在我胷中而正經亦不用矣然不用某許多工夫亦㸔某底不出不用聖賢許多工夫亦㸔聖賢底不出【語錄】 伊川舊日教人先㸔大學那時未解説而今有注解覺大段分曉了只在子細去㸔【語錄○陳氏曰大學章句已示學者一定之準只直案他見成底熟就裏面㸔意思滋味便見得無窮義理出焉】 一日教㸔大學曰我平生精力盡在此書先須通此方可讀他書【語錄○又曰某一生只㸔得這文字透見得前賢所未到處○黄氏曰朱子大學修改甚多三四十年日夜用工不肯輕下皆有深意寓乎其間○陳氏曰朱子一生精力在是至屬纊而後絶筆為義極精】 大學解本文未詳者於或問中則詳之【語錄○陳氏曰大學約其㫖於章句已的確真切而詳其義於或問又明實敷暢章句中太簡而或未喻則易枯必於或問詳之或問中太博而或未貫則易泛必於章句約之】 或問未要㸔俟有疑處方可去㸔【語錄○又曰某作或問恐人有疑所以設此要他通曉而今學者未有疑却反被這箇生出疑○又曰大學章句次序得皆明白易曉不必或問但致知格物與誠意較難理㑹不得不明辨之耳】 欽定四庫全書 大學纂疏 宋 趙順孫 撰 朱子章句 子程子曰大學孔氏之遺書而初學入德之門也於今可見古人為學次第者獨頼此篇之存【語錄曰大學一書如一部行程歴相似皆有節次今人㸔了須是行去今日行得到何處明日行得到何處方可漸到那田地】而論孟次之【語錄曰大學語孟最是聖賢為人切要處然語孟却是隨事答問難見要領惟大學一書是曽子述孔子説古人為學之大方而門人又傳述以明其㫖體統都具玩味此書知得古人為學所鄉却讀 語孟便易入後面工夫雖多而大體已立矣】學者必由是而學焉則庶乎其不差矣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程子曰親當作新○大學者大人之學也【蔡氏曰大人之學者兼齒德而言也】明明之也【葉氏曰上一箇明字謂用意去明此明德故曰明之也○蔡氏曰明之者猶言澡雪揩磨也】明德者人之所得乎天【語錄曰明德是我得之於天而方寸中光明底物○陳氏曰是得乎天之理】而虚靈不昧以具衆理而應萬事者也【語錄曰虚靈自是心之本體非我所能虚也耳目之視聽所以視聽者即其心也豈有形象然有耳目以視聽之則猶有形象也若心之虚靈何嘗有物○又曰虚靈不昧便是心此理具足於中無少欠闕便是性隨感而動便是情○又曰禪家但以虚靈不昧者為性而無具衆理以下之事○黄氏曰虚靈不昧明也具衆理應萬事德也具衆理者德之體未者也應萬事者德之用已者也而所以應萬事者即其具衆理者之所為也以其所以為德者皆虚靈而不昧故謂之明德也○陳氏曰人生得天地之理又得天地之氣理與氣合所以虚靈然虚靈二字只見得氣未見得理到得不昧處便見得理虚靈以氣言不昧以理言○又曰只虚靈不昧四字説明德意已足矣更説具衆理應萬事包體用在其中又却實而不為虚其言的確渾圓無可破綻處○蔡氏曰虚靈謂知覺不昧謂純瑩昭著也知覺者物格知至也純瑩昭著者意誠心正而可以齊家治國平天下也德即理也具衆理者德之體應萬事者德之用用固不離乎體也】但為氣稟所拘人欲所蔽則有時而昏【語錄曰氣稟所拘多只通得一路或厚於此而薄於彼或通於彼而塞於此有人能盡通天下利害而不識義理或工於百工技藝而不解讀書或只知孝於親而薄於他人便是有所通有所蔽是他性中只通得一路故於他處皆礙○又曰物欲所亂如目之於色耳之於聲口之於味鼻之於臭四肢之於安佚所以不明○蔡氏曰上天以此而均賦乎人但人之始生氣以成形而氣不無清濁厚薄强弱之殊此所謂氣稟所拘也及人之既生感物而動則耳目口鼻四肢不能無欲此所謂物欲所蔽也氣稟拘之物欲蔽之則人之所得於天之本明者於是乎有時而昏矣】然其本體之明則有未嘗息者【語錄曰此是本領不可不如此說破○又曰本是至明物事終是遮不得○蔡氏曰雖昏蔽之極而其本體之明終不可得而泯沒必有時而露此所謂未嘗息也】故學者當因其所而遂明之以復其初也【語錄曰明德未嘗息時時見於日用之間如見非義而羞惡見孺子入井而惻隱見尊賢而恭敬見善事而歎慕皆明德之見也如此推之極多○又曰人之明德未嘗不明雖其昏蔽之極而其善端之終不可絶但當於其所之端而接續光明之則其全體可以常明且如人知己德之不明而欲明之只這知其不明而欲明之者便是明德就這裏便明將去○又曰明明德是明此德只見一㸃明便於此明去正如人醉醒初間少醒至於大醒亦只是一醒學者貴復其初至於己到地位則不著箇復字○黄氏曰明德者一體一用無時而不明也因其所特言人雖昏憒忽有醒時初不分體用○又曰平旦之氣好惡與人相近固是處處事接物而行其所當然讀書玩理而喜其所可法皆是處因其而遂明之則若火然泉達有不可禦者者自而不加明之之功則雖有萌蘖之生牛羊又從而牧之矣明之如何曰玩繹思索以盡吾格物致知之功戒謹恐懼以致吾誠意正心修身之實如此而後能明之以復其初也○蔡氏曰學者當因其端之明而遂明之使超然不為氣稟物欲所累而有以全其本體之明此所謂復其初也】新者革其舊之謂也言既自明其明德又當推以及人使之亦有以去其舊染之汚也【語錄曰新是對舊染之汚而言新與舊非是去外面討來昨日之舊乃是今日之新○又曰既是明得此理須當推以及人使各明其德】止者必至於是而不遷之意【語錄曰未至其地則求其至既至其地則不當遷動而之他○又曰未到此便住不可謂止到得此而不能守亦不可言止○蔡氏曰是者指至善而言】至善則事理當然之極也【蔡氏曰凡事理皆有當然之則其當然者善也其極則至善也不至於當然不足以為善不至於當然之極不足以為至善至者極也至善猶言至極之理也】言明明德新民皆當止於至善之地而不遷【語錄曰止於至善是包在明明德在新民已也要止於至善人也要止於至善蓋天下只是一箇道理在他雖不能在我之所以望他者則不可不如是也○又曰明德新民二者皆要至於極處明德不是只略略底明得便了新民不是只略略底新得便休須是要至於至極處】蓋必其有以盡夫天理之極而無一豪人欲之私也【蔡氏曰經言至善雖若近指事物當然之理而明德新民推其至極之理是即天命之性而道之大原大本固已涵蓄該貫於其中章句釋至善既曰事理當然之極又日盡其天理之極則所謂事理當然之極者即物物各具一太極也所謂天理之極者即萬物統體一太極也】此三者大學之綱領也【黄氏曰明明德新民止至善此八字已括盡一篇之意】或問大學之道吾子以為大人之學何也曰此對小子之學言之也【文集曰古之為教者有小子之學有大人之學小子之學洒掃應對進退之節詩書禮樂射御書數之文是也大人之學窮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道是也】曰敢問其為小子之學何也曰愚於序文已略陳之而古法之宜於今者亦既輯而為書矣學者不可以不之考也【語錄曰後生小子且㸔小學之書那箇是做人底様子○陳氏曰朱子小學書綱領甚好最切於日用雖至大學之成亦不外是】曰吾聞君子務其逺者大者小人務其近者小者今子方將語人以大學之道而又欲其考乎小學之書何也曰學之大小固有不同然其為道則一而已是以方其㓜也不習之於小學則無以収其放心養其德性而為大學之基本【語錄曰問放心者或心起邪思意有妄念耳聽邪言目觀亂色口談不道之言至於手足動之不以禮皆是放也収者便於邪思妄念處截斷不續至於耳目言動皆然此乃謂之収既能収此放心德性自然養得不是収放心之外又養箇德性也曰然○真氏曰德性謂得之于天者仁義禮智信是也収放心養德性雖云二事其實一事蓋德性在人本皆全備縁放縱其心不知操存是致賊害其性若能収其故心即是養其德性非有二事也】及其長也不進之於大學則無以察夫義理措諸事業而收小學之成功【文集曰古人由小學而進於大學其於洒掃應對進退之間持守堅定涵養純熟固已乆矣大學之序特因小學已成之功】是則學之大小所以不同特以少長所習之異宜而有髙下淺深先後緩急之殊【文集曰小學之事知之淺而行之小者也大學之道知之深而行之大者也】非若古今之辨義利之分判然如薰蕕氷炭之相反而不可以相入也今使㓜學之士必先有以自盡乎洒掃應對進退之間禮樂射御書數之習俟其既長而後進乎明德新民以止於至善是乃次第之當然又何為而不可哉【文集曰古人之學固以致知格物為先然其始也必養之於小學則亦洒掃應對進退之節禮樂射御書數之習而已是皆酬酢講貫之事也大抵聖賢開示後學進學門庭先後次序極為明備】曰㓜學之士以子之言而得循序漸進以免於躐等陵節之病則誠幸矣若其年之既長而不及乎此者欲反從事於小學則恐其不免於扞格不勝勤苦難成之患欲直從事於大學則又恐其失序無本而不能以自達也則如之何曰是其歳月之已逝者則固不可得而復追矣若其功夫之次第條目則豈遂不可得而復補耶蓋吾聞之敬之一字聖賢所以成始而成終者也【文集曰敬字真是學問始終日用親切之妙】為小學者不由乎此固無以涵養本原而謹夫洒掃應對進退之節與夫六藝之教為大學者不由乎此亦無以開聰明進德修業而致夫明德新民之功也【語錄曰敬已是包得小學是徹上徹下工夫○又曰古人自少小時便做了敬工夫故方其洒掃時加帚之禮至於學詩學樂學舞學誦皆要専一且如學射時心若不在何以能中學御時心若不在何以使得他馬書數皆然○又曰今人不曽做得小學工夫一旦學大學是以無下手處今且當自持敬始使端的純一静專然後能致知格物】是以程子明格物之道而必以是為説焉不幸過時而後學者誠能用力於此以進乎大而不害兼補乎其小則其所以進者將不患於無本而不能以自達矣【語錄曰問大學首云明德却不曽説主敬莫是已具於小學否曰然自小學不伊川却是帶補一敬字○又曰小學而今都蹉過了不能更轉去做得只據而今地頭便劄住立定脚跟做去栽種後來根株補填前日欠闕如二十歳覺悟便從二十歳立定脚跟做去如三十歳覺悟便從三十歳立定脚跟做去便年八九十歳覺悟亦當據現定劄住硬寨做出○陳氏曰程子説一箇主敬工夫可以補小學之闕蓋主敬工夫可以収放心而立大本大本既立然後大學工夫循次序而進無徃不通大抵立敬之功貫始終一動静合内外小學大學皆不可無】其或摧頽已甚而不足以有所兼則其所以固其肌膚之㑹筋骸之束而養其良知良能之本者亦可以得之於此而不患其失之於前也顧以七年之病而求三年之艾非百倍其功不足以致之若徒歸咎於既徃而所以補之於後者又不能以自力則吾見其扞格勤苦日有甚焉而身心顛倒瞀迷惑終無以為致知力行之地矣況欲有以及乎天下國家也哉【語錄曰失時而後學必著如此䟎補得許多欠闕處人一能之已百之人十能之已千之若不如是悠悠度日一日不做得一日工夫如何要補填前面】曰然則所謂敬者又若何而用力耶曰程子於此嘗以主一無適言之矣【語錄曰主一只是心専一不以他念亂之無適只是不走作○又曰了這一事又做一事今人一事未了又要做一事心下千頭萬緒○又曰主一又是敬字注解要之事無小無大常令自家精神思盧盡在此遇事時如此無事時也如此○又曰且如這事當治不治當為不為便不是主一了若主一時坐則心坐行則心行身在這裏心亦在這裏○問主一工夫兼動静否曰若動時収斂心神在一事上不胡亂思想便是主一○問作事時多不能主一曰只是心不定人亦須是定其心這箇須是習須涵養本原則自然别○或疑主一則滯滯則不能周流無窮曰所謂主一者何嘗滯於一事不主一則方理㑹此事而心留於彼這却是滯又問以大綱言之有一人焉方應此事未畢復有一事至則當何如曰也須是做這一件了又理㑹一件亦無雜然而應之理但甚不得已則權其輕重可也○陳氏曰主一是心只在此所主惟一不二不三無適是心只在此亦不之東亦不之西亦不之南亦不之北然主一即是無適只展轉相解釋要分明非於主一之外又别有無適之功也】嘗以整齊嚴肅言之矣【語錄曰整齊嚴肅是切至工夫説與人○問主一無適與整齊嚴肅不同否曰如何有兩様只是箇敬若語言不同自是那時就那事説○陳氏曰整齊嚴肅敬之容如坐傾側衣冠落魄便是不敬○又曰須是整齊嚴肅烏有外慢而中不放者】至其門人謝氏之説則又有所謂常惺惺法者焉【語錄曰惺惺乃心不昏昧之謂只此便是敬整齊嚴肅固是敬然心昏昧燭理不明雖强把捉豈得為敬○又曰今人將敬來别做一事所以有厭倦為思慮引去敬只是自家一箇心常惺惺底不昧將來别做一事又豈可指擎跽曲拳塊然在此而後為敬○又曰今人心聳然在此尚無惰慢之氣況心常能惺惺者乎故心常惺惺自無客慮○問佛氏亦有此語曰其唤醒此心則同而其為道則異吾儒唤醒此心欲他照管許多道理佛氏則空唤醒在此無所作為其異處在此○陳氏曰是就心地上做工夫處蓋心常醒在這裏便常惺惺恁地活若不在便死了心纔在這裏則萬理便森然於其中】尹氏之説則又有所謂其心収歛不容一物者焉【語錄曰這心都不着一物便収歛密都無些子空罅若這事思量未了又走做那邊去心便成兩路○又曰心主這一事不為他事攙亂便是不容一物也】觀是數説足以見其用力之方矣【語錄曰程子謝尹説敬處譬如此屋四方皆入得若從一方入到這裏則那三方入處都在這裏了○問諸説有内外之分否曰不必分内外都只一般只認行着都是敬○黄氏曰且將自家身心去體察見得如何是主一無適如何是整齊嚴肅如何是常惺惺如何是其心収歛不容一物是四者皆以有所畏而然朱子晚年言敬字之義惟畏字近之其意精矣○真氏曰持敬之道合三先生之言而用力焉然後内外交相養之功始備】曰敬之所以為學之始者然矣其所以為學之終也奈何曰敬者一心之主宰而萬事之本根也【陳氏曰心之為物虚靈知覺所以為一身之主宰也身無此為之主宰則四肢百骸皆無所管攝矣然所以為心者又當由我有以主宰之我若何而主宰之乎所謂敬者是又一心之主宰也】知其所以用力之方則知小學之不能無賴於此以為始知小學之賴此以始則夫大學之不能無賴乎此以為終者可以一以貫之而無疑矣蓋此心既立由是格物致知以盡事物之理則所謂尊德性而道問學由是誠意正心以修其身則所謂先立其大者而小者不能奪由是齊家治國以及乎天下則所謂修己以安百姓篤恭而天下平是皆未始一日而離乎敬也【語錄曰敬不是閉眼黙坐便為敬當格物時便敬以格之當誠意時便敬以誠之以至正心修身以後節節常要惺覺執持令此心常在方是能持敬○又曰敬字是徹頭徹尾工夫自格物致知至治國平天下皆不外此】然則敬之一字豈非聖學始終之要也哉【語錄曰敬之一字乃聖學始終之要未知者非敬無以知己知者非敬無以守】○曰然則此篇所謂在明明德在新民在止於至善亦可得而聞其説之詳乎曰天道流行育萬物【語錄曰問育是理育之否曰有這理便有這氣流行育理無形體】其所以為造化者隂陽五行而已【語錄曰總而言之只是隂陽分而言之有五○黄氏曰天道是理隂陽五行是氣合而言之氣即是理一隂一陽之謂道也分而言之理自為理氣自為氣形而上下是也○又曰未有五行只得唤做隂陽既有五行則隂陽在五行之中矣】而所謂隂陽五行者又必有是理而後有是氣【文集曰天地之間有理有氣理也者形而上之道也生物之本也氣也者形而下之器也生物之具也○語錄曰此本無先後之可言然必欲推其所從來則須説先有是理然理又非别為一物即存乎是氣之中無是氣則是理亦無掛搭處氣則為金木水火理則為仁義禮智○又曰理未嘗離乎氣然豈無先後理無形氣便粗有查滓○黄氏曰理氣無先後謂有是理方有是氣亦可謂有是氣則具是理亦可其實不可以先後言但捨氣則理無安頓處故有是氣則具是理理無迹而氣有形理無際而氣有限理一本而氣萬殊故言理者常先乎氣深思之則無不通也○蔡氏曰先有理後有氣者形而上為道形而下為器之謂也有則俱有者道即器之謂也蓋不分先後則理氣不明不合理氣則判為二物如性之與情未已自有先後固不可道性情同時也然情之本實具於性非先有此性而後别生一情是有此性即有此情也須著如此兩説】及其生物則又必因是氣之聚而後有是形【黄氏曰氣虚而形實虚者聚而後實者成如人氣噓呵而能成水也】故人物之生必得是理然後有以為健順仁義禮智之性【文集曰未分五性時只謂之健順及分而言之則健為仁禮順為智義○語錄曰此承上文隂陽五行而言健陽也順隂也四者五行也分而言之仁禮屬陽義智屬隂○又曰健是禀得那陽之氣順是禀得那隂之氣五常是禀得五行之理人物皆稟得健順五常之性如草木直底硬底是禀得那剛底軟底弱底是禀得那順底】必得是氣然後有以為䰟魄五藏百骸之身【陳氏曰人始於氣感則得䰟為先既而體凝焉則魄次之魂主乎動所以行乎此身之中隨所貫而無不生也魄主乎静所以實乎此身之中隨所注而無不定也故自著者而言之則口鼻靈於呼吸而不息者魂也耳目精於視聽而不散者魄也統而言之則所以貫乎耳目視聽之間使之常靈而不匱者亦魄也至於四肢之靈於舉履五臟六腑之靈於傳送凡氣之所貫常越而有生意者皆魄也所以注乎口鼻呼吸之間使之常精而不爽者亦魄也至於四肢之精於舉履五臟六腑之精於傳送凡體之所注各凝實而有定理者皆魄也】周子所謂無極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者正謂是也【太極圖解曰真以理言無妄之謂也精以氣言不二之名也○語錄曰無極是理二五是氣無極之理便是性性為之主而二氣五行經緯錯綜於其間也凝只是此氣結聚自然生物若不如此結聚亦何由造化得萬物出來】然以其理而言之則萬物一原固無人物貴賤之殊以其氣而言之則得其正且通者為人得其偏且塞者為物是以或貴或賤而不能齊也【語錄曰以理言之則無不全以氣言之則不能無偏○又曰二氣五行交感萬變故人物之生有精粗之不同自一氣而言之則人物皆受是氣而生自精粗而言則人得其氣之正且通者物得其氣之偏且塞者惟人得其正故是理通而無所塞物得其偏故是理塞而無所知且如人頭圓象天足方象地平生端直以其受天地之正氣所以識道理有知識物受天地之偏氣所以禽獸横生草木頭生向下尾反在上物之間有知者不過只通得一路人則無不知無不能】彼賤而為物者既梏於形氣之偏塞而無以充其本體之全矣【語錄曰惟其所受之氣只有許多故其理亦只有許多如犬馬他這形氣如此故只㑹得如此事】唯人之生乃得其氣之正且通者而其性為最貴故其方寸之間虚靈洞徹萬理咸備【陳氏曰此八字只是再詳虚靈不昧而具萬理之義○又曰虚靈洞徹蓋理與氣合而有此妙用爾非可専指氣如心恙底人只有其氣存何故昏迷顛錯無此虚靈洞徹底意耶】蓋其所以異於禽獸者正在於此【語錄曰人物之所以異只是争這些子若更不能存得則與禽獸無以異矣】而其所以可為堯舜而能參天地以賛化育者亦不外焉【語錄曰初言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至下須是見已之所以參化育者】是則所謂明德者也【愚謂此人之所以獨謂之明德而物不得與者也】然其通也或不能無清濁之異其正也或不能無羙惡之殊【語錄曰天地之氣有清有濁若值得晦暗昏濁底氣這便不好了○又曰人雖皆是天地之正氣但衮來衮去便有昏明厚薄之異蓋氣是有形之物纔是有形之物便自有羙惡也○黄氏曰羙惡是有生之初便分了非以性言是以氣言譬如玉之與石則羙惡固分而玉之中又有羙惡分焉○或疑通如何有濁正如何有惡愚謂通塞偏正蓋判人物之大分而言其清濁羙惡又就人中分别】故其所賦之質清者智而濁者愚羙者賢而惡者不肖又有不能同者【文集曰問智愚賢不肖是所禀之氣有清濁羙惡之不同也不歸於所禀而歸於所賦何耶曰賦猶俗語云分俵均敷之意○語錄曰問世間有人聰明通曉是禀其氣之清者矣然却所謂過差或流而為小人之歸者又有為人賢而不甚聰明通曉何也曰或問中所謂又有智愚賢不肖之殊是也蓋其所賦之質便有此四様聰明曉了者智也而或不賢便是禀賦中欠了清和温恭之德又有人極温和而不甚曉事便是賢而不智為學便是要克化教此等氣質令恰好耳】必其上智大賢之資乃能全其本體而無少不明其有不及乎此則其所謂明德者已不能無蔽而失其全矣【語錄曰上知生知之資是氣清明純粹而無一豪昏濁所以生知安行不待學而能如堯舜是也其次則亞於生知必學而後知必行而後至又其次者資禀既備又有所蔽須是痛加工夫】況乎又以氣質有蔽之心接乎事物無窮之變則其目之欲色耳之欲聲口之欲味鼻之欲臭四肢之欲安佚所以害乎其德者又豈可勝言也哉【真氏曰既有知識與外物接耳目鼻口之私欲一勝則本心為其所奪遂流於不善】二者相因反覆深固是以此德之明日益昏昧而此心之靈其所知者不過情欲利害之私而已是則雖曰有人之形而實何以逺於禽獸雖曰可以為堯舜而參天地而亦不能有以自充矣然而本明之體得之於天終有不可得而昩者是以雖其昏蔽之極而介然之頃一有覺焉則即此空隙之中而其本體已洞然矣【語錄曰這些覺如擊石之火只是些子纔引着便可以燎原若必欲等大覺了方去格物致知如何等得這般時節那箇覺是物格知至了大徹悟到恁地時事都了若是介然之覺一日之間其也無時無數只要人識認得操持充養將去○又曰便是物欲昏蔽之極也無時不醒覺只是醒覺了自放過去不曽存得耳】是以聖人施教既已養之於小學之中而後開之以大學之道其必先之以格物致知之説者所以使之即其所養之中而因其所以啓其明之之端也繼之以誠意正心修身之目者則又所以使之因其己明之端而反之於身以致其明之之實也【語錄曰如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五者皆明明德之事格物致知便是要知得分明誠意正心修身便是要行得分明】夫既有以啓其明之之端而又有以致其明之之實則吾之所得於天而未嘗不明者豈不超然無有氣質物欲之累而復得其本體之全哉是則所謂明明德者而非有所作為於性分之外也【語錄曰性分是以理言之此理聖愚賢否皆同】然其所謂明德者又人人之所同得而非有我之得私也【語錄曰此箇道理人人有之不是自家可専獨之物】向也俱為物欲之所蔽則其賢愚之分固無以大相逺者今吾既幸有以自明矣則視彼衆人之同得乎此而不能自明者方且甘心迷惑沒溺於卑汚茍賤之中而不自知也豈不為之惻然而思有以救之㦲故必推吾之所自明者以及之【葉氏曰己德既明視他人之悖理傷道者未嘗不惻然于中又必以我之既明開彼之未明】始於齊家終於治國而終及於平天下【問齊家治國平天下中所以新之之道是只自明其明德而人自觀感為善耶或亦須有施為如禮樂刑政之類陳氏曰二者皆不可偏廢】使彼有是明德而不能自明者亦皆有以自明而去其舊染之汚焉是則所謂新民者而亦非有所付畀増益之也【陳氏曰新與舊對明者暗則舊矣今為之開導誘掖使之改過遷善去其舊染之汚又成一箇新底然亦不過復明其本然之德爾】然德之在己而當明與其在民而當新者則又皆非人力之所為而吾之所以明而新之者又非可以私意茍且而為也【語錄曰茍且如何得㑹到極處】是其所以得之於天而見於日用之間者固已莫不各有本然一定之則【真氏曰則者法則也天下之理皆天實為之莫不有一定之法非人力所可増損故曰則】程子所謂以其義理精微之極有不可得而名者故姑以至善目之【語錄曰這是他見得十分極至○陳氏曰所謂姑以至善目之者所以極形容其精微爾非謂精微之不為善而借此以形容之也】而所謂君之仁臣之敬子之孝父之慈與人交之信乃其目之大者也【陳氏曰自其大者言之如仁敬慈孝即君臣父子所當止之處自其小者言之如足容重手容恭重與恭即手足所當止之處視思明聽思聰聰與明亦視聽所當止之處】衆人之心固莫不有是而或不能知學者雖或知之而亦鮮能必至於是而不去此為大學之教者所以慮其理雖粗復而有不純已雖粗克而有不盡且将無以盡夫修己治人之道故必指是而言以為明德新民之標的也欲明德而新民者誠能求必至是而不容其少有過不及之差焉則其所以去人欲而復天理者無豪髪之遺恨矣【語錄曰明德新民初非是人力私意所為本自有一箇當然之則過之不可不及亦不可須是要到當然之則田地而不遷此方是止於至善】大抵大學一篇之指總而言之不出乎八事而八事之要總而言之又不出乎此三者此愚所以斷然以為大學之綱領而無疑也然自孟子沒而道學不得其世之君子各以其意之所便者為學於是乃有不務明其明德而徒以政教法度為足以新民者【語錄曰如管仲之徒便是】又有愛身獨善自謂足以明其明德而不屑乎新民者【語錄曰如佛老便是】又有略知二者之當務顧乃安於小成狃於近利而不求止於至善之所在者【語錄曰如王通於己分上亦甚修飾其論為治本末亦有條理甚有志於斯世只是規模淺狹不曽就本原上着功便做不徹】是皆不考乎此篇之過其能成己成物而不謬者鮮矣○曰程子之改親為新也何所据子之從之何所考而必其然耶且以己意輕改經文恐非疑之義奈何曰若無所老而輙改之則誠若吾子之譏矣今親民云者以文義推之則無理新民云者以文考之則有据程子於此其所以處之者亦已審矣矧未嘗去其本文而但曰某當作某是乃漢儒釋經不得已之變例而亦何害於傳疑耶若必以不改為是則世蓋有承誤踵訛心知非是而故為穿鑿附㑹以求其説之必通者矣其侮聖言而誤後學也益甚亦何足取以為法耶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后與後同後倣此】 止者所當止之地即至善之所在也知之則志有定向【語錄曰知止只是識得一箇去處既已識得即心中便定更不他求如求之彼又求之此即是未定○黄氏曰如知君止於仁則胷中定以仁為向○葉氏曰心之所之只管望那道理邊而他物不足以摇之】静謂心不妄動【語錄曰静則外物自然無以動其心】安謂所處而安【語錄曰安則所處而皆當㸔扛做那裏去都移易他不得○又曰静謂遇物來能不動安謂隨所寓而安安蓋深於静也○潘氏曰静謂未有事之時此心常虚静而不妄動安謂當事物之來隨其所處安閑而不亂】慮謂處事精詳【語錄曰慮是見於應事處○又曰慮者思之精審○又曰是思之重復詳察者】得謂得其所止【陳氏曰得以實諸己而言乃實得其所當止之地而止之】或問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何也曰此推本上文之意言明德新民所以止於至善之由也蓋明德新民固皆欲其止於至善然非先有以知夫至善之所在則不能有以得其所當止者而止之如射者固欲其中夫正鵠然不先有以知其正鵠之所在則不能有以得其所當中者而中之也【語錄曰真箇是知得到至善處便㑹到能得地位】知止云者物格知至而於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至善之所在是則吾所當止之地也【陳氏曰物果格而無一理之不到知果至而無一見之不盡則於天下之事所謂至善所當止者皆灼然有以知之矣】能知所止則方寸之間事事物物皆有定理矣【語錄曰問注謂知之則志有定向或問謂能知所止則方寸之間事事物物皆有定理矣語似不同曰只一般○又曰知得到時見事物上各有箇合當底道理】理既有定則無以動其心而能静矣【語錄曰定是理静在心既定於理心便㑹静若不定於理則此心只是東走西去○陳氏曰理既有定則心之所主更無外慕凡外物皆無以動之而能静矣】心既能静則無所擇於地而能安矣【語錄曰這箇本只是一意但静是就心上説安是就身上説今人心才不得静時雖有意在安頓那物事自是不安○又曰既見得事物有定理而此心恁地寧静了㸔處在那裏在這邊也安在那邊也安在富貴也安在貧賤也安在患難也安】能安則日用之間從容閒暇事至物來有以揆之而能慮矣【陳氏曰身既能安則向者知所當止之事物或接乎吾前而吾從容以應之自能精於慮而不錯亂矣】能慮則隨事觀理極深研㡬無不各得其所止之地而止之矣【語錄曰極深研㡬是更審一審當時下得四字未子細要之只着得研㡬字○又曰到得臨事又須研㡬審處方能得所止】然既真知所止則其必得所止固己不甚相逺【語錄曰只是分箇知與得知在外得便在我○又曰某事當如此某事當如彼如君當仁此是知止事至物來對着胸中恰好底道理將這箇去應他此是得其所止】其間四節蓋亦推言其所以然之故有此四者【陳氏曰定静安慮四節只是就此一事中間細破】非如孔子之志學以至從心孟子之善信以至聖神實有等級之相懸為終身經歴之次序也【語錄曰也不是無等級中間許多只是小階級無那大階級如志學至從心中間許多便是大階級歩却闊知止至能得只如志學至立相似立至不惑相似能静安大抵皆相類只是就中間細分恁地】 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 明德為本新民為末知止為始能得為終【三山陳氏曰新民者自明德而推也己德不明未有能新民者此明明德所以為新民之本能得者原於知止而後致也茍始焉不知止於至善亦未見其卒於有得矣此知止所以為能得之始】本始所先末終所後【三山陳氏曰曰知所先後云者又以承本末終始而言蓋本與始所當先者也末與終所當後者也】此結上文兩節之意 或問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何也曰此結上文兩節之意也明德新民兩物而内外相對故曰本末【語錄曰明德新民是物明德是理㑹己之物新民是理㑹天下之萬物以己之一物對天下萬物便有箇内外本末】知止能得一事而首尾相因故曰終始【語錄曰知止能得是事有箇首尾如耕便種種便耘到秋成後便歛這是事有箇首尾如此】誠知先其本而後其末先其始而後其終也則其進為有序而至於道也不逺矣【語錄曰言知功夫先後次第則進為有序不忽近務逺處下窺髙而其入道為不逺矣所謂至道之近也○黄氏曰知所先後方是曉得為學之序未能遂得夫道也然既知其進為之序則有至之階矣故云去道不逺】 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治平聲後倣此】 明明德於天下者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德也【陳氏曰明德本在我之物而曰明明德於天下者蓋人皆有是德欲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德也乃直指全提蓋總大學之要又在乎此也 真氏曰天下之人皆得其本心皆復其本性故曰明明德於天下見得須是天下之人皆明其明德】心者身之所主也【文集曰心則人之所以主於身而具是理者也○又曰其主伊何神變不測揮萬變立此人極】誠實也【語錄曰誠是自然底實○又曰是天理之實然更無纎豪作為○黄氏曰誠即是實如一箇物透頭透尾裏面充足無一豪空闕處】意者心之所也【語錄曰心言其統體意是就其中出○陳氏曰意比心則心大意小心以全體言意只是就全體上起一念慮處】實其心之所欲其一於善而無自欺也【語錄曰為善之意稍有不實照管稍有不到處便為自欺○又曰只是一箇心便是誠纔有兩心便自欺】致推極也【語錄曰致如以手推送去之謂】知猶識也推極吾之知識欲其所知無不盡也【語錄曰人各有箇知識須是推致而極其至不然半上落下終不濟事○黄氏曰章句本云欲其所知無不切也今改切作盡切與盡意思自别以致字文義觀之則恐當為盡一物之中固不可使有不知之理萬物之中亦不可使有不窮之物】格至也【語錄曰所謂實到得那地頭】物猶事也窮至事物之理欲其極處無不到也【語錄曰謂於事物之理各極其至窮到盡頭若是裏面核子未破便是未極其至也○又曰有一物便有一理窮得到後觸事觸物皆撞着這道理事君便遇忠事親便遇孝居處便恭執事便敬以至在輿倚衡無徃不見這箇道理○又曰窮理上須見得十分徹底窮到極處須是見得第一着方是不可到第三第四着便休了○陳氏曰窮至事物之理表裏灼無遁情如親到而見其然】此八者大學之條目也 或問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何也曰此言大學之序其詳如此蓋綱領之條目也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者明明德之事也齊家治國平天下者新民之事也【語錄曰就此八者理㑹得透徹明德新民都在這裏】格物致知所以求知至善之所在自誠意以至於平天下所以求得夫至善而止之也【語錄曰格物致知是求知其所止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是求得其所止物格知至是知所止意誠心正身修家齊國治天下平是得其所止】所謂明明德於天下者自明其明德而推以新民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德也人皆有以明其明德則各誠其意各正其心各脩其身各親其親各長其長而天下無不平矣【文集曰問此處只言誠意正心修身而不及致知又益以親親長長而不及齊家治國平天下曰致知所以明之親親長長即齊家之大者○問自昔明明德於天下者亦須由格物致知功夫次第曲折然後始能自明其明德也今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德便能各誠其意各正其心各修其身各親其親各長其長而格物致知之功略不煩於用力焉豈不墮於不擇其本而直圖其末之弊曰若欲正心誠意須是格物致知然若説道各格其物各致其知則似不成言語只得如此説過如云壹是皆以修身為本豈是删了上四事耶】然天下之本在國故欲平天下者必先有以治其國國之本在家故欲治國者必先有以齊其家家之本在身故欲齊家者必先有以脩其身至於身之主則心也一有不得其本然之正則身無所主雖欲勉强以脩之亦不可得而修矣故欲修身者必先有以正其心【文集曰心之為物至虚至靈神妙不測常為一身之主以提萬事之綱而不可有頃刻之不存者也一不自覺而馳騖飛以徇物欲於軀殻之外則一身無主萬事無綱雖其俯仰顧盻之間蓋已不自覺其身之所在】而心之則意也一有私欲雜乎其中而為善去惡或有未實則心為所累雖欲勉强以正之亦不可得而正矣故欲正心者必先有以誠其意【語錄曰心無形影教人如何撑拄須是從心之所處下手先須去了許多惡根如人家裏有賊先去了賊方得家中寧如人種田不先去了草如何下種】若夫知則心之神明妙衆理而宰萬物者也【語錄曰神是恁地精彩明是恁地光明○又曰大凡道理皆是我自有之物非從外得所謂知者便只是知得我底道理非是以我之知去知彼道理也道理固本有用知方得出來若無知道理何從而見所以謂之妙衆理猶言能運用衆理也運用字有病故只下得妙字○問知如何宰物曰無所知覺則不足以宰制萬物要宰制他也須是知覺○問宰萬物是主宰之宰宰制之宰曰主便是宰宰便是制○問孟子集註中言心者具衆理而應萬物比妙衆理宰萬物如何曰妙字稍精彩但具字平稳○黄氏曰理是不動底物不着妙字如何得許多理出來】人莫不有而或不能使其表裏洞然無所不盡則隐微之間真妄錯雜雖欲勉强以誠之亦不可得而誠矣故欲誠意者必先有以致其知【語錄曰四方八面都見得周匝無遺是表又要逼就身上來無一豪之不盡是裏○陳氏曰致知言表裏洞然以心之内外而言○又曰知不致則無以識是非善惡之真將從何而趨從何而舍必有錯認人欲作天理而不自覺者○三山陳氏曰欲意之誠而不始於致知則有善否未明而誤於所向者多矣】致者推致之謂如喪致乎哀之致言推之而至於盡也【三山陳氏曰推之而至於盡有所用力之辭】至於天下之物則必各有所以然之故與其所當然之則所謂理也【語錄曰所以然之故只是上面一層如君之所以仁葢君是箇主腦人民土地皆屬他管自是用仁愛試不仁愛㸔便行不得非是説為君了不得已用仁愛自是理合如此又如父之所以慈子之所以孝蓋父子本同一氣只是一人之身分成兩箇其恩愛相屬自有不期然而然者其他大倫皆然皆天理使之如此○又曰如事親當孝事兄當弟之類便是當然之則然事親如何却須要孝從兄如何却須要弟此即所以然之故】人莫不知而或不能使其精粗隐顯究極無餘則理所未窮知必有蔽雖欲勉强以致之亦不可得而致矣故致知之道在乎即事觀理以格夫物【陳氏曰格物言精粗本末䆒極無餘方周匝物之曲折○葉氏曰但能隨事觀理盡與理㑹將過卒之天下事物之理不惟知得一件兩件若隠若顯蓋將無所不知矣一事一物之間不惟知得一分兩分若精若粗蓋將無所不知矣】格者極至之謂如格于文祖之格言窮之而至其極也【三山陳氏曰窮之而至其極身至此處之辭】此大學之條目聖賢相所以教人為學之次第至為纎悉然漢魏以來諸儒之論未聞有及之者至唐韓子乃能援以為説而見於原道之篇則庶㡬其有聞矣然其言極於正心誠意而無曰致知格物云者則是不探其端驟語其次亦未免於擇焉不精語焉不詳之病矣何乃以是而議荀掦哉【語錄曰原道中舉大學却不説致知格物一句蘇氏古史舉中庸不獲乎上却不説不明乎善不誠乎身二句這様底都是箇無頭學問】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意誠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脩身脩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國治國治而后天下平【治去聲後倣此】 物格者物理之極處無不到也知至者吾心之所知無不盡也【文集曰物格猶可以一事言知至則指吾心所可知處不容更有未盡矣○語錄曰物格是要得外面無不盡知至是裏面亦清徹無不盡○又曰如親其所親長其所長而不能推之於天下則是不能盡之於外欲親其所親欲長其所長而自家裏面有所不到則是不能盡之於内須是外無不周内無不具方是知至○又曰若知一而不知二知大而不知細知髙逺而不知幽深皆非知之至也】知既盡則意可得而實矣【語錄曰知得此理盡則此箇意便實若有知未透處這裏面黒了】意既實則心可得而正矣【語錄曰意誠後推盪得查滓盡心總是義理】脩身以上明明德之事也齊家以下新民之事也物格知至則知所止矣意誠以下則皆得所止之序也 或問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意誠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脩身脩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國治國治而后天下平何也曰此覆説上文之意也物格者事物之理各有以詣其極而無餘之謂也理之在物者既詣其極而無餘則知之在我者亦隨所詣而無不盡矣【陳氏曰天下事物無一之不格幽明巨細有以洞灼其表裏其知之至也瑩萬理於胸中是極其所真是而不可移非極其所真非而不容易善極其本之所由來而無不徹惡極其㡬之所從起而無少遁】知無不盡則心之所能一於理而無自欺矣意不自欺則心之本體物不能動而無不正矣心得其正則身之所處不至陷於所偏而無不修矣【陳氏曰物果格知果至由是而往則意極其誠而無一念之或欺心極其正而無一息之不存身極其修而無一動之或偏矣】身無不脩則推之天下國家亦舉而措之耳豈外此而求之智謀功利之末哉【陳氏曰大要自脩身而上工夫最難自齊家而下工夫却易至於治國平天下特舉而措之耳】曰篇首之言明明德以新民為對則固專以自明為言矣後於平天下者復以明明德言之則似新民之事亦在其中何其言之不一而辨之不明邪曰篇首三言者大學之綱領也而以其賓主對待先後次第言之則明明德者又三言之綱領也至此後叚然後極其體用之全而一言以舉之【陳氏曰此書首三言固當無所不盡而所謂明明德者又通為一篇之統體】以見夫天下雖大而吾心之體無不該事物雖多而吾心之用無不貫【陳氏曰體具於方寸之間萬理無所不備而無一物能出乎是理之外用於方寸之間萬事無所不貫而無一理不行乎其事之中此心之所以為妙】蓋必析之有以極其精而不亂然後合之有以盡其大而無餘【愚案朱子嘗言道體之全渾然一致而精粗本末之分粲然於其中此聖賢之言所以或離或合而乃所以為道體之全也若不知此則卒為無星之秤無寸之尺而已正是此意】此又言之序也 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脩身為本 壹是一切也【語錄曰一切如以刀切物取其整齊】正心以上皆所以脩身也齊家以下則舉此而錯之耳【葉氏曰八者條目脩身居中凡格物致知正心誠意許多工夫皆所以脩身而齊家治國平天下則又因此身之既修而推之耳】 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 本謂身也所厚謂家也【文集曰所厚謂父子兄弟骨肉之恩理之所當然而人心之不能已者】此兩節結上文兩節之意【文集曰大學條目凡八事而章末獨以脩身齊家二事結之亦猶前章知所先後之云而㫖益深矣】 或問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脩身為本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何也曰此結上文兩節之意也以身對天下國家而言則身為本而天下國家為末【語錄曰脩身是對天下國家説云此是本此是末】以家對國與天下而言則其理雖未嘗不一然其厚薄之分亦不容無等差矣【三山陳氏曰所厚者家也國與天下本非所薄自家言之則為薄耳】故不能格物致知以誠意正心而脩其身則本必亂而末不可治【三山陳氏曰修身者自格物致知誠意正心而積也不知是則身不可脩身之不脩則其本亂矣本之既亂如天下國家何】不親其親不長其長則所厚者薄而無以及人之親長此皆必然之理也【三山陳氏曰事父母而不能孝事兄長而不能弟則是於其所厚者薄矣所厚者猶薄奚望其親天下之親長天下之長哉】孟子所謂於所厚者薄無所不薄其言蓋亦本於此云○曰治國平天下者天子諸侯之事也卿大夫以下蓋無與焉今大學之教乃例以明明德於天下為言豈不為思出其位犯非其分而何以得為為己之學哉曰天之明命有生之所同得非有我之得私也是以君子之心豁然大公其視天下無一物而非吾心之所當愛無一事而非吾職之所當為雖或勢在匹夫之賤而所以堯舜其君堯舜其民者亦未嘗不在其分内也【語錄曰小事大事只是道我合當做便如此做○又曰那箇事不是分内事】又況大學之教乃為天子之元子衆子公侯卿大夫士之適子與國之俊選而設是皆將有天下國家之責而不可辭者則其所以素教而預養之者安得不以天下國家為己事之當然而預求有以正其本清其原哉【語錄曰所謂天下之事皆我之所當為者只恁地强信不得須是學問到那田地經歴磨煉多後方信得過】後世教學不明為人君父者慮不足以及此而茍徇於目前是以天下之治日常少亂日常多而敗國之君亡家之主常接迹於當世亦可悲矣論者不此之監而反以聖法為疑亦獨何哉大抵以學者而視天下之事以為已事之所當然而為之則雖甲兵錢榖籩豆有司之事皆為已也【語錄曰學者須是為已聖人教人只在大學明明德上以此立心則如今端已歛容亦為己也讀書窮理亦為己也做得一件事是實亦為己也○又曰如甲兵錢榖籩豆有司當自家理㑹便理㑹不是為别人了理㑹】以其可以求知於世而為之則雖割股廬墓弊車羸馬亦為人耳【語錄曰纔説要人知便是有所為○又曰如割股廬墓一則是不忍其親之病一則是不忍其親之死這都是為己若因要人知了去恁地便是為人】善乎張子敬夫之言曰為己者無所為而然者也此其語意之深切蓋有前賢所未者學者以是而日自省焉則有以察乎善利之間而無豪之差矣【語錄曰無所為只是見得自家合當做不是要人道好○又曰張子此言與孟子性善養氣之論同功】右經一章蓋孔子之言而曽子述之【凡二百五字】其十章則曽子之意而門人記之也舊本頗有錯簡今因程子所定更考經文别為序次如左【凡千五百四十六字】 凡文雜引經若無統紀然文理接續血脉貫通深淺始終至為精密熟讀詳味乆當見之今不盡釋也【語錄曰大學諸有解經處有只引經賛處其意只是提起一事使人讀着常惺惺底○葉氏曰古人只將經中句語排列以明其㫖中間義理却自貫通】 或問子謂正經蓋夫子之言而曽子述之其則曽子之意而門人記之何以知其然也曰正經辭約而理備言近而指逺非聖人不能及也然以其無他左騐且意其或出於古昔先民之言也故疑之而不敢質至於文或引曽子之言而又多與中庸孟子者合則知其成於曽子門人之手而子思以授孟子無疑也蓋中庸之所謂明善即格物致知之功其曰誠身即誠意正心修身之效也【中庸或問曰擇善所以明善固執所以誠身擇之之明則大學所謂物格而知至也執之之固則大學所謂意誠而心正身脩也】孟子之所謂知性者物格也盡心者知至也存心養性脩身者誠意正心脩身也【語錄曰物字對性字知字對心字○又曰物理之極處無不到知性也吾心之所知無不盡盡心也○又曰知得到時必盡我這心去做如事君必要極於忠為子必要極於孝不是備禮如此既知得到這裏若於心有些子未盡處便打不過便不足】其他如謹獨之云不慊之説義利之分常言之序亦無不脗合焉者故程子以為孔氏之遺書學者之先務而論孟猶處其次焉亦可見矣曰程子之先是書而後論孟又且不及乎中庸何也曰是書垂世立教之大典通為天下後世而言者也論孟應機接物之微言或因一時一事而者也是以是書之規橅雖大然其首尾該備而綱領可尋節目分明而工夫有序無非切於學者之日用【陳氏曰大學規模廣大而本末不遺節目詳明而始終不紊學者所當最先講明者】論孟之為人雖切然而問者非一人記者非一手或先後淺深之無序或抑進退之不齊其間蓋有非初學日用之所及者此程子所以先是書而後論孟蓋以其難易緩急言之而非以聖人之言為有優劣也至於中庸則又聖門授極致之言尤非後學之所易得而聞者故程子之教未遽及之豈不又以為論孟既通然後可以及此乎蓋不先乎大學無以提挈綱領而盡論孟之精微不參之論孟無以融貫㑹通而極中庸之歸趣然不㑹其極於中庸則又何以建立大本經綸大經而讀天下之書論天下之事哉以是觀之則務講學者固不可不急於四書而讀四書者又不可不先於大學亦已明矣【文集曰㸔大學首尾貫通都無所疑然後可讀語孟又無所疑然後可讀中庸○又曰先㸔大學次語孟次中庸果然下工夫句句字字涵泳切已㸔得透徹一生受用不盡只怕人不下工夫雖多讀古人書無益書只是明得道理却要人做出書中所説聖賢工夫來若果㸔此數書他書可一見而決矣○陳氏曰讀書次序自有其要先須大學以為入德之門以其中説明明德新民具有條理實羣經之綱領也次則論語以為操存涵養之實又其次則孟子以為體騐充廣之端三者既通然後㑹其極於中庸】今之教者乃或棄此不務而反以他説先焉其不溺於虚空流於功利而得罪於聖門者㡬希矣 康誥曰克明德 康誥周書克能也【語錄曰此克字雖訓能字然克字比能字有力○真氏曰要切處在克之一字】 大甲曰顧諟天之明命【大讀作泰諟古是字】 大甲商書顧謂常目在之也【語錄曰目在如目存之常知得有此理不是親眼㸔只要常常提撕在這裏莫使他昏昧了○又曰常在視曕之間存之而不忘○又曰常要㸔教他光明燦爛昭然在目前○問天命至微恐不可目在之想只是顧其見處曰只是見得長長地在面前様豈是有物可見】諟猶此也【語錄曰顧諟是㸔此也】或曰審也【語錄曰諟是詳審顧諟乃見得子細】天之明命即天之所以與我而我之所以為德者也【愚謂自天所與而言則曰命自我之所得而言則曰德】常目在之則無時不明矣 帝典曰克明峻德【峻書作俊】 帝典堯典虞書峻大也 皆自明也 結所引書皆言自明已德之意 右之首章釋明明德 此通下三章至止於信舊本誤在沒世不忘之下 或問一章而下以至三章之半鄭本元在沒世不忘之下而程子乃以次於此謂知之至也之文子獨何以知其不然而遂以為之首章也曰以經統以附經則其次第可知而二説之不然審矣【三山陳氏曰以文與經傳之次序相統而知之】○曰然則其曰克明德者何也曰此言文王能明其德也蓋人莫不知德之當明而欲明之然氣稟拘之於前物欲蔽之於後是以雖欲明之而有不克也【真氏曰明德人所同有其所以為聖愚之分者但以克明與不能明之異爾常人所以不能明者一則以氣禀昏弱之故二則以物欲蔽塞之故雖是蔽塞之餘若一旦悔悟欲自明其德亦無不可者患在自暴自棄而不肯為耳】文王之心渾然天理亦無待於克之而自明矣然猶云爾者亦見其獨能明之而他人不能又以見夫未能明者之不可不致其克之之功也【愚謂文王自誠而明者故其心渾然天理表裏澄瑩不待克之而自明若大賢而下未能如文王則不可無克之之功矣】○曰顧諟天之明命何也曰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故人之明德非他也即天之所以命我而至善之所存也是其全體大用蓋無時而不見於日用之間【語錄曰體用元不相離此身是體動作處便是用天是體萬物資始處便是用地是體萬物資生處便是用○陳氏曰於寂然不動之時則合萬殊為一本而渾然之全體常昭融於方寸間及感而遂通之際則散一本為萬殊而縱横曲直莫非大用之所流行○又曰天理本體常生生而無一息之已而其大用亦無一息不流行乎日用之間○真氏曰全體言性之本體渾然全備仁義禮智信是也大用言性之用出來者惻隱羞惡辭遜是非之端是也】人惟不察於此是以汩於人欲而不知所以自明常目在之而真若見其參於前於衡也【語錄曰若見其參於前而倚於衡此豈有物可見但是凡人不知省察常行日用每與是德相忘亦不自知其有是也今所謂顧諟者只是心裏常常存着此理在一出言則言必有當然之則不可失也一行事則事又有當然之則不可失也不過如此耳初豈實有一物之可以見其形象邪】則成性存存而道義出矣【語錄曰成性如名明德如表德相似天命都一般○又曰成性不曽作壞厎存謂常在這裏存之又存○真氏曰言天之與我者自有混成之性如今俗言見成渾淪之物是也我但當存之又存不令頃刻失之則天下之道義無不從此出道義如事君忠事親孝事長弟之類皆是○又曰人只要存得這些便見得此性出底都是道理若不存得這些待做出那箇㑹合道理】曰克明峻德何也曰言堯能明其大德也【陳氏曰明德而至於大如光被四表使天下之人皆在吾盛德輝光之内】○曰是三者固皆自明之事也然其言之亦有序乎曰康語通言明德而已大甲則明天之未始不為人而人之末始不為天也帝典則専言成德之事而極其大焉其言之淺深亦略有序矣【語錄曰天即人人即天人之始生得於天也既生此人則天又在人矣凡語言動作視聽皆天也只今説話天便在這裏○又曰只是言人之性本無不善而其日用之間莫不有當然之則則所謂天理也人若每事做得是則便合天理天人本只一理若理㑹得此意則天何嘗大人何嘗小也○黄氏曰本文三引書乃斷章取義以明經文明明德之意其言之序則自淺而深最為有味克明德者泛言之曰顧諟則言明之之功曰明命則言明德之故次之曰峻德加一峻字則又見明德之極乃所謂止於至善者也】 湯之盤銘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盤沐浴之盤也銘名其器以自警之辭也【陳氏曰銘者刻其辭於器因外以警其中也】茍誠也【語錄曰要在此一字】湯以人之洗濯其心以去惡如沐浴其身以去垢故銘其盤【語錄曰盤銘取沐浴之義者蓋謂早間盥濯纔到晚下垢汚又生所以常要日新○真氏曰身之有垢特形骸之礙耳然人猶知沐浴以去之惟恐塵垢存則其體汚穢至於心者神明之府乃甘心為利欲所昏而不肯一用其力以去之是以形體為重以心性為䡖也豈不謬㦲】言誠能一日有以滌其舊染之汚而自新則當因其已新者而日日新之又日新之不可略有間斷也【陳氏曰誠能一日洗滌而新之則當因其已新者日日新之又日新之工夫無有間斷必到那光明盛大處】 康誥曰作新民 鼓之舞之之謂作【語錄曰如擊鼔然自然使人跳舞踴躍】言振起其自新之民也【陳氏曰自新之民已能改過遷善又從而鼓舞振作之使之亹亹不能自已是作其自新之民也此正新民用工夫處】 詩曰周雖舊邦其命惟新 詩大雅文王之篇言周國雖舊至於文王能新其德以及於民而始受天命也【語錄曰新民之極和天命也新】 是故君子無所不用其極 自新新民皆欲止於至善也【語錄曰明明德便要如湯之日新新民便要如文王之周雖舊邦其命維新各求止於至善之地而後止也】 右之二章釋新民 或問盤之有銘何也曰盤者常用之器銘者自警之辭也古之聖賢兢兢業業固無時而不戒謹恐懼然猶恐其有所怠忽而或忘之也是以於其常用之器各因其事而刻銘以致戒焉欲其常接乎目每警乎心而不至於忽忘也曰然則沐浴之盤而其所刻之辭如此何也曰人之有是德猶其有是身也德之本明猶其身之本潔也德之明而利欲昏之猶身之潔而塵垢汚之也一旦存養省察之功真有以去其前日利欲之昏而日新焉則亦猶其䟽瀹澡雪而有以去其前日塵垢之汚也然既新矣而所以新之之功不繼則利欲之交將復有如前日之昏猶既潔矣而所以潔之之功不繼則塵垢之集將復有如前日之汚也故必因其已新而日日新之又日新之使其存養省察之功無少間斷則明德常明而不復為利欲之昏亦如人之一日沐浴而日日沐浴又無日而不沐浴使其䟽瀹澡雪之功無少間斷則身常潔清而不復為舊染之汚也【愚謂塵垢之汚其害淺利欲之昏其害深塵垢之汚人知求以去之而利欲之昏則不知所以去之惟聖人則以為德之不可不新甚於身之不可不潔也且人之潔身也既知䟽瀹澡雪以去前日塵垢之汚矣然其潔之之功不繼則塵垢復集將又如前日之汚故必日加䟽瀹澡雪之功無少間斷而後其身常潔而不汚況欲去利欲之昏而復本然之明則存養省察之功其可一日而有間斷㦲】昔成湯所以反之而至於聖者正惟有得於此故稱其德者有曰不邇聲色不殖貨利又曰以義制事以禮制心有曰從諫弗咈改過不吝又曰與人不求備檢身若不及此皆足以見其日新之實至於所謂聖敬日躋云者則其言愈約而意愈切矣【語錄曰成湯工夫全是在敬字上㸔得來大是一箇修飭底人故當時人説他做功夫處亦説得大地着如云以義制事以禮制心不邇聲色不殖貨利等語可見日新之功或問中所以特地詳載者非説道人不知亦欲學者經心耳】然本湯之所以得此又其學於伊尹而有焉故伊尹自謂與湯咸有一德而於復政太甲之初復以終始惟一時乃日新為丁寧之戒蓋於是時太甲方且自怨自艾於桐處仁遷義而歸是亦所謂苟日新者故復推其嘗以告于湯者告之欲其日進乎此無所間斷而有以繼其烈祖之成德也其意亦深切矣【真氏曰湯之於伊尹學焉而後臣之成湯之聖蓋由學入而其所以有一德者伊尹輔佐之力也又舉以告太甲焉一者純而不雜常而不息之謂也易以日新為盛德人之學不日進則日退故德不可以不日新不日新者不一害之也終始之間常一不變則德日以新矣】其後周之武王踐祚之初受師尚父丹書之戒曰敬勝怠者吉怠勝敬者滅義勝欲者從欲勝義者凶退而於其几席觴豆刀劔戸牖莫不銘焉蓋聞湯之風而興起者今其遺語尚幸頗見於禮書願治之君志學之士皆不可以莫之考也【語錄曰敬便豎起怠便放倒以理從事是義不以理從事便是欲從順也這處敬與義是箇體用亦猶坤卦説敬義○真氏曰武王之始踐祚也訪丹書於太公可謂急於聞道者矣而太公望所告不出敬與義之二言蓋敬則萬善俱立怠則萬善俱廢義則理為之主欲則物為之主上古聖人已致謹於此矣武王聞之若戒懼而銘之器物以自警焉蓋恐斯須不存而怠與欲得乗其隙也】曰此言新民其引此何也曰此自其本而言之蓋以是為自新之至而新民之端也【陳氏曰三句本新民事今引以證自新者蓋自新乃新民之本也○葉氏曰上面既言能自新者如此下面始言所以作新斯民者】○曰康誥之言作新民何也曰武王之封康叔也以商之餘民染紂汚俗而失其本心也故作康誥之書而告之以此欲其有以鼓舞而作興之使之振奮踴躍以去其惡而遷於善舍其舊而進乎新也然此豈聲色號令之所及哉亦自新而已矣曰孔氏小序以康誥為成王周公之書而子以武王言之何也曰此五胡氏之説也蓋嘗因而考之其曰朕弟寡兄者皆為武王之自言乃得事理之實而其地證亦多小序之言不足深信於此可見【文集曰康誥小序以為成王封康叔之書今考其詞謂康叔為弟而自稱寡兄又多述文王之德而無一字及武王者計乃是武王之書而序者失之】然非此書大義所關故不暇於致詳當别為讀書者言之耳○曰詩之言周雖舊邦其命惟新何也曰言周之有邦自后稷以來千有餘年至于文王聖德日新而民亦丕變故天命之以有天下是其邦雖舊而命則新也蓋民之視效在君而天之視聽在民君德既新則民德必新民德既新則天命之新亦不旋日矣【語錄曰天豈曽有耳目以視聽只是自民之視聽便是天之視聽若一件事民人皆以為是便是天以為是若民人皆歸徃之便是天命之也】○曰所謂君子無所不用其極者何也曰此結上文詩書之意也蓋盤銘言自新也康誥言新民也文王之詩自新新民之極也故曰君子無所不用其極極即至善之云也用其極者求其止於是而已矣【文集曰二章兼明自新新民之事故通結之○又曰觀上文三引詩書而此以無所二字總而結之則於自新新民皆欲用其極可知矣】 詩云邦畿千里惟民所止 詩商頌鳥之篇邦畿王者之都也止居也言物各有所當止之處也【愚謂此意重在止字上】 詩云緡蠻黄鳥止于丘隅子曰於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鳥乎【緡詩作綿】 詩小雅綿蠻之篇緡蠻鳥聲丘隅岑蔚之處【陳氏曰土髙曰丘隅是丘之一角危峻處木植森蔚人迹罕到鳥止於此其心甚安】子曰以下孔子説詩之辭言人當知所當止之處也【陳氏曰此意重在知字上】 詩云穆穆文王於緝熙敬止為人君止於仁為人臣止於敬為人子止於孝為人父止於慈與國人交止於信詩文王之篇穆穆深逺之意於歎羙辭緝繼續也【語錄曰緝如緝麻之緝連緝不已之意○陳氏曰連續而無一豪之間】熙光明也【陳氏曰光明而無一物之蔽○真氏曰緝之與熙非二事也能緝則能熙矣】敬止言其無不敬而安所止也【黄氏曰敬止只得做兩字㸔註之意却未必謂敬其所止工夫全在緝熙字上敬止却是緝熙之效能接續光明則自無不敬而且安所止也○真氏曰此敬字舉全體而言無不敬之敬也為人臣止於敬専指敬君而言乃敬中之一事也文玉之敬包得仁敬孝慈信】引此而言聖人之止無非至善五者乃其目之大者也【蔡氏曰緝熙敬止者所以為止至善之本仁敬孝慈信所以為止至善之目】學者於此䆒其精微之藴而又推類以盡其餘【語錄曰大倫有五此言其三䆒其精微之藴是就三者裏面窮䆒其藴推類以通其餘是外面推廣如夫婦兄弟之類須是就君仁臣敬子孝父慈與國人信上推䆒精微各無不盡之理此章雖人倫大目亦只舉得三件必須就此上推廣所以事上當如何所以待下又如何尊卑小大之間處之各要如此○真氏曰此二語乃是聖人言外之意蓋理之淺近者易見而精微者難知若於義理只見得皮膚往往便以未善為己善小善為大善惟是窮䆒到精微處方知三分之善只是三分七分之善只是七分不至以下為髙以淺為深此學者所以貴於致知也推類云者以五者大倫言之此説君臣父子朋友而已若夫婦則止於有别長㓜則止於有序又推之萬事萬物莫不有當止處】則於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所止而無疑矣 詩云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終不可諠兮如切如磋者道學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瑟兮僴兮者恂慄也赫兮喧兮者威儀也有斐君子終不可諠兮者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也【澳於六反菉詩作緑猗叶韻音阿僴下版反喧詩作咺諠詩作諼並況晚反恂鄭氏讀作峻】 詩衛風淇澳之篇淇水名澳隈也猗猗羙盛貎興也【詩曰以緑竹始生之羙盛興其學問自修之進益也】斐文貌【詩曰文章著見之貌】切以刀鋸琢以椎鑿皆裁物使成形質也磋以鑢鐋磨以沙石皆治物使其滑澤也【文集曰切者以刀或鋸裁截骨角使成形質磋則或鑢或盪使之平治也琢者以椎擊鑿鐫刻玉石使成形質磨則礱以沙石使之平治也】治骨角者既切而復磋之治玉石者既琢而復磨之皆言其治之有緒而益致其精也【真氏曰凡製物為器須切琢成形質了方可磋磨若未切琢如何磋磨此所謂治之有緒也既切琢了若不磋磨如何得他精細潤澤此所謂益致其精也】瑟嚴密之貎【語錄曰此是就心言只是不麄疎須恁地縝密○陳氏曰瑟是存心細密】僴武毅之貎【語錄曰能剛强卓立不如此怠惰間䬃○陳氏曰僴是武毅不困】赫喧宣著盛大之貌【語錄曰古人直是嚴密然後有威儀烜赫著見】諠忘也道言也學謂講習討論之事【陳氏曰致知格物是也】自修者省察克治之功【陳氏曰誠意正心修身是也○真氏曰若只説過便了何益於事須是省察吾之言行有無未善吾之過失有無當改其合克去此即所謂克己也○又曰學與自修二事相表裏不學問固不能自修學問了又不可不自修】恂慄戰懼也【語錄曰問何以知其為戰懼曰莊子云木處則恂慄危懼○問僴者武毅之貌而恂慄則戰懼之貌不知人當戰懼時果有武毅意否曰人而懷戰懼之心則必齋莊嚴肅又烏可已】威可畏也儀可象也【真氏曰威非徒事嚴猛而已正衣冠尊瞻視儼然人望而畏之夫是之謂威儀非徒事容飾而已動容周旋莫不中禮夫是之謂儀】引詩而釋之以明明明德者之止於至善【蔡氏曰此引詩以釋明明德之止於至善功夫如此其縝密也】道學自修言其所以得之之由恂慄威儀言其德容表裏之盛卒乃指其實而嘆羙之也 詩云於戯前王不忘君子賢其賢而親其親小人樂其樂而利其利此以沒世不忘也【於戯音烏呼樂音洛】 詩周頌烈文之篇於戯嘆辭前王謂文武也君子謂其後賢後王小人謂後民也此言前王所以新民者止於至善能使天下後世無一物不得其所所以既沒世而人思慕之愈乆而不忘也【三山陳氏曰此又賛其新民之功其效如此之長且久也○葉氏曰此非一時一世事也所謂君子乃後之君子小人乃後之小人沒世而猶慕之愈乆而愈不忘也】此兩節咏歎淫泆其味深長當熟玩之【語錄曰一章主意只是説所以止於至善工夫大㮣是反覆嗟咏其味深長】 右之三章釋止於至善 此章内自引淇澳詩以下舊本誤在誠意章下 或問此引鳥之詩何也曰此以民之止於邦畿而明物之各有所止也【葉氏曰引此詩蓋言凡天下之物莫不各有所當止借邦畿以為喻也】○曰引綿蠻之詩而系以孔子之言孔子何以有是言也曰此夫子説詩之辭也蓋曰鳥於其欲止之時猶知其當止之處豈可人為萬物之靈而反不如鳥之能知所止而止之乎其所以明人當知止之義亦深切矣○曰引文王之詩而繼以君臣父子與國人交之所止何也曰此因聖人之止以明至善之所在也蓋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是以萬物庶事莫不各有當止之所但所居之位不同則所止之善不一故為人君則其所當止者在於仁為人臣則其所當止者在於敬為人子則其所當止者在於孝為人父則其所當止者在於慈與國人交則其所當止者在於信是皆天理人倫之極致於人心之不容已者而文王之所以為法於天下可於後世者亦不能加毫末於是焉但衆人類為氣稟物欲之所昏故不能常敬而失其所止唯聖人之心表裏洞然無有一豪之蔽故連續光明自無不敬而所止者莫非至善不待知所止而後得所止也故引此詩而歴陳所止之實使天下後世得以取法焉學者於此誠有以見其於本心之不容已者而緝熙之使其連續光明無少間斷則其敬止之功是亦文王而已矣【真氏曰常人之德業所以不能光明者以其乍作乍輟無繼續之功也惟聖人之心與天同運有緝熙之功】詩所謂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儀刑文王萬邦作孚正此意也【愚謂天無聲臭可求茍儀刑文王則天德全矣萬邦所以信恱正天下後世得以取法之意】曰子之説詩既以敬止之止為語助之辭而於此書又以為所止之義何也曰古人引詩斷章或姑借其辭以明己意未必皆取本文之義也【陳氏曰敬止之止當為助語之辭引而釋知止之義蓋古人之言詩也如是而已矣商與賜之可與言詩者於詩之訓詁無當也而聖人嘉之此非可與後世之學詩者言也】曰五者之目詞約而義該矣子之説乃復有所謂䆒其精微之藴而推類以通之者何其言之衍而不切邪曰舉其德之要而總名之則一言足矣論其所以為是一言者則其始終本末豈一言之所能盡哉得其名而不得其所以名則仁或流於姑息敬或墮於阿䛕孝或䧟父而慈或敗子且其為信亦未必不為尾生白公之為也又況之所陳姑以見物各有止之凡例其於大倫之目猶且闕其二焉茍不推類以通之則亦何以盡天下之理哉【蔡氏曰所謂得其名而不得其所以名若細推之如為人君止於仁固同一仁也然仁亦何止一端生之育之固仁也刑之威之亦仁也若執着其仁之一端不能隨處止其仁之所止安得謂止於仁之至善為人臣止於敬固同一敬也然敬亦何止一端鞠躬盡力固敬也陳善閉邪亦敬也若執着其敬之一端不能隨處止其敬之所止安得謂止於敬之至善為人子止於孝固同一孝也然孝亦何止一端先意承志固孝也㡬諫不違亦孝也若執着其孝之一端不能隨處止其孝之所止安得謂止於孝之至善以至為人父止於慈與國人交止於信皆當如此而又推類以及其餘則凡天下之事無大無小雖千條萬緒皆有以知其所當止而無不止於至善矣】○曰復引淇澳之詩何也曰上言止於至善之理備矣然其所以求之之方與其得之之騐則未之及故又引此詩以明之也夫如切如磋言其所以講於學者已精而益求其精也如琢如磨言其所以修於身者已密而益求其密也此其所以擇善固執日就月將而得止於至善之由也【語錄曰學是起頭處修身是成就處中間工夫既講求又復講求既克治又復克治此謂已精而求其益精已密而求其益密也○又曰只切而不磋亦未到至善處只琢而不磨亦未到至善處○陳氏曰切是窮䆒事物之理逐件分析有倫有叙磋是講䆒到純熟處道理瑩徹所以如切而又磋琢是克去物欲之私使無瑕纇磨是磨礲至那十分純粹處所以如琢而又磨○又曰學是知止於至善所在自修是止於至善所在】恂慄者嚴敬之存乎中也威儀者輝光之著乎外也此其所以睟面盎背施於四體而為止於至善之驗也【語録曰有主於中而不能於外亦不是至善務飾於外而無主於中亦不是至善○又曰到這裏睟面盎背見於外便是學與自修之驗】盛德至善民不能忘蓋人心之所同然聖人既先得之而其充盛宣著又如此是以民皆仰之而不能忘也【語錄曰若非十分至善何以使民乆而不能忘只是一時不忘亦不是至善○又曰問大學引淇澳詩是學者事而盛德至善或問指聖人言之何也曰後面説得來大非聖人不能此是連上文文王於緝熙敬止説聖人也不是揷手掉臂做到那處也須學始得所謂生而知之者便只是知得這箇】盛德以身之所得而言也至善以理之所極而言也切磋琢磨求其止於是而已矣【文集曰盛德至善此言聖人事蓋渾然一體不可得而分者但以人言則曰德以理言則曰善又不為無辨耳】曰切磋琢磨何以為學問自修之别也曰骨角脉理可尋而切磋之功易所謂始條理之事也玉石渾全堅而琢磨之功難所謂終條理之事也【語錄曰骨角却易開解玉石儘着得磨揩工夫○問切磋是始條理琢磨是終條理較密否曰始終條理都要密講貫而益講貫修飭而益修飭】○曰引烈文之詩而言前王之沒世不忘何也曰賢其賢者聞而知之仰其德業之盛也親其親者子孫保之思其覆育之恩也樂其樂者含哺鼔腹而安其樂也利其利者耕田鑿井而享其利也此皆先王盛德至善之餘澤故雖已沒世而人猶思之愈乆而不能忘也【文集曰親賢樂利上四字皆自後人而言下四字或指前王之身或指前王之澤○語錄曰如孔子仰文武之德是賢其賢成康以後思其恩而保其基緒便是親其親】上文之引淇澳以明明德之得所止言之而新民之端也此引烈文以新民之得所止言之而著明明德之效也【文集曰淇澳言明明德而可以新民以見明德之極功烈文因言非獨一時民不能忘而後世之民亦不能忘以見新民之極功】○曰淇澳烈文二節鄭本元在誠意章後而程子置之卒章之中子獨何以知其不然而屬之此也曰二家所繫文意不屬故有不得而從者且以所謂道盛德至善沒世不忘者推之則知其當屬乎此也 子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無情者不得盡其辭大畏民志此謂知本 猶人不異於人也【葉氏曰言吾亦若人耳】情實也引夫子之言而言聖人能使無實之人不敢盡其虛誕之辭蓋我之明德既明自然有以畏服民之心志故訟不待聽而自無也【語錄曰大有以畏服斯民自欺之志○又曰惟是先有以服其心志所以能使之不得盡其虚誕之辭】觀於此言可以知本末之先後矣【黄氏曰聽訟無訟亦大槩引此一端以見本末其他皆然論其所以然固本於明德新民然聖人不專以此一事為足以盡本末也】 右之四章釋本末 此章舊本誤在止於信下 或問聽訟一章鄭本元在止於信之後正心修身之前程子又進而寘之經文之下此謂知之至也之上子不之從而寘之於此何也曰以之結語考之則其為釋本末之義可知矣以經之本文乗之則其當屬於此可見矣二家之説有未安者故不得而從也曰然則聽訟無訟於明德新民之義何所當也曰聖人德盛仁熟所以自明者皆極天下之至善故能大有以畏服其民之心志而使之不敢盡其無實之辭是以雖其聽訟無以異於衆人而自無訟之可聽蓋己德既明而民德自新則得其本之明效也或不能然而欲區區於分爭辯訟之間以求新民之效其亦末矣此者釋經之意也【陳氏曰聽訟末也明德本也不能明己之德而専以智能決訟者抑末矣】曰然則其不論夫終始者何也曰古人釋經取其大略未必如是之屑屑也且此章之下有闕文焉又安知其非本有而并失之也耶 此謂知本 程子曰衍文也 此謂知之至也 此句之上别有闕文此特其結語耳 右之五章蓋釋格物致知之義而今亡矣此章舊本通下章誤在經文之下 間嘗竊取程子之意以補之曰所謂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窮其理也【文集曰格物者窮理之謂也理無形而難知物有迹而易睹故因是物以求之○語錄曰聖人不令人懸空窮理須要格物者是要人就那上見得道理破便實○又曰事事物物皆有其理事物可見而其理難知即事即物便要見得此理大學不曰窮理而謂之格物只是使人就實處窮竟事事物物上有許多道理窮之不可不盡也○真氏曰大學教人以格物致知蓋即物而理在焉庶㡬學者有着實用功之地不至馳心於虚無之境】蓋人心之靈莫不有知【語錄曰靈底是心知覺處○又曰如孩提之童知愛其親及其長也知敬其兄以至於饑則知求食渇則知求飲是莫不有知也但所知者止於大略而不能推致其知以至於極耳○陳氏曰此句就致知上生】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陳氏曰此句就格物上生○真氏曰凡天下之物有形有象者皆器也其理便在其中大而天地亦形而下者乾坤乃形而上者天地以形體言乾坤以性情言日月星辰風雨霜露亦形而下者其理即形而上者以身言之身之形體皆形而下者曰性曰心之理乃形而上者至決一物一器莫不皆然如燈燭器也其所以能照物形而上之理也】惟於理有未窮故其知有不盡也【語錄曰所謂窮理者窮之須要周盡若得一邊不見一邊便不該通○真氏曰若不就事物上推求義理則極至處亦無縁知得盡】是以大學始教必使學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窮之以求至乎其極【語錄曰問經文物格而後知至却是知至在後今云因其已知則又在格物前曰知元自有纔要去理㑹便是這些知萌露若懵然全不向着便是知之端未曽通○又曰窮理者因其所已知而䆒其所未知人之良知本所固有然不能窮理以至於物格知至者只是足於己知而於其所未知者不能窮且盡也故見得一截却又不曽見得一截此其所以於理不精】至於用力之乆而一旦豁然貫通焉【語錄曰亦須銖積寸累工夫到後自然貫通○又曰知至只是到脫然貫通處雖未能事事都知得然理㑹得已極多萬一有揷一件差異底事來也都識得他破只是貫通便不知底亦通將去】則衆物之表裏精粗無不到【語錄曰表者人物之所共由裏者吾心之所獨得表者如父慈子孝雖九夷八蠻出這道理不得裏者乃是至隱至微至親至切處○又曰粗是大綱精是裏面曲折處○問既有箇定理如何又有表裏精粗曰理固自有表裏精粗人見識亦自有髙低深淺有人只理㑹得下許多都不見得上面一截這唤做知得表知得粗又有人合下便㸔得大體都不就中間細下工夫這唤做知得裏知得精二者俱是偏故大學必欲格物致知到物格知至則表裏精粗無不盡】而吾心之全體大用無不明矣【陳氏曰必致知之功到而吾本然之體皆有以周徧昭晰本然之用皆無所隔絶間斷體常涵用用不離體其實非兩截事也】此謂物格此謂知之至也 或問此謂知本其一為聽訟章之結語則既聞命矣其一鄭本元在經文之後此謂知之至也之前而程子以為衍文何也曰以其複出而他無所繫也曰此謂知之至也鄭本元隨此謂知本繫於經文之後而下屬誠意之前程子則去其上句之複而附此句於聽訟知本之章以屬明德之上是必皆有説矣子獨何據以知其皆不盡然而有所取舍於其間耶曰此無以他求為也考之經文初無再論知本知至之云者則知屬之經後者之不然矣觀於聽訟之章既以知本結之而其中間又無知至之説則知再結聽訟者之不然矣且其下文所屬明德之章自當為文之首又安得以此而先之乎故愚於此皆有所不能無疑者獨程子上句之所刪鄭氏下文之所屬則以經之次求之而有合焉是以不得而異也曰然則子何以知其為釋知至之結語而又知其上之當有闕文也曰以文義與下文推之而知其釋知至也以句法推之而知其為結語也以之例推之而知其有闕文也○曰此經之序自誠意以下其義明而悉矣獨其所謂格物致知者字義不明而復闕焉且為最初用力之地而無復上文語緒之可尋也子乃自謂取程子之意以補之則程子之言何以見其必合於經意而子之言又似不盡出於程子何邪曰或問於程子曰學何為而可以有覺也程子曰學莫先於致知能致其知則思日益明至於久而後有覺爾書所謂思曰睿睿作聖董子所謂勉强學問則聞見博而智益明正謂此也學而無覺則亦何以學為也哉【語錄曰積累之多自有箇覺悟時節勉强學問所以致其知也聞見愽而智益明則其效著矣○愚謂知是識其理之所當然覺是悟其理之所以然】或問忠信則可勉矣而致知為難奈何程子曰誠敬固不可以不勉然天下之理不先知之亦未有能勉以行之者也故大學之序先致知而後誠意其等有不可躐者茍無聖人之聰明睿智而徒欲勉焉以踐其行事之迹則亦安能如彼之動容周旋無不中禮也哉惟其燭理之明乃能不待勉强而自樂循理爾夫人之性本無不善循理而行冝無難者惟其知之不至而但欲以力為之是以苦其難而不知其樂耳知之而至則循理為樂不循理為不樂何苦而不循理以害吾樂邪昔嘗見有談虎傷人者衆莫不聞而其間一人神色獨變問其所以乃嘗傷於虎者也夫虎能傷人人孰不知然聞之有懼有不懼者知之有真有不真也學者之知道必如此人之知虎然後為至耳若曰知不善之不可為而猶或為之則亦未嘗真知而已矣【語錄曰曽被虎傷者便知得是可畏未曽被虎傷底須逐旋思量箇被傷底道理見得與被傷者一般方是○又曰程子論知之淺深從前未有人説到此且虎能傷人人所共知而懼之有見於色者以其知之深於衆人也學者之於道能如此人之於虎真有以知之則自有不容己者矣○又曰真知是要徹骨都見得透○又曰真知是知得真箇如此不是聽得又説便唤做知○又曰今人有知不善之不當為及臨事又為之只是知之未至人知烏喙之殺人不可食斷然終於不食是真知之也知不善不可為而猶或為之是特未能真知也所以未能眞知者縁於道理上只就外面理㑹裏面却未理㑹得十分瑩淨】此兩條者皆言格物致知所以當先而不可後之意也【語錄曰致知是大學最初下手處若理㑹得透徹後面便容易】又有問進修之術何先者程子曰莫先於正心誠意然欲誠意必先致知而欲致知又在格物致盡也格至也凡有一物必有一理窮而至之所謂格物者也然而格物亦非一端如或讀書講明道義或論古今人物而别其是非或應接事物而處其當否皆窮理也【語錄曰物理無窮故説得來亦自多端如讀書以講明道義則是理存於書如論古今人物而别其是非邪正則是理存於古今人物如應接事物而審處其當否則是理存於應接事物所存既非一物能専則所格亦非一端而盡○陳氏曰事事物物固皆有理而聖賢書中又見成理義所萃而皆事物之則也在初學者入窮理工夫先且就聖賢言語實處為準則於幽閒静一之中虚心而詳玩隨章遂句一一實下講明工夫果實有得則是非邪正大分已明而胸中權度稍定然後次而及於論古今人物以相參質則其褒貶去取方可有定論最其後也乃及於應接事物以相證訂則其裁處剖決方中節而不至於差至是則吾之見有以照彼之情而歴練感觸又有以長吾之見内外交相將何所往而非吾窮格之益也程子之言亦有序矣】曰格物者必物物而格之耶將止格一物而萬理皆通耶曰一物格而萬理通雖顔子亦未至此唯今日而格一物焉明日又格一物焉積習既多然後脫然有貫通處耳【文集曰一日一件者格物工夫次第也脫然貫通者知至效驗極致也不循其序而遽責其全則為自罔但求粗曉而不期貫通則為自畫○語錄曰天下豈有一理通解萬理皆通也須積累將去如顔子髙明不過聞一以知十亦是大聰明了學却有漸無急廹之理有人嘗説學問只用窮䆒一箇大處則其他皆通某正不敢如此説須是逐旋做將去不成只用窮䆒一箇其他更不用管便都理㑹得為此説者將謂是天理不知都是人欲○又曰今日格一件明日格一件乃是零零碎碎湊合將來不知不覺自然醒悟其始固須用力及得之也又却不假用力○又曰如讀書今日㸔一明日㸔一又如今日理㑹一事明日理㑹一事積習多後自然貫通○又曰程子此語是真實做功夫來不説格一件便㑹通不説盡格得天下物理後方始通只云積習既多然後脱然有箇貫通處】又曰自一身之中以至萬物之理理㑹得多自當豁然有箇覺處【語錄曰一身之中是仁義禮智惻隱羞惡辭遜是非與夫耳目手足視聽言動皆所當理㑹至若萬物之榮悴與夫動植小大這底是可以如何使那底是可以如何用車之可以行陸舟之可以行水皆當理㑹○又曰此一尤要切學者所當深䆒到得豁然處非人力勉强而至者】又曰窮理者非謂必盡窮天下之理又非謂止窮得一理便到但積累多後自當脫然有悟處【語錄曰今人務博者却要盡窮天下之理務約者又謂反身而誠則天下之物無不在我此皆不是如一百件事理㑹得五六十件了這三四十件雖未理㑹大㮣可曉了】又曰格物非欲盡窮天下之物但於一事上窮盡其他可以類推至於言孝則當求其所以為孝者如何若一事上窮不得且别窮一事或先其易者或先其難者各隨人淺深譬如千蹊萬徑皆可以適國但得一道而入則可以推類而通其餘矣蓋萬物各具一理而萬理同出一原此所以可推而無不通也【語錄曰所謂不必盡窮天下之物者如十事已窮得八九則其一二雖未窮得將來湊㑹都自見得○又曰類推是從已理㑹得處推將去如此便不隔越若逺去尋討則不切於己○又曰若一事上窮未得且别窮一事這是言隨人之量非曰遷延逃避也蓋於此處既理㑹不得若専一守在這裏却轉昏了須着别窮一事或又可以因彼而明此也○又曰若謂窮一事不得便掉了别窮一事又輕忽了也不得程子為見學者有恁地底不得已説此話○問千蹊萬徑皆可以適國恐是譬理之一原處不知從一事上便可窮到一原處否曰未解便如此只要以類推理固是一理然其間曲折甚多須是把這箇做様子却從這裏推去始得且如事親固當盡其事之之道若得於親時是如何不得於親時又當如何以此而推之於事君則知得於君時是如何不得於君又當如何推以事長亦是如此自此推去莫不皆然○又曰萬物皆有此理理皆同出一原但所居之位不同則其理之用不一如為君須仁為臣須敬為子須孝為父須慈物物各具此理而物物各異其用然莫非一理之流行也聖人所以窮理盡性而至於命凡世間所有之物莫不窮極其理所以處置得物物各得其所無一事一物不得其宜】又曰物必有理皆所當窮若天地之所以髙深鬼神之所以幽顯是也若曰天吾知其髙而已矣地吾知其深而已矣鬼神吾知其幽且顯而已矣則是已然之詞又何理之可窮哉【語錄曰此處甚切學者須當知天如何而能髙地如何而能厚鬼神如何而能幽顯這方是格物○又曰天只是氣非獨是髙只今人在地上便只見如此髙要之他連那地下亦是天天只管轉來旋去天大了故旋得許多查滓在中間世間無一箇物事恁地大地只是氣之查滓故厚而深鬼為幽神為顯鬼者隂也神者陽也氣之屈者謂之鬼氣之只管恁地來者謂之神洋洋然如在其上焄蒿悽愴此百物之精也神之著也這便是那生之精神神者是生底以至長大故見其顯便是氣之伸者今人謂人之死為鬼是死後收歛無形無迹不可理㑹便是那氣之屈底】又曰如欲為孝則當知所以為孝之道如何而為奉養之宜如何而為温凊之節莫不窮䆒然後能之非獨守夫孝之一字而可得也【陳氏曰如事親當孝非是空守一箇孝字必須窮格所以為孝之理當如何凡古人事親條目皆無一不講然後可以實能盡孝】或問觀物察己者豈因見物而反求諸己乎曰不必然也物我一理纔明彼即曉此此合内外之道也語其大天地之所以髙厚語其小至一物之所以然皆學者所宜致思也曰然則先求之四端可乎曰求之情性固切於身然一草一木亦皆有理不可不察【語錄曰這理是天下公共之理人又都一般初無物我之分不可道我是一般道理人又是一般道理將來相比如赤子入井皆有怵惕知得人有這箇便知自家亦有這箇更不消比並自知○又曰内外未嘗不合自家知得物之理如此則因其理之自然而應之便見合内外之理○又曰天地之所以髙厚一物之所以然只是舉其至大與其至細者言學者之窮理無一物而在所遺也○又曰如一草一木皆有理草木春生秋殺好生惡死仲夏斬陽木仲冬斬隂木皆自順隂陽道理自家知得萬物均氣同體非其時不伐一木此便是合内外之理】又曰致知之要當知至善之所在如父止於慈子止於孝之類若不務此而徒欲汎然以觀萬物之理則吾恐其如大軍之遊騎出太逺而無所歸也【語錄曰且窮實理令有切己功夫若只汎窮天下萬物之理不務切己即所謂遊騎無所歸矣兵陣須先立定家計然後以逰騎旋旋量力分外面與敵人合此便是合内外之道若遊騎太逺都歸不得○問程子謂一草一木皆所當窮又謂恐如大軍遊騎出太逺而無所歸何也曰便是此等語䟽得好平正不向一邊去】又曰格物莫若察之於身其得之尤切【語錄曰前既説當察物理不可専在情性至此又言莫若得之於身為尤切皆是互相處】此十條者皆言格物致知所當用力之地與其次第功程也【陳氏曰格物諸條其用功次第極為明備】又曰格物窮理但立誠意以格之其遲速則在乎人之明暗耳【語錄曰問立誠意以格之誠意如何却在致知之先曰這箇誠意只是要着實用力所以下立字○問知至而後意誠而此云格物窮理立誠意以格之何也曰此誠字説較淺未説到深處只是堅其志樸實去做工夫】又曰入道莫如敬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語錄曰敬則心存心存則理具於此而得失可騐○又曰心若走作不定何縁見得道理】又曰涵養須用敬進學則在致知【文集曰此二言者實學者立身進歩之要而二者之功未嘗不交相也然程子教人持敬不過以整衣冠齊容貎為先而所謂致知者又不過讀書史應事物之間求其理之所在而已非如近世荒誕恠譎不近人情之説也○語錄曰知與行須是齊頭做方能互相程子下須字在字便是皆要齊頭着力不可道知得了方始行有一般人儘聰明知得而行不及是資質弱又有一般人儘行得而知不得○又曰無事時且存養在這裏提掇警覺不要放肆到那講習應接便當思量義理用義理做將去無事時便着存養収拾此心○又曰涵養於未見之初窮格於己見之後】又曰致知在乎所養養知莫過於寡欲【語錄曰致知者推致其知識而至於盡也將致知者必先有以養其知有以養之則所見益明所得益固欲養其知者惟寡欲而已矣欲寡則無紛擾之患而知益明矣無變遷之患而得益固矣○問是既知後便如此養否曰此不分先後未知之前若不養之此知如何得既知之後若不養則又差了不可道未知之前便不必如此○又曰三者自是箇兩頭説話本若無相干但得其道則交相為養失其道則交相為害】又曰格物者適道之始思欲格物則固已近道矣是何也以収其心而不放也【愚謂若非邪思妄念處截斷不續如何胷次得明可以格物此朱子所以謂此甚好】此五條者又言涵養本原之功所以為格物致知之本者也【語錄曰須先涵養清明然後能格物】凡程子之為説者不過如此其於格物致知之詳矣今也尋其義理既無可疑考其字義亦皆有據【語錄曰程子説許多項初間説不可不格物致知中間却是指出箇格物箇地頭又見節次格處自立誠意以格之以下却是做工夫合如此○又曰程子皆是因人資質説故有説向外處有説向内處要知學者用功六分内面四分外面便好一半己難若六分外面則尤不可今有一等人甚明白且 於道理亦分曉却只恁地者只是向外做工夫】至以他書論之則文言所謂學聚問辨中庸所謂明善擇善孟子所謂知性知天又皆在乎固守力行之先而可以驗夫大學始教之功為有在乎此也【語錄曰學聚問辨明善擇善盡心知性此皆是知皆始學之功也】愚嘗反覆考之而有以信其必然是以取其意以補文之闕不然則又安敢犯不韙之罪為無證之言以自託於聖經賢之間乎曰然則吾子之意亦可得而悉聞之乎曰吾聞之也天道流行造化育凡有聲色貌象而盈於天地之間者皆物也既有是物則其所以為是物者莫不各有當然之則而自不容已是皆得於天之所賦而非人之所能為也【語錄曰物乃形氣則乃理也物之理方為則○又曰理之所當為者自不容已如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自是有住不得處○又曰今人未嘗㸔見當然而不容已者只就上較量一箇好惡耳如真見得這底是我合當為則自有所不可已者矣】今且以其至切而近者言之則心之為物實主於身【真氏曰圜外竅中者心之形體可以物言備具衆理神明不測此心之理不可以物言然有此形體方包得此理】其體則有仁義禮智之性其用則有惻隱羞惡恭敬是非之情渾然在中隨感而應各有攸主而不可亂也次而及於身之所具則有口鼻耳目四肢之用又次而及於身之所接則有君臣父子夫婦長㓜朋友之常是皆必有當然之則而自不容已所謂理也【語錄曰論其體則實是有仁義禮智論其用則實是有惻隱羞惡恭敬是非更假偽不得試㸔天下豈有假做得仁假做得義假做得禮假做得智又如一身之中裏面有五臟六腑外面有耳目口鼻四肢這是人人都如此存之為仁義禮智出來為惻隐羞惡恭敬是非人人都有此更自一身推之於家實是有父子有夫婦有兄弟推之於天地之間實是有君有臣有朋友都不是待後人旋安排是合下元有此○問口鼻耳目四肢之用曰貎曰恭言曰從視明聽聰又問君臣父子夫婦長㓜朋友之常曰事君忠事親孝】外而至於人則人之理不異於己也逺而至於物則物之理不異於人也極其大則天地之運古今之變不能外也盡於小則一塵之微一息之頃不能遺也【愚謂理無物不在無時不然大而天地之一開一闔古今之一否一泰小而一塵之或飛或伏一息之或呼或吸皆此理之所寓也】是乃上帝所降之衷【語錄曰衷只是箇無過不及之中今人言折衷折衷者以中為準則而取正也○又曰緊要字却在降字上故自天而言則謂之降衷自人受此衷而言則謂之性如云天所賦為命物所受為性命便是那降字至物所受則謂之性而不謂之衷所以不同縁各據他來處與所受處而言也】烝民所秉之彞【真氏曰吾衆民皆秉執此常理○又曰彞而言秉何也渾然一理具於吾心不可移奪若秉執然】劉子所謂天地之中【語錄曰此是未之中○黄氏曰是指天地而言所謂命也】夫子所謂性與天道【語錄曰性便是自家底天道便是上面腦子上面有腦子下面便有許多物事徹底如此○又曰譬如一條長連底物事其流行者是天道人得之者為性】子思所謂天命之性【陳氏曰天命即天道之流行而付予於物者受於天而為我所有故謂之性】孟子所謂仁義之心【真氏曰人既得隂陽之理以為性則自然有仁義之心只舉仁義二字者仁包禮義包智故也禮是仁之著智是義之藏】程子所謂天然自有之中【語錄曰此是時中○黄氏曰是以人言所謂性也○真氏曰言凡百事物皆有箇恰好底道理不可過不可不及也】張子所謂萬物之一原【語錄曰所謂性者人物之所同得非惟己有是而人亦有是非惟人有是而物亦有是○真氏曰凡人物之性皆自此流出如百川之同一源也】邵子所謂道之形體者【語錄曰天之付與其理本不可見其總要却在此蓋人得之於天理元無欠闕只是其理却無形象不於性上體認如何知得○又曰纔説出只是虚空更無形影惟是説性者道之形體却見得實有不須談空説逺欲知此道之實有者當求之吾性分之内○陳氏曰道者事物中所當然之理人之所共由者也性即在我之理具於吾心而道之所總㑹也所謂形體者正如此】但其氣質有清濁偏正之殊物欲有淺深厚薄之異是以人之與物賢之與愚相與懸絶而不能同耳【文集曰問氣質物欲分聖愚人物似覺可疑若以清濁分聖愚偏正分人物則物欲厚薄淺深一句復將何指若謂指聖愚則聖人無物欲之私若謂説人物則物又不可以淺深厚薄論曰清濁偏正等説乃本正䝉中語然亦是將人物賢智愚不肖相對而分言之即須如此若大槩而論則人清而物濁人正而物偏又細别之則智乃清之清賢乃正之正愚乃清之濁不肖乃正之偏而張子所謂物有近人之性者又濁之清偏之正也物欲淺深厚薄乃通為衆人而言若作有無則此一等人甚少難入羣隊故只得且如此下語若以為疑則不若改聖字作賢字亦省得分解而聖人自不妨超然出於其外也】以其理之同故以一人之心而於天下萬物之理無不能知以其稟之異故於其理或有所不能窮也【語錄曰氣禀之偏者自不求所以知若或有這心要求便即在這裏縁本來箇仁義禮智人人同有只被氣稟物欲遮了然這箇理未嘗亡纔求便得】理有未窮故其知有不盡知有不盡則其心之所必不能純於義理而無雜乎物欲之私【語錄曰若知之有豪末未盡則當做處便夾帶這不當做底意在】此其所以意有不誠心有不正身有不脩而天下國家不可得而治也昔者聖人蓋有憂之是以於其始教為之小學而使之習於誠敬則所以收其放心養其德性者已無所不用其至矣及其進乎大學則又使之即夫事物之中因其所知之理推而䆒之以各到乎其極則吾之知識亦得以週遍精切而無不盡也若其用力之方則或考之事為之著或察之念慮之微或求之文字之中或索之講論之際【語錄曰問關於事為者不外乎念慮而入於念慮者往往是事為此分為二如何曰固是都相闗然也有做在外底也有念慮方動底念慮方動便須辨别那箇是正那箇是不正這只就始末上大約如此説】使於身心性情之德人倫日用之常以至天地鬼神之變鳥獸草木之宜【語錄曰天地鬼神之變如春生秋殺陽開隂閉䟎去自住不得陽極了隂便生隂極了陽便生後面只管相䟎如何住得○陳氏曰在身如手容合當恭足容合當重之類在心如體合當寂用合當感之類性如仁合當愛義合當斷之類情如見赤子入井合當惻隱見大賓合當恭敬之類人倫如君合當止仁臣合當止敬之類日用如居處合當恭執事合當敬之類天地如天合當髙地合當厚鬼神二氣如陽合當伸隂合當屈鳥獸如牛合當耕馬合當乗草木如春合當生秋合當殺等類皆有理存乎其間也】自其一物之中莫不有以見其所當然而不容已與其所以然而不可易者【語錄曰問上句是指理而言下句是指人心而言曰下句只是指事而言凡事固有所當然而不容已者然又當求其所以然者何故其所以然理也理如此故不可易又如人見赤子入井皆有怵惕惻隱之心此其事所當然而不容已者也然其所以者是何故必有箇道理之不可易者今之學者但止見其一邊只據眼前理㑹得箇皮膚便休為不曽都㑹得那徹心徹髓處○陳氏曰當然是就目今直㸔其如此是理之見定形狀也所以然是就上面委曲㸔其因甚如此是理之來歴根原也○真氏曰如為君當仁為臣當敬為子當孝為父當慈與人交當信之類此乃道理合當如此不如此則不可故曰所當然也然仁敬孝慈之屬非是人力强為有生之初即稟此理是乃天之所與也故曰所以然所當然是知性知其理當如此也所以然是知天謂知其理所自來也】必其表裏精粗無所不盡而又益推其類以通之至於一日脫然而貫通焉則於天下之物皆有以䆒其義理精微之所極而吾之聰明睿智亦皆有以極其心之本體而無不盡矣【語録曰不可盡者心之事可盡者心之理理既盡後謂如一物初不曽識來到面前便識得此物盡吾心之理】此愚之所以補乎本闕文之意雖不能盡用程子之言然其指趣要歸則不合者鮮矣讀者其亦深考而實識之哉曰然則子之為學不求諸心而求諸迹不求之内而求之外吾恐聖賢之學不如是之淺近而支離也曰人之所以為學心與理而已矣心雖主乎一身而其體之虚靈足以管乎天下之理理雖散在萬物而其用之微妙實不外乎一人之心初不可以内外精粗而論也【語錄曰心包萬理萬理具於一心○又曰理遍在天地萬物之間而心則管之心既管之則其用實不外乎此心矣然則理之體在物而其用在心也○又曰此是以身為主以物為客故如此説要之理在物與在吾身只一般○問用之微妙是心之用否曰理必有用何必又説是心之用夫心之體具乎是理理則無所不該而無一物不在然其用實不外乎人心蓋理雖在物而用實在心也】然或不知此心之靈而無以存之則昏昧雜擾而無以窮衆理之妙不知衆理之妙而無以窮之則偏狹固滯而無以盡此心之全此其理勢之相須蓋亦有必然者【語錄曰不能存得心不能窮得理不能窮得理不能存得心○真氏曰存心窮理二者當表裏用功蓋知窮理而不知存心則思慮紛擾物欲交攻此心既昏且亂如何窮得義理但知存心而不務窮理雖能執持静定亦不過如禪家之空寂而已故必二者交進則心無不正而理無不通學之大端惟此而已】是以聖人設教使人黙識此心之靈而存之於端莊静一之中以為窮理之本【真氏曰窮理以此心為主必須以敬自持使心有主宰無私意邪念之紛擾然後有以為窮理之基本○又曰端莊主容貎而言静一主心而言蓋表裏交正之義合而言之則敬而已矣】使人知有衆理之妙而窮之於學問思辨之際以致盡心之功【陳氏曰古人每言學必欲其博所以極盡乎此心無窮之量也所謂盡心者須是盡得箇極大無窮之量無一理一物之或遺方是真能盡其心○蔡氏曰盡心者言其心之所存更無一豪之不盡也然若要盡得須先知得所以學者要先窮理】巨細相涵動静交養初未嘗有内外精粗之擇及其真積力乆而豁然貫通焉則亦有以知其渾然一致而果無内外精粗之可言矣【蔡氏曰存此心於端莊静一之中以立其本窮此理於學問思辨之際以達其用反之於身以踐其實則巨細相涵動静交養及其真積力乆而豁然融㑹然後可以造乎一之妙】今必以是為淺近支離而欲藏形匿景别為一種幽深恍惚艱難阻絶之論務使學者莽然措其心於文字言語之外而曰道必如此然後可以得之則是近世佛學詖淫邪遁之尤者而欲移之以亂古人明德新民之實學其亦誤矣【陳氏曰吾道工夫有節目次第非如釋氏妄以一超直入相誑須從下學便可上達須從格物致知然後融㑹貫通】○曰近世大儒有為格物致知之説者曰格猶扞也禦也能扞禦外物而後能知至道也又有推其説者曰人生而静其性本無不善而有為不善者外物誘之也所謂格物以致其知者亦曰扞去外物之誘而本然之善自明耳是其為説不亦善乎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則則物之與道固未始相離也今曰禦外物而後可以知至道則是絶父子而後可以知孝慈離君臣然後可以知仁敬也是安有此理哉若曰所謂外物者不善之誘耳非指君臣父子而言也則夫外物之誘人莫甚於飲食男女之欲然推其本則固亦莫非人之所當有而不能無者也但於其間自有天理人欲之辨而不可以豪釐差耳惟其徒有是物而不能察於吾之所以行乎其間者孰為天理孰為人欲是以無以致其克復之功而物之誘於外者得以奪乎天理之本然耳今不即物以窮其原而徒惡物之誘乎已乃欲一切扞而去之則是必閉口枵腹然後可以得飲食之正絶滅種類然後可以全夫婦之别也是雖裔戎無居無父之教有不能充其說者況乎聖人大中至正之道而得以此亂之哉【此評司馬温公之説○愚謂物與理未嘗相離若離物以求理則空虚而無據豈得一切扞而去之】○曰自程子以格物為窮理而其學者之見於文字多矣是亦有以其師説而有助於後學者耶曰程子之説切於己而不遺於物本於行事之實而不廢文字之功極其大而不略其小䆒其精而不忽其粗學者循是而用力焉則既不務博而陷於支離亦不徑約而流於狂妄既不舍其積累之漸而其所謂豁然貫通者又非見聞思慮之可及也是於説經之意入德之方其亦可謂反復詳備而無俟於明矣若其門人雖曰祖其師説然以愚考之則恐其皆未足以及此也蓋有以必窮萬物之理同出於一為格物知萬物同出乎一理為知至如合内外之道則天人物我為一通晝夜之道則死生幽明為一達哀樂好惡之情則人與鳥獸魚鼈為一求屈伸消長之變則天地山川草木為一者似矣然其欲必窮萬物之理而専指外物則於理之在己者有不明矣但求衆物比類之同而不䆒一物性情之異則於理之精微者有不察矣不欲其異而不免乎四説之異必欲其同而未極乎一原之同則徒有牽合之勞而不睹貫通之妙矣其於程子之説何如哉【此評藍田吕氏之説○語錄曰説許多一了理自無可得窮又格箇甚麽固是出於一只縁散了千岐萬徑今日窮理所以要収拾歸於一】又有以為窮理只是尋箇是處然必以恕為本而又先其大者則一處理通而觸處皆通者其曰尋箇是處者則得矣而曰以恕為本則是求仁之方而非窮理之務也又曰先其大者則不若先其近者之切也又曰一處通而一切通則又顔子之所不能及程子之所不敢言非若類推積累之可以循序而必至也【此評上蔡謝氏之説○語錄曰尋箇是處者須是於其一二分是處直窮到十分是處方可○又曰窮理自是我不曉這道理所以要窮如何説得恕字他當初説恕字大㮣只是説要推我之心以窮理便礙理了○又曰恕乃求仁之方試㸔窮理如何着得恕窮理蓋是合下工夫恕則在窮理之後】又有以為天下之物不可勝窮然皆備於我而非從外得也所謂格物亦曰反身而誠則天下之物無不在我者是亦似矣然反身而誠乃為物格知至以後之事言其窮理之至無所不盡故凡天下之理反求諸身皆有以見其如目視耳聽手持足行之畢具於此而無豪髪之不實耳固非以是方為格物之事亦不謂但務反求諸身而天下之理自然無不誠也中庸之言明善即物格知至之事其言誠身即意誠心正之功故不明乎善則有反諸身而不誠者其功夫地位固有序而不可誣矣今為格物之説又安得遽以是而為言㦲【此評山楊氏之説○語錄曰須是反身乃見得道理分明如孝如弟須見得孝弟我元有在這裏若能反身争多少事他又却説萬物皆備於我不須外面求此却錯了】又有以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為非程子之言者則諸家所記程子之言此類非一不容皆誤且其為説正中庸學問思辨弗得弗措之事無所咈於理者不知何所病而疑之也豈其習於持敬之約而厭夫觀理之煩耶抑直以己所未聞而不信他人之所聞也夫持敬觀理不可偏廢程子固己言之若以己偶未聞而遂不之信則以有子之似聖人而速貧速朽之論猶不能無待於子游而後定今又安得遽以一人之所未聞而盡廢衆人之所共聞者哉【此評和静尹氏之説○語錄曰和静且是深信程子者想是此等説話不曽聞得或是其心不以為然故於此説有所不領㑹耳】又有以為物物致察而宛轉歸己如察天行以自强察地勢以厚德者亦似矣然其曰物物致察則是不察程子所謂不必盡窮天下之物也又曰宛轉歸己則是不察程子所謂物我一理纔明彼即曉此之意也又曰察天行以自强察地勢以厚德則是但欲因其已定之名擬其已著之迹而未嘗如程子所謂求其所以然與其所以為者之妙也【此評胡文定公之説○語錄曰所謂物物致察只求之於外如所謂察天行以自强察地以厚德祗因其物之如是而求之耳初不知天如何而健地如何而順也所謂宛轉歸己則是理本非己有乃强委曲牽合使他入來爾這是隔陌多少】獨有所謂即事即物不厭不棄而身親格之以精其知者為得致字向裏之意而其曰格之之道必立志以定其本居敬以持其志志立乎事物之表敬行乎事物之内而知乃可精者又有以合乎所謂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之指但其語意頗傷急廹既不能盡其全體規模之大又無以見其從容潛玩積乆貫通之功耳【此評五胡氏之説○語錄曰身親格之説得親字急廹格自是格不成倩人格○又曰人之為事必先立志以為本志不立則不能為事雖能立志苟不能居敬以持之此心亦廹然而無主悠悠終日亦只是虚言○又曰志立乎事物之表㸔是甚麽都不能奪得他又不恁地細細碎碎敬行乎事物之内這箇便是細密處事事要這些子言也須敬動也須敬坐也須敬頃刻去他不得○又曰此本説得極精然却有病者只説得向裏來不曽説得外面所以語意頗傷急廹蓋致知本是廣大須用説得表裏内外周徧兼該方得其曰知乃可精便有局蹙氣象他便要就這裏便精其知殊不知致知之道不如此急廹須是寛其程限大其度量久久自然貫通○又曰他説知未到精處方是可精此是説格物以前底事後面説又是格物以後底事中間正好用工曲折處都不曽説便是局蹙了】嗚呼程子之言其荅問反復之詳且明也如彼而其門人之所以為説者乃如此雖或僅有一二之合焉而不免於猶有所未盡也是亦不待七十子喪而大義已乖矣尚何望其能有所而有助於後學哉【語錄曰諸公説初都見好後來錄出排在那裏句句將來比對逐字稱停過方見得程子説攧撲不破諸公説挨着便成粉碎了○又曰諸公致知格物之説皆失了程子意此正是入門欵於此既差則他可知矣】間獨惟念昔聞延平先生之教以為為學之初且當常存此心勿為他事所勝凡遇一事即當且就此事反復推尋以䆒其理待此一事融釋脫落然後循序少進而别窮一事如此既久積累之多胷中自當有灑然處非文字言語之所及也詳味此言雖其規模之大條理之密若不逮於程子然其功夫之漸次意味之深切則有非他説所能及者惟嘗實用力於此者為能有以識之未易以口舌争也【語錄曰李先生説是教人若遇一事即且就上理㑹教爛熟離析不待擘開自然分解久之自當有灑然處自是見得快活天下事無他只是箇熟與不熟若只一時恁地約模得都不與自家相干久後皆忘却如借得人家事一般少間被人取將去又濟自家甚事○愚謂程子言若一事窮未得且别窮一事延平則言且就一事推尋待其融釋脱落然後别窮一事其言不同蓋程子以人心各有明處有暗處若就明處推去則易為力非謂一事未窮得而可貳以二參以三也若延平則専為不能主一者之戒讀者不可以辭害意】曰然則所謂格物致知之學與世之所謂博物洽聞者奚以異曰此以反身窮理為主而必䆒其本末是非之極摰【語錄曰反身是着實向自家體分上求】彼以徇外誇多為務而不覈其表裏真妄之實然必䆒其極是以知愈博而心愈明不覈其實是以識愈多而心愈窒【永嘉陳氏曰格物致知研窮義理心學也記誦博識口耳外體喪心之學二事正相反】此正為己為人之所以分不可不察也 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謙故君子必慎其獨也【惡好上字皆去聲謙讀為慊苦刼反】 誠其意者自脩之首也【語錄曰誠意者行之始】毋者禁止之辭自欺云者知為善以去惡而心之所有未實也【語録曰且如為善自家也知得是合當為也勉强去做只是心裏又有些便不消如此做也不好底意思如不為不善心裏也知得不當為而不為雖是不為然心中又有些便為也不妨底意思此便是自欺便做九分九九毫要為善只那一毫不要為底便是自欺便是意不實矣○永嘉陳氏曰才萌欺心便落小人旋渦中可畏之甚】慊快也足也【語錄曰慊訓快意多○又曰慊者無不足也】獨者人所不知而已所獨知之地也【語錄曰如一片止水中間忽有一㸃動處此最要着功夫○又曰這獨也不只是恁獨時如與衆人對坐自心中一念或正或不正此亦是獨處】言欲自脩者知為善以去其惡則當實用其力而禁止其自欺使其惡惡則如惡惡臭好善則如好好色皆務決去而求必得之以自快足於己不可徒茍且以徇外而為人也【文集曰縱不自欺即其好惡真如好好色惡惡臭只為求以自快自足如寒而思衣以自温飢而思食以自飽非有牽强茍且姑以為人之意纔不如此即其好惡皆是為人而然非有自求快足之意也】然其實與不實蓋有他人所不及知而已獨知之者故必謹之於此以審其㡬焉【語錄曰正當於㡬微毫釐處做工夫只㡬微之間少有不實便為自欺○又曰㡬者動之微是欲動未動之間便有善惡便須就這處理㑹若到出處更怎生奈何得所以聖賢説謹獨是要就㡬微處理㑹○又曰獨是㡬之將然處不可不精察而謹守之○又曰謹獨則於善惡之㡬察之愈精愈密○黄氏曰獨也者誠與不誠之本根此又指本根以示人使人即其本根而謹之】 小人閒居為不善無所不至見君子而后厭然揜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視己如見其肺肝然則何益矣此謂誠於中形於外故君子必慎其獨也【閒音閑厭鄭氏讀為黶】閒居獨處也厭然銷沮閉藏之貎此言小人隂為不善而陽欲揜之【沈僴錄曰將那虚假之善來蓋覆真實之惡】則是非不知善之當為與惡之當去也但不能實用其力以至此耳然欲揜其惡而卒不可揜欲詐為善而卒不可詐則亦何益之有㢤【文集曰知其為惡而揜之則既不足以自欺人之視己如見其肺肝則又不足以欺人亦何益之有㢤】此君子所以重以為戒而必謹其獨也 曽子曰十目所視十手所指其嚴乎 引此以明上文之意言雖幽獨之中而其善惡之不可揜如此可畏之甚也【語錄曰此是承上文人之視己如見其肺肝底意不可道是人不知人曉然共見如此】 富潤屋德潤身心廣體胖故君子必誠其意【胖歩丹反】胖安舒也言富則能潤屋矣德則能潤身矣【三山陳氏曰財積於中則屋潤於外德積於中則身亦潤於外矣潤猶華澤也】故心無愧怍則廣大寛平而體常舒泰【語錄曰無愧怍是無物欲之蔽所以能廣大○又曰心本是濶大底物事只是因愧怍了便卑狹便被他隔礙了只見得一邊所以體不能得舒泰○三山陳氏曰心在内者也以理之無慊故能廣大體在外者也以心之既廣故能舒泰人之一心少有所慊則視聽怵廹而舉動跼蹐雖吾四體將不得其所安矣皆自然之應也】德之潤身者然也蓋善之實於中而形於外者如此【陳氏曰上説小人實有是惡故其惡形見於外此説君子實有是善故其善亦形見於外】 故又言此以結之 右之六章釋誠意【語錄曰意誠便全然在天理上行意未誠以前尚汨在人欲裏○又曰過得此一闗方是人不是賊】 經曰欲誠其意先致其知又曰知至而後意誠蓋心體之明有所未盡則其所必有不能實用其力而茍焉以自欺者【文集曰意雖心之所然誠意工夫却自致知上做來○又曰大學雖使人戒夫自欺而推其本則必其有以用力於格物致知之地然後理明心一而所自然莫非真實如其不然則正念方萌私欲隨起亦非力之所能制矣】然或己明而不謹乎此則其所明又非己有而無以為進德之基【語錄曰問知至以後何由意有未誠處曰一念纔放下便是失其正所當深謹○陳氏曰於知己至後亦非聽之自誠蓋無一刻不用其戒謹之功】故此章之指必承上章而通考之然後有以見其用力之始終其序不可亂而功不可闕如此云【蔡氏曰此章改定實朱子之絶筆也學者其深玩而精體之】 或問六章之指其詳猶有可得而言者耶曰天下之道二善與惡而已矣然揆厥所元而循其次第則善者天命所賦之本然惡者物欲所生之邪穢也是以人之常性莫不有善而無惡其本心莫不好善而惡惡【陳氏曰造化流行生育賦予更無别物只是箇善而已所謂善者以實理言人受得此理以為善亦本善而無惡】然既有是形體之累而又為氣稟之拘是以物欲之私得以蔽之而天命之本然者不得而著其於事物之理固有瞢然不知其善惡之所在者亦有僅識其粗而不能真知其可好可惡之極者【陳氏曰一等未實見道理人雖分明有好善之心終是不能徹表裏須是真知善惡分明然後有真好真惡之功】夫不知善之真可好則其好善也雖曰好之而未能無不好者以拒之於内不知惡之真可惡則其惡惡也雖曰惡之而未能無不惡者以挽之於中是以不免於茍焉以自欺而意之所有不誠者【語錄曰如自家欲好善後面又有箇心在這裏拗你莫去好善欲惡惡又似有箇心在這裏拗你莫要惡惡此便是自欺】夫好善而不誠則非唯不足以為善而反有以賊乎其善惡惡而不誠則非惟不足以去惡而適所以長乎其惡是則其為害也徒有甚焉而何益之有㢤聖人於此蓋有憂之故為大學之教而必首之以格物致知之目以開明其心術使既有以識夫善惡之所在與其可好可惡之必然矣至此而復進之以必誠其意之説焉則又欲其謹之於幽獨隱微之奥以禁止其茍且自欺之萌【黄氏曰須是幽獨之中常致其謹常為善而不為惡九分為善矣而幽獨之中有一分不善此一分不善處便是一分自欺有一分自欺則在我為善之意便有一分不實】而凡其心之所如曰好善則必由中及外無一豪之不好也如曰惡惡則必由中及外無一豪之不惡也【陳氏曰如外好善而内不好善外惡惡而内不惡惡便是不真實】夫好善而中無不好則是其好之也如好好色之真欲以快乎己之目初非為人而好之也惡惡而中無不惡則是其惡之也如惡惡臭之真欲以足乎己之鼻初非為人而惡之也【葉氏曰今人一見好色即真切好之一聞惡臭即真切惡之此好此惡非是他人强之如此亦非為他人好之惡之乃是自家真知其可好可惡不容自己】所之實既如此矣而須臾之頃纎芥之微念念相承又無敢有少間斷焉則庶乎内外昭融【文集曰内謂理之隱微處外謂理之周徧處】表裏澄徹而心無不正身無不脩矣【黄氏曰此指表裏如一者而言】若彼小人幽隱之間實為不善而猶欲外託於善以自蓋則亦不可謂其全然不知善惡之所在但以不知其真可好惡而又不能謹之於獨以禁止其茍且自欺之萌【語錄曰是箇半知半不知底人不知不識只唤做不知不識却不唤做自欺】是以淪䧟至於如此而不自知耳【黄氏曰此指表裏異者而言】此章之説其詳如此是固冝為自脩之先務矣然非有以開其知識之真則不能有以致其好惡之實故必曰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又曰知至而后意誠然猶不敢恃其知之已至而聽其所自為也故又曰必誠其意必謹其獨而毋自欺焉【語錄曰知既至到這裏方可着手下工夫不是知至後下面許多一齊掃了】則大學功夫次第相承首尾為一而不假他術以雜乎其間亦可見矣後此皆然今不復重出也○曰然則慊之為義或以為少又以為恨與此不同何也曰慊之為字有作嗛者而字書以為口銜物也然則慊亦但為心有所銜之義而其為快為足為恨為少則以所銜之異而别之耳孟子所謂慊於心樂毅所謂慊於志則以銜其快與足之意而言者也孟子所謂吾何慊漢書所謂嗛栗姬則以銜其恨與少之意而言者也讀者各隨所指而觀之則既並行而不悖矣【語錄曰字有同一義而二用者吾何慊乎哉彼心中不以彼之富貴而懷不足也行有不慊於心謂義須充足於中不然則餒也如銜字或為銜恨或為銜恩亦同此義】字書又以其訓快與足者讀與惬同則義愈明而音又異尤不患於無别也 所謂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則不得其正有所恐懼則不得其正有所好樂則不得其正有所憂患則不得其正【忿弗粉反懥敕值反好樂並去聲】 程子曰身有之身當作心○忿懥怒也【語錄曰忿懥是怒之甚者】蓋是四者皆心之用而人所不能無者【陳氏曰心之用便是情情亦人之所不能無者】然一有之而不能察則欲動情勝而其用之所行或不能不失其正矣【陳氏曰章句要説一察字此察字亦非從外撰來蓋因下文心不在焉一句發出察者察乎理也○又曰當其接物之初纔便察其理當應與不當應纔察則此心便存在理便分明當應而應則喜怒隨物各正其分而此心無不得其正不當應而應則喜怒起吾私意便有偏勝處如此則欲動情勝此心便逐物去了何復能正之有】 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 心有不存則無以檢其身【語錄人有此心便知有此身人昬昧不知有心此便如人困睡不知有此身】是以君子必察乎此而敬以直之【語錄曰敬是常要此心在這裏直是直上直下無纎豪委曲○陳氏曰主敬則私意不萌更有甚嶢曲所以謂之直也】然後此心常存而身無不脩也【語錄曰人心常烱烱在此則四體不待覊束而自入規矩】 此謂脩身在正其心 右之七章釋正心脩身 此亦承上章以起下章蓋意誠則真無惡而實有善矣【陳氏曰誠意章中注意於誠善誠惡之辨必透過此闗而後實有善而真無惡】所以能存是心以檢其身【文集曰意誠然後心得其正自有先後】然或但知誠意而不能密察此心之存否則又無以直内而修身也【問心意未嘗離也意特心之所耳今言但知誠意而不能密察此心之存否毋乃心自心意自意耶永嘉陳氏曰本是長疋無縫底物事聖賢欲人警悟處剪下逐向人㸔理㑹得時仍是長疋無縫不曾剪斷又問密察此心不知又將一箇心密察處便是心更復何處外討一箇來】○自此以下並以舊文為正 或問人之有心本以應物而此章之以為有所喜怒憂懼便為不得其正然則其為心也必如槁木之不復生死灰之不復然乃為得其正耶曰人之一心湛然虚明如鑑之空如衡之平以為一身之主者固其真體之本然而喜怒憂懼隨感而應妍俯仰因物賦形者亦其用之所不能無者也故其未感之時至虚至静所謂鑑空衡平之體雖鬼神有不得窺其際者固無得失之可議及其感物之際而所應者又皆中節則其鑑空衡平之用流行不滯正大光明是乃所以為天下之達道亦何不得其正之有哉【陳氏曰感自外入以彼物之至吾前而言應由中出以此心之接彼物而言彼物之來有千變萬狀之不齊而吾心之應各隨天則之自然爾當好當惡當喜當怒輕重深淺分數無毫髪差是謂物各付物各止其所而我無與焉然亦須吾胷中鑑空衡平之體素定然後能如此而非臨時區處之謂也○蔡氏曰鑑之空方能照人若先有人形滯其中則人之繼至者不復可得而照矣衡之平方能稱物若先有物重滯於上則物之繼至者不復可得而稱矣以鑑空衡平喻心體之虚明最為精切○真氏曰鑑空衡平之體鑑空衡平之用此二句切須玩味蓋未曽應物之時此心只要清明虚静不可先有一物如鑑未照物只是一箇空衡未稱物只是一箇平此乃心之本體此即中庸所謂喜怒哀樂之未謂之中蓋喜怒哀樂未曽動渾然一理不偏不倚故謂之中此所謂鑑空衡平之體也及至事物之來隨感而應因其可喜而喜因其可怒而怒因其當憂而憂因其當懼而懼在我本未嘗先有此心但隨物所感而應之耳故其喜怒憂懼無不中節此所謂鑑空衡平之用】唯其事物之來有所不察應之既或不能無失且又不能不與俱往則其喜怒憂懼必有動乎中者而此心之用始有不得其正者耳【語錄曰心不可有一物外間酬酢萬變只隨其分限應之元不闗自家心事纔繫於物心便為其所動如何㑹得其正○陳氏曰此章只是四者感物而應不中其節則此心便為四者所動而不得其正矣】者之意固非以心之應物便為不得其正而必如枯木死灰然後乃為得其正也【真氏曰若如槁木死灰則此心遂為無用之物此乃釋老之學若吾道則有體有用】唯是此心之靈既曰一身之主茍得其正而無不在是則耳目鼻口四肢百骸莫不有所聽命以供其事而其動静語黙出入起居唯吾所使而無不合於理【愚謂此范浚心箴所謂天君泰然百體順令者也】如其不然則身在於此而心馳於彼血之軀無所管攝其不為仰面貪㸔鳥回頭錯應人者㡬希矣【陳氏曰若世俗心慮昬昬莫克主宰體用動静無復準則目隨物視耳隨物聽行信足歩言信口説矣】孔子所謂操則存舍則亡孟子所謂求其放心從其大體者蓋皆謂此學者可不深念而屢省之哉 所謂齊其家在脩其身者人之其所親愛而辟焉之其所賤惡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故好而知其惡惡而知其羙者天下鮮矣【辟讀為僻惡而之惡敖好並去聲鮮上聲】 人謂衆人之猶於也【語錄曰之其亦如於其即其所向處】辟猶偏也【黄氏曰偏字只是或過或不及○真氏曰此一字為修身齊家之深病】五者在人本有當然之則然常人之情唯其所向而不加審焉則必䧟於一偏而身不脩矣【語錄曰如愛其人之善若愛之過則不知其惡便是因其所重而䧟於所偏惡惡亦然】 故諺有之曰人莫知其子之惡莫知其苖之碩【諺音彦碩叶韻時若反】 諺俗語也溺愛者不明貪得者無厭【愚謂溺愛之深者子有惡而弗知貪得之甚者苖已碩而弗知此兩語狀出偏之所由生尤為親切】是則偏之為害而家之所以不齊也【語錄曰上面許多偏辟不除必至於此】 此謂身不修不可以齊其家 右之八章釋修身齊家 或問八章之辟舊讀為譬而今讀為僻何也曰舊音舊説以上章例之而不合也以下文逆之而不通也是以間者竊以類例文意求之而得其説如此【三山陳氏曰為鄭氏之説云譬喻也言適彼而以心度之曰吾何以親愛此人非以其德羙歟吾何以敖惰此人非以其志行薄歟反以諭己則其身脩與否可自知也似亦可通矣然而求之不可齊其家之義則語意若不相貫由此論之朱子之説最為切而有功】蓋曰人之常情於此五者一有所向則失其好惡之平而䧟於一偏是以身有不脩不能齊其家耳蓋偏於愛則溺焉而不知其惡矣偏於惡則阻焉而不知其善矣是其身之所接好惡取舍之間將無一當於理者而況於閨門之内恩常掩義亦何以勝其情愛暱比之私而能有以齊之哉【陳氏曰若一偏於好則懵然不知其人之有惡一偏於惡則人雖有羙亦不得而知此只是行一己之私好惡出於私則身不可脩身不修則家不可得而齊身者家之主也大槩閨門之内恩常掩義常易至於偏治家非如治國治國則可用刑咸治家則刑威不可得而施只是公其心而已耳○愚謂閨門之内義常不勝乎恩情愛暱比之私尤所難克使一有偏焉則長㓜親疎欲其心之齊一不可得矣蓋至近至密之地一豪之偽無所容欺此常情之所易忽而君子之所以甚謹也】曰凡是五者皆身與物接所不能無而亦既有當然之則矣今曰一有所向便為偏倚而身不脩則是必其接物之際此心漠然都無親踈之等貴賤之别然後得免於偏也且心既正矣則宜其身之無不修今乃猶有若是之偏何㢤曰不然也此章之義實承上章其立文命意大抵相似蓋以為身與事接而後或有所偏非以為一與事接而必有所偏所謂心正而后身修亦曰心得其正乃能脩身非謂此心一正則身不待檢而自脩也【語錄曰正心是就心上説脩身是應事接物上説那事不是心上做出來但正心是萌芽上理㑹若脩身以後却是各就地頭上理㑹○又曰大學所以有許多節次正欲教人節節省察用功經但言心正者必自誠意而來脩身者必自正心而來非謂意既誠而心無事乎正心既正而身無事乎脩也】○曰親愛賤惡畏敬哀矜固人心之所冝有若夫敖惰則凶德也曽謂本心而有如是之則㢤曰敖之為凶德也正以其先有是心不度所施而無所不敖爾若因人之可敖而敖之則是常情所冝有而事理之當然也今有人焉其親且舊未至於可親而愛也其位與德未至於可畏而敬也其窮未至於可哀而其惡未至於可賤也其言無足去取而其行無足是非也則視之泛然如塗之人而已爾又其下者則夫子之取瑟而歌孟子之隱几而卧蓋亦因其有以自取而非吾故有敖之之意亦安得而遽謂之凶德㢤又況此章之指乃為慮其因有所重而䧟於一偏者其言雖曰有所敖惰而其意則正欲人之於此更加詳審雖曰所當敖惰而猶不敢肆其敖惰之心也亦何病㢤【語錄曰問如敖惰之心則豈可有曰此處亦當㸔文勢大意敖惰只是一般人所為得人厭棄不起人敬畏心若把敖惰做不當有則親愛敬畏也不當有○又曰此如明鑑之懸妍者自妍醜者自醜隨所來而應之不成醜者至前須要唤作妍者又敖惰是輕賤惡是重既得賤惡如何却不得敖惰然聖人猶戒其僻則又須檢㸃不可有過當處】 所謂治國必先齊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無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於國孝者所以事君也弟者所以事長也慈者所以使衆也【弚去聲長上聲】 身脩則家可教矣孝弟慈所以脩身而教於家者也然而國之所以事君事長使衆之道不外乎此此所以家齊於上而教成於下也【語錄曰孝以事親而使一家之人皆孝弟以事長而使一家之人皆弟慈以使衆而使一家之人皆慈是乃成教於國者也○陳氏曰在我事親之孝即國之所以事君者在我事兄之弟即國之所以事長者在我愛子之慈即國之所以使衆者能修之於家則教自行於國矣】 康誥曰如保赤子心誠求之雖不中不逺矣未有學養子而后嫁者也【中去聲】 此引書而釋之又明立教之本不假强為【黄氏曰言但以誠心求之則自然得赤子之意不待勉强而後知之也】在識其端而推廣之耳【陳氏曰在識其仁愛之端而推廣之耳】 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家讓一國興讓一人貪戾一國作亂其機如此此謂一言僨事一人定國【僨音奮】 一人謂君也機動所由也【愚謂機弩牙也是動之所由】僨覆敗也【三山陳氏曰僨仆也僨事猶言敗事也】此言教成於國之效 堯舜帥天下以仁而民從之桀紂帥天下以暴而民從之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從是故君子有諸己而后求諸人無諸己而后非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諸人者未之有也【好去聲】 此又承上文一人定國而言有善於己然後可以責人之善無惡於己然後可以正人之惡【三山陳氏曰己有此善而後可以求人有此善己無此惡而後可以非人有此惡皆己先之也】皆推己以及人【語錄曰知得我是要恁地想人亦要恁地而今不可不教也恁地三反五折便是推己及物】所謂恕也【陳氏曰恕只是己心底流去到那物而已】不如是則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從矣喻曉也 故治國在齊其家 通結上文 詩云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冝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國人【夭平聲蓁音臻】 詩周南桃夭之篇夭夭少好貎蓁蓁羙盛貎興也之子猶言是子此指女子之嫁者而言也婦人謂嫁曰歸宜猶善也【詩曰宜者和順之意】 詩云宜兄宜弟冝兄冝弟而后可以教國人 詩小雅蓼蕭篇 詩云其儀不忒正是四國其為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也 詩曹風鳲鳩篇忒差也 此謂治國在齊其家 此三引詩皆以咏歎上文之事而又結之如此其味深長最宜潛玩 右之九章釋齊家治國 或問如保赤子何也曰程子有言赤子未能自言其意而為之母者慈愛之心出於至誠則凡所以求其意者雖或不中而不至於大相逺矣豈待學而后能哉【三山陳氏曰赤子雖有所欲不能以自言然慈母獨得其所欲縱有不中亦不甚相逺此無他愛出於誠性己不隔以心求之不待學而後能也】若民則非如赤子之不能自言矣而使之者反不能無失於其心則以本無慈愛之實而於此有不察耳【三山陳氏曰長民者往往不能得下之情蓋亦視之不切於己不若慈母之心耳】之言此蓋以明夫使衆之道不過自其慈㓜者而推之【語錄曰心誠求之者求赤子之所欲也於民亦當求其有不能自達者此是推其慈㓜之心以使衆也】而慈㓜之心又非外鑠而有待於强為也【陳氏曰慈愛出於天性之所固有非由外鑠我也】事君之孝事長之弟亦何以異於此㢤既舉其細則大者可知矣【三山陳氏曰孝弟與慈初無二心苟自切己而推之則舉慈可以見孝弟矣】○曰仁讓言家貪戾言人何也曰善必積而后成惡雖小而可懼古人之深戒也【三山陳氏曰仁遜以家言貪戾以人言者言為惡之效㨗於為善也仁與遜必積而形於一家而後可以化一國若夫貪戾則纔出於一人之身而一國已作亂矣以此見為善者不可無悠乆之積為惡者不可有斯須之暫示深戒也】書所謂爾惟德罔小萬邦惟慶爾惟不德罔大墜厥宗亦是意爾【語錄曰問所引書下一句正合本文而上一句不㡬反乎曰爾惟德罔小正言其不可小也與此正合】○曰此章本言上行下效有不期然而然者今曰有諸己而后求諸人無諸己而后非諸人則是猶有待於勸勉程督而後化且内適自修而遽欲望人之皆有己方僅免而遂欲責人以必無也曰此為治其國者言之則推吾所有與民共由其條敎法令之施賞善罰惡之政固有理所當然而不可已者【語錄曰是有天下國家者勢不可以不責他】但以所令反其所好則民不從故又推本言之欲其先成於己而有以責人固非謂其專務修己都不治人而拱手以俟其自化亦非謂其矜己之長愧人之短而脅之以必從也故先君子之言曰有諸己不必求諸人以為求諸人而無諸己則不可也無諸己不必非諸人以為非諸人而有諸己則不可也正此意也【此韋齋朱公之説○語錄曰大凡治國禁人為惡而勸人為善便是求諸人非諸人然須是在己有善無惡然後可以求諸人非諸人也】曰然則未能有善而遂不求人之善未能去惡而遂不非人之惡斯不亦恕而終身可行乎哉曰恕字之指以如心為義蓋曰如治己之心以治人如愛己之心以愛人而非茍然姑息之謂也【語錄曰如比也比自家心推將去○輔氏曰謂如我之心而推之於外無彼此之間也】然人之為心必嘗窮理以正之使其所以治己愛己者皆出於正然後可以即是推之以及於人而恕之為道有可言者故大學之傳最後兩章始及於此則其用力之序亦可見矣至即此章而論之則欲如治己之心以治人者又不過以强於自治為本蓋能强於自治至於有善而可以求人之善無惡而可以非人之惡然後推以及人使之亦如我之所以自治而自治焉則表端景正源潔流清而治己治人無不盡其道矣所以終身力此而無不可行之時也今乃不然而直欲以其不肖之身為標準視吾治教所當及者一以姑息待之不相訓誥不相禁戒將使天下之人皆如己之不肖而淪胥以䧟焉是乃大亂之道而豈所謂終身可行之恕哉【葉氏曰茍此心未得其正雖欲推以及人斷未能恰好譬如自己怠惰遂恕他人之怠惰以為我既如此何須過望於人自己踈放遂恕他人之疎放以為我既如此何須苛責於人自暴自棄貪財好色亦推此心以及人則是以其不肖之身而為他人之準的豈得謂之恕乎子貢問有一言可以終身行之者夫子告以其恕乎若將不肖之心推以及人以此為恕豈謂之終身可行】近世名卿之言有曰人雖至愚責人則明雖有聰明恕己則昏茍能以責人之心責己恕己之心恕人則不患不至於聖賢矣此言近厚世亦多稱之者但恕字之義本以如心而得故可以施之於人而不可以施之於己今曰恕己則昏則是已知其如此矣而又曰以恕己之心恕人則是既不知自治其昏而遂推以及人使其亦將如我之昏而後已也乃欲由此以入聖賢之域豈不誤㢤藉令其意但為欲反此心以施於人則亦止可以言下章愛人之事而於此章治人之意與夫中庸以人治人之説則皆有未合者蓋其為恕雖同而一以及人為主一以自治為主則二者之間豪釐之異正學者所當深察而明辨也【此評范忠宣公之説○語錄曰以恕己之心恕人此句未善聖賢説恕不曽如是倒説了葢恕是箇推出來底今収入來故恕己便成忽略了不若張子説以責人之心責己以愛己之心愛人則是見他人不善我亦當無是不善我有是善亦要他人有是善推此計度之心此乃恕也於己不當下恕字】若漢之光武亦賢君也一旦以無罪黜其妻其臣郅惲不能力陳大義以救其失而姑為緩辭以慰解之是乃所謂不能三年而緦功是察放飯流歠而齒決是憚者光武乃謂惲為善恕己量主則其失又甚逺而大啓為人臣者不肯責難陳善以賊其君之罪一字之義有所不明而其禍乃至於此可不謹㢤○曰既結上文而復引詩者三何也曰古人言必引詩蓋取其嗟嘆詠歌優游厭飫有以感人之善心非徒取彼之文證此之義而已也夫以此章所論齊家治國之事文具而意足矣復三引詩非能於其所論之外别有所明也然嘗試讀之則反復吟咏之間意味深長義理通暢使人心融神㑹有不知手舞而足蹈者是則引詩之助與為多焉蓋不獨此他凡引詩云者皆以是而求之則引者之意可見而詩之為用亦得矣【三山陳氏曰古之人凡辭有盡而意無窮者多援詩以吟詠其餘意此章言治國在齊其家義不難釋也上文言之備矣至是復三援詩㡬於贅辭然其味實深且長】曰三詩亦有序乎曰首言家人次言兄弟終言四國亦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之意也 所謂平天下在治其國者上老老而民興孝上長長而民興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長上聲弟去聲倍與背同絜胡結反】 老老所謂老吾老也興謂有所感而興起也【語錄曰興謂興起其善心】孤者㓜而無父之稱絜度也【葉氏曰絜蓋忖度之義】矩所以為方也【真氏曰矩製方之器俗謂曲尺是也天下之為方器者必以此為則】言此三者上行下效㨗於影響所謂家齊而國治也亦可以見人心之所同而不可使有一夫之不獲矣【語錄曰此三節見得上行而下效又見得上下雖殊而心則一○又曰老老長長恤孤方是就自家身上切近處説所謂家齊也民興孝興弟不倍此方是就民之感興起處説治國而國治之事○又曰人心之同然我要恁地彼亦要恁地○又曰不使一夫之不獲者無一夫不得此理也】是以君子必當因其所同推以度物使彼我之間各得分願則上下四旁均齊方正而天下平矣【語錄曰人心之所同如此君子見人之心與己之心同故必以己之心度人之心使皆得其平○愚謂不言天下治而言天下平者蓋欲無一物之不得其平也】 所惡於上毋以使下所惡於下毋以事上所惡於前毋以先後所惡於後毋以從前所惡於右毋以交於左所惡於左毋以交於右此之謂絜矩之道【惡先並去聲】 此覆解上文絜矩二字之義如不欲上之無禮於我則必以此度下之心而亦不敢以此無禮使之不欲下之不忠於我則必以此度上之心而亦不敢以此不忠事之至於前後左右無不皆然【語錄曰上下前後左右都只一様心無彼己之異只是將那頭折轉來比這頭在我上者使我如此而我惡之更不將來待下人如此則自家在中央上面也占許多地歩下面也占許多地歩便均平正方若將所責上底人之心更來待下上面長下面短不方了下之事我如此而我惡之若將去事上便又下面長上面短左右前後皆然】則身之所處上下四旁長短廣狹彼此如一而無不方矣【語錄曰問在矩則可以彼此如一而無不方在人則有天子諸侯大夫士庶人之分何以使之均平曰非是言上下之分欲其均平蓋事親事長當使之均平上下皆得行上之人得事其親下之人也得以事其親上之人得長其長下之人也得以事其長】彼同有是心而興起焉者又豈有一夫之不獲㦲所操者約而所及者廣此平天下之要道也故章内之意皆自此而推之【蔡氏曰大學末章始終以絜矩言蓋平天下之道莫切於絜矩此章節目雖多無非明絜矩二字】 詩云樂只君子民之父母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此之謂民之父母【樂音洛只音紙好惡並去聲下並同】 詩小雅南山有臺之篇只語助辭言能絜矩而以民心為己心則是愛民如子而民愛之如父母矣【葉氏曰此言能絜矩之羙也】 詩云節彼南山維石巖巖赫赫師尹民具爾瞻有國者不可以不慎辟則為天下僇矣【節讀為截辟讀為僻僇與戮同】 詩小雅節南山之篇節截然髙大貎師尹周太師尹氏也具俱也辟偏也言在上者人所瞻仰不可不謹若不能絜矩而好惡徇於一己之偏則身弑國亡為天下之大戮矣【葉氏曰此言不能絜矩之禍也】 詩云殷之未喪師克配上帝儀監于殷峻命不易道得衆則得國失衆則失國【喪去聲儀詩作冝峻詩作駿易去聲】 詩文王篇師衆也配對也配上帝言其為天下君而對乎上帝也監視也峻大也不易言難保也道言也引詩而言此以結上文兩節之意【葉氏曰上面既説兩項好惡之驗如此下面又舉文王之詩總結之言殷未喪衆時猶能克配上帝今日只以殷為監視便見得天命無常甚不易保】有天下者能存此心而不失則所以絜矩而與民同欲者自不能已矣 是故君子先慎乎德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財有財此有用 先愼乎德承上文不可不謹而言德即所謂明德有人謂得衆有土謂得國有國則不患無財用矣 德者本也財者末也 本上文而言 外本内末爭民施奪 人君以德為外以財為内則是爭鬭其民而施之以刧奪之教也蓋財者人之所同欲不能絜矩而欲専之則民亦起而爭奪矣【語錄曰民本不是要如此惟上之人以德為外而急於貨財暴征横斂民便效尤相攘相奪則是上教得他如此】 是故財聚則民散財散則民聚 外本内末故財聚争民施奪故民散反是則有德而有人矣【葉氏曰為國者豈可惟知聚財而不思所以散財此有天下者之大患也】 是故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貨悖而入者亦悖而出【悖布内反】 悖逆也此以言之出入明貨之出入也【三山陳氏曰以惡聲加人人必以惡聲加己以非道取人之財人亦以非道奪之言與貨其出入雖不同而皆歸諸理其為不可悖一也】自先愼乎德以下至此又因財貨以明能絜矩與不能者之得失也【語錄曰絜矩之大者又在於財用所以後面只管説財】 康誥曰惟命不于常道善則得之不善則失之矣道言也因上文引文王詩之意而申言之其丁寧反覆之意益深切矣 楚書曰楚國無以為寳惟善以為寳 楚書楚語【三山陳氏曰楚史官所記之䇿書也】言不寳金玉而寳善人也 舅犯曰亡人無以為寳仁親以為寳 舅犯晉文公舅狐偃字子犯亡人文公時為公子出亡在外也仁愛也事見檀弓此兩節又明不外本而内末之意【三山陳氏曰舉此二事以實上文財德本末之言】 秦誓曰若有一个臣斷斷兮無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彦聖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寔能容之以能保我子孫黎民尚亦有利㢤人之有技媢疾以惡之人之彦聖而違之俾不通寔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孫黎民亦曰殆㦲【个古賀反書作介斷丁亂反媢音冐】 秦誓周書斷斷誠一之貌彦羙士也聖通明也【三山陳氏曰聖之為義舉一事而言則為衆善之極對衆善而言則止於一事】尚庶㡬也媢忌也違拂戾也【三山陳氏曰言逆沮之意】殆危也 唯仁人放流之迸諸四夷不與同中國此謂唯仁人為能愛人能惡人【迸讀為屏古字通用】 迸猶逐也【三山陳氏曰迸屛逺也】言有此媢疾之人妨賢而病國則仁人必深惡而痛絶之以其至公無私故能得好惡之正如此也【葉氏曰此蓋仁人深得好惡之正始能如此決裂】 見賢而不能舉舉而不能先命也見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逺過也【逺去聲】 命鄭氏云當作慢程子云當作怠未詳孰是○若此者知所愛惡矣而未能盡愛惡之道蓋君子而未仁者也【葉氏曰若見賢不能舉縦能舉之又不能推先之見不善不能退縦能退之又不能逺絶之是猶未免過失怠慢之機而未能如仁者盡好惡之極也】 好人之所惡惡人之所好是謂拂人之性菑必逮夫身【菑古灾字夫音扶】 拂逆也好善而惡惡人之性也至於拂人之性則不仁之甚者也【葉氏曰上一節雖未盡好惡之極猶能知所好惡尚不至於拂人好惡之常心今有人焉於人之所當好所同好者反從而惡之於人之所當惡所同惡者反從而好之如此等人不仁之甚】自秦誓至此又皆以申言好惡公私之極以明上文所引南山有臺節南山之意 是故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驕泰以失之 君子以位言之道謂居其位而脩己治人之術己自盡為忠【文集曰謂凡出於己者必自竭盡而不使其有茍簡不盡之意○語錄曰己是從這己上生出來盡是盡己之誠不是盡之理如十分話對人只説七分便是不盡】循物無違謂信【文集曰謂言語之循其物之真實而無所背戾如大則言大小則言小言循於物而無所違耳】驕者矜髙㤗者侈肆此因上所引文王康誥之意而言章内三言得失而語益加切蓋至此而天理存亡之㡬決矣【語錄曰此章初言得衆失衆再言善不善意己切矣終之以忠信驕泰分明是就心上推出得失之由以決之忠信乃天理之所以存驕泰乃天理之所以亡】 生財有大道生之者衆食之者寡為之者疾用之者舒則財恒足矣【恒胡登反】 呂氏曰國無遊民則生者衆矣朝無幸位則食者寡矣不奪農時則為之疾矣量入為出則用之舒矣【三山陳氏曰此古人生財之政也蓋與後世異矣】愚案此因有土有財而言以明足國之道在乎務本而節用非必外本内末而後財可聚也自此以至終篇皆一意也 仁者以財身不仁者以身財 猶起也仁者散財以得民不仁者亡身以殖貨 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義者也未有好義其事不終者也未有府庫財非其財者也 上好仁以愛其下則下好義以忠其上所以事必有終而府庫之財無悖出之患也【陳氏曰惟上之人不妄取民財而所好在仁則下皆好義以忠其上矣下既好義則為事無有不成遂者矣天下之人皆能成遂其上之事則府庫之財亦無悖出之患而為我有矣非若不好仁之人財悖而入亦悖而出也】 孟獻子曰畜馬乗不察於雞豚伐氷之家不畜牛羊百乗之家不畜聚斂之臣與其有聚歛之臣寧有盜臣此謂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也【畜許六反乗斂並去聲】 孟獻子魯之賢大夫仲孫蔑也畜馬乗士初試為大夫者也【三山陳氏曰士之始為大夫有車馬者也】伐冰之家卿大夫以上喪祭用冰者也百乗之家有采地者也君子寧亡己之財而不忍傷民之力故寧有盜臣而不畜聚斂之臣此謂以下釋獻子之言也 長國家而務財用者必自小人矣彼為善之小人之使為國家菑害並至雖有善者亦無如之何矣此謂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也【長上聲】 彼為善之此句上下疑有闕文誤字○自由也言由小人導之也【陳氏曰小人導君於利若長國家而専務財用者皆自小人導而為之】此一節深明以利為利之害而重言以結之其丁寧之意切矣 右之十章釋治國平天下 此章之義務在與民同好惡而不專其利皆推廣絜矩之意也能如是則親賢樂利各得其所而天下平矣【語錄曰此章大槩是專從絜矩上來蓋財者人之所同好也而我欲專其利則民有不得其所好者矣大抵有國有家所以生起禍亂皆是從這裏來○陳氏曰此章之義甚博大意則在於絜矩其所以説絜矩之道在於分義利别好惡其所惡者利其所好者義須是能公好惡别義利如此則天下均平而無一夫不遂其所矣○三山陳氏曰此章反覆援引出入經傳者㡬千言意若不一然求其緒卒不過好惡義利之兩端又從而要其歸則亦不出於絜矩之道而已絜矩之道以己知彼以彼反己而好惡義利之理明矣】 凡十章前四章統論綱領指趣後六章細論條目功夫其第五章乃明善之要第六章乃誠身之本在初學尤為當務之急讀者不可以其近而忽之也【蔡氏曰明善之要誠身之本朱子於篇末尤切為學者言之何耶蓋道之浩浩何處下手學者用工夫之至要者不過明善誠身而已明善即致知也誠身即力行也始而致知所以明萬理於心而使之無所疑終而力行所以復萬善於己而使之無不備知不致則真是真非莫辨而將何所從適行不力則雖精義入神亦徒為空言此大學第五章之明善第六章之誠身所以為學者用功之至切至要】 或問上章論齊家治國之道既以孝弟慈為言矣此論治國平天下之道而復以是為言何也曰三者人道之大端衆心之所同得者也自家以及國自國以及天下雖有大小之殊然其道不過如此而已但前章専以己推而人化為言此章又申言之以見人心之所同而不能已者如此是以君子不唯有以化之而又有以處之也【愚謂上章孝弟慈專以己推而人化為言是家齊而國治之事此章就民之感興起處説謂人已感化之後又當有以處之使各得其所願乃國治而天下平之事絜矩而下即處之之道二章之所指不同】蓋人之所以為心者雖曰未嘗不同然貴賤殊勢賢愚異稟茍非在上之君子真知實蹈有以倡之則下之有是心者亦無所感而興起矣幸其有以倡焉而興起矣然上之人乃或不能察彼之心而失其所以處之之道則彼其所興起者或不得遂而反有不均之歎是以君子察其心之所同而得夫絜矩之道然後有以處此而遂其興起之善端也【語錄曰遂謂成遂之遂○又曰能使人興起者聖人之心也能遂其人之興起者聖人之政事也 又曰若但興起其善心而不有以使之得遂其心則雖能興起終亦徒然如政煩賦重不得以養其父母又安得以遂其善心須是推己之心以及於彼使之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方得】曰何以言絜之為度也曰此莊子所謂絜之百圍【語錄曰莊子注云絜圍束也是將一物圍束以為之則也】賈子所謂度長絜大者也【真氏曰度謂以尺之長短絜謂以帶量物之小大如今人之圍木也】前此諸儒蓋莫之省而强訓以絜殊無意謂先友太史范公乃獨推此以言之而後其理可得而通也【文集曰此范公如圭之説義理切當援据分明先儒訓説皆未及】蓋絜度也矩所以為方也以己之心度人之心知人之所惡者不異乎己則不敢以己之所惡者施之於人使吾之身一處乎此則上下四方物我之際各得其分不相侵越而各就其中校其所占之地則其廣狹長短又皆平均如一截然正方而無有餘不足之處是則所謂絜矩者也【文集曰問各得其分不相侵越廣狹長短平均如一曰所惡乎左便是左邊人侵了自家左邊界分而我惡之故我亦不以此待右邊人而不侵他右邊之左如此方得左邊界分分明又以所惡乎右者度之方得右邊界分分明上下前後亦莫不然則四至所向皆得均平而界分方整無偏狹之病矣】夫為天下國家而所以處心制事者一出於此則天地之間將無一物不得其所而凡天下之欲為孝弟不倍者皆得以自盡其心而無不均之嘆矣天下其有不平者乎然君子之所以有此亦豈自外至而强為之㢤亦曰物格知至故有以通天下之志而知千萬人之心即一人之心【愚謂天下之志萬殊理則一也物格知至者能燭理則視衆人之心猶一心而明絜矩之義】意誠心正故有以勝一己之私而能以一人之心為千萬人之心【愚謂公則一致私則萬殊意誠心正者能克己則以一心為衆人之心而盡絜矩之道】其如此而已矣一有私意存乎其間則一膜之外便為胡越雖欲絜矩亦將有所隔礙而不能通矣若趙由之為守則易尉而為尉則陵守王肅之方於事上而好人佞己推其所由蓋出於此而充其類則雖桀紂盜跖之所為亦將何所不至㢤曰然則絜矩之云是則所謂恕者己乎曰此固前章所謂如愛己之心以愛人者也夫子所謂終身可行程子所謂充拓得去則天地變化而草木蕃充拓不去則天地閉賢人隱皆以其可以推之而無不通耳【語錄曰推得去則物我貫通自有箇生生無窮底意思便有天地變化草木蕃氣象天地只是這様道理若推不去物我隔絶欲利於己不利於人欲己之富欲人之貧欲己之夀欲人之夭似這氣象全然閉塞隔絶了便似天地閉賢人隱】然必自窮理正心者而推之則吾之愛惡取舍皆得其正而其所推以及人者亦無不得其正是以上下四方以此度之而莫不截然各得其分若於理有未明而心有未正則吾之所欲者未必其所當欲吾之所惡者未必其所當惡乃不察此而遽欲以是為施於人之準則則其意雖公而事則私是將見其物我相侵彼此交病而雖庭除之内跬歩之間亦且參商矛盾而不可行矣尚何終身之望㢤是以聖賢凡言恕者又必以忠為本而程子亦言忠恕兩言如形與影欲去其一而不可得蓋唯忠而後所如之心始得其正是亦此篇先後本末之意也【語錄曰忠是本體恕是枝葉非是别有枝葉乃是本根中出枝葉枝葉即是本根○陳氏曰大槩忠恕只是一物就中截作兩片則為二物蓋存諸中者既忠則出外來便是恕應事接物處不恕則是在我者必不十分真實故出忠底心便是恕底事做成恕㡳事便見忠底心】然則君子之學可不謹其序㢤○曰自身而家自家而國自國而天下均為推己及人之事而之所以釋之者一事自為一説若有不能相通焉者何也曰此以之逺邇事之先後而所施有不同耳實非有異事也蓋必審於接物好惡不偏然後有以正倫理篤恩義而齊其家其家已齊事皆可法然後有以立標準胥教誨而治其國其國已治民知興起然後可以推己度物舉此加彼而平天下此以其逺近先後而施有不同者也然自國以上則治於内者嚴密而精詳自國以下則治於外者廣博而周徧【語錄曰裏面事要細密外面事要推闡○愚謂嚴密周詳乃所以為廣博周徧之地若治内者踈畧而茍簡則治外者雖欲廣博而周徧其可得哉】亦可見其本末實一物首尾實一身矣何名為異説㢤○曰所謂民之父母者何也曰君子有絜矩之道故能以己之好惡知民之好惡又能以民之好惡為己之好惡也夫好其所好而與之聚之惡其所惡而不以施焉則上之愛下真猶父母之愛其子矣彼民之親其上豈不亦猶子之愛其父母哉【三山陳氏曰父母之於子其所好惡無有不知者體氣同也至於民之好惡其君常有所不知無他制於形體之異耳能絜矩則能以民之心為心而可以父母斯民民亦父母之矣】○曰此所引節南山之詩何也曰言在尊位者人所觀仰不可不謹若人君己徇私不與天下同其好惡則為天下僇如桀紂幽厲也○曰得衆得國失衆失國何也曰言能絜矩則民父母之而得衆得國矣不能絜矩則為天下僇而失衆失國矣○曰所謂先慎乎德何也曰上言有國者不可不謹此言其所謹而當先者尤在於德也德即所謂明德所以謹之亦曰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以脩其身而已矣○曰此其深言務財用而失民何也曰有德而有人有土則因天分地不患乎無財用矣然不知本末而無絜矩之心則未有不争鬬其民而施之以刼奪之教者也易大傳曰何以聚人曰財春秋外傳曰王人者將以導利而布之上下者也故財聚於上則民散於下矣財散於下則民歸於上矣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貨悖而入者亦悖而出鄭氏以為君有逆命則民有逆辭上貪於利則下人侵畔得其㫖矣○曰前既言命之不易矣此又言命之不常何也曰以天命之重而致其丁寧之意亦承上文而言之也蓋善則得之者有德而有人之謂也不善則失之者悖入而悖出之謂也【三山陳氏曰善與不善務德務財之異耳】然則命之不常乃人之所自為耳可不謹哉【三山陳氏曰命不于常命非天命也在人而已天命視人心以為去就此理昭然可不畏哉】○曰其引秦誓何也曰言好善之利及其子孫不好善之害流於後世亦由絜矩與否之異也曰媢疾之人誠可惡矣然仁人惡之之深至於如此得無疾之己甚之辭耶曰小人為惡千條萬端其可惡者不但媢疾一事而已仁人不深惡乎彼而獨深惡乎此者以其有害於善人使民不得被其澤而其流禍之長及於後世而未已也然非殺人于貨之盜則罪不至死故亦放流之而已然又念夫彼此之雖殊而苦樂之情則一今此惡人放而不逺則其為害雖得不施於此而彼所放之地其民復何罪焉故不敢以己之所惡施之於人而必逺而置之無人之境以禦魑魅而後已蓋不惟保安善人使不䝉其害亦所以禁伏凶人使不得稔其惡雖因彼之善惡而有好惡之殊然所以仁之之意亦未嘗不行乎其間也此其為禦亂之術至矣而何致亂之有曰迸之為屏何也曰古字之通用者多矣漢石刻詞有引尊五羙屏四惡者而以尊為遵以屏為迸則其證也曰仁人之能愛人能惡人何也曰仁人者私欲不萌而天下之公在我是以是非不謬而舉措得宜也曰命之為慢與其為怠也孰得曰大凡疑義所以決之不過乎義理文事證三者而已今此二字欲以義理文決之則皆通欲以事證決之則無考蓋不可以深求矣若使其於義理事實之大者有所鄉背而不可以不䆒猶當視其緩急以為先後況於此等字既兩通而於事義無大得失則亦何必苦心極力以求之徒費日而無所益乎以是而推他亦皆可見矣曰好善惡惡人之性然也有拂人之性者何哉曰不仁之人阿黨媢疾有以䧟溺其心是以其所好惡戾於常性如此與民之父母能好惡人者正相反使其能勝私而絜矩則不至於是矣○曰忠信驕泰之所以為得失者何也曰忠信者盡己之心而不違於物絜矩之本也驕泰則己徇私以人從欲不得與人同好惡矣【陳氏曰得失之道惟在於忠信驕泰二者之間盡己之心而不違乎物故好惡與人同能絜矩者也驕矜侈泰之人任己自好惡不與人同不能絜矩者也驕泰與忠信相反】○曰上文深陳財用之失民矣此復言生財之道何也曰此所謂有土而有財者也夫洪範八政食貨為先子貢問政而夫子告之亦以足食為首蓋生民之道不可一日而無者聖人豈輕之㢤特以為國者以利為利則必至於剥民以自奉而有悖出之禍故深言其害以為戒耳至於崇本節用有國之常政所以厚下而足民者則固未嘗廢也吕氏之説得其㫖矣有子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孟子曰無政事則財用不足正此意也然孟子所謂政事則所以告齊梁之君使之制民之産者是已豈若後世頭㑹箕斂厲民自養之云㢤【真氏曰近世所謂善理財者何其懵乎此也元元己病而科斂日興不知皮將盡而毛亡所傅也出新巧以籠愚民茍邀倍稱之入不知朝四暮三之亡益也孟子曰我能為君充府庫今之所謂良臣古之所謂民賊也】曰仁者以財身不仁者以身財何也曰仁者不私其有故財散民聚而身尊不仁者惟利是圖故捐身賈禍以崇貨也【陳氏曰仁人財與民共所以得民而身自尊矣不仁之人惟知有財不知有身雖能聚斂其財而身反蹈於危亡矣】然亦即財貨而以其效言之爾非謂仁者真有以財身之意也【愚謂仁人本無計效之意而效自至】曰未有府庫財非其財者何也曰上好仁則下好義矣下好義則事有終矣事有終則為君者安富尊榮而府庫之財可長保矣此以財身之效也上不好仁則下不好義下不好義則其事不終是將為天下僇之不暇而況府庫之財又豈得為吾之財乎若商紂以自焚而起鉅橋鹿臺之財德宗以出走而豐瓊林大盈之積皆以身財之效也【愚謂財在天下本流通之物下之供上在九貢九職自有常數豈容取之無義専利自私而為一己之藏乎若紂有鉅橋之粟鹿臺之財而終於自焚德宗横斂於民涇原軍士聞瓊林大盈金帛盈溢相與取之其事之不終直至於此吁可戒㦲】曰其引孟獻子之言何也曰雞豚牛羊民之所畜養以為利者也既己食君之禄而享民之奉矣則不當復與之争此公儀子所以拔園葵去織婦而董子因有與之齒者去其角傅之翼者兩其足之喻皆絜矩之義也聚歛之臣剥民之膏血以奉上而民被其殃盜臣竊君之府庫以自私而禍不及下【陳氏曰聚斂之臣是横取民之財盜臣是盜己府庫之私財盜臣禍未及民聚斂則禍及於民矣】仁者之心至誠惻怛寧亡己之財而不忍傷民之力所以與其有聚斂之臣寧有盜臣亦絜矩之義也昔孔子以臧文仲之妾織蒲而直斥其不仁以冉求聚斂於季氏而欲鳴鼓以聲其罪以聖人之宏大兼容温良博愛而所以責二子者疾痛深切不少假借如此其意亦可見矣【三山陳氏曰織絍亦儉矣而君子疾之以其主於利也冉求之聚斂未必有後世掊克之事但聚斂藏於季氏之家而不能布之於下則聖人疾而欲攻之況剥民力以自富乎】○曰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何也曰以利為利則上下交征不奪不厭以義為利則不遺其親不後其君蓋惟義之安而自無所不利矣程子曰聖人以義為利義之所安即利之所在正謂此也【語錄曰惟義之安則自無不利矣○問只是當然而然便安否曰是只萬物皆得其分便是利君得其為君臣得其為臣父得其為父子得其為子何利如之這利字即易所謂利者義之和利便是義之和處】孟子分别義利拔本塞原之意其蓋亦出於此云【語錄曰如秦閭左之戍也是利墮名城殺豪傑銷鏑北築長城皆是自要他利利不必専指財利所以孟子從頭截斷】○曰此其言菑害並至無如之何何也曰怨己結於民心則非一朝一夕之可解矣聖賢深探其實而極言之欲人有以審於未然而不為無及於事之悔也以此為防人猶有用桑羊孔僅宇文融楊矜陳京裴延齡之徒以敗其國者故陸宣公之言曰民者邦之本財者民之心其心傷則其本傷其本傷則枝榦凋瘁而根柢蹷拔矣吕正獻公之言曰小人聚歛以佐人主之欲人主不悟以為有利於國而不知其終為害也賞其納忠而不知其大不忠也嘉其任怨而不知其怨歸於上也嗚呼若二公之言則可謂深得此章之指者矣有國家者可不監哉【愚謂興利之臣不過以聚斂為長䇿以掊克為匪躬惟求取媚於上而不顧結怨於下人主以其奉己之欲悦而寵之不知其失民心而蠧國脈菑害並至匪一朝一夕之可解有必然之理者此桑羊之徒所以誤人之天下國家至於極也陸吕二公之言可謂當矣如司馬公闢善理財者不加賦之説則亦所當知其言曰天地所生財貨百物止有此數不在民則在官譬如雨澤夏澇則秋旱此古今之至言也後世之臣有以言利媒人主者其尚以大學此章之指與三君子之言察之】○曰此章之文程子多所更定而子獨以舊文為正者何也曰此章之義博故言之詳然其實則不過好惡義利之兩端而已但以欲致其詳故所言己足而復更端以廣其意是以二義相循間見層出有似於易置而錯陳耳然徐而考之則其端緒接續脉絡貫通而丁寧反復為人深切之意又自别見於言外不可易也必欲二説中判以類相從自始至終畫為兩節則其界辨雖若有餘而意味或反不足此不可不察也 大學纂䟽 <經部,四書類,四書纂疏__中庸纂疏> 中庸纂疏原序 予既為趙君序大學章句疏矣趙君又疏中庸章句以胥教誨嗚呼士惟無志則已茍有志焉則何書之不可讀也予至是益嘆趙君之用工何其專而工夫至到文理宻察又何其不茍也然嘗伏讀中庸章句之書因有以見孔門傳授之正本朝諸子解説之詳矣蓋自皇王以來繼天立極丁寧告戒不出是道今觀堯之告舜則曰允執其中舜之命禹則曰人心道心湯之誥民則曰民有常性武之誓師則曰人為物靈以至成王之言生厚尹吉甫之言秉彛劉子之言天地中世之相去有久近而聖賢之言先後一揆未嘗少殊也吾夫子生於春秋之世雖不得其位而為往聖繼絶學㡬若過於有位者越是時朝夕講貫則又有顔子曽子見而知之再傳而復得孔子之孫子思則又聞而知之子思子又懼此道之失其傳也乃推本古先聖人之意而質以平日所聞父師之言作為是書以詔來世若有不能自已者焉此作書之本義也自是而後又再傳而為孟氏孟氏殁此道寥寥千五百年至我朝而濂谿周子者出始得所傳之要以著於篇河南二程夫子又得其遺㫖而發揮之然明道不及為書伊川雖為書又心不嗛意而火之今所傳者特其門人所記平居問答之辭而横渠張子若謝氏尹氏亦皆記其語之及此者耳惟吕氏游氏楊氏侯氏則有成書然或過於高或隣於淺或語多差失或意轉支離或背其師說或入於釋氏具見於石君子重所編新安朱文公有憂之乃沈潛反復考其異㑹其同考究極以審訂之著為章句一篇既又刪石氏編次繁亂之語名曰輯略記嘗所論辯去取之意名曰或問以附其後然後中庸之㫖始大白於天下可謂至矣盡矣今趙君又纂文公文集語録及諸高弟言及章句者而益之以己見至於或問則取其評論諸子之説而附註之是亦文公之意也學者觀乎此而有意扵深造則羣言萃於一編易以訂既有以見文公取舎折衷之詳又有以見門人講明論辯之當俟其首尾該貫義理充足而後學中庸焉則得尺吾尺得寸吾寸雖逺可近雖高可升而所自得者多矣不寧惟是厥既知之又將以其所知者而見之素履實踐焉則知與行互相發見豈不能為聖為賢乎然則纂疏之作雖出於編輯之屬而發明中庸大義將以迪民厚世教也豈訓詁云乎哉寶祐四年十一月吉日陵陽牟子才序 讀中庸章句綱領 中庸一篇某以己意分其章句是書豈可以章句求哉然學者之於經未有不得於辭而能通其意者【朱子文集】 中庸自首章以下多對説將來直是整齊某舊讀中庸以為子思做又時復有箇子曰字讀得熟後方見得是子思參夫子之説著為此書自是沈潛反覆遂漸得其㫖趣定得今章句擺布得來直恁麽細密【朱子語録○黄氏曰中庸與他書不同如論語是一章說一事大學亦然中庸則成大片段須是滚讀方知首尾然後逐段解釋則理通矣今莫若且以中庸滚讀以章句子細一一玩味然後首尾貫通○三山陳氏曰中庸三十三章其血脈貫通之處朱子既為之章句又撮其宏綱如言某章是援引先聖之言某章是子思發明之説具有次序】 中庸看得甚精章句大槩已改定多 中庸全在章句其或問中皆是辨諸家説恐未必是【語録○又曰中庸或問亦有未滿意處如評論諸説處尚多觕】 問中庸編集得如何曰便是難説縁前輩諸公説得多了其間儘有差舛處又不欲盡剥難他底所以難下手不比大學都未曾有人説【語録○黄氏曰中庸自是難看石氏所集諸家説尤亂雜未易曉須是胸中有權衡尺度方始看得分明今驟取而讀之精神已先為所亂却不若子細將章句研究令十分通曉俟首尾該貫後却取而觀之可也】 中庸章句序 中庸何為而作也子思子憂道學之失其傳而作也【朱子文集曰曾子學於孔子而得其傳子思又學於曽子而得其所傳於孔子者既而懼夫傳之久逺而或失其眞也於是推本所傳之意質以所聞之言更相反覆作為此書】蓋自上古神聖繼天立極而道統之傳有自來矣其見於經則允執厥中者堯之所以授舜也【朱子語録曰中只是箇恰好厎道理允信也是眞箇執得堯當時告舜只説這一句是舜已曉得那箇了所以不復更説】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者舜之所以授禹也【語録曰舜禹相傳只就這心上理㑹也只在日用動靜之間求之不是去虚空中討一箇物事來】堯之一言至矣盡矣而舜復益之以三言者則所以明夫堯之一言必如是而後可庶㡬也【語録曰舜告禹又添得三句是舜説得又較子細這三句是允執厥中以前事是舜教禹做工夫處便是怕那禹尚未曉得故恁地説○葉氏曰堯只説一語至舜演為三言舜之意以為必言其所以微所以危必精必一而後可以執也】蓋嘗論之心之虚靈知覺一而已矣【語録曰虚靈自是心之本體知覺便是心之徳○又曰所以覺者心之理也能覺者氣之靈也○問知覺是心之靈固如此抑氣之為耶曰不専是氣是先有知覺之理理未知覺氣聚成形理與氣合便能知覺譬如這燭火是因得這膏脂便有許多光焰曰心之發處是氣否曰也只是知覺】而以為有人心道心之異者則以其或生於形氣之私【文集曰如饑飽寒燠之類皆生扵吾之血氣形體而他人無與馬所謂私也亦未便是不好但不可一向徇之耳○語録曰問形氣是口耳鼻目四肢之屬曰固是問如此則未可便謂之私欲曰但此數件事屬自家體段上便是私有底物不比道便公共故上面便有箇私底根本○或以形氣之私為未安曰私即是惡謂之上智不能無可乎眞氏曰私者猶言我之所獨耳今人言私親私恩之類是也其可謂之惡乎又問六經中曽有謂私非惡者否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獻豜于公言私其豵如此類以惡言之可乎】或原於性命之正【文集曰天生此民時便已是命他以此性了】而所以為知覺者不同【語録曰人心惟危是知覺口之於味目之於色耳之於聲厎道心是知覺義理厎○又曰只是這一箇心知覺從耳目之欲上去便是人心知覺從義理上去便是道心○陳氏曰人得天地之理為性得天地之氣為體理與氣合方成箇心有箇虚靈知覺便是身之所以為主宰處然虚靈知覺有從理而發者有從氣而發者又各不同也】是以或危殆而不安【語録曰危者欲陷而未陷之辭○又曰危未便是不好只是危險在欲墮未墮之間耳○陳氏曰人心方是就此軀殻上平説未是不好厎物但此心最臲卼不安易流於不好故謂之危如饑思食渇思飲此由形體而發人心也因而飲食未害也若窮口腹之欲便陷矣】或微妙而難見耳【語録曰微者難明有時發見些子使自家見得有時又不見了○陳氏曰道心專是就理義上說但此心本無形狀至幽隱而難見故謂之微如嘑爾蹴爾嗟來等食皆不肯食此由理義而發道心也若其嗟也可去其謝也可食則於理甚隱至為難知非賢哲莫能識之】然人莫不有是形故雖上智不能無人心亦莫不有是性故雖下愚不能無道心【語録曰道心是義理上發出來底人心是人身上發出來厎雖聖人不能無人心如饑食渇飲之類雖小人不能無道心如惻隱之心是○問既云上智何以更有人心曰掐著痛抓著痒此非人心而何人自有人心道心一箇生於血氣一箇生於理饑寒痛痒此人心惻隱羞惡是非辭遜此道心也雖上知亦同】二者雜於方寸之間【陳氏曰二者在方寸間本自不相紊亂○又曰二者無日無時不發見呈露非是判然為二物不相交涉只在人識别之】而不知所以治之則危者愈危微者愈微而天理之公卒無以勝夫人欲之私矣【文集曰人心之危者人欲之萌也道心之微者天理之奥也心則一也以正不正而異其名耳】精則察夫二者之間而不雜也【語録曰精是精察分明○又曰是識别得人心道心○陳氏曰要分别二者界分分明不相混雜】一則守其本心之正而不離也【語録曰一是要守得不離○陳氏曰專守道心之正而無以人心二之】從事於斯無少間斷必使道心常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聽命焉【語録曰有道心則人心為之節制人心皆道心也○又曰道心是義理之心可以為人心之主宰而人心據以為準者也且以飲食言之凡饑渴而欲得飲食以充其飽且足者皆人心也然必有義理存焉有可以食有不可以食如子路食於孔悝之類此不可食者又如父之慈其子子之孝其父常人亦能之此道心之正也苟父一虐其子則子必很然以悖其父此人心之所以危也惟舜則不然雖其父欲殺之而舜之孝則未嘗習此道心也故當使人心每聽道心之區處方可○問人心可無否曰如何無得但以道心為主而人心每聽命焉耳】則危者安微者著而動靜云為自無過不及之差矣【文集曰不待擇於過不及之間而自然無不中矣○陳氏曰如此則日月之間無往而非中凡聲之所發便合律身之所行便合度凡由人心而出者莫非道心之流行】夫堯舜禹天下之大聖也以天下相傳天下之大事也以天下之大聖行天下之大事而其授受之際丁寧告戒不過如此則天下之理豈有以加於此哉【陳氏曰此是大綱目處堯舜禹之所以傳授天下皆是此道理】自是以來聖聖相承若成湯文武之為君臯陶伊傅周召之為臣既皆以此而接夫道統之傳若吾夫子則雖不得其位而所以繼往聖開來學其功反有賢於堯舜者【孟子集註曰堯舜治天下夫子又推其道以垂教萬世堯舜之道非得孔子則後世亦何所據哉】然當是時見而知之者惟顔氏曾氏之傳得其宗及曽氏之再傳而復得夫子之孫子思則去聖逺而異端起矣子思懼夫愈久而愈失其眞也於是推本堯舜以來相傳之意質以平日所聞父師之言更互演繹作為此書以詔後之學者蓋其憂之也深故其言之也切其慮之也逺故其説之也詳其曰天命率性則道心之謂也【語錄曰性是心之道理】其曰擇善固執則精一之謂也【語録曰擇善即惟精固執即惟一】其曰君子時中則執中之謂也【語録曰時中是無過不及厎中執中亦然】世之相後千有餘年而其言之不異如合符節歴選前聖之書所以提挈綱維開示藴奥未有若是其明且盡者也自是而又再傳以得孟氏為能推明是書以承先聖之統【愚謂中庸深處多見於孟子如道性善原於天命之謂性也所謂存心收放心乃致中也充廣其仁義之心則致和也至於誠者天之道思誠者人之道一章其義悉本於中庸尤足以見淵源之所自】及其没而遂失其傳焉則吾道之所不越乎言語文字之間而異端之説日新月盛以至於老佛之徒出則彌近理而大亂眞矣【語録曰便是他那道理也有極相似處只是説得來别須是看得他那彌近理而大亂眞處始得○陳氏曰彌近理而大亂眞甚相似而絶不同也然非物格知至理明義精者不足以識破】然而尚幸此書之不泯故程夫子兄弟者出得有所考以續夫千載不傳之緒得有所據以斥夫二家似是之非蓋子思之功於是為大而㣲程夫子則亦莫能因其語而得其心也惜乎其所以為説者不傳而凡石氏之所輯録僅出於其門人之所記是以大義雖明而微言未析【文集曰明道不及為書世傳陳忠肅公所序者乃吕氏所著别本也伊川雖嘗言中庸已成書然亦不傳於學者或以問和靖尹公則曰先生自以不滿其意而火之矣二夫子既皆無書故今所傳特出於門人記其平居問答之辭】至其門人所自為説則雖頗詳盡而多所發明然倍其師説而淫於老佛者亦有之矣【文集曰唯呂氏㳺氏楊氏侯氏為有成書若謝氏尹氏則亦或記其語之及此者耳又皆别自為編或頗雜出他記】熹自蚤嵗即嘗受讀而竊疑之沈潛反復蓋亦有年一旦恍然似有以得其要領者然後乃敢㑹衆説而折其中既為定著章句一篇以竢後之君子而一二同志復取石氏書刪其繁亂名以輯略且記所嘗論辨取舎之意别為或問以附其後然後此書之㫖支分節解脈絡貫通詳略相因巨細畢舉而凡諸説之同異得失亦得以曲暢旁通而各極其趣雖於道統之傳不敢議然初學之士或有取焉則亦庶乎行逺升髙之一助云爾淳熙己酉春三月戊申新安朱熹序 欽定四庫全書 中庸纂疏卷一 宋 趙順孫 撰 朱子章句 中者不偏不無過不及之名【文集曰不偏者明道體之自然即無所著之意也不則以人而言乃見其不於物耳○語録曰急些子便是過慢些子便不及】庸平常也【語録曰庸是依本分不為怪異之事堯舜孔子只是庸夷齊所為却不是庸了○問以不偏不無過不及説中乃是精宻切至之語而以平常説庸似不相黏著曰此其所以黏著蓋縁處得極精極密只是如此平常若有些子差異便不是極精極宻便不是中庸○陳氏曰庸只是日用平常之道如君臣之義父子之親夫婦之别長幼之序朋友之信皆日用事便是平常道理凡日用間人所常行而不可廢者便是平常】 或問名篇之義程子專以不偏為言吕氏專以無過不及為説二者固不同矣子乃合而言之何也曰中一名而有二義程子固言之矣今以其説推之不偏不云者程子所謂在中之義未發之前無所偏之名也【語録曰在中者未動時恰好處纔發時不偏於喜則偏於怒不得謂之在中矣○又曰在中之義是言在裏面厎道理非以在中釋中字】無過不及者程子所謂中之道也見諸行事各得其中之名也【陳氏曰中之在事物即其恰好處而無過不及者也】蓋不偏不猶立而不近四旁心之體地之中也無過不及猶行而不先不後理之當事之中也【陳氏曰有在心之中有在事物之中所以朱子解中字必合内外而言】故於未發之大本則取不偏不之名於己發而時中則取無過不及之義語固各有當也【語録曰中庸之中本是說無過不及之中㫖在時中上若推其本則自喜怒哀樂未發之中而為時中之中○陳氏曰未發之中只可言不偏不却下不得過不及字及發出來此事合當如此彼事合當如彼方有箇恰好準則無太過不及處】然方其未發雖未有無過不及之可名而所以為無過不及之本體實在於是及其發而得中也雖其所主不能不偏於一事然其所以無過不及者是乃無偏者之所為而於一事之中亦未嘗有所偏也【語録曰只要就無所偏一事處之得恰好則無過不及矣】故程子又曰言和則中在其中言中則含喜怒哀樂在其中而吕氏亦云當其未發此心至虚無所偏故謂之中以此心而應萬物之變無往而非中矣是則二義雖殊而實相為體用【語録曰未發之中是體已發之中是用】此愚於名篇之義所以不得 取此而遺彼也 【○】曰庸字之義程子以不易言之而子以為平常何也曰唯其平常故可常而不可易若驚世駭俗之事則可暫而不得為常矣二説雖殊其致一也但謂之不易則必要於久而後見不若謂之平常則直驗於今之無所詭異而其常久而不可易者可兼舉也况中庸之云上與髙明為對而下與無忌憚者相反其曰庸徳之行庸言之謹又以見夫雖細微而不敢忽則其名篇之義以不易而為言者又孰若平常之為切乎【語録曰譬如飲食如五穀是常自不可易若是珍羞異味不常得之物則暫一食之可也馬能久乎庸固是定理若以為定理則却不見那平常厎意思今以平常言則不易之定理自在其中矣○陳氏曰程子以不易解庸字亦是謂萬古常然而不可易但其義未盡不若平常字最親切可包得不易字蓋天下事物之理惟平常然後可以常而不易若怪異之事人所罕見但可暫而不可以常耳佛老説道理便入於高逺妙不知自堯舜三代以來只是一箇平常厎道理所以萬世常然而不可易平常不易四字本作一意看】曰然則所謂平常將不為淺近茍且之云乎曰不然也所謂平常亦曰事理之當然而無所詭異云爾是固非有甚高難行之事而亦豈同流合汙之謂哉既曰當然則自君臣父子日用之常推而至於堯舜之禪授湯武之放伐其變無窮亦無適而非平常矣【語録曰問堯舜禪授湯武放伐皆聖人非常之變而謂之平常何邪曰事雖異常然皆是合當如此便只是常事】○曰此篇首章先明中和之義次章乃及中庸之説至其名篇乃不曰中和而曰中庸者何哉曰中和之中其義雖精而中庸之中實兼體用【文集曰中和之中專指未發而言中庸之中則兼體用而言】且其所謂庸者又有平常之意焉則比之中和其所該者尤廣而於一篇大指精粗本末無所不盡此其所以不曰中和而曰中庸也【語録曰中庸該得中和之義庸是見於事和○是發於心庸該得和】曰張子之言如何【案張子曰學者如中庸文字輩直須句句理㑹過其言互相發明】曰其曰須句句理㑹使其言互相發明者眞讀書之要法不但可施於此篇也【語録曰讀書須是逐句逐字要見去著使互相發明事事窮到極至處】○曰吕氏為己為人之説如何【案吕氏曰為己者心存乎徳行而無意乎功名為人者心存乎功名而未及乎德行若後世學者有未及乎為人而濟其私欲者今學聖人之道而先以私欲害之則語之而不入導之而不行教之者亦何望哉聖人之學不使人過不使人不及立喜怒哀樂未發之中以為之本使學者擇善而固執之其學固有序矣學者盡亦用心於此乎用心於此則義理必明徳行必修與夫自輕其身涉獵無本徼幸一旦之利者果何如哉】曰為人者程子以為欲見知於人者是也吕氏以志於功名言之而謂今之學者未及乎此則是以為人為及物之事而涉獵徼幸以求濟其私者又下此一等也殊不知夫子所謂為人者正指此下等人爾若曰未能成已而遽欲成物此特可坐以不能知所先後之罪原其設心猶愛而公視彼欲求人知以濟一己之私而後學者不可同日語矣至其所謂立喜怒哀樂未發之中以為之本使學者擇善而固執之者亦曰欲使學者務先存養以為窮理之地耳而語之未瑩乃似聖人强立此中以為大本使人以是為準而取中焉則中者豈聖人之所强立而未發之際亦豈容學者有所擇取於其間哉但其全章大指則有以切中今時學者之病覽者誠能三復而致思焉亦可感悟而興起矣【語録曰今學者且要分别箇路頭要是為己為人之際】 子程子曰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語録曰問正道定理恐道是總括之名理是道裏面有許多條目如天道有日月星辰陰陽寒暑之條理人道有仁義禮智君臣父子之條理曰要在正字與定字上中只是箇恰好道理為見不得是亘古今不可變易厎故更著箇庸字】此篇乃孔門傳授心法【陳氏曰卑不失之汚賤高不溺於空虚蓋眞孔門傳授心法】子思恐其久而差也故筆之於書以授孟子其書始言一理中散為萬事末復合為一理【語録曰始合為一理指天命謂性末復合為一理指無聲無臭始合而開其開也有漸末開而合其合也亦有漸○又曰天下萬事須要逐一理㑹過方得所謂中散為萬事便是中庸○又曰中散為萬事如知仁勇許多為學厎道理與為天下國家有九經與祭祀鬼神中間無些子罅隙】放之則彌六合卷之則退藏於密【三山陳氏曰其大無際其細無朕】其味無窮皆實學也【語録曰句句是實無些子空闕處】善讀者玩索而有得焉則終身用之有不能盡者矣 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 命猶令也【陳氏曰似分付命令他一般】性即理也【文集曰有是性便有許多道理總在裏許性便是理之所㑹之地○語録曰性是天生成許多道理○又曰性是許多理散在處為性○陳氏曰性即理也何以不謂之理而謂之性蓋理是汎言天地間人物公共之理性是在我之理只這道理受於天而為我所有故謂之性】天以陰陽五行化生萬物氣以成形而理亦賦焉猶命令也【陳氏曰天固是上天之天要之即理是也然天如何而命於人蓋藉陰陽五行之氣流行變化以生萬物理不外乎氣氣以成形而理亦賦焉便是上天命令之也○又曰本只是一氣分來有陰陽又分來有五行二與五只管分合運行去萬古生生不息不止是箇氣必有主宰之者曰理是也理在其中為之樞紐故大化流行生生未嘗止息命即流行而賦予於物者○葉氏曰有理即有氣有天即有萬物故氣以成形理亦寓焉】於是人物之生因各得其所賦之理以為健順五常之徳所謂性也【文集曰健順之體即性也合而言之則曰健順分而言之則曰仁義禮智仁禮健而義智順也○語録曰此健順只是那陰陽之性○又曰如牛之性順馬之性健即健順之性但只稟得來少不似人稟得來全耳○又曰仁義禮智雖尋常昆蟲之類皆有之只偏而不全濁氣間隔○眞氏曰自昔言性者曰五常而已朱子乃易之以健順蓋陽之性健木火屬焉在人則為仁禮陰之性順金水屬焉在人則為義智而土則二氣之沖和信亦兼乎健順陰陽不在五行之外健順亦豈在五常之外乎】率循也【語録曰這循字是就道上説不是就行道上説○陳氏曰循猶隨也】道猶路也【文集曰道之得名正以人生日用當然之理猶四海九州百千萬人當行之路爾】人物各循其性之自然則其日用事物之間莫不各有當行之路是則所謂道也【語録曰人與物之性皆同故循人之性則為人之道循馬牛之性則為馬牛之道若不循其性令馬耕牛馳則失其性而非馬牛之道矣○陳氏曰是就人物己受得來處説隨其所受之性便自然有箇當行之路不待安排著只是日用人事所當然之理所以名之曰道○永嘉陳氏曰人率循其人之性物率循其物之性此即人物各各當行道理故謂之道夫道若大路然○眞氏曰朱子於告子生之謂性章深言人物之異而於此章乃兼人物而言生之謂性以氣言者也天命之謂性以理言者也以氣言之則人物所稟之不同以理言之則天之所命一而已矣然則虎狼之搏噬馬牛之踶觸亦道耶曰子思之所謂率性云者循其天命之性也若夫搏噬踶觸則氣稟之所為而非天命之本然矣豈獨物為然凡人之為善者皆循天命之性也而為不善則發乎氣稟之性矣以是而觀則此章兼人物而言尚何疑哉】修品節之也【潘氏曰品節之者如親親之殺尊賢之等隨其厚薄輕重而為之制以矯其過不及之偏者也雖若出於人為而實原於性命之正】性道雖同而氣稟或異故不能無過不及之差【葉氏曰命於天曰性人物受而循行之曰道皆理之自然而然本無過不及之差也然陰陽五行迭運交禪不免相勝是以或厚或薄或清或濁賢智或失之過愚不肖或失之不及天之所受人之所率雖未嘗不善而亦不能不差】聖人因人物之所當行者而品節之以為法於天下則謂之教若禮樂刑政之屬是也【語録曰問品節及於物否曰也是如此所以謂之盡物之性但於人較詳於物較略人上較多物上較少○又曰所以咸若草木鳥獸使庶類蕃殖如周禮掌獸掌山澤各有官如周公驅虎豹犀象龍蛇如草木零落然後入山林昆蟲未蟄不以火田之類各有箇品節使萬物各得其所所謂教也○黄氏曰修道二字須就道上及人氣稟上兼看道是大綱之名如孝是事父之道然孝之中有多少曲折人之氣稟不同柔者過於和剛者過於嚴則於孝道雖大綱是孝其曲折必有不中節者此禮樂刑政所以著為品節使之盡其道也】蓋人之所以為人道之所以為道聖人之所以為教原其所自無一不本於天而備於我學者知之則其於學知所用力而自不能已矣故子思於此首發明之讀者宜深體而黙識也【語録曰子思説箇三句乃天地萬物之大本大根萬化皆從此出人若能體察方見聖賢所説道理皆從自已胷襟流出不假他求○三山陳氏曰此章蓋中庸之綱領而此三句又一章之綱領也聖賢教人必先使之知所自來而後有用力之地此三句蓋與孟子言性善同意其示人切矣】 或問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何也曰此先明性道教之所以名以見其本皆出乎天而實不外於我也天命之謂性言天之所以命乎人者是則人之所以為性也【文集曰天之生此人如朝廷之命此官人之有此性如官之有此職】蓋天之所以賦與萬物而不能自已者命也吾之得乎是命以生而莫非全體者性也【愚謂天於賦予處周流而不已斯之謂命人於稟受處該全而不偏斯之謂性】故以命言之則曰元亨利貞而四時五行庶類萬化莫不由是而出以性言之則曰仁義禮智而四端五典萬物萬事之理無不統於其間【文集曰元亨利貞天道之常仁義禮智人性之綱○黄氏曰在天為元亨利貞在人為仁義禮智特殊其名以别天人之分耳理則同故健順不必易也○又曰天地而非元亨利貞不能以行四時生萬物人而非仁義禮智又何以充四端制百事哉○陳氏曰若就造化上論則天命之大自只是元亨利貞此四者就氣上論也得就理上論也得就氣上論則物之初生處為元於時為春物之發達處為亨於時為夏物之成遂處為利於時為秋物之歛藏處為貞於時為冬貞者正而固也自其生意之已定者而言故謂之正自其斂藏者而言故謂之固就理上論則元者生理之始亨者生理之通利者生理之遂貞者生理之固○又曰人性之大目只是仁義禮智四者而已得天命之元在我謂之仁得天命之亨在我謂之禮得天命之利在我謂之義得天命之貞在我謂之智人性之有仁義禮智只是天地元亨利貞之理眞實一致非引而譬之也】蓋在天在人雖有性命之分而其理則未嘗不一【陳氏曰性與命本非二物在天謂之命在人謂之性○又曰性命只是一箇道理不分看則不分曉不合看又離了不相干涉須是就渾然一理中看得有界分不相亂】在人在物雖有氣稟之異而其理則未嘗不同【文集曰論萬物之一原則理同而氣異】此吾之性所以純粹至善而非若荀楊韓子之所云也【陳氏曰天所命於人以是理本只善而無惡故人所受以為性亦本善而無惡荀子以性為惡楊子以性為善惡混韓子又以為性有三品都只是説得氣若只論氣而不及大本便只説得粗厎而道理全然不明】率性之謂道言循其所得乎天以生者則事事物物莫不自然各有當行之路是則所謂道也蓋天命之性仁義禮智而已循其仁之性則自父子之親以至於仁民愛物皆道也循其義之性則自君臣之分以至於敬長尊賢亦道也循其禮之性則恭敬辭讓之節文皆道也循其智之性則是非邪正之分别亦道也【陳氏曰仁義禮智四者大處則大冇小處則小有】蓋所謂性者無一理之不具故所謂道者不待外求而無所不備所謂性者無一物之不得故所謂道者不假人為而無所不周【語録曰性是體道是用道便是在裏面做出厎道理】雖鳥獸草木之生僅得形氣之偏而不能有以通貫乎全體然其知覺運動榮悴開落亦皆循其性而各有自然之理焉【陳氏曰隨物之性而言之如牛之可耕馬之可乗雞之可司晨犬之可司夜其所發皆有箇自然之理又循其草木之理而言則桑麻之可衣穀粟之可食春宜耕夏宜耘秋宜穫凡物皆有箇自然之理○永嘉陳氏曰飛潛動植各一其性而不可移换便是率處若飛者潛之動者植之即是違其性非物之所謂率性矣】至於虎狼之父子蜂蟻之君臣獺之報本雎鳩之有别則其形氣之所偏又反有以存其義理之所得【語録曰問虎狼螻蟻之類雖得其一偏然徹頭徹尾得義理之正人合下具此天命之全體乃為物欲氣稟所昏反不能如物之能通其一處而全盡何也曰只有這一處通便却專人却事事理㑹得些便却泛泛所以易昏】尤可以見天命之本然初無間隔而所謂道者亦未嘗不在是也是豈有待於人為而亦豈人之所得為哉【永嘉陳氏曰此是懸空説未著人事在】修道之謂教言聖人因是道而品節之以立法垂訓於天下是則所謂教也盖天命之性率性之道皆理之自然而人物之所同得者也人雖得其形氣之正然其清濁厚薄之稟亦有不能不異者是以賢知者或失之過愚不肖者或不能及而得於此者亦或不能無失於彼是以私意人欲或生其間而於所謂性者不免有所昏蔽錯雜而無以全其所受之正性有不全則於所謂道者因亦有所乖戾舛逆而無以適乎所行之宜惟聖人之心清明純粹天理渾然無所虧闕故能因其道之所在而為之品節防範以立教於天下使夫過不及者有以取中焉【陳氏曰因人生氣質之異而有過不及之差故於性有昏蔽而不能全而所謂道者亦乖戾而失其本然也聖人清明純粹見理分明故因其性之自然者為之品節而歸之中使無過不及以為天下後世法使萬世皆得以通行是謂之教】蓋有以辨其親疎之殺而使之各盡其情則仁之為教立矣【陳氏曰如為之立五服自斬衰至緦麻之類】有以别其貴賤之等而使之各盡其分則義之為教行矣【陳氏曰如為之立君臣上下長幼之序】為之制度文為使之有以守而不失則禮之為教得矣【陳氏曰如三千三百之儀輕重疎宻各有等級之不同】為之開導禁止使之有以别而不差則知之為教明矣【陳氏曰如司徒教民以任邱睦婣之行及糾民以不孝不弟之刑】夫如是是以人無知愚事無大小皆得有所持循據守以去其人欲之私而復乎天理之正【陳氏曰天理者上達之正途人欲者下達之邪徑萬一把守不牢則便是天理人欲勝負未分】推而至於天下之物則亦順其所欲違其所惡因其材質之宜以致其用制其取用之節以遂其生皆有政事之施焉【陳氏曰如教人春耕夏耘秋斂冬藏穿牛鼻絡馬首之類】此則聖人所以財成天地之道而致其彌縫輔賛之功然亦未始外乎人之所受乎天者而强為之也【文集曰修道之教當屬何處亦出乎天耳】子思以是三言著於篇首雖曰姑以釋夫三者之名義然學者能因其所指而反身以驗之則其所知豈獨名義之間而已哉【語録曰反身是著實向自家體分上求】蓋有得乎天命之説則知天之所以與我者無一理之不備而釋氏所謂空者非性矣有以得乎率性之説則知我之所得乎天者無一物之不該而老氏所謂無者非道矣有以得乎修道之説則知聖人之所以教我者莫非因其所固有而去其所本無背其所至難而從其所甚易而凡世儒之訓詁詞章管商之權謀功利老佛之清淨寂滅與夫百家衆技之支離偏曲皆非所以為教矣【語録曰問佛氏之空與老子之無一般否曰不同佛氏只是空豁豁然和有都無了所謂終日喫飯不曾咬破一粒米終日著衣不曽掛著一條絲若老氏猶還是有只是清淨無為一向恁地深藏固守自為妙教人摸索不得便是他有無做兩截看了○陳氏曰釋氏以空為宗以未有天地之先為吾眞體以天地萬物皆為幻人事都為粗迹盡欲屏除了一歸於眞空老氏以無為宗説道都與人物不相干以道為超乎天地形器之外如云道在太極之先都是説未有天地萬物之初有箇空虚道理且自家身今見在天地之後只管想像未有天地之初一箇空虚厎道理與自家身有何干涉不知道只是人事之理耳又曰老氏清虚厭事釋氏屏棄人事他都是把道理做事物頂頭妙厎物看把人事做下面粗厎便都要撥脱去了○又曰世儒或專於訓詁解析而理不明或專於詞章綴緝而義不通又如管商功利之徒雖做得事業亦只是權謀智術之私而非胷中理義去做得厎皆非所謂教矣】由是以往因其所固有之不可昧者而益致其學問思辨之功【語録曰今人把學問來做外面添厎事看了聖賢千言萬語只是使人反其固有而復其性耳】因其所甚易之不能已者而益致其持守推行之力【語錄曰是日用常行合做厎道理是不可已者非空守著這一箇物事】則夫天命之性率性之道豈不昭然日用之間而修道之教又將 由我而後立矣 【○】曰率性修道之説不同孰為是耶曰程子之論率性正就私意人欲未萌之處指其自然發見各有條理者而言以見道之所以得名非指修為而言也【案程子曰生之謂性人生而靜以上不容説纔説性時便己不是性也此理天命也順而循之則道也○又曰天降衷於下萬物流形各正性命者是所謂性也循其性是所謂道也此亦通人物而言循性者馬則為馬之性又不做牛厎性牛則為牛底性又不為馬厎性此所謂率性也○文集曰程子説人生而靜以上是人物未生時只可謂之理未可名為性所謂在天曰命也纔説性時便是人生以後此理已墮在形氣之中不全是性之本體矣所謂在人曰性也○語録曰程子説物物各有箇道理即此便是道循性者是循其理之自然○又曰道是性中分派條理隨分派條理去皆是道】吕氏良心之發以下至安能致是一節亦甚精宻但謂人雖受天地之中以生而梏於形體又為私意小知所撓故與天地不相似而發不中節必有以不失其所受乎天者然後為道則所謂道者又在修為之後而反由教以得之非復子思程子所指人欲未萌自然發見之意矣【案呂氏曰性與天道本無有異但人雖受天地之中以生而梏於蕞然之形體常有私意小知撓乎其間故與天地不相似所發遂至乎出入不齊而不中節如使所得於天者不喪則何患不中節乎故良心所發莫非道也在我者惻隱羞惡辭遜是非皆道也在彼者君臣父子夫婦昆弟朋友之交亦道也在物之分則有彼我之殊在性之分則合乎内外一體而已是皆人心所同然乃吾性之所固有隨喜怒哀樂之所發則愛必有差等敬必有節文所感重者其應也亦重所感輕者其應也亦輕自斬至緦喪服異等而九族之情無所憾自王公至皂隷儀章異制而上下之分莫敢爭非出於性之所有安能致是乎○語録曰只是隨性去皆是道吕氏說以人行道若然則未行之前便不是道乎○又曰不是人去循之吕説未是○永嘉陳氏曰吕説只就人性起蓋不見天地大化故其説性説道説教皆不周普流通此朱子所以不取】游氏所謂無容私焉則道在我楊氏所謂率之而已者似亦皆有吕氏之病也【案游氏曰天之命萬物者道也而性者具道以生也因其性之固然而無容私焉則道在我矣若出於人為則非道矣○楊氏曰性天命也命天理也道則性命之理而已謂性有不善者誣天也性無不善則不可加損也無俟乎修焉率之而已】至於修道則程子養之以福修而求復之云却是未合子思本文之意【案程子曰民受天地之中以生天命之謂性也人之生也直意亦如此若以生為生養之生却是修道之謂教也至下文始自云能者養之以福不能者敗以取禍○又曰修道之謂教此則專在人事以失其本性故修而求復之則入於學若元不失則何修之有○語録曰程子一時意各有指不可彊率合為一説】獨其言修所謂循此修之各得其分而引舜事以通結之者為得其㫖故其門人亦多祖之但所引舜事或非論語本文之意耳【案程子曰循此而修之各得其分則教也自天命以至於教我無加損焉此舜有天下而不與焉者也○文集曰修道雖以人事言然其所以修之者莫非天命之本然非人私智所能為也然非聖人有不能盡故程子以舜事明之○陵陽李氏謂此又自其性之本然者而推言之所引論語雖非本文之意大率以為一循其本然非私智所能與耳貴氏曰此段辨析極精】吕氏所謂先王制禮達之天下傳之後世者得之但其本説率性之道處己失其指而於此又推本之以為率性而行雖已中節而所稟不能無過不及若能心誠求之自然不中不逺但欲達之天下傳之後世所以又當修道而立教焉則為太繁複而失本文之意耳【案吕氏曰循性而行無物撓之雖無不中節者然人稟於天者不能無厚薄昏明則應於物者亦不能無小過小不及故品節斯斯之謂禮閔子除喪而見孔子子之琴而彈之切切而言曰先王制禮不敢過也子夏除䘮而見孔子予之琴而彈之侃侃而言曰先王制禮不敢不及也故心誠求之雖不中不逺矣然將達之天下傳之後世慮其所終稽其所蔽則其小遇小不及者不可以不修此先王所以制禮】改本又以時位不同為言似亦不親切也【案改本云道之在人有時與位之不同必故為法於後世不可不修】○曰楊氏所論王氏之夫如何【案楊氏曰王氏云天使我有是之謂命命之在我之謂性是未知性命之理其曰使我正所謂使然也使然者可以為命乎以命在我為性則命自一物若中庸言天命之謂性性即天命也又豈二物哉如云在天為命在人為性此語似無病然亦不須如此説性命初無二理第所由之者異耳率性之謂道如易所調聖人之作易將以順性命之理是也】曰王氏之言固為多病然此所云天使我有是者猶曰上帝降衷云爾豈眞以為有或使之者哉其曰在天為命在人為性則程子亦云而楊氏又自言之蓋無悖於理者今乃指為王氏之失不惟似同浴而譏裸裎亦近於意有不平而反為王公之累矣且以率性之道為順性命之理文意亦不相似若游氏以遁天倍情為非性【案游氏曰惟皇上帝降衷於下民則天命也若遁天倍情則非性矣】則又不若楊氏人欲非性之云也【案楊氏曰天命之謂性人欲非性也○語録曰楊氏此語却是直截】○曰然則吕游楊侯四子之説孰優曰此非後學所敢言也但以程子之言論之則於吕稱其深潜縝密於游稱其穎悟温柔謂楊不及游而亦每稱其穎悟謂侯生之言但可隔壁聽今且熟復其言究覈其意而以此語證之則其高下淺深亦可見矣過此以往則非後學所敢言也【語録曰吕本是剛厎氣質涵養得到如此其説得好處如千兵萬馬飽滿伉壯○又曰游楊諸公皆才高雖其説有疎略然皆通明○又曰侯氏説前後相反没理㑹】 道也者不可須㬰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愼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離去聲】 道者日用事物當行之理皆性之徳而具於心【陳氏曰道是日用事物所當行之路即率性之謂而得於天之所命者而其理總㑹於吾必】無物不有無時不然【陳氏曰在父子則父子所當親在君臣則君臣所當敬在夫婦則夫婦所當别在朋友則朋友所當信㣲而起居飲食蓋無物而不有自古及今流行乎天地之間無一息之間蓋無時而不然】所以不可須㬰離也【永嘉陳氏曰道只是眼前當然厎一時走離不得○蔡氏曰須㬰頃刻也言道不可頃刻而離也】若其可離則為外物而非道矣【陳氏曰纔可離便是外物而非本然矣○三山陳氏曰使其可離而去則亦身外物耳○潘氏曰未發之前固未有人欲之私可言所以朱子特謂之外物】是以君子之心常存敬畏雖不見聞亦不敢忽【語録曰不顯不見全然無形暗昧不可得知只於此時便戒謹了便不敢忽】所以存天理之本然【陳氏曰未感物時渾是天理】而不使離於須㬰之頃也 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愼其獨也【見音現】 隱暗處也微細事也【語録載陸氏曰前後説者一衮説了更不見切體處今如此分别却是使人有㸃檢處】獨者人所不知而已所獨知之地也【語録曰如一片止水中間忽有一㸃動處此最要著功夫○又曰這獨也不只是恁獨時如與衆人對坐自心中發一念或不正此亦是獨處】言幽暗之中微細之事跡雖未形而㡬則己動人雖不知而已獨知之則是天下之事無有著見明顯而過於此者【語録曰問莫見莫顯則己是先形了如何却説迹未形㡬己動曰莫見乎隱莫顯乎微這是大綱説○黄氏曰莫見莫顯不特指他人之聞見只是吾所獨知己是十分顯見了况人亦未有不知者乎須是認得章句兩轉意】是以君子既常戒懼而於此尤加謹焉【語録曰戒謹恐懼是普説到得隱微之間人所易忽又更用謹這個却是喚起説○又曰是從見聞處至不睹不聞處皆戒謹了又就其中於獨處更加謹也是無處不謹而謹處更加謹也○陳氏曰雖是平時已常戒懼至此又當十分加謹纔加謹則所發便都是善不加謹則所發便流於惡去】所以遏人欲於將萌【文集曰人欲云者正天理之反耳天理中本無人欲惟其流之有差是以生出人欲來○問未發之前無一毫私意之雜此處無走作只是存天理而已未説到遏人欲處已發之初天理人欲由是而分此處不放過即是遏人欲天理之存有不待言者曰此説分得好然又須見不可分處如兵家攻守相似各是一事而實相為用也○語録曰問上一節能存天理了則下面謹獨似多了一截曰雖是存得天理臨發時也須㸃檢這便是他密處】而不使其潛滋暗長於隱微之中以致離道之逺也或問既曰道也者不可須㬰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愼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矣而又曰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愼其獨也何也曰此因論率性之道以明由教而入者其始當如此蓋兩事也其先言道不可離而君子必戒謹恐懼乎其所不睹不聞者所以言道之無所不在無時不然學者當無須㬰毫忽之不謹而周防之以全其本然之體也【語録曰是防之於未然以全其體】又言莫見乎隱莫顯乎微而君子必謹其獨者所以言隱微之間人所不見而已獨知之則其事之纎悉無不顯著又有甚於他人之知者學者尤當隨其念之方萌而致察焉以謹其善惡之㡬也【語録曰是察之於將然以審其㡬○三山陳氏曰曰隱曰微則此念已萌矣特人未知之故隱而未見微而未顯耳然人雖未知而我已知之則固己甚見而甚顯矣此正善惡之㡬也】蓋所謂道者率性而已性無不有故道無不在大而父子君臣小而動靜食息不假人力之為而莫不各有當然之理所謂道也是乃天下人物之所共由充塞天地貫徹古今而取諸至近則常不外乎吾之一心【陳氏曰天下豈有性外之物而不統於吾心是理之中也哉理之所至大極於無際而無不通細入於無倫而無不貫前後乎萬古而無不徹】循之則治失之則亂蓋無須㬰之頃可得而暫離也若其可以暫合暫離而於事無所損益則是人力私智之所為者而非率性之謂矣【語録曰無時而非道亦無適而非道若之何而可須㬰離也可須㬰離則非率性之謂矣】聖人之所修以為教者因其不可離者而品節之也君子之所由以為學者因其不可離者而持守之也【三山陳氏曰君子必欲存養持守以保全之者正 為其不可離而去之如饑食渴飲之不可無也】是以日用之間須㬰之頃持守工夫一有不至則所謂不可離者雖未嘗不在我而人欲間之則亦判然二物而不相管矣是則雖曰有人之形而其違禽獸也何逺哉【陳氏曰日用不可須㬰失纔失之便身心顚而入於夷狄禽獸矣】是以君子戒愼乎其目之所不及見恐懼乎其耳之所不及聞瞭然心目之間常若見其不可離者而不敢有須㬰之間以流於人欲之私而陷於禽獸之域若書之言防怨而曰不見是圖禮之言事親而曰聽於無聲視於無形蓋不待其徵於色發於聲然後有以用其力也【語録曰既是不見安得有圖只是要於未有兆朕無可睹聞時先戒懼耳 又曰聽於無聲視於無形只是照管所不到念慮所不及處正如防賊相似須要塞其來路】夫既已如此矣則又以謂道固無所不在而幽隱之間乃他人之所不見而已所獨見道固無時不然而細微之事乃他人之所不聞而已所獨聞是皆常情所忽以為可以欺天罔人而不必謹者而不知吾心之靈皎如日月既已知之則其毫髪之間無所潛遁又有甚於他人之知矣又况既有是心藏伏之久則其見於聲音容貌之間發於行事施為之實必有暴著而不可揜者又不止於念慮之差而已也【語録曰隱微顯著未嘗有異豈怠於顯而偏於獨哉蓋獨者致用之源而人所易忽於此而必謹焉則亦無所不謹矣○潘氏曰幽暗之中微細之事其是非善惡皆不能逃乎此心之靈所以當此之時尤為昭灼顯著也若其發之既逺為之既力則在他人十目所視十手所指雖甚昭灼而在我者心意方注於事為精神方運於酬酢其是非得失反有不自覺者矣此所以獨於隱微之際尤為顯著於此之時而能加省察之功則凡不善之萌其見之也明其回之也易不至潛藏隱伏於其中而不自知矣】是以君子既戒懼乎耳目之所不及則此心常明不為物蔽而於此尤不敢不致其謹焉必使其㡬微之際無一毫人欲之萌而純乎義理之發則下學之功盡善全美而無須㬰之間矣【語録曰㡬者動之微是欲動未動之間聖賢説謹獨便都是要就㡬微處理㑹】二者相須皆反躬為己遏人欲存天理之實事蓋體道之功莫有先於此者亦莫有切於此者【輔氏曰此兩節是做工夫處見得聖賢體道之功甚密】故子思於此首以為言以見君子之學必由此而入也曰諸家之説皆以戒愼不睹恐懼不聞即為謹獨之意子乃分之以為兩事無乃破碎支離之甚邪曰既言道不可離則是無適而不在矣而又言莫見乎隱莫顯乎微則是要切之處尤在於隱微也【語録曰道不可離言道之至廣至大者莫見乎隱莫顯乎微言道之至精至密者】既言戒謹不睹恐懼不聞則是無處而不謹矣又言謹獨則是其所謹者尤在於獨也【語録曰戒謹不睹恐懼不聞此乃統同説謹獨又就中有一念萌動處説最要著功夫處】是故不容於不異矣若其同為一事則其為言又何必若是之重複邪【文集曰若果如此則上段文意已足不知何故又煩再説曷嘗有如此煩絮厎聖賢】且此書卒章潛雖伏矣不愧屋漏亦兩言之正與此相首尾【陳氏曰潜雖伏矣一節言人之所不見處申明首章謹獨意不愧屋漏一節言己之所不見處申明首章戒懼不睹不聞意】但諸家皆不之察獨程子嘗有不愧屋漏與謹獨是持養氣象之言其於二者之間特加與字是固已分為兩事而當時聽者有未察耳【案程子曰要修持他這天理則在徳須有不言而信者言難為形狀養之則須直不愧屋漏與愼獨這是箇持養厎氣象也○語録曰此分明是兩節事】曰子又安知不睹不聞之不為獨乎曰其所不睹不聞者己之所不睹不聞也故上言道不可離而下言君子自其平常之處無所不用其戒懼而極言之以至於此也獨者人之所不睹不聞也故上言莫見乎隱莫顯乎微而下言君子之所謹者尤在於幽隱之地也【語録曰其之一字便見得是説己不睹不聞處○又曰方不聞不睹之時不惟人所不知自家亦未有所知若所謂獨即人所不知而已所獨知極是要戒懼自來人説不睹不聞與謹獨只是一意無分别便不是○永嘉陳氏曰戒謹恐懼與謹獨是兩項地頭戒謹恐懼是自家不睹不聞之時養性如此謹獨是衆人不睹不聞之時存誠如此】是其語勢自相唱和各有血脈理甚分明【語録曰前段有是故字後段有故字聖賢不是要作文只是逐節次説出許多道理若是作一段説亦成是何文字○陳氏曰莫見乎隱莫顯乎微對道不可須㬰離可離非道句君子必謹其獨對戒謹其所不睹恐懼其所不聞句惟其道不可須㬰離可離非道所以戒謹其所不睹恐懼其所不聞惟其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所以必謹其獨】如曰是兩條者皆為謹獨之意則是持守之功無所施於平常之處而專在幽隱之間也且雖免於破碎之譏而其繁複偏滯而無所當亦甚矣○曰程子所謂隱微之際若與吕氏改本及游楊氏不同而子一之何耶曰以理言之則三家不若程子之盡以心言之則程子不若三家之密是固若有不同者矣然必有是理然後有是心有是心而後有是理則亦初無異指也合而言之亦何不可之有哉【案程子曰人只以耳目所見聞者為顯微然不知理却甚顯也且如昔人彈琴見螳捕蟬而聞者以為有殺聲殺在心而人聞其琴而知之豈非顯乎人有不善而自謂人不知之然天地之理甚著不可欺也○吕氏曰此章明道之要不可不誠道之在我猶飲食居處之不可去可去皆外物也誠以為己故不欺其心人心至靈一萌之思善與不善莫不知之他人雖明有所不與也故愼其獨者知為己而已○游氏曰人所不睹可謂隱矣而心獨見之不亦見乎人所不聞可謂微矣而心獨聞之不亦顯乎○楊氏曰獨非交物之時有動於中其違未逺也雖非視聽所及而其㡬固已瞭然心目之間矣其為顯見孰加焉雖欲自蔽吾誰欺欺天乎此君子必愼其獨也○語録曰問程子舉彈琴殺心處是就人知處言吕㳺楊氏所説是就已自知處言章句是合二者而言否曰有動於中己固先自知亦不能掩人之知所謂誠之不可揜也○問迹雖未形㡬則已動上兩句是程子意人雖不知己獨知之下兩句是游氏意否曰然兩事只是一理㡬既動則己必知之已既知則人必知之】○曰他説如何曰吕氏舊本所論道不可離者得之但專以過不及為離道則似未盡耳其論天地之中性與天道一節最其用意深處然經文所指不睹不聞隱微之間者乃欲使人戒懼乎此而不使人欲之私得以萌動於其間耳非欲使人虚空其心反觀於此以求見夫所謂中者而遂執之以為應事之準則也吕氏既失其指而所引用不得於言必有事焉參前衡之語亦非論孟本文之意至謂隱微之間有昭昭而不可欺感之而能應者則固心之謂矣而又曰正惟虚心以求則庶乎見之是又别以一心而求此一心見此一心也豈不誤之甚哉【案吕氏曰率性之謂道則四端之在我者人倫之在彼者皆吾性命之理受乎天地之中所以立人之道不可須㬰離也絶類離倫無意乎君臣父子者過而離乎此者也賊恩害義不知有君臣父子者不及而離乎此者也雖過不及有差而皆不可以行於世故曰可離非道也非道者非天地之中而已非天地之中而自謂有道惑也○又曰所謂中者性與天道也謂之有物則不得於言謂之無物則必有事焉不得於言者視之不見聽之不聞無聲形接乎耳目而可以道也必有事焉者莫見乎隱莫顯乎微體物而不可遺者也古之君子立則見其參於前在與則見其於衡是何所見乎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是果何物乎學者見乎此則庶乎能擇中庸而執之隱微之間不可求之於耳目不可道之於言語然有所謂昭昭而不可欺感之而能應乎正惟虚心以求之則庶乎見之故曰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文集曰心者人之所以主乎身者也一而不二者也為主而不為客者也命物而不命於物者也故以心觀物則物之理得今復有物以反觀乎心則是此心之外復有一心而能管乎此心也然則所謂心者為一邪為二邪為主邪為客邪為命物者邪為命於物者邪若參前衡之云者則為忠信篤敬而發也盖曰忠信篤敬不忘乎心則無所適而不見其在是云爾亦非有以見夫心之謂也且身在此而心參於前身在與而心於衡是果何理也邪】若楊氏無適非道之云則善矣然其言似亦有所未盡蓋衣食作息視聽舉履皆物也其所以如此之義理準則乃道也若曰所謂道者不外乎物而人在天地之間不能違物而獨立是以無適而不有義理之準則不可頃刻去之而不由則是中庸之㫖也若便指物以為道而曰人不能頃刻而離此百姓特日用而不知耳則是不唯昧於形而上下之别而墮於釋氏作用是性之失且使學者誤謂道無不在雖欲離之而不可得吾既知之則雖猖狂妄行亦無適而不為道則其為害將有不可勝言者不但文義之失而已也【案楊氏曰夫盈天地之間孰非道乎道而可離則道有在矣譬之四方有定位焉適東則離乎西適南則離乎北斯則可離也若夫無適而非道則烏得而離耶故寒而衣饑而食日出而作晦而息耳目之視聽手足之舉履無非道也此百姓所以日用而不知○語録曰衣食動作即是物物之理乃道也楊氏將物便喚做道則不可○又曰桀紂亦㑹手持足履目視耳聽如何便喚做道若便以為道是認欲為理也○又曰釋氏所謂作用是性便是如此他都不理㑹是和非只認得那衣食作息視聽舉履便是道説我這箇㑹説話厎㑹作用厎呌著便應厎便是神通妙用更不問道理如何儒家則須是就這上尋討箇道理方是道】○曰吕氏之書今有二本子之所謂舊本則無疑矣所謂改本則陳忠肅公所謂程氏明道夫子之言而為之序者子於石氏集解雖嘗辨之而論者猶或以為非程夫子不能及也奈何曰是則愚嘗聞之劉李二先生矣舊本者吕氏太學講堂之初本也改本者其後所修之别本也陳公之序蓋為傳者所誤而失之及其兄孫㡬叟具以所聞告之然後自覺其非則其書已行而不及改矣近見胡仁仲所記侯師聖語亦與此合蓋㡬叟之師楊氏實與吕氏同出程門師聖則程子之内弟而劉李之於㡬叟仁仲之於師聖又皆親見而親聞之是豈胷臆私見口舌浮辨所得而奪哉若更以其言考之則二書詳略雖或不同然其語意實相表裏如人之形貌昔腴今瘠而其部位神采初不異也豈可不察而遽謂之兩人哉又况改本厭前之詳而有意於略故其辭雖約而未免反有刻露峭急之病至於詞義之間失其本指則未能改於其舊者尚多有之校之明道平日之言平易從容而自然精切者又不翅碔砆之與美玉也於此而猶不辨焉則其於道之淺深固不問而可知矣 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樂音洛中節之中去聲】喜怒哀樂情也【語録曰情只是所發之路陌】其未發則性也【陳氏曰在心裏面未發動厎是性】無所偏故謂之中【語録曰如處室中東南西北不於一方只是在中間○陳氏曰未發之中只可言不偏不却下不得過不及字】發皆中節情之正也【陳氏曰情之中節是從本性發來其不中節是感物欲而動○潘氏曰節者限節也其人情之凖的乎】無所乖戾故謂之和【陳氏曰只是得其當然之理無些過無些不及與是理不相咈戾故名之曰和】大本者天命之性天下之理皆由此出道之體也【陳氏曰是渾淪一大本厎乃天下萬理所從出是道之體】達道者循性之謂天下古今之所共由道之用也【陳氏曰是通衢達道一般古今天下之所通行是道之用】此言性情之徳【語録曰中性之徳和情之徳】以明道不可離之意 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 致推而極之也【語録曰致者推致其極之謂如射相似有中帖者有中垜者有中紅心邊暈者皆是未致須是到那紅心中央方始是致○又曰致字是只管挨排去之義工夫極精宻】位者安其所也育者遂其生也【語録曰此天地萬物眞實效驗】自戒懼而約之以至於至靜之中無少偏而其守不失則極其中而天地位矣自謹獨而精之以至於應物之處無少差謬而無適不然則極其和而萬物育矣【語録曰致中和須兼表裏而言致中則欲其無少偏而又能守之不失致和則欲其無少差謬而又能無適不然○黄氏曰無少偏無少差謬是横致一致其守不失無適不然是直致一致横致如一箇物打迸了四圍恁地潔淨相似直致則是今日如此潔淨後日亦如此以至無頃刻不如此○又曰譬如掘井掘得深是直掘得濶是横就一事上研窮到底是直推至萬事莫不皆到是横一直一横無不窮究到極處無少偏無少乖戾是就一時一事上直下功夫使一時一事無纎悉不到處其守不失無適不然是自始至終自大至小横鋪㸃檢無一時一事有纎悉不到處○愚謂約是收斂近裏之意精是别得不雜之意此二字尤朱子喫示人處】蓋天地萬物本吾一體吾之心正則天地之心亦正矣吾之氣順則天地之氣亦順矣故其效驗至於如此【黄氏曰既是中和皆當致則天地萬物之位育皆隨其所致而見其效○陳氏曰心既正則天地自各安其所氣既順則萬物自各遂其生其功效自然感格須是到此地位方真知之】此學問之極功聖人之能事【陳氏曰此乃有位者之功非泛就君子説】初非有待於外而修道之教亦在其中矣【陳氏曰致中即天命之性致和即率性之道及天地位萬物育則修道之教亦在其中矣】是其一體一用雖有動靜之殊然必其體立而後用有以行則其實亦非有兩事也【文集曰人之一身知覺運用莫非心之所為則心者固所以主於身而無動静之間者也然方其静也事物未至思慮未萌而一性渾然道義全具其所謂中是乃心之所以為體而寂然不動者也及其動也事物交至思慮萌焉則七情迭用各有攸主其所謂和是乃心之所以為用感而遂通者也然性之靜也而不能不動情之動也而必有節焉是則心之所以寂然感通周流貫徹而體用未嘗相離者也○三山陳氏曰體之立所以為用之行之地用之行所以為體之立之驗○愚謂中和本一理位育非二事然體立而後用行則據其效而推本其所以然各有所從來而不可紊耳】故於此合而言之以結上文之意 右第一章子思述所傳之意以立言【葉氏曰蓋孔子之意而子思述以為經】首明道之本原出於天而不可易其實體備於己而不可離次言存養省察之要終言聖神功化之極【黄氏曰此一章字數不多而義理本原工夫次第與夫效驗之大無不該備】蓋欲學者於此反求諸身而自得之以去夫外誘之私而充其本然之善楊氏所謂一篇之體要是也【陳氏曰此章乃子思總括一篇之義】其下十章蓋子思引夫子之言以終此章之義 或問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何也曰此推本天命之性以明由教而入者其始之所發端終之所至極皆不外於吾心也蓋天命之性萬理具焉喜怒哀樂各有攸當方其未發渾然在中無所偏倚故謂之中及其發而皆得其當無所乖戾故謂之和【陳氏曰未發則是道理渾然在心裏不偏不倚便是中此即天命之性也及發出來皆當然而然與本然道理不相乖戾便是和】謂之中者所以狀性之徳道之體也以其天地萬物之理無所不該故曰天下之大本謂之和者所以著情之正道之用也以其古今人物之所共由故曰天下之達道【陳氏曰中和是就性情説大抵心之體是性性不是别箇物只是心中所具之理耳萬般道理都從這裏出便為大本只這箇動出外來便是情萬般應接而無所不通是為達道】蓋天命之性純粹至善而具於人心者其體用之全本皆如此不以聖愚而有加損也然靜而不知所以存之則天理昧而大本有所不立矣動而不知所以節之則人欲肆而達道有所不行矣【語録曰未發時是那靜有箇體在裏子若靜而不失其體便是天下之大本立焉或失其體則大本便昏了已發時是那動有許多用若動而不失其用便是天下之達道行焉或失其用則達道便乖了○又曰大本不立達道不行則雖天理流行未嘗間斷而其在我者或㡬乎息矣】惟君子自其不睹不聞之前而所以戒謹恐懼者愈嚴愈敬以至於無一毫之偏倚而守之常不失焉則為有以致其中而大本之立日以益固矣尤於隱微幽獨之際而所以謹其善惡之㡬者愈精愈宻以至於無一毫之差謬而行之每不違焉則為有以致其和而達道之行日以益廣矣【永嘉陳氏曰戒謹於不睹不聞之時此即未發時工夫謹獨於隱微之時此即既發時工夫若曰致中除戒懼一條何以見其致處若曰致和除謹獨一條又何以為致血脈相承如此致之一字最是用工處愚謂愈嚴愈敬是自其未發之體而存養之愈精愈宻是自其已發之用而省察之】致者用力推致而極其至之謂致焉而極其至至於靜而無一息之不中則吾心正而天地之心亦正故陰陽動靜各止其所而天地於此乎位矣【語録曰問言陰陽動靜何也曰天髙地下萬物散殊各有定所此未與物相感也】動而無一事之不和則吾氣順而天地之氣亦順故充塞無間驩欣交通而萬物於此乎育矣【語録曰和則交感而萬物育矣】此萬化之本原一心之妙用聖神之能事學問之極功固有非始學所當議者然射者之的行者之歸亦學者立志之初所當知也故此章雖為一篇開卷之首然子思之言亦必至此而後己焉其指深矣○曰然則中和果二物乎曰觀其一體一用之名則安得不二察其一體一用之實則此為彼體彼為此用如耳目之能視聽視聽之由耳目初非有二物也【語録曰體是這箇道理用是他用處如耳聽目視自然如此是理也開眼看物著耳聽聲便是用○陳氏曰體用未嘗相離有是體方有是用有是用方見是體】○曰天地位萬物育諸家皆以其理言子獨以其事論然則自古衰亂之世所以病乎中和者多矣天地之位萬物之育豈以是而失其常耶曰三辰失行山崩川竭則不必天翻地覆然後為不位矣兵亂凶荒胎殰卵殈則不必人消物盡然後為不育矣凡若此者豈非不中不和之所致而又安可誣哉今以事言者固以為有是理而後有是事彼以理言者亦非以為無是事而徒有是理也但其言之不備有以啟後學之疑不若直以事言而理在其中之為盡耳曰然則當其不位不育之時豈無聖賢生於其世而其所以致夫中和者乃不能有以救其一二何耶曰善惡感通之理亦及其力之所至而止耳【語録曰問力是力分之力曰然】彼達而在上者既曰有以病之則夫災異之變又豈窮而在下者所能救也哉但能致中和於一身則天下雖亂而吾身之天地萬物不害為安泰其不能者天下雖治而吾身之天地萬物不害為乖錯其間一家一國莫不皆然此又不可不知耳【語録曰問以孔子言之如何是天地萬物安泰處曰在聖人之身則天地萬物自然安泰曰此是以理言之否曰然一家一國莫不如是○又曰尊卑上下之大分即吾身之天地也應變曲折之萬端即吾身之萬物也○黄氏曰如達而在上固是堯舜事業窮而在下只如在一鄉不擾便是一鄉萬物育在一家不擾便是一家萬物育】曰二者之為實事可也而分中和以屬焉將不又為破碎之甚邪曰世固未有能致中而不足於和者亦未有能致和而不本於中者也未有天地己位而萬物不育者亦未有天地不位而萬物自育者也特據其效而推本其所以然則各有所從來而不可紊耳【陳氏曰天地位便是大本立處萬物育便是達道行處此事灼然分明但二者常相須無有能此而不能彼者耳】○曰子思之言中和如此而周子之言則曰中者和也中節也天下之達道也乃舉中而合之於和然則又將何以為天下之大本也耶曰子思之所謂中以未發而言也周子之所謂中以時中而言也愚於篇首已辨之矣學者涵泳而别識之見其並行而不相悖焉者可也【語録曰中庸之中是兼以其發而中節無過不及者得名若不識得此理則周子之言更解不得○陳氏曰中有二義有已發之中有未發之中未發是就性上論已發是就事上論已發之中當喜而喜當怒而怒那恰好處無過不及便是中此中即所謂和也所以周子曰中者和也是指已發之中而言也】○曰程吕問答如何曰考之文集則是其書盖不完矣然程子初謂凡言心者皆指已發而言而後書乃自以為未當向非吕氏問之之審而不完之中又失此書則此言之未當學者何自而知之乎以此又知聖賢之言固有發端而未竟者學者尤當虚心悉意以審其歸未可執其一言而遽以為定也【案吕氏問曰先生謂凡言心者皆指已發而言然則未發之前謂之無心可乎竊謂未發之前心體昭昭具在已發乃心之用也程子曰凡言心者指已發而言此固未當心一也有指體而言者寂然不動是也有指用而言者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也惟觀其所見何如耳○文集曰程子所謂凡言心者皆指已發此却指心體流行而言非謂事物思慮之交也然與中庸本文不合故以為未當而復正之固不可執其已改之言而盡疑論説之誤又不可遂以為當而不究其所指之殊也○語録曰程子初謂心為已發吕氏只是辨此一句程子後來又救前説語甚圓無病】其説中字因過不及而立名又似并指時中之中而與在中之義少異蓋未發之時在中之義謂之無所偏倚則可謂之無過不及則方此之時未有中節不中節之可言也無過不及之名亦何自而立乎又其下文皆以不偏不倚為言則此語者亦或未得為定論也【案吕氏曰中即性也程子曰中也者所以狀性之體段蓋中之為義自過不及而立名若只以中為性則中與性不合○語録曰問程子説中自過不及而立名與平日異只為呂氏形容中太過故就其既發告之曰然】吕氏又引允執厥中以明未發之㫖則程子之説書也固謂允執厥中所以行之蓋其所謂中者乃指時中之中而非未發之中也【案吕氏曰大人不失其赤子之心乃所謂允執厥中也○語録曰問呂氏引允執厥中如何曰他把做已發言故如此説】吕氏又謂求之喜怒哀樂未發之時則程子所以答蘓季明之問又已有既思即是已發之説矣凡此皆其決不以吕説為然者獨不知其於此何故略無所辨學者亦當詳之未可見其不辨而遽以為是也【案吕氏曰聖人之學以中為大本中者無過不及之謂也何所準則而知過不及乎求之此心而已此心之動出入無時何從而守之乎求之於喜怒哀樂未發之際而已○又案蘓氏問於喜怒哀樂之前求中可否程子曰不可既思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求之又却是思也既思即是已發思與喜怒哀樂一般纔發便謂之和不可謂之中也問吕氏言當求於喜怒未發之前信斯言也恐無著落如之何而可程子曰言存養於喜怒哀樂未發之時則可若言求中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則不可○文集曰程子纔思即是已發一句能發明子思言外之意盖言不待喜怒哀樂之發但有所思即為已發此意已極精微説到未發界至十分盡頭不可以有加矣】曰然則程子卒以赤子之心為已發何也曰衆人之心莫不有未發之時亦莫不有已發之時不以老稚賢愚而有别也但孟子所指赤子之心純一無偽者乃因其發而後可見若未發則純一無偽又不足以名之而亦非獨赤子之心為然矣是以程子雖改夫心皆已發之一言而以赤子之心為已發則不可得而改也【案吕氏曰喜怒哀樂之未發則赤子之心當求其未發此心至虚無所偏倚故謂之中程子曰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赤子之心發而未逺乎中若便謂之中是不識大本也○又案蘓氏問赤子之心為已發是否程子曰已發而去道未逺也曰大人不失赤子之心如何程子曰取其純一近道也○語録曰程子道赤子之心是已發而未逺如赤子饑則食渴則飲便是已發○又曰吕氏以赤子即是未發則大失之蓋赤子之心動靜無常非寂然不動之謂故不可謂之中然無營欲知巧之思故為未逺乎中未發之中本體自然不須窮索○又曰未發時偽不偽皆不可見不特赤子如此大人亦如此只是大人有主宰赤子則未有主宰○三山陳氏曰指赤子之心為未發者非也盖自為赤子四者之心已動矣未發既發凡人一日之間無時無之未發之時湛如止水未涉擬議】曰程子明鏡止水之云固以聖人之心為異乎赤子之心矣然則此其為未發者耶曰聖人之心未發則為水鏡之體既發則為水鏡之用亦非獨指未發而言也【案蘓氏問赤子之心與聖人之心如何程子曰聖人之心如明鏡如止水】曰諸説如何曰程子備矣但其答蘓季明之後章記録多失本眞答問不相對值如耳無聞目無見之答以下文若無事時須見須聞之説參之其誤必矣盖未發之時但為未有喜怒哀樂之偏耳若其目之有見耳之有聞則當愈益精明而不可亂豈若心不在焉而遂廢耳目之用哉【案蘓氏問當中之時耳無聞目無見否程子曰雖耳無聞目無見然見聞之理在始得○文集曰心之有知與耳之有聞目之有見為一等時節雖未發而未嘗無心之有思與耳之有聽目之有視為一等時節一有此則不得為未發故程子以有思為已發則可而記者以無見無聞為未發則不可】其言靜時既有知覺豈可言靜而引復以動見天地之心為説亦不可曉盖當至靜之時但有能知覺者而未有所知覺也故以為靜中有物則可而便以才思即是已發為比則未可以為坤卦純坤而不為無陽則可而便以復之一陽已動為比則未可也所謂無時不中者所謂善觀者却於已發之際觀之者則語雖要切而其文意亦不能無斷續至於動上求靜之云則問者又轉而之它矣【案蘓氏問中是有時而中否程子曰何時而不中以事言之則有時而中以道言之何時而不中曰固是所為皆中然而觀於四者未發之時靜時自有一般氣象及至接事時又自别何也程子曰善觀者不如此却於喜怒哀樂已發之際觀之賢且説靜時如何曰謂之無物則不可然自有知覺處程子曰既有知覺却是動也怎生言靜人説復其見天地之心皆以謂至靜能見天地之心非也復之卦下面一畫便是動也安得謂之靜自古儒者皆言靜見天地之心惟某言動而見天地之心或曰莫是於動上求靜否曰固是然最難○文集曰至靜之時但有能知能覺者而無所知所覺此易卦為純坤不為無陽之象若論復卦則須以有所知覺者當之不得合為一説矣故邵子亦云一陽初動處萬物未生時此至微至妙處須虚心靜慮方始見得】其答動字靜字之問答敬何以用功之問答思慮不定之問以至若無事時須見須聞之説則皆精當【案或曰喜怒哀樂未發之前下動字下静字程子曰謂之靜則可然靜中須有物始得這裏便是難處學者莫若且先理㑹得敬能敬則自知此矣或曰敬何以用功程子曰莫若主一曰某嘗患思慮不定或思一事未了他事如麻又生如何曰不可此不誠之本須是習能專一時便好不拘思慮與應事皆要求一或曰當靜坐時物之過乎前者還見不見程子曰看事如何若是大事如祭祀前旒蔽明黈纊充耳凡物之過者不見不聞也若無事時目須見耳須聞○語録曰靜中有物者只是知覺不昧或引程子語纔有知覺便是動為問曰若云知寒覺暖便是知覺已動今未曽著於事物但有知覺在何妨其為靜不成靜坐便只是瞌睡○又曰有聞見之理在即是靜中有物】但其曰當祭祀時無所見聞則古人之制祭服而設旒纊雖曰欲其不得廣視雜聽而致其精一然非以是為眞足以全蔽其聰明使之一無見聞也若曰屨之有絇以為行戒樽之有禁以為酒戒然初未嘗以是而遂不行不飲也若使當祭之時眞為旒纊所塞遂如聾瞽則是禮容樂節皆不能知亦將何以致其誠意交於鬼神哉程子之言決不如是之過也【文集曰便是祭祀若耳無聞目無見即其升降饋奠皆不能知其時節之所宜雖有賛引之人亦不聞其告語之聲矣故前旒黈纊之説亦只是欲其専一於此而不雜他事之意非謂奉祭祀時都無見聞也】至其答過而不留之問則又有若不相直而可疑者【案或曰當敬時雖見聞莫過焉而不留否程子曰不説道非禮勿視勿聽勿者禁止之辭纔説勿字便不得也】大抵此條最多謬誤盖聽他人之問而從旁竊記非唯未了答者之意而亦未悉問者之情是以致此亂道而誤人耳然而猶幸其間紕漏顯然尚可尋繹以别其偽獨微言之湮没者遂不復傳為可惜耳【文集曰此條記録前後差舛都無理㑹後來讀者若未敢便以為非亦且合存而不論】吕氏此章之説尤多可疑如引屢空貨殖及心為甚者其於彼此盖兩失之其曰由空而後見夫中是又前章虚心以求之説也其不陷而入於浮屠者㡬希矣蓋其病根正在欲於未發之前求見夫所謂中者而執之是以屢言之而病愈甚殊不知經文所謂致中和者亦曰當其未發此心至虚如鏡之明如水之止則但當敬以存之而不使其小有偏倚至於事物之來此心發見喜怒哀樂各有攸當則又當敬以察之而不使其小有差忒而已未有如是之説也且曰未發之前則宜其不待著意推求而瞭然心目之間矣一有求之之心則是便為已發固已不得而見之况欲從而執之則其為偏倚亦甚矣又何中之可得乎且夫未發已發日用之間固有自然之機不假人力方其未發本自寂然固無所事於執及其當發則又當即事即物隨感而應亦安得塊然不動而執此未發之中耶此為義理之根本於此有差則無所不差矣此吕氏之説所以條理紊亂援引乖刺而不勝其可疑也程子譏之以為不識大本豈不信哉【案吕氏曰人莫不知理義之當無過無不及之謂中不及乎所以中也喜怒哀樂未發之前反求吾心果何為乎回也其庶乎屢空惟空然後可以見其中而空非中也必有事焉喜怒哀樂之未發無私意小知撓乎其間乃所謂空由空然後見乎中實則不見也若子貢聚聞見之多其心已實如貨殖焉所蓄有素所應有限雖曰富有亦有時而窮故億則屢而未皆中也權然後知輕重度然後知長短物皆然心為甚則心之度物甚於權度之審其應物當無毫髮之差然人應物不中節者常多其故何也由不得中而執之有私意小知撓乎其間故理義不當或過或不及猶權度之法不精則稱量百物不能無銖兩分寸之差也此所謂性命之理出於天道之自然非人私知所能為也故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語録曰孟子乃是論心自度非是心度物○又曰欲執喜怒哀樂未發之中不知如何執得那事來面前只得應他當喜便喜當怒便怒如何執得】楊氏所謂未發之時以心驗之則中之義自見執而勿失無人欲之私焉則發必中節矣又曰須於未發之際能體所謂中其曰驗之體之執之則亦吕氏之失也其曰其慟其喜中固自若疑與程子所云言和則中在其中者相似然細推之則程子之意正謂喜怒哀樂已發之處見得未發之理發見在此一事一物之中各無偏倚過不及之差乃時中之中而非渾然在中之中也若楊氏之云中固自若而又引莊周出怒不怒之言以明之則是以為聖人方當喜怒哀樂之時其心漠然同於木石而姑外示如此之形凡所云為皆不復出於中心之誠矣大抵楊氏之言多雜於老佛故其失類如此其曰當論其中否不當論其有無則至論也【案楊氏曰但於喜怒哀樂未發之際以心驗之則中之義自見非精一烏能執之○又曰執而勿失無人欲之私焉發必中節矣發而中節中固未嘗亡也孔子之慟孟子之喜因其可慟可喜而已於孔孟何有哉其慟也其喜也中固自若也鑑之照物因物而異形而鑑之明未嘗異也所謂出怒不怒則怒出於不怒出為無為則為出於不為亦此意也若聖人而無喜怒哀樂則天下之達道廢矣一人横行於天下武王亦不必恥也故於是四者當論其中節不中節不當論其有無也○又曰須是於喜怒哀樂未之際能體所謂中於喜怒哀樂已之後能得所謂和致中和則天地可位萬物可育○語録曰楊氏少時先去看莊列等文字後來雖見程子然而此念熟了不覺時出來】 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 中庸者不偏不倚無過不及而平常之理乃天命所當然精微之極致也【陳氏曰中庸止一箇厎道理所以不析開説】唯君子為能體之小人反是【黄氏曰人莫不具是性亦莫不有是道然陰陽五行之氣雜揉不齊君子小人之分趨向亦異故中庸之道惟君子能之而小人則反是】 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無忌憚也 王肅本作小人之反中庸也程子亦以為然今從之○君子之所以為中庸者以其有君子之徳而又能隨時以處中也【語録曰君子只是説箇好人時中只是説箇做得恰好厎事○又曰有君子之徳而不能隨時以處中則不免為賢知之過有君子之徳而又能隨時以處中方得到恰好處】小人之所以反中庸者以其有小人之心而又無所忌憚也【語録曰小人固是愚所為固是不肖猶知忌憚則為惡猶較得些○又曰為善者君子之徳為惡者小人之心君子而處不得中者有之小人而不至於無忌憚者亦有之惟其反中庸則方見其無忌憚也○又曰既是君子又要時中既是小人又無忌憚○又曰二又字不用亦可但恐讀者不覺故特下此字要得分明】盖中無定體隨時而在是乃平常之理也【語録曰堯授舜舜授禹都是當其時合當如此做做得來恰好所謂中也中即平常也不如此便非中便不是平常湯武亦然又如當盛夏時須要飲冷衣葛此便是中便是平常隆冬時須用飲湯重裘此便是中便是平常若極暑時重裘盛寒時衣葛便是差異便是失其中矣】君子知其在我故能戒謹不睹恐懼不聞而無時不中小人不知有此則肆欲妄行而無所忌憚矣【畨氏曰君子致存養省察之功是以無時而不中小人放肆而無忌憚是以與中庸相反】 右第二章 此下十章皆論中庸以釋首章之義文雖不屬而意實相承也變和言庸者游氏曰以性情言之則曰中和以徳行言之則曰中庸是也然中庸之中實兼中和之義【黄氏曰性情天生厎徳行人做厎性情人人一般徳行人人不同中庸之中本是和然和自中出故兼中和之義○陳氏曰中和以性情言是分體用動靜相對説中庸以徳行言是兼行事相合説】 或問此其稱仲尼曰何也曰首章夫子之意而子思言之故此以下又引夫子之言以證之也曰孫可以字其祖乎曰古者生無爵死無諡則子孫之於祖考亦名之而已矣周人冠則字而尊其名死則諡而諱其名則固巳彌文矣然未有諱其字者也故儀禮饋食之祝詞曰適爾皇祖伯某父乃直以字而面命之况孔子爵不應諡而子孫又不得稱其字以别之則將謂之何哉若曰孔子則外之之辭而又孔姓之通稱若曰夫子則又當時衆人相呼之通號也不曰仲尼而何以哉【語録曰問子思稱夫子為仲尼曰昔人未嘗諱其字程子云予年十四五從周茂叔本朝先輩尚如此伊川亦嘗呼明道字】○曰君子所以中庸小人之所以反之者何也曰中庸者無過不及而平常之理盖天命人心之正也唯君子為能知其在我而戒謹恐懼以無失其當然故能隨時而得中小人則不知有此而無所忌憚故其心每反乎此而不中不常也○曰小人之中庸王肅程子悉加反字盖疊上文之語然諸説皆謂小人實反中庸而不自知其為非乃敢自以為中庸而居之不疑如漢之胡廣唐之吕温栁宗元者則其所謂中庸是乃所以為無忌憚也如此則不煩増字而理亦通矣曰小人之情狀固有若此者矣但以文勢考之則恐未然盖論一篇之通體則此章乃引夫子所言之首章且當略舉大端以分别君子小人之趨向未當遽及此意之隱微也若語一章之語脈則上文方言君子中庸而小人反之其下且當平解兩句之義以盡其意不應偏觧上句而不解下句又遽别生它説也故疑王肅所傳之本為得其正而未必肅之所増程子從之亦不為無所据而臆決也【案程子曰小人更有甚中庸脫一反字小人不主於義理則無忌憚無忌憚所以反中庸也亦有其心畏謹而不中亦是反中庸語惡有淺深則可謂之中庸則不可】諸説皆從鄭本雖非本文之意然所以發明小人之情狀則亦曲盡其妙而足以警乎鄉原亂徳之姦矣今存吕氏以備觀考他不能盡録也【案吕氏曰君子蹈乎中庸小人反乎中庸者也君子之中庸也有君子之心又達乎時中小人之中庸也有小人之心反乎中庸無所忌憚而自謂之時中也時中者當其可之謂也時止則止時行則行當其可也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速則速可以久則久當其可也曽子子思易地則皆然禹稷顔回同道當其可也舜不告而娶周公殺管蔡孔子以微罪行當其可也小人見君子之時中唯變所適而不知當其可而欲肆其姦心濟其私欲或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則曰唯義所在而已然實未嘗知義之所在有臨喪而歌人或非之則曰是惡知禮意然實未嘗知乎禮意猖狂妄行不謹先王之法以欺惑流俗此小人之亂徳先王之所以必誅而不以聽者也】 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鮮能久矣【鮮上聲下同】 過則失中不及則未至故惟中庸之徳為至【陳氏曰至者天下之理無以加之謂】然亦人所同得初無難事但世教衰民不興行故鮮能之今已久矣論語無能字【愚謂論語有之為徳也四字不必言能而能在其中故下句無能字此章無之為徳也四字則有能知與不能知能行與不能行故下句有能字意者論語是夫子本文此章是子思櫽括】 右第三章 或問民鮮能久或以為民鮮能久於中庸之徳而以下文不能朞月守者證之何如曰不然此章方承上章小人反中庸之意而泛論之未遽及夫不能久也下章自能擇中庸者言之乃可責其不能久耳兩章各是發明一義不當遽以彼而證此也且論語無能字而所謂矣者又已然之辭故程子釋之以為民鮮有此中庸之徳則其與不能朞月守者不同文意益明白矣【語録曰縁下文有不能朞月守之説故説者皆以為久於其道之久細考兩章相去甚逺自不相蒙亦只合依論語説盖其下文正説道之不明不行鮮能知味正與程子意合也】曰此書非一時之言也章之先後又安得有次序乎曰言之固無序矣子思取之而著於此則其次第行列決有意謂不應雜置而錯陳之也故凡此書之例皆文斷而意屬讀者先因其文之所斷以求本章之説徐次其意之所屬以考相承之序則有以各盡其一章之意而不失夫全篇之㫖矣【陳氏曰子思此書分章亦有次序皆是相接續明去】然程子亦有久行之説則疑出於門人之所記盖不能無差謬【案程子曰中庸之為徳民不可須㬰離民鮮有久行其道者也】而自世教衰之一條乃論語解而夫子之手筆也【案程子曰中庸天下之至理徳合中庸可謂至矣自世教衰民不與於行鮮有中庸之徳也】諸家之説固皆不察乎此然吕氏所謂厭常喜新質薄氣弱者則有以切中學者不能固守之病讀者合諸朞月之章而自省焉則亦足以有警矣【案吕氏曰中庸者天下之所共知天下之所共行猶寒而衣饑而食渇而飲不可須㬰離也衆人之情厭常而喜新質薄而氣弱雖知不可離而亦不能久也惟君子之學自明而誠明而未至乎誠雖心悦而不去然知不可不思行不可不勉在思勉之分而氣不能無衰志不能無懈故有日月至焉者有三月不違者皆徳之可久者也若至乎誠則不思不勉至于常久而不息非聖人其孰能之】侯氏所謂民不識中故鮮能久若識得中則手動足履無非中者則其疎闊又益甚矣如曰若識得中則手動足履皆有自然之中而不可離則庶㡬耳【案侯氏曰民不能識中故鮮能久若識得中則手動足履無非中者故能久】 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過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賢者過之不肖者不及也【知者之知去聲】道者天理之當然中而已矣【陳氏曰道即中而已此乃天命之本然率性之當然厎】知愚賢不肖之過不及則生稟之異而失其中也【陳氏曰凡具於人者道理都一般但氣質之不同故有知愚賢不肖之别爾既有知愚賢不及之差過與不及皆非中也】知者知之過既以道為不足行愚者不及知又不知所以行此道之所以常不行也【語録曰知者恃其見之髙而以道為不足行○陳氏曰知者説道理太高其實行不得愚者則又懵然無知不知所以行】賢者行之過既以道為不足知不肖者不及行又不求所以知此道之所以常不明也【語録曰賢者恃其行之過而以道為不足知○陳氏曰賢者所行過當其實是見理未到不肖者不能行不求所以知○黄氏曰道曷嘗有過與不及之偏哉過與不及此道所以不明不行也然嘗竊有疑焉賢與智人品之最髙者也一有過焉則無異於愚不肖何也盖道之在天下中而已過非中也不及非中也賢且智而失之過則如楊墨而其充至於無父無君豈不深可畏哉明有所未通誠有所未立雖謂之愚與不肖可也聖賢衛道之嚴所以力勉夫人以大中之道者盖若此】 人莫不飲食也鮮能知味也 道不可離人自不察【三山陳氏曰道曷嘗離人哉特百姓日用而不知耳】是以有過不及之 右第四章 或問此其言道之不行不明何也曰此亦承上章民鮮能久之意也【三山陳氏曰惟民之鮮於中庸也既久故知賢愚不肖各隨其氣質之偏而失馬】曰知愚之過不及宜若道之所以不明也賢不肖之過不及宜若道之所以不行也今其互言之何也【語録曰此正分明交互説】曰測度深微揣摩事變能知君子之所不必知者知者之過乎中也昬昧蹇淺不能知君子之所當知者愚者之不及乎中也知之過者既唯知是務而以道為不足行愚者又不知所以行也此道之所以不行也【三山陳氏曰世之髙明洞達識見絶人者其持論常高其視薄物細故若將浼焉則必不屑於中庸之行如老佛之徒本知者也求以達理而反滅人之類非過乎至於昬迷淺陋之人則又蔽於一曲而暗於大理是又不及矣二者皆不能行道】刻意尚行驚世駭俗能行君子之所不必行者賢者之過乎中也卑汚茍賤不能行君子之所當行者不肖者之不及乎中也賢之過者既唯行是務而以道為不足知不肖者又不求所以知也此道之所以不明也【三山陳氏曰世之刻意厲行勇於有為者其操行常高其視流俗汚世若將浼焉則必不復求知於中庸之理如晨門荷蓧之徒本賢者也果於潔身而反亂大倫非過乎至於闒茸卑汚之人則又安於故常而溺於物欲是又不及矣二者皆不能明道】然道之所謂中者是乃天命人心之正當然不易之理固不外乎人生日用之間特行而不著習而不察是以不知其至而失之耳故曰人莫不飲食也鮮能知味也【陳氏曰人莫不飲食是人間日用不可闕處但人鮮能知其味譬如道乃天之命於我性之所固有厎不可以須㬰離惟是人不自求知之所以行矣而不著習矣而不察】知味之正則必嗜之而不厭矣知道之中則必守之而不失矣 子曰道其不行矣夫【夫音扶】 由不明故不行【陳氏曰人之所以不能行道者以其不能知道也】 右第五章 此章承上章而舉其不行之端以起下章之意【黄氏曰因知之過愚之不及以嘆道之不行也○又曰是引起舜事○三山陳氏曰此一句自為一章子思取夫子之言比而從之盖承上章以起下章之義若曰道不逺人猶日用飲食也由而不知故鮮能知味耳惟其不知是以不行故以道其不行之言繼之盖所以承上章之義也必如下章舜之事則知而行行而明矣盖又所以起下章之義】 子曰舜其大知也與舜好問而好察邇言隱惡而善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其斯以為舜乎【知去聲與平聲好去聲】舜之所以為大知者以其不自用而取諸人也【愚謂舜之知可謂大矣其所以為大者是不自用而樂取諸人所以常好問而好察爾言若只據一己所有便有窮盡不得謂之大矣】邇言者淺近之言猶必察焉其無遺善可知【文集曰淺近之言猶所謂尋常言語也尋常言語人之所忽而舜好察之非洞見道體無精粗差别不能然也○語録曰雖淺近閑言語中莫不有理都要見得破】然於其言之未善者則隱而不宣其善者則播而不匿其廣大光明又如此則人孰不樂告以善哉【語録曰其言之善者播之不善者隱而不宣則善者愈樂告以善而不善者亦無所愧而不惜言也若其言不善我又之於人説他説得不是則其人愧恥不復以言來告矣此其求善之心廣大如此人安得不盡以其言來告而吾亦安有不盡聞之言乎】兩端謂衆論不同之極致盖凡物皆有兩端如小大厚薄之類於善之中又執其兩端而量度以取中然後用之則其擇之審而行之至矣然非在我之權度精切不差何以與此【語録曰問如衆論有十分厚者有十分薄者取極厚極薄之二説而中摺之則此為中矣曰不然此乃子莫執中矣安得謂之中自極厚以至極薄自極大以至極小自極重以至極輕於此厚薄大小輕重之中擇其説之是者而用之是乃所謂中也若但以極厚極薄為兩端而中摺其中間以為中則其中間如何見得便是盖或極厚者説得是則用極厚之説極薄之説是則用極薄之説厚薄之中者説得是則用厚薄之中者之説至於輕重大小莫不皆然盖惟其説之是者用之不是棄其兩頭不用而但取兩頭之中者用之也○問所謂衆論不同都是善一邊厎曰惡厎已自隱而不宣了○葉氏曰兩端非如世俗説是非兩端善惡兩端之謂乃是事已是而不非事己善而非惡己皆當為之事自斯道之不明往往以是非善惡為兩端而執其中則半是半非半善半惡之論興君子不必為十分君子小人不必為十分小人茍且酌中之習乃鄉原賊徳之尤也可不辨哉】此知之所以無過不及而道之所以行也【黄氏曰因道之不行起於知者之過愚者之不及故必知如大舜而後可以冀斯道之行】 右第六章 或問此其稱舜之大知何也曰此亦承上章之意言如舜之知而不過則道之所以行也【三山陳氏曰上章既嘆道之不行此章遂以道之行者明之知者過之又鮮能知味此道之所以不行也若舜之大知知而不過則道行矣】盖不自恃其聰明而樂取諸人者如此則非知者之過矣又能執兩端而用其中則非愚者之不及矣此舜之知所以為大而非他人之所及也兩端之説吕楊為優【案吕氏曰兩端過與不及也執其兩端乃所以用其時中猶持權衡而無物輕重皆得其平故舜之所以為舜取諸人用諸民皆以能執兩端而不失中也○楊氏曰執其兩端所以權輕重而取中也由是而用於民雖愚者可及也】程子以為執持過不及之兩端使民不得行則恐非文意矣盖當衆論不同之際未知其孰為過孰為不及而執為中也故必兼總衆説以執其不同之極處而求其義理之至當然後有以知夫無過不及之在此而在所當行若其未然則又安能先識彼兩端者之為過不及而不可行哉【案蘓氏問舜執其兩端註以為過不及之兩端是乎程子曰是曰既過不及又何執乎程子曰執猶今之所謂執持使不得行也舜猶持過不及使民不得行而用其中使民行之也】 子曰人皆曰予知驅而納諸罟擭䧟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人皆曰予知擇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予知之知去聲罟音古擭胡化反阱才性反辟避同期居之反】 罟網也擭機檻也䧟阱坑坎也皆所以揜取禽獸者也【愚謂此形容禍機之所伏】擇乎中庸辨别衆理以求所謂中庸即上章好問用中之事也期月匝一月也言知禍而不知辟以况能擇而不能守皆不得為知也【葉氏曰罟擭䧟阱人皆知其為掩捕而設而不能避之此殆借此以興起能擇中庸而不能不變於旬月之後】右第七章 承上章大知而言又舉不明之端以起下章也【黄氏曰因賢者之過不肖者之不及以嘆道之不明也○又曰是引起顔子事】 或問七章之説曰此以上句起下句如詩之興耳或以二句各為一事言之則失之也 子曰回之為人也擇乎中庸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 回孔子弟子顔淵名拳拳奉持之貌服猶著也膺胷也奉持而著之心胷之間言能守也【陳氏曰謂守之而牢固不失】顔子盖真知之故能擇能守如此【陳氏曰惟其能擇而又能守之乃為眞能知之】此行之所以無過不及而道之所以明也【黄氏曰因道之不明起於賢者之過不肖者之不及故必賢如顔子而後可以望斯道之明】 右第八章 或問此其稱回之賢何也曰承上章不能朞月守者而言如回之賢而不過則道之所以明也盖能擇乎中庸則無賢者之過矣服膺弗失則非不肖者之不及矣然則兹賢也乃其所以為知也歟曰諸説如何曰程子所引屢空張子所引未見其止皆非論語之本意【案程子曰顔子所以大過人者只是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與能屢空耳○張子曰顔子未至聖人而不已故仲尼賢其進未得中而不居故惜夫未見其止也】唯吕氏之論顔子有曰隨其所至盡其所得據而守之則拳拳服膺而不敢失勉而進之則既竭吾才而不敢緩此所以恍惚前後而不可為象求見聖人之止欲罷而不能也此數言者乃為親切確實而足以見其深潛縝宻之意學者所宜諷誦而服行也但求見聖人之止一句文義亦未安耳【案吕氏曰如顔子者可謂能擇而能守也高明不可窮博厚不可極則中道不可識故仰之彌高鑚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察其志也非見聖人之卓不足謂之中隨其所至盡其所得據而守之則拳拳服膺而不敢失勉而進之則既竭吾才而不敢緩此所以恍惚前後而不可為像求見聖人之止欲罷而不能也】侯氏曰中庸豈可擇擇則二矣其務為過高而不顧經文義理之實也亦甚矣哉【案侯氏曰中庸豈可擇擇則二矣此云擇者如博學之審問之明辨之勉而中思而得者也故曰擇乎中庸】 子曰天下國家可均也爵禄可辭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 均平治也三者亦知仁勇之事【陳氏曰可均似知可辭似仁可蹈似勇】天下之至難也然不必其合於中庸則質之近似者皆能以力為之【文集曰三者只知就其所長處著力做去而不擇乎中庸耳○語録曰中庸便是三者之間非是别有箇道理只於三者做到那恰好處便是中庸○陳氏曰天下國家至大難治也而資稟明敏者能之爵禄人之所欲難郤也而資稟高潔者能之白刃人之所畏難犯也而資稟勇敢者能之則是三者雖最難而皆可以力為】若中庸則雖不必皆如三者之難然非義精仁熟而無一毫人欲之私者不能及也【陳氏曰中庸乃天命人心之當然不可以資質勉强而為之須是學問工夫篤至到那義精仁熟處眞有以自勝其人欲之私方能盡得此則若易而實難也】三者難而易中庸易而難此民之所以鮮能也【黄氏曰天下至難之事人或能之而中庸則鮮能也】右第九章 亦承上章以起下章【黄氏曰是引起子路事】 或問中庸不可能何也曰此亦承上章之意以三者之難明中庸之尤難也盖三者之事亦知仁勇之屬而人之所難然皆取必於行而無擇於義且或出於氣質之偏事勢之迫未必從容而中節也若曰中庸則雖無難知難行之事然天理渾然無過不及茍一毫之私意有所未盡則雖欲擇而守之而擬議之間忽已墮於過與不及之偏而不自知矣此其所以雖若甚易而實不可能也故程子以克己最難言之其㫖深矣【案程子曰克己最難故曰中庸不可能也】游氏以舜為絶學無為【案游氏曰其曰其斯以為舜則絶學無為矣】而楊氏亦謂有能斯有為之者其違道逺矣循天下固然之理而行其所無事焉夫何能之有【案此皆楊氏全文】則皆老佛之緒餘而楊氏下章所論不知不能為道逺人之意亦非儒者之言也二公學於程氏之門號稱髙弟而其言乃如此殊不可曉也已 子路問强 子路孔子弟子仲由也子路好勇故問强 子曰南方之强與北方之强與抑而强與【與平聲】 抑語辭而汝也 寛柔以教不報無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 寛柔以教謂含容巽順以誨人之不及也不報無道謂横逆之來直受之而不報也南方風氣柔弱故以含忍之力勝人為强【語録曰忍耐得便是南方之强○或曰南方之性既曰寛柔矣何强之云三山陳氏曰守其氣質而不變是亦强也】君子之道也【陳氏曰此君子只平説如君子長者之謂】 衽金革死而不厭北方之强也而强者居之 衽席也【三山陳氏曰卧席曰衽】金戈兵之屬革甲胄之屬北方風氣剛勁故以果敢之力勝人為强强者之事也 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矯中立而不倚强哉矯國有道不變塞焉强哉矯國無道至死不變强哉矯 此四者汝之所當强也【陳氏曰四者之强乃中庸之道所當强者】矯强貌詩曰矯矯虎臣是也【詩傳曰矯矯武貌】倚偏著也【語録曰如倚於勇倚於智皆是偏倚處】塞未達也國有道不變未達之所守國無道不變平生之所守也【語録曰未達時要行其所學既達了却變其所學當不變未達之所守也○又曰國有道則有達之理故不變其未達之所守若國無道則有不幸而死之理故不變其平生之所守不變其未達之所守易不變其平生之所守難】此則所謂中庸之不可能者非有以自勝其人欲之私不能擇而守也【陳氏曰凡此皆有以自勝其人欲之私能中庸之不可能者是乃能擇而能守所謂理義之勇而非血氣之勇矣】君子之强孰大於是【陳氏曰此君子是指成徳之人】夫子以是告子路者所以抑其血氣之剛而進之以徳義之勇也 或問此其記子路之問强何也曰亦承上章之意以明擇中庸而守之非强不能而所謂强者又非世俗之所謂强也盖强者力有以勝人之名也凡人和而無節則必至於流【陳氏曰和則易至於和光同塵失之太軟而流蕩】中立而無依則必至於倚【語録曰凡人中立而無所依則必至於倚不西而東】國有道而富貴或不能不改其平素【陳氏曰是富貴能淫】國無道而貧賤或不能久處乎窮約【陳氏曰是貧賤能移】非持守之力有以勝人者其孰能及之故此四者汝子路之所當强也南方之强不及强者也北方之强過乎强者也四者之强强之中也【三山陳氏曰南北之强雖不同要之皆偏耳至於汝之所當强者則必當如下文之説此則理義之强得强之中矣】子路好勇故聖人之言所以長其善而救其失者類如此曰和與物同故疑於流而以不流為强中立本無所依又何疑於倚而以不倚為强哉曰中立固無所依也然凡物之情唯强者為能無所依而獨立弱而無所依則其不傾側而偃仆者㡬希矣此中立之所以疑於必倚而不倚之所以為强也【語録曰如和便有流若是中便自不倚何必又説不倚後思之柔弱厎中立則必欹倒若能中立而不倚方見硬健處○又曰惟强壯有力者乃能中立不待所依而自無所倚如有病厎人氣弱不能自持他若中立必有一物憑依乃能不倚不然則傾倒而偃仆矣○永嘉陳氏曰中立者四邊虚剛立不住易得求倚惟强有力者不假倚自然中立】曰諸説如何曰大意則皆得之惟以矯為矯揉之矯【案吕氏曰矯之為言猶揉木也木之性能曲能直將使成材而為器故曲者直者皆在所矯人之才有過有不及將使合乎中庸則過與不及皆在所矯】以南方之强為矯哉之强與顔子之强以抑而强者為子路之强與北方之强者【案侯氏曰南方之强顔子之强似之故曰君子居之北方之强子路之强似之故曰而强者居之君子以自勝為强故曰强哉矯】為未然耳 子曰素隱行怪後世有述焉吾弗為之矣 素按漢書當作索盖字之誤也索隱行怪言深求隱僻之理而過為詭異之行也【語録曰問深求隱僻之理如漢儒災異之類否曰漢儒災異猶自有説得是處如戰國鄒衍推五徳之事後漢䜟緯之書便是隠僻○三山陳氏曰詭異之行荀子所謂茍難者於陵仲子申屠狄尾生之徒是也○愚謂深求隠僻之理是求知乎人之所不能知過為詭異之行是求行乎人之所不能行】然以其足以欺世而盜名故後世或有稱述之者此知之過而不擇乎善行之過而不用其中【語録曰索隱是知者過之行怪是賢者過之】不當强而强者也聖人豈為之哉 君子遵道而行半塗而廢吾弗能已矣 遵道而行則能擇乎善矣半塗而廢則力之不足也此其知雖足以及之而行有不逮【陳氏曰遵道而行似乎能知半塗而廢實未能行】當强而不强者也已止也聖人於此非勉焉而不敢廢盖至誠無息自有所不能止也 君子依乎中庸遯世不見知而不悔唯聖者能之不為索隱行怪則依乎中庸而已不能半塗而廢是以遯世不見知而不悔也【語録曰此兩句結上文兩意依乎中庸便是吾弗為之意遯世不見知而不悔便是吾弗能已之意】此中庸之成徳知之盡仁之至不賴勇而裕如者正吾夫子之事而猶不自居也故曰唯聖者能之而已 右第十一章 子思所引夫子之言以明首章之義者止此盖此篇大㫖以知仁勇三達徳為入道之門故於篇首即以大舜顔淵子路之事明之舜知也顔淵仁也子路勇也三者廢其一則無以造道而成徳矣【潘氏曰中庸之道至精至微非知者不足以知之至公至正非仁者不足以體之其為道也非須㬰可離非一蹴可到故惟勇者然後有以自强而不息焉大抵知仁勇三者皆此性之徳也中庸之道即率性而行者也非有是徳則無以體是道】餘見第二十章 或問十一章素隱之説曰吕氏從鄭注以素為傃固有未安【案吕氏曰素讀如傃郷之傃猶素其位之素也】唯其舊説有謂無徳而隱為素隱者於義略通又以遯世不見知之説反之似亦有據但素字之義與後章素其位之素不應頓異則又若有可疑者獨漢書藝文志劉歆論神仙家流引此而以素為索顔氏又釋之以為求索隱暗之事則二字之義既明而與下文行怪二字語勢亦相類其説近是盖當時所本猶未誤至鄭氏時乃失之耳【語録曰漢志引中庸云索隱行怪素索二字相近素隱從來解不分曉作索隱讀亦有理】游氏所謂離人而立於獨與夫未免有念之云皆非儒者之語也【案游氏曰遁世不見知而不悔者疑慮不萌於心確乎其不可拔也非離人而立於獨者不足以與此若不逺復者未免於有念也】 中庸纂疏卷一 <經部,四書類,四書纂疏__中庸纂疏> 欽定四庫全書 中庸纂疏卷二 宋 趙順孫 撰 朱子章句 君子之道費而隠【費符味及】 費用之廣也隠體之微也【語録曰道者兼體用該隱費而言也○或説形而下者為費形而上者為隱曰形而下者甚廣其形而上者實行乎其間而無物不具無處不有故曰費就其中形而上者有非視聽所及故曰隱○黄氏曰如今風雨之時滿室皆隂氣然不可見此體之隱也其著人衣服則覺得濕潤著人腠理則覺得酸楚此顯而可見者用之廣也然著人衣服身體即是那滿室陰濕之氣耳】 夫婦之愚可以與知焉及其至也雖聖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婦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雖聖人亦有所不能焉天地之大也人猶有所憾故君子語大天下莫能載焉語小天下莫能破焉【與去聲】 君子之道近自夫婦居室之間【文集曰男女居室人事之至近而道行乎其間】逺而至於聖人天地之所不能盡【語録曰道無所不在無窮無盡聖人亦做不盡天地亦做不盡】其大無外其小無内【語録曰如云天下莫能載是無外天下莫能破是無内謂如物有至小而可破作兩者是中著得一物在若云無内則是至小更不容破了】可謂費矣然其理之所以然則隠而莫之見也【文集曰大抵自夫婦之所能知能行直至聖人天地之所不能盡皆是説費處而所謂隱者不離於此也○語録曰費是道之用隱是道之所以然而不可見處】蓋可知可能者道中之一事【陳氏曰是就日用間一二事論如事親事長之類】及其至而聖人不知不能則舉全體而言聖人固有所不能盡也【語録曰人多以至為道之精妙處若是道之精妙有所不知不能便與庸人無異何足為聖人這至只是道之盡處所不知所不能是没要厎事他大本大根元無欠闕只是古今事變禮樂制度便也須學○又曰聖人不能知不能行者非至妙處聖人不能知而不能行天地間固有不要厎事聖人不能盡知要厎則聖人能知之能行之若至妙處聖人不能知不能行粗處却能之非聖人乃凡人也○又曰道無不包若盡論之聖人豈能纎悉盡知】侯氏曰聖人所不知如孔子問禮問官之類所不能如孔子不得位堯舜病博施之類【文集曰侯氏之説是非全體中之不能者○語録曰問侯氏止尋得一二事元不曽説著及其至也之意此是聖人看得徹厎故於此理亦有未肯自居處曰夫婦之與知能行是萬分中有一分聖人不知不能是萬分中欠得一分○問以孔子不得位為聖人所不能禄位名夀此在天者聖人如何能必得曰中庸明説大徳必得其位孔子有大徳而不得其位如何不是不能】愚謂人所憾於天地如覆載生成之偏及寒暑災祥之不得其正者【文集曰問所憾恐非謂天能生覆而不能形載地能形載而不能生覆恐只在於陰陽寒暑之或乖其常吉凶災祥之或失其宜品類之枯敗夭折而不得遂其理此雖天地不能無憾人固不能無憾此也曰既是不可必望其全便是有未足處】 詩云鳶飛戾天魚躍于淵言其上下察也【鳶余専反】 詩大雅旱麓之篇鳶鴟類戾至也察著也【文集曰察者昭著之義言道體之流行發見昭著如此也○語録曰察非審察之察如天地明察之察】子思引此詩以明化育流行上下昭著莫非此理之用所謂費也然其所以然者則非見聞所及所謂隠也【語録曰鳶飛魚躍上下昭著莫非至理但又視之不見聽之不聞□將出來不得須是於此自有所見○又曰如鳶飛亦是費魚躍亦是費而所以為費者試討箇物來看○又曰鳶飛魚躍費也必有一箇什麽物使得如此此便是隱○三山陳氏曰天地之間有一物必有一理有所謂已然者必有所謂所以然者鳶則天而不能淵魚則淵而不能天此其用也已然者也是必有所謂所以然者以為之體然體之隱初不離於用之顯也】故程子曰此一節子思喫為人處活潑潑地【語録曰活只是不滯於一隅○永嘉陳氏曰大要不要人去昬嘿窈㝠中求道理處處平平㑹得時多少分明快活】讀者其致思焉 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婦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結上文 右第十二章子思之言蓋以申明首章道不可離之意也其下八章雜引孔子之言以明之 或問十二章之說曰道之用廣而其體則微宻而不可見所謂費而隠也即其近而言之男女居室人道之常雖愚不肖亦能知而行之極其逺而言之則天下之大事物之多聖人亦容有不盡知盡能者也【永嘉陳氏曰自其明白坦蕩者言之則雖夫婦之愚不肖皆可得而知可得而行自其纎悉極至者言之雖聖人有所不能盡知不能盡行】然非獨聖人有所不知不能也天能生覆而不能形載地能形載而不能生覆至於氣化流行則隂陽寒暑吉凶災祥不能盡得其正者尤多此所以雖以天地之大而人猶有憾也【或曰夫既謂之聖人矣尚何不知不能之有三山陳氏曰天地之大也尚有所憾焉况聖人乎水旱螟蝗祁寒暑雨人將怨咨又不能使物物皆得其所欲是有憾已舉此以明聖人之所不知不能者也】夫自夫婦之愚不肖所能知行至於聖人天地之所不能盡道蓋無所不在也【陳氏曰自夫婦之與知能行處道固無所不在及聖人之所不能知不能行處而道亦無所不在至於天地之大猶有所憾處而道亦無所不在】故君子之語道也其大至於天地聖人之所不能盡而道無不包則天下莫能載矣其小至於愚夫愚婦之所能知能行而道無不體則天下莫能破矣道之在天下其用之廣如此可謂費矣而其所用之體則不離乎此而有非視聴之所及者此所以為費而隠也【黄氏曰道之見於用者費也其所以為是用者隱也費猶木之有枝葉可見者隱猶木之有根本不可見者也○永嘉陳氏曰語其大而天下莫能載語其小而天下莫能破凡此是説道之費處其體之隱則在其中矣故不言隱非於費之外别有所謂隱也使别有隱可見有隱可言則非體用一源顯微無間已不足為道矣】子思之言至此極矣然猶以為不足以盡其意也故又引詩以明之曰鳶飛戾天魚躍于淵所以言道之體用上下昭著而無所不在也【陳氏曰道之體用甚昭朗流動充滿上下之間無所不在】造端乎夫婦極其近小而言也察乎天地極其逺大而言也【文集曰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婦之微宻而語其極則察乎天地之髙深○三山陳氏曰造端乎夫婦其道甚近而小也然要其極以至於逺且大則凡昭然天地之間者莫非其理之不可揜】蓋夫婦之際隠微之間尤見道之不可離處知其造端乎此則其所以戒謹恐懼之實無不至矣【文集曰幽闇之中衽席之上人或䙝而慢之則天命有所不行矣】易首乾坤而重咸恒詩首關雎而戒淫佚書記釐降禮謹大昬皆此意也○曰諸說如何曰程子至矣張子以聖人為夷惠之徒既已失之【案張子曰聖人若夷惠之徒亦未知君子之道若知君子之道亦不入於偏】又曰君子之道逹諸天故聖人有所不知夫婦之智淆諸物故聖人有所不與【案此皆張子全語】則又析其所不知不能而兩之皆不可曉也已曰諸家皆以夫婦之能知能行者為道之費聖人之所不知不能而天地有憾者為道之隠其於文義協矣若從程子之說則使章内専言費而不及隠恐其有未安也曰謂不知不能為隠似矣若天地有憾鳶飛魚躍察乎天地而欲亦謂之隠則恐未然且隠之為言正以其非言語指陳之可及耳故獨舉費而隠常黙具乎其中若於費外别有隠而可言則已不得為隠矣程子之云又何疑耶【三山陳氏曰先儒有以聖人所不知不能語大語小者明其為隱矣繹其義反諸理而不安也夫所謂隱者而聖人不知不能則聖人亦不足貴矣謂小而莫能破者為隱則小之為義非要妙之謂也曰費而隱者費中有隱非費之外别有隱者也】○曰然則程子所謂鳶飛魚躍子思喫為人處與必有事焉而勿正心之意同活潑潑地者何也曰道之流行見於天地之間無所不在在上則鳶之飛而戾于天者此也在下則魚之躍而出于淵者此也其在人則日用之間人倫之際夫婦之所知所能而聖人之所不知不能者亦此也此其流行見於上下之間者可謂著矣子思於此指而言之惟欲學者於此黙而識之則為有以洞見道體之妙而無疑而程子以為子思喫為人處者正以示人之意為莫切於此也【文集曰喫為人處是要人就此瞥地便見得箇天理全體】其曰與必有事焉而勿正心之意同活潑潑地則又以明道之體用流行見充塞天地亘古亘今雖未嘗有一毫之空闕一息之間斷然其在人而見諸日用之間者則初不外乎此心故必此心之存而後有以自覺也【文集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者乃指此心之存主處活潑潑地者方是形容天理流行無所滯礙之妙盖以道之體用流行發見雖無間息然在人而見諸日用者初不外乎此心故必此心之存然後方見其全體呈露妙用顯行活潑潑地略無滯礙耳若見得破則即此湏㬰之頃此體便已洞然○黄氏曰看中庸到此一章若無所見則亦不足以為道矣充塞天地間無非是理無一毫空闕無一息間斷是非拘牽文義者之所能識也】必有事焉而勿正心活潑潑地亦曰此心之存而全體呈露妙用顯行無所滯礙云爾非必仰而視乎鳶之飛俯而觀乎魚之躍然後可以得之也抑孟子此言固為精宻然但為學者集義養氣而耳至於程子借以為言則又以明學者洞見道體之妙非但如孟子之意而已也【文集曰程子借孟子之語發明已意説不到處後人却作實語看了】蓋此一言雖若二事然其實則必有事焉半詞之間已盡其意善用力者苟能於此超然黙㑹則道體之妙已躍如矣何待下句而後足於言耶聖賢特恐學者用力之過而反為所累故更以下句解之欲其雖有所事而不為所累耳非謂必有事焉之外又當别設此念以為正心之防也【永嘉陳氏曰今世做工夫人心却不曽放去又多失於迫切不做工夫人心裏自在又却都没一事】曰然則其所謂活潑潑地者毋乃釋氏之遺意耶曰此但俚俗之常談釋氏蓋嘗言之而吾亦言之耳彼固不得而専之也况吾之所言雖與彼同而所形容實與彼異若出於吾之所謂則夫道之體用固無不在然鳶而必戾于天魚而必躍于淵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各止其所而不可亂也若如釋氏之云則鳶可以躍淵而魚可以戾天矣是安可同日而語哉【語録曰問引君臣父子為言此吾儒之所以異於佛者如何曰鳶飛魚躍只是言其發見耳釋亦言發見但渠言發見却一切混亂至吾儒須辨其定分君臣父子皆定分也鳶必戾于天魚必躍于淵】且子思以夫婦言之所以明人事之至近而天理在焉釋氏則舉此而絶之矣又安可同年而語哉○曰吕氏以下如何曰吕氏分此以上論中以下論庸又謂費則常道隠則至道恐皆未安【案吕氏曰此以上論中此以下論庸此章言常道之終始費則常道隱則至道惟能盡常道乃所以為至道】謝氏既曰非是極其上下而言矣又曰非指鳶魚而言蓋曰子思之引此詩姑借二物以明道體無所不在之實非以是為窮其上下之極而形其無所不包之量也又非以是二物専為形其無所不在之體而欲學者之必觀乎此也此其明程子之意蓋有非一時同門之士所得聞者而又别以夫子與㸃之意明之則其為說益以精矣但所謂察見天理者恐非本文之訓而於程子之意亦未免小失之耳【案謝氏曰鳶飛戾天魚躍于淵非是極其上下而言盖眞箇見得如此此正是子思喫道與人處若從此解悟便可入堯舜氣象○又曰鳶飛戾天魚躍于淵無些私意丄下察以明道體無所不在非指鳶魚而言也若指鳶魚言則上面更有天下面更有地在知勿忘勿助長則知此知此則知夫子與㸃之意○又曰詩云鳶飛戾天魚躍于淵猶韓愈所謂魚川泳而鳥雲飛上下自然各得其所也子思之意言上下察猶孟子所謂必有事焉而勿正察見天理不用私意也】游氏之說其不可曉者尤多如以良知良能之所自出為道之費則良知良能者不得為道而在道之外矣又以不可知不可能者為道之隠則所謂道者乃無用之長物而人亦無所頼於道矣所引天地明察似於彼此文意兩皆失之至於所謂七聖皆迷之地則莊生邪遁荒唐之語尤非所以論中庸也【案游氏曰唯費也則良知良能所自出故夫婦之愚不肖可以與知而能行焉惟隱也則非有思者所可知非有為者所可能故聖人有所不知不能焉蓋聖人者徳之成而業之大也過此以往則神矣無方也不可知無體也不可能此七聖皆迷之地也孝經曰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蓋事父母之心雖夫婦之愚不肖亦與有焉及其至也天地明察神明彰矣則雖聖人之徳又何以加此此中庸所以為至也○語録曰㳺氏有七聖皆迷之説設如把至作精妙説則下文語大語小便如何分】楊氏以大而化之非智力所及為聖人不知不能以祁寒暑雨雖天地不能易其節為道之不可能而人所以有憾於天地則於文義既有所不通而又曰人雖有憾而道固自若則其失愈逺矣其曰非體物而不遺者其孰能察之其用體字察字又皆非經文之正意也【案楊氏曰自可欲之善至於充實輝光之大致知力行之積也大而化之至於不可知之神則非知力所及也徳盛仁熟而自至焉耳故及其至也聖人有所不知不能焉○又曰祁寒暑雨之變其機自爾雖天地之大不能易其節也夫道之不可能也如是而人雖猶有憾焉道固自若也○又曰鳶飛魚躍非夫體物而不遺者其孰能察之】大抵此章若從諸家以聖人所不知不能為隠則其為說之弊必至於此而後已嘗試循其說而體驗之若有以使人神識飛揚瞀迷惑而無所底止子思之意其不出此也必矣唯侯氏不知不能之說最為明白但所引聖而不可知者孟子本謂人所不能測耳非此文之意也其他又有大不可曉者亦不足深論也【案侯氏曰所不能者如聖而不可知之神】 子曰道不逺人人之為道而逺人不可以為道 道者率性而已固衆人之所能知能行者也故常不逺於人【黄氏曰率性之謂道道何嘗逺人此人字兼人已而言乃一章之綱領也自己觀之已便具此道自人觀之人亦具此道】若為道者厭其卑近以為不足為而反務為髙逺難行之事則非所以為道矣【黄氏曰此指為道之人已身而言己之身便具此道又豈可逺此身以為道】 詩云伐柯伐柯其則不逺執柯以伐柯睨而視之猶以為逺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睨研計反】 詩豳風伐柯之篇柯斧柄則法也睨邪視也言人執柯伐木以為柯者彼柯長短之法在此柯耳【語録曰執柯以伐柯不用更别去討法則只你那手中所執者便是則】然猶有彼此之别故伐者視之猶以為逺也【葉氏曰睨視所伐之柯猶見其未施工治與所執之柯未為一體則是猶有忖量之意】若以人治人則所以為人之道各在當人之身初無彼此之别【語録曰若此箇道理人人具有纔要做厎便是初無彼此之别放去收回只在這些子間何用别處討○三山陳氏曰以身為道道即在身其近不止於以此柯視彼柯也特人自不察耳】故君子之治人也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其人能改即止不治蓋責之以其所能知能行非欲其逺人以為道也【語録曰未改以前是失却人道既改便是復得人道了更何用治他○又曰人人本自有許多道理只是不曽依得這道理却做從不是道理處去今欲治之不是將他人厎道理去治他又不是分我厎道理與他他本有此道理我但因其自有者還以治之而已○黄氏曰此指已所治之人乃指他人而言人之身亦具此道故但以人所具之道還以導之能改則止亦不可外人以求道○又曰人即道也以彼之道治彼之身能改其不善則本人之身還得本人之道矣又安得不止而尚他求哉○陳氏曰君子之治人只就本人身上當然道理還治本人之身初無彼此之别也及其人能改了便止如此則不以髙逺難行厎去責他只把他能知能行厎去治他】張子所謂以衆人望人則易從是也【語録曰道者衆人之道衆人所能知能行者今人自做未得衆人耳此衆人不是説不好厎人○永嘉陳氏曰衆人之説即天生烝民凡厥庶民之謂亦是將他共有道理治他乃天理人倫之類若以蠢蠢昬昬為衆人非聖人意】 忠恕違道不逺施諸已而不願亦勿施於人 盡已之心為忠【語録曰忠者盡已之心無少偽妄○又曰只是盡自家之心不要有一毫不盡○又曰須是十分盡得方始是盡若七分盡得三分未盡也是不忠○陳氏曰忠是就心説是盡已之心無不眞實者】推己及人為恕【語録曰恕者推已及物各得所欲○又曰知得我是要恁地想人亦要恁地而今不可不教他恁地三反五折便是推已及物○陳氏曰恕是就待人接物處説只是推已心之所眞實者以及人物而已○又曰推己心以及人要如己心之所欲便是恕】違去也如春秋傳齊師違榖七里之違言自此至彼相去不逺非背而去之之謂也道即其不逺人者是也施諸已而不願亦勿施於人忠恕之事也【語録曰問此只是恕何故將作忠恕説曰忠恕兩箇離不得方忠時未見得恕及至恕時忠行乎其間施諸已而不願亦勿施諸人非忠者不能也】以已之心度人之心未嘗不同則道之不逺於人者可見故已之所不欲則勿以施之於人亦不逺人以為道之事【黄氏曰此即已之身而得待人之道待人之道不必逺求觀其施於已者而已】張子所謂以愛已之心愛人則盡仁是也【語録曰凡人責人處急責已處緩愛已則急愛人則緩若拽轉頭來便自道理流行○永嘉陳氏曰此因恕而言仁耳恕是求仁之事推愛已之心以愛人恕者之事也以愛已之心愛人仁者之事也忠恕違道不逺轉一過即仁矣故張子以仁言】 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庸徳之行庸言之謹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餘不敢盡言顧行行顧言君子胡不慥慥爾【子臣弟友四字絶句】 求猶責也道不逺人凡已之所以責人者皆道之所當然也故反之以自責而自修焉【黄氏曰此即人之身而得治已之道治已之道初不難見觀其責於人者而已】庸平常也行者踐其實謹者擇其可【陳氏曰雖平常之行亦必踐其實平常之言亦必致其謹】徳不足而勉則行益力言有餘而訒則謹益至謹之至則言顧行矣行之力則行顧言矣【三山陳氏曰人之言常有餘於行而其行常不足於言苟言而顧其行則言之有餘者將自損行而顧其言則行之不足者將自勉矣】慥慥篤實貌【愚謂篤實者篤厚而眞實也】言君子之言行如此豈不慥慥乎賛美之也凡此皆不逺人以為道之事【三山陳氏曰此一章起於道不逺人至此而畢語若雜出而意脈貫通反復於人已之間者詳盡明切而有序其歸不過致謹於言行以盡其實耳苟繹思而從事焉則其於處人已之道兩盡而無間矣】張子所謂以責人之心責已則盡道是也【愚謂我之所望於人者即我所當自盡之則不是將他人道理來治我蓋以得於天之所同然者而自治其身爾】 右第十三章 道不逺人者夫婦所能丘未能一者聖人所不能【或疑四者乃聖人切身事如前所援堯舜病博施之類則聖人有不能處若此四者豈眞有所不能耶永嘉陳氏曰只此四者纔處得不恰好皆未能盡道前章説聖人不能即謂此類如博施濟衆豈眞不能耶或百中遺一或千中遺一亦聖人所病也豈是都做不得】皆費也而其所以然者則至隠存焉【輔氏曰即人之所行言之故但及其費而隱自存】下章放此 或問十三章之說子以為以人治人為以彼人之道還治彼人善矣又謂責其所能知能行而引張子之說以實之則無乃流於姑息之論而所謂人之道者不得為道之全也耶曰上章固言之矣夫婦之所能知能行者道也聖人之所不知不能而天地猶有憾者亦道也然自人而言則夫婦之所能知能行者人之所切於身而不可須㬰離者也至於天地聖人所不能及則其求之當有漸次而或非日用之所急矣然則責人而先其切於身之不可離者後其有漸而不急者是乃行逺自邇升髙自卑之序使其由是而不已焉則人道之全亦將可以馴致今必以是為姑息而遽欲盡道以責於人吾見其失先後之序違緩急之冝人之受責者將至於有所不堪而道之無窮則終非一人一日之所能盡也是亦兩失之而已焉爾○曰子臣弟友之絶句何也曰夫子之意蓋曰我之所責乎子之事已者如此而反求乎已之所以事父則未能如此也所責乎臣之事已者如此而反求乎已之所以事君則未能如此也所責乎弟之事已者如此而反求乎已之所以事兄則未能如此也所責乎朋友之施已者如此而反求乎已之所以先施於彼者則未能如此也於是以其所以責彼者自責於庸言庸行之間蓋不待求之於他而吾之所以自修之則具於此矣【語録曰常人責子必欲其孝於我然不知我之所以事父者曾孝否以我責子之心而反推已之所以事父此便是則也常人責臣必欲其忠於我然不知我之事君者盡忠否以我責臣之心而反之於我則其則在此矣○黄氏曰或以所求于臣一句而有疑非也古人君臣字多通用諸侯大夫有土者皆稱君其下皆稱臣凡卑之於尊僕隷之於主便有臣義】今或不得其讀而以父君兄之四字為絶句則於文意有所不通而其義亦何所當哉【文集曰此處主意立文與大學絜矩一章相似人多誤讀○葉氏曰舊讀是以恕已之心恕人今讀是以責人之心責已若如舊説當云所求乎子以事父以字全是起句意義一讀之間直繫利害如此】○曰諸說如何曰諸家說論語者多引此章以明一以貫之之義說此章者又引論語以釋違道不逺之意一矛一盾終不相謀而牽合不置學者蓋深病之及深考乎程子之言有所謂動以天者然後知二者之為忠恕其迹雖同而所以為忠恕者其心實異非其知徳之深知言之至其孰能判然如此而無疑哉然盡已推已乃忠恕之所以名而正為此章違道不逺之事若動以天而一以貫之則不待盡已而至誠者自無息不待推已而萬物已各得其所矣曽子之言蓋指其不可名之妙而借其可名之粗以明之學者黙識於言意之表則亦足以互相明而不害其為同也餘說雖多大槩放此推此意以觀之則其為得失自可見矣【案程子曰以已及物忠也推已及物恕也違道不逺是也忠恕一以貫之忠者天道恕者人道忠者無妄恕者所以行乎忠也忠者體恕者用大本達道也此與違道不逺異者動以天爾○語録曰論著忠恕名義自合依子思忠恕違道不逺是也曾子所説却是移上一階説聖人之忠恕到程子又移上一階説天地之忠恕其實只一箇忠恕須自看教有許多等級分明○又曰曽子忠恕與子思忠恕不同曽子忠恕是天子思忠恕尚是人在○黄氏曰今且把違道不逺之忠恕來看便分曉聖人之忠恕天道也學者便是人道也如何又説忠是天道恕是人道以聖人去比學者聖人之忠是天之天聖人之恕是天之人學者之忠是人之天學者之恕是人之人畢竟忠喚做體便是近那未發處故雖學者亦有箇天恕喚做用便是推出外去了雖聖人亦有箇人忠只是盡自家心便較易恕是逐一去做便著力○輔氏曰違道不逺者學者之忠恕也動以天者聖人之忠恕也曾子一貫之忠恕雖借學者之事而言其所以異者只是動以天爾所謂動以天爾者蓋於忠上已全盡了不待推而自然及物也如所謂以已及物仁也此則夫子之一貫所謂動以天也○陳氏曰中庸説忠恕違道不逺正是説學者之忠恕曾子説夫子之道忠恕乃是説聖人之忠恕聖人忠恕是天道學者忠恕是人道】違道不逺如齊師違榖七里之違非背而去之之謂愚固已言之矣諸說於此多所未合則不察文義而强為之說之過也夫齊師違榖七里而榖人不知則非昔已在榖而今始去之也蓋曰自此而去以至於榖纔七里耳孟子所云夜氣不足以存則其違禽獸不逺矣非謂昔本禽獸而今始違之也亦曰自此而去以入於禽獸不逺耳蓋所謂道者當然之理而已根於人心而見諸行事不待勉而能也然唯盡已之心而推以及人可以得其當然之實而施無不當不然則求之愈逺而愈不近矣此所以自是忠恕而往以至於道獨為不逺其曰違者非背而去之之謂也【三山陳氏曰違非背違之違乃相去之義猶言某去某云爾】程子又謂事上之道莫若忠待下之道莫若恕【案此乃程子全語】此則不可曉者若姑以所重言之則似亦不為無理若究其極則忠之與恕初不相離程子所謂要除一个除不得【案程子曰忠恕兩字要除一箇除不得】而謝氏以為猶形影者【案謝氏曰忠恕猶形影也無忠做恕不出來】意可見矣今析為二事而兩用之則是果有無恕之忠無忠之恕而所以事上接下者皆出於强為而不由乎中矣豈忠恕之謂哉是於程子他說殊不相似意其記録之或誤不然則一時有為言之而非正為忠恕也【語録曰忠恕只是一件事不可作兩箇看○又曰忠與恕不可相離一步○陳氏曰大槩忠恕只是一物就中截作兩片則為二物蓋存諸中者既忠則發出外來便是恕應事接物處不恕則是在我者必不十分眞實故發出忠厎心便是恕厎事做成恕厎事便見忠厎心】張子二說皆深得之【案張子曰所求乎君子之道四是實未能道何嘗有盡聖人人也人則有限是誠不能盡能也聖人之心則直欲盡道事則安能得盡如博施濟衆堯舜實病諸堯舜之心其施直欲至于無窮方為博施然安得若是修己以安百姓是亦堯舜實病之欲得人人如此然安得如此○又以責人之心責己一條已分入章句】但虚者仁之原忠恕與仁俱生之語若未瑩耳【案張子曰虚者仁之原忠恕者與仁俱生義禮者仁之】吕氏改本太略不盡經意舊本乃推張子之言而詳實有味但柯猶在外以下為未盡【案吕氏曰妙道精義常存乎君臣父子夫婦朋友之間不離乎交際酬酢應對之末皆人心之所同然未有不出於天者也若絶乎人倫外乎世務窮其所不可知議其所不可及則有天人之分内外之别非所謂大而無外一以貫之安在其為道也歟執斧之柄而求柯於木其尺度之則固不逺矣然柯猶在外睨而視之始得其則若夫治已治人之道於己取之不必睨視之勞而自得於此矣故君子推是心也其治衆人也以衆人之道而已以衆人之所知責其所知以衆人之能行責其所行改而後止不厚望也其愛人也以忠恕而已忠者誠有是心而不自欺恕者推待已之心以及人者也忠恕不可謂之道而道非忠恕不行此所以言違道不逺者其治已也以求乎人者反於吾身事父事君事兄先施之朋友皆衆人之所能盡人倫之至則雖聖人亦自謂未能此舜所以盡事親之道必至瞽瞍㡳豫者也庸者常道也事父孝事君忠事兄弟交朋友信庸徳也必行而已有問有答有倡有和不越乎此者庸言也無易而已不足而不勉則徳有止而不進有餘而盡之則道難繼而不行無是行也不敢苟言以自欺故言顧行有是言也不敢不行而自棄故行顧言】若易之曰所謂則者猶在所執之柯而不在所伐之柯故執柯者必有睨視之勞而猶以為逺也若夫以人治人則異於是蓋衆人之道止在衆人之身若以其所及知者責其知以其所能行者責其行人改即止不厚望焉則不必睨視之勞而所以治之之則不逺於彼而得之矣忠者誠有是心而不自欺也恕者推待已之心以及人也推其誠心以及於人則其所以愛人之道不逺於我而得之矣至於事父事君事兄交友皆以所求乎人者責乎已之所未能則其所以治已之道亦不逺於心而得之矣夫四者固皆衆人之所能而聖人乃自謂未能者亦曰未能如其所以責人者耳此見聖人之心純亦不已而道之體用其大天下莫能載其小天下莫能破舜之所以盡事親之道必至乎瞽瞍底豫者蓋為此也如此然後屬乎庸者常道之云則庶乎其無病矣且其曰有餘而盡之則道難繼而不行又不若游氏所引恥躬不逮為得其文意也【案㳺氏曰有所不足不敢不勉將以踐言也則其行顧言矣有餘不敢盡恥躬之不逮也則其言顧行矣】謝氏侯氏所論論語之忠恕獨得程子之意【案謝氏曰以天地之理觀之忠譬則流而不息恕譬則萬物散殊知此則可以知一貫之理矣○侯氏曰忠恕一也性分不同夫子聖人也故不待推】但程子所謂天地之不恕亦曰天地之化生生不窮特以氣機闔闢有通有塞故當其通也天地變化草木蕃則有似於恕當其塞也天地閉而賢人隠則有似於不恕耳其曰不恕非若人之閉於私欲而實有忮害之心也謝氏推明其說乃謂天地之有不恕乃因人而然則其說有未究者蓋若以為人不致中則天地有時而不位人不致和則萬物有時而不育是謂天地之氣因人之不恕而有似於不恕則可若曰天地因人之不恕而實有不恕之心則是彼為人者既以忮心失恕而自絶於天矣為天地者反效其所為以自己其於穆之命也豈不誤哉【案謝氏舉程子曰天地變化草木蕃是天地之恕天地閉賢人隱是天地之不恕或言天地何故亦有不恕曰天地因人者也若不因人何故人能與天地為一故有意必固我則與天地不相似】游氏之說其病尤多至謂道無物我之間而忠恕將以至於忘已忘物則為已違道而猶未逺也是則老莊之遺意而逺人甚矣豈中庸之㫖哉【案游氏曰夫道一以貫之無物我之間也既曰忠恕則已違道矣然忠以盡已則將以至忘已也恕以盡物則將以至忘物也則善為道者莫近焉故雖違而不逺矣】楊氏又謂以人為道則與道二而逺於道故戒人不可以為道如執柯以伐柯則與柯二故睨而視之猶以為逺則其違經背理又有甚焉使經而曰人而為道則逺人故君子不可以為道則其說信矣今經文如此而其說乃如彼既於文義有所不通而推其意又將使道為無用之物人無入道之門而聖人之教人以為道者反為誤人而有害於道是安有此理哉既又曰自道言之則不可為自求仁言之則忠恕者莫近焉則已自知其有所不通而復為是說以救之然終亦矛盾而無所合是皆流於異端之說不但毫釐之差而已也【案楊氏曰仁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道豈嘗離人哉人而為道與道二矣道之所以逺執柯以伐柯與柯二矣為道之譬也睨而視之猶以為逺為道而逺人之譬也執柯以伐柯其取譬可謂近矣睨而視之猶且以為逺况不能以近取譬乎則其違道可知矣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以人治人仁之也改而止不為巳甚也蓋道一而已仁是也視天下無一物之非仁則道其在是矣然則道終不可為乎曰自道言之則執柯伐柯猶以為逺也自求仁言之則唯忠恕莫近焉故又言之以示進為之方庶乎學者可與入徳矣】侯氏固多疎闊其引顔子樂道之說愚於論語已辨之矣【案侯氏曰為道如言顔子樂道同】至於四者未能之說獨以為若止謂恕已以及人則是聖人將使天下皆無父子君臣矣此則諸家皆所不及【案侯氏曰父子之仁天性也君臣之義也兄弟亦仁也朋友亦義也孔子自謂皆未能何也只謂恕已以及人則聖人將使天下皆無父子無君臣乎蓋以責人之心責已則盡道也】蓋近世果有不得其讀而輙為之說曰此君子以一已之難克而知天下皆可恕之人也嗚呼此非所謂將使天下皆無父子君臣者乎侯氏之言於是乎驗矣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 素猶見在也言君子但因見在所居之位而為其所當為無慕乎其外之心也【三山陳氏曰因其見在所居之位而行之其在外者非所願也】 素冨貴行乎冨貴素貧賤行乎貧賤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難行乎患難君子無入而不自得焉【難去聲】 此言素其位而行也【陳氏曰素富貴行乎富貴如舜之被袗鼓琴是也素貧賤行乎貧賤如舜之飯糗茹草若將終身是也素夷狄行乎夷狄如孔子欲居九夷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是也素患難行乎患難如孔子曰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是也蓋君子無所往而不自得惟為吾之所當為而已此説素其位而行之意】 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已而不求於人則無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援平聲】 此言不願乎其外也【陳氏曰吾居上位則不陵忽乎下吾居下位則不攀援於上惟反自責於已初無求取於人之心自然無怨蓋有大責望於天而天不副所望則必怨天有求取於人而人不我應則必歸罪於人聖人無責望於天之心無求取於人之意又何怨尤之有此處見聖人胷中多少灑落明瑩眞如光風霽月無一㸃私累此說不願乎其外之意】 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險以徼幸【易去聲】 易平地也居易素位而行也俟命不願乎外也【愚謂君子胷中甚平易所居者安素位而行也富貴貧賤惟聽於天之所命不願乎外也】徼求也幸謂所不當得而得者【語録曰行險徼倖本是連上文不願乎其外説言强生意智取所不當得】 子曰射有似乎君子失諸正鵠反求諸其身【正音征鵠工毒反】畫布曰正棲皮曰鵠皆侯之中射之的也【詩傳曰侯張布而射之者也正設的於侯中而射之者也大射則張皮侯而設鵠賔射則張布侯而設正】子思引此孔子之言以結上文之意【陳氏曰如射法之有不中只是自責恐我步法之或不正手法之或不端所致曽不責之他人此以證君子以求諸已不願乎其外之意】 右第十四章 子思之言也凡章首無子曰字者放此 或問十四章之說曰此章文義無可疑者而張子所謂當知無天下國家皆非之理者尤為切至【案張子曰責已者當知無天下國家皆非之理故學至於不尤人學之至也】吕氏說雖不免時有小失然其大體則皆平正慤實而有餘味也【案吕氏曰達則兼善天下得志則澤加於民素富貴行乎富貴也不驕不淫不足以道之也窮則獨善其身不得志則修身見於世素貧賤行乎貧賤者也不諂不懾不足以道之也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素夷狄行乎夷狄者也文王内文明而外柔順以蒙大難箕子内難而能正其志素患難行乎患難者也愛人不親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此在上位所以不陵下也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義吾何慊乎哉此在下位所以不援上也陵下不從則罪其下援上不得則非其上是所謂尤人者也庸徳之行庸言之謹居易者也國有道不變塞焉國無道至死不變心逸日休行其所無事如子從父命無所徃而不受俟命者也若夫行險以徼一旦之幸得之則貪為已力不得則不能反躬是所謂怨天者也故君子正已而不求於人如射而已射之不中由吾巧之不至也故失諸正鵠者未有不反求諸身如君子之治已行有不得亦反求諸身則德之不進豈吾憂哉】游氏說亦條暢而存亡得喪窮通好醜之說尤善【案游氏曰素其位而行者即其位而道行乎其中若其素然也舜之飯糗茹草若將終身此非素貧賤而道行乎貧賤不能然也及其為天子被袗衣皷琴若固有之此非素富貴而道行乎富貴不能然也飯糗袗衣其位雖不同而此道之行一也至於夷狄患難亦若此而已道無不行則無入而不自得矣蓋道之在天下不以易世而有存亡故無古今則君子之行道不以易地而有加損故無得喪至於在上位不陵下知富貴之非泰也在下位不援上知貧賤之非約也此惟正已而不求於人者能之故能上不怨天下不尤人蓋君子為能循理故居易以俟命居易未必不得也故窮通皆好小人反是故行險以徼幸行險未必常得也故窮通皆醜學者要當篤信而已】但楊氏以反身而誠為不願乎外則本文之意初未及此而詭遇得禽亦非行險徼幸之謂也【案楊氏曰君子居其位若固有之無出位之思素其位也萬物皆備於我反身而誠樂莫大焉何願乎外之有故能素其位而行無入而不自得也居易以俟命行其所無事也行險以徼幸不受命者也詭遇而得禽者盖有焉君子不為也射有似乎君子者射以容節比於禮樂為善内志正外體直然後持弓矢審固持弓矢審固然後可以言中射而失正鵠者未能審固也知射者豈他求哉反而求諸身以正吾志而已此君子居易之道也世之行險以徼幸者一有失焉益思所以詭遇也則異於是矣】侯氏所辨常總黙識自得之説甚當近世佛者妄以吾言傳著其説而指意乖刺如此類者多矣甚可笑也【案常總嘗問二士人曰論語云黙而識之識是識箇甚子思言君子無入不自得得是得箇甚或者無以對侯】 【氏曰是不識吾儒之道猶以吾儒語為釋氏用在吾儒為不成説話既曰黙識與無入不自得更理㑹甚識甚得之事是不成説話也令人見筆墨須謂之筆墨見人須謂之人不須問黙而識之是黙識也聖賢於道猶是也庸言之信庸行之謹是自得也豈可名為所得所識之事乎】但侯氏所以自為說者却有未善若曰識者知其理之如此而已得者無所不足於吾心而已則豈不明白真實而足以服其心乎 君子之道辟如行逺必自邇辟如登高必自卑【辟譬同】詩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樂且耽宜爾室家樂爾妻帑【好去聲耽詩作湛亦音耽樂音洛】 詩小雅常棣之篇鼓瑟琴和也翕亦合也耽亦樂也帑子孫也 子曰父母其順矣乎 夫子誦此詩而賛之曰人能和於妻子冝於兄弟如此則父母其安樂之矣子思引詩及此語以明行逺自邇登髙自卑之意 右第十五章 或問十五章之說曰章首二句承上章而言道雖無所不在而其進之則有序也其下引詩與夫子之言乃指一事以明之非以二句之義為止於此也諸說唯吕氏為詳實然亦不察此而反以章首二言明引詩之意則失之矣【案吕氏曰不得乎親不可以為人不順乎親不可以為子故君子之道莫大乎孝孝之本莫大乎順父母故仁人孝子欲順乎親必先乎妻子不失其好兄弟不失其和室家宜之妻帑樂之致家道成然後可以養父母之志而無違行逺登高者謂孝莫大乎順其親者也自邇自卑者謂本乎妻子兄弟者也故身不行道不行於妻子文王刑于寡妻至於兄弟則治家之道必自妻子始○三山陳氏曰行逺自邇登高自卑凡君子之道其推行之序皆然中庸舉詩以明之特指一事而言耳或者以行逺登高辟順父母以自邇自卑辟和妻子則泥矣】 子曰鬼神之為徳其盛矣乎 程子曰鬼神天地之功用【語録曰功用兼精粗而言天地是體鬼神是用○又曰功用只是論發見者○又曰如寒來暑往日往月來春生夏長秋收冬藏皆鬼神之功用】而造化之迹也【語録曰鬼神是天地間造化只箇二氣屈伸往來神屬陽鬼屬陰往者屈來者伸便有箇迹恁地○又曰雨風露雷日月晝夜此鬼神之迹也此是白日公平正直之鬼神若所謂有嘯于梁觸吾躬此其所謂不正邪暗或有或無或去或來或聚或散者又有所謂禱之而應祈之而獲此亦所謂鬼神同一理也世間萬事皆此理但精粗小大之不同耳○陳氏曰造化之迹以陰陽流行著見於天地者言之】張子曰鬼神者二氣之良能也【語録曰是説往來屈伸乃理之自然非有安排措置○又曰二氣即陰陽也良能是其靈處】愚謂以二氣言則鬼者隂之靈也神者陽之靈也【語録曰二氣謂陰陽對峙各有所屬○陳氏曰靈云者只是自然屈伸往來恁地活爾】以一氣言則至而伸者為神反而歸者為鬼【語録曰一氣即陰陽運行之氣至則皆至去則皆去之謂也○又曰以一氣言則方伸之氣亦有伸有屈其方伸者神之神其既屈者神之鬼既屈之氣亦有屈有伸其既屈者鬼之鬼其來格者鬼之神天地人物皆然不離此氣之往來屈伸合散而已○陳氏曰自一氣言之則氣之方伸而來者屬陽為神氣之已屈而往者屬陰為鬼如春夏是氣之方長屬陽為神秋冬是氣之已退屬陰為鬼○又曰神之為言伸也伸是氣之方長者鬼之為言歸也歸是氣之已退者】其實一物而已【陳氏曰其實則一物如手之正面屬陽覆手則屬陰】為徳猶言性情功效【語録曰性情乃鬼神之情狀能使天下之人齊明盛服以承祭祀便是功效○又曰視之而不見聽之而不聞是情性體物而不可遺是功效○問有性情便有功效有功效便有性情所謂性情莫便是二氣之良能否所謂功效者莫便是天地之功用否曰鬼神視之而不見聽之而不聞人須是於那良能與功用上認取其徳○黄氏曰性情功效只是造化之迹日月自有日月之性情功效風雷自有風雷之性情功效】 視之而弗見聽之而弗聞體物而不可遺 鬼神無形與聲然物之終始莫非隂陽合散之所為是其為物之體而物所不能遺也【文集曰天地之升降日月之盈縮萬物之消息變化無一非鬼神之所為者是以鬼神雖無形聲而徧體乎萬物之中物莫能遺○又曰鬼神者氣之往來須有此氣方有此物是為物之體也○又曰物之聚散始終無非二氣之往來伸屈是鬼神之徳為物之體而無物能遺之也○語録曰有是實理而後有是物鬼神之徳所以為物之體而不可遺也】其言體物猶易所謂幹事【語録曰體幹是主宰體物是與物為體幹事是與事為幹】 使天下之人齊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齊側皆反】 齊之為言齊也所以齊不齊而致其齊也【易本義曰湛然純一之謂齊○陳氏曰齊其思慮之不齊以至於齊】明猶潔也【陳氏曰是明潔其心】洋洋流動充滿之意能使人畏敬奉承而見昭著如此乃其體物而不可遺之驗也【陳氏曰言鬼神之徳無所不在能奉承畏敬則此理昭然流動充滿於上下左右間此是鬼神陰陽之發見昭著處蓋體物而不遺之驗也】孔子曰其氣揚于上為昭明焄蒿悽愴此百物之精也神之著也正謂此爾【語録曰如鬼神之露光處是昭明其氣蒸上處是焄蒿使人精神竦然是悽愴○又曰昭明是光耀厎焄蒿是衮然厎悽愴是凛然厎○又曰昭明乃先景之屬焄蒿氣之感觸人者悽愴如漢書所謂神君至其風颯然之意○又曰焄蒿是鬼神精氣交感處】 詩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度待洛反射音亦詩作斁】詩大雅抑之篇格來也矧況也射厭也言厭怠而不敬也【陳氏曰言神明之來視不見聽不聞皆不可得而測度矧可厭射而不敬乎】思語辭 夫微之顯誠之不可揜如此夫【夫音扶】 誠者真實無妄之謂【陳氏曰誠字後世都説差了到程子方云無妄之謂誠字義始明至朱子又増兩字曰眞實無妄之謂尤見分明】隂陽合散無非實者故其見之不可揜如此【文集曰鬼神只是氣之屈伸其徳則天命之實理所謂誠也○又曰鬼神是實有者屈是實屈伸是實伸屈伸合散無非實者○又曰鬼神皆是實理處發見故未有此氣便有此理既有此理必有此氣○陳氏曰此理雖隱微而甚顯以陰陽之往來屈伸皆是眞實而無妄所以發見之不可揜如此】 右第十六章 不見不聞隠也體物如在則亦費矣此前三章以其費之小者而言此後三章以其費之大者而言此一章兼費隠包小大而言【語録曰不見不聞此正指隱處如前後章只舉費以明隱也○愚謂此前三章曰道不逺人曰素位而行曰行逺自邇者言日用之間事雖至近而道無不在此費之小者也此後三章曰舜大孝曰文王無憂曰武王周公達孝者言道雖至近而推之則放乎至逺而無窮此費之大者也此章曰不見不聞者即其體之隱而又曰體物如在所謂隱者亦未嘗不昭著此則兼費隱包小大而言也】 或問鬼神之說其詳奈何曰鬼神之義孔子所以告宰予者見於祭義之篇其說已詳而鄭氏釋之亦已明矣其以口鼻之嘘吸者為魂耳目之精明者為魄蓋指血氣之類以明之【語録曰口鼻之嘘吸以氣言也目之精明以血言也耳之精明何故以血言醫家以耳屬腎精血盛則聽聰精血耗則耳瞶矣氣為魂血為魄○問眼體也眼之光為魄耳體也何以為耳之魄曰能聽者便是如老人耳重目昬便是魄漸要散】程子張子更以隂陽造化為說則其意又廣而天地萬物之屈伸往來皆在其中矣【陳氏曰鬼神之義甚博程子就陰陽二字發用之迹顯然可見者言之張子亦言二氣自然能如此大綱只是往來屈伸之謂耳】蓋陽魂為神隂魄為鬼【語錄曰問魂魄如何是隂陽曰魂如火魄如水】是以其在人也隂陽合則魄凝魂聚而有生隂陽判則魂升為神魄降為鬼【語録曰天地陰陽之氣交合便成人氣便是魂精便是魄到得將死熱氣上出所謂魂升下體漸冷所謂魄降魂歸于天魄降于地而人死矣】易大所謂精氣為物遊魂為變故知鬼神之情狀者正以明此【語録曰精氣為物精與氣合而生者逰魂為變則氣散而死其魄降矣○又曰精氣聚而為物何物而無鬼神逰魂為變魂逰則魄之降可知○陳氏曰隂精陽氣聚而生物乃神之伸也而屬乎陽魂逰魄降散而為變乃鬼之歸也而屬乎隂鬼神情狀大槩不過如此】而書所謂徂落者亦以其升降為言耳【陳氏曰徂是魂之升上落是魄之降下】若又以其往來者言之則來者方伸而為神往者既屈而為鬼【陳氏曰氣之伸與來處屬陽為神氣之屈與往處屬陰為鬼蓋本上下氣耳】蓋二氣之分實一氣之運故陽主伸隂主屈而錯綜以言亦各得其義焉學者熟玩而精察之【葉氏曰學者先看天地二氣之屈伸若朝暮若寒暑若榮謝大綱已明却反驗之一身自父母成育之始及少長壯老之變起居動息晝夜夢覺熟體而精察之無餘藴矣】如謝氏所謂做題目入思議者則庶乎有以識之矣【案謝氏曰這箇便是天地間妙用須是將來做箇題目入思議始得講説不濟事】曰諸說如何曰吕氏推本張子之說尤為詳備【案吕氏曰鬼神者二氣之往來爾物感雖微無不通於二氣故人有是心雖自謂隱微心未嘗不動動則固已感於氣矣鬼神安有不見乎其心之動又必見於聲色舉動之間人乗閒以知之則感之著者也】但改本有所屈者不亡一句【案吕氏曰往者屈也來者伸也所屈者不亡所伸者無息】乃形潰反原之意張子他書亦有是說【案張子曰形聚為物形潰反原反原者其游魂為變歟】而程子數辨其非東見録中所謂不必以既反之氣復為方伸之氣者其類可考也【案程子曰近取諸身百理皆具屈伸往來之義只於鼻息之間見之屈伸往來只是理不必將既屈之氣復為方伸之氣生生之理自然不息如復言七日來復其間元不斷續陽已復生物極必返其理須如此有生便有死有始便有終○又曰若謂既返之氣復將為方伸之氣必資於此則殊與天地之化不相似天地之化自然生生不窮更何復資於既斃之形既返之氣以為造化近取諸身其開闔往來見之鼻息然不必須假吸復入以為呼氣則自然生人氣之生生於眞元天之氣亦自然生生不窮至如海水因陽盛而涸及隂盛而生亦不是將已涸之氣却生水自然能生往來屈伸只是理也盛則便有衰畫則便有夜往則便有來○愚謂屈伸往來者氣也其所以屈伸往來者理也往而屈者其氣已散來而伸者其氣方生生生之理自然不窮若謂以既屈之氣復為方伸之氣則是天地間只有許多氣來來去去是輪迴之説而非理之本然也】謝氏說則善矣但歸根之云似亦微有反原之累耳【案謝氏曰動而不已其神乎滯而有迹其鬼乎往來不息神也摧仆歸根鬼也致生之故其鬼神致死之故其鬼不神何也人以為神則神以為不神則不神矣知死而致生之不智知死而致死之不仁聖人所為神明之也○語録曰歸根本老氏語畢竟無歸這箇何曽動此性只是天地之性當初亦不是自彼來而入此亦不是自往而復歸如月影在這盆水裏除了這盆水這影便無了豈是這月飛上天去歸那月又如這花落便無這花了豈是歸去那裏明年又復來生這枝上】游楊之說皆有不可曉者【案㳺氏曰道無不在鬼神具道之妙用也其徳顧不盛歟夫欲知鬼神之徳者反求諸其心而已神將來舎則是神之格思也若正心以度之則乖矣所謂不可度思也正心度之猶不可又况得而忘之乎所謂不可射思也不可度故視不見聽不聞不可射故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也夫微之顯如此以其誠之不可揜也誠則物物皆彰矣故不可揜微之顯者其理也誠之不可揜以其徳言也○楊氏曰鬼神之徳唯誠而已誠無幽明之間故其不可揜如此夫不誠則無物所謂體物而不可遺者尚何顯之有知此則知鬼神矣】唯妙萬物而無不在一語近是而以其他語考之不知其於是理之實果如何也【案楊氏曰鬼神體物而不可 遺蓋其妙萬物而無不在故也】侯氏曰鬼神形而下者非誠也鬼神之徳則誠也案經文本賛鬼神之徳之盛如下文所云而結之曰誠之不可揜如此則是以為鬼神之徳所以盛者蓋以其誠耳非以誠自為一物而别為鬼神之徳也今侯氏乃析鬼神與其徳為二物而以形而上下言之乍讀如可喜者而細以經文事理求之則失之逺矣程子所謂只好隔壁聽者其謂此類也夫【案侯氏曰只是鬼神非誠也經不曰鬼神而曰鬼神之為徳其盛矣乎鬼神之徳誠也易曰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鬼神亦器也形而下者也學者心得之可也○語録曰侯氏解鬼神之為徳謂鬼神為形而下者鬼神之徳為形而上者且如中庸之為徳不成説中庸形而下者中庸之徳為形而上者】曰子之以幹事明體物何也曰天下之物莫非鬼神之所為也故鬼神為物之體而物無不待是而有者然曰為物之體則物先乎氣必曰體物然後見其氣先乎物而言順耳【語錄曰不是有此物時便有此鬼神凡是有這鬼神了方有此物及至有此物了又不能違乎鬼神也體物將鬼神做主將物做賔方看得出是鬼神去體那箇物鬼神却是主也】幹猶木之有幹必先有此而後枝葉有所附而生焉貞之幹事亦猶是也 子曰舜其大孝也與徳為聖人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廟饗之子孫保之【與平聲】 子孫謂虞思陳胡公之屬 故大徳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必得其壽舜年百有十嵗 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篤焉故栽者培之傾者覆之材質也篤厚也【語録曰是因材而加厚些子】栽植也氣至而滋息為培氣反而遊散則覆【語録曰物若扶植種在土中自然生氣湊泊他他若已傾倒則生氣無所附著從何處來相接如人疾病此自有生氣則藥力之氣依之而生意滋長君已危殆則生氣流散而不復相湊矣○問上言徳而受福而以氣為言者何曰道理是如此亦非定定有箇物使之然若是成時自節節恁地長將去恰似有箇物常扶助他若是敗時自節節恁地消磨將去恰似有箇物來推倒他道理都如此】 詩曰嘉樂君子憲憲令徳冝民冝人受禄于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 詩大雅假樂之篇假當依此作嘉憲當依詩作顯申重也 故大徳者必受命 受命者受天命為天子也 右第十七章 此由庸行之常推之以極其至見道之用廣也而其所以然者則為體微矣後二章亦此意 或問十七章之說曰程子張子吕氏之說備矣【案程子曰知天命是達天理也必受命是得其應也命者是天之付與如命令之命天之報應皆如影響得其報者是常理也不得其報者非常理也然而細推之則須有報應但人以淺狹之見求之便為差至天命不可易也然有可易者唯有徳者能之如修養之引年世祚之祈天永命常人之至於聖賢皆此道也○張子曰徳不勝氣性命於氣徳勝其氣性命於徳窮理盡性則性天命命天徳氣之不可變者獨死生修夭而已故論死生則曰有命以言其氣也語富貴則曰在天以言其理也此大徳所以必受命○吕氏曰天命之所屬莫踰於大徳至於禄位名夀之皆極則人事至矣天命申矣天之萬物其所以為吉凶之報莫非因其所自取也植之固者加雨露之養則其末必盛茂植之不固者震風凌雨則其本先撥至于人事則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是皆因其材而篤焉栽者培之傾者覆之者也古之君子既有憲憲之令徳而又有宜民宜人之大功此宜受天禄矣故天保佑之申之以受天命此大徳所以必受命是亦栽者培之之義與○又曰命雖不易惟至誠不息亦足以移之此大徳所以必受命】楊氏所辨孔子不受命之意則亦程子所謂非常理者盡之【案楊氏曰孔子當衰周之時猶之生非其地也雖其雨露之滋而牛羊斧斤相尋於其上則其濯濯然也豈足怪哉】而侯氏所推以謂舜得其常而孔子不得其常者尤明白也【案侯氏曰舜匹夫也而有天下此所謂必得者先天而天弗違也孔子亦匹夫也亦徳為聖人也而不得者後天而奉天時也必得者理之常也不得者非常也得其常者舜也不得其常者孔子也】至於顔跖壽夭之不齊則亦不得其常而已楊氏乃忘其所以論孔子之意而更援老之言以為顔子雖夭而不亡者存則反為衍說而非吾儒之所冝言矣且其所謂不亡者果何物哉若曰天命之性則是古今聖愚公共之物而非顔子所能専若曰氣散而其精神魂魄猶有存者則是物而不化之意猶有滯於冥漠之間尤非所以語顔子也【案楊氏曰顔跖之夭夀不齊何也老子曰死而不亡曰夀顔雖夭而不亡者猶在也非夫知性知天者其孰能識之】侯氏所謂孔子不得其常者善矣然又以為天於孔子固已培之則不免有自相矛盾處蓋徳為聖人者固孔子之所以為栽者也至於禄也位也壽也則天之所當以培乎孔子者而以適丁氣數之衰是以雖欲培之而有所不能及爾是亦所謂不得其常者何假復為異說以汩之哉【案侯氏曰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篤焉栽者培之傾者覆之如孔子者培之耶覆之耶何其窮也曰培之覆之非謂如孔子者也孔子徳為聖人其名與禄夀孰禦焉固已培之矣孟子所謂天爵者也何歉於人爵哉】 子曰無憂者其惟文王乎以王季為父以武王為子父作之子述之 此言文王之事書言王季其勤王家蓋其所作亦積功累仁之事也【語録曰自公劉太王積功累仁至文王適當天運恰好處】 武王纉大王王季文王之緒壹戎衣而有天下身不失天下之顯名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廟饗之子孫保之【大音泰下同】 此言武王之事纉繼也大王王季之父也書云大王肈基王迹【三山陳氏曰周家之業自大王遷岐從如歸市是時人心天意已有為王之基矣】詩云至于大王實始翦商【詩傳曰翦斷也○蔡氏曰大王雖未始有翦商之志然大王始得民心王業之成實基於此】緒業也戎衣甲胄之屬壹戎衣武成文言一著戎衣以伐紂也【三山陳氏曰武王一擐戎衣以有天下此蓋天命人心之極不得而辭者】 武王末受命周公成文武之徳追王大王王季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禮斯禮也逹乎諸侯大夫及士庶人父為大夫子為士以大夫祭以士父為士子為大夫以士祭以大夫期之喪逹乎大夫三年之喪逹乎天子父母之喪無貴賤一也【追王之王去聲】 此言周公之事末猶老也追王蓋推文武之意以及乎王迹之所起也【語録曰問牧野之奠追王太王王季文王疑武王時已追王曰武王之時恐只是喚呼作玉至周公制禮樂方行其事如今奉上冊寳之類然無可證姑闕之可也】先公組紺以上至后稷也【愚案組紺大王之父也】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禮又推大王王季之意以及於無窮也【語録曰禮家載祀先王服衮冕祀先公服鷩冕鷩冕諸侯之服雖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禮然不敢以天子之服臨其先公但鷩冕七旒十二玉與諸侯不同○愚謂組紺以上雖追王所不及然又欲推大王王季之意故以天子之禮祀之】制為禮法以及天下使用死者之爵祭用生者之禄喪服自期以下諸侯絶大夫降【語録曰如期之喪天子諸侯絶大夫降然諸侯大夫尊同則亦不絶不降姊妹姪在諸侯則亦不絶不降】而父母之喪上下同之【永嘉陳氏曰伸情於父母處獨齊衰之喪上同於天子其他各有限節等殺不可盡伸也】推已以及人也【陳氏曰周公以文武之意追尊其先祖又設為禮法通行此意於天下】右第十八章 子曰武王周公其逹孝矣乎 逹通也承上章而言武王周公之孝乃天下之人通謂之孝【陳氏曰通天下皆稱之非一人私謂之孝也○眞氏曰舜之孝如天之不可名故曰大武王周公之孝天下稱之無異辭故曰達】猶孟子之言逹尊也 夫孝者善繼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 上章言武王纉大王王季文王之緒以有天下而周公成文武之徳以追崇其先祖此繼志述事之大者也下文又以其所制祭祀之禮通于上下者言之 春秋脩其祖廟陳其宗器設其裳衣薦其時食 祖廟天子七諸侯五大夫三適士二官師一【文集曰王制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大祖之廟而七諸侯大夫士降殺以兩而祭法又有適士二廟官師一廟之文大抵士無大祖而皆及其祖考也○語録曰適士二廟即祭祖祭禰皆不及髙曾大夫三廟一昭一穆與大祖廟而三大夫亦有始封者○又曰官師諸有司之長也只是一廟祭得父母更不及祖矣位卑則流澤淺其理自然如此問今雖士庶人家亦祭三代如此却是違禮曰雖祭三代却無廟亦不可謂之僭古之所謂廟者其體面甚大皆是門堂寢室勝如所居之宫非如今人但以二室為之】宗器先世所藏之重器若周之赤刀大訓天球河圖之屬也【蔡氏曰赤刀赤削也大訓三皇五帝之書訓誥亦在焉文武之訓亦曰大訓球鳴球也玉磬名河圖伏羲時龍馬負圖出於河所謂一六位北二七位南三八位東四九位西五十位中者易大傳所謂河出圖是也】裳衣先祖之遺衣服祭則設之以授尸也【愚謂如守祧所藏者是也祭以授尸所以依神也】時食四時之食各有其物如春行羔豚膳膏香之類是也【愚謂四時之食各有其物以其所以奉諸人者薦諸神盖以生事之也羔稚羊也豚稚豖也物嫩而肥故用之於春香謂牛膏也調膳之時各以物之所便而和之】 宗廟之禮所以序昭穆也序爵所以辨貴賤也序事所以辨賢也旅酬下為上所以逮賤也燕毛所以序齒也【昭如字為去聲】 宗廟之次左為昭右為穆而子孫亦以為序【文集曰昭穆之次既定則其子孫亦以為序禮所謂昭與昭齒穆與穆齒者是也】有事於太廟則子姓兄弟羣昭羣穆咸在而不失其倫焉【愚謂左昭右穆者死者之昭穆也羣昭羣穆者生者之昭穆也宗廟之禮非特序死者之昭穆亦所以序生者之昭穆】爵公侯卿大夫也事宗祝有司之職事也旅衆也酬導飲也旅酬之禮賔弟子兄弟之子各舉觶於其長而衆相酬蓋宗廟之中以有事為榮故逮及賤者使亦得以申其敬也【語録曰主人酌以獻賔賔酢主人曰酢主又自飲而復飲賔曰酬其主人又自飲者是導賔使飲也賔受之却不飲奠於席前至旅時亦不舉又自别舉爵問行旅酬時祭事已畢否曰其大節目則已了亦尚有零碎禮數未竟又問想在飲福受胙之後曰固是古人酢賔便是受胙胙與酢字古通用○又曰旅酬者以其家臣或鄉吏之屬大夫則有鄉吏一人先舉觶獻賔賔飲畢即以觶授于執事者執事者則以獻於其長遞遞相承獻及於沃盥者而止焉沃盥謂執盥洗之事至賤者也】燕毛祭畢而燕則以毛髪之色别長幼為坐次也齒年數也【語録曰燕時擇一人為上賔不與衆賔齒餘者皆序齒】 踐其位行其禮奏其樂敬其所尊愛其所親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 踐猶履也其指先王也【葉氏曰其字指文王而言】所尊所親先王之祖考子孫臣庶也始死謂之死既則曰反而亡焉皆指先王也此結上文兩節皆繼志述事之意也 郊社之禮所以事上帝也宗廟之禮所以祀乎其先也明乎郊社之禮禘嘗之義治國其如示諸掌乎 郊祭天社祭地不言后土者省文也【語録曰周禮只説祀昊天上帝不説祀后土先儒説祭社便是如郊特牲社稷太牢又如用牲于郊牛二及社于新邑此乃明驗】禘天子宗廟之大祭追祭太祖之所自出於太廟而以太祖配之也【語録曰禘只祭始祖及所自出之帝二者而已○又曰程子曰禘其祖之所自出始封姓者也其祖配之以始祖配也文武必以稷配後世必以文王配所出之祖無廟於太祖之廟祀之而已】嘗秋祭也四時皆祭舉其一耳禮必有義對舉之互文也示與視同視諸掌言易見也此與論語文意大同小異記有詳略耳 右第十九章 或問十八章十九章之說曰吕氏楊氏之說於禮之節文度數詳矣其間有不同者讀者詳之可也【案吕氏曰期之喪達乎大夫者期之喪有二有正統之期為祖父母者也有旁親之期為世父母叔父母衆子昆弟昆弟之子是也正統之期雖天子諸侯莫降旁親之期天子諸侯絶服而大夫降所謂尊不同故或絶或降也大夫雖降猶服大功不如天子諸侯之絶服也如旁親之期亦為大夫則大夫亦不降所謂尊同則服其親之服也諸侯雖絶服旁親尊同亦不降所不臣者猶服之如始封之君不臣諸父昆弟封君之子不臣諸父而臣昆弟是也三年之喪達乎天子者三年之喪為父為母適孫為祖為長子為妻而已天子達乎庶人一也父在為母及妻雖服期然本為三年之喪但為父為夫屈者也故與齊期之餘喪異者有三服而加杖一也十一月而練十三月而祥十五月而禫二也夫必三年而後娶三也周穆后崩太子晉卒叔向曰王一嵗而有三年之喪二則包后亦為三年也○又曰宗廟之禮所以序昭穆别人倫也親親之義也父為昭子為穆父親也親者邇則不可不别也祖為昭孫亦為昭祖為穆孫亦為穆祖尊也尊者逺則不嫌於無别也故孫可以為王父尸子不可以為父尸此昭穆之别於尸者也喪禮卒哭而祔男祔于皇祖考女祔于皇祖妣婦祔于皇祖姑喪服小記士大夫不得祔于諸侯祔于諸祖父之為士大夫者亡則中一以上而祔祔必以其昭穆此昭穆之别于祔者也有事于太廟子姓兄弟亦以昭穆别之羣昭羣穆不失其倫凡賜爵昭與昭齒穆與穆齒此昭穆之别於宗者也序爵者序諸侯諸臣與祭者之貴賤也貴貴之義也詩曰相維辟公天子穆穆此諸侯之助祭者也於穆清廟肅雍顯相濟濟多士秉文之徳此諸臣之助祭者也序事者别賢與能而援之事也尊賢之義也孰可以為宗而詔相孰可以為祝而祝嘏孰可以賛祼獻孰可以執籩豆至于執爵沃盥莫不辨其賢能之大小而序之也旅酬下為上者使賤者亦得申其敬也下下之義也若特牲饋食之禮賔弟子兄弟弟子各舉觶於其長以行旅酬於宗廟之中以有事為榮也燕毛者既祭而燕則尚齒也長長之義也毛髮色也以髮色别長少而為之序也祭則貴貴貴貴則尚爵燕則親親親親則尚齒其義一也天下之大經親親長長貴貴尊賢而已人君之至恩下下而已一祭之間大經以正至恩以宣天下之事盡矣○楊氏曰祭有昭穆所以别父子逺近長幼親疎之序也故有事于太廟則羣昭羣穆咸在而不失其倫焉此宗廟之禮所以序昭穆也尸飲五君洗玉爵獻卿尸飲七以瑤爵獻大夫尸飲九以散爵獻士及羣有司此序爵而尊卑有等所以辨貴賤也玉幣交神明也祼鬯求神於幽也故天地不祼則玉幣尊於鬯也故太宰賛之鬯則大宗伯莅之祼時又卑於鬯也故小宰賛之若此類所謂序事也先王量徳授位因能授職此序事所以辨賢也饋食之終酳尸之獻下逮羣有司更為獻酬此旅酬下為上所以逮賤也既祭而以燕毛為序所以序齒也序昭穆親親也序爵貴貴也序事尚徳也旅酬逮賤燕毛序齒尚恩也敬親者不敢慢於人况其所尊乎愛親者不敢惡於人况其所親乎事死如事生若餘閣之奠是也事亡如事存若齊必見其所祭者是也】游氏引泰誓武成以為文王未嘗稱王之證深有補於名教【案游氏曰武王於泰誓三篇稱文王為文考至武成而柴望然後稱文考為文王仍稱其祖為太王王季然則周公追王大王王季者乃文王之徳武王之志也故曰成文武之徳不言文王者武王既追王矣武王既追王而不及大王王季以其末受命而其序有未暇也禮記大傳載牧野之奠追王大王亶父王季歴文王昌亦據武成之書以明追王之意出於武王也世之説者因中庸無追王文王之文遂以謂文王自稱王豈未嘗考泰誓武成之書乎君臣之分猶天尊地卑紂未可去而文王稱王是二天子也曽謂至徳如文王一言一動順帝之則而反盜虚名而拂天理乎且武王觀政于商而須暇之五年非偽為也使紂一日有悛心則武王當與天下共尊之必無牧野之事然則文王已稱之名將安所歸乎此天下之大戒故不得不辨】然歐陽蘓氏之書亦已有是說矣【案歐陽氏曰孔子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商使西伯不稱臣而稱王安能服事於商乎伯夷叔齊讓國而去顧天下皆莫可歸往歸西伯當是時紂雖無道天子在上諸侯不稱臣而稱王是僣叛之國也彼二子者不食其粟而非其子此豈近於人情耶由是言之謂西伯受命稱王十年者妄説也泰誓稱十有一年説者謂自文王受命九年及武王居喪二年并數之是以聽虞芮之訟謂之受命以為元年古者人君即位必稱元年西伯即位已改元矣中間不宜改元而又改元至武王即位宜改元而反不改元乃上冒先君之元年并其居喪稱十一年及其滅商而得天下其事大於聽訟逺矣又不改元由是言之謂西伯以受命之年為元年者妄説也○案眉山二蘓氏説與歐陽氏殊不同朱子所引未知何蘓氏也當考】郊禘吕游不同然合而觀之亦表裏之說也【案吕氏曰事上帝者所以立天下之大本道之所由出也祀乎其先者所以正天下之大經仁義之所由始也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雖隱微之間恐懼戒慎而不敢欺則所以養其誠心至矣盖以為不如是則不足以立身身且不立烏能治國家哉○游氏曰祭祀之義非精義不足以究其説非體道不足以致其義盖惟聖人為能饗帝為其盡人道而與帝同徳孝子為能饗親為其盡子道而與親同心也仁孝之至通乎神明而神祗祖考安樂之則於郊社之禮禘嘗之義始可以言明矣夫如是則於為天下國家也何有】○曰昭穆之昭世讀為韶今從本字何也曰昭之為言明也以其南面而向明也其讀為韶先儒以為晉避諱而改之然禮書亦有作佋字者則假借而通用耳【愚案晉避司馬昭之諱故改昭為韶】曰其為向明何也曰此不可以空言曉也今且假設諸侯之廟以明之蓋周禮建國之神位左宗廟則五廟皆當在公宫之東南矣其制則孫毓以為外為都宫太祖在北二昭二穆以次而南是也【語録曰孫毓説出江都集禮○愚案孫毓云宗廟之制外為都宫内各有寢廟别有門垣太祖在北左昭右穆差次而南】蓋太祖之廟始封之君居之昭之北廟二世之君居之穆之北廟三世之君居之昭之南廟四世之君居之穆之南廟五世之君居之廟皆南向各有門堂寢室而墻宇四周焉【文集曰一世各為一廟廟有門有堂有室有房有夾室有寢四面有牆】太祖之廟百世不遷自餘四廟則六世之後每一易世而一遷其遷之也新主祔于其班之南廟南廟之主遷於北廟北廟親盡則遷其主於太廟之西夾室而謂之祧【語録曰古者始祖之廟有夾室凡祧主皆藏之於夾室】凡廟主在本廟之室中皆東向及其祫於太廟之室中則唯太祖東向自如而為最尊之位羣昭之入乎此者皆列於北牖下而南向羣穆之入乎此者皆列於南牖下而北向【文集曰古人廟堂南向室在其北東戸西牖皆南向室西南隅為奥尊者居之故神主在焉詩所謂宗室牖下者也主既在西壁下即須東向故行事之際主人入户西向致敬凡廟皆南向而主皆東向惟祫祭之時羣昭羣穆皆升合食于太祖之時則太祖之主仍東向自如羣昭南向羣穆北向列於太祖之前此前代禮官所謂太祖正東向之位者為祫祭時言也非祫時則羣廟之主在其廟中無不東向矣】南向者取其向明故謂之昭北向者取其深逺故謂之穆蓋羣廟之列則左為昭而右為穆祫祭之位則北為昭而南為穆也曰六世之後二世之主既祧則三世為昭而四世為穆五世為昭而六世為穆乎曰不然也昭常為昭穆常為穆禮家之說有明文矣蓋二世祧則四世遷昭之北廟六世祔昭之南廟矣三世祧則五世遷穆之北廟七世祔穆之南廟矣昭者祔則穆者不遷穆者祔則昭者不動【文集曰遷毁之序則昭常為昭穆常為穆假令新死者當祔昭廟則毁髙祖之廟而祔其主于左祧遷其祖之主于高祖之故廟而祔新死者于祖之故廟即當祔於穆者其序亦如此祔昭則羣昭皆動而穆不移祔穆則羣穆皆移而昭不動】此所以祔必以班【文集曰儀禮所謂以其班祔檀弓所謂祔于祖父是也】尸必以孫【語録曰古者立尸必隔一位孫可以為祖尸子不可以為父尸以昭穆不可亂也】而子孫之列亦以為序若武王謂文王為穆考成王稱武王為昭考則自其始祔而已然而春秋傳以管蔡郕霍為文之昭䢴晉應韓為武之穆則雖其既逺而猶不易也豈其交錯彼此若是之紛紛哉【愚按后稷至文武十有六世文王於廟次為穆故謂其子為昭管蔡郕霍者文王之子也武王於廟次為昭故謂其子為穆䢴晉應韓者武王之子也】曰廟之始立也二世昭而三世穆四世昭而五世穆則固當以左為尊而右為卑矣今乃三世穆而四世昭五世穆而六世昭是則右反為尊而左反為卑也而可乎曰不然也宗廟之制但以左右為昭穆而不以昭穆為尊卑故五廟同為都宫則昭常在左穆常在右而外有以不失其序一世自為一廟則昭不見穆穆不見昭而内有以各全其尊【文集曰諸廟别有門垣足以各全其尊初不以左右為尊卑也】必大祫而㑹於一室然後序其尊卑之次則凡已毁未毁之主又畢陳而無所易【文集曰一昭一穆固有定次而其自相為偶亦不可易但其散居本廟各自為主而不相厭則武王進居王季之位而不嫌尊於文王及其合食于祖則王季雖遷而武王自當與成王為偶未可以遽進而居王季之處也】唯四時之祫不陳毁廟之主【愚謂祫祭有二曽子問曰祫祭於祖則祝迎四廟之主王制云天子祫嘗祫烝諸侯嘗祫烝祫此時祭之祫也公羊傳曰毁廟之主陳于大祖未毁廟之主皆升合食于大祖此大祫毁廟未毁廟之主而祭之也】則髙祖有時而在穆其禮未有考焉意或如此則髙之上無昭而特設位於祖之西禰之下無穆而特設位於曽之東也與【語録曰髙祖四世祖也世與太字古多互用如太子為世子太室為世室之類○問髙為穆之義曰新死之主新祔便在昭這一排且如諸侯五廟一是大祖便居中二昭二穆相對令新死者袝則髙過昭穆這一排對空坐禰在昭一排亦對坐以意推之當是如此但禮經難考】曰然則毁廟云者何也曰春秋曰壊廟之道易檐可也改塗可也說者以為將納新主示有所加耳非盡撤而悉去之也【語録曰改塗易檐言不是盡除只改其灰飾易其屋檐而已】曰然則天子之廟其制若何曰唐之文祖虞之神宗商之七世三宗其詳今不可考獨周制猶有可言然而漢儒之記又已有不同矣謂后稷始封文武受命而王故三廟不毁與親廟四而七者諸儒之說也【文集曰韋元成等謂王者始受命諸侯始封之君皆為大祖以下五世而迭毁毁廟之主藏於太祖周之所以七廟者以后稷始封文武受命三廟不毁與親廟四而七】謂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文武為宗不在數中者劉歆之說也【文集曰歆謂七者其正法數可常數者宗不在此數中宗變也苟有功徳則宗之不可預為設數故於殷有三宗周公舉之以勸成王由是言之宗無數也】雖其數之不同然其位置遷次宜亦與諸侯之廟無甚異者但如諸儒之說則武王初有天下之時后稷為太祖而組紺居昭之北廟太王居穆之北廟王季居昭之南廟文王居穆之南廟猶為五廟而已至成王時則組紺祧王季遷而武王祔至康王時則太王祧文王遷而成王祔至昭王時則王季祧武王遷而康王祔自此以上亦皆且為五廟而祧者藏於太祖之廟至穆王時則文王親盡當祧而以有功當宗故别立一廟於西北而謂之文世室於是成王遷昭王祔而為六廟矣至共王時則武王親盡當祧而亦以有功當宗故别立一廟於東北謂之武世室於是康王遷穆王祔而為七廟矣自是以後則穆之祧者藏於文世室昭之祧者藏於武世室而不復藏於太廟矣如劉歆之說則周自武王克商即増立二廟於二昭二穆之上以祀髙圉亞圉如前逓遷至於懿王而始立文世室於三穆之上至孝王時始立武世室於三昭之上此為少不同耳【文集曰昭之二廟親盡則毁而遷其主于昭之宗曽祖遷于昭之二新入廟者祔于昭之三而髙祖及祖在穆如穆廟親盡放此新死者如當為昭則祔扵昭之近廟而自近廟遷其祖於昭之次廟而於主祭者為曽祖自次廟遷其髙祖於昭之世室盖扵主祭者為五世而親盡故也其穆之兩廟如故不動其次廟於主祭者為高祖其近廟扵主祭者為祖也主祭者没則祔于穆之近廟而遞遷其主放此○語録曰天子七廟如周文武之廟不祧文為穆則凡後之屬乎穆者皆歸於文之廟武為昭則凡後之為昭者皆歸乎武之廟也○愚謂父昭子穆而有常數者禮也祖功宗徳而無定法者義也周於三昭三穆之外而有文武之廟觀春秋傳稱襄王致文武胙於齊侯史記稱顯王致文武胙於秦孝公方是時文武固已逺矣襄王顯王猶且祀之則其廟不毁可知矣】曰然則諸儒與劉歆之說孰為是曰前代說者多是劉歆愚亦意其或然也【語録曰歆説得較是他謂宗不在七廟中者恐有功徳者多則占了那七廟數也○愚謂若從諸儒之説則王者不過立親廟四與太祖為五其與諸侯五廟又何别乎商書已云七世之廟可以觀徳則自昔有七廟矣故朱子以歆説為是】曰祖功宗徳之說尚矣而程子獨以為如此則是為子孫者得擇其先祖而祭之也子亦嘗考之乎曰商之三宗周之世室見於經典皆有明文而功徳有無之實天下後世自有公論若必以此為嫌則秦政之惡夫子議父臣議君而除諡法者不為過矣【語録曰商之三宗若不是别立廟只是親廟時何不胡亂將三箇來立如何恰曰取祖甲太戊髙宗為之那箇祖有功宗有徳天下後世自有公論不以揀擇為嫌所謂名之曰幽厲雖孝子慈孫百世不能改那箇好厎自是合當祭祀如何毁得】且程子晚年嘗論本朝廟制亦謂太祖太宗皆當為百世不遷之廟以此而推則知前說若非記者之誤則或出於一時之言而未必其終身之定論也【案程子曰祖有功宗有徳文武之廟永不祧也所祧者文武以下廟如本朝太祖太宗皆萬世不祧之廟河東閩浙皆太宗取之無可祧之理】曰然則大夫士之制奈何曰大夫三廟則視諸侯而殺其二然其太祖昭穆之位猶諸侯也適士二廟則視大夫而殺其一官師一廟則視大夫而殺其二然其門堂室寢之備猶大夫也【語録曰古者各有始祖之廟以藏祧主如適士二廟各有門堂寢各三間是十八間】曰廟之為數降殺以兩而其制不降何也曰降也天子之山節藻梲複廟重檐諸侯固有所不得為者矣【愚案山節謂欂櫨刻為山形即今之斗拱藻梲者謂侏儒柱畫為藻文梁上短柱也複廟者上下重屋也重檐重承壁材也謂就外檐下壁復安板檐以辟風雨之灑壁】諸侯之黝堊斲礱大夫有不得為矣【愚案黒也堊白也地謂之牆謂之堊斲削也礱磨也】大夫之倉楹斲桷士又不得為矣【愚案倉楹者蒼其柱也斲桷者磨其榱也】曷為而不降哉獨門堂室寢之合然後可名於宫則其制有不得而殺耳蓋由命士以上父子皆異宫生也異宫而死不得異廟則有不得盡其事生事存之心者是以不得而降也曰然則後世公私之廟皆為同堂異室而以西為上者何也曰由漢明帝始也夫漢之為禮略矣然其始也諸帝之廟皆自營之各為一處雖其都宫之制昭穆之位不復如古然猶不失其獨専一廟之尊也【語録曰西漢時髙帝廟文帝顧成之廟猶各在一處但無法度不同一處○愚案漢不特髙文有廟景帝廟號徳陽武帝廟號龍淵昭帝廟號徘徊宣帝廟號樂游元帝廟號長夀成帝廟號陽池】至於明帝不知禮義之正而務為抑損之私遺詔藏主於光烈皇后更衣别室而其臣子不敢有加焉【文集曰明帝又欲遵儉自抑遺詔無起寢廟但藏其主於光武廟中更衣别室其後章帝又復如之後世遂不敢加而公私之廟皆為同堂異室之制】魏晉循之遂不能革而先王宗廟之禮始盡廢矣降及近世諸侯無國大夫無邑則雖同堂異室之制猶不能備獨天子之尊可以無所不致顧乃梏於漢明非禮之禮而不得以致其備物之孝蓋其别為一室則深廣之度或不足以陳鼎爼而其合為一廟則所以尊其太祖者既䙝而不嚴所以事其親廟者又厭而不尊是皆無以盡其事生事存之心而當世宗廟之禮亦為虚文矣【文集曰更歴魏晉下及隋唐其間非無奉先思孝之君据經守禮之臣而皆不能有所裁正其至使太祖之位下同孫子而更僻處於一隅既無以見其為七廟之尊羣廟之神則又上厭祖考而不得自為一廟之主以人情而論之則生居九重窮極壯麗而没祭一室不過尋丈之間甚或無地以容鼎俎而陰損其數子孫之心宜亦有所不安矣】宗廟之禮既為虚文而事生事存之心有終不能以自已者於是原廟之儀不得不盛然亦至于我朝而後都宫别殿前門後寢始略如古者宗廟之制【文集曰本朝原廟之制外為都宮而各為寢廟門垣】是其㳂襲之變不唯窮鄉賤士有不得聞而自南渡之後故都淪没權宜草創無復舊章則雖朝廷之上禮官博士老師宿儒亦莫有能知其原者幸而或有一二知經學古之人乃能私議而竊歎之然於前世則徒知譏孝恵之飾非責叔孫通之舞禮而於孝明之亂命與其臣子之苟從則未有正其罪者於今之世則又徒知論其惑異端徇流俗之為陋而不知本其事生事存之心有不得伸於宗廟者是以不能不自致於此也【文集曰不起寢廟之詔明帝固不得為無失然使章帝有魏顆之孝其羣臣有宋仲㡬楚子囊之忠則於此别有處矣况以一時之亂命而壞千古之彜制其事體之輕重又非如三子者之所正者而已耶○又曰如李氏所謂略于七廟之室而為祠於佛老之側不為木主而為之象不為禘祫烝嘗之祀而行一酌莫之禮楊氏所謂舎二帝三王之正禮而從一繆妄之叔孫通者其言皆是也然不知其所以致此則由於宗廟不立而人心有所不安也不議復此而徒欲廢彼亦安得為至當之論哉】抑嘗觀於陸佃之議而知神祖之嘗有意於此矣然而考於史籍則未見其有紀焉若曰未及營表故不得書則後日之秉史筆者即前日承詔討論之臣也所宜深探遺㫖特書總叙以昭示來世而略無一詞以及之豈天未欲使斯人者復見二帝三王制作之盛故尼其事而嗇其傳耶嗚呼惜哉【文集曰神祖慨然深詔儒臣討論舊典盖將以逺迹三代之隆一正千古之繆甚盛舉也不幸未及營表世莫得聞秉筆之士又復不能特書其事以詔萬世今獨其見於陸氏之文者為可考耳】然陸氏所定昭穆之次又與前說不同【文集曰佃謂昭穆者父子之號昭以明下為義穆以恭上為義古其為父則稱昭取其昭以明下也方其為子則稱穆取其穆以恭上也豈可膠哉殊不知昭穆本以廟之居東居西主之向南向北而得名初不為父子之號也必曰父子之號則穆之子又安可復為昭哉且必如佃説新死者必入穆廟而自其父以上穆遷於昭昭遷於穆祔一神而六廟皆為之動則其祔也又何不直祔於父而必隔越一世以祔于其所未應入之廟乎】而張琥之議庶幾近之【語録曰佃以為祧廟祔廟皆移一匝琥以為祧廟祔廟只移一位】讀者更詳考之則當知所擇矣 哀公問政 哀公魯君名蔣 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䇿其人存則其政舉其人亡則其政息方版也䇿簡也【愚謂木曰方竹曰䇿䇿以衆聮方一而已先方而後䇿者小大之序聘禮束帛加書百名以上書于䇿不及百名書於方既夕禮書賵於方若九若七若五書遣於䇿】息猶滅也有是君有是臣則有是政矣 人道敏政地道敏樹夫政也者蒲盧也【夫音扶】 敏速也蒲盧沈括以為蒲葦是也以人立政猶以地種樹其成速矣【三山陳氏曰人有良心人之道也敏於從政令之必行地有生意地之道也敏扵種樹植之必生】而蒲葦又易生之物其成尤速也【三山陳氏曰人之易化於政可見物之易生於蒲葦可見】言人存政舉其易如此 故為政在人取人以身脩身以道脩道以仁 此承上文人道敏政而言也為政在人家語作為政在於得人語意尤備人謂賢臣身指君身道者天下之達道【文集曰道是統言義理公共之名】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得以生者所謂元者善之長也【文集曰天地以生物為心者也而一物之生又各得夫天地之心以為心者也○又曰仁乃天地生物之心而在人者故特為衆善之長○語録曰元者天地生物之端倪也仁便是這意思○又曰須先識得元與仁是箇甚物事只是初厎意思便是○又曰元亨利貞皆是善而元則為善之長亨利貞皆是那裏來仁義禮智亦皆善也而仁則為萬善之首義禮智皆從這裏出爾】言人君為政在於得人而取人之則又在脩身【三山陳氏曰為政雖在得賢然使吾身有所未修則取舎不明無以為取人之則】能仁其身則有君有臣而政無不舉矣 仁者人也親親為大義者宜也尊賢為大親親之殺尊賢之等禮所生也【殺去聲】 人指人身而言【眞氏曰人之所以為人者以其有是仁也有是仁而後命之曰人不然則非人矣】具此生理自然便有惻怛慈愛之意深體味之可見【語録曰以生字説仁生自是上一節事當來天地生我厎意我如今須要自體認得】宜者分别事理各有所宜也【語録曰宜是指事物當然之理○又曰道理宜如此】禮則節文斯二者而已【語録曰節者等級也文不直回互之貌○又曰文是裝裹得好如升降揖遜○陳氏曰節則無太過文則無不及○三山陳氏曰親親之中有隆殺觀五服之義可見矣尊賢之中有等降觀隆師親友之類可推矣惟其有等殺而後禮生焉孟子所謂節文斯二者是也】 在下位不獲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 鄭氏曰此句在下誤重在此 故君子不可以不脩身思脩身不可以不事親思事親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 為政在人取人以身故不可以不脩身【語録曰根本在修身】脩身以道脩道以仁故思脩身不可以不事親【語録曰事親是仁之根實處最初發得來分曉○三山陳氏曰修身而不本於事親則施之無序失為仁之本矣】欲盡親親之仁必由尊賢之義故又當知人【語録曰知人只如知人則哲之知不是思欲事親先要知人只是思欲事親更要知人若不好厎人與他處豈不為親之累○三山陳氏曰事親之仁不由尊賢之義則善惡不明失事理之宜矣】親親之殺尊賢之等皆天理也故又當知天【語録曰修身得力處却是知天知天是知至物格知得箇自然道理學若不知天理記得此又忘彼得其一失其二未知天見事頭項多既知天了這裏便都定這事也定那事也定 又曰知天是起頭處能知天則知人事親修身皆得其理矣○三山陳氏曰事親知人而等殺不明不知天理者也書曰天秩有禮故扵此又當知天自禮所生也以上推其理之所由生自君子不可不修身以下繹其義之所以貫】 天下之達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婦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達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達徳也所以行之者一也【知去聲】 達道者天下古今所共由之路即書所謂五典孟子所謂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幼有序朋友有信是也【三山陳氏曰書言五典孟子言五者人之大倫典常也倫理也出於天理而可以常行其中庸達道之謂乎】知所以知此也仁所以體此也勇所以强此也【語録曰理㑹得厎是知行得厎是仁著力去做厎是勇○潘氏曰體謂所存守處】謂之達德者天下古今所同得之理也一則誠而已矣【蔡氏曰逹道本於達徳而達徳又本於誠誠者達道達徳之本而一貫乎逹道逹徳者也○眞氏曰一者誠也三者皆眞實而无妄是之謂誠】達道雖人所共由然無是三德則無以行之【真氏曰道雖人所共由然其知不足以及之則君之當仁臣之當敬子之當孝父之當慈未必不昧其所以然知雖及之而仁不能守仁雖能守而勇不能斷則於當行之理或奪於私欲或蔽於利害以至蔑天常而敗人紀者多矣】達德雖人所同得然一有不誠則人欲間之而徳非其徳矣【真氏曰徳雖人所同得然或勉强焉或矯飾焉則智出於數術仁流扵姑息勇過於彊暴而徳非其徳矣故行之必本於誠】程子曰所謂誠者止是誠實此三者三者之外更别無誠【語録曰知仁勇是做厎事誠是行此三者都要實○陳氏曰只是實有是知實有是仁實有是勇而已不誠實則無三者之徳矣】 或生而知之或學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强上聲】知之者之所知行之者之所行謂達道也以其分而言則所以知者知也所以行者仁也所以至於知之成功而一者勇也以其等而言則生知安行者知也學知利行者仁也困知勉行者勇也【語録曰生知安行以知為主學知利行以仁為主困知勉行以勇為主○又曰生知安行主於知而言不知如何行安行者只是安而行之不用著力然須是知得方能行得也學知利行主於仁而言雖是學而知得然須是著意去力行則所學而知得者不為徒知也○陳氏曰就知仁勇等級而言之生知安行為知知主於知就知上放重盖先能知之而後能行之也學知利行為仁仁主於行以行處為重故知得須是行得也困知勉行為勇此氣質昬懦之人昬不能知懦不能行非勇則不足以進道】蓋人性雖無不善而氣稟有不同者故聞道有蚤莫行道有難易然能自强不息則其至一也【語録曰就人之所稟而言又有昬明清濁之異故上知生知之資是氣清明純粹而無一毫昬濁所以生知安行不待學而能如堯舜是也其次則亞於生知必學而後知必行而後至又其次者資稟既偏又有所蔽須是痛加工夫人一已百人十已千然後方能又亞於生知而及進而不已則成功一也】吕氏曰所入之塗雖異而所至之域則同此所以為中庸若乃企生知安行之資為不可㡬及輕困知勉行謂不能有成此道之所以不明不行也【語録曰今之學者本是困知勉行厎資質却要學他生知安行厎功夫便是生知安行厎資質亦用下困知勉行功夫况是困知勉行厎資質】 子曰好學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恥近乎勇【好近乎知之知並去聲】 子曰二字衍文○此言未及乎達徳而求以入徳之事【文集曰上既言達徳之名恐學者無所從入故又言其不逺者以示之使由是而求之則可以入徳也聖人之言淺深逺近之序不可差次如此○真氏曰既言三達徳又教人以入徳之路夫智必上智仁必至仁勇必大勇然後為至然豈易遽及哉苟能好學不倦則亦近乎知矣力行不已則亦近乎仁矣以不若人為恥則亦近乎勇矣盖好學所以明理也力行所以進道也知恥所以立志也能於是三者用其功則所謂三達徳者庶乎可漸致矣○愚謂理之同得者為達徳近此徳者為入徳】通上文三知為知三行為仁則此三近者勇之次也【語録曰交互説三知都是知三行都是仁三近都是勇生知安行好學又是知學知利行力行又是仁困知勉行知恥又是勇○蔡氏曰三知主知三行主仁三近主勇生知者知之知也學知者仁之知也困知者勇之知也安行者仁之仁也利仁者知之仁也勉强行者勇之仁也好學者知之勇也力行者仁之勇也知恥者勇之勇也】吕氏曰愚者自是而不求自私者徇人欲而忘反懦者甘為人下而不辭故好學非知然足以破愚力行非仁然足以忘私知恥非勇然足以起懦【三山陳氏曰所謂力行足以忘私者盖世之怠惰不為者皆所以自便其所欲故曰私】 知斯三者則知所以脩身知所以脩身則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則知所以治天下國家矣 斯三者指三近而言人者對己之稱天下國家則盡乎人矣言此以結上文脩身之意起下文九經之端也【蔡氏曰言修身而以治人治天下國家結之徳必有道也言天下國家九經而以修身起之道必本徳也】 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曰脩身也尊賢也親親也敬大臣也體羣臣也子庶民也來百工也柔逺人也懐諸侯也 經常也【三山陳氏曰施之治天下國家可以常行而不變故曰經】體謂設以身處其地而察其心也子如父母之愛其子也柔逺人所謂無忘賔旅者也【陳氏曰逺人非四夷之謂如商賈賔旅之人皆是離其家鄉而來須寛柔恤之】此列九經之目也吕氏曰天下國家之本在身故脩身為九經之本【三山陳氏曰九經始於修身身既修則足以為萬事之本】然必親師取友然後脩身之道進故尊賢次之【陳氏曰不與賢者相講磨如何能修身惟知尊敬賢者則見道理明○三山陳氏曰下文既有大臣又有羣臣而此又有尊賢之别者盖此所謂尊者非臣之謂正書所謂能自得師禮所謂當其為師則不臣者也】道之所進莫先其家故親親次之【陳氏曰欲行道必先從家起】由家以及朝廷故敬大臣體羣臣次之【陳氏曰由家而推之朝廷則君使臣以禮】由朝廷以及其國故子庶民來百工次之由其國以及天下故柔逺人懐諸侯次之此九經之序也【陳氏曰九經亦鋪排有次序】視羣臣猶吾四體視百姓猶吾子此視臣視民之别也 脩身則道立尊賢則不惑親親則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則不體羣臣則士之報禮重子庶民則百姓勸來百工則財用足柔逺人則四方歸之懐諸侯則天下畏之 此言九經之效也道立謂道成於己而可為民表所謂皇建其有極是也【愚謂有此一句方生得下面許多事】不惑謂不疑於理【陳氏曰是理義昭著無所疑也】不謂不迷於事敬大臣則信任専而小臣不得以間之故臨事而不也【陳氏曰是信任専政事舉無所迷也】來百工則通功易事農末相資故財用足【語録曰既有箇國家則百工所為皆少不得都要用若百工聚則事事皆有豈不足以足財用乎如織紝可以足布帛工匠可以足器皿之類】柔逺人則天下之旅皆恱而願出於其塗故四方歸懐諸侯則徳之所施者博而威之所制者廣矣故曰天下畏之 齊明盛服非禮不動所以脩身也去讒逺色賤貨而貴徳所以勸賢也尊其位重其禄同其好惡所以勸親親也官盛任使所以勸大臣也忠信重禄所以勸士也時使薄斂所以勸百姓也日省月試既稟稱事所以勸百工也送往迎來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逺人也繼絶世舉廢國治亂持危朝聘以時厚往而薄來所以懐諸侯也【齊側皆反去上聲逺好惡斂並去聲既許氣反稟彼錦力錦二反稱去聲朝音潮】 此言九經之事也【陳氏曰九經之事是做工夫處】官盛任使謂官屬衆盛足任使令也蓋大臣不當親細事故所以優之者如此忠信重禄謂待之誠而養之厚蓋以身體之而知其所賴乎上者如此也既讀曰餼餼 稟稍食也【語録曰餼牲餼也如今官員請受有生羊肉廩即廩給折送錢之類是也】稱事如周禮稾人職曰考其弓弩以上下其食是也往則為之授節以送之來則豐其委積以迎之【語録曰問授節以送其往曰逺人來至去時有節以授之過所在為照如漢之出入闗者用繻唐謂之給過所】朝謂諸侯見於天子聘謂諸侯使大夫來獻王制比年一小聘三年一大聘五年一朝厚往薄來謂燕賜厚而納貢薄 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所以行之者一也 一者誠也一有不誠則是九者皆為虚文矣此九經之實也【潘氏曰三徳行之者一所以實其德九經行之者一所以實其事】 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言前定則不跲事前定則不困行前定則不疚道前定則不窮【跲其刼反行去聲】 凡事指達道達徳九經之屬豫素定也跲躓也【愚謂躓者礙不行也】疚病也此承上文言凡事皆欲先立乎誠如下文所推是也 在下位不獲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獲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獲乎上矣信乎朋友有道不順乎親不信乎朋友矣順乎親有道反諸身不誠不順乎親矣誠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誠乎身矣 此又以在下位者推言素定之意反諸身不誠謂反求諸身而所存所未能真實而無妄也【語録曰反諸身是反求於心不誠是不曽實有此心如事親以孝須是實有這孝之心若外面假為孝之事裏面却無此心便是不誠矣】不明乎善謂未能察於人心天命之本然而真知至善之所在也【潘氏曰雖無邪妄茍不合乎正理亦未免乎有眚要之此亦是未知至善之所在】 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誠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從容中道聖人也誠之者擇善而固執之者也【中並去聲從七容反】 此承上文誠身而言誠者真實無妄之謂天理之本然也【語録曰誠者都是實理了○又曰是自然底實是自然無妄之謂○又曰是天性之實然更無纎毫作為】誠之者未能真實無妄而欲其真實無妄之謂人事之當然也【語録曰誠之者是實其實理○又曰恐有不實處便思去實他】聖人之徳渾然天理真實無妄不待思勉而從容中道則亦天之道也【陳氏曰聖人純是天理合下無欠闕處渾然無變動徹内外本末皆真實無一豪之妄不待思而自得此生知也不待勉而自中此安行也且如人行路須是照管方行出路中不然則蹉向邊去聖人如不看路自然在路中間行所謂從容無不中道此天道也】未至於聖則不能無人欲之私而其為徳不能皆實故未能不思而得則必擇善然後可以明善未能不勉而中則必固執然後可以誠身此則所謂人之道也【陳氏曰自大賢以下氣稟不能純乎清明道理未能渾然真實無妄所以不能無人欲之私惟其未能生知故知有不實必思而後得未能安行故行有不實必勉而後中必思而得故須做擇善工夫必勉而中故須做固執工夫擇善是辨析衆理而求其所謂善固執是所守之堅而不為物移未得善則精擇之既得善則固守之擇善是致知之功固執是力行之功須是二者並行乃能至於真實無妄此人道也○三山陳氏曰善而不擇則有誤認人欲為天理者矣執之不固則天理有時奪乎人欲矣】不思而得生知也不勉而中安行也擇善學知以下之事固執利行以下之事也【蔡氏曰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先言仁後言知擇善而固執之先言知後言仁亦可見聖人君子之徳而不亂】 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 此誠之之目也學問思辨所以擇善而為知學而知也篤行所以固執而為仁利而行也【語録曰前面四項只是理㑹這物事理㑹得後方去行○陳氏曰擇善有博學學問謹思明辨工夫是儘用功多固執只有篤行一件工夫是擇善處真能行之則到行處功自易也】程子曰五者廢其一非學也【語録曰五者無先後有緩急不可謂博學時未暇審問審問時未暇謹思謹思時未暇明辨明辨時未暇篤行五者從頭做將下去只微有差耳初無先後也】 有弗學學之弗能弗措也有弗問問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篤弗措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 君子之學不為則已為則必要其成故常百倍其功【語録曰此是言下工夫人做得一分自已做百分】此困而知勉而行者也勇之事也【語録曰弗措却是勇事到得後面説人一己百人十己千此方正是説勇處○陳氏曰學問思辨知之事篤行仁之事弗措勇之事】 果能此道矣雖愚必明雖柔必强 明者擇善之功强者固執之效【語録曰雖愚必明是致知之效雖柔必强是力行之效】吕氏曰君子所以學者為能變化氣質而已徳勝氣質則愚者可進於明柔者可進於强【陳氏曰是雖氣稟十分愚而柔至此徳勝氣稟而能變化向也愚而今則明向也柔而今則强矣故學問須是氣質變化然後有以復其初】不能勝之則雖有志於學亦愚不能明柔不能立而已矣蓋均善而無惡者性也人所同也昬明强弱之稟不齊者才也人所異也誠之者所以反其同而變其異也夫以不美之質求變而美非百倍其功不足以致之今以鹵莽滅裂之學或作或輟以變其不美之質及不能變則曰天質不美非學所能變是果於自棄其為不仁甚矣【語録曰吕氏解得此段痛快讀之未嘗不竦然警厲奮發人若有向學之志須是如此做工夫方得】 右第二十章【黄氏曰此章當一部大學須著反覆看越看越好○又曰此章語甚宏博其間語意若不相接而實倫理貫通善讀者當細心以求之求之既得則當優游玩味使心理相涵則大而天下國家近而一身無不曉然見其施為之次第矣】 此引孔子之言以繼大舜文武周公之緒明其所之一致舉而措之亦猶是耳【陳氏曰前説舜文武周公能盡中庸之道此説孔子能盡中庸之道子思引此以明羣聖道統之相傳】蓋包費隠兼小大以終十二章之意【業氏曰此章以孔子告哀公之言推廣中庸之道包費隱兼小大以歸於學問之本原】章内語誠始詳而所謂誠者實此篇之樞紐也【黄氏曰中庸著箇誠字鎖盡○愚謂中庸一篇無非説誠自篇首至十六章始露出誠之不可揜一句然不過專説鬼神是以天道言之至此章説許多事末乃説誠身工夫便是人道自此以下分説天道人道極為詳悉】又案孔子家語亦載此章而其文尤詳成功一也之下有公曰子之言美矣至矣寡人實固不足以成之也【葉氏曰哀公能問以政而不能行其言所謂從而不改説而不繹雖聖人末如之何也】故其下復以子曰起答辭今無此問詞而猶有子曰二字蓋子思刪其繁文以附于篇而所刪有不盡者今當為衍文也博學之以下家語無之意彼有闕文抑此或子思所補也歟 或問二十章蒲盧之說何以廢舊說而從沈氏也曰蒲盧之為果臝他無所考且於上下文義亦不甚通唯沈氏之說乃與地道敏樹之云者相應故不得而不從耳曰沈說固為善矣然夏小正十月雉入于淮為蜄而其曰蜄者蒲盧也則似亦以蒲盧為變化之意而舊說未為無所據也曰此亦彼書之文耳其他蓋多穿鑿不足據信疑亦出於後世迂儒之筆或反取諸此而附合之決非孔子所見夏時之本文也且又以蜄為蒲盧則不應二物而一名若以蒲盧為變化則又不必解為果臝矣況此等瑣碎既非大義所繋又無明文可證則姑闕之其亦可也何必詳考而深辨之耶○曰達道達德有三知三行之不同而其致則一何也曰此氣質之異而性則同也生而知者生而神靈不待教而於此無不知也安而行者安於義理不待習而於此無所咈也此人之稟氣清明賦質純粹天理渾然無所虧喪者也【陳氏曰此謂聖人地位】學而知者有所不知則學以知之雖非生知而不待困也利而行者真知其利而必行之雖有未安而不待勉也此得清之多而未能無蔽得粹之多而未能無雜天理小失而能亟反之者也【陳氏曰此是大賢地位】困而知者生而不明學而未達困心衡慮而後知之者也勉强而行者不獲所安未知其利勉力强矯而行之者也此則昬蔽駁雜天理㡬亡久而後能反之者也【陳氏曰此又次等人地位】此三等者其氣質之稟亦不同矣然其性之本則善而已故及其知之而成功也則其所知所至無少異焉亦復其初而已矣【陳氏曰凡此皆隨其氣稟之不同然本然之性無有不善或生知或學知或困知及已知處則一般或安行或利行或勉行及其行之成功則一般至此為能復其本然之初矣】曰張子吕楊侯氏皆以生知安行為仁學知利行為知困知勉行為勇其說善矣子之不從何也曰安行可以為仁矣然生而知之則知之大而非仁之屬也利行可以為知矣然學而知之則知之次而非知之大也且上文三者之目固有次序而篇首諸章以舜明知以回明仁以子路明勇其語知也不卑矣夫豈専以學知利行者為足以當之乎故今以其分而言則三知為智三行為仁所以勉而不息以至於知之成功之一為勇以其等而言則以生知安行者主於知而為智學知利行者主於行而為仁困知勉行者主於强而為勇又通三近而言則又以三知為智三行為仁而三近為勇之次則亦庶乎其曲盡也歟【語録曰問諸説皆以生知安行為仁學知利行為知今反是何也曰論語説仁者安仁知者利仁與中庸説知仁勇意思自别生知安行便是仁在知中學知利行便是仁在知外既是生知必能安行所以謂仁在知中若是學知便是知得淺些了須是力行方始至仁處所以謂仁在知外譬如卓子論語説仁便是直脚處説知便是横檔處中庸説仁便是横檔處説知又是直脚處且將諸説録出看看這一邊了又看那一邊便自見得不相礙】○曰九經之説奈何曰不一其内則無以制其外不齊其外則無以養其内静而不存則無以立其本動而不察則無以勝其私故齊明盛服非禮不動則内外交養而動静不違所以為脩身之要也【陳氏曰齊明以一於内盛服以肅其外内外交相養也齊明盛服是靜而未應接之時以禮而動是動而已應接之時動靜交相養也如此所以修其身○眞氏曰齋戒明潔所以正其心也盛服儼然所以正其容也心正則容正故曰正其内所以制其外容正則心亦正故曰齊於外者所以養其中此内外交致其功也靜者未應物之時動者應物之際靜而存養則有以全天理之本然動而省察則有以防人欲於將萌此動靜兼用其力也然蔽以一言曰敬而已矣内外動靜無乎不敬身安得而不修乎】信讒邪則任賢不専徇貨色則好賢不篤賈捐之所謂後宫盛色則賢者隠微佞人用事則諍臣杜口蓋持衡之勢此重則彼輕理固然矣故去讒逺色賤貨而一於貴徳所以為勸賢之道也【三山陳氏曰有好賢之心而為讒諂之人貨色之欲奪之則好賢之心衰而賢者去矣故必去讒逺色賤貨而惟徳之為貴然後賢者肯為我留也】親之欲其貴愛之欲其富兄弟婚姻欲其無相逺故尊位重禄同其好惡所以為勸親親之道也【三山陳氏曰親之欲其貴故必尊其位愛之欲其富故必重其禄寜適不來微我弗顧兄弟㛰姻無胥逺矣故必同其好惡也】大臣不親細事則以道事君者得以自盡故官屬衆盛足任使令所以為勸大臣之道也【三山陳氏曰庶官無曠則大臣得以總其凡於上而以道佐人主若官少不足以備任使則大臣將親細務而不暇於佐主矣】盡其誠而恤其私則士無仰事俯育之累而樂趨事功故忠信重禄所以為勸士之道也【三山陳氏曰士者百官之總稱待之不以誠則士不肯盡其心仕有時而為貧使仰事俯育之不給則士不肯盡其力此勸之之道所以既先忠信而又當重禄也○愚謂苟無忠信而謂爵禄可以驕士則士有守死而不食其禄者其所得不過庸才耳】人情莫不欲逸亦莫不欲富故時使薄斂所以為勸百姓之道也【三山陳氏曰使民以時而薄其税歛則民有餘力餘財而樂於勸功矣】日省月試以程其能既稟稱事以償其勞則不信度作淫巧者無所容惰者勉而能者勸矣【三山陳氏曰辨其苦良而制其食如槀人春獻素秋獻成書其等以饗工乗其事考其功以下上其食而誅賞之之類則工之不信度者既無所容而能者亦以見知而勸矣】為之授節以送其往待以委積以迎其來因能授任以嘉其善不强其所不欲以矜其不能則天下之旅皆恱而願出於其塗矣【語録曰因能授任以嘉其善謂願留於其國者也】無後者續之己滅者封之治其亂使上下相安持其危使大小相恤朝聘有節而不勞其力貢賜有度而不匱其財則天下諸侯皆竭其忠力以蕃衛王室而無倍畔之心矣【眞氏曰無後者續之如周武王立夏商之後已滅者封之如齊桓公封衛國】凡此九經其事不同然總其實不出乎脩身尊賢親親三者而已敬大臣體羣臣則自尊賢之等而推之也子庶民來百工柔逺人懐諸侯則自親親之殺而推之也至於所以尊賢而親親則又豈無所自而推之哉亦曰脩身之至然後有以各當其理而無所悖耳【陳氏曰其經常有九其實總者有三件三件合來其實歸一件盖敬大臣體羣臣其本從尊賢來子庶民來百工柔逺人懷諸侯其本從親親來而親親尊賢之本又從修身來】曰親親而不言任之以事者何也曰此親親尊賢並行不悖之道也苟以親親之故不問賢否而輕屬任之不幸而或不勝焉治之則傷恩不治則廢法是以富之貴之親之厚之而不曰任之以事是乃所以親愛而保全之也若親而賢則自當置之大臣之位而尊之敬之矣豈但富貴之而已哉觀於管蔡監商而周公不免於有過及其致辟之後則惟康叔季相與夾輔王室而五叔者有土而無官焉則聖人之意亦可見矣曰子謂信任大臣而無以間之故臨事而不使大臣而賢也則可其或不幸而有趙髙朱异虞世基李林甫之徒焉則鄒陽所謂偏聴生姦獨任成亂范睢所謂妬賢嫉能御下蔽上以成其私而主不覺悟者亦安得而不慮耶曰不然也彼其所以至此正坐不知九經之義而然耳使其明於此義而能以脩身為本則固視明聴聰而不可欺以賢否矣能以尊賢為先則其所置以為大臣者必不雜以如是之人矣不幸而或失之則亦亟求其人以易之而已豈有知其必能為姦以敗國顧猶置之大臣之位使之姑以奉行文書為職業而又恃小臣之察以防之哉夫勞於求賢而逸於得人任則不疑而疑則不任此古之聖君賢相所以誠意交孚兩盡其道而有以共成正大光明之業也如其不然吾恐上之所以猜防畏備者愈宻而其為愈甚下之所以欺罔蒙蔽者愈巧而其為害愈深不幸而臣之姦遂則其禍固有不可勝言者幸而主之威勝則夫所謂偏聴獨任御下蔽上之姦將不在於大臣而移於左右其為國家之禍尤有不可勝言者矣嗚呼危哉曰子何以言柔逺人之為無忘賔旅也曰以其列於懐諸侯之上也舊說以為蕃國之諸侯則以逺先近而非其序書言柔逺能邇而又言蠻夷率服則所謂柔逺亦不止謂服四夷也況愚所謂授節委積者比長遺人懐方氏之言掌之於經有明文耶○曰楊氏之說有虚器之云者二而其指意所出若有不同者焉何也曰固也是其前段主於誠意故以為有法度而無誠意則法度為虚器正言以之也其後段主於格物故以為若但知誠意而不知治天下國家之道則是直以先王之典章文物為虚器而不之講反語以詰之也此其不同審矣但其下文所引明道先生之言則又若主於誠意而與前段相應其於本段上文之意則雖亦可以宛轉而說合之然終不免於迂回而難通也豈記者之誤耶然楊氏他書首尾衡決亦多有類此者殊不可曉也【案楊氏曰天下國家之大不誠未有能動者也雖法度彰明無誠心以行之皆虚器也○又曰九經行之者一一者何誠而已然而非格物致知烏足以知其道哉若謂意誠便足以平天下則先王之典章文物皆虚器也故明道先生嘗謂有闗雎麟趾之意然後可以行周官之法度正謂此耳】○曰所謂前定者何也曰先立乎誠也先立乎誠則言有物而不躓矣事有實而不困矣行有常而不疚矣道有本而不窮矣【陳氏曰此心之誠平時常常存在無少間斷乃前定之謂言據實物而出則不跲躓矣做事實有箇骨子則不困敗矣行終始如一無破病處矣道如源泉混混不舎晝夜自不窮竭矣】諸說惟游氏誠定之云得其要【案游氏曰惟至誠為能定惟前定為能應故以言則必行以守則必成以行則無悔以道則無方誠定之效如此】張子以精義入神為言是則所謂明善者也【案張子曰事豫則立必有教以先之盡教之善必精義以研之精義入神然後立斯立動斯和矣】○曰在下獲上明善誠身之說奈何曰夫在下位而不獲乎上則無以安其位而行其志故民不可治然欲獲乎上又不可以諛說取容也其道在信乎友而已蓋不信乎友則志行不孚而名譽不聞故上不見知然欲信乎友又不可以便佞苟合也其道在恱乎親而已蓋不恱乎親則所厚者薄而無所不薄故友不見信然欲順乎親又不可以阿意曲從也其道在誠乎身而已蓋反身不誠則外有事親之禮而内無愛敬之實故親不見恱然欲誠乎身又不可以襲取强為也其道在明乎善而已蓋不能格物致知以真知至善之所在則好善必不能如好好色惡惡必不能如惡惡臭雖欲勉焉以誠其身而身不可得而誠矣此必然之理也【三山陳氏曰此言必明善而後身可誠必誠身而後親可順必順親而後友可信必信乎友而後君信之必得乎君而後民可治也遡而言之則君子之學求為有用本欲及人然不得乎君則不能安其位以行其道而得君之道非由容悦必素行信於朋友則名實加於上下矣信於友之道又非可以苟合也所厚者薄於親而不順朋友亦疑之矣然悦親之道又非止於奉養無違而已敬身所以敬親也反諸身而無不誠而後有愛敬之實矣至於誠身之道非真有見於此則好之必不篤辨之必不明有時而入於不善矣此誠身之道所以必始於明善也】故夫子言此而其下文即以天道人道擇善固執者繼之蓋擇善所以明善固執所以誠身擇之之明則大學所謂物格而知至也執之之固則大學所謂意誠而心正身脩也知至則反諸身者將無一毫之不實意誠心正而身脩則順親信友獲上治民將無所施而不利而達道達徳九經凡事亦一以貫之而無遺矣【輔氏曰始則大學之次序終則中庸之極功】曰諸說如何曰此章之說雖多然亦無大得失唯楊氏反身之說為未安耳蓋反身而誠者物格知至而反之於身則所明之善無不實有如前所謂如惡惡臭如好好色者而其所行自無内外隠顯之殊耳若知有未至則反之而不誠者多矣安得直謂但能反求諸身則不待求之於外而萬物之理皆備於我而無不誠哉況格物之功正在即事即物而各求其理今乃反欲離去事物而専務求之於身尤非大學之本意矣【案楊氏曰反身者反求諸身也盖萬物皆備於我非自外得反諸身而已反身而至於誠則利仁者不足道也】○曰誠之為義其詳可得而聞乎曰難言也姑以其名義言之則真實無妄之云也若事理之得此名則亦隨其所指之大小而皆有取乎真實無妄之意耳蓋以自然之理言之則天地之間惟天理為至實而無妄故天理得誠之名若所謂天之道鬼神之徳是也以徳言之則有生之類惟聖人之心為至實而無妄故聖人得誠之名若所謂不勉而中不思而得者是也至於隨事而言則一念之實亦誠也一言之實亦誠也一行之實亦誠也是其大小雖有不同然其義之所歸則未始不在於實也【愚謂誠之一字有以自然之理言者有以徳言者有以事言者随其所指之大小固有不同然皆有取乎真實無妄之意論其大者天也只是一箇誠字聖人也只是一箇誠字論其小者一物一事之實亦是誠一言一行之實亦是誠】曰然則天理聖人之所以若是其實者何也曰一則純二則雜純則誠雜則妄此常物之大情也【陳氏曰凡物一色謂之純○又曰只一箇誠若不誠則二雜之矣】夫天之所以為天也沖漠無朕而萬理兼該無所不具然其為體則一而已矣未始有物以雜之也是以無聲無臭無思無為而一元之氣春秋冬夏晝夜昬明百千萬年未嘗有一息之繆天下之物洪纎巨細飛動植亦莫不各得其性命之正以生而未嘗有一毫之差此天理之所以為實而不妄者也【陳氏曰天道流行自古及今無一毫之妄暑往則寒來日往則月來春生了便夏長秋殺了便冬藏元亨利貞終始循環萬古常如此皆理之真實處凡天下之物洪纎髙下飛潜動植青黄黒白萬古皆常然不易如以木葉觀之缺者常缺圖者常圓修者常修短者常短無一毫差錯便待人力十分安排撰造來終不相似都是真實道理自然而然】若夫人物之生性命之正固亦莫非天理之實但以氣質之偏口鼻耳目四支之好得以蔽之而私欲生焉是以當其惻隠之而忮害雜之則所以為仁者有不實矣當其羞惡之而貪昧雜之則所以為義者有不實矣此常人之心所以雖欲勉於為善而内外隠顯常不免於二致其甚至於詐偽欺罔而卒墮於小人之歸則以其二者雜之故也惟聖人氣質清純渾然天理初無人欲之私以病之是以仁則表裏皆仁而無一毫之不仁義則表裏皆義而無一毫之不義【語録曰聖人之生其稟受渾然氣質清明純粹全是此理更不待修為而與天為一○又曰天無不實寒便是寒暑便是暑更不待使他恁地聖人仁便真箇是仁義便真箇是義無不實處】其為德也固舉天下之善而無一事之或遺而其為善也又極天下之實而無一毫之不滿此其所以不勉不思從容中道而動容周旋莫不中禮也曰然則常人未免於私欲而無以實其徳者奈何曰聖人固己言之亦曰擇善而固執之耳夫於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如是為善而不能不為知其如是為惡而不能不去則其為善去惡之心固己篤矣於是而又加以固執之功雖其不睹不聞之間亦必戒謹恐懼而不敢懈則凡所謂私欲者出而無所施於外入而無所藏於中自將消磨泯滅不得以為吾之病而吾之徳又何患於不實哉是則所謂誠之者也曰然則大學論小人之隂惡陽善而以誠於中者目之何也曰若是者自其天理之大體觀之則其為善也誠虚矣自其人欲之私分觀之則其為惡也何實如之而安得不謂之誠哉但非天理真實無妄之本然則其誠也適所以虚其本然之善而反為不誠耳【語録曰問誠於中形於外是實有惡於中便形見於外然誠者真實無妄安得有惡有惡不㡬於乎曰此便是惡厎眞實無妄善便虚了誠只是實而善惡不同實有一分惡便虚了一分善實有二分惡便虚了二分善】曰諸說如何曰周子至矣其上章以天道言其下章以人道言愚於通書之說亦既略言之矣【案周子上章曰誠者聖人之本大哉乾元萬物資始誠之源也乾道變化各正性命誠斯立焉純粹至善者也故曰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元亨誠之道利貞誠之復大哉易也性命之源乎○下章曰聖誠而已矣誠五常之本百行之源也靜無而動有至正而明達也五常百行非誠非也邪暗塞也故誠則無事矣至易而行難果而確無難矣故曰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愚案朱子謂上章言太極陰陽五行下章言太極之在人者此兩語已括盡大意】程子無妄之云至矣【案程子曰無妄之謂誠不欺其次矣○語録曰無妄是我無妄故誠不欺者對物而言故次之無妄是自然之誠不欺是著力去做㡳】其他說亦各有所明【案程子曰誠者天之道敬者人事之本敬者用也敬則誠○又曰主一之謂敬一者之謂誠敬則有意在】讀者深玩而黙識焉則諸家之是非得失不能出乎此矣○曰學問思辨亦有序乎曰學之博然後有以備事物之理故能參伍之以得所疑而有問問之審然後有以備師友之情故能反復之以其端而可思思之謹則精而不雜故能自有所得而可以施其辨辨之明則斷而不差故能無所疑惑而可以見於行行之篤則凡所學問思辨而得之者又皆必踐其實而不為空言矣此五者之序也【陳氏曰學不止於博覽羣書凡天下事事物物道理皆須一一理㑹故曰博問不可粗略須是詳審凡事物之理紛綸交錯輕重淺深看端的可疑是何處然後問乃能盡師友之情而疑可釋故曰審思不可泛濫而失之放蕩須是謹思則能精而不雜然後實有得于心實有所得則可以辨别衆理毫分縷析自然精明不差自學問思辨至此見得道理真實分曉然後篤力而行之則所以踐其實而不為空言此五者不可廢一然亦有次序須從博學起又須經四節目道理方真知所謂至善所在知得端的確然不可易然後守之方可牢固○三山陳氏曰學之博而後有疑有疑然後有問既問而反求諸己然後有思思而有所未安則必尚辨析以精之既精矣然後可以從事於行苟無志於學則已志於學而不序進於此五者則亦自棄之人也】曰吕氏之說之詳不亦善乎曰吕氏此章最為詳實然深考之則亦未免乎有病蓋君子之於天下必欲無一理之不通無一事之不能故不可以不學而其學不可以不博及其積累而貫通焉然後有以深造乎約而一以貫之非其博學之初已有造約之心而姑從事於博以為之地也【案吕氏曰君子將以造其約則不可不學學以聚之聚不博則約不可得博學而詳説之將以反説約也為學之道造約為功約即誠也不能至是則多聞多見徒足以飾口耳而已語誠則未也】至於學而不能無疑則不可以不問而其問也或粗略而不審則其疑不能盡決而與不問無以異矣故其問之不可以不審若曰成心亡而後可進則是疑之說也非疑而問問而審之說也【案吕氏曰學者不欲進則已欲進則不可以有成心有成心則不可與進于道矣故成心存則自處以不疑成心亡然後知所疑矣小疑必小進大疑必大進盖疑者不安於故而進於新者也如問之審審而知則達孰禦焉】學也問也得於外者也若専恃此而不反之心以驗其實則察之不精信之不篤而守之不固矣故必思索以精之然後心與理熟而彼此為一然使其思也或太多而不専則亦泛濫而無益或太深而不止則又過苦而有傷皆非思之善也故其思也又必貴於能謹非獨為反之於身知其為何事何物而已也【案吕氏曰不致吾思以反諸身則學問聞見非吾事也故知所以為性知所以為命反之於我何物也知所以為名知所以為義反之於我何事也故曰思則得之不思則不得也慎其所以思必至于得而後己則學問聞見皆非外鑠是乃所謂誠也】其餘則皆得之而所論變化氣質者尢有功也○曰何以言誠為此篇之樞紐也曰誠者實而已矣【語録曰誠是實理自然不假修為者也】天命云者實理之原也【通書解義曰天之所賦物之所受皆實理之本然無不善之雜】性其在物之實體道其當然之實用而教也者又因其體用之實而品節之也不可離者此理之實也隠之見微之顯實之存亡而不可揜者也戒謹恐懼而謹其獨焉所以實乎此理之實也中和云者所以狀此實理之體用也天地位萬物育則所以極此實理之功效也中庸云者實理之適可而平常者也過與不及不見實理而妄行者也費而隠者言實理之用廣而體微也鳶飛魚躍流動充滿夫豈無實而有是哉道不逺人以下至於大舜文武周公之事孔子之言皆實理應用之當然而鬼神之不可揜則又其見之所以然也【陳氏曰自天地以至人物小者大者皆是真實道理如此○愚謂朱子言萬理皆實又言實理者合當決定是如此其誠之謂歟】聖人於此固以其無一毫之不實而至於如此之盛其示人也亦欲其必以其實而無一毫之偽也蓋自然而實者天也必期於實者人而天也誠明以下累章之意皆所以反復乎此而語其所以至於正大經而立大本參天地而賛化育則亦真實無妄之極功也【通書解義曰聖人之所以聖不過全此實理而已】卒章尚絅之云又本其務實之初心而言也内省者謹獨克己之功不愧屋漏者戒謹恐懼而無已可克之事皆所以實乎此之序也時靡有爭變也百辟刑之化也無聲無臭又極乎天命之性實理之原而言也【黄氏曰中庸前面教人做工夫中庸又怕人做得不實故教之以誠到衣錦尚絅以後又歸天命之謂性處】蓋此篇大指専以明實理之本然欲人之實此理而無妄故其言雖多而其樞紐不越乎誠之一言也【黄氏曰道皆實理人惟誠足以盡道至此中庸一篇之義盡矣】嗚呼深哉 中庸纂疏卷二 <經部,四書類,四書纂疏__中庸纂疏> 欽定四庫全書 中庸纂疏卷三 宋 趙順孫 撰 朱子章句 自誠明謂之性自明誠謂之教誠則明矣明則誠矣自由也德無不實而明無不照者聖人之德所性而有者也天道也先明乎善而後能實其善者賢人之學由教而入者也人道也【語録曰此性謂是性之也此教字是學知也此一字却是轉一轉説與首章天命之謂性修道之謂教二字義不同○葉氏曰聖人全體無一不實而明睿所照無一不盡此自誠而明也學者先明乎善無不精察故踐履之際始無不實此自明而誠也謂之性者全於天之賦予謂之教者成於己之學習○三山陳氏曰自誠明者由其内全所得之實理以照事物如天開日明自然無蔽此性之所以名天之道也自明誠者由窮理致知去其私欲以復全其所得之實理必由學而能此教之所以立人之道也】誠則無不明矣明則可以至於誠矣【語録曰以誠而論明則誠明合而為一以明而論誠則誠明分而為二○三山陳氏曰自誠明者誠即明也非曰誠而後至於明自明誠者尚須由明而後至於誠雖然及其成功一也】 右第二十一章子思承上章夫子天道人道之意而立言也【語録曰中庸言天道處皆自然無節次言人道處皆有下功夫節次】自此以下十二章皆子思之言以反覆推明此章之意或問誠明之説曰程子諸説皆學者所録其以内外道行為誠明似不親切【案程子曰自其外者學之而得於内者謂之明自其内者得之而兼於外者謂之誠誠與明一也○又曰孔子之道發而為行如鄉黨之所載者自誠而明也由鄉黨之所載而學之以至於孔子者自明而誠也及其至焉一也】唯先明諸心一條以知語明以行語誠為得其訓乃顔子好學論中語而夫子之手筆也亦可以見彼記錄者之不能無失矣【案程子曰君子之學必先明諸心知所養然後力行以求至所謂自明而誠也故學必盡其心知其性然後反而誠之則聖人也】張子葢以性教分為學之兩塗而不以論聖賢之品第故有由誠至明之語程子之辨雖已得之然未究其立言本意之所以失也其曰誠即明也恐亦不能無誤【案張子曰自誠明者先盡性以至于窮理也謂先自其性理㑹來以至於理自明誠者先窮理以至於盡性也謂先從學問理㑹以推逹于天性也○程子曰張子言由明以至誠此句却是言由誠以至明則不然誠即明也】呂氏性教二字得之而於誠字以至簡至易行其所無事為説則似未得其本㫖也且於性教皆以至於實然不易之地為言則至於云者非所以言性之之事而不易云者亦非所以申實然之説也【案呂氏曰自誠明性之者也自明誠反之者也性之者自成徳而言聖人之所性也反之者自志學而言聖人之所教也成徳者至于實然不易之地理義皆此出也天下之理如目睹耳聞不慮而知不言而喻此之謂誠則明志學者致知以窮天下之理則天下之理皆得卒亦至於實然不易之地至簡至易行其所無事此之謂明則誠】然其過於游楊則逺矣【案㳺氏曰自誠明由中出也故可名於性自明誠自外入也故可名於教誠者因性故無不明明者致曲故能有誠○楊氏曰自誠而明天之道也故謂之性自明而誠人之道也故謂之教天人一道而心之所至有差焉其歸則無二致也故曰誠則明矣明則誠矣】 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賛天地之化育可以賛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天下至誠謂聖人之德之實天下莫能加也【文集曰至誠之至乃極至之至如至道至徳之比○陳氏曰至誠兩字乃是眞實至極而無一毫之不盡惟聖人乃可當之○葉氏曰至誠者蓋聖人之全徳無一之不實而極其至之謂舉天下無以加亘古今莫能及者也】盡其性者徳無不實故無人欲之私而天命之在我者察之由之巨細精粗無毫髪之不盡也【語録曰且如十件事能盡得五件而五件不能盡亦是不能盡如兩件事盡得一件而一件不能盡亦是不能盡只這一事上能盡其初而不能盡其終亦是不能盡能盡於蚤而不能盡於莫亦是不能盡○陳氏曰知無不盡而行亦無不盡朱子謂察之由之是也】人物之性亦我之性但以所賦形氣不同而有異耳能盡之者謂知之無不明而處之無不當也【語録曰盡人物之性非特是暁得盡亦是要處之盡其道凡所以養人教人之政與夫利萬物之政皆是也】賛猶助也與天地參謂與天地並立為三也【語録曰若只明得盡如何得與天地參去這一箇是無不得厎故與天地參而為三】此自誠而明者之事也 右第二十二章 言天道也【或疑二十二章以後天道人道間見迭出永嘉陳氏曰道理縱横説之無盡如何立定様範只合逐章體認如天道人道纔不費力處便是天道纔著力便是人道】 或問至誠盡性諸説如何曰程子以盡己之忠盡物之信為盡其性葢因其事而極言之非正解此文之意今不得而錄也【案程子曰盡己為忠盡物為信極言之則盡己者盡己之性也盡物者盡物之性也信者無偽而已於天性有所損益則為偽矣】其論賛天地之化育而曰不可以賛助言【案程子曰賛者參賛之義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之類也非謂贊助只有一箇誠何助之有】論窮理盡性以至於命而曰只窮理便是至於命【案程子曰如言窮理以至於命以序言之不得不然其實只是窮理便能盡性至命也】則亦若有可疑者葢嘗竊論之天下之理未嘗不一而語其分則未嘗不殊此自然之勢也葢人生天地之間稟天地之氣其體即天地之體其心即天地之心以理而言是豈有二物哉故凡天下之事雖若人之所為而其所以為之者莫非天地之所為也又況聖人純於義理而無人欲之私則其所以代天而理物者乃以天地之心而賛天地之化尤不見其有彼此之間也若以其分言之則天之所為固非人之所及而人之所為又有天地之所不及者其事固不同也但分殊之狀人莫不知而理一之致多或未察故程子之言發眀理一之意多而及於分殊者少葢抑之勢不得不然然亦不無小失其平矣【語録曰人在天地中間雖只是一理然人做得厎却有天做不得厎如天能生物而耕種必用人水能潤物而灌溉必用人火能熯物而薪爨必用人財成輔相須是人做非賛助而何程子言参賛之義非謂賛助此説非是】唯其所謂止是一理而天人所為各自有分乃為全備而不偏而讀者亦莫之省也【案程子曰自人而言之從盡其性至盡物之性然後可以賛天地之化育可以與天地參矣言人盡性所造如是若只是至誠更不須論所謂人者天地之心及天聰明止謂只是一理而天人所為各自有分】至於窮理至命盡人盡物之説則程張之論雖有不同然亦以此推之則其説初亦未嘗甚異也蓋以理言之則精粗本末初無二致固不容有漸次當如程子之論若以其事而言則其親疎近逺深淺先後又不容於無别當如張子之言也【案張子曰二程解窮理盡性以至於命只窮理便是至於命亦是失於太快此義儘有次序須是窮理便能盡得己之性既盡得己之性則推類又盡人之性既盡得人之性須是并萬物之性一齊盡得如此然後至於天道也其間煞有事豈有當下理㑹都了學者須是窮理為先如此則方有序今言知命與至於命儘有近逺豈可以知便謂之至也】呂游楊説皆善而呂尤確實楊氏萬物皆備云者又前章格物誠身之意然於此論之則反求於身又有所不足言也胥失之矣【案吕氏曰至於實理之極則吾生之所固有者不越乎是吾生所有既一於理則理之所有皆吾性也人受天地之中其生也具有天地之徳柔强昬明之質雖異其心之所然者皆同特蔽有淺深故别而為昬明稟有多寡故分而為强柔至於理之所同然雖聖愚有所不異盡己之性則天下之性皆然故能盡人之性蔽有淺深故為昬明蔽有開塞故為人物稟有多寡故為强柔稟有偏正故為人物故物之性與人異者㡬希惟塞而不開故知不若人之明偏而不正故才不若人之美然人有近物之性者物有近人之性者亦繋乎此於人之性開塞偏正無所不盡則物之性未有不能盡也已也人也物也莫不盡其性則天地之化㡬矣故行其所無事順以養之而已是所謂賛天地之化育者也如堯命羲和欽若昊天至於民之析因夷隩鳥獸之孳尾希革毛毨氄毛無不與知則所賛可知矣天地之化育猶有所不及必人賛之而後備則天地非人不立故人與天地並立為三才此之謂與天地參○㳺氏曰萬物皆備於我矣反身而誠樂莫大焉故惟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千萬人之性一己之性是也故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萬物之性一人之性是也故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同焉皆得者各安其常則盡人之性也至於盡物之性則和氣充塞故可以賛天地之化育夫如是則天覆地載教化各任其職而成位乎其中矣○楊氏曰性者萬物之一源也非夫體天徳者其孰能盡之能盡其性則人物之性斯盡矣言有漸次也賛化育參天地皆其分内耳○又曰孟子曰萬物皆備於我則數雖多反而求之於吾身可也故曰盡己之性則能盡人之性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以己與人物性無二故也】 其次致曲曲能有誠誠則形形則著著則明明則動動則變變則化唯天下至誠為能化 其次通大賢以下凡誠有未至者而言也【陳氏曰此説大賢以下性之全體未至如聖人之渾然無欠闕者也】致推致也【語録曰凡事皆當推致其理如事父母便來這裏推致其孝事君便推致其忠交朋友便推致其信】曲一偏也【語録曰曲不是全體只是一偏之善】形者積中而發外【陳氏曰和順積中而英華發外便是形見】著則又加顯矣【語録曰如見面盎背是著】明則又有光輝發越之盛也【陳氏曰此明字却與誠則明之意又别彼明字是胷中通明無所不照之謂此乃充實而有輝光之明矣】動者誠能動物變者物從而變化則有不知其所以然者【語録曰動是方感動他變則已改其舊俗然尚有痕迹在化則都消化了無復痕迹矣】葢人之性無不同而氣則有異故惟聖人能舉其性之全體而盡之其次則必自其善端發見之偏而悉推致之以各造其極也【語録曰人所稟各有偏善或稟得剛强或稟得和柔各有一偏之善能一一推之以至乎其極則能貫通乎全體矣○又曰是隨其善端發見於此便自此上推致以造其極發見於彼便就彼上推致以造其極非是止就其發見一處推致之也如從此惻隱處發便從此發見處推至其極從羞惡處發便就此發見處推至其極】曲無不致則徳無不實而形著動變之功自不能己積而至於能化則其至誠之妙亦不異於聖人矣【陳氏曰自形著至變化以致曲之效言之至此則人道極其至亦如天之道也】 右第二十三章 言人道也 或問致曲之説曰人性雖同而氣稟或異自其性而言之則人自孩提聖人之質悉已完具以其氣而言之則唯聖人為能舉其全體而無所不盡上章所言至誠盡性是也若其次則善端所發隨其所稟之厚薄或仁或義或孝或弟而不能同矣自非合因其發見之偏一一推之以至乎其極使其薄者厚而異者同則不能有以貫通乎全體而復其初即此章所謂致曲而孟子所謂擴充其四端者是也【語録曰問既是四端安得謂之曲曰四端先後互發豈不是曲孟子云知皆擴而充之則是可見若謂只有此一曲則是夷惠之偏如何得該徧聖人具全體一齊該了而當用時亦只是發一端如用仁則義禮智如何上來得問雖發一端然其餘只平鋪在要用即用不似以下人有先後間斷之意須待擴而後充曰然】程子之言大意如此【案程子曰人自孩提聖人之質已完只先於偏勝處發或仁或義或孝或弟去氣偏處發便是致曲去性上修便是直養然同歸于誠○語録曰問程子説從一偏致曰須件件致去如孝弟須件件致得到誠孝誠弟處如仁義須件件致到仁之誠義之誠處】但其所論不詳且以由基之射為説【案程子曰曲偏曲之謂非大道也曲能有誠就一事中用志不分亦能有誠且如技藝上可見如養由基射之類是也】故有疑於専務推致其氣質之所偏厚而無隨事用力悉有衆善之意【語録曰問程子説致曲先於偏勝處發似未安如此則専主一偏矣曰此説甚可疑須於事上論不當於人上論】又以形為參前倚衡所立卓爾之意則亦若以為己之所自見而無與於人也豈其記者之略而失之與至於眀動變化之説則亦無以易矣【案程子曰誠則形誠後便有物如立則見其參於前任輿則見其倚於衡如有所立卓爾皆若有物方見如無形是見何物也形則著又著見也著則明是有輝光之時也明則動誠能動人也君子所過者化豈非動乎或曰變與化何别曰變如物方變而未化化則更無舊迹自然之謂也莊子言變大於化非也】若張子之説以明為兼照動為徙義變為通變化為無滯則皆以其進乎内者言之失其指矣葢進德之序由中達外乃理之自然如上章之説亦自己而人自人而物各有次序不應専放内而遺其外也且夫進乎内之節目亦安得如是之繁促哉【案張子曰致曲不貳則徳有定體體象誠定則文節著見一曲致文則餘善兼照明能兼照則必將徙義誠能徙義則徳自通變能通其變則圓神無滯】游氏説亦得之但説致曲二字不同非本意耳【案游氏曰誠者不思不勉直心而徑行也其次則臨言而必思不敢縱言也臨行而必擇不敢徑行也故曰致曲曲折而反諸心也擬議之間鄙詐不萌而忠信立矣故曲能有誠有諸中必形諸外故誠則形形於身必著於物故形則著誠至於著則内外洞徹清明在躬故著則明明則有以動衆故明則動動則有以易俗故動則變變則革汚以為清革暴以為良然猶有迹也化則某迹泯矣日用飲食而已至於化則神之所為也非天下之至誠孰能與扵此】楊氏旣以輝光發外為明矣而又引明則誠矣則似以明為通明之明既以鶴鳴子和為動矣而又曰化非學問篤行所及則似以化為大而化之之化此其上下文意不相承續且於明動之間本文之外别生無物不誠一節以就至誠動物之意尤不可曉今固不能盡録然亦不可不辨也【案楊氏曰能盡其性者誠也其次致曲者誠之也學問思辨而篤行之致曲也用志不分故能有誠誠於中形於外参前倚衡不可揜也故形形則有物故著著則輝光發見於外故明明則誠矣未有誠而不動動而不變也鳴鶴在陰其子和之非動乎曲能有誠誠在一曲也明則誠矣無物不誠也至於化則非學問思辨篤行之所及也故惟天下至誠為能化】 至誠之道可以前知國家將興必有禎祥國家將亡必有妖孽見乎蓍動乎四體禍福將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誠如神【見音現】 禎祥者福之兆妖孽者禍之萌蓍所以筮所以卜四體謂動作威儀之間如執玉髙卑其容府仰之類凡此皆理之先見者也然唯誠之至極而無一毫私偽畱於心目之間者乃能有以察其㡬焉【語録曰在我無一毫私偽故常虚明自能見得如禎祥妖彗與蓍所告四體所動皆是此理已形見但人不能見耳聖人至誠無私偽所以自能見得且如蓍所告之吉凶甚明但非至誠人却不能見也○愚謂天地萬物不離一氣興亡之證見於妖祥卜筮動作之間禍福之來亦逆知其善否者非異也氣之感召理之當耳惟誠之至者無一毫之不實則萬物兆朕無不形見否則已然之事且不覺悟尚何能察其㡬哉】右第二十四章 言天道也 或問至誠如神之説曰呂氏得之矣其論動乎四體為威儀之則者尤為確實【案吕氏曰至誠與天地同徳與天地同徳則其氣化運行與天地同流矣興亡之兆禍福之來感於吾心動於吾氣如有萌焉無不前知况乎誠心之至求乎蓍而蓍告察乎四體而四體應所謂莫見乎隱莫顯乎微者也此至誠所以達乎神明而無間故曰至誠如神動乎四體如傳所謂威儀之則以定命者也】游氏心合於氣氣合於神之云非儒者之言也且心無形而氣有物若之何而反以是為妙哉【案游氏曰至誠之道精一無間心合扵氣氣合於神無聲無臭而天地之間物莫得以遁其形矣不既神矣乎】程子用便近二之論葢因異教之説【案程子曰人固可以前知然其理須是用則知不用則不知知不如不知之愈蓋用便近二所以釋子謂又不是野狐精也】如蜀山人董五經之徒亦有能前知者【案程子曰蜀山人不起念十年便能前知○又嵩前有董五經隱者也程子聞其名謂其亦窮經之士特往造焉董平日未嘗出是日不值還至中途遇一老人負茶果以歸且曰君非程先生乎程子異之曰先生欲來信息甚大某特入城置少茶果將以奉待也程子以其誠意復同至其舎語甚欵亦無大過人者但久不與物接心靜而明也】故就之而論其優劣非以其不用而不知者為真可貴而賢於至誠之前知也至誠前知乃因其事理朕兆之已形而得之如所謂不逆詐不億不信而常先覺者非有術數推驗之煩意想測度之私也亦何害其為一哉 誠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道也之道音導】 言誠者物之所以自成而道者人之所當自行也【語録曰誠者是箇自然成就厎道理不是人去做作安排底物事道却是箇無情厎道理却須是人自去行始得○又曰誠者自成如這箇草樹所以有許多根株枝葉條榦者是自實有厎如人便有耳目鼻口手足百骸都是你自實有厎道雖是自然厎道理然却須你自去做始得】誠以心言本也【語録曰問既説物之所以自成又云誠以心言莫是心者物之所存主處不曰誠以心言者是就一物上説凡物必有是心有是心然後有是事】道以理言用也 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是故君子誠之為貴 天下之物皆實理之所為故必得是理然後有是物【語録曰有是理則有是物徹頭徹尾皆是此理所為未有無此理而有此物也】所得之理既盡則是物亦盡而無有矣【文集曰凡有一物則其成也必有所始其壞也必有所終而其所以始者實理之至而向於有也其所以終者實理之盡而向於無也若無是理則亦無是物矣】故人之心一有不實則雖有所為亦如無有【語録曰且如而今對人説話若句句説皆自心中流出這便是有物若是脱空誑誕不説實話雖有兩人相對話其實如無物也○陳氏曰凡人做事自頭徹尾純是一箇眞實心方有此一箇物若此心間斷無誠實雖做此一件事如不做一般】而君子必以誠為貴也葢人之心能無不實乃為有以自成而道之在我者亦無不行矣 誠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徳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時措之宜也【知去聲】誠雖所以成已然既有以自成則自然及物而道亦行於彼矣【語録曰誠雖所以成己然在我眞實無偽自然及物】仁者體之存智者用之發是皆吾性之固有而無内外之殊【陳氏曰仁之體在我者也知之用見扵外者也仁與知皆非外物乃性之所固有者性之所有無内外之間】既得於己則見於事者以時措之而皆得其宜也【語録曰成己成物固無内外之殊但必先成己然後能成物此道之所以當自行也】 右第二十五章 言人道也 或問二十五章之説曰自成自道如程子説乃與下文相應【案程子曰誠者自成如至誠事親則成人子至誠事君則成人臣○又曰學者不可以不誠雖然誠者在知道本而誠之耳】游楊皆以無待而然論之其説雖髙然於此為無所當且又老莊之遺意也【案游氏曰誠者非有成之者自成而已其為道非有道之者自道而已自成自道猶言自本自根也○楊氏曰誠自成道自道無所待而然也】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之義亦唯程子之言為至當然其言太略故讀者或不能曉請得而推言之葢誠之為言實而已矣然此篇之言有以理之實而言者如曰誠不可掩之類是也有以心之實而言者如曰反諸身不誠之類是也讀者各隨其文意之所指而尋之則其義各得矣所謂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者以理言之則天地之理至實而無一息之妄故自古至今無一物之不實而一物之中自始至終皆實理之所為也【陳氏曰以造化言之如天地間生成萬物自古及今無一物之不實散殊上下自古有是到今亦有是非古有而今無皆是實理之所為大而觀之自太始以至萬古莫不皆然若就物觀之其徹始徹終亦只是一實理如此姑以一株花論來春氣流注到則萌蘖生花春氣盡則花亦盡又單一就花蘂論氣實行到此則花便開氣消則花便謝亦盡了方其花萌蘗此實理之初也至到謝而盡處此實理之終也】以心言之則聖人之心亦至實而無一息之妄故從生至死無一事之不實而一事之中自始至終皆實心之所為也【陳氏曰自聖人論之合下天理渾全眞實無妄從生至死無一事之不實又就聖人做一事論之自始至終皆此心眞實之理所為如祭義云其立之也敬以詘其進之也敬以愉其薦之也敬以欲退而立如將受命已徹而退敬齋之色不絶於面此是祭之終始徹首徹尾皆一箇眞實之心所為如此】此所謂誠者物之終始者然也【潘氏曰出於誠則有始有終】茍未至於聖人而其本心之實者猶未免於間斷【陳氏曰自大賢以下眞實無妄未能如聖人故本心之實處不能無間斷】則自其實有是心之初以至未有間㫁之前所為無不實者及其間㫁則自其間㫁之後以至未相接續之前凡所云為皆無實之可言雖有其事亦無以異於無有矣【語録曰如人做事未做得一半便棄了即一半便不成】如曰三月不違則三月之間所為皆實而三月之後未免於無實葢不違之終始即其事之終始也日月至焉則至此之時所為皆實而去此之後未免於無實葢至焉之終始即其物之終始也【陳氏曰如顔子三月不違仁在三月之内徹頭徹尾皆是一箇誠心若三月之後則未免有間斷而不實矣故就三月不違言之其三月乃顔子為仁之終始其餘則日月至焉之外其間斷固多只就日月至處觀之其日月之間徹頭徹尾亦門人為仁之終始也○或疑事之終始與物之終始何别愚謂心不違仁就事見故以事言至其境界是實地故以物言】是則所謂不誠無物者然也【潘氏曰不誠則非惟無終而其始己非其有矣】以是言之則在天者本無不實之理故凡物之生於天者必有是理方有是物未有無其理而徒有不實之物者也在人者或有不實之心故凡物之出於心者必有是心之實乃有是物之實未有無其心之實而能有其物之實者也程子所謂徹頭徹尾者葢如此【案程子曰誠者物之終始猶俗語徹頭徹尾不誠更有甚物也○葉氏曰程子所謂徹頭徹尾便是不少間斷】其餘諸説大抵皆知誠之在天為實理而不知其在人為實心是以為説太髙而往往至於交互差錯以失經文之本意正猶知愛之不足以盡仁而凡言仁者遂至於無字之可訓其亦誤矣呂氏所論子貢子思所言之異亦善而猶有未盡者葢子貢之言主於知子思之言主於行故各就其所重而有賓主之分亦不但為成徳入徳之殊而已也【案吕氏曰子貢曰學不厭智也教不倦仁也學不厭所以成己此則成己為仁教不倦所以成物此則成物為智何也夫盡性以成己則仁之體也推是以成物則智之事也自成徳而言也學不厭所以致吾知教不倦所以廣吾愛自入徳而言也此子思子貢之言所以異也】楊氏説物之終始直以天行二字為解葢本於易終則有始天行也之説假借依託無所發明楊氏之言葢多類此最説經之大病也又謂誠則形而有物不誠則輟而無物亦未安誠之有物葢不待形而有不誠之無物亦不待其輟而後無也其曰由四時之運己則成物之功廢葢亦輟而後無之意而又直以天無不實之理喻夫人有不實之心其取譬也亦不親切矣彼四時之運夫豈有時而已者哉【案楊氏曰其為物終始天行也誠則形形故有物不誠而著乎偽則有作輟故息息則無物矣由四時之運已則成物之功廢焉尚何終始之有故以習則不察以行則不著以進徳則不可久以修業則不可大故君子唯誠之為貴】 故至誠無息 既無虚假自無間斷【陳氏曰凡假偽底物久則易間斷眞實則無間斷】 不息則乆乆則徵 久常於中也徴驗於外也【語録曰久然後有證驗只一日兩日工夫如何有證驗○陳氏曰道理真積力久充實於内自然昭著於外如見面盎背之類乃是證驗處】 徵則悠逺悠逺則博厚博厚則髙明 此皆以其驗於外者言之【陳氏曰自徵以下至髙明皆是實徳驗於外處】鄭氏所謂至誠之徳著於四方者是也【語録曰此是言聖人功業曰徵則悠逺至博厚高明無疆皆是功業著見如此故云徳著于四方】存諸中者既乆則驗於外者益悠逺而無窮矣【語録曰久是就他骨子裏説鎮常如此之意悠是自今觀後見其無終窮之意】悠逺故其積也廣博而深厚愽厚故其發也髙大而光明【語録曰譬如為臺觀須是大做根基方始上面可以高大又如萬物精氣蓄於下者深厚則其發越于外者自然光明】 愽厚所以載物也髙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悠久即悠逺兼内外而言之也【潘氏曰久是久於内悠是久於外○永嘉陳氏曰不息則久是誠積於内徴則悠逺是誠積於外下却變文為悠久則是兼上文内外而言】本以悠逺致髙厚而髙厚又悠久也【語録曰問以存諸中者而言則悠久在髙明博厚之前見諸用者而言則悠久在博厚高明之後如何曰此所以為悠久也若始初悠久末梢不悠久便是不悠久矣○陳氏曰初頭本是悠逺方能至於髙厚今又由髙厚以至於悠久也】此言聖人與天地同用 愽厚配地髙明配天悠久無疆 此言聖人與天地同體【陳氏曰同用以功言同體以徳言】 如此者不見而章不動而變無為而成【見音現】 見猶示也不見而章以配地而言也不動而變以配天而言也無為而成以無疆而言也【陳氏曰不見而章是不待有所示而功用自然章著此處與地一般不動而變動則猶有形迹至於不動則如天之變化萬物無形迹此處與天一般無為而成有所為而成尚有形迹無所為而成其功用至於悠久自不見其形迹此以悠久無疆言之也】 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也其為物不貳則其生物不測此以下復以天地明至誠無息之功用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不過曰誠而已不貳所以誠也【陳氏曰不貳者純一之意】誠故不息【蔡氏曰不貳則無間斷所以不息】而生物之多有莫知其所以然者【陳氏曰自開闢以至于今其生成萬物無有窮已蓋莫知其所以然】 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髙也明也悠也久也 言天地之道誠一不貳故能各極其盛而有下文生物之功 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無窮也日月星辰繫焉萬物覆焉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廣厚載華嶽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洩萬物載焉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廣大草木生之禽獸居之寶藏興焉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測黿鼉蛟龍魚龞生焉貨財殖焉【夫音扶華藏並去聲卷平聲勺市若反】 昭昭猶耿耿小明也此指其一處而言之及其無窮猶十二章及其至也之意葢舉全體而言也【語録曰管中所見之天也是天恁地大厎只是天】振收也卷區也此四條皆以發明由其不貳不息以致盛大而能生物之意【三山陳氏曰大意蓋言天地聖人皆得此實理無有駁雜無有間斷始能有此功用耳】然天地山川實非由積累而後大【語録曰舉此全體而言則其氣象功效自是如此】讀者不以辭害意可也 詩云維天之命於穆不已葢曰天之所以為天也於乎不顯文王之徳之純葢曰文王之所以為文也純亦不已【於音烏乎音呼】詩周頌維天之命篇於歎辭穆深逺也不顯猶言豈不顯也【陳氏曰不顯者言甚顯也】純純一不雜也【眞氏曰純是至誠無一毫人偽之雜】引此以明至誠無息之意【黄氏曰誠便是維天之命不息便是於穆不已】程子曰天道不已文王純於天道亦不已純則無二無雜不已則無間㫁先後【眞氏曰惟其純誠無雜自然能不已如天之春而夏夏而秋秋而冬晝而夜夜而晝循環運轉一息不停以其誠也聖人之自壯而老自始而終無一息之懈亦以其誠也既誠自然能不已】 右第二十六章 言天道也【葉氏曰言聖人與天地合徳是為天道】 或問二十六章之説曰此章之説最為繁雜如游楊無息不息之辨恐未然若如其言則不息則乆以下至何地位然後為無息耶【案游氏曰至誠無息天行健也若文王之徳之純是也未能無息而不息者君子之自强也若顔子三月不違仁是也○楊氏曰無息者誠之體也不息所以體誠也○語録曰不息只如言無息游楊氏分無息為至誠不息所以體乎誠非是○葉氏曰雖變文云不息若就聖人至誠言之只是自然無息不可以不字為學者用力事也】游氏又以得一形容不貳之意亦假借之類也字雖密而意則疎矣【案游氏曰其為物不貳天地之得一也一則不已故覆載萬物雕刻衆形而莫知其端也故生物不測】呂氏所謂不已其命不已其徳意雖無爽而語亦有病葢天道聖人之所以不息皆實理之自然雖欲已之而不可得今曰不已其命不已其徳則是有意於不已而非所以明聖人天道之自然矣【案吕氏曰天之所以為天不已其命而已聖人之所以為聖不已其徳而已其為天人徳命則異其所以不已則一故聖人之道可以配天者如此而已】又以積天之昭昭以至於無窮譬夫人之充其良心以至於與天地合徳意則甚善而此章所謂至誠無息以至於博厚高明乃聖人久於其道而天下化成之事其所積而成者乃其氣象功效之謂若鄭氏所謂至誠之徳著於四方者是已非謂在已之徳亦待積而後成也故章末引文王之詩以證之夫豈積累漸次之謂哉若如呂氏之説則是因無息然後至於誠由不已然後純於天道也失其㫖矣【案吕氏曰雖天之大昭昭之多而已雖地之廣撮土之多而已山之一卷水之一勺亦猶是矣其所以髙明博厚神明不測者積之之多而已今夫人之有良心也莫非受天地之中是為可欲之善不充之則不能與天地相似而至乎大大而不化則不能不勉不思與天地合徳而至於聖然所以至于聖者充其良心徳盛仁熟而後爾也故曰過此以往未之或知也窮神知化徳之盛也如指人之良心而責之與天地合徳猶指撮土而求其載華岳振河海之力指一勺而求其生蛟龍殖貨財之功是亦不思之甚也○語録曰諸家多將此章做進徳次第説只一箇至誠已該了豈復有許多節次】楊氏動以天故無息之語甚善【案楊氏曰誠自成非有假於物也而其動以天故無息】其曰天地之道聖人之徳無二致焉故方論聖人之事而又曰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葢未覺其語之更端耳【案楊氏曰積而至於博厚髙明則覆載成物之能事備矣其用則不可得而見也故配天地無疆言之所以著明之也然天地之道聖人之徳其為覆載成物之功則無二致焉故又曰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也所謂一言者誠而已互相明也精一而不二故能生物不測不誠則無物矣】至謂天之所以為天文王之所以為文皆原於不已則亦猶呂氏之失也【案楊氏曰誠之一言足以盡之不息之積也若夫擇善而不能固執之若存若亡而欲與天地合徳其可乎故又繼之天之所以為天文王之所以為文皆原於不已】大抵聖賢之言内外精粗各有攸當而無非極致近世諸儒乃或不察乎此而於其外者皆欲引而納之於内於其粗者皆欲推而致之於精若致曲之明動變化此章之愽厚髙明葢不勝其繁碎穿鑿而於其本指失之愈逺學者不可不察也 大哉聖人之道 包下文兩節而言【語録曰只章首便分兩節來】 洋洋乎發育萬物峻極於天 峻髙大也此言道之極於至大而無外也【陳氏曰此一節言道體之大處流動充滿乎天地之間而無所不在蓋極於至大而無外也】 優優大哉禮儀三百威儀三千 優優充足有餘之意【文集曰問以優優大哉冠於禮儀之上者蓋言道體之大散於禮儀之末者如此曰得之】禮儀經禮也【愚謂如冠昬喪祭朝覲㑹同之類】威儀曲禮也【愚謂如進退升降俯仰揖遜之類】此言道之入於至小而無間也【陳氏曰此一節言道體之小處雖三千三百之儀而無物不有蓋入於至小而無閒也】 待其人而後行 結上兩節【陳氏曰道之大處小處皆須待其人而後行】 故曰茍不至徳至道不凝焉 至徳謂其人至道指上兩節而言也【文集曰大抵育峻極三千三百皆至道其人則至徳之人也】凝聚也成也【黄氏曰天地間有這箇物事自家要凝他須有此徳凝是自家去聚他】 故君子尊徳性而道問學致廣大而盡精㣲極髙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禮 尊者恭敬奉持之意徳性者吾所受於天之正理道由也温猶燖温之温【愚謂燖火熟物也】謂故學之矣復時習之也敦加厚也尊徳性所以存心而極乎道體之大也道問學所以致知而盡乎道體之細也【語録曰道之為體其大無外其小無内無一物之不在焉故君子之學既能尊徳性以全其大便須道問學以盡其小○黄氏曰存心則一念存萬理具致知則逐物皆當理㑹】二者脩徳凝道之大端也【陳氏曰此説修徳凝道工夫】不以一毫私意自蔽【語録曰謂心胷開闊無此疆彼界之殊】不以一毫私欲自累【語録曰謂無一毫人欲之私以累於已纔汨於人欲便卑汙矣○或疑不以一毫私意自蔽若可以移解髙明不以一毫私欲自累若可以移解廣大愚謂雖總説尊徳性亦有先後之序意者萌動之始止可言蔽一為意所蔽則廣大處已被窒塞了欲則不止於意而為物所累無所謂高明者矣所以止可言自累】涵泳乎其所己知【語録曰言涵養此已知厎道理常在我也】敦篤乎其所已能【陳氏曰加之篤厚便守得有力】此皆存心之屬也【陳氏曰此皆存心以極乎道體之大也】析理則不使有毫釐之差【語録曰須是從灑掃應對進退問答色色留意○陳氏曰是講究理義毫分縷析不可有一髮之差】處事則不使有過不及之謬【語録曰是事事件件理會得到一箇恰好處無些過與不及】理義則日知其所未知【語録曰如今日讀這一段所得如此明日讀這一段所得又如此兩日之間所讀同而所得不同】節文則日謹其所未謹【語録曰纔説一箇禮字便有許多節文】此皆致知之屬也【陳氏曰此皆致知以極道體之細也】葢非存心無以致知而存心者又不可以不致知故此五句大小相資首尾相應【語録曰此便是互相為用處尊徳性至敦厚此上一截便是渾淪處道問學至崇禮此下一截便是詳宻處道體之大處直是難守細處又難窮究若有上面一截而無下面一截只管道是我渾淪更不務致知如此則茫然無覺若有下面一截而無上面一截只管要纎悉皆知更不去行如此則又空無所寄】聖賢所示入徳之方莫詳於此學者宜盡心焉 是故居上不驕為下不倍國有道其言足以興國無道其黙足以容詩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其此之謂與【倍與背同與平聲】 興謂興起在位也【語録曰如興賢能之興】詩大雅烝民之篇右第二十七章 言人道也 或問二十七章之説曰程張備矣【程子曰自大哉聖人之道至至道不凝焉皆是一貫○又曰徳性者言性之可貴與言性善其實一也○又曰須是合内外之道一天人齊上下下學而上達極高明而道中庸○又曰極高明而道中庸非二事中庸天理也天理固高明不極乎高明不足以道中庸中庸乃髙明之極也○又曰理則極高明行之只是中庸也○張子曰天體物而不遺猶仁體事而無不在也禮儀三百威儀三千無一物之非仁也昊天曰明及爾出王昊天曰旦及爾游衍無一物之不體也○又曰不尊徳性則問學從而不道不致廣大則精微無所立其誠不極高明則擇乎中庸失時措之宜矣○又曰尊徳性猶據於徳徳性須尊之道行也問問得者學行得者凝學問也尊徳性須是將前言往行所聞所知以參驗恐行有錯致廣大須盡精微不得鹵莾極髙明須道中庸之道○又曰致廣大極髙明此則儘逺大所處則直是精約○又曰温故知新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徳繹舊業而知新益思昔未至而今至之縁舊所見聞而察來皆其義也】張子所論逐句為義一條甚為切於文義【案張子曰尊徳性而道問學致廣大而盡精微極高明而道中庸皆逐句為一義上言重下語輕】故呂氏因之【案吕氏曰道之在我者徳性而已不先貴乎此則所謂問學者不免乎口耳為人之事而已道之全體者廣大而已不先充乎此則所謂精微者或偏或隘矣道之上達者高明而已不先止乎此則所謂中庸者同汙合俗矣】然須更以游楊二説足之則其義始備耳【案游氏曰懲忿窒慾閑邪存誠此尊徳性也非學以聚之問以辨之則擇善不明矣故繼之以道問學尊徳性而道問學然後能致廣大尊其所聞行其所知充其徳性之體使無不該備此致廣大也非盡精微則無以極深而研㡬故繼之以盡精微致廣大而盡精微然後能極髙明始也未離乎方今則無方矣始也未離乎體今則無體矣離形去智廓然大通此極髙明也非道中庸則無踐履可據之地不㡬於蕩而無執乎故繼之以道中庸高明者中庸之妙理而中庸者髙明之實徳也其實非兩體也○楊氏曰尊徳性而後能致廣大致廣大而後能極高明道學問而後能盡精微盡精微而後能擇中庸而固執之入徳之序也○愚謂張子言逐句為義吕氏因之游氏以逐句相承接為説楊氏以逐句上一節承上一節下一節承下一節為説兼而讀之其義始備】游氏分别至道至徳為得之唯優優大哉之説為未善【案游氏曰發育萬物峻極于天至道之功也禮儀三百威儀三千至道之具也洋洋乎言上際於天下蟠於地也優優大哉言動容周旋中禮也夫以三百三千之多儀非天下至誠孰能從容而盡中哉故曰待其人而後行蓋盛徳之至者人也故曰茍不至徳至道不凝焉至徳非他至誠而已矣】而以無方無體離形去智為極髙明之意【見上注】又以人徳地徳天徳為徳性廣大髙明之分則其失愈逺矣【案游氏曰尊其徳性而道問學人徳也致廣大而盡精微地徳也極高明而道中庸天徳也自人之天則上達矣】楊氏之説亦不可曉葢道者自然之路徳者人之所得故禮者道體之節文必其人之有徳然後乃能行之也今乃以禮為徳而欲以凝夫道則既誤矣而又曰道非禮則蕩而無止禮非道則梏於儀章器數之末而有所不行則是所謂道者乃為虚無恍惚元無準則之物所謂徳者又不足以凝道而反有所待於道也其諸老氏之言乎誤益甚矣【案楊氏曰道之峻極于天道之至也無禮以範圍之則蕩而無止而天地之化或過矣禮儀三百威儀三千所以體道而範圍之也故曰茍不至徳至道不凝焉所謂至徳者禮其是乎夫禮天所秩也後世或以為忠信之薄或以為偽皆不知天者也故曰待其人而後行蓋道非禮不止禮非道不行二者常相資也茍非其人而梏扵儀章器數之末則愚不肖者之不及也尚何至道之凝哉】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禮諸説但以二句相對明其不可偏廢大意固然然細分之則温故然後有以知新而温故又不可不知新敦厚然後有以崇禮而敦厚又不可不崇禮此則諸説之所遺也大抵此五句承章首道體大小而言故一句之内皆具大小二意如徳性也廣大也髙明也故也厚也道之大也問學也精㣲也中庸也新也禮也道之小也尊之道之致之盡之極之道之温之敦之崇之所以脩是徳而凝是道也【語録曰問温故恐做不得大看曰就知新言之便是新來方理㑹得那枝分節解厎舊來已見得大體與他温尋去亦有大小之意○黄氏曰至道大也有小也有至徳大也盡小也盡君子所以貴修徳尊徳性是修大徳便凝得大道道問學是修小徳便凝得小道】以其於道之大小無所不體故居上居下在治在亂無所不宜此又一章之通㫖也 子曰愚而好自用賤而好自專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烖及其身者也【好去聲烖古灾字】 以上孔子之言子思引之反復也【語録曰以下文觀之非不師古之謂也○陳氏曰謂生今之世而欲復古之道】 非天子不議禮不制度不考文 此以下子思之言禮親疏貴賤相接之體也【愚謂如有虞氏貴徳而尚齒夏后氏貴尊而尚齒商人貴爵而尚齒周人貴親而尚齒之類】度品制【愚謂如虞書同律度量衡之類下文車同軌亦其一也】文書名【語録曰如大字喚做大字上字喚做上字下字喚做下字此之謂書名是那字厎名○又曰古者人不甚識字字易得差所以每嵗一畨使大行人之屬巡行天下考過這字是正與不正】 今天下車同軌書同文行同倫【行去聲】 今子思自謂當時也軌轍迹之度【陳氏曰古之造車依在地之轍迹而為之】倫次序之體【語録曰次序如等威節文之類體如辨上下定民志君臣父子貴賤尊卑相接之體皆是天子制此禮通天下共行之故其次序之體等威節文皆如一也】三者皆同言天下一統也 雖有其位茍無其徳不敢作禮樂焉雖有其徳茍無其位亦不敢作禮樂焉 鄭氏曰言作禮樂者必聖人在天子之位 子曰吾説夏禮杞不足徴也吾學殷禮有宋存焉吾學周禮今用之吾從周 此又引孔子之言杞夏之後徵證也宋殷之後三代之禮孔子皆嘗學之而能言其意但夏禮既不可考證殷禮雖存又非當世之法惟周禮乃時王之制今日所用孔子既不得位則從周而已 右第二十八章 承上章為下不倍而言亦人道也 或問子思之時周室衰㣲禮樂失官制度不行於天下久矣其曰同軌同文何耶曰當是之時周室雖衰而人猶以為天下之共主諸侯雖有不臣之心然方彼此爭雄不能相尚下及六國之未亡猶未有能更姓改物而定天下于一者也則周之文軌孰得而變之哉【三山陳氏曰案魯穆公元年子思作中庸盖周威烈五之十七年也是時列國雖强猶有周制】曰周之車軌書文何以能若是其必同也曰古之有天下者必改正朔易服色殊徽號以新天下之耳目而一其心志若三代之異尚其見於書傳者詳矣軌者車之轍迹也周人尚輿而制作之法領於冬官其輿之廣六尺六寸故其轍迹之在地者相距之間廣狹如一無有逺邇莫不齊同凡為車者必合乎此然後可以行乎方内而無不通不合乎此則不惟有司得以討之而其行於道路自將偏倚卼臲而跬歩不前亦不待禁而自不為矣古語所謂閉門造車出門合轍葢言其法之同而春秋傳所謂同軌畢至者則以言其四海之内政令所及者無不來也文者書之㸃畫形象也周禮司徒教民道藝而書居其一又有外史掌達書名於四方而大行人之法則又毎九嵗而一喻焉其制度之詳如此是以雖其末流海内分裂而猶不得變也必至於秦滅六國而其號令法制有以同於天下然後車以六尺為度書以小篆隸書為法而周制始改爾孰謂子思之時而遽然哉【三山陳氏曰秦吞併後始用六為紀而輿六尺是改車之軌損於周者六寸矣又命李斯程邈更制小篆隸書而後書之文始不同】 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過矣乎【王去聲】 呂氏曰三重謂議禮制度考文惟天子得以行之則國不異政家不殊俗而人得寡過矣 上焉者雖善無徴無徴不信不信民弗從下焉者雖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弗從 上焉者謂時王以前如夏商之禮雖善而皆不可考下焉者謂聖人在下如孔子雖善於禮而不在尊位也【三山陳氏曰上乎周而為夏商禮非不善然既於今而無所證則民將駭而不信矣下而不獲用於周如孔子者徳非不善然不得顯位以行之則民亦玩而不信矣】 故君子之道本諸身徴諸庶民考諸三王而不繆建諸天地而不悖質諸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此君子指王天下者而言其道即議禮制度考文之事也【語録曰君子指在上之人上章言雖有其徳茍無其位不敢作禮樂就那身上説只做得那般事㸔】本諸身有其徳也徵諸庶民驗其所信從也建立也立於此而參於彼也天地者道也【語録曰問以上下文例之此天地似乎是形氣之天地蓋建諸天地之間而其道不悖於我也曰此天地只是道耳謂吾建於此而於道不相悖也】鬼神者造化之迹也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所謂聖人復起不易吾言者也 質諸鬼神而無疑知天也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知人也 知天知人知其理也【陳氏曰鬼神天理之至也聖人人道之至也惟知天理之至所以無疑惟知人道之至所以不惑】 是故君子動而世為天下道行而世為天下法言而世為天下則逺之則有望近之則不厭 動兼言行而言道兼法則而言法法度也則準則也【潘氏曰行有成迹故可效法言只言其理如此未有事迹之可言必在人準則而推行之】 詩曰在彼無惡在此無射庶幾夙夜以永終譽君子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譽於天下者也【惡去聲射音妬詩作斁】 詩周頌振鷺之篇射厭也所謂此者指本諸身以下六事而言 右第二十九章 承上章居上不驕而言亦人道也 或問二十九章之説曰三重諸説不同雖程子亦因鄭注然於文義皆不通【案程子曰三重即三王之禮此即鄭注之説】唯呂氏一説為得之耳至於上下焉者則呂氏亦失之惜乎其不因上句以推之而為是矛盾也【案吕氏曰上焉謂上達之事如性命道徳之本不驗之於民之行事則徒言而近於荒唐下焉者謂下達之事如刑名度數之末隨時變易無所稽考則臆見而出於穿鑿二者皆無取信於民是以民無所適從】曰然則上焉者以時言下焉者以位言宜不得為一説且又安知下焉者之不為霸者事耶曰以王天下者而言則位不可以復上矣以霸者之事而言則其善又不足稱也亦何疑哉曰此章文義多近似而若可以相易者其有辨乎曰有三王以迹言者也故曰不謬言與其已行者無所差也【陳氏曰謂考質諸三王驗其所已行之迹而不差繆】天地以道言者也故曰不悖言與其自然者無所拂也【陳氏曰謂立諸天地之間順其自然之理而不違悖】鬼神無形而難知故曰無疑謂幽有以驗乎明也後聖未至而難料故曰不惑謂逺有以驗乎近也【潘氏曰通天下一理耳無往不在無時不然是以達幽明貫古今而無所不通】動舉一身兼行與言而言之也道者人所共由兼法與則而言之也法謂法度人之所當守也則謂準則人之所取正也逺者恱其徳之廣被故企而慕之近者習其行之有常故久而安之也 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上律天時下襲水土 祖述者逺宗其道憲章者近守其法【陳氏曰堯舜人道之極故宗之法度至周而備故守之】律天時者法其自然之運襲水土者因其一定之理【陳氏曰天時者春夏秋冬之四時有自然之運故聖人法之水土者東西南北之四方各有一定之理故聖人因之】皆兼内外該本末而言也【語録曰兼本末内外精粗而言是言聖人功夫○永嘉陳氏曰祖述者道法在其中憲章者法道在其中律天時者大則顯晦屈伸襲水土者小則採山釣水細厎道理為本為内麤厎為末為外】 辟如天地之無不持載無不覆幬辟如四時之錯行如日月之代明【辟音譬幬徒報反】 錯猶迭也此言聖人之徳【葉氏曰是述夫子之徳同乎天也】 萬物並育而不相害道並行而不相悖小徳川流大徳敦化此天地之所以為大也 悖猶背也天覆地載萬物並育於其間而不相害【陳氏曰天無不覆地無不載大化流行萬物止其所而不相侵害○潘氏曰無不覆載者廣大之體也】四時日月錯行代明而不相悖【陳氏曰四時錯行日月代明一寒一暑一晝一暮似乎相反而其實非相違悖○潘氏曰錯行代明者變通之用也】所以不害不悖者小徳之川流所以並育並行者大徳之敦化【語録曰大徳是敦那化厎小徳是流出那敦化厎出來這便如忠便是做那恕厎恕便是流出那忠來厎如中和中便是大徳敦化和便是小徳川流自古亘今都只是這一箇道理】小徳者全體之分大徳者萬殊之本【黄氏曰大徳是心之本體無許多大厎亦做不得小厎出來】川流者如川之流脈絡分明而往不息也敦化者敦厚其化根本盛大而出無窮也【葉氏曰川流者言如川之流有支有派觸處彌滿流行不已也敦化者言藴蓄妙理深厚盛大其來無端莫窺其自也】此言天地之道以見上文取辟之意也【語録曰是言天地之大如此言天地則見聖人矣】 右第三十章 言天道也 或問小徳大徳之説曰以天地言之則髙下散殊者小徳之川流於穆不已者大徳之敦化以聖人言之則物各付物者小徳之川流純亦不已者大徳之敦化以此推之可見諸説之得失矣【陳氏曰大徳是就造化渾淪大本處論造化之大本處敦厚則根本盛大其出也流行而不窮小徳是就造化中間條貫處細碎論造化之生成其條理如川水之流脈絡分明而晝夜之流不息若以天地言則萬物之或髙或下或散或殊者小徳之川流維天之命於穆不已者大徳之敦化若以本文言之則萬物有許多種類各正其所而不相害四時日月之運行而不相悖是小徳之川流天地覆載而萬物並育四時日月其道並行是大徳之敦化此説天地之道所以為大而孔子之徳所以取譬於斯】曰子之所謂兼内外該本末而言者何也曰是不可以一事言也姑以夫子已行之迹言之則由其書之有得夏時賛周易也由其行之有不時不食也迅雷風烈必變也以至於仕止乆速之皆當其可也而其所以律天時之意可見矣由其書之有序禹貢述職方也由其行之有居魯而逢掖也居宋而章甫也以至於用舍行藏之所遇而安也而其襲水土之意可見矣若因是以推之則古先聖王之所以迎日推筴頒朔授民而其大至於禪授放伐各以其時者皆律天時之事也其所以體國經野方設居方而廣至於昆蟲草木各遂其性者皆襲水土之事也使夫子而得邦家也則亦何慊於是哉 唯天下至聖為能聰明睿知足以有臨也寛裕温柔足以有容也發强剛毅足以有執也齊莊中正足以有敬也文理密察足以有别也【知去聲齊側皆反别彼列反】 聰明睿知生知之質【陳氏曰聰明睿智者聖人生知安行之資蓋首出庶物者也聰是耳之所聽無不聞明是目之所視無不見睿是無所不通知是無所不知聰明以耳目言睿知以心言】臨謂居上而臨下也【語録曰且如臨一人須是强得那一人方得至於百人千人萬人皆然若臨天下便須臨得天下方得】其下四者乃仁義禮知之徳【陳氏曰寛是寛大裕是優裕温和而柔順此仁也仁則度量寛洪廣大故曰有容發是奮發强是强而有力剛毅皆剛意此義也義則操執得牢固故曰有執齊是齊嚴莊是端莊中則無過不及正則不偏此言禮也故曰有敬文理宻察此知也故曰有别】文文章也【語録曰如物之文縷○陳氏曰是燦然而有文章】理條理也【語録曰理是有條辨逐一路子以各有條謂之理○又曰如竹木之文理相似直是一般理横是一般理】密詳細也【語録曰此是聖人於至纎至悉處無不詳審且如一物初破作兩箇又破作四片若未恰好又破作八片只管詳宻】察明辨也【陳氏曰謂足以分别事物】 溥博淵泉而時出之 溥博周徧而廣闊也淵泉靜深而有本也【語録曰溥周徧博宏大淵深沈泉便有箇發達不已厎意】出發見也言五者之徳充積於中而以時發見於外也 溥博如天淵泉如淵見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説【見音現説音悦】 言其充積極其盛【陳氏曰此言上二句】而發見當其可也【陳氏曰此言下三句○愚謂當其可即合理之謂也見是方出而未形於言行之間如下章所謂不動而敬不言而信是也下面方分言行】 是以聲名洋溢乎中國施及蠻貊舟車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載日月所照霜露所隊凡有血氣者莫不尊親故曰配天【施去聲隊音墜】 舟車所至以下葢極言之配天言其徳之所及廣大如天也 右第三十一章 承上章而言小徳之川流亦天道也 唯天下至誠為能經綸天下之大經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夫焉有所倚【夫音扶焉於䖍反】 經綸皆治絲之事經者理其緒而分之綸者比其類而合之也【語録曰治絲者先須逐條理其頭緒而分之所謂經也然後比其類而合之如打縧者必取所分之緒比類而合為一所謂綸也○陳氏曰一是分疏條理一是牽聮相合】經常也大經者五品之人倫【陳氏曰即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大倫】大本者所性之全體也【陳氏曰即是中者天下之大本一般中乃未發之中就性論今所謂大本以所性之全體論】惟聖人之徳極誠無妄故於人倫各盡其當然之實而皆可以為天下後世法所謂經綸之也【陳氏曰如君是君臣是臣父是父子是子兄是兄弟是弟夫是夫婦是婦各有條理一定而不亂故曰經如君臣之相敬父子之相親夫婦之相倡和兄弟之相友睦朋友之相切磋琢磨牽比其倫類自然相合故曰綸惟聖人極誠無妄於人倫各盡其所當然之實皆可以為天下後世之標凖如使契教人倫蓋吾身已有箇標凖故人皆取法之】其於所性之全體無一毫人欲之偽以雜之而天下之道千變萬化皆由此出所謂立之也【陳氏曰聖人扵所性之全體初無一毫人欲之雜及發而應事接物千條萬緒千變萬化皆從大本中流出其本根所在甚宏大非誠極其至不能立之】其於天地之化育則亦其極誠無妄者有黙契焉非但聞見之知而已【語録曰天地化育如春夏秋冬日月寒暑無一息之差知化者眞知其必然所謂知者至誠無偽有以黙契也○陳氏曰知字不可以聞見之知論只如肝膽相照一般聖人之徳極誠無妄其生育變化萬物之功與天地造化脗合交契渾融一體所謂知也】此皆至誠無妄自然之功用夫豈有所倚著於物而後能哉【語録曰堂堂然流出夫焉有倚靠】 肫肫其仁淵淵其淵浩浩其天【肫之純反】 肫肫懇至貌以經綸而言也【陳氏曰經綸大經須加懇切詳細之功不可有急迫操切之意】淵淵靜深貌以立本而言也【陳氏曰靜深則有根本而不竭故以立本言】浩浩廣大貌以知化而言也【陳氏曰此誠之體與天同其大故其生育變化與天同其功故以知化言】其淵其天則非特如之而已【永嘉陳氏曰如天如淵猶是二物其天其淵即聖人便是天淵】 茍不固聰明聖知達天徳者其孰能知之【聖知之知去聲】固猶實也鄭氏曰唯聖人能知聖人也【語録曰問上面聖人是人下面聖人是聖人之道曰亦是人也惟有其人而後至誠之道乃始實見耳○陳氏曰非若此等人則不能知得此等事】 右第三十二章 承上章而言大徳之敦化亦天道也前章言至聖之徳此章言至誠之道然至誠之道非至聖不能知至聖之徳非至誠不能為則亦非二物矣【語録曰至聖至誠只是以表裏言至聖是其徳之發見乎外者至誠則是那裏面骨子至誠處非聖人不自知至聖則外人只見得到這處或曰至誠至聖亦可以體用言否曰體用也不相似只是説得表裏○葉氏曰至聖指發用神妙而言仍上文小徳川流之意至誠指大經大本之實理而言仍上文大徳敦化之意非至聖無以顯至誠之全體非至誠無以全至聖之妙用其實非二物也○永嘉陳氏曰聖者靈通變化之稱人道之極功誠者眞實無妄之謂與天合徳也經中凡説天徳處必曰至誠凡論人倫之至處必曰至聖】此篇言聖人天道之極致至此而無以加矣 或問至聖至誠之説曰楊氏以聰明睿智為君徳者得之而未盡其寛裕以下則失之葢聰明睿智者生知安行而首出庶物之姿也容執敬别則仁義禮智之事也【案楊氏曰書曰惟天生聰明時乂易曰知臨大君之宜吉則聰明睿智人君之徳也故足以有臨寛裕温柔仁之質也故足以有容發强剛毅以致果故有執齊莊中正以直内故有敬文理宻察理於義也故有别○語録曰問理於義也曰便是怕如此説這一句了未得又添一句都不可曉】經綸以下諸家之説亦或得其文義但不知經綸之為致和立本之為致中知化之為窮理以至於命且上於至誠者無所繫下於焉有所倚者無所屬則為不得其綱領耳游氏以上章為言至聖之徳下章為言至誠之道者得之【案游氏曰聰明睿智聖徳也寛裕溫柔仁徳也發强剛毅義徳也齊莊中正禮徳也文理宻察智徳也溥慱者其大無方淵泉者其深不測或容以為仁或執以為義或敬以為禮或别以為智惟其時而已此所謂時出之也夫然故外有以正天下之觀内有以通天下之志是以見而民敬言而民信行而民悅自西自東自南自北莫不心悦而誠服此至聖之徳也天下之大經五品之民彛也凡為天下之常道皆可名於經而民彛為大經經綸者因性循理而治之無汨其序之謂也立天下之大本也建中于民也淵淵其淵非特如淵而已浩浩其天非特如天而已此至誠之道也】其說自徳者其用以下皆善【案游氏曰徳者其用也有目者所共見有心者所共知故凡有血氣者莫不尊親道者其本也非道同志一莫窺其奥故曰茍不固聰明聖知達天徳者其孰能知之盖至誠之道非至聖不能知至聖之徳非至誠不能為故其言之序相因如此】 詩曰衣錦尚絅惡其文之著也故君子之道闇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君子之道淡而不厭簡而文温而理知逺之近知風之自知微之顯可與入徳矣【衣去聲絅口迥反惡去聲闇於感反】 前章言聖人之徳極其盛矣此復自下學立心之始言之而下文又推之以至其極也【葉氏曰上三章極言孔子體天之徳與夫至聖至誠之功用中庸之道至矣盡矣子思乂慮學者馳鶩於高逺而忘下學之功夫而或失其指歸故此章總論必自下學務内至親至切言之然後極於至精至微不可擬議之地】詩國風衛碩人鄭之丰皆作衣錦褧衣褧絅同禪衣也【語録曰古註以為禪衣所以襲錦衣者問禪與單字同異曰同沈拈謂絅與檾同是用檾麻織疏布為之不知是否】尚加也【陳氏曰衣錦而加絅衣以蔽之】古之學者為己故其立心如此【黄氏曰惡其文之著此君子之立心如此】尚絅故闇然衣錦故有日章之實【語録曰只暗暗地做工夫處這理自掩蔽不得○陳氏曰衣錦者美在其中尚絅者不求知於外古之學者只欲此道理實得於已不是欲求人知惟其不求人知所以闇然雖曰闇然而道理自彰著而不可揜猶衣錦尚絅而錦之文采自然著見於外也】淡簡温絅之襲於外也不厭而文且理焉錦之美在中也【語録曰淡則必厭簡則不文温則不理而今却不厭而文且理只縁有錦在裏面若止著布衫著布襖便都内外黒淬淬地】小人反是則暴於外而無實以繼之是以的然而日亡也【語録曰小人不曽做時已報得滿地人知然實不曽做得】逺之近見於彼者由於此也【語録曰是以已對物言之知在彼之是非由在我之得失】風之自著乎外者本乎内也【語録曰是知其身之得失由乎心之邪正】微之顯有諸内者形諸外也【語録曰専指心説就裏來】有為已之心而又知此三者則知所謹而可入徳矣【陳氏曰君子立心只是為已而又能知道理之見於逺者自近始故自近而謹見於風化者自身始故自身而謹有諸内者甚微而著於外者甚顯故自微而謹既知此三者而有所謹則可與之入徳矣】故下文引詩言謹獨之事 詩云濳雖伏矣亦孔之昭故君子内省不疚無惡於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見乎【惡去聲】 詩小雅正月之篇承上文言莫見乎隱莫顯乎㣲也疚病也無惡於志猶言無愧於心此君子謹獨之事也【陳氏曰正月詩潛雖伏矣即首章隱微處亦孔之昭即首章莫見莫顯意言隱伏之間其理甚昭明君子内省此處須是無一毫疚病如此則無愧於心君子所以不可及者只是能於人所不知而已獨知之地致其謹耳】 詩云相在爾室尚不愧於屋漏故君子不動而敬不言而信【相去聲】 詩大雅抑之篇相視也屋漏室西北隅也【文集曰曾子問謂之當室之白孫炎曰當室日光所漏入也○語録曰古人室在東南隅開門東北隅為突西北隅為屋漏西南為奥人纔進便先見東北隅却到西北隅然後始到西南隅此是至深宻之地】承上文又言君子之戒謹恐懼無時不然不待言動而後敬信【陳氏曰抑詩即是首章戒謹其所不睹恐懼其所不聞意屋隅人迹所不到之地此處蓋已之所不睹須是真實無妄常加戒謹恐懼方能無愧怍君子為已之功至此不待於動而應事接物方始敬盖於未應接之前無人處已無非敬矣不待見於發言而後估實蓋於未發言之前本來眞實無非信矣】則其為已之功益加密矣【陳氏曰此處一節宻一節首章先説戒謹恐懼後説謹獨是自宻而疎蓋從内面發出來此處先説謹獨後説戒謹恐懼是自疎而宻蓋從外面説入】故下文引詩并言其效 詩曰奏假無言時靡有爭是故君子不賞而民勸不怒而民威於鈇鉞【假格同鈇音夫】 詩商頌烈祖之篇奏進也承上文而遂及其效言進而感格於神明之際極其誠敬無有言説而人自化之也【陳氏曰所以不待賞而民自勸不待怒而民自畏之】威畏也鈇莝斫刀也鉞斧也 詩曰不顯惟徳百辟其刑之是故君子篤恭而天下平詩周頌烈文之篇不顯説見二十六章此借引以為幽深逺之意承上文言天子有不顯之徳而諸侯法之則其徳愈深而效愈逺矣【文集曰不顯二字二十六章者别無他義故只用詩意卒章所引縁自章首尚絅之云與章末無聲無臭皆有隱微深宻之意故知其當别為一義與詩不同也○語録曰問不顯其徳案詩中例是言豈不顯也今借引此詩真作不顯説如何曰是箇幽深逺意是不顯中之顯】篤厚也篤恭言不顯其敬也篤恭而天下平乃聖人至徳淵㣲自然之應中庸之極功也【語録曰此章到篤恭而天下平已是極處結局了他人孰不恭敬然却不能平天下聖人篤恭天下便平都不可測耳○陳氏曰文章至此凡五引詩頭節說學者須為已不求人知第二節説致謹於人所不見處第三節説不特人所不見雖已所不聞不見處亦當致敬第四節説不待言説而人自化之第五節説不顯篤恭聖人至徳功效有自然之應乃中庸之極功也】 詩云予懷明徳不大聲以色子曰聲色之於以化民末也詩曰徳輶如毛毛猶有倫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至矣【輶由酉二音】 詩大雅皇矣之篇引之以明上文所謂不顯之徳者正以其不大聲與色也【語録曰只是説至徳自無聲色】又引孔子之言以為聲色乃化民之末務今但言不大之而已則猶有聲色者存是未足以形容不顯之妙【三山陳氏曰是雖曰不大聲與色然猶有聲色者存焉特不大之耳○蔡氏曰是猶未足以盡此理之妙】不若烝民之詩所言徳輶如毛則庶乎可以形容矣而又自以為謂之毛則猶有可比者是亦未盡其妙【三山陳氏曰茍謂之如毛是尚容比類也○蔡氏曰是亦未足以盡此理之妙】不若文王之詩所言上天之載無聲無臭然後乃為不顯之至耳葢聲臭有氣無形在物最為微妙而猶曰無之故唯此可以形容不顯篤恭之妙【語録曰所謂不顯其徳者幽深逺無可得而形容雖不大聲以色徳輶如毛皆不足以形容直是無聲無臭到無迹之可尋然後已】非此徳之外又别有是三等然後為至也【陳氏曰非是徳之外又别有三等級如此】 右第三十三章子思因前章極致之言反求其本復自下學為已謹獨之事推而言之以馴致乎篤恭而天下平之盛又賛其妙至於無聲無臭而後已焉【語録曰中庸後面愈説得向裏來凡八引詩一步退似一步都用那般不言不動不顯不大厎字直説到無聲無臭則至矣或曰到此裏還得本體曰然○又曰此段自衣錦尚絅闇然日章漸漸收歛到後面一段宻似一段直到聖而不可知處曰無聲無臭至矣】葢舉一篇之要而約言之其反復丁寧示人之意至深切矣學者其可不盡心乎 或問卒章之説曰承上三章既言聖人之徳而極其盛矣子思懼夫學者求之於髙逺妙之域輕自大而反失之也故反於其至近者而言之以示入徳之方欲學者先知用心於内不求人知然後可以謹獨誠身而馴致乎其極也君子篤恭而天下平而其所以平者無聲臭之可尋此至誠盛徳自然之效而中庸之極功也故以是而終篇焉葢以一篇而論之則天命之性率性之道修道之教與夫天地之所以位萬物之所以育者於此可見其實徳以此章論之則所謂淡而不厭簡而文温而理知逺之近知風之自知微之顯者於此可見其成功皆非空言也然其所以入乎此者則無他焉亦曰反身以謹獨而已矣故首章以發其意此章又申明而極言之其㫖深哉其曰不顯亦充尚絅之心以至其極耳與詩之訓義不同葢亦假借而言若大學敬止之例也諸説如何曰程子至矣【案程子曰不愧屋漏便是箇持敬氣象○又曰不愧屋漏則心安而體舒○又曰尚不愧于屋漏是敬之事○又曰聖人修已以安百姓篤恭而天下平惟上下一於恭敬則天地自位萬物自育氣無不和四靈何有不至此體信達順之道聰明睿智皆由此出以此事天享帝○又曰道一本也知不二本便是篤恭而天下平之道○又曰君子之遇事無巨細一於敬而已矣簡細故以自崇非敬也飾私智以為竒非敬也要之無敢慢而已語曰居處恭執事敬雖之夷狄不可棄也然則執事敬者固為仁之端也推是心而成之則篤恭而天下平矣○又曰毛猶有倫入毫釐絲忽終不盡○又曰中庸言道只消道無聲無臭四字總括了多少○又曰中庸之語其本於無聲無臭其用至於禮儀三百威儀三千自禮儀三百威儀三千復歸於無聲無臭此言聖人心要處】呂氏既失其章㫖又不得其綱領條貫而於文義尤多未當如此章承上文聖誠之極致而反之以本乎下學之初心遂推言之以至其極而後已也而以為皆言徳成反本之事則既失其章㫖矣【案吕氏曰此章皆言徳成反本以盡中庸之道】此章凡八引詩自衣錦尚絅以至不顯惟徳凡五條始學成徳疎密淺深之序也自不大聲色以至無聲無臭凡三條皆所以賛夫不顯之徳也今以不顯惟徳通前三義而并言之又以後三條者亦通為進徳工夫淺深次第則又失其條理矣【案吕氏曰不顯惟徳百辟其刑之者盖要其所以不動而敬不言而信不賞而勸不怒而威豈有他哉在徳而已○又曰徳輶如毛謂之徳者猶誠之者也未至乎誠也若至乎誠則與天為一無意無我非勉非思渾然不可得而名者也聲臭之於形㣲矣有物而不可見猶曰無之則上天之事可知矣○又曰不動而敬不言而信不賞而勸不怒而威則徳孚於人而忘乎言動矣然猶有徳之聲色存焉至于不大聲色然後可以入乎無聲無而誠一於天】至以知風之自為知見聞動作皆由心出【案吕氏曰以見聞之廣動作之利推所從來莫非心之所出其知風之自歟】以知微之顯為知心之精微明達暴著【案呂氏曰心之精微至隱至妙無聲無臭然其理明達暴著若懸日月其知微之顯歟】以不動而敬不言而信為人敬信之【案吕氏曰其中有本不待言動而人敬信】以貨色親長達諸天下為篤恭而天下平【案吕氏曰君子之善與人同合内外之道則為徳非特成已將以成物故君子言貨色之欲親長之始必達於天下而後已豈非篤恭而天下平者哉】以徳為誠之之事而猶有聲色至於無聲無臭然後誠一於天【已見上註】則又文義之未當者然也然近世説者乃有深取乎其知風之自之說而以為非大程夫子不能言者葢習於佛氏作用是性之談而不察乎了翁序文之誤耳學之不講其陋至此亦可憐也【語録曰吕氏却是作用是性之徳於學無所統攝】游氏所謂無藏於中無交於物泊然純素獨與神明居所謂離人而立於獨者皆非儒者之言【案游氏曰無藏於中無交於物泊然純素獨與神明居此淡也然因性而已故不厭○又曰無聲無臭則離人而立於獨矣】不失足於人不失色於人不失口於人則又審於接物之事而非簡之謂也【案游氏曰不失足於人不失色於人不失口於人此簡也然循理而已故文】其論三知未免牽合之病【案游氏曰欲治其國先齊其家知逺之近也人人親其親長其長而天下平可不謂近矣乎欲齊其家先修其身知風之自也易於家人曰風自火出而君子以言有物行有常可不謂所自乎欲修其身先正其心知微之顯也夫道視之不見聽之不聞而常不離心術日用之間可不謂顯矣乎】其論徳輶如毛以下則其失與呂氏同【案㳺氏曰所謂徳者非甚高而難知也甚逺而難至也舉之則是故曰徳輶如毛既已有所舉矣則必思而得勉而中是人道而有對也故曰毛猶有倫若夫誠之至則無思無為從容中道是天道也故曰上天之載無聲無臭矣】楊氏知風之自【案楊氏曰世之流風皆有所自清之隘和之不恭知其自此則君子不由也】與呂氏舊本之説略同【案吕氏曰墨子兼愛楊子為我其始未有害也其風之末則至於無君無父而近於禽獸伯夷之不屑就以為清栁下惠之不屑去以為和其風之末不免乎隘與不恭君子不由則其端不可不慎也故曰差之毫釐繆以千里其知風之自歟】而其取證又皆太逺要當參取呂氏改本去其所謂見聞者而益以言語之得失動作之是非皆知其有所從來而不可不謹則庶乎其可耳【案吕氏見聞之説已見上註】以徳輶如毛為有徳而未化則又呂游之失也【案楊氏曰徳輶如毛未至於無倫猶有徳也有而不化非其至也故上天之載無聲無臭然後為至】侯氏說多疎闊惟以此章為再叙入徳成徳之序者獨為得之也【案侯氏曰自衣錦尚絅至無聲無臭至矣子思再叙入徳成徳之序也】 中庸纂疏卷三 <經部,四書類,四書纂疏__論語纂疏> 讀論孟集註綱領 集註如秤上稱來無異不髙些不低些如看得透存養熟甚生氣質【朱子語録○又曰某於論孟逐字秤等不教偏些小學者將註處宜子細看】 集註添一字不得減一字不得【語録○又曰不多一箇字不少一箇字】看集註時不可遺了要字蓋解中有極散緩者有緩急之間者有極要者某下一字時直是秤輕等重方敢冩出【語録○又曰讀集註只是要看無一字閑若意裏説做閑字那箇正是要字】 集註至于訓詁皆子紬者蓋要人字字著意看字字思索到莫要只作等閑看便了【語録○又曰要人精粗本末字字為咀嚼過】 問註或用者字或用謂字或用猶字或直言其輕重之意如何曰者謂是恁地直言者直訓如此猶云者猶是如此【語録○胡氏曰某某也正訓也某猶某也無正訓借彼以明此也某之為言某也前無訓釋特發此以明其義也為言謂其説如此也引經傳文以證者此字義不可以常訓通也】 集註於正文之下正解説字訓文義與聖經正意如諸家之説有切當明白者即引用而不没其姓名如學而首章先尹氏而後程子亦只是順正文解下來非有髙下去取也章末用圈而列諸家之説者或文外之意而於正文有所發明不容略去或通論一章之意反覆其説切要而不可不知也【朱在過庭所聞○語録曰集註内載前輩之説於下句者是解此句文義載前輩之説於章後者是説一章之大㫖及反覆此章之餘意○胡氏曰字義難明者各有訓釋一章意義可以分㫁者逐節註之一章之後又合諸節而通言之欲學者先明逐字文義然後明逐節旨意明逐節旨意然後通一章之㫖意也毎章只發本章之㫖者附註後或因發聖人言外之意者别為一段以附其後亦欲學者先明本㫖而後及之也】 集註乃集義之精髓【語録○又曰精義是許多語言而集註能有㡬何言語一字是一字其間有一字當百十字底○又曰前輩解説恐後學難曉故集註盡撮其要説出來不須更於註脚外又添一段説話只把這箇熟看自然曉得莫枉費心去外面思量○又曰如精義諸老先生説非不好只是説得忒寛易使人向别處去集註便要人只恁地思量文義曉得了只管玩味便見聖人意思出來○陳氏曰集註初遍聞諸家説或一兩段或一兩句或一兩字可取皆抄掇來續旋旋磨刮翦繁趨約是幾百畨過○又曰學者先須專從事集註為一定標準復熟饜飫胷中已有定見然後方可將集義來參較方識破諸家是非得失了無遁情益見得集註明潔親切辭約而理當義精而味長信為萬世不刋之書】 程先生經解理皆在解語内集註只是發明其辭使人玩味經文理皆在經文内【語録○陳氏曰集註發明程子之説或足其所未盡或補其所未圓或白其所未瑩或貫其所未一其實不離乎程説之中必如是而後謂有功於程子未可以優劣較之】 問集註引前輩之説而增損改易本文其意如何曰其説有病不欲更就下面安註脚【語録】 問集註中有兩存者何者為長曰使某見得長底時豈復存其短底只為是二説皆通故並存之然必有一説合得聖人之本意但不可知耳復曰大率兩説前一説勝【語録○又曰集註中有兩説相似而少異者亦要相資有説全别者是未定也○又曰聖人言語固是㫖意歸一後人看得有未端的處大率意義長者録在前有當知而未甚穩者録在後○胡氏曰有兩説相似而小異者彼此相資而義足也有自相牴牾者未決而並存之也】 集註某自三十嵗便下工夫到而今改猶未了不是草草看者【語録○黄氏曰朱子一部論語直解至死○又曰朱子於一字未安一語未順栗思靜慮更易不置或一二日而未已夜坐親見至四鼔先生曰此心已孤且休矣退而就寢目未交睫復見遣小吏持板牌改數字以見示則是退而猶未寐也未㡬而天明矣用心之苦如此而學者顧以易心讀之安能得聖賢之意哉】 集註後來改定處多遂與或問不相應又無功夫修得或問故不曾傳出今莫若只就正經上玩味有未通處參考集註更自思索為佳不可恃此未定之書便以為是也【朱子文集○語録曰論孟或問是十五年前文字與今説不類當時欲修後來精力衰那箇工夫大段掉了○陳氏曰論孟須以集註為正如或問後來置之不修未得為成書今細觀之時覺有枯燥處亦多有不穩處亦多有失之太甚處比之大學中庸或問之書大不同若姑借之以參訂集註之所未詳則可矣未可全案之以為定論也○愚案朱子自以論孟或問為未定之書今不敢用大學中庸例附于章後惟取其與集註同者疏于各條之下】 讀論語孟子法 程子曰學者當以論語孟子為本論語孟子既治則六經可不治而明矣【程伯子名顥叔子名頤河南人集註以其學同通稱程子云○語録曰語孟工夫少得效多六經工夫多得效少○輔氏曰今之治二書所患不精耳果能熟讀精思使其言皆出於吾之口使其意皆出於吾之心脈絡調理始終洞然而無纎介隱昧不明之處則六經之言固可以類推而無不明也】讀書者當觀聖人所以作經之意與聖人所以用心聖人之所以至於聖人而吾之所以未至者所以未得者【語録曰今人讀書只縁不曽求聖人之意纔拈得些小便把自意硬入放裏面便胡亂説故教他就聖人意上求看如何○輔氏曰聖人作經之意不過欲發明此理以曉人其所以用心而至為聖人者則二書固無不具也至於吾之所以未至聖人之地未得聖人之心者亦惟用心與二書背戾而不合耳○陳氏曰到經明後方知得作經之意識聖人心體方知他所以用處】句句而求之晝誦而味之中夜而思之【輔氏曰學者茍能句句而求之勿使有一豪茍簡陵躐之意口誦其言心味其旨而又能於深夜反復研思則智日益明理日益得而聖人之心可漸識聖人之地可漸造矣】平其心易其氣闕其疑則聖人之意可見矣【語録曰平其心只是放教虚平易其氣只是放教寛慢闕其疑只是莫去穿鑿今人多要硬把捉教住如何得有箇難理㑹處便要刻畫百端討出來枉費心力少刻只説得自底那裏見聖人意○輔氏曰不平其心則必有蔽陷離窮之病不易其氣則必有躁急鹵莾之失不闕其疑則又必至於穿鑿附㑹而反有害於經矣○陳氏曰平其心者是虚其心如衡之平不可先立一箇定説纔先把一説為主於中便如秤盤上先加一星了到秤物時如何得銖兩之正易其氣者欲見得聖人眞意時須是和平其氣雍容和緩自然而得之乃能黙契】 程子曰凡看文字須先曉其文義然後可以求其意未有不曉文義而見意者也【語録曰讀書須從文義上尋今人却於文義外尋索】 程子曰學者須將論語中諸弟子問處便作自己問聖人答處便作今日耳聞自然有得雖孔孟復生不過以此教人【輔氏曰若能如此看則不徒誦其言必將求其意不徒求其意必將見於行其進於聖賢也不難矣】若能於語孟中深求玩味將來涵養成甚生氣質【輔氏曰若能到得後來涵養成就則氣質變化可使愚必明柔必强矣】 程子曰凡看語孟且須熟讀玩味須將聖人言語切己不可只作一塲話説人只看得此二書切己終身儘多也【語録曰論孟不可只道理㑹文義得了便了須子細玩味以身體之見前後晦明生熟不同方是切實○又曰二書若便恁地讀過只一二日可了若要將來做切己事玩味體察一日多看得數段或一兩段耳○又曰讀論孟須是切己且如學而時習之切己看時曾時習與否句句如此求之則有益矣○輔氏曰切己之説甚有力讀書者能將聖人言語切己體察則定無枉費工夫一日當有一日之功若欲只做一塲話説則是口耳之學耳】 程子曰論孟只剰讀著便自意足學者須是玩味若以語言解著意便不足【語録曰讀書之法先要熟讀須是正看背看左看右看看得是了未可便説道是更須反覆玩味○輔氏曰學者須是將聖人語言熟讀深思晝夜玩味則可以開發吾之知識日就髙明涵養吾之徳性日就廣大方始見得聖賢言近而旨逺故其意思自然厭飫飽足若以語言解著則意便死於言下自然局蹙蹇淺而有枵虚不足之意】 或問且將語孟要處看如何程子曰固是好但終是不浹洽耳【語録曰莫云論孟中有要底有汎説底今且著力要底便是揀别此最不可蓋道體至廣至大聖人言語有説得粗底有説得細底有説得難底有説得易底有説得大底有説得小底皆著理㑹透徹若不盡見必有窒礙處○又曰浹洽二字宜子細看凡於聖賢言語思量透徹乃有所得譬之浸物於水水若未入只是外面稍濕裏面依然乾燥必浸之久則透内皆濕○輔氏曰人纔只將二書要處看便只是要求近功速效與天理已不相似所謂固是好者蓋姑取其向學求道之意耳正使其有近功速効亦必至於偏枯蹇澀豈復有優游厭飫貫通浹洽之意】 程子曰孔子言語句句是自然孟子言語句句是事實【語録曰孔子言語一似没要説出來自是包含無限道理無些滲漏初不曾著氣力自是委曲詳盡道理更走他底不得若孟子便用著氣力依文案本據事實説無限言語方説得出此所以為聖賢之别】 程子曰學者先讀論語孟子如尺度權衡相似以此去量度事物便自見得長短輕重【輔氏曰尺度可以量長短權衡可以稱輕重理義可以别是非能知道則何書不可讀何理不可究何事不可處哉】 程子曰讀論語孟子而不知道所謂雖多亦奚以為【輔氏曰讀語孟而不知道則是口耳之學未嘗著心玩味未嘗至誠涵泳未嘗切己體察也故讀雖多何益於事】 論語朱子集註序說 史記世家曰孔子名丘字仲尼其先宋人父叔梁紇母顔氏以魯襄公二十二年庚戌之嵗十一月庚子生孔子於魯昌平鄉陬邑為兒嬉戱常陳俎豆設禮容及長為委吏料量平【委吏本作季氏史索隱云一本作委吏與孟子合今從之】為司職吏畜蕃息【職見周禮牛人讀為樴義與杙同蓋繫養犧牲之所此官即孟子所謂乗田】適周問禮於老子【語錄曰問何以問禮於老耼曰老子曾為柱下史故知禮節文所以孔子問之耼雖知禮然其意以為不必盡行行之反以多事故欲絶滅之】既反而弟子益進昭公二十五年甲申孔子年三十五而昭公奔齊魯亂於是適齊為髙昭子家臣以通乎景公【有聞韶問政二事】公欲封以尼谿之田晏嬰不可公惑之【有季孟吾老之語○語録曰問齊景公欲封孔子田楚昭王欲封孔子地晏嬰子西不可使無晏嬰子西則夫子還受之否曰既仕其國則須有采地受之可也】孔子遂行反乎魯定公元年壬辰孔子年四十三而季氏强僭其臣陽虎作亂專政故孔子不仕而退修詩書禮樂弟子彌衆九年庚子孔子年五十一公山不狃以費畔季氏召孔子欲往而卒不行【有答子路東周語○語録曰聖人欲往之時是當他召聖人之時有這些好意思來接聖人聖人當時亦接他好意思所以欲往然他這箇人終是不好底人聖人待得重理㑹過一畨他許多不好又只在所以終不可去如陰雨蔽翳重結不解忽然有一處略略開霽雲收霧斂見得青天白日這些自是好】定公以孔子為中都宰一年四方則之遂為司空又為大司寇十年辛丑相定公㑹齊侯于夾谷齊人歸魯侵地十二年癸夘使仲由為季氏宰墮三都收其甲兵孟氏不肯墮成圍之不克【語録曰問成既不墮夫子如何别無處置了便休曰不久夫子亦去魯矣若使聖人久為之亦須别有箇道理】十四年乙巳孔子年五十六攝行相事誅少正夘與聞國政三月魯國大治齊人歸女樂以沮之季桓子受之郊又不致膰俎於大夫孔子行【魯世家以此以上皆為十二年事○語録曰問季桓子纔受女樂孔子不安便行孔子向來相定公做得許多事案亦是季桓子聽孔子之所為方始做得曰固是○又曰當時若致膰俎孔子去得更從容惟其不致故孔子便行○問設若魯亦致膰於大夫則夫子果止乎曰也須去只是不若此之速必須别討一箇事故去且如不致膰亦不是大段失禮處聖人便因此且求去○胡氏曰是時政在季氏夫子攝行相事而已非為相也與聞國政而已非為政也定公素不能立季孫既有所惑其不足與有為可知也故不容於不行】適衛主於子路妻兄顔濁鄒家【孟子作顔讎由】適陳過匡匡人以為陽虎而拘之【有顔淵後及文王既没之語】既解還衛主蘧伯玉家見南子【有矢子路及未見好徳之語】去適宋司馬桓魋欲殺之【有天生徳語及㣲服過宋事】又去適陳主司城貞子家居三嵗而反于衛靈公不能用【有三年有成之語】晉趙氏家臣佛肸以中牟畔召孔子孔子欲往亦不果【有答子路堅白語及荷蕢過門事○語録曰夫子於公山氏之召却眞箇要去做於佛肸之召但謂其不能浼我而已】將西見趙簡子至河而反又主蘧伯玉家靈公問陳不對而行復如陳【據論語則絶糧當在此時】季桓子卒遺言謂康子必召孔子其臣止之康子乃召冉求【史記以論語歸與之歎為在此時又以孟子所記歎詞為主司城貞子時語疑不然蓋語孟所記本皆此一時語而所記有異同耳】孔子如蔡及葉【冇葉公問答子路不對沮溺耦耕荷蓧丈人等事史記云於是楚昭王使人聘孔子孔子將往拜禮而陳蔡大夫發徒圍之故孔子絶糧於陳蔡之間有愠見及告子貢一貫之語案是時陳蔡臣服於楚若楚王來聘孔子陳蔡大夫安敢□之且據論語絶糧當在去衛如陳之時】楚昭王將以書社地封孔子令尹子西不可乃止【史記云書社地七百里恐無此理時則有接輿之歌○愚謂古者二十五家為里里則各立社書社者書其人名於籍】又反乎衛時靈公已卒衛君輒欲得孔子為政【有魯衛兄弟及答子貢夷齊子路正名之語】而冉求為季氏將與齊戰有功康子乃召孔子而孔子歸魯實哀公之十一年丁巳而孔子年六十八矣【有對哀公及康子語】然魯終不能用孔子孔子亦不求仕【語録曰問孔子當周衰時可以有為否曰聖人無不可為之事只恐權柄不入手問不知聖人有不可為之時否曰若時節變聖人又自處之不同問孔子豈不知時君必不能用已曰聖人豈有逆料君能用我與否到得後來説不復夢見周公與吾已矣夫聖人自知其不可為矣】乃叙書傳禮記【有杞宋損益從周等語】刪詩正樂【冇語太師及樂正之語】序易彖繫象説卦文言【有假我數年之語】弟子蓋三千焉身通六藝者七十二人【弟子顔回最賢蚤死後唯曾參得傳孔子之道】十四年庚申魯西狩獲麟【有莫我知之歎】孔子作春秋【有知我罪我等語論語請討陳恒事亦在是年○語録曰據陳恒事是獲麟年那時聖人猶欲有為也】明年辛酉子路死於衛十六年壬戌四月己丑孔子卒年七十三葬魯城北泗上弟子皆服心喪三年而去唯子貢廬於冢上凡六年孔子生鯉字伯魚先卒伯魚生伋字子思作中庸【子思學於曾子而孟子受業子思之門人】 何氏曰魯論語二十篇齊論語别有問王知道凡二十二篇其二十篇中章句頗多於魯論古論出孔氏壁中分堯曰下章子張問以為一篇有兩子張凡二十一篇篇次不與齊魯論同【何氏名晏魏南陽人○或問今之論語其魯論與曰以何晏所叙篇數考之則信為魯論矣但據釋文則其文字亦或有不同者如以必為瓜之類豈何氏亦若鄭註就魯論篇章而又雜以齊古之文與然唐藝文志已不載齊古篇目陸氏蓋於諸家説中得之耳】 程子曰論語之書成於有子曾子之門人故其書獨二子以子稱【或問程子之説出於栁宗元而不著栁説何也曰栁氏之言曰諸儒皆以論語孔子弟子所記不然也孔子弟子曾參最少又老乃死而是書記其將死之言則去孔子之時甚逺而當時弟子略無存者矣吾意孔子弟子嘗雜記其言而卒成其書者曾子弟子樂正子子思之徒也故是書之記諸弟子必以字而曾子不然蓋其弟子之號之云爾而有子亦稱子者孔子之殁諸弟子嘗以其似夫子而師之後乃叱避而退則固嘗有師之號矣凡此栁氏之言其論曽子者得之而有子叱避之説則史氏之鄙陋無稽而栁氏惑焉以孟子考之當時既以曾子不可而寢其議有子曷嘗輒據孔子之位而有其號哉故程子特因栁氏之言斷而裁之以為此説此所以不著栁説而獨以程子為據也○胡氏曰子者弟子稱其師之號此書記有子曾子之言皆不曰字而曰子故知其成於二子門人之手然夫子没一時皆以有子之言似夫子又曾子傳之子思子思傳之孟子豈二子之獨以子稱亦以是歟】 程子曰讀論語有讀了全然無事者【輔氏曰不過是尋行數墨之徒耳○陳氏曰是全未有一字之得而草率不精之故也】有讀了後其中得一兩句喜者【語録曰到這一二句喜處便是入頭處如此讀將去將久自解踏著他闗捩子倏然悟時聖賢格言自是句句好須知道那一句有契於心著實理㑹得那一句透如此推來推去方解有得今只恁地包罩説道好如喫物事相似事事道好若問那般較好其好是如何却又不知如此濟得甚事○輔氏曰是就其性之所進而偶有所感發焉者也如此則亦可以進矣○陳氏曰是已入得一線路子開明是一兩句之精也】有讀了後知好之者【輔氏曰好之則知其味矣如食五糓者既知其味則必嗜之也○陳氏曰是已覺其中有趣味之可嗜而於書之大義甚精也】有讀了後直有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者【輔氏曰嗜之而飽饜充足其樂有不可形容者是以見於手舞足蹈也○陳氏曰是深有悟夫趣味之無窮而全書之已精也然精亦豈容易可至哉是用多少工夫積累而然】 程子曰今人不㑹讀書如讀論語未讀時是此等人讀了後又只是此等人便是不曽讀【輔氏曰程子言雖近而意則切使讀書者自知所以求益不至虚費工夫也須是熟讀涵泳使之通貫浹洽然有日新之功如是則氣質變化月異而戚不同也】 程子曰頤自十七八讀論語當時已曉文義讀之愈久但覺氣味深長【語録曰所謂深長意味也别無説只是涵泳久自見得】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纂疏卷一 宋 趙順孫 撰 朱子集註 學而第一 此為書之首篇故所記多務本之意【語録曰此一篇都是先説一箇根本○胡氏曰此篇首取其切於學者記之故以為多務本之意】乃入道之門積徳之基學者之先務也【語録曰入道之門是將自家身已入那道理中去漸漸相親久之與已為一○輔氏曰道者人之所共由必有所從入徳雖我之所自得必積而後成凡此篇所論務本之事乃道所從入之門而徳所積累之基學者必先務此然後道可入而徳可積矣】凡十六章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説乎【説悦同】 學之為言效也【或問學之為效曰所謂學者有所效於彼而求其成於我之謂也以己之未知而效夫知者以求其知以己之未能而效夫能者以求其能皆學之事也○語録曰效字所包甚廣凡傅學審問謹思明辨篤行皆學之事○黄氏曰集註言學而或問以知與能並言言人之效學於人有此二者先覺之人於天下之理該洽貫通而吾懵然未有所知也於是日聽其議論而向之未知者始知矣先覺之人於天下之事躬行實踐而吾悵然未有所能也於是日觀其作為而向之未能者始能矣】人性皆善而覺有先後後覺者必效先覺之所為乃可以明善而復其初也【或問此一節曰人之所以為人者以其受天之命而有是性也性之所以為性者以其具足萬理而無不善之雜也是以人之有生則仁義禮智之徳無一不根於心其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倫動作威儀之節以至天地事物之所以然而當然者皆不待求於外而知之能之也然既有是形則氣質之稟或不能無所偏物欲之私或不能無所蔽是以於性之徳有所不明而觸意妄行或墯於夷狄禽獸之域惟聖人則氣稟清明而物欲不得以蔽之是以能盡其性而全其所以為人之道若衆人者既已昧其性矣而又求夫能盡其性之人問而講焉以效其所知觀而法之以效其所能則可以明善而復其初矣若本不失其性則亦何必效於人以復之乎○黄氏曰學問之道固多端然其歸在於全其本性之善而已明善謂明天下之理復其初則復其本然之善也○陳氏曰所謂明善而復其初者其中極有含蓄乃兼知行而言非止知之便是復其初也學自是兼知行工夫豈但明此理而已○胡氏曰人性皆善人皆可學也覺有先後後覺者必效先覺之所為學之端也乃可以明善而復其初學之效也○莆田黄氏曰人雖由氣以或形而氣原於理故曰人性皆善也然氣無定形升降上下徃來消息交互錯糅易於昬雜而難得清明故人之受是氣也亦通者少蔽者多通則為先覺故曰覺有先後也理寓氣中則未嘗變惟理不變故學可勝氣雖昬蔽之甚者得先覺覺之則亦覺焉故曰後覺必效先覺之所為乃可以明善而復其初也必曰明善者蓋不明乎善則雖欲為善而不知其孰為善今因先覺之所為然後能明其為善而效之復其初者又明此善乃吾有生之初元得於天者如此向也為氣稟之昬蔽而不知今始知其善而為之非取彼先覺之有以増我所無亦復其初而已○又曰先覺之所為理之所當為也理乃天所同命以為人者不如是則不能為人矣○蔡氏曰性者人心所稟之天理寂然不動之時萬善具足之名也由是而之五常百行無非至善但人為氣質所昬物欲所汨又不能學以通之既無以知其本然之善則亦無以施其存養之功惟能效夫先覺者之所為乃可以明善而復其初明以知者言也復以能者言也朱子以明善復其初以求知求能開示學者切矣】習鳥數飛也學之不已如鳥數飛也【或問習為鳥數飛曰説文習字從羽從白月令所謂鷹乃學習是也○語録曰只是這一様飛習只是飛了又飛○胡氏曰學之不已者學與習非一事也】説喜意也既學而又時時習之則所學者熟而中心喜説其進自不能已矣【或問學而時習何以説也曰人既學而知且能矣而於其所知之理所能之事又以時反復而温繹之如鳥之始學飛者既已能之而又數習焉則其所學者熟而中心悦懌也蓋人而不學則無以知其所以為人之理無以能其所以為人之事固不足以謂之人矣然學矣而不習則表裏扞格而無以致其學之之道習矣而不時則工力間斷而無以成其習之之功是以雖曰知之而枯燥生澀無可嗜之味雖曰能之而危殆杌隉無可即之安如是而求有以勝夫氣稟物欲之私而復其初亦何自而能得哉是以聖人之教使人既學矣而於其所學又必時時習之如鳥之始學飛而數習焉者則其心與理相涵而所知者益精身與事相安而所能者益熟蓋朝夕從容俯仰於道徳仁義之中而凡人之所以為人性之所以為性者莫不沛然有以自得於心而知其非由外鑠矣此其中心油然悦懌之味雖芻豢之甘於口亦不足以喻其美也○語録曰學只是要一箇習習熟後自然喜説不能自已今人學所以便住了只是不曾習熟不見得好○又曰大抵學到説時已是進一進了只説後便要住不得○陳氏曰時時習之而無間斷則所學者熟趣味源源而出中心不期悦懌而進進自不能止】程子曰習重習也時復思繹浹洽於中則説也又曰學者將以行之也時習之則所學者在我故説【或問程子兩義曰重複思繹者以知者言也所學在我者以能者言也學之為道不越乎兩端矣曰時習之所以説諸説孰近曰夫習而熟熟而説脈絡貫通最為親切程子所謂浹洽者是也○胡氏曰時復思繹則習之於心將以行之則習之於身内外交致其力也】謝氏曰時習者無時而不習坐如尸坐時習也立如齊立時習也【謝氏名良佐上蔡人○語録曰學時是知得坐如尸立如齊及做時坐常是如尸立常是如齊此是習之事○又曰程子謝氏各只説得一邊尋繹義理與居處皆當習可也○又曰程子意是説習於思天下事若不先思如何㑹行得謝氏説習於行者亦不是外於思思與行亦不可分説】 有朋自逺方來不亦樂乎【樂音洛】 朋同類也自逺方來則近者可知程子曰以善及人而信從者衆故可樂【或問以善及人而信從者衆若何而可樂耶曰聞之張子曰性者萬物之一原非有我之所得私也惟大人為能盡其道故立必俱立知必周知愛必兼愛成不獨成彼自蔽塞而不能順吾理者則亦末如之何矣嘗以是言觀之而朋來之樂其指可知蓋性之為性固物之所同得也向也以其拘於氣稟汨於物欲而皆梏亡之今也吾獨幸知學以復之而既有以悦諸心矣彼則未嘗知學而梏亡猶故也夫以昔之得於天者皆同而今之得于已者獨異則亦豈吾之所欲哉然遽欲推吾之所得以及之則吾之善未充而無以取信于彼雖欲求而告之彼亦且掉頭而不之顧矣况望其能因吾言以復其初而與之同其樂邪惟其有以充諸身而形於外則彼之聞風而覿徳者自將敬信服從之不暇蓋近者既至而逺者畢來以學於吾之所學而求以復其初凡吾之所得而悦諸心者彼亦且將有以得而悦之而無物我之間則夫所謂萬物之一原者信乎其俱立而不獨成矣是其歡欣交通融怡和樂之意所以盈於内而達于外者又豈手舞足蹈之可言哉且程子以善及人而信從者衆之云纔九字爾而無一字之虚設也非見之明而驗之實其孰能與於此○語録曰須是自家有這善方可及人無這善如何及得人看聖人所言多少氣象寛大○又曰善不是自家獨有人皆有之我自得未能及人雖説未樂○又曰信從者衆足以驗已之有得然已既有得何待人之信從始為可樂須知己之有得亦欲他人之皆得然信從者但一二亦未能愜吾之意至于信從者衆則豈不可樂○又曰大抵私小底人或有所見不肯告人持以自多君子存心廣大已有所得足以及人今既信從者自逺而至其衆如是安得不樂○問初學將自謀不暇何以及得人曰謂如傳師友些好説話好文字歸與朋友亦喚做及人如有好説話好文字藏在籠篋中如何及得人○黄氏曰以善及人原其所以逺來也信從者衆實其自逺而來也】又曰説在心樂主發散在外【或問説樂皆出於心而程子有内外之辨曰非以樂為在外也以為積滿乎中而發越乎外爾説則方得於内而未能達於外也○語録曰説是感於外而發於中樂則充於中而溢乎外○輔氏曰説是自知自能而自説及夫樂則人皆知皆能而始至説今發散於外非有他也】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愠紆問反】 愠含怒意【語録曰但心裏略有些不平意便是愠了○又曰愠非悖然而怒之謂只有些小不快活處便是】君子成徳之名【易本義曰成徳已成之徳也】尹氏曰學在己知不知在人何愠之有【尹氏名焞河南人○文集曰尹氏最為的當蓋如此而言乃見為已用心之約處若以容人為説竊恐為己之心不切而又涉乎自廣狹人之病其去道亦逺矣○語録曰此等句極好君子之心如一清水更不起些㣲波】程子曰雖樂於及人不見是而無悶乃所謂君子【黄氏曰程子之説是不愠然後君子也以説樂兩句例之則須如此説方為穩當】愚謂及人而樂者順而易不知而不愠者逆而難故惟成徳者能之【或問人不知而不愠何以為君子曰常人之情人不知而不能不愠者有待於外也若聖門之學則其本心正以為己而已矣初非為是以求人之知也人知之人不知之亦何加損於我哉然人雖或聞此矣而信之有不篤養之有不厚守之有不固則居之不安而臨事未必果能眞不動也今也人不見知而處之泰然且略無纎芥舍怒不平之意非成徳之士信之篤而養之厚守之固而居之安其孰能之故必如是然後可以得夫君子之名茍自是日進而不已焉則不怨不尤下學上達以馴致於聖人亦不改塗而至矣○語録曰問不知而不愠者逆而難曰人之待已平平恁地過亦不覺若被人做箇全不足比數底人看待心下便不甘便愠○輔氏曰順謂理之順逆謂理之逆曰順曰逆皆理也但處其順者易故及人而樂者猶可及處其逆者難故不見是而無悶非成徳之士安土樂天者不能及也○蔡氏曰程子謂不愠然後君子也朱子謂故惟成徳者能之則是君子然後不愠朱子非正解本句特統而論之耳所以繼於尹氏程子之後】然徳之所以成亦曰學之正習之熟説之深而不已焉耳【黄氏曰言君子而復歸於學之正習之熟説之深何也學而至於成徳又豈有他道哉其所自來者亦不過是而已非體之之實孰能知之○輔氏曰此章總言為學始終三者之序有淺深而無二道也又慮夫敏者躐等而進怠者半塗而止昧者又或離析以求之或失其正而陷於異端故復發此義而使之正其始之所學然後時習以熟之則夫説之與樂可以馴致初不待外求而得也】○程子曰樂由説而後得非樂不足以語君子【語録曰惟樂後方能進這一步不樂則何以為君子○輔氏曰不極其至則無以成其徳故又以此説終之】 ○有子曰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弟好皆去聲鮮上聲下同】 有子孔子弟子名若【魯人】善事父母為孝善事兄長為弟【葉氏曰善字不可等閑看且如平常事父母其誰不能須知承顔順色不失其歡心之為貴又須知父母有過下氣怡色柔聲以諫必諭父母於道之為貴如舜處父母之變卒致得底豫方謂之善事若善處兄弟尤難須是思量同受遺體方不至有二心】犯上謂干犯在上之人【語録曰少有拂意便是犯○又曰干犯便是那小底亂】鮮少也【文集曰鮮只是少聖賢之言大槩寛裕不似今人蹙迫便説殺了○語録曰此鮮字只訓少與鮮矣仁鮮字不同鮮矣仁非只是少直是無了○問朱子謂鮮是少則未以為絶無孝弟之人猶有犯上之意邪永嘉陳氏曰孝弟之人資質粹美雖未嘗學問自是無世俗一等麄暴氣象縱是有之終是罕見到得麄惡太過可保其決無言孝弟之人占得好處多不好處少】作亂則為悖逆爭鬬之事矣【輔氏曰悖逆便是程子所謂逆理亂常之事但就犯上意説故更添箇爭鬬字】此言人能孝弟則其心和順少好犯上必不好作亂也 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與平聲】務專力也【輔氏曰謂專用其力而為之】本猶根也仁者愛之理心之徳也【或問仁何以為愛之理也曰人稟五行之秀以生故其為心也未發則具仁義禮智信之性以為之體己發則有惻隱羞惡恭敬是非誠實之情以為之用蓋木神曰仁則愛之理也而其發為惻隱火神曰禮則敬之理也而其發為恭遜金神曰義則宜之理也而其發為羞惡水神曰智則别之理也而其發為是非土神曰信則實有之理也而其發為忠信是皆天理之固然人心之所以為妙也故以仁為愛則不可以仁為愛之理則可蓋性情雖有體用之殊然其血脈貫通則相為體用而不能以相離也曰其又為心之徳何也曰仁之道大不可以一言而盡也程子論乾四徳而曰四徳之元猶五常之仁偏言則一事專言則包四者推此而言則仁雖心徳之一體而心之全徳不能外是亦可見矣蓋人之生也莫不得夫天地生物之心以為心故雖具有五常四端之妙而其發生之理温然而和粹者實為之體以該夫義禮智信之間而其怵惕惻隱之端亦行乎羞惡是非辭遜之内是以語心之徳而可以一言以蔽之曰仁猶夫元之包四徳也故仁之為義偏言之則曰愛之理專言之則曰心之徳其實愛之理所以為心之徳蓋亦未嘗有二致也○語録曰愛非仁愛之理是仁心非仁心之徳是仁○又曰心之徳是統言愛之理是就仁義禮智上分言如義者宜之理禮者遜之理智者知之理相似○問心之徳以専言愛之理以偏言曰固是愛之理即是心之徳不是心之徳了又别有箇愛之理偏言專言亦不是兩箇仁小處只在大裏面○又曰以心之徳而專言之則未發是體己發是用以愛之理而偏言之則仁便是體惻隱是用○又曰愛是箇動物事理是箇靜物事○又曰愛是情愛之理是仁仁者愛之理愛者仁之事仁者愛之體愛者仁之用○又曰理便是性縁裏面有這愛之理所以發出來無不愛○又曰理是根愛是苗○又曰耳之徳聰目之徳明心之徳仁且將這意去體認○又曰義禮智皆是心之徳只是仁却專是此心之徳○黄氏曰仁性也既曰愛又曰心何也天地之大徳曰生天地之所以為徳語其全體而極其大用不過生生而已生之外無他道也天地以是為心而人得天地之心以為心故其所以為仁者愛是也仁固主於愛然人之一心有仁有義有禮有智其所為徳者非一然仁包四徳而貫四端則凡吾心之全徳莫非仁也論仁之所專主而至切者則曰愛論仁之所兼統而至廣者則曰心不若是不足以盡其義也曰愛矣而又曰愛之理曰心矣而又曰心之徳何也愛自是情仁自是性程子言之矣愛非所以言仁也曰愛之理則是仁者乃愛之理而非愛也蓋指性而言也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張子言之矣言心則合性知覺而言曰心之徳則專指此心所得之理所謂性也而凡所具之理皆在其中矣既曰愛之理心之徳則釐而為二矣又曰其實愛之理所以為心之徳何也論其專主而至切者固曰愛之理然其兼統而至廣者亦豈離乎愛之理哉故春者生意之生也夏者生意之長也秋者生意之歛也冬者生意之藏也蓋無適而非生意也方其靜也則一生意足以包四徳及其動也則一生意足以貫四端則愛之理心之徳又豈有二事哉但别而言之使其部分位置截然不亂又合而言之使其倫理脈絡渾然無間也○又曰人之一心虚靈洞徹而所具之理乃所謂徳也指虚靈洞徹而謂之徳固不可捨虚靈洞徹而謂之徳亦不可於虚靈洞徹之中而有理存焉此心之徳也乃所謂仁也○又曰有子是説仁之用朱子是説仁之體所以於此言之者直以仁道至大孔門所常言論語所言仁字乃自此始故於此發之】為仁猶曰行仁【語録曰為仁只是推行仁愛以及物不是就這上求仁】與者疑詞謙退不敢質言也言君子凡事專用力於根本【輔氏曰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此兩句泛説凡事是如此與上文自不相干下文乃言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方是應上面説故集註下一凡字】根本既立則其道自生【語録曰凡事若是務本時道便自然生】若上文所謂孝弟乃是為仁之本【文集曰孝弟乃推行仁道之本仁字則流通該貫不專主於孝弟之一事也但推行之本自此始耳】學者務此則仁道自此而生也【語録曰仁民愛物都從親親上生去孝弟也是仁仁民愛物也是仁只孝弟是初頭事】○程子曰孝弟順徳也故不好犯上豈復有逆理亂常之事徳有本本立則其道充大孝弟行於家而後仁愛及於物所謂親親而仁民也故為仁以孝弟為本論性則以仁為孝弟之本【或問孝弟為行仁之本論性則以仁為孝弟之本曰仁之為性愛之理也其見於用則事親從兄仁民愛物皆其為之之事也此論性而以仁為孝弟之本者然也但親者我之所自出兄者同出而先我故事親而孝從兄而弟乃愛之先見而尤切人茍能之則心順氣和必有不好犯上作亂之效若君子以此為務而力行之至於行成而徳立則自親親而仁民自仁民而愛物其愛有等差其施有漸次而為仁之道生生而不窮矣又豈特不好犯上作亂而已哉此孝弟所以為行仁之本也○文集曰孝弟行於家而後仁愛及於物乃著實指事而言其言雖近而㫖則逺○語録曰如義主羞惡羞惡則有違逆處惟孝弟則皆是順程子説順徳直是説得好○又曰論性則仁是孝弟之本惟其有這仁所以能孝弟仁是根孝弟是發出來底仁是體孝弟是用仁是性孝弟是仁裏面事○問為仁以孝弟為本這箇仁字是指其周遍及物者言之以仁為孝弟之本這箇仁字是指其本體發動處言之否曰是道理都自仁裏發出首先是發出為愛愛莫切於愛親其次便到弟其兄又其次便到事君以及於他皆從這裏出如水相似愛是箇源頭漸漸流出○黄氏曰有仁有行仁仁是性行仁是行仁之事有凡性故能愛其親是仁為孝弟之本能愛其親是仁之事也充此以仁民愛物亦仁之事均是仁之事然必先能愛親而後能仁民愛物故孝弟為行仁之本○輔氏曰既曰本猶根也然則孝弟為仁之本仁為孝弟之本同乎否乎曰本之為根則同而其所以為根則異行仁以孝弟為根以其施於外者言也論性以仁為孝弟之根以其發於内者言也行仁不以孝弟為根則其施無序而無以極夫仁民愛物之效論性而不以仁為孝弟之根則其發無所而無以充乎孝親弟長之實○蔡氏曰仁就性上説孝弟就事上説譬如桃仁杏仁中具生理凡其根榦枝葉自華而實無非生理之貫通此論性以仁為孝弟之本也然生理貫通又必自根榦而枝葉其發動萌芽必有其初以至于華而實焉此謂為仁以孝弟為本也】或問孝弟為仁之本此是由孝弟可以至仁否曰非也謂行仁自孝弟始孝弟是仁之一事謂之行仁之本則可謂是仁之本則不可蓋仁是性也孝弟是用也性中只有箇仁義禮智四者而已曷嘗有孝弟來然仁主於愛愛莫大於愛親故曰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或問性中有仁義禮智而無孝弟曰此亦以為自性而言則始有四者之名而未有孝弟之日耳非謂仁與孝弟自為别物孝弟之理不本於性而生於外也○文集曰性中只有仁義禮智曷嘗有孝弟來此語亦要體㑹得是若差了即不成道理蓋天下無性外之物豈性外别有一物名孝弟乎但方在性中則但見仁義禮智四者而已仁便包攝了孝弟在其中但未發出來未有孝弟之名耳非孝弟與仁各是一物性中只有仁而無孝弟也所包攝不止孝弟凡慈愛惻隱之心皆所包也猶天地一元之氣只有水火木金土言水而不曰江河淮濟言木而不曰梧檟樲非有彼而無此也○語録曰仁不可言至仁者義理之言不是地位之言地位則可以言至又不是孝弟在這裏仁在那裏便由孝弟可以至仁無此理如所謂何事於仁必也聖乎聖却是地位之言問仁是性也仁便是性否曰如所謂乾卦相似卦便有乾坤之類性便有仁義禮智却不是把性便作仁看性其理情其用孝弟者性之用也惻隱羞惡是非辭遜皆情也問仁主乎愛愛便是仁否曰仁主乎愛者仁發出來便做那慈愛底事如燈有光若把光做燈又不得○又曰仁便是本仁更無本了若説孝弟是仁之本則是頭上安頭以脚為頭伊川所以將為字屬仁字讀蓋孝弟是仁裏面發出來底性中只有箇仁義禮智何嘗有箇孝弟來他所以恁地説時縁是這四者是本發出來却有許多事千條萬緒皆只是從這四箇物事裏面發出來○又曰仁是理之在心者孝弟是此心之發見者孝弟即仁之屬但方其未發則此心所存只是有愛之理而已未有所謂孝弟名件故曰何曽有孝弟來○葉氏曰須看性字透方得性中只具四端之理無形無影隨感而見當其未發止是愛之理既發為孝弟方是著在事為上乃是仁之用所以止可謂行仁自孝弟始蓋仁是根本孝弟是枝葉若謂孝弟便是仁之本則是以枝葉為根本却顚倒了道理也○問今人生則知愛其親長則知敬其兄皆是心中流出畧無一毫勉强意思惡知其非性中所有邪永嘉陳氏曰此不待説但先儒慮學者以仁從孝弟入先有孝弟而後有仁故特轉此語以别之蓋孝弟乃是仁流出不是仁從孝弟中入性只是四者其他衆善皆四者之支分派别也仁是性孝弟是用用便是情情便是發出來底】 ○子曰巧言令色鮮矣仁 巧好令善也好其言善其色致飾於外務以悦人則人欲肆而本心之徳亡矣【文集曰求以悦人則失其本心之徳矣不待利己害人然後為不仁也○語録曰他自使出了此心在外如何得仁○又曰只心在外便是不仁也不是别更有仁○黄氏曰仁性也根於人心惟用心於内無私而當理者為足以存之致飾謂巧令也於外謂言色也務以悦人指其所以巧言令色之本情也致飾於外則心不存於内矣務以悦人則皆私心而非當理矣心不存於内皆私心而非當理則人欲肆而本心之徳亡矣】聖人詞不迫切專言鮮則絶無可知【語録曰聖人詞不迫切有含容之意若云鮮矣仁者猶有些在則失聖人之意矣○問仁恐未至絶無處否曰人多解此尚有些箇仁便粘滯咬不斷了子細看巧言令色心皆逐物于外大體是不仁縱有些箇仁亦成甚麽仁】學者所當深戒也○程子曰知巧言令色之非仁則知仁矣【或問夫子謂鮮仁程子乃以非仁釋之曰夫子之言所謂詞不迫切而意已獨至者也程子則懼夫讀者之不察而謂巧言令色未足以甚害夫仁是以推本聖人之意直斷其不仁以解害辭之惑也○黄氏曰若知心馳於外務以悦人者之非仁則反而求之存乎内而無私當理者即仁也○愚謂程子以知為言蓋不先知之則未有能行之者也人皆知何者為仁何者為非仁禁其非仁而勉其仁則庶㡬矣】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省悉井反為去聲傳平聲】 曾子孔子弟子名參字子輿【魯人】盡己之謂忠【語録曰盡己只是盡自家之心不要有一毫不盡如為人謀一事須直與他説這事合做與否若不合做則直與説這事決然不可為不可説道這事恐也不可做或做也不妨此便是不盡○又曰須是盡自家伎倆與他思量便盡己之心如鳥喙是殺人之藥須向他道是殺人不得説道有毒○又曰須是十分盡得方始是盡若七分盡得三分未盡也是不忠】以實之謂信【語録曰以用也○又曰如甲謂之甲乙謂之乙信也以甲為乙則非信矣○又曰有這事説這事無這事須説無便是信○或問盡己之謂忠以實之謂信曰盡己之心而無隱所謂忠也以其出乎内者而言也以事之實而無違所謂信也以其驗乎外者而言也然未有忠而不信未有信而不出於忠者也○陳氏曰盡己是盡自家心裏面以所存主者而言以實是就言上據此實説忠信非判然二物從内面發出無一不盡是忠發出外來皆以實是信】傳謂受之於師習謂熟之於已【黄氏曰既傳矣必熟之使之該通而無毫髮之窒也不習則雖曰傳之而未嘗實得於心也】曾子以此三者日省其身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其自治誠切如此可謂得為學之本矣【黄氏曰曾子日日以此三者省察其身是其自治篤實而懇切也為學之本在於檢身曾子之自省如此是得為學之本○又曰曾子此章固足以見其嚴於自治而所以自治者又見其皆出於誠蓋不極乎誠則凡所作為無非茍簡滅裂豈足以盡人事之當然而合天理之本然哉○輔氏曰省者思而有所檢察之謂曾子以此三事日加省察有則便與他理㑹了改之無則又加勉厲以持守之而不使之竊發則其終自治工夫可謂至誠懇切矣】而三者之序則又以忠信為傳習之本也【語録曰人若不忠信更無可得説傳箇甚底習箇甚底】○尹氏曰曾子守約故動必求諸身【語録曰守約是於樸實頭處用功○又曰守約不是守那約言所守者約耳○輔氏曰曽子資質魯鈍故其為學不外騖不泛求凡事只向自己身心上著工夫檢察修治】謝氏曰諸子之學皆出於聖人其後愈逺而愈失其眞獨曾子之學專用心於内故傳之無觀於子思孟子可見矣惜乎其嘉言善行不盡傳於世也其幸存而未泯者學者其可不盡心乎【輔氏曰所謂用心於内故其傳無警䇿學者尤為有功然其所謂用心於内者亦非息心絶念屏棄外事之謂但當常存是心不可放失】 ○子曰道千乗之國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道乗皆去聲】 道治也【或問道之為治曰道者治之理也以為政者之心而言也曰然則曷為不言治曰治者政教法令之為治之事也夫子之所言者心也非事也○陳氏曰治其事也以政言道其理也以為政者之心言其目五者則皆其心之所存而未及為政乃所以為政之本也】千乗諸侯之國其地可出兵車千乗者也【輔氏曰古註馬氏曰司馬法六尺為步步百為畆畆百為夫夫三為屋屋三為井井十為通通十為成成出革車一乗然則千乗之賦其地千成居地方三百一十六里有畸唯公侯之封乃能容之包氏曰千乗之國者百里之國也古者井田方里為井井十為乗百里之國適千乗也融依周禮包依王制】敬者主一無適之謂【語録曰主一只是心專一不以他念亂之無適只是不走作○問敬事而信疑此敬是小心畏謹之謂非主一無適之謂曰遇事臨深履薄而為之不敢輕不敢慢乃是主一無適○陳氏曰主一是心只在此所主惟一不二不三無適是心只在此亦不之東亦不之西亦不之南亦不之北然主一即是無適只展轉相解釋要分明非於主一之外又别有無適之功也○詳見大學疏】敬事而信者敬其事而信於民也【輔氏曰一國之事多矣為其事者固當主一無適又當有始有終而使人信之也○胡氏曰發於我者敬則施於人者信故謂之敬其事而信於民也○黄氏曰信雖在己而驗於外所行在己而人見其可信故曰信於民也】時謂農隙之時【輔氏曰左傳農隙杜氏註謂各隨時事之間是也】言治國之要在此五者亦務本之意也【語録曰問學而一篇多務本之意獨此章言及為政曰此便是為政之本若無此基本如何做去○黄氏曰但言所存而未及治具故曰務本○輔氏曰前四章是為學之本此五者是治國之本也】○程子曰此言至淺然當時諸侯果能此亦足以治其國矣聖人言雖至近上下皆通此三言者若推其極堯舜之治亦不過此若常人之言近則淺近而已矣【語録曰問聖人之言兼通上下曰聖人説得自别便是大賢説話也自是不及聖人如這五事衆人豈不見得但説時定是别有闗竅決不及聖人也○輔氏曰此三語平易明白無甚髙難行之事而聖人所以治天下之道實不外此當時諸侯果能奮然用力行之則國必可治不必舎己而求人也又自此而推之而至於内外兩全本末具舉則堯舜之治天下誠不過此矣○又曰聖人於天下事理洞照無遺其發而為言自然包括得盡故能小大高下皆宜而前後左右之不相悖所以上下皆通常人之見則明於小者或蔽於大得其一説者不知其又有一説故其言近時便則淺近而已矣此内外之符也然學者亦不可徒歎聖人之言包括得廣大如此又須實見得雖堯舜之治亦不過五者之意方可爾】楊氏曰上不敬則下慢不信則下疑下慢而疑事不立矣敬事而信以身先之也易曰節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蓋侈用則傷財傷財必至於害民故愛民必先於節用然使之不以其時則力本者不獲自盡雖有愛人之心而人不被其澤矣然此特論其所存而已未及為政也茍無是心則雖有政不行焉【楊氏名時延平人○語録曰楊氏最説得好須看此五者是要古先聖王所以必如此者蓋有是五者而後上之意接於下下之情方始得親於上上下相闗方始可以為治若無此五者則君抗然於上而民不知所向有此五者方始得上下交接○問未及為政今觀使民以時又似為政曰孟子説不違農時只言王道之始末大段是政事○輔氏曰朱子正解此一句之義故以敬主於事而言信主於民而言楊氏則推言其反此之故曰上不敬則下慢不信則下疑兩説相須其義始備○問此章似皆就政事上説集註謂此特論其所存未及為政永嘉陳氏曰治國有刑政禮樂紀綱文章萬日皆當開張此條且論他存心處乃為政之本其他未暇及】胡氏曰凡此數者又皆以敬為主【胡氏名寅建安人○語録曰大事小事皆要敬若是敬時方解信與愛人節用使民若是不敬則其他都做不得○陳氏曰敬者萬事之根本為信而不敬則出令必茍而不能確定矣節用而不敬則所節必茍而不以制度矣愛人而不敬則所愛必茍而不免姑息矣使民而不敬則所使必茍而不復計其勞逸矣】愚謂五者反復相因各有次第讀者宜細推之【語録曰五者相因只消從上順説人須是事事敬方㑹信纔信便當定如此若恁地慢忽便没十成今日恁地明日不恁地到要節用今日儉明日奢便不是節用不㑹節用便急征重歛如何得愛民既無愛民之心如何自㑹使民以時這是相因之説又一説雖則是敬又須著信於民只恁地守箇敬不得雖是信又須著務節儉雖㑹節儉又須著有愛民之心終不成自儉嗇而愛不及民雖則是愛民又須著課農桑不奪其時】 ○子曰弟子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汎愛衆而親仁行有餘力則以學文【弟子之弟上聲則弟之弟去聲】 謹者行之有常也信者言之有實也【輔氏曰謹謂所行不放縱不放縱則有常矣信謂所言不虚妄不虚妄則有實也】汎廣也衆謂衆人親近也仁謂仁者【語録曰仁者自當親其他自當汎愛蓋仁是箇生底物便具生之理發出來便是愛才是交接之際便須自有箇恩意如何漠然無情得聖人説出話兩頭都平若不説親仁則又流於兼愛矣】餘力猶言暇日【輔氏曰此只是行此數事之外有餘底工夫】以用也文謂詩書六藝之文【語録曰詩書是大槩説詩書六藝是禮樂射御書數○黄氏曰古人言文蓋指乎此非世俗華藻之文也】○程子曰為弟子之職力有餘則學文不修其職而先文非為己之學也【輔氏曰程子順文解義可謂得聖人之㫖矣凡説經者要當如此】尹氏曰徳行本也文藝末也窮其本末知所先後可以入徳矣【語録曰此論本末先本後末今人只是先去學文須是驗平日果能孝弟恭謹誠信愛衆親仁乎如此了方學文此五句又以孝弟為本不孝則不能弟不孝而能弟弟亦何用不孝不弟縱行謹言信愛衆親仁亦何用○輔氏曰孝弟謹信愛衆親仁所謂徳行也必先行此而有餘力然後用以學詩書六藝之文則其文也適足以成其質其博也適足以養其心此大學所以貴於能窮其本末知所先後也○又曰大學所言體面闊故曰近道此但言弟子之職體而敕小故曰可入徳必能入乎徳然後能近道也○又曰尹氏推説其言外之意而得其㫖】洪氏曰未有餘力而學文則文滅其質有餘力而不學文則質勝而野【洪氏名興祖丹陽人○輔氏曰洪氏推説其反此之】愚謂力行而不學文則無以考聖賢之成法識事理之當然而所行或出於私意非但失之於野而已【語録曰問六藝如何考究得成法曰如禮樂須知所以為禮樂者從此上推將去如何不可考成法縁今人都無此學所以無考究處然今詩書亦可考或前言往行亦可考如前輩有可法者都是人須是知得古人之法方做不錯若不學文任意自做安得不錯只是不可先學文耳○又曰若不學文則無以知事理之當否如為孝為弟亦有不當處如孝於事親然事父之敬事母之愛便别了○胡氏曰言學文則能考聖賢之成法識事理之當然者固以補洪氏之所未及亦恐人因是而緩於為學也○愚謂尹氏以文對徳行有本末先後之分説得文字輕洪氏以文對質而言不可偏勝説得文字差重朱子以學文為致知與力行為對謂所知不明則所行不當於理説得文字極重三者互相發明蓋但知文之為輕而不知其為重則將有廢學之故不得不交致抑之意然徳固不可以一日而不修而學亦不可一日而不講也】 ○子夏曰賢賢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與朋友交言而有信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矣 子夏孔子弟子姓卜名商【衛人】賢人之賢而易其好色之心好善有誠也【輔氏曰好賢與好色皆人之本心也但好賢之心終不若好色之心為至今能賢人之賢而易其好色之心是為誠於好賢也○愚謂舊説作變易其顔色如此却是虚偽故此説見敬賢無二心】致猶委也委致其身謂不有其身也【語録曰一如送這身與他便看他將來如何使○輔氏曰死生勞逸惟君所命不敢自有其身而為避就也】四者皆人倫之大者而行之必盡其誠學求如是而已【愚謂經文只有事父事君交友三者為人倫之目而集註以四者言蓋賢賢亦朋友之倫也】故子夏言有能如是之人茍非生質之美必其務學之至雖或以為未嘗為學我必謂之己學也【語録曰問為學之道只要就人倫上做得是當今既能如此雖或以為未學我必以為已學曰畢竟是曾學未學曰集註所謂非其生質之美必其務學之至曰是○又曰資質好底也㑹恁地向學也只是理㑹許多事】○游氏曰三代之學皆所以明人倫也能是四者則於人倫厚矣學之為道何以加此子夏以文學名而其言如此則古人之所謂學者可知矣故學而一篇大抵皆在於務本【游氏名酢建安人○輔氏曰古人之學明人倫而已自舜命司徒以教民則既有成説矣此其為學之本也人能務此四者又行之必盡其誠而無一毫勉强不得已之意則其於人倫既明且篤矣學之道豈有過於此者乎】吳氏曰子夏之言其意善矣然詞氣之間抑太過其流之將或至於廢學必若上章夫子之言然後為無也【吳氏名棫建安人○語録曰聖人之言由本反末先後有序其言平正無險絶之意子夏則其言頽側而不平正險絶而不和易狹隘而不廣大故未免有然子夏之意欲人務本不可謂之不是但以夫子之言比之則見其偏○又曰世間也有資稟髙㑹做許多事底但子夏此兩句被他説殺了所以謂其言之有○胡氏曰以未學為生質之美者人固有得氣之清而所為與理暗合然質之美有限而學之益無窮故吳氏又慮其抑之有偏也】 ○子曰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 重厚重威威嚴固堅固也【輔氏曰厚重以質言威嚴以見於外者言堅固以存諸中者言】輕乎外者必不能堅乎内故不厚重則無威嚴而所學亦不堅固也【輔氏曰人之資質若不厚則見於外者必無威嚴之可畏存諸中者必不能堅固而不忘此乃氣志表裏必然之符也學者當於言行容貌之間常自警覺不可稍有忽易】 主忠信 人不忠信則事皆無實為惡則易為善則難【輔氏曰善所固有本實而易為惡自外來本虚而難為然人不忠信則事皆無實故於虚者反易而於實者反難也】故學者必以是為主焉【語録曰主字最重凡事靠他做主○陳氏曰主與賔相對賔是外人出入無常主人是吾家之主常存在屋裏主忠信是以忠信為吾心之主是心中常要忠信蓋無時而不在是也心中所主者忠信則其中許多道理便都實在這裏若無忠信則一切道理都虚了主字下得極有力】程子曰人道唯在忠信不誠則無物且出入無時莫知其鄉者人心也若無忠信豈復有物乎【語録曰物只是眼前事物都唤做物若誠實方有這物若口裏説莊敬肚裏自慢忽口裏説誠實肚裏自狡偽則所接事物還似無一般須是實見得是實見得非截定而不可易方有這物且如欲為善又有箇為惡意思這只是不實如何㑹有物○又曰凡應于事物之來皆當盡吾誠心以應之方始是有這箇物事且幹一件事自家心不在這上這一事便不成便是没了這事如讀書自家心不在此便是没這書○又曰心無形影惟誠時方有這物事今人做事若初間有誠意到半截後意思懶散謾做將去便只是前半截有物到半截後無了若做到九分這一分無誠意便是一分無物○輔氏曰人有為人之道自天地儲精而為人則實理具焉故人道惟在忠信不誠則無物言人不忠信則渾是虚妄雖有人之形而無人之實也○眞氏曰論語止言忠信不言誠至子思孟子始言誠程子於此乃合忠信與誠而並言之蓋誠指全體而言忠信指用功處而言盡得忠與信即是誠故孔子雖不言誠但欲人於忠信上著力忠信無不盡則誠在其中矣孔子教人大抵只就行處説行到盡處自然識得本原】 無友不如己者 無毋通禁止辭也友所以輔仁不如己則無益而有損【語録曰交朋友須求有益若不如我者豈能有益仍是朋友纔不如我時便無敬畏之意而生狎侮之心如此則無益】 過則勿憚改 勿亦禁止之辭憚畏難也自治不勇則惡日長故有過則當速改不可畏難而茍安也程子曰學問之道無他也知其不善則速改以從善而已【語録曰最要在速字上著力過愈深則善愈微若從今日便改則善可自此而積今人只是憚難過了日子○眞氏曰過雖聖賢不能無知其為過而速改則無矣蓋無心而誤則謂之過有心而為則謂之惡不待别為不善方謂之惡只如過不改是有心便謂之惡○愚謂改者併其通體而更為之也】○程子曰君子自修之道當如是也【輔氏曰此蓋舉一章言之所以教學者做工夫其事宻矣】游氏曰君子之道以威重為質而學以成之學之道必以忠信為主而以勝己者輔之然或吝於改過則終無以入徳而賢者亦未必樂告以善道故以過勿憚改終焉【輔氏曰威由重而後有先言威者便文耳○又曰茍未至於聖人孰能無過儻或畏難而茍安則過益以大志益以昬不惟勝己之友將舎我而去而忠信之徳亦無以自進矣故以過勿憚改終焉要之自始學至於成徳唯改過為最急】 ○曾子曰愼終追逺民徳歸厚矣 慎終者喪盡其禮追逺者祭盡其誠【語録曰是専主喪祭而言若把得喪祭事重時亦自不易只就喪祭上推亦是多少事○輔氏曰自殯至葬附於身與棺者必誠必信勿之有悔以至凡喪親之禮已所得為者舉無違焉則可謂喪盡其禮矣自考妣而丄及於曾髙自一廟而上至於七廟推而極於王者之禘祫必如是而後於心為無慊凡己之所得祭者無不舉焉則可謂祭盡其誠矣】民徳歸厚謂下民化之其徳亦歸於厚【葉氏曰謂感化於下風俗醇美莫不有孝愛之行】蓋終者人之所易忽也而能謹之逺者人之所易忘也而能追之厚之道也故以此自為則己之徳厚下民化之則其徳亦歸於厚也【文集曰問此章止為化民不見有自為之意曰慎終追逺自是人所當然不為化民而後為之也故已徳厚而民徳亦歸趨之雖不明言然味其間隱然有此意也○黄氏曰親之終也人子悲痛之情切而於恭敬之意常不足親之逺也人子恭敬之意勝而思慕之情疎故又以其所不足者言之謹謂謹而不忽追謂念而不忘輕忽遺忘此薄俗之常情於人所易忽易忘者亦未嘗輕忽遺忘焉則加於人一等矣是則厚徳之人也民安得不化而趨於厚哉】 ○子禽問於子貢曰夫子至於是邦也必聞其政求之與抑與之與【之與之與平聲下同】 子禽姓陳名亢【陳人】子貢姓端木名賜【衛人】皆孔子弟子或曰亢子貢弟子未知孰是【輔氏曰或以陳亢為子貢弟子此以論語中所載三章推之蓋兩章問於子貢一章問於伯魚皆無請問於夫子之事故也家語收陳亢在孔子弟子中而史記七十二子傳却無故兩存之】抑反語辭 子貢曰夫子温良恭儉讓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諸異乎人之求與 温和厚也【眞氏只和一字不足以盡温之義只厚一字亦不足以盡温之義必兼二字者和如春風和氣之和厚如坤厚載物之厚和不慘暴也厚不刻薄也】良易直也【語録曰易平易和易直無屈曲○又曰易乃坦易之易直如世人所謂白直之直無姦詐險詖㡳心如所謂開口見心是也】恭莊敬也【眞氏曰莊主容貌而言敬主内心而言自中而發外故曰恭】儉節制也【語録曰儉謂節制非儉約之謂只是不放肆常收斂之意○黄氏曰節刮只是有界限不侈縱○眞氏曰節制二字相似而實不同節乃自然之限節且如一年有八節四立二分二至是也四十五日而一換乃天道自然之界限制乃用力裁制之意】讓謙遜也【眞氏曰謙謂不矜己之善遜謂推善以及人】五者夫子之盛徳光輝接於人者也其諸語辭也人他人也言夫子未嘗求之但其徳容如是故時君敬信自以其政就而問之耳非若他人必求之而後得也【語録曰最要看得此五字是如何氣象體之於義則見得聖人有不求人而人自來就問底意思】聖人過化存神之妙未易窺測然即此而觀則其徳盛禮恭而不願乎外亦可見矣學者所當潛心而勉學也【黄氏曰過謂身所經歴化謂人無不從存謂心所存主神謂意無不達所謂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綏之斯來動之斯和是也曰存神過化則不待見於容貌而人服之又曰徳盛禮恭則禮之所以恭者又未嘗無其本也觀其言引而不發味其意則若有所不足於子貢之云者其㫖深矣學者玩味而有得焉則有以見聖人正大之情而不流於卑謟之私矣】謝氏曰學者觀於聖人威儀之間亦可以進徳矣若子貢亦可謂善觀聖人矣亦可謂善言徳行矣今去聖人千五百年以此五者想見其形容尚能使人興起而况於親炙之者乎【輔氏曰有是徳然後有是威儀内外之符也故學者觀於聖人威儀之間亦可以進己之徳○又曰世雖有先後人雖有智愚然理義之在人心則無間也故學者能以是五者想見聖人之形容則皆興起向慕有不能自已者况於親見聖人之威儀親陶聖人之神化則其成徳達才又當如何哉○永嘉陳氏曰此最善形容處如畫出一夫子若張而大之却與聖人不相似也○愚謂集註過化存神未易窺測之語與謝氏三亦字皆微寓抑意子貢特舉聖人可親之一節而未及其全體歟】張敬夫曰夫子至是邦必聞其政而未有能委國而授之以政者蓋見聖人之儀刑而樂告之者秉彛好徳之良心也而私欲害之是以終不能用耳【張氏名栻廣漢人○輔氏曰好徳之心固有而易發私欲之害蔽深而難除此所以夫子至是邦必聞其政而未有能委國而授之以政者也】 ○子曰父在觀其志父没觀其行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行去聲】 父在子不得自專而志則可知父没然後其行可見故觀此足以知其人之善惡【語録曰父在時使父賢而子不肖雖欲為不肖之事猶以父在而不敢為然雖無甚不肖之行而其志可知矣使子賢而父不肖雖欲為善事而父有所不從時有勉强而從父之為者此雖未見其善行而要其志之所存則亦不害其為賢矣至於父没則已自得為於是其行之善惡可於此而見矣父在時子非無行也而其所主在志父没時子非無志也所主在行○永嘉陳氏曰舊説父在觀其父之志父没觀其父之行若如此説連下面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説不通蓋纔説孝便主子説了所以上面志與行都就子邊説】然又必能三年無改於父之道乃見其孝不然則所行雖善亦不得為孝矣【輔氏曰就其事上言雖可謂之善就其心上言則不得為孝矣】○尹氏曰如其道雖終身無改可也如其非道何待三年然則三年無改者孝子之心有所不忍故也游氏曰三年無改亦謂在所當改而可以未改者耳【或問尹游氏之説曰尹氏得其用心之本游氏得其制事之宜二説相須為不可易矣曰必若尹游之説則夫子之言得無有所不盡者乎曰為人子者本以守父之道不忍有改為之心至有所遇之不同則隨其輕重而以義制之耳三年而改者意其有為而言也其不可改則終身不改固不待言其不可以待三年者則又非常之變亦不可預言矣善讀者推類而求之或終身不改或三年而改或甚不得已則不待三年而改顧其所遇之如何但不忍之心則不可無耳○語録曰尹氏説得孝子之心未説得事若如其説則孔子何必更説三年無改必若游氏説則説得聖人語意出○葉氏曰須思當改而可以未改是多少舍容精㣲意思若説大段有害於物不待三年此是在上位者闗繫民物如元祐欲改新法之類不容不改若其他未至於大害當常存不忍之心可也○永嘉陳氏曰事變隨宜雖孝子繼父豈能無當改處但方哀戚之中雖所當改亦未暇改蓋哀戚之心有以勝之耳】 ○有子曰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小大由之禮者天理之節文人事之儀則也【語録曰節者等級也文不直回互之貌○又曰文是裝裹得好如升降揖遜○黄氏曰朱子於仁禮義之訓皆以本心未發之體而言蓋已發則為惻隱恭敬羞惡而不謂之仁禮義矣仁曰心之徳禮曰天理之節文義曰心之制此皆即心之體而形容其理也仁曰愛之理禮曰人事之儀則義曰事之宜此皆因其見於用者以形容其體也雖若各有二義其實愛之理所以為心之徳人事之儀則所以為天理之節文事之宜所以為心之制也○又曰天理之節文此是從裏説人事之儀則此是從外説○又曰且如天子十二章上公九章各有等數此是節若山龍華蟲之類為飾此是文如下不敢僭上諸侯當用九章則安用十二章則不安此是天理自然處如冠如婚此是人事若冠禮裏面有三加揖遜升條處此是儀若天子冠禮則當如何諸侯則當如何嫡子則如何衆子則如何各有則様此是則處則如曰恰好○陳氏曰四字相對説節則無太過文則無不及則定法也儀在外有可觀則在内有可守○又曰如做事太質無文彩是失之不及末節繁文太盛是流於太過天理之節文乃其恰好處便是理合當如此更無太過更無不及○又曰天理只是人事中之理而具於心者也天理在中而著見於事人事在外而根於中天理其體而人事其用也儀謂容儀而形見於外者有粲然可象底意與文字相應則謂法則凖則是箇骨子所以存於中者有確然不易底意與節字相應文而後儀節而後則必有天理之節文而後有人事之儀則須兼此二者意乃圓備○胡氏曰以其本於性分而言則曰天理之節文以其見於日用而言則曰人事之儀則節即則文即儀隨所寓而互言之也○輔氏曰節是品節文是文理儀是威儀則是法則就理上言故曰節文就事上言故曰儀則天理之節文是自内説向外人事之儀則自外説向内天理之節文所以為人事之儀則也】和者從容不迫之意【語録曰只是説行得自然如此莫教有牽强底意思便是從容不迫那禮中自有箇從容不迫不是有禮後更添箇從容不迫若離了禮説從容不迫便是自恣○胡氏曰以和為從容不迫者無勉强矯拂之態而有安詳容與之意也急局促則非和矣禮中自有從容氣象非禮之外又加從容也】蓋禮之為體雖嚴而皆出於自然之理故其用必從容而不迫乃為可貴【黄氏曰禮之體主於嚴者以其天髙地下萬物散殊分之一定而不可移也禮主於嚴則心不可不敬貌不可不莊也所以不和者恐懼拘迫而無從容之意耳然禮之嚴皆本於自然則是不容不敬不容不莊非有所强而為之尚何恐懼拘迫之有惟不知其出於自然故若出於人為而不敢不然者是以不能從容而不迫也○輔氏曰天理之節文人事之儀則固有截然而不可亂者是其體之嚴也然其所以然者非故為是以强世矯俗也蓋亦本於自然之理而已惟其出於自然之理故其為禮必從容和緩而無急迫勉强勞苦之意乃可為貴】先王之道此其所以為美而小事大事無不由之也 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 承上文而言如此而復有所不行者以其徒知和之為貴而一於和不復以禮節之則亦非復理之本然矣所以流蕩忘反而亦不可行也【黄氏曰知其從容而不迫之為貴矣而一於和則心之敬者或怠矣貌之莊者或慢矣而吾又不能以禮之本然者約而歸於莊且敬焉則流蕩放肆其與恐懼拘迫者均於不可行也○輔氏曰體嚴而用和則禮固可貴而可由矣然如此而亦有不可行者蓋以人情便於和而憚於嚴茍徒知以和為貴而遂一於用和逐末忘本而不知以禮節止之則又失其自然之理而隨於私欲必至於流蕩而亦不可行也】○程子曰禮勝則離故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以斯為美而小大由之樂勝則流故有所不行者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語録曰問既云離與流則不特謂之勝禮樂已亡矣曰不必如此説正好就勝字上看只爭這些子禮纔勝些子便是離了樂纔勝些子便是流了知其勝而歸之中即是禮樂之正不可云禮樂已亡也○輔氏曰此章自舊以有所不行一句承上文説至程子方截得分明只以禮勝則離樂勝則流兩句觀之便自可見程子於本文只添了一箇以字一箇而字一箇者字兩箇故字而一章之㫖自然分明○永嘉陳氏曰禮之和處便是樂所謂行而樂之樂也故以樂字襯貼和字非謂禮之外别取一物來解和也○眞氏曰以其太嚴而不通乎人情故離而難合以其太和而無所限節則流蕩忘返所以冇禮須用有樂有樂須用有禮此禮樂且是就性情上説然精粗本末亦初無二理】范氏曰凡禮之體主於敬而其用則以和為貴敬者禮之所以立也和者樂之所由生也若有子可謂達禮樂之本矣【范氏名祖禹成都人○文集曰和固不可便指為樂然乃樂之所由生○語録曰自心而言則心為體敬和為用以敬對和而言則敬為體和為用大抵體用無盡時只管恁地移將去○輔氏曰程子論禮樂之范氏原禮樂之本○胡氏曰程子范氏以和為樂又禮中之樂也】愚謂嚴而泰和而節此理之自然禮之全體也毫釐有差則失其中正而各倚於一偏其不可行均矣【輔氏曰禮之體則嚴其用則和而人之於禮則當嚴而不失其泰和而不失其節不倚於一偏不昧於全體則無處而不可行矣○陳氏曰禮之體嚴而用和本非判然不相入其嚴也無不泰而所謂和者中已具豈復有勝而離其和也無不節而所謂嚴者未嘗失豈復有勝而流必如是然後得性情之正而為禮之全也若稍過中而流於一偏則其不可行均矣豈但和之流然後為不可行哉○蔡氏曰有子専以禮之用為言朱子兼以禮之體為言論禮之用固以和為貴論禮之體則禮中本有自然之和若謂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則禮與和成二物矣此朱子所以因有子言禮之用而以禮之體發其所未發也○眞氏曰嚴而泰即禮中有樂和而節即樂中有禮】 ○有子曰信近於義言可復也恭近於禮逺恥辱也因不失其親亦可宗也【近逺皆去聲】 信約信也【黄氏曰前所謂以實之謂信事之己見而以其實也此所謂約信與人期約而求其實者也故雖皆不出于實而其言不同若亦以事之己見者言之非謹之於始之意也○輔氏曰此信字本是約信若只是誠信之信則信是實理豈有不近義者哉】義者事之宜也【語録曰事之宜是指那事物當然之理】復踐言也恭致敬也【胡氏曰信為約信恭為致敬皆指人之行此而言非信恭之本體也】禮節文也因猶依也宗猶主也言約信而合其宜則言必可踐矣【或問此一節曰人之約信固欲其言之必踐也然其始也或不度其宜焉則所言將有不可踐者矣以為義有不可而遂不踐則失其信以為信之所在而必踐焉則害於義二者無一可也若約信之始而必求其近於義者焉則其言無不可踐而無二者之失矣○語録曰約信而合其宜只是不妄發曰萬一料事不過則如之何曰這却無可奈何却是自家理不明耳】致恭而中其節則能逺恥辱矣【或問此一節曰致敬於人固欲其逺於恥辱然不合於節文則或過或不及皆所以自取恥辱惟致恭而必求其近於禮焉則其可逺恥辱也必矣○語録曰且如見尊長而拜禮也我却不拜被詰問則無以答這便是為人所恥辱有一般人不當拜而拜之便是謟諛這則可恥可辱者在我矣○問合其宜便是義中其節便是禮如何是近義近禮曰此亦大綱説如巧言令色鮮矣仁之意然只得近於義近於禮亦好若是便合其宜中其節更好】所依者不失其可親之人則亦可以宗而主之矣【或問此一節曰因之為依勢之敵而交之淺若諸亮之依劉表是也宗之為主彼尊我賤而以之為歸如孔子之於司城貞子蘧伯玉顔讎由是也所依而失其親若未甚害也所宗而失其親則其為害大矣然今日依之則後日有時而宗之是以君子之有所因也必求不失其親焉則異日所宗無失所親之患矣○語録曰如夫子之於衛主顔讎由是則可親之人若主癰疽與侍人瘠環便是不可親之人此是教人接人㡳道理】此言人之言行交際皆當謹之於始而慮其所終【語録曰問恐言是約信行是致敬交際是依人曰大綱如此説皆交際也言可復便是行○又曰此一章皆是言謹始之意只如初與人約便用思量他日行得方可諾之若輕諾之他日言不可復便害信也如合當在堂上却下堂被人非笑固是辱合當堂下却堂上被人斥罵亦是辱如此人不好初去親時似不害將來主其人便錯了須是始初揀擇見得好方可親他○永嘉陳氏曰三事皆欲慮終而謹始不可一時茍且】不然則因仍茍且之間將有不勝其自失之悔者矣【語録曰因仍與茍且一様字因仍猶因循茍且是且恁地做】 ○子曰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敏於事而愼於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謂好學也已【好去聲】 不求安飽者志有在而不暇及也【輔氏曰食欲飽居欲安人情之常也今食無求飽居無求安則是志有在而不暇及此矣】敏於事者勉其所不足慎於言者不敢盡其所有餘也【語録曰行常苦於不足言常苦於有餘○又曰言底易得多便不敢盡行㡳易得不足故須敏】然猶不敢自是而必就有道之人以正其是非則可謂好學矣【語録曰有許多功夫不能就有道以正其是非也不得若無許多功夫雖欲正亦徒然】凡言道者皆謂事物當然之理人之所共由者也【文集曰道即理也以人所共由則謂之道以其各有條理而言則謂之理】○尹氏曰君子之學能是四者可謂篤志力行者矣然不取正於有道未免有差如楊墨學仁義而差者也其流至於無父無君謂之好學可乎【語録曰楊墨只是差些子其末流遂至於無父無君蓋楊氏以世人營營於名利埋没其身而不自知故獨潔其身以自高如荷蕢接輿之徒是也然使人皆如此潔身而自為則天下事教誰理㑹此便是無君也墨氏見世間人自私自利不能及人故欲兼天下之人而盡愛之然不知或有一患難在君親則當先救之在他人則當後救之若君親與他人不分先後則是待君親猶他人也此便是無父○黄氏曰尹氏所謂篤志為不求安飽而言也所謂力行為敏事愼言而言也以是四字而繼之以集註不敢自是之言然後足以盡此章之㫖蓋此章謂之好學非篤志力行而不自是亦無以見其所以為好也】 ○子貢曰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樂音洛好去聲】 諂卑屈也驕矜肆也常人溺於貧富之中而不知所以自守故必有二者之病【輔氏曰為貧所勝則氣隨以歉而為卑屈故多求而諂為富所勝則氣隨以盈而為矜肆故有恃而驕】無諂無驕則知自守矣而未能超乎貧富之外也【語録曰無諂無驕此就貧富裏用功】凡曰可者僅可而有所未盡之辭也【語録曰聖人只云可也蓋可也時便也得了只是比他樂與好禮者自分明爭一等】樂則心廣體胖而忘其貧好禮則安處善樂循理亦不自知其富矣【語録曰若為貧而樂與富而好禮便是不能超貧富了樂自不知有貧好禮自不知有富○輔氏曰心廣體胖者指其樂之之象安處善樂循理者論其好禮之實】子貢貨殖蓋先貧後富而嘗用力於自守者故以此為問而夫子答之如此【語録曰問先貧後富則是亦嘗如後世之生産作業矣曰怕是如此聖人既説貨殖須是有些如此看來子貢初年也是把貧與富煞當事了】蓋許其所已能而勉其所未至也【語録曰子貢於此煞是用工夫了聖人更進他上面一節以見義理不止於此然亦不止於就貧富上説凡講學皆如此天下道理更䦚在】 子貢曰詩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謂與【磋七多反與平聲】 詩衛風淇澳之篇言治骨角者既切之而復磋之治玉石者既琢之而復磨之治之已精而益求其精也【或問切磋琢磨之别曰古之工事不可考也以今言之則治骨角者切以刀磋以鑢治玉石者琢以錐鑿而磨以沙石也大抵切琢成形磋磨入細以理觀之古今當亦不相逺耳○眞氏曰凡製物為器須切琢成形質了方可磋磨既切琢了若不磋磨如何得他精細潤澤】子貢自以無諂無驕為至矣聞夫子之言又知義理之無窮雖有得焉而未可遽自足也故引是詩以明之【語録曰所謂義理無窮者不是説樂與好禮自是説切磋琢磨處精而益精爾○黄氏曰若謂無諂無驕為如切如琢樂與好禮為如磋如磨則下文告徃知來一句便説不得切磋琢磨兩句説得來也無精采只是小小文義間要用理㑹子貢言無諂無驕孔子但云僅可而已未若樂與好禮子貢便知義理無窮人須就學問上做工夫不可少有得而遽止】 子曰賜也始可與言詩已矣告諸往而知來者 徃者其所已言者來者其所未言者【黄氏曰此章須是見得切磋琢磨在無諂無驕樂與好禮之外方曉得所已言所未言前之問答蓋言徳之淺深今之引詩乃言學之疎密○葉氏曰若淺看切磋琢磨之語不過形容樂與好禮勝於諂驕而已既止就此二事説如何下一往字一來字往者是只就貧富二事告之是所已言若切磋琢磨是統形容學問工夫義理無窮一節髙一節一步闊一步此却是夫子未及説出所以謂之來者所未言子貢能解悟所以謂之知來】○愚案此章問答其淺深髙下固不待辯説而明矣然不切則磋無所施不琢則磨無所措故學者雖不可安於小成而不求造道之極致亦不可騖於虚逺而不察切已之實病也【語録曰固是要進然有第一步方可進第二步○陳氏曰若安於無諂無驕而不求進於樂與好禮固為自畫然諂驕未去而曰吾欲樂與好禮則是又未嘗切琢而專事磋磨未免為虚躐矣】 ○子曰不患人之不已知患不知人也 尹氏曰君子求在我者故不患人之不已知不知人則是非邪正或不能辨故以為患也【輔氏曰尹氏説已得其意蓋人不知己其病在人己不知人其病在己君子之學為己故不暇病人之病而病已之病耳○葉氏曰所謂求在我者此正為己之學不係人之知不知也不能知人若為士而取友則便辟善柔便佞者反親之直諒多聞者反疎之若為君而擇臣則巧言令色逢君之惡者反見愛守正不阿責難正救者反見惡其所闗豈不大哉】 為政第二 凡二十四章 子曰為政以徳譬如北辰居其所而衆星共之【共音拱亦作拱】政之為言正也所以正人之不正也【輔氏曰此訓政字之義若三章政謂法制禁令云者則指政之實事而言之也】徳之為言得也得於心而不失也【語録曰徳是自家心下得這箇道理如欲為忠而得其所以忠如欲為孝而得其所以孝○又曰凡人作好事只做得一件兩件亦只是勉强非是有得所謂得者謂其行之熟而心安於此也○愚案舊説徳者行道而有得於身今作得於心而不失不言身而言心心切於身也】北辰北極天之樞也居其所不動也共向也言衆星四面旋繞而歸向之也【或問北辰之為天樞曰天圓而動包乎地外地方而靜處乎天中故天之形半覆乎地上半繞乎地下而左旋不息其樞紐不動之處則在天南北之端焉謂之極者猶屋脊之謂極也然南極低入地三十六度故周回七十二度常隱不見北極髙出地三十六度故周回七十二度常見不隱北極之星正在常見不隱七十二度之中常居其所而不動其旁則經星隨天左旋日月五緯右轉更迭隱見皆若環繞而歸向之○語録曰北辰乃天之北極天如水車北辰乃軸處水車動而軸未嘗動○又曰北辰是那中間無星處些子不動是天之樞紐北辰無星縁人要取此為極不可無箇記認所以就其旁取一小星謂之極星天之樞紐如門簨子相似又似箇輪藏心藏在外面動這裏而心都不動問極星動否曰極星也動只是他近那辰後雖動而不覺今人以管去窺那極星見其動來動去只在管裏面不動出去向來人説北極便是北辰皆只説北極不動至本朝人方去推得是北極只在北辰邊頭而極星依舊動】為政以徳則無為而天下歸之其象如此【語録曰不是欲以徳去為政亦不是塊然全無所作為但徳修於己而人自感化然感化不在政事上却在徳上蓋政者所以正人之不正豈無所作為但人所以歸徃乃以徳耳故不待作為而天下歸之如衆星之共北極也】○程子曰為政以徳然後無為【語録曰此不是全然不為但以徳則自然感化不見其有為之迹耳○輔氏曰不能以徳為政而遽欲無為則是怠惰弛廢而已以徳為政則非不為也循天下之理而行其所無事所謂法制禁令固在其中矣】范氏曰為政以徳則不動而化不言而信無為而成所守者至簡而能御煩所處者至靜而能制動所務者至寡而能服衆【輔氏曰范氏正推演程子之意至於曰化曰信曰成及御煩制動服衆云者則又併舉其效而言之○蔡氏曰案集註凡三言無為非是泊然無為也蓋為政以徳人自不見其有為之迹耳】 ○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 詩三百十一篇言三百者舉大數也蔽猶蓋也思無邪魯頌駉篇之辭凡詩之言善者可以感發人之善心惡者可以懲創人之逸志其用歸於使人得其情性之正而已【語録曰如正風雅頌等詩可以起人善心如變風刺淫等詩極不好可以使人知戒懼不敢做大段好詩是士大夫作一等刺詩只是閭巷小人作人讀好底詩固是知勸若讀不好底詩便悚然戒懼知得此心不可如此其所以如此者是知心之放所以讀詩者便思無邪也此詩之功用如此○又曰情性是貼思正是貼無邪若好善惡惡皆出於正便㑹無邪若果是正自無虚偽自無邪若有時也自入不得○胡氏曰因詩之言善而善心有所感發因詩之言惡而逸志有所懲創非作詩者乃讀詩者也或以為三百篇之詩其詞㫖皆出于思慮之正雖淫奔之詩亦以為刺奔者而作由此章之義不明故也蓋好善惡惡人之至情為善而發於歌詠則令聞益彰為惡而發於歌詠則遺臭益逺所以讀詩者因詩之善惡而有感發懲創之心也】然其言㣲婉【輔氏曰㣲謂隱㣲婉謂委曲蓋詩人作詩主於諷詠規諫故其言不直截説破而常有隱㣲委曲之意如凱風言孝但以自責而已不直言孝之當如何也北門言忠但以自歎而已不直言忠之當如何也餘皆可以類推】且或各因一事而發【語録曰如淫奔之詩只刺淫奔之事如暴虐之詩只刺暴虐之事】求其直指全體則未有若此之明且盡者【語録曰詩三百篇皆無邪思然但逐事無邪耳唯此一言舉全體言之○又曰只是説思無邪一語直截見得詩教之本意是全備得許多零碎底意○黄氏曰直指則非㣲婉矣全體則非一事矣直指故明全體故盡就人心之思而言其無邪故曰直指全體】故夫子言詩三百篇而惟此一言足以盡蓋其義其示人之意亦深切矣【黄氏曰三百篇之詩亦多矣而一言足以盡蓋其義辭約而理盡也】○程子曰思無邪者誠也【語録曰程子非是不㑹説只著此二字不可不深思大凡看文字這般所在須教看得出思無邪誠也是表裏皆無邪徹底無毫髮之不正世人固有修飭於外而其中未必能純正惟至於思亦無邪斯可謂之誠○輔氏曰誠者天所賦於人之實理在人則謂之實心即所謂全體也惟無一思之邪則是心無間斷無虧闕而可謂之誠矣】范氏曰學者必務知要知要則能守約守約則足以盡博矣經禮三百曲禮三千亦可以一言蔽之曰毋不敬【輔氏曰知要則便從要處做將去是謂守約既從要處做去則所知所行漸漸充拓開去自然能盡博此與博聞之博異博聞是從聞上説去此是從行上説去先博聞然後能知要守約能知要守約然後能盡博】 ○子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音導下同】道猶引導謂先之也【輔氏曰前章道千乗之國以道為治者指為治者之意思而言也此以道為引導者言以政與徳引導乎民爾音雖同而義則異不可互也】政謂法制禁令也【輔氏曰法制禁令者皆為政之具也】齊所以一之也道之而不從者有刑以一之也免而無恥謂茍免刑罰而無所羞愧蓋雖不敢為惡而為惡之心未嘗亡也【語録曰道之以法制禁令是合下有猜疑關防之意故民不從又却齊之以刑民不見徳而畏威但圖目前茍免於刑而為惡之心未嘗不在】 道之以徳齊之以禮有恥且格 禮謂制度品節也【輔氏曰制度品節謂五禮之秩○胡氏曰品者尊卑髙下之差節者界限等級之分】格至也【語録曰至是眞箇有到處有勉强做底便是不至】言躬行以率之則民固有所觀感而興起矣而其淺深厚薄之不一者又有禮以一之則民恥於不善而又有以至於善也【語録曰淺深厚薄之不一本謂其間資稟信向不齊如此雖是感之以徳自有不肯信向底亦有太過底故齊一之以禮須令他一齊如此所謂賢者俯而就不肖者企而及○又曰觀感得深而厚者固好若其淺而薄者須是有禮以齊之則民將視吾之禮必恥於不善而至於善矣】一説格正也書曰格其非心○愚謂政者為治之具刑者輔治之法【胡氏曰政者為治之具治之所不能無也刑者輔治之法刑以助政之所不及也】徳禮則所以出治之本而徳又禮之本也【輔氏曰禮即徳之一端然以制度品節言之則與徳有内外之辨本末之分也】此其相為終始雖不可以偏廢然政刑能使民逺罪而已徳禮之效則有以使民日遷善而不自知故治民者不可徒恃其末又當深探其本也【輔氏曰政刑徳禮之用雖有本末先後而實相終始不可偏廢而徳禮必以效言者又當要之以久也責其應於一日之間蓋有不如政刑齊其迹之速者矣】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學 古者十五而入大學【陳氏曰古者八嵗入小學至十五而後入大學】心之所之謂之志【或問志曰潛心在是而期於必至者志也○語録曰如人要向箇所在處便是志○陳氏曰之猶向也謂心之正面全向那裏去】此所謂學即大學之道也【或問大學之道曰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道其説具于大學之篇矣】志乎此則念念在此而為之不厭矣【語録曰志學字最有力須是意念常在於學方得○又曰今學者誰不為學只是不可謂之志于學果能志于學則自住不得如人當寒月自然向有火處去當暑月自然向有風處去事君便從敬上去事親便從孝上去直做教徹】 三十而立 有以自立則守之固而無所事志矣【語録曰立是心自定了事物不能動摇然猶是守住○又曰志是要求箇道猶是兩件物事到立時便是脚下已踏著了○又曰志方是趨向恁去求討未得到此則志盡矣無用志了○問恐未有不惑而能守者曰此有三節自志學至於立是知所向而大綱把捉得定守之事也不惑是就把捉裏面理㑹得知之事也於此則能進自不惑至耳順是知之極也不踰矩是不待守而自固者守之極也○陳氏曰謂有以自立於斯道之中已踐及實地而卓然無所跛倚所守者固而不為事物搖奪如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是也至是則物格知至而意誠心正身修蓋已實得之在己而無所事乎志矣】 四十而不惑 於事物之所當然皆無所疑則知之明而無所事守矣【語録曰不惑是隨事物上見這道理合是如此○又曰不惑則見得事自如此更不用守○陳氏曰凡於事事物物之所當然大如君當止仁臣當止敬父當止慈子當止孝之類小如坐當如尸立當如齊視當思明聽當思聰之類皆洞識其綱條品節之實而一無所疑至此則豁然如大明中覩萬象所知者益明而無所事乎守矣】 五十而知天命 天命即天道之流行而賦於物者乃事物所以當然之故也知此則知極其精而不惑又不足言矣【語録曰天命處未消説在人之性且説是賦與萬物乃是事物所以當然之故如父之慈子之孝須知父子只是一箇人慈孝是天之所以與我者○又曰知天命是知這道理所以然如父子之親須知其所以親只縁元是一箇人凡事事物物上須知他本原一線來處便是天命○又曰問如何是所以當然之故曰如孝親弟長此當然之事推其所以然處因甚如此○黄氏曰天命者天以其所做底道理而命與人如雨露天之仁霜雪天之義天底道理如此命與人亦如此只是自人觀之便且見得仁義是我所當然久之純熟精到方知得我所做底與天所命一同○陳氏曰天命即天道之流行而賦於物者蓋專以理言而事物所以當然之故也如君之所以當仁臣之所以當敬父之所以當慈子之所以當孝坐之所以當如尸立之所以當如齊視之所以當思明聽之所以當思聰之類皆天之命我而非人之所為者吾皆知其根原所自來無復遁情至此則所知者又極其精而不惑又不足以言之矣】 六十而耳順 聲入心通無所違逆知之之至不思而得也【語録曰耳順是不思而得如臨事迎刃而解自然中節不待思索○陳氏曰聲纔入心即通是非判然更不待少致思而後得其理纔容少思而後得則是内與外有相扞格違逆而不得謂之順矣如夫子聞滄浪之歌即悟自侮自伐之義是其順之證也至此則所知者又至熟而絶無人力矣即中庸所謂不思而得處也○輔氏曰所知至極而精熟徹表徹裏故聲纔入心便通其貫通神速之妙不假思惟而自得之也○胡氏曰耳之所聽非用力之地一有聽聞而是非可否毫髮不能隱遁不待思惟而了然於胷次此知之至也】 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從如字】 從隨也矩法度之器所以為方者也隨其心之所欲而自不過於法度安而行之不勉而中也【語録曰左來右去盡是這天理○陳氏曰至此則心體瑩徹純是天理渾為一物凡日用間隨吾意欲之所之皆莫非天理大用流行而自不越乎法度之外所謂道心常為此身之主而人心一聽命矣即中庸所謂不勉而中地位也○輔氏曰至此則心體渾淪全是義理無渣滓可化無表裏可言動容周旋從容中禮喜怒哀樂自然中節凡所動為皆隨心之所欲而莫非凖繩規矩之至此則聖人之道終矣】○程子曰孔子生而知之也言亦由學而至所以勉進後人也立能自立於斯道也不惑則無所疑矣知天命窮理盡性也耳順所聞皆通也從心所欲不踰矩則不勉而中矣【或問程子於知命直以窮理盡性言之何也曰程子以理性命初非二物而有是言耳夫三者固非二物然隨其所在而言則亦不能無小分别蓋理以事别性以人殊命則天道之全而性之所以為性理之所以為理者也自天命者而觀之則性理云者小徳之川流自性理者而觀之則天命云者大徳之敦化也故自窮理盡性而知天命雖非有漸次階級之可言然其言之先後則亦不能無眇忽之間也】又曰孔子自言其進徳之序如此者聖人未必然但為學者立法使之盈科而後進成章而後達耳【輔氏曰章謂文章著見達者足於此而通於彼也】胡氏曰聖人之教亦多術然其要使人不失其本心而已欲得此心者惟志乎聖人所示之學循其序而進焉至於一疵不存萬理明盡之後則其日用之間本心瑩然隨所意欲莫非至理蓋心即體欲即用體即道用即義聲為律而身為度矣【語録曰胡氏不失其本心一段極好儘用子細玩味聖人千言萬語許多説話只是要人收拾得箇本心不要失了日用間著力屏去私欲扶持此心出來理是此心之所當知事是此心之所當為不要埋没了他可惜只如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至大至小皆要此心為之人心皆自有許多道理不待逐旋安排入來聖人立許多節目只要人剔刮將自家心裏許多道理出來而已○黄氏曰聖人身便是度不是以我身做箇權度去教人也○輔氏曰一疪不存謂徳性純粹萬理明盡謂心體昭融學至於聖人則渣滓化盡體用一源心即是體欲即是用體即是道用即是義聲即天地中和之聲自然可以為律身即天地正大之體自然可以為度也○莆田黄氏曰心體欲用道義皆一也以其渾然在内如有所立而言則曰體以其由體而發於外萬變不窮則曰用道便是言所以具是而有是體者義是言所以隨事而當於用者人惟心有所放則雖有是心而非其本然之體非本然之體則非道矣欲有所私則雖未嘗無用而非其本然之用非本然之用則非義矣故學至於從心所欲不踰矩則心即其體欲即其用體即其道用即其義乃言功夫到此各得其本則也】又曰聖人言此一以示學者當優游涵泳不可躐等而進一以示學者當日就月將不可半途而廢也【輔氏曰學者之病二曰亟曰怠而已方其亟也則務强探力取躐等而進及其怠也則又先獲效計功半途而止二者皆由等級不明私意横出反復相因此所以終不能有所成也今聖人為之明著其次序而又以身處之使學者知夫聖人之學猶且循序而進有始有卒如此吾其可亟乎吾其可怠乎亟心亡則能優游涵泳於義理之中怠心亡則能日就月將於緝熙之地而忽不自知其人於聖賢之域矣】愚謂聖人生知安行固無積累之漸然其心未嘗自謂已至此也是其日用之間必有獨覺其進而人不及知者故因其近似以自名欲學者以是為則而自勉非心實自聖而姑為是退託也【語録曰聖人此語固是為學者立法然當初必亦是有這般意思聖人自覺見冇進處故如此説○黄氏曰聖人生知安行之資固無待於學而其為學也亦何待於十年十五年而後一進邪曰天下之理惟其知之深言之篤而後好之切常人之所以不切於好學者以其不知夫學之味也聖人生知安行有見夫義理之在人不啻如飢食渴飲之急則夫知而必學學而必好者此其所以為聖人也十年十五年而後一進亦聖人之心至此而自信耳學雖已至而不敢自信必其反覆參驗有以見其必然而無疑然後有以自信焉説者以為聖人立法謙辭以勉人則聖人皆是架空虚誕之辭豈聖人正大之心哉故集註雖以勉人為辭而又以獨覺其進為説亦可見矣○輔氏曰聖人生知安行豈有積累之漸今乃云然則知聖人之意必有為也故程子以為勉進後人為學者立法耳雖是如此然却不是心實自聖謂已自不消如此説姑為學者設此言故集註於章末詳言之】後凡言謙詞之屬意皆放此 ○孟懿子問孝子曰無違 孟懿子魯大夫仲孫氏名何忌無違謂不背於理【輔氏曰事物各有箇當然之道理不可違背】 樊遲御子告之曰孟孫問孝於我我對曰無違 樊遲孔子弟子名須御為孔子御車也孟孫即仲孫也夫子以懿子未達而不能問恐其失指而以從親之令為孝故語樊遲以發之【輔氏曰夫子但言無違而已自非善學通倫類豈能知其為不違於理也懿子既不能問則將執此二字不顧義理唯親意之是徇唯親令之是從既陷其親於不義而又陷其身於不孝矣樊遲則知學者其必能問而辨之故夫子特語之以發其問】 樊遲曰何謂也子曰生事之以禮死塟之以禮祭之以禮 生事葬祭事親之始終具矣禮即理之節文也【輔氏曰理則指前所謂不違於理之理言也禮則生事葬祭之禮是先王據事物之理品節以成文使天下之人行之者也初言無違只是統言不可違背道理而已後舉生事葬祭而言則先王既有定制矣故直言以禮也】人之事親自始至終一於禮而不茍其尊親也至矣【黄氏曰若不合禮便是不以君子之道待其親便是違悖理義○陳氏曰須熟究以禮事其親之正意始終一以禮事其親則為敬親之至矣然若何而為以禮事其親其中節文纎悉委曲多少事皆不可以不講也】是時三家僭禮故夫子以是警之然語意渾然又若不專為三家發者所以為聖人之言也【或問三家僭禮其有考乎曰三家殯而設撥則其葬也僭而不以禮矣祭而歌雍則其祭也僭而不以禮矣其事生之僭雖不可考然亦可想而知矣彼為是者其心豈不以為是足以尊榮其親而為莫大之孝夫豈知一違於禮則反置其親於僭叛不臣之域而自陷於莫大之不孝哉夫子因其問孝而知其有愛親之心故以此告之庶其有所感發而能自改也雖然聖人亦豈務為險語以中人之隱而脅之以遷善哉亦循理而言而物情事變自有所不得而遁焉爾嗚呼此其所以為聖人之言也歟○語録曰聖人之言皆是人所通行得底不比他人説得只就一人面上做得其餘人皆做不得所謂生事葬祭須一于禮此是人人皆當如此然其間亦是警孟氏不可不知也○蔡氏曰違禮亦多端有茍且事親而違禮者有因儉事親而違禮者有以僭事親而違禮者何可勝數詳味無違一語渾然皆涵蓄于其中其眞聖人之言歟】○胡氏曰人之欲孝其親心雖無窮而分則有限得為而不為與不得為而為之均於不孝所謂以禮者為其所得為者而已矣【語録曰為其所得為只是合得做底諸侯以諸侯之禮事其親大夫以大夫之禮事其親便是合得做底然此句在人看如何孔子當初就三家僭禮上説較精彩在三家身上又切當初却未有胡氏説底意思就今論之有一般人因陋就簡不能以禮事其親又有一般人牽於私意却不合禮】 ○孟武伯問孝子曰父母惟其疾之憂 武伯懿子之子名彘言父母愛子之心無所不至惟恐其有疾病常以為憂也人子體此而以父母之心為心則凡所以守其身者自不容於不謹矣豈不可以為孝乎【愚謂集註下一凡字蓋不獨謹疾而已】舊説人子能使父母不以其陷於不義為憂而獨以其疾為憂乃可謂孝亦通【語録曰前説佳後説只説得一截蓋只照管得不義不曾照管得疾了】 ○子游問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謂能養至於犬馬皆能有養不敬何以别乎【養去聲别彼列反】 子游孔子弟子姓言名偃【吳人】養謂飲食供奉也犬馬待人而食亦若養然言人畜犬馬皆能有以養之若能養其親而敬不至則與養犬馬者何異甚言不敬之罪所以深警之也【或問父母至尊親犬馬至卑賤聖人之言豈若是之不倫乎曰此設戒之言也故特以其尊卑懸絶之甚者明之所以深著夫能養而不敬者之罪也】○胡氏曰世俗事親能養足矣狎恩恃愛而不知其漸流於不敬則非小失也子游聖門高弟未必至此聖人直恐其愛踰於敬故以是深警發之也【輔氏曰胡氏發明至明切且養則不必能敬敬則必不至於不能養也但以能養為孝則亦易流於不敬私愛或勝而正理失禮法不足而瀆嫚生其害有不可勝言者記曰仁人事親如事天則事親其可徒愛而不知敬乎】 ○子夏問孝子曰色難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曾是以為孝乎【食音嗣】 色難謂事親之際惟色為難也【語録曰人子胷中纔有些子不愛於親之意便有不順氣象此所以愛親之色為難】食飯也先生父兄也饌飲食之也曾猶嘗也蓋孝子之有深愛者必有和氣有和氣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故事親之際惟色為難耳服勞奉養未足為孝也【黄氏曰事親之道非貴於聲音笑貌也而以色為難者色非可以强為也非其眞有深愛存乎心惟恐一毫怫其親之意者安能使愉婉之狀貌見於面顔哉】舊説承順父母之色為難亦通【胡氏曰舊説添承順父母四字於本文之首不若専以孝子之容色為言則為依文解義而意味轉深長也】○程子曰告懿子告衆人者也對武伯者以其人多可憂之事子游能養而或失於敬子夏能直義而或少温潤之色各因其材之高下與其所失而告之故不同也【輔氏曰告懿子為告衆人之言蓋以其所包者廣正集註所謂語意渾然若不專為三家發者是也武伯之事於經傳雖無所見然即其諡武則非有柔嘉之徳者亦可見也子游之資近簡率觀其論子夏門人及喪致乎哀而止皆有簡略節文之意則其於敬恐或有未至者子夏之資近質直觀其論友所謂可者與之不可者拒之及孟子論北宫黝似子夏之説則能直義而少温潤之色政恐其未免有之才之髙下以資稟言其失則就所行上言也】 ○子曰吾與回言終日不違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發回也不愚 回孔子弟子姓顔字子淵【魯人】不違者意不相背有聽受而無問難也【語録曰是顔子於孔子説話都曉得】私謂燕居獨處非進見請問之時【語録曰私字儘闊與中庸謹獨之獨同】發謂發明所言之理【語録曰是聽得夫子説話便能發明於日用躬行之間】愚聞之師曰【李氏名侗延平人朱子之師也】顔子深潛純粹【輔氏曰深潛謂不淺露而徳性淵宏純粹謂無瑕疵而氣質明淨也】其於聖人體段已具【語録曰問體段二字只是言箇模様否曰然○莆田黄氏曰具體段只是聖人所知所到處顔子亦皆能知能到也而㣲則比聖人猶有些充拓未盡處耳】其聞夫子之言黙識心融觸處洞然自有條理【語録曰顔子聞夫子之言自原本至條目一一理㑹得所以與夫子意不相背○又曰融字如消融相似如雪在湯中若不融一句只是一句在肚裏如何發得出來如人喫物事若不消只生在肚裏如何能滋益體膚○問心融恐是功深力到曰固是亦是天資髙顔子自是鄰於生知者也○輔氏曰黙識是不待言説而自喻其意心融是不待思惟而自與之為一觸處洞然自有條理者謂如行自己家庭中蹊徑曲折器用安頓條理次序曉然在吾心目之間也】故終日言但見其不違如愚人而已及退省其私則見其日用動靜語黙之間皆足以發明夫子之道【語録曰集註已説得分明蓋與之言顔子都無可否似箇愚者及退而觀其所行皆夫子與之言者一一做得出來不差豈不是足以發明得夫子之道其語勢只如此恰如今人説與人做一器用方與他説箇尺寸髙低形製他聽之全然似不曉底及明日做得來却與昨日所説底更無分毫不似】坦然由之而無疑【語録曰是他眞箇見得眞箇便去做○陳氏曰只是見得此理明甚坦然平步進去更無阻礙耳○莆田黄氏曰坦然是直截在前無疑礙之意】然後知其不愚也【陳氏曰延平發得固明白亦須自體認得灑落方見趣味蓋聖人言語皆從大本中流出雖一言半句若常談而莫非妙道精義所形見他人聞之只如平常豈曾識破顔子工夫至到見識明睿其於夫子之言耳纔聞得口不待説而心中了了如冰之融釋隨入隨化此理洞然呈露自成條理不復疑礙所以雖終日言而意㫖相契不相違背此於聖人耳順地位雖未㡬及而已同是一般趣味矣】 ○子曰視其所以 以為也為善者為君子為惡者為小人【語録曰大綱且看這一箇人是為善底人是為惡底人○黄氏曰兼君子小人而視之】 觀其所由 觀比視為詳矣由從也事雖為善而意之所從來者有未善焉則亦不得為君子矣【語録曰若是為善底人又須觀其意之所從來若是本意以為己事所當然無所為而為之是乃為己若以為可以求知於人而為之則是其所從來處已不善了○黄氏曰前之為小人者不復觀之矣所觀者君子也○胡氏曰有名為君子而意實不然者故又觀其意之所從來】或曰由行也謂所以行其所為者也【語録曰行其所為只是就事上子細看過不如意之所從來只就他心術上看】 察其所安 察則又加詳矣安所樂也所由雖善而心所樂者不在於是則亦偽耳豈能久而不變哉【語録曰若是所從來處既善又須察其中心樂與不樂安是中心樂於為善自無厭倦之意則有日進之益若是中心所樂不在是便或作或輟未免於偽○又曰安大率是他平日存主習熟處他本心愛如此雖所由偶然不如此終是勉强畢竟所樂不在此次第依舊又從熟處去平日愛倨傲勉强教他恭敬一時亦能恭敬次第依舊自倨傲了心方安○黄氏曰君子所由之未善者亦不復察察其所由之善而欲知其安不安也○陳氏曰意是發端處心是全體處】 人焉廋哉人焉廋哉【焉於虔反廋所留反】 焉何也廋匿也重言以深明之○程子曰在己者能知言窮理則能以此察人如聖人也【蔡氏曰此章不惟可以知人亦當可以自考如吾之所為者雖善而意之所從來者果有未善否乎所由者雖善而心之所樂者果有不在於是否乎以其觀人者反以自觀以其察人者反以自察庶乎可矣】 ○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 温尋繹也故者舊所聞新者今所得【黄氏曰温故謂昔所已知者今復温繹也知新謂昔所未知者今則通曉也温故者學之篤知新者識之明】言學能時習舊聞而每有新得則所學在我而其應不窮故可以為人師【語録曰道理只這一箇道理理㑹得了時時温習覺滋味深長自有新得○又曰新者只是故中底道理時習得熟漸漸發得出來且如一理著㡬箇人來問只就此一理上一人與説一箇理都是自家就此理上推究出來所以其應無窮非可以淺近求亦非可以茍簡得也然天下事物之理具於人心其纎㣲曲折粲然而甚明人心之靈通乎事物者其纎㣲曲折亦炯然而不昧然人之生也未免於氣裏之昏物欲之雜其於學也往往先得其粗而不能盡究其纎㣲先舉其略而不能盡通其曲折小有所得而遽止焉則亦不過於小有所見若夫加温習之功而每有新益焉則非用功之深不能也故學者必當盡用其心實用其力學之博則倫類無不通思之精則淵㣲無不照體之實則切近而易知積之久則純熟而易辨能如此則其温故也蓋不容以自已其知新也亦莫知其所以然而然也】若夫記問之學則無得於心而所知有限故學記譏其不足以為人師正與此意互相發也【語録曰若温習舊聞則義理日通無有窮已若記問之學雖是記得多雖是讀得久雖是千卷萬卷只有千卷萬卷未有不窮○又曰記問之學不足為人師只縁這箇死殺了若知新則引而仲之觸類而長之則常活不死殺○又曰且如記問之學記得一事只説得一事更推第二事不去記得十事便説十一事不出所以不足為人師○黄氏曰記問之學所謂學而不思者也學於人而不思則所學不在我而無得於心也因其所聞見而有得則所知有限而其應易窮也○永嘉陳氏曰於温故中知識又長一格乃不竭矣此與記問之學正相反記問雖多是死底知新是生底】 ○子曰君子不器 器者各適其用而不能相通【黄氏曰以物而言舟不可以為車之類是也以人而論優於趙魏老不可為滕薛大夫之類是也】成徳之士體無不具故用無不周非特為一才一藝而已【語録曰所謂體無不具人心原有這許多道理充足若慣熟時自然看要如何無不周徧子貢瑚璉只在廟中可用移去别處便用不得如原憲只是一箇喫菜根底人邦有道出來也做一事不得邦無道也不能撥亂反正夷清惠和亦只做得一件事○黄氏曰用無不周見君子之不器體無不具原君子之所以不器也蓋萬物皆備於我反身而誠樂莫大焉人具是性以生則萬事萬物之理無一不具於此性之中顧為氣質所拘物欲所蔽故偏暗而不通耳惟夫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使天下之理無不明無不實則心之全體無所不具而措之於用者宜其無不周也又豈可以器言哉】 ○子貢問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後從之 周氏曰先行其言者行之於未言之前而後從之者言之於既行之從【周氏名孚先毗陵人○輔氏曰行之於未言之前則其行專而力言之於既行之後則其言實而信正君子進徳修業之道也】○范氏曰子貢之患非言之艱而行之艱故告之以此【語録曰只為子貢多言故告之如此若道只要自家行得説都不得亦不是道理聖人只説敏於事而謹於言敏於行而訥於言言顧行行顧言何嘗教人不言○又曰此為子貢而發其實有徳者必有言若有此徳其言自足以發明之無有説不出之理】 ○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輔氏曰比必二反此處偶失音當添入】 周普徧也比偏黨也皆與人親厚之意但周公而比私耳【語録曰周者大而徧之義比便小所謂兩兩相比無一人使之不得其所這便是周但見同於己者與之不同於己者惡之這便是比君子非是全無惡人處但好善惡惡皆出於公用一善人於國則一國享其治用一善人於天下則天下享其治於一邑一鄉之中去一惡人則一邑一鄉受其安豈不是周小人之心一切反是○又曰周是徧人前背後都如此心都一般不偏滯在一箇如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亦是周徧如這一箇人合當如何待那一箇人又合如何待自家只看理無輕重厚薄便是周徧周是公底比比是私底周周是無所不比也如為臣則忠為子却不能孝便是偏比不周徧只知有君而不知有親○又曰君子心公而大所以周普小人心狹而常私便親厚也只親厚得一邊○又曰君子小人皆是與人親厚但君子意思自然廣大小人與人相親時便生計較與我善底做一般不與我善底做一般周與比相去不逺要須分别得大相逺處○又曰君子與人相親也有輕重厚薄但意思自是公】○君子小人所為不同如陰陽晝夜每每相反然究其所以分則在公私之際毫釐之差耳【語録曰問毫釐之差曰君子也是如此親愛小人也是如此親愛君子公小人私○輔氏曰君子小人所為善惡相反眞不啻如隂陽晝夜然天理人欲同行異情公即是理私即是欲其所差直毫釐而已】故聖人於周比和同驕泰之屬常對舉而互言之欲學者察乎兩間而審其取舎之㡬也【語録曰問取舎之㡬當在思慮方萌之初與人交際之始於此審決之否曰致察於思慮固是但事上亦須照管覺得思處失了便著去事上看便舎彼取此須著如此方得】 ○子曰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 不求諸心故昬而無得不習其事故危而不安【或問既曰昬且危矣而又繫以無得不安之説不已贅乎曰罔者其心昬昧雖安於所安而無自得之見殆者其心危迫雖得其所得而無可即之安此固兼夫内外始終而言而後足以盡夫罔殆之義也昬以心言無得者無得於理而卒於罔也危以心言不安者不安于理而卒於殆也○黄氏曰昬而無得危而不安合心與理而言心昬而於理無得心危而於理不安○輔氏曰學之義廣矣雖不專謂習其事然此之謂學則指習事而言耳徒學而不求諸心則内外不協外雖勉强而中無意味故昬而無得徒思而不習其事則理事為二理雖若有所得事則扞格而無可即之安故危而不安○胡氏曰學之一字前既以效為言矣然專言之則思在其中程子以時習為時復思繹是也分言之則思自為思後章所謂思不如學是也此章思與學對説故學但為習其事然不能思則不明於心未免於行之不著習矣不察故昬而無得至於思者專求於心而未見於行事則身與事不能帖泰故危而不安要必兼二者而後可也】○程子曰博學審問愼思明辨篤行五者廢其一非學也【語録曰凡學字便兼行字意思如講明義理學也纔效其所為便有行意○輔氏曰此學字却不專主於習其事】 ○子曰攻乎異端斯害也已 范氏曰攻專治也故治木石金玉之工曰攻【輔氏曰此周禮冬官所謂攻木之工】異端非聖人之道而别為一端如楊墨是也【輔氏曰物必有端有末端為始末為終單言端則可以該其末矣故常言一事一件皆謂之一端異端謂非聖人之道而别自為一件道理也楊氏以為我為義而非聖人之所謂義墨氏以兼愛為仁而非聖人之所謂仁此其所以為異端也】其率天下至於無父無君專治而欲精之為害甚矣【語録曰不惟説不可專治之便畧去理㑹他也不得若是自家學有定止去看他病痛却得也是自眼目髙方得若只恁地便也奈他不得】○程子曰佛氏之言比之楊墨尤為近理所以其害為尤甚學者當如淫聲美色以逺之不爾則駸駸然入於其中矣【語録曰問為我兼愛其禍已不勝言佛氏如何又却甚焉曰楊墨只是硬恁地做佛氏最有精㣲動得人處問佛氏所以差曰從他劈初頭便錯了如天命之謂性他把這箇便都做空虚説了吾儒見得都是實○又曰楊墨為我兼愛做來也淡却不能惑人只為釋氏最能惑人初見他説出來自有道理從他説愈深愈是害人○問何以言佛而不言老子曰老便只是楊氏】 ○子曰由誨女知之乎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女音汝】 由孔子弟子姓仲字子路【魯人】子路好勇蓋有彊其所不知以為知者【語録曰子路粗暴見事便自説是曉㑹得如正名一節便以為迂故和那箇知處也不知了】故夫子告之曰我教女以知之之道乎但所知者則以為知所不知者則以為不知如此則雖或不能盡知而無自欺之蔽亦不害其為知矣【輔氏曰己所不知而强以為知則是自欺也豈得謂知若夫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則是於事理雖有不知而其心則無自欺之蔽故不害其為知也】况由此而求之又有可知之理乎【蔡氏曰集註發出求知一節且使人不安於其所不知然後上不失於自欺下不失於自畫而經意方備】 ○子張學干禄 子張孔子弟子姓顓孫名師【陳人】干求也禄仕者之奉也 子曰多聞闕疑愼言其餘則寡尤多見闕殆愼行其餘則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行寡之行去聲】 吕氏曰疑者所未信殆者所未安【吕氏名大臨藍田人○黄氏曰言有未曉故疑而未敢信行則無疑矣而察之事理於心或不安】程子曰尤罪自外至者也悔理自内出者也【語録曰出言或至傷人故多尤行有不至已必先覺故多悔然此亦以其多少言之耳言而多尤豈不自悔行而多悔亦必至於傷人】愚謂多聞見者學之博闕疑殆者擇之精慎言行者守之約【語録曰此章是三截事若人少聞寡見則不能參考得是處故聞見須要多若聞見已多而不能闕其疑殆則胡亂把不是底也將做是了既能闕其疑殆而不能謹言行其餘則必有尤悔○輔氏曰學不博則無以致詳擇不精則無以知要守不約則無以自得此又為學始終之序○蔡氏曰學之博擇之精守之約三語已極明切但人皆知擇精守約之為重而於多聞多見者或輕易讀過殊不知此亦正是學者要用功處聖人所以好古敏求多聞擇善多見而識者皆欲求其多也不然則聞見孤陋亦且何所據以為擇精守約之地也】凡言在其中者皆不求而自至之辭【語録曰如耕也餒在其中耕何嘗要求餒而自有餒在其中學也禄在其中學何嘗要求禄而自有禄在其中又如父子相隱直在其中本只是相為隱何嘗理㑹直然直却亦自在其中如此等類皆當如此看】言此以救子張之失而進之也【語録曰孔子不教他干但云得禄之道在其中正是欲抹殺了他干字】○程子曰修天爵則人爵至君子言行能謹得禄之道也子張學干禄故告之以此使定其心而不為利禄動若顔閔則無此問矣或疑如此亦有不得禄者孔子蓋曰耕也餒在其中惟理可為者為之而已矣【語録曰修天爵而人爵自至説得重了此章重處只在言行若言行能謹便自帶得禄來○輔氏曰聖人之言理而已矣謹言行而得禄理之常也其或不然則理之變也君子處順而安常不計利以為善亦惟其理所當為者為之而已矣】 ○哀公問曰何為則民服孔子對曰舉直錯諸枉則民服舉枉錯諸直則民不服 哀公魯君名蔣凡君問皆稱孔子對曰者尊君也錯捨置也諸衆也程子曰舉錯得義則人心服【輔氏曰義者天理之所宜而人心之所同得者也合於義則上當天理下惬人心民焉有不服者哉】○謝氏曰好直而惡枉天下之至情也順之則服逆之則去必然之理也然或無道以照之則以直為枉以枉為直者多矣是以君子大居敬而貴窮理也【語録曰若不居敬如何窮理如何識人為舉直錯枉之本○又曰須是居敬窮理自做工夫方解照得人破若心不在焉則視之而不見聽之而不聞以枉為直以直為枉矣○陳氏曰好惡情也好直而惡枉則情之由性而發者也不可無辨謝氏居敬窮理之云乃因而及之其實此二者聖學之要訣大有工夫在未可以易視之○輔氏曰居敬者窮理之本窮理者居敬之效二者蓋互相發】 ○季康子問使民敬忠以勸如之何子曰臨之以莊則敬孝慈則忠舉善而教不能則勸 季康子魯大夫季孫氏名肥莊謂容貌端嚴也臨民以莊則民敬於己孝於親慈於衆則民忠於己善者舉之而不能者教之則民有所勸而樂於為善【語録曰莊只是一箇字上能端莊則便尊敬至於孝慈則是兩件事孝是以躬率之慈是以恩結之如此人方忠於己舉善而教不能若善者舉之不善者便去之誅之罰之則民不解便勸惟是舉其善者而教其不能者所以皆勸】○張敬夫曰此皆在我所當為非為欲使民敬忠以勸而為之也然能如是則其應蓋有不期而然者矣【輔氏曰聖人之言與事凡若此者皆當以此説例之雖大學誠意正心以治國平天下亦不過如此而已豈有謀利計功之心於其先哉○葉氏曰張氏謂此乃在上當為之事非因欲彼而後為此欲彼而為此則或作或輟一暴十寒非感人動物之誠也○愚謂是數者皆上之人所當為不可有責效於下之心也一有責效之心則本原之地虧矣】 ○或謂孔子曰子奚不為政 定公初年孔子不仕故或人疑其不為政也【愚謂聖人未嘗不仕惟定公初年季氏彊僭陽虎作亂聖人退而修詩書禮樂故知其為是時也】 子曰書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於有政是亦為政奚其為為政 書周書君陳篇書云孝乎者言書之言孝如此也善兄弟曰友書言君陳能孝於親友於兄弟又能推廣此心以為一家之政孔子引之言如此則是亦為政何必居位乃為為政乎【語録曰推廣此心以為一家之政縁下面有箇是亦為政故知不是國政又云在我者孝則人皆知孝在我者弟則人皆知弟豈不行於一家】蓋孔子之不仕有難以語或人者故託此以告之要之至理亦不外是【或問聖人未嘗忘天下今不為政而其言如此將不為獨善之私耶曰聖人未嘗不欲仕而亦不求仕也况定公之初陽虎用事又非可仕之時乎然此意有難以告或人者故特告之以此】 ○子曰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大車無輗小車無軏其何以行之哉【輗五兮反軏音月】 大車謂平地任載之車輗轅端横木縛軛以駕牛者小車謂田車兵車乗車軏轅端上曲鉤衡以駕馬者車無此二者則不可以行人而無信亦猶是也【黄氏曰車譬則事也輗軏之譬則信也大車小車無輗軏則不行大事小事無信則不行也欺罔不實人不吾信其何以行之哉】 ○子張問十世可知也 陸氏曰也一作乎【陸氏名元朗唐蘓州人】○王者易姓受命為一世【胡氏曰世有以三十年為一世者必世後仁是也有以易姓受命為一世者此章所舉是也】子張問自此以後十世之事可前知乎 子曰殷因於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於殷禮所損益可知也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 馬氏曰所因謂三綱互常所損益謂文質三統【馬氏名融東漢扶風人】愚案三綱謂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五常謂仁義禮智信文質謂夏尚忠商尚質周尚文【語録曰忠只是渾然誠確質便自有文了但文未盛比之文則此箇質耳○又曰忠只是樸實頭白直做將去質則漸有形質制度而未及于文采文則就制度上事事加文采然亦天下之勢自有此三者非聖人之欲尚忠尚質尚文也夏不得不忠商不得不質周不得不文彼時亦無此名字後人見得如此故命此名○又曰質朴則未有文忠則混然無質可言矣】三統謂夏正建寅為人統商正建丑為地統周正建子為天統【語録曰問三正之建不同曰天開於子地闢於丑人生於寅蓋天運至子始有天故曰天正至丑始有地故曰地正至寅始有人故曰人正】三綱五常禮之大體三代相繼皆因之而不能變其所損益不過文章制度小過不及之間而其已然之迹今皆可見則自今以往或有繼周而王者雖百世之逺所因所革亦不過此豈但十世而已乎【語録曰所因之禮是天做底萬世不可易所損益之禮是人做底故隨時變更○又曰三綱五常亘古亘今不可易至於變易之時與其人雖不可知而其勢必變易可知也蓋有餘必損不及必益雖百世之逺可知也猶寒極生暖暖甚生寒雖不可知其勢必如此可知也○又曰綱常千萬年磨滅不得只是盛衰消長之勢自不可已盛了又衰衰了又盛其勢如此聖人出來亦只是就這上損其有餘益其不足聖人做得來自是恰好不到有悔憾處三代以下做得不恰好定有悔憾雖做得不盡善要亦是損益前人底雖是人謀要是大勢不得不出此但這綱常自要壞滅不得】聖人所以知來者蓋如此非若後世䜟緯術數之學也○胡氏曰子張之問蓋欲知來而聖人言其既往者以明之也夫白修身以至於為天下不可一日而無禮天叙天秩人所共由禮之本也商不能改乎夏周不能改乎商所謂天地之常經也若乃制度文為或太過則當損或不足則當益益之損之與時宜之而所因者不壞是古今之通義也因往推來雖百世之逺不過如此而已矣【輔氏曰胡氏説尤得聖人之意蓋時雖有古今之異而理則一而已矣不言三綱五常而但言禮與天叙天秩者蓋三綱五常即天叙之典天秩之禮也至所謂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義尤更發明得所因所損益之義分曉】 ○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諂也 非其鬼謂非其所當祭之鬼【語録曰如天子祭天地諸侯祭山川大夫祭五祀士庶人祭其先上得以兼乎下下不得以兼乎上士庶人而祭五祀大夫而祭山川諸侯而祭天地皆所謂非其鬼也○問尋常人家所當祭者只是祖先否曰然問土地山川之神人家所在不當祭否曰山川之神季氏祭之尚以為僭况士庶乎如土地之神人家却可祭之禮云庶人立一祀或立户或立竈户竈亦可祭也○問士庶祭其旁親逺族亦是非其鬼否曰是又如今人祭甚麽廟神都是非其鬼問如旁親逺族不當祭若無後者則如之何曰若是無人祭只得為他祭○永嘉陳氏曰今世淫祀若浮屠老子之類皆係非鬼之數若先聖先師則所當祭而祭者】諂求媚也 見義不為無勇也 知而不為是無勇也【胡氏曰義者事之宜也不知則已既知之矣猶不能為志不能勝氣也故以為無勇】 論語纂疏卷一 <經部,四書類,四書纂疏__論語纂疏>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纂疏卷二 宋 趙順孫 撰 朱子集註 八佾第三 凡二十六章通前篇末二章皆論禮樂之事 孔子謂季氏八佾舞於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佾音逸】季氏魯大夫季孫氏也【胡氏曰古者有姓有氏三家為桓公之後皆姬姓又自以仲叔李分為三氏也】佾舞列也天子八諸侯六大夫四士二每佾人數如其佾數或曰每佾八人未詳孰是【或問有謂通以八人為佾者曰是不可考矣然以理意求之舞位必方豈有佾少而人多如此哉○胡氏曰每佾人數本春秋左氏傳文人如佾數本杜預註文每佾八人疏所引服䖍之說也】季氏以大夫而僭用天子之禮樂孔子言其此事尚忍為之則何事不可忍為【語錄曰為人臣子只有一箇尊君敬上之心方能自安其分不忍少萌一毫僭差之意今季氏以陪臣而僭天子之佾尚忍為之則是已絶滅天理雖悖逆作亂之事亦必忍為之矣】或曰忍容忍也蓋深疾之之辭【語錄曰問後說恐未安聖人氣象似不如此暴露曰聖人亦自有大尀耐人處如孔子作春秋亦大尀耐忍不得處○愚謂忍之一字有敢忍之忍春秋傳所謂忍人也有容忍之忍春秋傳所謂君其忍之是也二義皆通而敢忍之說為長故集註以容忍之說居後】○范氏曰樂舞之數自上而下降殺以兩而已故兩之間不可以豪髮僭差也孔子為政先正禮樂則季氏之罪不容誅矣謝氏曰君子於其所不當為不敢須臾處不忍故也而季氏忍此矣則雖弑父與君亦何所憚而不為乎【黄氏曰范氏說忍字義似主後說而反在謝氏曰說之前豈以范氏所言降殺以兩乃全章之意而謝氏特為是可忍也一句而發邪○輔氏曰謝氏先論人心之本然以見季氏之忍心僭逆次又推極其忍心僭逆之害使讀之者惕然有警於其心而防微謹獨之意自有不容己者○愚謂范氏就制度上說故以容忍為義言不可容忍之甚也謝氏就心上說故以敢忍為義言其心旣敢於此則雖極天下之大惡亦敢為之矣】 ○三家者以雍徹子曰相維辟公天子穆穆奚取於三家之堂【徹直列反相去聲】 三家魯大夫孟孫叔孫季孫之家也【胡氏曰三家皆魯桓公庶子初以仲叔季為氏其後加以孫字公子之子穪公孫也仲改為孟者庶子自為長少不敢與莊公為伯仲叔季公孫不敢祖諸侯也故自以庶長為孟詳見疏文至杜預作公子譜則云仲慶父弑君故改為孟恐或然也】雍周頌篇名徹祭畢而収其俎也天子宗廟之祭則歌雍以徹是時三家僭而用之相助也辟公諸侯也穆穆深逺之意天子之容也此雍詩之詞孔子引之言三家之堂非有此事亦何取於此義而歌之乎譏其無知妄作以取僭竊之罪【語錄曰天子宗廟之祭歌舞雍詩以徹其俎今三家亦歌此以祭聖人但舉雍詩之辭以譏之曰汝之祭亦有諸侯之助乎亦有天子穆穆深逺之容乎旣無此事奚用此詩】○程子曰周公之功固大矣皆臣子之分所當為魯安得獨用天子禮樂哉成王之賜伯禽之受皆非也其因襲之弊遂使季氏僭八佾三家僭雍徹故仲尼譏之【語錄曰當初成王不賜伯禽不受則後人雖欲僭亦無様子他也做不成○胡氏曰案禮記明堂位云成王以周公有大勲勞於天下命魯公世世祀周公以天子之禮樂祭統又云成王康王追念周公之所以勲勞者而欲尊魯故賜之以重祭外祭則郊社是也内祭則大嘗禘是也禮運又曰魯之郊禘非禮也周公其衰矣魯用天子之制三家僭魯遂至於僭天子以是知非特三家之僭魯亦僭矣程子所以謂成王之賜伯禽之受皆非也周公立為經制辨君臣上下之分於豪釐間如天地之不可易今也祀于周公之廟而倒行逆施如此豈非周公之衰乎是亦程子之意也○眞氏曰無父母則無此身我因父母而有此身則事親自合盡孝無君上則無此爵位我因君而有此爵位則事君自合盡忠此只是盡其本分當為之事非過外也】 ○子曰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 游氏曰人而不仁則人心亡矣其如禮樂何哉言雖欲用之而禮樂不為之用也【語錄曰人旣不仁直是與那禮樂不相管攝禮樂雖是好厎事心旣不在自是呼喚他不來他亦不為吾用矣心旣不仁便是都不醒了自與禮樂不相干○又曰不仁之人渾是一團私意自不奈那禮樂何禮樂須是中和溫厚厎人便行得若不仁者與禮樂自不相關了安得為之用○又曰禮樂不為之用也是不為我使我使他不得雖玉帛交錯不足以為禮雖鐘鼓鏗鏘不足以為樂雖有禮而非禮雖有樂而非樂○輔氏曰仁者心之德不仁則心無其德矣無德則雖謂之心亡可也心亡則無以管攝衆理故無如禮樂何也】○程子曰仁者天下之正理失正理則無序而不和【語錄曰仁只是正當厎道理○又曰程子說固好但少疎不見得仁仁者本心之全德人若本然天理之良心存而不失則所作為自有序而和若此心一放只是人欲私心做得出來安得有序安得有和○黄氏曰集註置游氏說於前置程子說於後仁者心之德心之全德即仁也故游氏人心亡矣於仁字之義最親切仁心亡則無適而可不但無序不和而已程子正理之云則於仁字之訓為稍緩無序不和固切於如禮樂何之義然人心亡則又將無所不至也○又曰將正理字頓在人心裏面方說得箇仁字全○輔氏曰仁義禮智皆正理也此獨以仁言者蓋謂專言之而包四者之仁也失其正理則自然無序而不和無序則無禮不和則無樂○陳氏曰仁者此心天理之全體也程子正理之說雖寛而實切却見得仁與禮樂相關甚密處然須更兼游氏人心之說乃圓所以集註並言之】李氏曰禮樂待人而後行茍非其人則雖玉帛交錯鐘鼓鏗鏘亦將如之何哉然記者序此於八佾雍徹之後疑其為僭禮樂者發也【李氏名郁昭武人○語錄曰問游氏言心程子主理李氏謂待人而後行蓋心具是理而所以存是心者則在乎人也曰得之○輔氏曰此章之意正指鐘鼓玉帛而言故以李氏說斷之○又曰游氏兼禮樂之體用而言程子專指禮樂之體在内者李氏專指禮樂之用在外者三説備然後體用全内外備仁與禮樂相資以行之義可見矣】 ○林放問禮之本 林放魯人見世之為禮者專事繁文而疑其本之不在是也故以為問 子曰大哉問 孔子以時方逐末而放獨有志於本故大其問【語錄曰當時習於繁文人但指此為禮更不知有那實處故放問而夫子大之想是此問大契夫子之心】蓋得其本則禮之全體無不在其中矣【語錄曰禮之全體兼文質本末言之問後面只以質為禮之本如何又說文質皆備曰有質則有文有本則有末徒文而無質如何行得譬如木必有本根則自然有枝葉華實若無本根則雖有枝葉華實隨即萎落矣】 禮與其奢也寧儉喪與其易也寧戚【易去聲】 易治也孟子曰易其田疇在喪禮則節文習熟而無哀痛慘怛之實者也戚則一於哀而文不足耳【語錄曰易字訓治不是慢易簡易之易若是慢易簡易之易聖人便直道不好了如何更下得與其字只此可見○又曰治田者須是經犁經耙治得無窒礙方可言熟若居喪而習熟於禮文行得皆無窒礙則哀戚必不能盡○又曰易只是習得來熟似歡喜去做做得來手輕脚快都無那惻怛不忍厎意思】禮貴得中【語錄曰品節斯之謂禮蓋自有箇得中恰好處】奢易則過於文儉戚則不及而質二者皆未合禮【輔氏曰二者一過一不及皆未合乎理之中】然凡物之理必先有質而後有文則質乃禮之本也【輔氏曰無其質則文安所施以是觀之則質乃禮之本也】○范氏曰夫祭與其敬不足而禮有餘也不若禮不足而敬有餘也喪與其哀不足而禮有餘也不若禮不足而哀有餘也禮失之奢喪失之易皆不能反本而隨其末故也禮奢而備不若儉而不備之愈也喪易而文不若戚而不文之愈也儉者物之質戚者心之誠故為禮之本【輔氏曰祭與喪皆禮也而與其不若之言正與夫子所謂寧字義相宜故引之為說禮失之奢喪失之易皆不能反本而流於末者此常情之弊也物事也禮而儉則是事之未有文飾也喪而戚則是心之誠實自然也故為禮之本】楊氏曰禮始諸飲食故汙尊而抔飲為之簠簋籩豆罍爵之飾所以文之也則其本儉而已喪不可以徑情而直行為之衰麻哭踊之數所以節之也則其本戚而已周衰世方以文滅質而林放獨能問禮之本故夫子大之而告之以此【輔氏曰范氏止以祭為禮其說未全故又取楊氏說以足之人生之初便資乎飲食而飲食不可無器用故汙尊而抔飲此禮之始而儉也為之簠簋籩豆罍爵之數所以飾之而已喪之初若徑情而直行則毁或至於滅性此喪之始而戚也為之衰麻哭踊之數所以節之而已此儉與戚所以為禮與喪之本○黄氏曰本之說有二其一曰仁義禮智根於心則性者禮之本也故曰中者天下之大本其一曰禮之本謂禮之初也凡物有本末初為本終為末所謂夫禮始諸飲食者是也二說不同集註乃取後說以儉戚為本而又引禮始諸飲食以證之矣然大哉問之下有曰得其本則禮之全體無不在其中以又指性而言何也禮之初始於儉與戚茍得儉戚之理則質與文實與華皆在其中蓋文之與華亦因質與誠而生也有本則有末末固具於本矣集註之說蓋本諸此而其意則因大哉之言而發以全體之具而見問之大非指性而言也】 ○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 吳氏曰亡古無字通用程子曰夷狄且有君長不如諸夏之僭亂反無上下之分也○尹氏曰孔子傷時之亂而歎之也亡非實亡也雖有之不能盡其道爾【語錄曰問程子似責在下者陷於無君之罪尹氏似責在上者不能盡為君之道曰只是一意皆是說上下僭亂不能盡君臣之道如無君也】 ○季氏旅於泰山子謂冉有曰女弗能救與對曰不能子曰嗚呼曾謂泰山不如林放乎【女音汝與平聲】 旅祭名【愚謂祭山曰旅周禮大宗伯旅四望鄭云旅陳也陳其事以祈焉禮不如祀之備也】泰山山名在魯地禮諸侯祭封内山川【語錄曰只緣是他屬我故我祭得他若不屬我則氣便不與之相感如何祭得他】季氏祭之僭也冉有孔子弟子名求【魯人】時為季氏宰救謂救其陷於僭竊之罪嗚呼歎辭言神不享非禮欲季氏知其無益而自止又進林放以厲冉有也【輔氏曰有是理則有是神有是神則享是禮神者禮之主也豈享非禮之祭哉故夫子言林放猶能問禮之本泰山寧享非禮之祭蓋欲季氏知其無益而自止又進林放以厲冉有也聖人之言廣大流通遏惡揚善包函無所不盡如此】○范氏曰冉有從季氏夫子豈不知其不可告也然而聖人不輕絶人盡已之心安知冉有之不能救季氏之不可諫也旣不能正則美林放以明泰山之不可誣是亦敎誨之道也【輔氏曰聖人以人待人不逆人以為不能而輕棄之盡已之心述事之宜而順導之能不能雖在彼而敎誨之道則未嘗不行乎其間也】 ○子曰君子無所爭必也射乎揖讓而升下而飲其爭也君子【飲去聲】 揖遜而升者大射之禮耦進三揖而後升堂也【胡氏曰大射之禮司射作三耦射三耦出次西面揖當階北面揖及階揖所謂三揖而後升堂也】下而飲謂射畢揖降以俟衆耦皆降【胡氏曰卒射北面揖揖如升射適次反位三耦卒射亦如之所謂射畢揖降以俟衆耦皆降也】勝者乃揖不勝者升取觶立飲也【胡氏曰司射命設豐于西楹西勝者之弟子洗觶酌奠于上勝者不勝者出揖如升射及階勝者先升堂不勝者進坐取豐上之觶興立卒觶坐奠于豐下興揖先降所謂勝者乃揖不勝者取觶立飲也】言君子恭遜不與人爭惟於射而後有爭然其爭也雍容揖遜乃如此則其爭也君子而非若小人之爭矣【輔氏曰恭與遜皆禮之發也恭主容遜主事爭則恭遜之反也君子恭遜則自無所爭獨於射則皆欲中的以取勝故不能無爭然其爭也升降揖遜雍容和緩乃如此是則所謂禮樂未嘗斯須去身者其爭也君子謂其異於小人之爭也以是觀之則信乎君子之眞無所爭矣】 ○子夏問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何謂也【倩七鍊反盼普莧反絢呼縣反】 此逸詩也【或問此詩蓋衞風碩人之篇素以為絢兮云者夫子刪而去之也曰刪詩者去其不合於義理者耳今此章之義夫子方有取焉而反見刪何哉且碩人詩四章而章皆七句不應此章獨多一句而見刪又不應因刪此句而并及他章例損一句以取齊也蓋不可知其為何詩矣】倩好口輔也【愚案服䖍云輔上頷車也是牙外之皮膚頰下之别名也】盼目黑白分也素粉地畫之質也絢采色畫之飾也言人有此倩盼之美質而又加以華采之飾如有素地而加采色也子夏疑其反謂以素為飾故問之 子曰繪事後素【繪胡對反】 繪事繪畫之事也後素後於素也考工記曰繪畫之事後素功謂先以粉地為質而後施五采猶人有美質然後可加文飾 曰禮後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與言詩已矣 禮必以忠信為質猶繪事必以粉素為先起猶發也起予言能起發我之志意【語錄曰聖人胷中雖包藏許多道理若無人叩擊則終是無以發揮於外一番說起則一番精神】謝氏曰子貢因論學而知詩子夏因論詩而知學故皆可與言詩【輔氏曰子貢因論好禮與樂之學而知切磋琢磨之詩為自治益精之意子夏因論素以為絢之詩而知人之學禮當以質為先故皆可與言詩也】○楊氏曰甘受和白受采忠信之人可以學禮茍無其質禮不虚行此繪事後素之說也孔子曰繪事後素而子夏曰禮後乎可謂能繼其志矣非得之言意之表者能之乎商賜可與言詩者以此若夫玩心於章句之末則其為詩也固而已矣所謂起予則亦相長之義也【輔氏曰楊氏說最明切讀書者不可泥於章句之下而學詩者尤貴有得於言意之表不然則局於章句訓詁而詩之敎益於人者鮮矣固如高叟之固相長則是斆學相長之義也】 ○子曰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徴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徴也文獻不足故也足則吾能徴之矣 杞夏之後宋商之後徴證也文典籍也獻賢也言二代之禮我能言之【黄氏曰夫子所謂能言不但能言其制作之意其制度文為之實迹必有可以一二數者矣○胡氏曰夏商之禮夫子能言之者併其本數末度皆能言之也聖人以聦明天縱之資加之以旁參博採故知之也】而二國不足取以為證以其文獻不足故也【胡氏曰所謂文獻不足非典籍與賢者全不可考也特有闕耳】文獻若足則我能取之以證吾言矣【輔氏曰典籍所以載是禮而賢者又禮之所從出典籍不足則無以考驗其事實賢者不足則無以質問其得失也】 ○子曰禘自旣灌而往者吾不欲觀之矣【禘大計反】 趙伯循曰禘王者之大祭也王者旣立始祖之廟又推始祖所自出之帝祀之於始祖之廟而以始祖配之也【伯循名匡唐河東人○或問禘禮之說獨取趙氏何也曰先儒以禘為合祭於太廟上及其祖之所自出而下及毁廟未毁廟之主祫則各祭於太廟而不及祖之所自出也惟趙伯循引曾子問春秋傳以明袷之為合如諸儒之說禘則直祭其祖之所自出而以其祖配之但設兩位而不兼羣廟之主為其尊逺不敢䙝也此說最為得之而其具於春秋纂例者詳矣】成王以周公有大勲勞賜魯重祭故得禘於周公之廟以文王為所出之帝而周公配之然非禮矣【語錄曰周禘帝嚳以后稷配之王者有禘有祫諸侯只有祫而無禘此魯所以為失禮也】灌者方祭之始用鬱鬯之酒灌地以降神也【或問鬱鬯曰禮家以為釀秬為酒煮鬱金香草和之其氣芬芳而條鬯也○輔氏曰郊特牲謂周人尚臭灌用鬯臭鬱合鬯臭陰達於淵泉灌以圭璋用玉器也旣灌然後迎牲致陰氣也蕭合黍稷臭陽達於牆屋故旣奠然後焫蕭合羶薌凡祭謹諸此魂氣歸于天形魄歸于地故祭求諸陰陽之義也蓋周之祭禮先以鬱鬯灌地求神於陰旣奠然後取其血膋合之黍稷實於蕭以燔之以求神於陽也】魯之君臣當此之時誠意未散猶有可觀自此以後則浸以懈怠而無足觀矣【語錄曰方灌時誠意在焉即有其祭祀之事物及其誠意一散則雖有升降威儀已非所以為祭祀之事物矣】蓋魯祭非禮孔子本不欲觀至此而失禮之中又失禮焉故發此歎也【輔氏曰僭祭之罪雖大而其來已久且國惡當諱懈怠之失雖小然却是當時主祭者切已之實病不可不有以箴之蓋聖人於人旣往之失常有覆䕶之意而於人方起之病常有拯救之心此乃天地之心也】○謝氏曰夫子嘗曰我欲觀夏道是故之杞而不足證也我欲觀商道是故之宋而不足證也又曰我觀周道幽厲傷之吾舎魯何適矣魯之郊禘非禮也周公其衰矣考之杞宋已如彼考之當今又如此孔子所以深歎也【輔氏曰謝氏蓋併前章通釋之以見此二章或夫子一時之言或記者以類次之也】 ○或問禘之說子曰不知也知其說者之於天下也其如示諸斯乎指其掌 先王報本追遠之意莫深於禘非仁孝誠敬之至不足以與此非或人之所及也【語錄曰所禘者無廟無主便見聖人追遠報本之意無有窮已○黄氏曰祀先之禮無非報本也無非追遠也子孫不敢忘其所自來而祀以報之是謂報本思其祖父亡矣遠矣不可復見矣而追以祀之是謂追遠報本追遠而至於及其祖之所自出是其用意甚深而非淺近之思也然此豈私意常情之所可及哉根於天理之自然者謂之仁形於人心之至愛者謂之孝眞實無妄者謂之誠主一無適者謂之敬仁孝誠敬凡為祭者皆然交於神明者愈遠則其心愈篤報本追遠之深則非仁孝誠敬之至者莫能知莫能行也○輔氏曰仁者孝之本孝者仁之發誠者敬之體敬者誠之用仁孝誠敬有所未至則豈足以知禘禮為聖人報本追遠之極致哉○蔡氏曰禘是報本中又報本追遠中又追遠者如祖考與吾之身心未相遼絶祭祀之理固自易通至於祭始祖已甚濶遠難盡其感格之道今又推其始祖所自出之帝而祀之茍非察理精微而仁孝誠敬之至安能與於此哉○眞氏曰禘者祭始祖所自出之帝也祭祀之禮遠及於始祖之所自出無乃太遠乎蓋萬物本乎天人本乎祖我之有此身出於父母也父母又出於祖祖又出於始祖始祖又出於厥初得姓受氏之祖雖年代悠遠如自根而榦自榦而枝其本則一而已矣故必推始祖之所自出而祭之則報本反始之義無不盡矣若非仁孝誠敬之極至豈能知此禮而行之乎蓋凡人於世之近者則意其精神未散或嘗逮事而記其聲容必起哀敬之心而不敢忽若世之遠者相去已久精神之存與否不可得而知人素不識其聲容則有易忽之意故禘禮非極其仁孝極其誠敬者不能知其禮不能行其事○又曰惟仁孝之深者能知此身之所自來惟誠敬之至者能知我之精神即祖考之精神】而不王不禘之法又魯之所當諱者故以不知答之【輔氏曰禮不王不禘而魯僭為之是當為之諱也傳曰諱國惡禮也或以其意之或怠而不欲觀或以其義之難知而不欲鑿其大意則皆為魯諱也】示與視同指其掌弟子記夫子言此而自指其掌言其明且易也【輔氏曰言如視此掌之明白而容易也】蓋知禘之說則理無不明誠無不格而治天下不難矣【語錄曰天地陰陽生死晝夜鬼神只是一理若明祭祀鬼神之理則治天下之理豈有外於此○陳氏曰此是最大節目難明處旣有以明之則其他無有不可明者矣最疎遠難格處旣有以格之則其他無有不可格者矣所以於治天下不難也亦猶至誠感神矧兹有苗之意○輔氏曰推報本之理至於始祖所自出之帝則理無不明矣推追遠之誠至於始祖所自出之帝則誠無不格矣理無不明則心盡而無一理之或蔽誠無不格則性存而無一誠之不通由是以治天下何難之有哉】聖人於此豈眞有所不知也哉 ○祭如在祭神如神在 程子曰祭祭先祖也祭神祭外神也祭先主於孝祭神主於敬【語錄曰孔子當祭祖先之時孝心純篤雖死者已遠因時追思若聲容可接得以竭盡其孝心以祀之也祭外神謂山林陵谷之神能興雲雨者此孔子在官時也雖神明若有若亡聖人但盡其誠敬儼然如神明之來格得以與之接也○又曰祭神如天地山川社稷五祀之類】愚謂此門人記孔子祭祀之誠意【語錄曰此是孔子弟子平時見孔子祭祖先及祭外神之時致其孝誠以交鬼神也○黄氏曰祭先祭神固主於孝敬然其祭之也眞如見其在焉此足以見其盡孝敬之誠也集註以誠意二字發程子之所不及其義精矣】 子曰吾不與祭如不祭【與去聲】 又記孔子之言以明之言已當祭之時或有故不得與而使他人攝之則不得致其如在之誠故雖已祭而此心缺然如未嘗祭也【語錄曰聖人萬一有故而不得與祭雖使人代之若其人自能極其恭敬固無不可然我這裏自欠少了故如不祭○輔氏曰有故謂疾病或不得已之事已旣不克與而時又不可失則必使他人攝之然不得致其如在之誠故雖已祭而此心缺然與未嘗祭等也此心缺然處便是誠有未慊處也】○范氏曰君子之祭七日戒三日齋必見所祭者誠之至也是故郊則天神格廟則人鬼享皆由已以致之也有其誠則有其神無其誠則無其神可不謹乎吾不與祭如不祭誠為實禮為虚也【語錄曰誠者實也有誠則萬事都有無誠則凡事都無如祭祀有誠意則幽明便交無誠意便都不相接○又曰神明不可見惟是此心盡其誠敬專一在於所祭之神便見得洋洋然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然則神之有無皆在於此心之誠與不誠不必求之恍惚之間也○又曰鬼神之理即是此心之理○問恐是自心裏以為有便有以為無便無曰若只據自家以為有便有無便無如此却是私意了這箇乃是自家欠了他厎蓋是自家空在這裏祭誠意却不達於彼便如不曾祭相似○輔氏曰郊廟所以極言乎外神與先祖也○又曰非言凡禮皆虚也特指攝祭之禮而言耳誠為實則指如在之意言也雖使人攝祭而不得自致其如在之誠則雖巳祭如未嘗祭是誠為實禮為虚也○胡氏曰祭先之所以感通者吾身即所祭先之遺也祭神之所以感通者吾身即所祭神之主也因其遺因其主而聚其誠意則自然感格所謂有其誠則有其神○愚謂范氏語意是說有此誠時方始有此神若無此誠即并此神無了不特說神來格不來格也】 ○王孫賈問曰與其媚於奥寧媚於竈何謂也 王孫賈衞大夫媚親順也室西南隅為奥竈者五祀之一夏所祭也凡祭五祀皆先設主而祭於其所然後迎尸而祭於奥略如祭宗廟之儀如祀竈則設主於竈陘祭畢而更設饌於奥以迎尸也【或問祀竈之禮何所據曰月令夏三月其祀竈而鄭註云爾也蓋凡祭五祀户竈門行霤皆先設席於奥而設主奠俎於其所祭之處已乃設饌迎尸於奥而孔疏以為逸禮中霤之文蓋唐猶有其書而今亡之也○語錄曰問五祀皆設主而祭於其所然後迎尸而祭於奥曰譬如祭竈初設主於竈陘陘非可做好安排故又祭於奥以成禮凡五祀皆然○問祀竈以誰為尸曰今亦無可考者但如墓祭則以冢人為尸以此推之則祀竈之尸恐是膳夫之類祀門之尸恐是閽人之類又如祀山川則是虞衡之類○問竈可祭否曰人家飲食所繫亦可祭○又曰竈陘想見是竈門外平正可頓柴處○愚謂五祀先設主而祭於其所親之也再迎尸而祭於堂奥尊之也只祭於其所而不祭於奥則近於䙝祭於奥而不祭於其所則恐奥非神所常棲之地未必來享故兩祭之以盡其求神之道】故時俗之語因以奥有常尊而非祭之主竈雖卑賤而當時用事【胡氏曰五祀皆於祭俎之後設饌于奥故云奥有常尊而非祭之主竈不如奥而夏祭主之故云竈雖卑賤而當時用事也】喻自結於君不如阿附權臣也賈衛之權臣故以此諷孔子【語錄曰賈庸俗人見孔子在衛將謂有求仕之意欲孔子附已故有媚奥與媚竈之言彼須亦聞孔子之聖但其氣習卑陋自謂有權可以引援得孔子也】 子曰不然獲罪於天無所禱也 天即理也【語錄曰天之所以為天者理而已天非有此道理不能為天故蒼蒼者即此道理之天○又曰天下只有丄箇正當道理循理而行便是天】其尊無對非奥竈之可比也【輔氏曰凡物必有對惟天則無所不包惟理則無所不在故尊而無對】逆理則獲罪於天矣豈媚於奥竈所能禱而免乎【語錄曰天下之至尊至大者莫如這箇道理若是違此道以干進乃是得罪於至尊至大者可畏之甚豈媚時君與媚權臣所得而免乎此是遜辭以拒王孫賈亦使之得聞天下有正理也】言但當順理非特不當媚竈亦不可媚於奥也○謝氏曰聖人之言遜而不迫使王孫賈而知此意不為無益使其不知亦非所以取禍【眞氏曰使賈知此意則必惕然自省平日所為咈理得罪於天者已多是乃開其悔悟之機也如不知此意亦不至觸之以招禍其言渾然圭角不露此所以為聖人之言】 ○子曰周監於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郁於六反】 監視也二代夏商也言其視二代之禮而損益之郁郁文盛貌○尹氏曰三代之禮至周大備夫子美其文而從之【輔氏曰先王之制與氣數相為始終而前後相為損益固非一人一日之所能致也三代之禮至周大備則以氣數至此極盛而前後相承互為損益至此而始集其大成也夫子美其文而從之豈茍云乎哉】 ○子入太廟每事問或曰孰謂鄹人之子知禮乎入太廟每事問子聞之曰是禮也【大音泰鄹側留反】 大廟魯周公廟此蓋孔子始仕之時入而助祭也【或問何以知其為始仕時曰以所稱鄹人之子者觀之則其為少賤之時無疑矣】鄹魯邑名孔子父叔梁紇嘗為其邑大夫孔子自少以知禮聞故或人因此而譏之孔子言是禮者敬謹之至乃所以為禮也○尹氏曰禮者敬而已矣雖知亦問謹之至也其為敬莫大於此謂之不知禮者豈足以知孔子哉【陳氏曰此章須於聖人敬謹之至處玩聖人氣象○蔡氏曰聖人聦明睿知固無所不知然亦但知其理而已若夫制度器數之末掌之有司者聖人前此未之見安得而盡知之若已經講論討究知禮之器物與夫登降拜跪之節及今方見之亦須復問然後為審也】 ○子曰射不主皮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為去聲】 射不主皮鄉射禮文為力不同科孔子解禮之意如此也皮革也布侯而棲革於其中以為的所謂鵠也科等也古者射以觀德但主於中而不主於貫革蓋以人之力有强弱不同等也【語錄曰射之本意也是要得貫革只是大射之禮主於觀德却不全是裸股肱決射御厎人只要内志正外體直取其中不專取其力爾○黄氏曰主於中而不主於貫革則古人射但求其中鵠而已雖矢不沒而墜於地亦不害其為中也曰如此則古人之射但為文具而已乎曰非也射者固所以觀德而亦所以禦侮也男子之生桑弧蓬矢以射天地四方則射者凡人之皆有事焉者也射於百步之外而力足以至之亦豈非力哉不主於皮亦未嘗以貫革為非也取其中而貫與不貫不論耳若主於貫革則惟有力者可與於射而無力者不得與則世之善射者亦寡矣不主於貫革則人人皆可射其强有力者足以貫革其力不足者雖不能貫革於百步之外亦豈不能貫革於數十步之内哉如是則不惟足以觀德而亦可以禦侮也】記曰武王克商散軍郊射而貫革之射息正此謂也周衰禮廢列國兵爭復尚貫革故孔子歎之【輔氏曰時平則射以觀德世亂則射主貫革二者固各有所冝然貫革之射可暫而不可常武王之事是也此可見聖人之仁心周衰禮廢列國兵爭貫革之射遂將習以為常此夫子所以嘆之】○楊氏曰中可以學而能力不可以强而至聖人言古之道所以正今之失 ○子貢欲去告朔之餼羊 告朔之禮古者天子常以季冬頒來歲十二月之朔于諸侯諸侯受而藏之祖廟月朔則以特羊告廟請而行之【語錄曰特羊乃專特之特非牛也特牲用特皆是特用一牛非指特為牛也○輔氏曰諸侯受天子所頒之朔而藏於祖廟所以敬天子也月朔則以特羊告廟請而行之所以敬先祖也】餼生牲也魯自文公始不視朔而有司猶供此羊故子貢欲去之 子曰賜也爾愛其羊我愛其禮 愛猶惜也子貢蓋惜其無實而妄費然禮雖廢羊存猶得以識之而可復焉若并去其羊則此禮遂亡矣孔子所以惜之【語錄曰常人只是屑屑惜那小費聖人心却將那小費不當事所惜者是禮】○楊氏曰告朔諸侯所以禀命於君親禮之大者魯不視朔矣然羊存則告朔之名未泯而其實因可舉此夫子所以惜之也 ○子曰事君盡禮人以為諂也 黄氏曰孔子於事君之禮非有所加也如是而後盡爾時人不能反以為諂故孔子言之以明禮之當然也【黄氏名祖舜三山人○愚謂禮只是儀節如拜下禮也今拜乎上泰也雖違衆吾從下如此等處聖人必至禮而止故曰盡豈於禮之外又有加益哉當時君弱臣强事上簡慢反以為諂爾】○程子曰聖人事君盡禮當時以為諂若他人言之必曰我事君盡禮小人以為諂而孔子之言止於如此聖人道大德宏此亦可見 ○定公問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對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 定公魯君名宋二者皆理之當然各欲自盡而已○呂氏曰使臣不患其不忠患禮之不至事君不患其無禮患忠之不足尹氏曰君臣以義合者也故君使臣以禮則臣事君以忠【或問呂尹氏之說曰呂氏以君臣各盡其道而言言之正也尹氏則為君而言之爾若為臣而言則曰君之使臣雖不以禮而臣之事君亦豈可以不忠也哉○語錄曰尹氏就人君而言則如此說但道理亦是如此自是人主不善遇之則下面人不盡心如孟子所謂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道理是如此○愚謂呂氏患不忠之說所以明君臣當各盡其分而不可有交相責之意也尹氏以則字介乎其間似若舉一而廢一然夫子之言因定公而發恐亦有此意專以警為君者也】 ○子曰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樂音洛】 關雎周南國風詩之首篇也淫者樂之過而失其正者也傷者哀之過而害於和者也【輔氏曰失其正以理言也害於和以氣言也○黄氏曰樂氣盈哀氣鬱盈而過則濫溢故淫鬱而深則哀怨故傷發於天理之公則盈而不淫鬱而不傷發於人欲之私則淫而傷矣】關雎之詩言后妃之德宜配君子求之未得則不能無寤寐反側之憂求而得之則宜其有琴瑟鍾鼓之樂蓋其憂雖深而不害於和其樂雖盛而不失其正故夫子稱之如此欲學者玩其辭審其音而有以識其性情之正也【語錄曰憂止於展轉反側是不傷也若憂愁哭泣則傷矣樂止於琴瑟鍾鼓是不淫也若沉湎淫泆則淫矣是得性情之正○問詩人之情性如此抑詩之辭意如此曰也是有那情性方有那辭氣聲音○輔氏曰哀樂情之發也心不宰焉則流於傷與淫而不自知矣關雎之詩感於性發於情而宰於心者也其形於聲詩播諸音樂皆得其和且正焉故學者能玩其辭審其音則可以識其性情之正後世音雖不傳學者能玩其辭而有得焉則詩之敎猶為不廢也○胡氏曰觀詩之法原其情性玩其詞語審其聲音而已今情性難知聲音不傳惟詞語可以玩味耳詩集傳以關雎為宮中人所作蓋其欲得賢妃以配文王方其未得也寤寐反側以致其憂思之深矣然未至於悲怨則不傷也及其得之也琴瑟鍾鼓以宣其和樂之至矣然未至於沈湎則不淫也因其詞語即可以知其情性至於播於長言被之筦則聲音亦可以略見矣】 ○哀公問社於宰我宰我對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栢周人以栗曰使民戰栗 宰我孔子弟子名子【魯人】三代之社不同者古者立社各樹其土之所宜木以為主也【語錄曰問不知以木造主還便以樹為主曰看古人意思只以樹為社主使神依焉如今人說神樹之類○輔氏曰此註疏說也孔安國註云凡建邦立社各以其所宜之木孔穎達正義云夏都安邑宜松商都亳宜柏周都豐鎬宜栗謂用其木以為社主而朱子又嘗取沙隨程氏說云古者社以木為主今以石為主非古也愚案以石易木不知其所從始然地道敏樹則植木為主宜也想後世以木有榮枯故易用石耳○胡氏曰周禮大司徒設其社稷之壝各以其野之所宜木此章之解因周制而知夏商之亦然也】戰栗恐懼貌宰我又言周所以用栗之意如此豈以古者戮人於社故附會其說與【輔氏曰書甘誓云弗用命戮於社蓋古者建國宗廟在左社稷在右左陽也右陰也陰主殺行軍則載社主以行弗用命則戮之於社也】 子聞之曰成事不說遂事不諫旣往不咎 遂事謂事雖未成而勢不能已者【輔氏曰微子之不諫商紂百里奚之不諫虞公近之蓋知其勢之不能已諫之終無益也】孔子以宰我所對非立社之本意又啓時君殺伐之心而其言已出不可復救故歴言此以深責之欲使謹其後也○尹氏曰古者各以所宜木名其社非取義於木也宰我不知而妄對故夫子責之【輔氏曰莊子書有櫟社漢書有枌榆社皆是以木名社也後旣易之以石則不復名之矣○又曰宰我在言語之科然觀此戰栗之對則失於鑿流於妄者或不能免大凡己所未曉之事而妄言以語人不惟無益而失已欺人之弊有不可勝言者又況導人以殺戮之事哉此夫子所以深責之也】 ○子曰管仲之器小哉 管仲齊大夫名夷吾相桓公霸諸侯器小言其不知聖賢大學之道故局量褊淺規模卑狹不能正身脩德以致主於王道【語錄曰局量褊淺是他容受不去了容受不去則富貴能淫之貧賤能移之威武能屈之矣規模是就他施設處說○又曰局量是言其資質規模是言其所為○黄氏曰局量指其心之蘊蓄而言規模指其事之發見而言心者器之體事者器之用褊淺卑狹一體一用無非小也不能正身修德則心之所向可知不能致主於王道則事之所就可知局量褊淺則規模必卑狹未有不能正身修德而能致主於王道也○輔氏曰其所以不能正身修德以致主於王道者蓋以其局量褊淺規模卑狹故也而其所以局量褊淺規模卑狹者又以其不知聖賢大學之道局於資禀牿於物欲而不能盡此心之量此性之體故也○陳氏曰局量是就身上言局是格局其所有處量是度量其所藴處規模是就事業言其所施設處局量褊淺故不能正身修德好奢而犯禮規模卑狹故不能致主於王道僅相桓公霸諸侯而已二者蓋兼内外體用之說以為器小之證亦略有先後但不可分開了○胡氏曰局量規模以器言褊淺卑狹以小言不知聖賢大學之道所以器小也本之不立也不能正身修德以致主於王道器小之驗也效之不至也無是本則無是效矣○又曰初以局量為度量後因學者有問而欲更度為識今定作局豈以局有器之義而識為疎邪一字之精嚴如此學者豈可疎略而觀之哉】 或曰管仲儉乎曰管氏有三歸官事不攝焉得儉【焉於䖍反】或人蓋疑器小之為儉三歸臺名事見說苑【或問三歸之為臺名曰說苑謂管仲築三歸之臺而韓非亦曰桓公使管仲有三歸之家是其證也曰舊說婦人謂嫁曰歸三歸云者一娶三姓而備九女如諸侯之制也且雖臺名安知不以處是人而名之乎曰若此則為僭上失禮與塞門反坫同科矣今夫子但以為不儉則亦但為極臺觀之侈而未至於僭也】攝兼也家臣不能具官一人常兼數事管仲不然皆言其侈 然則管仲知禮乎曰邦君樹塞門管氏亦樹塞門邦君為兩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禮孰不知禮【好去聲坫丁念反】 或人又疑不儉為知禮【或問或人聞小器而以為儉則似矣聞其不儉而遽以為知禮何哉曰世方尊管仲之功而不敢議其失故以為凡管仲之所為則是禮之所存矣又方文勝故徒知儉而不及者之為非禮而不知奢而過者之尤失禮也】屏謂之樹塞猶蔽也設屏於門以蔽内外也【愚謂古者人君别内外於門樹屏以蔽塞之蓋小牆當門中也禮天子外屏諸侯内屛大夫以簾士以帷】好謂好會坫在兩楹之間獻酬飲畢則反爵於其上【愚謂古者諸侯與鄰國為好會主君獻賓賓筵前受爵飲畢反此虚爵於坫上於西階上拜主人於阼階上答拜賓於坫取爵洗爵酌以酢主人主人受爵飲畢反此虛爵於坫上主人阼階上拜賓答拜是賓主飲畢反爵於坫上也大夫則無之】此皆諸侯之禮而管仲僭之不知禮也○愚謂孔子譏管仲之器小其旨深矣【輔氏曰器小兩字該括盡管仲所為故言其旨深】或人不知而疑其儉故斥其奢以明其非儉或又疑其知禮故又斥其僭以明其不知禮蓋雖不復明言小器之所以然而其所以小者於此亦可見矣故程子曰奢而犯禮其器之小可知蓋器大則自知禮而無此失矣此言當深味也【輔氏曰器大則天下之物不足以動其心而唯吾義理之是行自然不至於奢而犯禮也蓋奢而犯禮便是他裏面着不得見些些小功業便已驚天動地所以肆然犯禮無所忌也○胡氏曰奢者其器之小而盈也犯禮者其器之盈而溢也】蘇氏曰自脩身正家以及於國則其本深其及者遠是謂大器揚雄所謂大器猶規矩準繩先自治而後治人者是也管仲三歸反坫桓公内嬖六人而霸天下其本固已淺矣管仲死桓公薨天下不復宗齊【蘇氏名軾眉山人○語錄曰只為他本領淺只做得九合諸侯一匡天下之功三歸反坫等用處皆小】楊氏曰夫子大管仲之功而小其器蓋非王佐之才雖能合諸侯正天下其器不足稱也道學不明而王霸之略混為一途故聞管仲之器小則疑其為儉以不儉告之則又疑其知禮蓋世方以詭遇為功而不知為之範則不悟其小宜矣【語錄曰恐混為一途之下少些曲折蓋當時人但見有箇管仲更不敢擬議他故疑器小之為儉又疑不儉之為知禮○輔氏曰大其功所以從衆而揚其善也小其器所以即事而名其實也○又曰才與器皆生於氣質其所能為者謂之才其所能受者謂之器仲之才雖足以合諸侯正天下而其器之小不能大其受局於器奪於欲是以奢而犯禮茍免幸濟而其所成就者亦如此之卑也使仲而嘗學於聖人之門知大學之道而從事焉則其器之小者可以大而其才之能為者亦將光明盛大雖伊周事業可以立致矣○又曰以器小為儉退一步以求其美也以不儉為知禮進一步以求其美也一進一退而終欲成仲之美蓋當時道學不明功利是騖人已眩惑於管仲之功而不敢議其失矣○陳氏曰如楊氏說得不知大學本領所以局量褊淺處楊氏說得不能致主於王道所以規模卑狹處須兼二說通看乃備其義】 ○子語魯大師樂曰樂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從之純如也皦如也繹如也以成【語去聲大音泰從音縱】 語告也【胡氏曰不待其問而告之也】大師樂官名時音樂廢闕故孔子敎之翕合也【胡氏曰樂作而不合則不備】從放也純和也【陳氏曰純則相濟如一而和○胡氏曰翕合則易至於迫蹙故放之而欲其和】皦明也【陳氏曰皦則節奏分明而不相陵奪○胡氏曰旣和而不明則無别】繹相續不絶也【胡氏曰旣别而不相連續則無貫通之妙】成樂之一終也【胡氏曰翕而純純而皦皦而繹其次第如此周而復始故謂之一成】○謝氏曰五音六律不具不足以為樂翕如言其合也五音合矣清濁高下如五味之相濟而後和故曰純如合而和矣欲其無相奪倫故曰皦如然豈宮自宮而商自商乎不相反而相連如貫珠可也故曰繹如也以成【輔氏曰夫子之言樂首尾具舉節目分明非其心通黙會何以及此又得謝氏發明之詳可不玩其說以求樂之義哉】 ○儀封人請見曰君子之至於斯也吾未嘗不得見也從者見之出曰二三子何患於喪乎天下之無道也久矣天將以夫子為木鐸【請見見之之見賢遍反從喪皆去聲】 儀衞邑封人掌封疆之官【胡氏曰封人周官名掌為畿封而殖之左氏傳所謂頴谷封人祭封人蕭封人皆典封疆在邊邑者也】蓋賢而隱於下位者也【胡氏曰封人有請見之心則非若沮溺之狷介自高矣自言其得見君子之多則所聞已不淺狹矣雖其見聖人而請問之辭不傳然意象和平進退從容旣出而語門人之語亦深得其大致則賢者而隱於下位者也】君子謂當時賢者至此皆得見之自言其平日不見絶於賢者而求以自通也見之謂通使得見喪謂失位去國禮曰喪欲速貧是也【或問諸家皆以喪為斯文之喪子獨以為失位之喪何也曰此劉侍讀之說而蘇氏因之得其指矣蓋封人亦曰何患於喪而已固未有以知其為斯文之喪且當是時夫子固無恙也二三子又何患於斯文之喪乎】木鐸金口木舌施政敎時所振以警衆者也【胡氏曰明堂位言振木鐸于朝】言亂極當治天必將使夫子得位設敎不久失位也封人一見夫子而遽以是稱之其所得於觀感之間者深矣【語錄曰儀封人與夫子說話皆不可考但此人辭氣最好必是箇賢有德之人一見夫子其觀感之間必有所見故為此言○輔氏曰聖人德容之盛觀之者固當知所敬愛矣然封人之賛夫子則因所見以驗所聞即其已然而得其將然不惟有以見聖人之當乎天而又有以知天之不能違乎聖人也其得於觀感之際可謂深矣豈他人所能及哉】或曰木鐸所以徇于道路言天使夫子失位周流四方以行其敎如木鐸之徇于道路也【輔氏曰本說意實而味長後說意巧而味短】 ○子謂韶盡美矣又盡善也謂武盡美矣未盡善也韶舜樂武武王樂美者聲容之盛善者美之實也【語錄曰美如人生得好善則其中有德行耳以樂論之其聲音節奏與功德相稱可謂美矣善則是那美之實○又曰實是美之所以然處且如織出絹與布雖皆好然布終不若絹之好○輔氏曰聲容言樂之聲舞之容也美之實則謂其聲容之所以美○陳氏曰美以功言善以德言集註已分明○胡氏曰美者善之著善者美之實】舜紹堯致治武王伐紂救民其功一也故其樂皆盡美【胡氏曰盡美者韶武各盡其美蓋韶盡揖遜繼紹之美武盡發揚蹈厲之美】然舜之德性之也又以揖遜而有天下武王之德反之也又以征誅而得天下故其實有不同者【語錄曰性之反之也要尋他本身上來自是不同使舜當武王時畢竟更强似大武使武王當舜時必不及韶樂好○又曰舜之德如此又撞着好時節武王徳不及舜又撞着不好時節○又曰德有淺深有幸不幸舜性之武王反之自有淺深舜以揖遜武以征伐征伐雖是應天順人自是有不盡美處今若要强說舜武同道也不得必欲美舜而貶武也不得舜武不同正如孟子言伯夷伊尹之於孔子不同至謂得百里之地而君之皆能以朝諸侯有天下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不為是則同也舜武同異正如此故武王之德雖比舜有淺深而治功亦不多爭韶武之樂正是聖人一箇影子要得因此以觀其心○又曰舜之德性之武王反之是他身上事與揖遜征伐不相干但舜處武王時畢竟又别○陳氏曰揖遜征伐乃所遇之時不同非干性反之故○問性反與樂何相干曰樂雖由外作却與本人意思相合便是德之影子不可謂不相干也○蔡氏曰或疑性之反之之說頗遠於樂殊不知樂觀其深矣若不原其性之反之之異亦何以觀其深】○程子曰成湯放桀惟有慙德武王亦然故未盡善堯舜湯武其揆一也征伐非其所欲所遇之時然爾【語錄曰問使舜遇湯武之時不知如何曰只怕舜盛德人自歸之若是大負固不得已也須征伐如伐苗是也○輔氏曰舜武王之樂雖其實有不同者然聖人至公無我之心順天應人之舉則其揆一也故成湯之德為有慚武王之樂未盡善皆所遇之時然耳】 ○子曰居上不寛為禮不敬臨喪不哀吾何以觀之哉居上主於愛人故以寛為本為禮以敬為本臨喪以哀為本旣無其本則以何者而觀其所行之得失哉【語錄曰有其本方可就其本上看他得失厚薄若無其本更看箇甚麽○又曰如寛便有過不及哀便有淺深敬便有至不至須是有上面這箇物事方始就這箇見得他得失○陳氏曰觀字有辨明兩件厎意此三者是根本切要處可以觀人之得失若無其本則其他末處無可以觀其得失矣】 里仁第四 凡二十六章 子曰里仁為美擇不處仁焉得知【處上聲焉於䖍反知去聲】 里有仁厚之俗為美【語錄曰如今有箇鄉村人淳厚便是那鄉村好】擇里而不居於是焉則失其是非之本心而不得為知矣【或問孟子嘗引以明擇術之意今直以擇鄉言何也曰以文義考之則擇云者不復指言所擇而特因上句以為文恐聖人本意止於如此而孟子姑借此以明彼耳○黄氏曰道無精粗凡所當然無非道也居必擇鄉居之道也薫陶染習以成其德賙䘏保愛以全其生此豈細故哉學者不可以擇里為粗而必欲以擇術之言為精也】 ○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處約不可以長處樂仁者安仁知者利仁【樂音洛知去聲】 約窮困也利猶貪也蓋深知篤好而必欲得之也【輔氏曰知者之於仁猶小人之貪利皆深喻篤好故必欲得之蓋天理人欲同行而異情小人能移為惡之心以為善則何有哉】不仁之人失其本心久約必濫久樂必淫【語錄曰問旣是失其本心則便解濫淫而必以久言之何故曰也有時下未肯恁地做厎聖人說話穩而今說道他不仁則約便濫樂便淫也有不便恁地厎○黄氏曰本心者天理之公失其本心則人欲之私為之主矣徇人欲之私豈能久處約長處樂乎○輔氏曰濫謂濫溢為非淫謂淫佚自失不仁之人失其本心則以物為我逐物變遷好惡生於瞬息之間欣厭起於不旋踵之後曰濫曰淫蓋有不期然而然者】惟仁者則安其仁而無適不然知者則利於仁而不易所守蓋雖深淺之不同然皆非外物所能奪矣【輔氏曰仁者安其仁而無適不然如地之安靜而無物不體無時不然知者利於仁而不易所守則所謂知而弗去者是也知者知而不去仁者常而不已○陳氏曰仁者智者之能處約樂只於安利處便見蓋仁者安其仁而無適不安久處約亦安長處樂亦安如舜飯糗茹草若將終身及被袗鼓琴若固有之殊不以約樂為事視外事若無有也知者貪仁如嗜利而不易所守在富貴不能淫在貧賤不能移故久處約長處樂皆確然不為外物所奪○蔡氏曰仁知雖皆非外物所能奪然人之資禀亦自不同有得仁之深者有得知之深者加學問之功則知者亦可以至於仁然欲至於仁亦未有不由於知也○愚謂安仁者心與仁為一故曰其知者心與仁猶二也故曰於】○謝氏曰仁者心無内外遠近精粗之間非有所存而自不亡非有所理而自不亂如目視而耳聽手持而足行也知者謂之有所見則可謂之有所得則未可有所存斯不亡有所理斯不亂未能無意也安仁則一利仁則二安仁者非顔閔以上去聖人為不遠不知此味也諸子雖有卓越之才謂之見道不惑則可然未免於利之也【語錄曰問遠近精粗之間曰亦只是内外意思吾心渾然一理無内外遠近精粗這分别極通透謝氏此說他人所不到○又曰利仁貪利為之未要做遠厎且就近厎做未要做精厎且就粗厎做○問安仁者非顔閔以上不知此味便是聖人之事乎曰是到顔閔地位知得此味猶未到安處也○陳氏曰内外以身分别内是裏面外是外面遠近以所在言近是目前處遠是千里之外極天所覆處精粗以事言精是入細厎事粗是至粗鄙厎事仁者之心日用間渾是天理流行無一處不該無一物不貫何有内外遠近精粗之間若見得仁分明此等處自曉然矣○輔氏曰仁體事而無不在故心無内外遠近精粗之異我固有之自然而然非有所存而自不亡言其體也非有所理而自不亂言其用也其動以天不待於使故如目視而耳聽手持而足行此安仁之事非顔閔以上去聖人不遠者不知此味也知者之知足以知夫仁然未能得之於已也有所操存則其體斯不亡有所經理則其用斯不亂此意少解則不能不失之此利仁之事所謂諸子雖有卓越之才謂之見道不惑則可然未免於利之也諸子蓋指孔門羣弟子由賜以下諸人也○又曰安仁則純乎義理仁即我也我即仁也故一利仁則心知欲仁守而勿失於仁猶有間也故二○莆田黄氏曰仁者心存隨處皆仁如源清看如何流出皆清也更不待計較安排其體常存其用各當如目視耳聽手持足行動者便自然相應】 ○子曰惟仁者能好人能惡人【好惡皆去聲】 惟之為言獨也蓋無私心然後好惡當於理【輔氏曰仁者心之德純是義理才有纎豪私欲便是不仁不仁則其好惡自然與義理相違悖矣○胡氏曰好其所是惡其所非人之至情也然有一私意雜乎其間則憎而不知其善愛而不知其惡者有矣故好惡當理惟仁者能之仁者之心渾然天理無一豪私噫其心之所好理之所當好其心之所惡理之所當惡也】程子所謂得其公正是也【或問公正之說曰公者心之平也正者理之得也一言之中體用備矣○語錄曰惟公然後能正公是箇廣大無私意正是箇無所偏主處○又曰程子只着箇公正兩字解這處怕人理會不得故以無私心解公字好惡當於理解正字有人好惡當於理而未必無私心有人無私心而好惡又未必當於理惟仁者旣無私心而好惡又當於理○又曰而今人多連看公正二字其實公自是公正自是正這兩箇字相少不得公是心裏公正是好惡得來當理茍公而不正則其好惡必不能皆當乎理正而不公則切切然於事物之間求其是而心却不公所以此兩字不可少一○黄氏曰謂之得其公正則是一好一惡皆有以得夫至公至正而非私非邪所以為能好惡也仁者無私欲所以見於好惡者得其公仁者皆天理所以見於好惡者得其正○陳氏曰二字固須兼盡然亦相因非截然二物更須知雖無私心茍不合正理亦私也雖或當理茍未能無私心亦未得為當理也○輔氏曰公以心言正以事言心公則所好所惡之事皆得其正○胡氏曰公者即無私心之謂正者即好惡當於理之謂無私心體也好惡當於理用也有是體則有是用也】○游氏曰好善而惡惡天下之同情然人每失其正者心有所繫而不能自克也惟仁者無私心所以能好惡也【輔氏曰好善惡惡雖天下之同情然人每失其正者不能致知誠意而有所累于心故也方其好善也而有不好者拒之於内方其惡惡也而有不惡者引之於中所以卒至於倒行逆施好其所惡惡其所好而無所不至矣】 ○子曰茍志於仁矣無惡也【惡如字】 茍誠也【胡氏曰茍字有二義有以茍且為言者茍合茍美之類是也有以誠實為言者此章及茍子不欲之類是也】志者心之所之也其心誠在於仁則必無為惡之事矣【語錄曰纔志仁時便無惡若間斷不志仁時惡又生○黄氏曰人心不可兩用志於此必遺於彼所患者無其志耳況仁者此心之全德誠志於仁則必先存此心天理之公而去其人欲之私惡念何自而生乎○永嘉陳氏曰此是君子小人分路猶向東行人一心向東去無復有回轉向西之理西行人亦然】○楊氏曰茍志於仁未必無過舉也然而為惡則無矣【通書解義曰有心悖理謂之惡無心失理謂之過○語錄曰惡是誠中形外過是偶然過差○輔氏曰過舉謂或用意過當或資質之偏或氣壹之動志無惡則志為之主也志在於仁則思慮自不到於惡上矣又安得志於為惡哉】 ○子曰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惡去聲】不以其道得之謂不當得而得之【或問君子而有非道以得富貴者何也曰是亦一時不期而得之非語其平日之素行也蓋如孔子主我衞卿可得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之類耳○黄氏曰世之得貧賤之道多矣如不守繩檢博奕鬬狠奢侈縱肆者所以取貧賤之道不以其道者謂無此等事而為水火盗賊陷於刑戮之類以致貧賤皆非以得貧賤之道而得之】然於富貴則不處於貧賤則不去君子之審富貴而安貧賤也如此【語錄曰得富貴須是審茍不以其道決是不可受他厎得貧賤却要安我雖是不當得不可於上面計較云我不當得貧賤有汲汲求去之心○又曰今人大率於利雖不當得亦瞑然受之若有害則必以為不當得而求去之便不是君子則於富貴之來須是審而處之於貧賤則不問當得與不當得但當安而受之不求去也】 君子去仁惡乎成名【惡平聲】 言君子所以為君子以其仁也【輔氏曰君子者成德之名而仁者心之全德也故惟仁然後可以名君子】若貪富貴而厭貧賤則是自離其仁而無君子之實矣何所成其名乎【輔氏曰貪字正與審字相悖厭字正與安字相反審富貴而安貧賤則義理勝而物欲不行必如是然後可以為仁不然則是自離其仁而無君子之實矣尚何以成君子之名乎○胡氏曰仁者君子之實無其實則何以成其名哉】 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造七到反沛音貝】 終食者一飯之頃造次急遽茍且之時顚沛傾覆流離之際【語錄曰問茍且莫只就人情上說否曰茍且是時暫處茍可以坐茍可以立令此心常存非如大賓大祭時也問曾子易簀莫是茍且時否曰此正是顚沛之時那時已不可扶持要如此坐也不能得】蓋君子之不去乎仁如此不但富貴貧賤取舎之間而已也○言君子為仁自富貴貧賤取舎之間以至於終食造次顚沛之頃無時無處而不用其力也【語錄曰聖人之意不獨是教人於富貴貧賤處做工夫須是到終食顛沛造次都用功方可○輔氏曰道理無處不有無時不然君子為仁豈可不無時無處而用其力哉】然取舎之分明然後存養之功密存養之功密則其取舎之分益明矣【輔氏曰取舎之分在外所謂審富貴而安貧賤是也而實有助於内存養之功在内所謂無終食造次顛沛之違是也而實有益於外故取舎之分明則存養之功愈精密而無違闕之處存養之功密則取舎之分愈明白而無疑似之差○蔡氏曰審富貴安貧賤是立大根本處終食不違造次顚沛必於是是入細存養處學者固不可不加存養之功然若不先立此根本則亦無以為存養之地也】 ○子曰我未見好仁者惡不仁者好仁者無以尚之惡不仁者其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好惡皆去聲】夫子自言未見好仁者惡不仁者【問好仁者必惡不仁惡不仁者必好仁二者並行而不相悖聖人必於好惡上分輕重何也永嘉陳氏曰性各有偏重顔子正是好仁之人豈不能惡不仁只緣好仁意思勝如惡不仁孟子正是惡不仁豈不能好仁只緣惡不仁意思勝如好仁故各於偏重處成就】蓋好仁者眞知仁之可好故天下之物無以加之【語錄曰旣是好仁便知得他無以加此若是説我好仁又却好財好色物皆有好便是不曾好仁若果好仁便須天下之物皆無以過之】惡不仁者眞知不仁之可惡故其所以為仁者必能絶去不仁之事而不使少有及於其身【語錄曰惡不仁如惡惡臭唯恐惡臭之及吾身也其眞箇惡他如此非是且如此惡他後又却不惡他也】此皆成德之事故難得而見之也【胡氏曰好仁而知天下之善無以加則所行皆仁矣惡不仁而使天下之惡不相及則所行無不仁矣故皆得為成德之事○蔡氏曰好仁者天資溫和寛厚惟知仁之可好舉天下之物無以尚之惡不仁者天資剛毅勁直眞知不仁之可惡惟恐不仁者得以加其身若論資質則惡不仁者不如好仁者之渾然若論工夫則好仁者不如惡不仁者之有力要之皆成德之事本無優劣此夫子所以嘆其未見也】 有能一日用其力於仁矣乎我未見力不足者 言好仁惡不仁者雖不可見然或有人果能一日奮然用力於仁則我又未見其力有不足者【輔氏曰此以理言所以開人進善之路也】蓋為仁在己欲之則是而志之所至氣必至焉【語錄曰志如大將一般指揮一出三軍皆隨只怕志不立若能立志氣自由我使人出來恁地萎萎衰衰恁地柔弱亦只是志不立志立自是奮發敢為這氣便生志在這裏氣便在這裏】故仁雖難能而至之亦易也 蓋有之矣我未之見也 蓋疑辭有之謂有用力而力不足者蓋人之氣質不同故疑亦容或有此昏弱之甚欲進而不能者但我偶未之見耳【語錄曰問旣曰用力亦安有昏弱欲進而不能者曰有這般人其初用力非不切至到中間自是欲進不能夫子所謂力不足者中道而廢正說此等人○輔氏曰此以事言所以決人用力之機也旣言有能一日用其力於仁矣乎我未之見也又曰蓋有用力而力不足者但我偶未見之耳其言抑磨厲反復嘆嗟言有盡而意無窮所以勉學者之為仁至矣】蓋不敢終以為易而又歎人之莫肯用力於仁也【語錄曰聖人只是甚言用力者之難得用力之好者固未之見到資稟昏弱欲進而不能者亦未之見可見用力者之難得也】○此章言仁之成德雖難其人然學者茍能實用其力則亦無不可至之理但用力而不至者今亦未見其人焉此夫子所以反覆而歎息之也【胡氏曰此章三言未見而意實相承初言成德者之難得次言用力者之難得末又言用力而力不足者亦難得也語意反復無非欲學者因是以自警而用其力焉耳】 ○子曰人之過也各於其黨觀過斯知仁矣 黨類也程子曰人之過也各於其類君子常失於厚小人常失於薄君子過於愛小人過於忍【文集曰程子止是舉一隅耳若君子過於廉小人過於貪君子過於介小人過於通之類皆是亦不止於四者而己○語錄曰君子過於厚與愛雖然是過然亦是從那仁中來血脉未至斷絶若小人過於薄與忍則與仁之血脉已是斷絶謂之仁可乎○又曰厚與愛必竟是仁上發來其苗脉可見○黄氏曰人之有過必有其類者氣質心術之不同也因其所過之類而觀之則其人之氣質心術可見故雖有過而不害其為仁也非謂必欲伺人之過而觀其仁蓋以人雖有過不可以其過而忽之於此而觀其類乃所以得其用心之微也○問不知合君子小人之過觀之則可以知仁還是君子小人各自於其過處觀之永嘉陳氏曰過於厚處即其仁可知過於薄處即其不仁可知觀其人之過可以知其仁不仁矣中含不仁字】尹氏曰於此觀之則人之仁不仁可知矣【黄氏曰觀其所入是何黨類而仁不仁可知○輔氏曰此章但謂仁者之過若不仁之過又何觀哉故引尹氏之說以結之○蔡氏曰經只說知仁尹氏乃以仁不仁言蓋推程子之說也詳味程子之意似非専指一人而言乃是通論人之所以有過皆是隨其所偏或厚或薄或愛或忍就其發處之偏而觀之則過於厚過於愛者固可以知仁而過於薄過於忍者亦可以因其不仁而知仁矣細玩聖經渾涵宏博但曰人之過也各於其黨而厚薄愛忍自無不包但曰觀過而觀人自觀自無不備但曰斯知仁而仁與不仁皆在其中矣蓋聖人就人隱微偏過處指以示人欲使求仁之功愈密而愈無滲漏是雖因此可以知仁而亦非謂必如此而後可以知仁也】○吳氏曰後漢吳祐謂掾以親故受汙辱之名所謂觀過知仁是也愚案此亦但言人雖有過猶可即此而知其厚薄非謂必俟其有過而後賢否可知也【輔氏曰人情於人之過失多不致察故夫子發此觀過知仁之說耳却非是說欲知人賢否必須俟其有過而後可觀也】 ○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 道者事物當然之理茍得聞之則生順死安無復遺恨矣【語錄曰道只是事物當然之理只是尋箇是處大者易曉於細微曲折人須自辨認取若見得道理分曉生固好死亦不妨不然生也不濟事死也枉死○又曰問雖死亦安無有遺恨曰死亦是道理黄氏曰事物當然之理即道也合事物當然之理而緫言之亦道也口耳誦說即聞也物無不格而理】 【無不通亦聞也此所謂聞物無不格理無不通之謂也○輔氏曰父子有親則於父子之間順矣君臣有義則於君臣之間順矣夫婦有别則夫婦順矣長幼有序則長幼順矣朋友有信則朋友順矣推而至於應事接物之際各得其理則無適而非順矣豈復有不足之憾哉生盡其順則死得其安如曾子易簀是也不如是則不安矣○胡氏曰夫子但以夕死為可而今兼生順言之者惟其生順而後死安也果能朝有所聞必不肯置身於一豪不順之地生旣能順則雖死可也】朝夕所以甚言其時之近○程子曰言人不可以不知道茍得聞道雖死可也【語錄曰此聞是知得到信得及方是聞道故雖死可也若以聽人之說為聞道若如此便死亦可謂枉死了○又曰所謂聞道亦不止知得一理須是知得多有箇透徹處至此雖便死也不妨】又曰皆實理也人知而信者為難死生亦大矣非誠有所得豈以夕死為可乎【或問朝聞夕死得無近於釋氏之說曰吾之所謂道者君臣父子夫婦昆弟朋友當然之實理也彼之所謂道則以此為幻為妄而絶滅之以求其所謂清淨寂滅者也人事當然之實理乃人之所以為人而不可以不聞者故朝聞之而夕死亦可以無所憾若彼之所謂清淨寂滅者則初無所效於人生之日用其急於聞之者特懼夫死之將至而欲倚是以敵之耳是以為吾之說者行法俟命而不求知死為彼之說者坐亡立脫變見萬端而卒無補於世敎之萬分也程子專以實理為說其旨亦深切矣○語錄曰知後須要得得後方信得篤】 ○子曰士志於道而恥惡衣惡食者未足與議也心欲求道而以口體之奉不若人為恥其識趣之卑陋甚矣何足與議於道哉【或問恥惡衣惡食者其為未免於求飽求安之累者乎曰此固然也然求飽與安者猶有以適乎口體之實也此則非以其不可衣且食也特以其不美於觀聽而自恧焉蓋其識致卑凡又在求飽與安者之下矣志於道而猶不免乎是焉則其志亦何足言哉○輔氏曰士志於道則舉天下之物不足以動其心所知日高明所造日廣大與之議道則足以發其精微盡其曲折若猶以口體之奉不若人為恥則其識趣之卑陋可知矣尚何足與議夫道哉】○程子曰志於道而心役乎外何足與議也【語錄曰程子只於本文添一兩字看着似平淡若是子細去窮究其味深長○陳氏曰志方求而未眞有得安保其無外役以分之○葉氏曰心一而已役於物則害於道篤於道則忘於物天理人欲消長之機聖人之所深辨而學者之所當加察也】 ○子曰君子之於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適丁歴反比必二反】 適專主也春秋傳曰吾誰適從是也莫不肯也比從也○謝氏曰適可也莫不可也無可無不可茍無道以主之不幾於猖狂自恣乎此佛老之學所以自謂心無所住而能應變而卒得罪於聖人也聖人之學不然於無可無不可之間有義存焉然則君子之心果有所倚乎【語錄曰聖人不說道可不說道不可但看義如何耳佛老則皆不睹是我要道可便是可我要道不可便是不可只由在我說得○又曰君子之心果有所倚乎只是把心去看是與不是○輔氏曰適為專主莫為不肯正也謝氏以適為可者謂其專主於可也適與莫相反旣以適為可故以莫為不可也○又曰道是體義是用義是就事上言前且緫言之故以體言而曰道又析言之故以用言而曰義○又曰聖人之學以道為言而隨事應變有義存焉則雖若有倚而實無所倚蓋道義變動不居未嘗有所倚着故也○又曰君子之心果有所倚乎此是活句蓋欲學者深思而自得之也大抵無適無莫而不主於義則猖狂妄行無適無莫義之與比則步步着實自然無倚也○胡氏曰適旣釋為專主矣與謝氏可也之義甚不類然適與莫對以適為心之所專主則莫非所主矣主之者必意之所可則不主者必所不可矣字訓雖殊而義則相通】 ○子曰君子懷德小人懷土君子懷刑小人懷惠懷思念也懷德謂存其固有之善懷土謂溺其所處之安懷刑謂畏法懷惠謂貪利君子小人趣向不同公私之間而已矣【輔氏曰懐德謂存乎是心固有之善懐土謂溺乎此身所處之安懐刑謂畏法如管仲所謂畏威如疾禮記所謂畏法令者皆是也人能如此亦可謂善有違條礙貫厎事能不做亦大好了懷惠謂貪利茍得而不復知有所謂義理者也】○尹氏曰樂善惡不善所以為君子茍安務得所以為小人【或問懷刑之為惡不善曰樂善惡不善猶曰好仁惡不仁也必以刑為言則猶管仲所謂畏威如疾申公巫臣所謂愼罰務去之之謂耳○語錄曰此是君子小人相對說尹氏之說得之若一串說厎便添兩箇則字惠字下又着添字○輔氏曰樂善惡不善心之公也茍安務得欲之流也】 ○子曰放於利而行多怨【放上聲】 孔氏曰放依也多怨謂多取怨【孔氏名安國西漢人孔子十一世孫】○程子曰欲利於己必害於人故多怨【輔氏曰凡事須要自家安利則自然不恤它人故必至於害人而多怨】 ○子曰能以禮讓為國乎何有不能以禮讓為國如禮何 讓者禮之實也【語錄曰問辭遜之端發於本心之誠然故曰讓是禮之實曰是玉帛交錯固是禮之文擎跽曲拳升降俛仰也只是禮之文皆可以偽為惟是辭遜方是禮之實這却偽不得○又曰讓者譬如凡事寧就自家身上抉出些箇辭尊居卑辭多受少厎意思方是禮之實○黄氏曰禮有實有文以所有而遜與人此非虚文乃實事也實字只當如此看○陳氏曰此一句最切乃以心言眞能如此則自足以興起國人之心矣】何有言不難也言有禮之實以為國則何難之有不然則其禮文雖具亦且無如之何矣【輔氏曰若無其實而徒相與於繁文末節之間則亦無如禮何矣○蔡氏曰集註言讓者禮之實又言禮文雖具蓋實字與文字相對發於辭遜之心見於辭尊居卑辭多受少者禮之實也從事乎繁文末節而形於跪拜俯伏者特禮之文耳以禮之實為國則一國興遜其為國也何有若徒從事於繁文末節之間亦偽而已矣其如禮何哉】而況於為國乎 ○子曰不患無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已知求為可知也所以立謂所以立乎其位者可知謂可以見知之實○程子曰君子求其在已者而已矣【黄氏曰所以立乎位之道有可知之實求諸已也患無位患莫已知求諸人也求諸已而在人者有不得在我無憾矣求諸人而在己者有不足祗足以自愧而已○輔氏曰人情惟患無位耳君子則以立乎其位者為患人情惟患莫已知耳君子則以無可知之實為患此正為己之學也】 ○子曰參乎吾道一以貫之曾子曰唯【參所金反唯上聲】參乎者呼曾子之名而告之【胡氏曰以子出門人問觀之當時侍坐必非一人獨呼曾子而語之蓋唯曾子為能達此也】貫通也唯者應之速而無疑者也【愚謂禮曰先生召無諾唯而起所以唯為應之速】聖人之心渾然一理而泛應曲當用各不同【胡氏曰此一章之大旨也渾然一理者純亦不已無豪髮之間斷在學者則為忠在夫子則為一在天地則為至誠無息也泛應曲當者酬酢萬變無不合乎理在學者則為恕在夫子則為貫在天地則為萬物各得其所也】曾子於其用處蓋已隨事精察而力行之但未知其體之一爾【語錄曰問曾子未知其體之一曰它逐件去理會問與禮到人情委曲處無不講究其初見一事只是一事百件事是百件事得夫子一㸃醒百件事只是一件事許多般様只一心流出曾子至此方信得是一箇道理○又曰曾子先於孔子之所以敎者日用之常禮文之細莫不學來惟未知其本出於一貫耳○又曰它只見得一事一理不知只是一理○又曰問曾子未知體之一處恐但能行其粗而未造其精曰聖人所以發用流行處皆此一理豈有精粗政如水相似田中也是此水池中也是此水溝中也是此水海中也是此水不成說海中水是精它處水是粗豈有此理緣它見聖人用處皆能隨事精察力行不過但見得聖人之用不同而不知實皆此理流行之妙且如事君忠是此理事親孝也是此理交朋友也是此理以至精粗小大之事皆此一理貫通之○胡氏曰一即體貫即用體隱而用顯故用可見學者之所能知體不可見非學之至者不能知也】夫子知其眞積力久將有所得是以呼而告之曾子果能黙契其指即應之速而無疑也【或問一貫之指夫子不俟曾子之問而呼以告之曾子無所問辨而唯焉以對何也曰曾子之學主於誠身其於聖人一言一行之際蓋無不詳視審記而力行之也至是則其積之久行之熟日用之間所以應物處事者各有條理而無不盡矣所未達者特未知反求其本而得夫衆理之所自來然其下學之功亦至而將有以上達矣夫子於此蓋得之眉睫之間也故不俟其問而呼以告之若曰吾之所謂道者雖有精粗小大内外本末之殊然其所以為道者則一而已矣曾子之心於是豁然而有以得夫衆理之所自來者故無所復疑而直應曰唯蓋不唯無待於問辨而亦不容有所稱賛也○輔氏曰曾子平日於聖人應事接物處一一精察而力行之然其所以未知體之一者想見聖人只敎他去事事物物上做工夫而曾子之心思亦未嘗到那上只是着實踐履將去至此而眞積力久亦將融會貫通自有所得故夫子才略提省他他便自能黙契其指也】 子出門人問曰何謂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盡已之謂忠推已之謂恕【文集曰盡已推已皆是賢人之事但以二者自相對待便見體用之意盡已是體上工夫推己是用上工夫○語錄曰忠者盡已之心無少偽妄恕者推已及物各得其所欲○陳氏曰忠是就心說是盡已之心無不眞實者恕是就待人接物處說只是推己心之所眞實者以及人物而已】而已矣者竭盡而無餘之詞也【胡氏曰所以止其妄意高遠之弊非姑為假託之辭也】夫子之一理渾然而泛應曲當譬則天地之至誠無息而萬物各得其所也自此之外固無餘法而亦無待於推矣【語錄曰自此之外固無餘法便是那竭盡無餘之謂聖人只是箇忠只是箇恕更無餘法學者則須推之聖人則不消如此只是箇至誠無息萬物得所是也○問推只是推巳之推否更無餘法是一理之外更無其他否曰聖人之忠恕自别不可將做尋常忠恕字看問恕必須是推若不須推便是仁了曰聖人本不可說是忠恕曾子假借來說要之天地是一箇無心厎忠恕聖人是一個無為厎忠恕學者是一箇着力厎忠恕學者之忠恕方正定是忠恕○陳氏曰詳集註所謂自此之外更無餘法而亦無待於推矣繫之天地至誠無息而萬物各得其所之下則更無餘法是言已盡之意應至誠無息句亦無待於推是應萬物各得其所意○輔氏曰一理渾然而泛應曲當者聖人之體用也至誠無息而萬物各得其所者天地之體用也聖人之體用與天地為一則至矣盡矣不可以有加也故曰自此之外固無餘法皆自然而然莫之為而為莫之致而致故曰亦無待於推矣】曾子有見於此而難言之故借學者盡己推己之目以著明之欲人之易曉也【語錄曰一貫譬是天然厎花為是天然厎難說故把忠恕來說恰如把做厎花形容那天然厎花】蓋至誠無息者道之體也萬殊之所以一本也萬物各得其所者道之用也一本之所以萬殊也以此觀之一以貫之之實可見矣【語錄曰忠恕只是體用猶形影要除一箇不得○又曰以其必於此而本焉故曰道之體以其必由是而之焉故曰道之用○問若把做體用說恐成兩截曰說體用便只是一物如人渾身便是體口裏說話便是用不成說話厎是箇物事渾身又是一箇物事萬殊便是這一本一本便是那萬殊○又曰忠者一理也恕便是條貫萬殊皆自此出來雖萬殊却只一理所謂貫也○又曰一本是統會處萬殊是流行處在天道言之一本則是元氣之於萬物有日月星辰昆蟲草木之不同而只是一氣之所生萬殊則是日月星辰昆蟲草木之所得而生一箇自是一箇模様在人事言之則一理之於萬事有君臣父子兄弟朋友動息洒掃應對之不同而只是此理之所貫萬殊則是君臣父子兄弟朋友之所當於道者一箇是一箇道理其實只是一本○又曰而今不是一本處難認是萬殊處難認如何就萬殊上見得皆有恰好處○又曰到這裏只見一本萬殊不見其他○輔氏曰此又獨舉天地之體用而釋之也雖不言聖人之體用而聖人之體用亦在其中矣故直言道之體道之用而已亦不復明言天地也萬殊之所以一本者指用之出於體謂萬殊之實出於一本也一本之所以萬殊者指體之散於用謂一本之實散於萬殊也指用之出於體指體之散於用則一以貫之之實可見矣】或曰中心為忠如心為恕於義亦通【語錄曰此語見周禮疏○又曰如比也比自家心推將去○輔氏曰中心為忠謂中心所有本無一豪之不盡也如心為恕謂如我之心而推之於外無彼此之間也心存於中則自無不盡如心而推則自然及物】○程子曰以己及物仁也推己及物恕也違道不遠是也忠恕一以貫之忠者天道恕者人道忠者無妄恕者所以行乎忠也忠者體恕者用大本達道也此與違道不遠異者動以天爾【或問天亦盡己之心而推以及物乎曰此以天道著人事取其理之屬乎是者而分之耳若天之目然而無外則又何己之盡而有待乎推以及物邪亦曰其本體者在人則謂之忠由是而在物者在人則謂之恕耳曰推程子動以天之云者則聖人之忠恕為動以天而賢人之忠恕為動以人矣而又以忠為天道恕為人道何邪且盡己推己均有涉乎人為又何以有天人之分邪曰彼以聖賢而分也此以内外而分也盡己雖涉乎人為然為之在己而非有接於物也從横錯綜見其並行而不相悖者焉則於此無所疑矣○語錄曰以己是自然流出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是太極自然流出來不待安排布置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懐之是聖人心上自然流出來與天一般推己却要着力○又曰以己及物是大賢以上聖人之事聖人是因我這裏有那意思便去及人如未飢未見得天下之飢未寒未見得天下之寒因我之飢寒便見得天下之飢寒自然恁地去及他便是以己及物如賢人以下知得我是要恁地想人亦要恁地而今不可不敎他恁地三反五折便是推已及物只是爭箇自然與不自然○又曰天道是體人道是用動以天之天只是自然○又曰忠是自然恕是隨事應接略假人為所以有天人之辨○又曰此天却是與人對之天若言動以天也天即是理之自然○又曰集註中舉程子第一甚好非明道不能得到自忠恕一以貫之以後至違道不遠動以天住乃說一以貫之之忠恕其曰此與違道不遠異者動以天爾何也蓋此數句乃動以天爾如推己及物違道不遠則動以人爾問如此則有學者之忠恕曰聖人不消言恕故集註云此借學者之事而言○又曰曾子忠恕與子思忠恕不同曾子忠恕是天子思尚是在人○又曰論着忠恕名義自合依子思忠恕違道不遠是也曾子所説却是移上一階説聖人之忠恕到程子又移上一階說天地之忠恕其實只一箇忠恕須自看敎有許多等級分明○黄氏曰今且把違道不遠之忠恕來看便分曉聖人之忠恕天道也學者便是人道也如何又說忠是天道恕是人道以聖人去比學者聖人之忠是天之天聖人之恕是天之人學者之忠是人之天學者之恕是人之人畢竟忠喚做體便是近那未發處故雖學者亦有箇天恕喚做用便是推出外去了雖聖人亦有箇人忠只是盡自家心便較易恕是逐一去做便着力○又曰旣以天人分忠恕後獨言動以天者蓋忠則全是天恕字則有些子人所以言忠天道恕人道學者之忠恕皆人聖人之忠恕皆天所以言動以天○輔氏曰違道不遠者學者之忠恕也動以天者聖人之忠恕也曾子一貫之忠恕雖借學者之事而言其所以異者只是動以天爾所謂動以天爾者蓋於忠上已全盡了不待推而自然及物也如所謂以已及物仁也此則夫子之一貫所謂動以天也○陳氏曰程子說忠恕以大本達道為言只是借中庸四字言之耳其意自不同蓋中之為大本是專指未發處言之此忠之為大本則是就心之存主處眞實無妄處言徹首徹尾無閒於巳發未發也○永嘉陳氏曰仁者已私銷盡中無障礙故說已即人便在不待以類而推所謂以已及物也恕者方欲滌除已私尚有障礙因已而後及人必待以類而推所謂推已及物也仁恕用心皆是與物公共意思但仁者見得快恕者見得遲耳○又曰忠恕是對立道理故以體用言其體無妄故言天其用推行故言人天人之分體用之謂也○愚謂程子欲人識得恕字之本義故先言仁恕之别蓋仁是恕之充極而至者以已及物聖人之事一以貫之之恕也即所謂仁也推已及物學者之事違道不遠之恕也只可謂之恕】又曰維天之命於穆不已忠也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恕也【語錄曰維天之命於穆不已此是不待盡而忠也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此是不待推而恕也○又曰維天之命於穆不已亦只是以這實理流行發生萬物牛得之而為牛馬得之而為馬草木得之而為草木○又曰各正性命各得其性命之正○黄氏曰不已便是盡厎意各正便是推厎意天下雷行物與無妄是一箇物與它一箇無妄皆是恕厎意但它自然恁地流行不息在學者却須是盡他是自然恁地箇箇恰好不費力在學者却須是推○輔氏曰只是一箇道理但天地聖人是自然學者是勉强而然若合天人而言之則維天之命於穆不巳忠也有少私意便是己便是有不盡也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恕也有少差錯便是不正便是不恕也○陳氏曰天豈能盡已推已此只是言其理都一般耳維天之命元而亨亨而利利而貞貞而復元萬古循環無一息之停只是一箇眞實無妄道理而萬物各具此以生洪纎高下各正其所賦受之性命此天之忠恕也】又曰聖人敎人各因其才吾道一以貫之唯曾子為能達此孔子所以告之也曾子告門人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亦猶夫子之告曾子也中庸所謂忠恕違道不遠斯乃下學上達之義【或問下學上達之義曰此謂中庸之言欲學者之下學乎忠恕而上達乎道也若此章之云則聖人之事而非有等級之可言矣○語錄曰忠恕違道不遠此乃略下敎人之意下學而上達也○輔氏曰聖賢之於人雖有敎無類然其為敎也不陵節而施必因其才而篤焉故夫子之告曾子與曾子之告門人其意一也然曾子聞夫子之言則曰唯門人聞曾子之言則不領也是則夫子曾子之告則同而曾子門人之聞則異也】 ○子曰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 喻猶曉也【或問喻之義曰心解通達則其幾微曲折無不盡矣○胡氏曰喻者精微曲折不待思惟而曉然於胷中也人之一心至虚至靈萬物皆備無所不通者即其本體也雖至昏至愚蔽其本體隨其意之所趨亦有所通曉焉此君子小人所以皆有所喻也】義者天理之所宜利者人情之所欲【陳氏曰天理所宜者只是當然而然無所為而然也人情所欲者只是不當然而然有所為而然也○輔氏曰天理之所宜謂義理之所當然人情之所欲謂人情之所欲得】○程子曰君子之於義猶小人之於利也唯其深喻是以篤好【語錄曰君子之於義見得委曲透徹故自樂為小人之於利亦是於曲折纎悉間都理會得故亦深好之】楊氏曰君子有舎生而取義者以利言之則人之所欲無甚於生所惡無甚於死孰肯舎生而取義哉其所喻者義而已不知利之為利故也小人反是【輔氏曰楊氏說最明切夫死生亦大矣自人情之所欲言之則孰肯舎生而取義哉彼君子之所以獨能如是者蓋其心唯知義之不可違而不知利之為可欲故也不知利之為利者則以其平日心只在義上未嘗到利上是以不知其為可欲耳夫如是然後能舎生以取義不然天理人欲方交戰而並行乃欲臨時而加決擇焉則終亦必亡而已矣】 ○子曰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内自省也【省悉井反】 思齊者冀已亦有是善内自省者恐已亦有是惡【語錄曰問見人之賢者知其德行之可尊可貴則必思我亦有是善天之所賦未嘗虧欠何以不若於人必須勇猛精進求其必至於可尊可貴之地見不賢者則知彼是情欲汨沒所以至此必須惕然省察恐已亦有是惡潛伏於内不自知覺將為小人之歸此言君子當反求諸身如此曰然】○胡氏曰見人之善惡不同而無不反諸身者則不徒羡人而甘自棄不徒責人而忘自責矣【輔氏曰羡人而甘自棄則不復勉於善責人而忘自責則不復改其惡不勉其善不改其惡則終必為小人而已大抵人心之明賢否固有所不能遁然徒見之而不反諸身以致其思齊内省之誠則無益於我非所謂為已之學近思之方也】 ○子曰事父母幾諫見志不從又敬不違勞而不怨此章與内則之言相表裏幾微也微諌所謂父母有過下氣怡色柔聲以諫也【語錄曰幾微也只是漸漸細密諫不恁峻暴硬要䦨截○胡氏曰子之事親主於愛雖父母有過不容不諫然必由愛心以發乃可故下氣怡色柔聲皆深愛之形見者也所以謂幾微而諫不敢顯然直遂其已意也】見志不從又敬不違所謂諫若不入起敬起孝悅則復諫也【語錄曰不違是主那諫上說敬已是順了又須委曲作道理以諫不違去了那幾諫之意也○又曰又敬不違者上不違微諫之意恐唐突以觸父母之怒下不違欲諌之心務欲置父母於無過之地其心心念念只在於此若見父母之不從恐觸其怒遂止而不諫者非也務欲必諫遂至觸其怒亦非也】勞而不怨所謂與其得罪於鄉黨州閭寧熟諫父母怒不悅而撻之流血不敢疾怨起敬起孝也【語錄曰問集註舉内則將來說勞而不怨禮記說勞字似作勞力說如何曰諫了又諫被撻至於流血可謂勞矣所謂父母喜之愛而不忘父母惡之勞而不怨勞只是一般勞】 ○子曰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 遠遊則去親遠而為日久定省曠而音問疎不惟已之思親不置亦恐親之念我不忘也遊必有方如已告云之東即不敢更適西欲親必知已之所在而無憂召已則必至而無失也【輔氏曰詳味其言非身歴之不能盡其精微曲折之意如此事親者宜深體而力行之】范氏曰子能以父母之心為心則孝矣【輔氏曰父母在為子者遠遊固不可而近遊亦當有方遠遊與無方皆非父母之所欲於其子者子能以父母之心為心則自不到如此矣○胡氏曰遠遊特事之至淺近者耳惟能即是而推之則可以貽親之憂者皆不敢為矣故范氏之說深得其旨】 ○子曰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 胡氏曰已見首篇此蓋復出而逸其半也【愚謂所謂逸其半者必兼觀志觀行二語而後可以究其義】 ○子曰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則以喜一則以懼知猶記憶也【胡氏曰謂念念在此而不能忘也】常知父母之年則旣喜其壽又懼其衰而於愛日之誠自有不能已者【語錄曰只是這一事上旣喜其壽又懼其來日之無多微差些却是兩事矣○胡氏曰所謂愛日正恐其日之不足而事親之道欲無所不盡其至也】 ○子曰古者言之不出恥躬之不逮也 言古者以見今之不然逮及也行不及言可恥之甚古者所以不出其言為此故也【語錄曰此章要在恥字上若是無恥厎人未曾做得一分便說十分矣】○范氏曰君子之於言也不得已而後出之非言之難而行之難也人唯其不行也是以輕言之言之如其所行行之如其所言則出諸其口必不易矣【語錄曰范氏說最好只緣胡亂輕易說了便把行不當事非踐履到厎烏能言及此】 ○子曰以約失之者鮮矣【鮮上聲】 謝氏曰不侈然以自放之謂約【文集曰約有収斂近裏着實之意非徒簡而已○輔氏曰約與放正相反約則守於規矩之中放則逸乎規矩之外且天理有則而不流人欲横流而無止故以約失之者少】尹氏曰凡事約則鮮失非止謂儉約也【語錄曰凡事要約約厎自是少失或曰恐失之吝嗇如何曰這約字又不如此只是凡事自収斂若是吝嗇又當放開這箇要人自稱量】 ○子曰君子欲訥於言而敏於行【行去聲】 謝氏曰放言易故欲訥力行難故欲敏【語錄曰問凡事言時易行時難言懼其易故欲訥訥者言之難出諸口也行懼其難故欲敏敏者力行而不惰也曰然】○胡氏曰自吾道一貫至此十章疑皆曾子門人所記也【輔氏曰曾子之學主於誠身又以孝聞於聖門而此十章皆反身切已為孝之道是以疑其然也】 ○子曰德不孤必有鄰 鄰猶親也德不孤立必以類應故有德者必有其類從之如居之有鄰也【語錄曰有如此之德必有如此之類應】 ○子游曰事君數斯辱矣朋友數斯疏矣【數色角反】 程子曰數煩數也胡氏曰事君諫不行則當去導友善不納則當止至於煩瀆則言者輕聽者厭矣是以求榮而反辱求親而反疏也【文集曰胡氏說盡人情○語錄曰問胡氏似專主諫而言恐交際之間如諂媚之類亦是數不止是諫曰若說交際煩處數自是求媚之人則索性是不好厎事了是不消說以諫而數者却是意善而事未善耳聖人特言之以警學者】范氏曰君臣朋友皆以義合故其事同也 論語纂疏卷二 <經部,四書類,四書纂疏__論語纂疏>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纂疏卷三 宋 趙順孫 撰 朱子集註 公冶長第五 此篇皆論古今人物賢否得失蓋格物窮理之一端也【愚謂他人之是否若非切己之實然借是以分辨形以剖析豪氂在人者旣明則在己者亦明矣所以爲格物窮理之一端】凡二十七章胡氏以爲疑多子貢之徒所記云【愚謂子貢方人故疑此篇多其徒所記然無左驗故止爲疑詞而無決詞云】 子謂公冶長可妻也雖在縲絏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妻去聲下同縲力追反絏息列反】 公冶長孔子弟子【魯人一云齊人】妻爲之妻也縲黒索也絏攣也古者獄中以黒索拘攣罪人長之爲人無所考而夫子稱其可妻其必有以取之矣又言其人雖嘗陷於縲絏之中而非其罪則固無害於可妻也夫有罪無罪在我而已豈以自外至者爲榮辱哉【輔氏曰所貴於無罪者謂在我無得罪之道也所慮於有罪者謂在我有得罪之事也在我無得罪之道而不幸罪有自外來何足以爲辱在我有得罪之事雖或幸免其罪於外何足以爲榮故君子有隱微之過於暗室屋漏之中則其心愧恥若撻于市不幸而遇無妄之災則雖市朝之刑裔夷之竄皆安之而無恧也】 子謂南容邦有道不廢邦無道免於刑戮以其兄之子妻之 南容孔子弟子居南宫名縚又名括字子容諡敬叔孟懿子之兄也不廢言必見用也以其謹於言行故能見用於治朝免禍於亂世也【語録曰觀其三復白圭便是能謹其言行者那有道是君子道長之時必不廢棄邦無道是小人得志以陷害君子之時能謹其言行必不陷於刑戮○愚謂南容三復白圭其所謹者言耳而集註稱其謹於言行蓋言行相爲表裏能謹其言亦謹行之大端也】事又見第十一篇○或曰公冶長之賢不及南容故聖人以其子妻長而以兄子妻容蓋厚於兄而薄於己也程子曰此以己之私心窺聖人也凡人避嫌者皆内不足也聖人自至公何避嫌之有況嫁女必量其才而求配尤不當有所避也若孔子之事則其年之長㓜時之先後皆不可知唯以爲避嫌則大不可避嫌之事賢者且不爲況聖人乎【語録曰聖人正大道理合做處便做何用避嫌程子所謂年之長㓜時之先後正是解或人之説未必當時如此大抵二人都是好人可託或先是見公冶長遂將女妻他後來見南容亦是箇好人又把兄之女妻之看來文勢恐是孔子之女年長先嫁兄之女少在後嫁亦未可知○問若是有一項合委曲而不可以直遂者這不可以爲避嫌曰是道理合如此如避嫌者却是又怕人道如何這却是私意○輔氏曰凡嫁女必量其才以求配婦人亦當以才言乎曰才生於氣凡能有爲者才也婦人亦有所當爲之事茍能爲之豈獨不以才言乎○又曰古謂妻爲夫配者多矣而夫亦可以言配乎曰配合也妻齊也夫婦固皆可以配言矣】 ○子謂子賤君子哉若人魯無君子者斯焉取斯【焉於䖍反】子賤孔子弟子姓宓名不齊【魯人】上斯斯此人下斯斯此德子賤蓋能尊賢取友以成其德者【輔氏曰子賤爲單父宰所父事者三人所兄事者五人所友者十一人皆敎子賤以治人之事則其能尊師取友以成其德者可知矣】故夫子旣嘆其賢而又言若魯無君子則此人何所取以成此德乎因以見魯之多賢也○蘇氏曰稱人之善必本其父兄師友厚之至也【愚謂稱人之善己可言厚又推本其父兄師友之善則是厚之又厚故曰厚之至】 ○子貢問曰賜也何如子曰女噐也曰何器也曰瑚璉也【女音汝瑚音胡璉力展反】 器者有用之成材【胡氏曰器者各適其用而不相通此以爲有用之成材者因下文瑚璉而加重其詞耳】夏曰瑚商曰璉周曰簠簋皆宗廟盛黍稷之器而飾以玉器之貴重而華美者也【輔氏曰一等是器而瑚璉爲宗廟之器是器之貴重者也而又飾以玉是器之華美者也】子貢見孔子以君子許子賤故以已爲問而孔子告之以此然則子貢雖未至於不器其亦器之貴者歟【或問集註言器者有用之成材又言未至於不器然則夫子女器之言抑之不同如此何也曰當時答問不稱其可用之實今較其輕重則誠與稱子賤者有等差耳○語録曰子貢是器之貴者可以爲貴用與賤者之器不同然畢竟只是器非不器也○問子貢得爲器之貴者而未至於不器不知是合下無規模抑是後來欠工夫曰是合下稟得偏了】 ○或曰雍也仁而不佞 雍孔子弟子姓冉字仲弓【魯人】佞口才也【語録曰佞只是捷給便口者】仲弓爲人重厚簡黙【輔氏曰仲弓從事於敬恕以求仁在徳行之科而夫子稱其可使南面今或者又以不佞爲慊則決非務外而事口者故以爲重厚簡黙也】而時人以佞爲賢【輔氏曰人情徇外而不事内求名而不務實故以佞爲賢】故美其優於德而病其短於才也 子曰焉用佞禦人以口給屢憎於人不知其仁焉用佞【焉於䖍反】 禦當也猶應答也【胡氏曰禦如禦人於國門之禦故云當也】給辦也憎惡也言何用佞乎佞人所以應答人者但以口取辦而無情實徒多爲人所憎惡爾【語録曰是他說得大驚小怪被他驚嚇者豈不惡之○輔氏曰佞人恃口以禦人浮淺躁妄發言成文雖若可聽然其情實則未必如此心口既不相副自然招尤而取憎也】我雖未知仲弓之仁然其不佞乃所以為賢不足以為病也再言焉用佞所以深曉之○或疑仲弓之賢而夫子不許其仁何也曰仁道至大非全體而不息者不足以當之【語録曰所謂全體者合下全具比心更無一物之雜不息則未嘗休息而置之無用處全體似箇卓子四脚若三脚便是不全不息是常用他或置之僻處又被别人將去便是息此心具十全道理在若只見得九分亦不是全了所以息是私欲間之無一豪私欲方是不息○黃氏曰集註言仁曰愛之理心之德深味六字則仁之道無餘藴矣至此言盡仁之道而又曰非全體而不息者不足以當之深味四字則學而求至於仁其所至之標的又昭然而可見矣或曰集註於他章引師說曰當理而無私心與此章所謂全體而不息者有以異乎曰後章據所聞於師者而言也此章即已之所見而言也此章全體二字已足以該後章五字之義加之以不息二字則又後章五字未盡之旨蓋亦因其所已聞而發其所獨得歟○輔氏曰全體言其無物不體不息言其無時不然此兩語足以盡仁之體用蓋私意一萌物我橫生則體便有虧天理閒斷則用便有息也○陳氏曰仁惟此心純是天理之公絶無一豪人欲之私以閒之乃可以當其名集註所謂全體云者非指仁之全體而言乃所以全體之也○蔡氏曰全體是天理渾然無一豪之雜不息是天理流行無一念之間愛之理心之徳六字所以訓仁之義爲甚切全體不息四字所以盡仁之道爲甚大只此十字之約不惟諸儒累千百言所莫能盡而前後聖賢所論仁字普博精深千條萬緒莫不緫㑹於此十字之中吁妙矣哉○眞氏曰仁者兼該萬善無所不備如人之頭目手足皆具然後謂之人也不息者如天地一元之氣運行於六合之間無頃刻止息所以生成萬物無有已時○又曰心之活便能運轉不息凡處人倫事物之間此心周流無碍處處皆到心死則便如鐵石凡處人倫事物之閒皆窒塞了】如顔子亞聖猶不能無違於三月之後況仲弓雖賢未及顔子聖人固不得而輕許之也 ○子使漆雕開仕對曰吾斯之未能信子說【說音恱】漆雕開孔子弟子字子若【魯人】斯指此理而言【語録曰斯只是這許多道理見於日用之間○蔡氏曰此理字宏闊恐不止是誠意正心之事凡其日用之間事君以忠事父以孝無非此理也】信謂眞知其如此而無豪髪之疑也【語録曰信是於這箇道理上見得透全無些子疑處】開自言未能如此未可以治人故夫子恱其篤志【語録曰開能指此理而言便是心目之間已有所見末能信者未能眞知其實方欲進進不已又要眞知 到眞實無妄之地此夫子所以恱其篤志也】○程子曰漆雕開已見大意故夫子說之【語録曰大意便是本初處若不見得大意如何下手作工夫若已見得大意而不下手作工夫亦不可○又曰斯者非大意而何若推其極只是性蓋帝之降衷便是○又曰是他見得大了便小殺合不得○又曰規模小底易自以爲足規模大則工夫卒難了所以自謂未能信○黄氏曰大意即是大體他是見得這大體恁地了便是有一二節目處未盡得譬如白盤中一㸃黒黒盤中一㸃白不是全盤不是又如人學字且要識得一箇模様那一㸃一畫未是却有商量○胡氏曰得其大而不局於其小也】又曰古人見道分明故其言如此【或問漆雕開未能自信而程子以爲己見大意見道分明何也曰人惟不見其大者故安於小惟見之不明也故若存若亡一出一入而不自知其所至之深淺也今開之不安於小也如此則固非有以見乎其大不能矣卒然之間一言之對若目有所見而手有所指者且其驗之於身又如此其切而不容自欺也則其所見之明又爲如何哉然曰見大意則於其細微容或有所未盡曰見道分明則固未必見其反身而誠也○輔氏曰人惟見道不分明故所言含糊不決今開斷然以爲未能信未可以仕而治人故知其見道之分明也○胡氏曰謂之見道分明者凡豪釐之未信皆自知之也】謝氏曰開之學無可考然聖人使之仕必其材可以仕矣至於心術之微則一豪不自得不害其爲未信此聖人所不能知而開自知之其材可以仕而其器不安於小成他日所就其可量乎夫子所以說之也【黃氏曰謝氏說一豪不自得不害爲未信似指心之所存者而言集註言眞知如此而無豪髪之疑則專指所知而言安知未信之言非兼知行而言邪曰觀斯字之義則指斯道而爲言非指此心之志於道而言故但可以知爲言也然謂之眞知則是心理相契無復疑礙安有所存所行之未實乎故但言知而謝氏之意在其中矣○輔氏曰謝氏不言理而言心者心即理之所寓也心有一豪不自得便是於理有所未信也○又曰材見於用者心存諸中者有諸中必形於外聖人明睿所照亦何有不知者但其未信之實意味曲折不若開自知之精耳○又曰器言其志量也所見者大所知者明則其志量自然不肯安於小成其進進不已之意不至於大而化化而不知之神不止也則他日所就果可量乎○胡氏曰謝氏以材器爲言似與程子小異然所謂心術之微聖人有所不能知則其說精矣○愚謂材如木料器是材之成就者】 ○子曰道不行乗桴浮于海從我者其由與子路聞之喜子曰由也好勇過我無所取材【桴音孚從好並去聲與平聲材與裁同古字借用】 桴筏也【愚謂桴竹木所編小筏也】程子曰浮海之嘆傷天下之無賢君也子路勇於義故謂其能從已皆假設之言耳子路以爲實然而喜夫子之與己故夫子美其勇而譏其不能裁度事理以適於義也【輔氏曰聖人欲浮于海豈有憤世長往之意哉其憂時憫道之心蓋有不能自已者故程子下一嘆字又下一傷字且斷以爲假設之辭則聖人哀矜惻怛之仁藹然見於言意之表○又曰夫子謂子路之能從我正以其勇於義耳子路聞之喜使夫子而果行則子路必能從之矣故夫子以爲好勇過我蓋深美之至於裁度事理以適於義則子路有所未能蓋不惟今日遂以夫子爲必行而喜其與已而其平日之所爲多傷於剛果而不能裁以適義如率爾之對迂也之言皆是也夫子所以敎之○胡氏曰得時行道使天下無不被其澤此聖人之本心世衰道否至於無所容其身豈聖人之得已乗桴浮海雖假設之辭然傷時之不我用也如子路之勇於義不以流離困苦而二其心故謂其能從我是皆憂深思逺而形於言也子路不知夫子之本心而喜夫子之與己可謂直情徑行而無所忖度故稱其勇而譏其不能審於義也】 ○孟武伯問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 子路之於仁蓋日月至焉者或在或亡不能必其有無故以不知告之【輔氏曰諸子之於仁蓋亦勉焉而未能有諸已也故或日一至焉或月一至焉能造其域而不能久耳方其志氣清明存養不懈則是心存而有其仁及私意橫生一有間斷則是心亡而無其仁矣將以爲有則有時而無將以爲無則有時而有旣不能必其有無則以不知告之】 又問子曰由也千乗之國可使治其賦也不知其仁也【乗去聲】 賦兵也古者以田賦出兵故謂兵爲賦春秋傳所謂悉索敝賦是也言子路之才可見者如此仁則不能知也【輔氏曰才以其可以有爲者言仁則心德之全而人道之備也】 求也何如子曰求也千室之邑百乗之家可使爲之宰也不知其仁也 千室大邑百乗卿天夫之家宰邑長家臣之通號 赤也何如子曰赤也束帶立於朝可使與賓客言也不知其仁也【朝音潮】 赤孔子弟子姓公西字子華【魯人】 ○子謂子貢曰女與回也孰愈【女音汝下同】 愈勝也 對曰賜也何敢望回回也聞一以知十賜也聞一以知二一數之始十數之終二者一之對也【胡氏曰十者數之終以其究極之所至而言二者一之對以其彼此之相形而言】顔子明睿所照即始而見終子貢推測而知因此而識彼無所不說告往知來是其驗矣【語録曰顔子明睿所照子貢推測而知兩句當玩味見得優劣處顔子是眞箇見得徹頭徹尾子貢只是臆度想像恰似將一物來比竝相似只能聞一知二顔子雖是資稟純粹亦得學力所以見得理分明○又曰明睿所臨如箇明鏡在此物來畢照推測而知者如將些子火光逐些子照去推尋○問聞一知十是明睿所照若孔子則如何曰孔子又在明睿上了耳順心通無所限際○問推測而知亦是格物窮理否曰然若不格物窮理則推測箇甚底○輔氏曰顔子不假思惟如鑑照物纎豪莫遁故能即始以見終子貢須用思索循序而進以類而逹故能因此以識彼聞一知十不是知一件限定知得十件只是知得周遍始終無遺聞一知二亦不是聞一件限定知得二件只是知得通達無所執泥知得周遍始終無遺故無所不說知得通達無所執泥故告往知來然思與睿亦非兩事但有生熟之異始則思而通久則明睿生而物無遺照矣○或疑始終只是一事彼此則是兩事如此則子貢所知反似多於顔子愚謂子貢必待告往而後知來若顔子無所不說則不待告往而來無不知矣】 子曰弗如也吾與女弗如也 與許也○胡氏曰子貢方人夫子旣語以不暇又問其與回孰愈以觀其自知之如何聞一知十上知之資生知之亞也聞一知二中人以上之資學而知之之才也子貢平日以已方回見其不可企及故喻之如此夫子以其自知之明而又不難於自屈故旣然之又重許之此其所以終聞性與天道不特聞一知二而已也【輔氏曰惟是生知之聖人則全體昭著不待推廣若夫學而知之者則須居敬窮理漸漸開明固不能無淺深之異也○又曰子貢雖好方人然亦非專用心於此者其反身自省之誠蓋不能無也故其平日以己方回見其不可企及而喻之如此○又曰自屈生於自知自知之明則不容於不自屈也且自知之明則不安於己知不難於自屈則不畫於己至此夫子所以許之而子貢亦得以終有所聞也至於聞性與天道則其知亦亞於顔子矣】 ○宰予晝寢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杇也於予與何誅【朽許久反杇音汚與平聲下同】 晝寢謂當晝而寢朽腐也雕刻畫也杇鏝也【愚謂鏝一名杇塗工之作具也杇是塗之所用因謂泥牆爲杇】言其志氣昬惰敎無所施也【輔氏曰玩理以養心則志不昬以志而帥氣則氣不惰志不昬氣不惰則有受敎之地而聖人之敎可得而施也朽木不可雕糞土之牆不可杇正以喻其志氣昬惰而敎無所施耳○眞氏曰志謂心志氣謂血氣學者若能立志以自强則氣亦從之不至於怠惰如將帥之統卒有紀律有號令則士卒雖欲惰而不可得茍心志不立則未免爲氣血所使孟子曰志者氣之帥也蓋志强則氣亦强志惰則氣亦惰如將勇則士亦勇將惰則士亦惰也學者欲共昬惰之病必以立志爲先】與語辭誅責也言不足責乃所以深責之【輔氏曰聖人之責人大抵意愈深則言愈緩如此】 子曰始吾於人也聽其言而信其行今吾於人也聽其言而觀其行於予與改是【行去聲】 宰予能言而行不逮故孔子自言於予之事而改此失亦以重警之也【輔氏曰宰予以言語稱於聖門而孟子亦以爲善爲說辭然論喪則欲其短語仁則病其愚對社則失其義問五帝徳則夫予以爲非其人至此則又深責之且自言於子之事而改此失則能言而行不逮可見矣】胡氏曰子曰疑衍文不然則非一日之言也○范氏曰君子之於學惟日孜孜斃而後已惟恐其不及也宰予晝寢自棄孰甚焉故夫子責之【輔氏曰惟日孜孜古者自始學至成德無不皆然但有勉强自然之異耳故以爲斃而後已惟恐其不及也】胡氏曰宰予不能以志帥氣居然而倦是宴安之氣勝儆戒之志惰也古之聖賢未嘗不以懈惰荒寧爲懼勤勵不息自彊此孔子所以深責宰予也聽言觀行聖人不待是而後能亦非縁此而盡疑學者特因此立敎以警羣弟子使謹於言而敏於行耳【輔氏曰懈意一生便是爲氣所使古之聖賢必以懈惰荒寧爲懼勤勵不息自彊者只要這箇道理常在非是别有所作爲也要之只在収放心而已○又曰明睿所照不假於外故不待是而後能至誠與人不逆於詐故非縁此而盡疑學者仁以體物敎人不倦故因此立敎以警羣弟子也○蔡氏曰學者誠能立志以自彊則氣亦從之不至於昬惰何有於晝寢故學莫先於立志】 ○子曰吾未見剛者或對曰申棖子曰棖也慾焉得剛【焉於䖍反】 剛堅强不屈之意【語録曰壁立千仞便是剛】最人所難能者故夫子歎其未見申棖弟子姓名【魯人】慾多嗜慾也多嗜慾則不得爲剛矣○程子曰人有慾則無剛剛則不屈於慾【輔氏曰程子兩語斷置得剛慾兩字分曉】謝氏曰剛與慾正相反能勝物之謂剛故常伸於萬物之上爲物揜之謂慾故常屈於萬物之下自古有志者少無志者多冝夫子之未見也棖之慾不可知其爲人得非悻悻自好者乎故或者疑以爲剛然不知此其所以爲慾爾【語録曰凡人纔要貪這一件物事便被這物事壓得頭低了申棖想只是悻悻自好底人故當時以爲剛然不知悻悻自好只是客氣如此便有以意氣加人之意只此便是慾也○又曰剛者外面退然自守而其中不屈於慾所以爲剛悻悻者外面有崛强之貎便是有計較勝負之意此便是慾○又曰若耳之欲聲目之欲色之類皆是慾纔有些被他牽引去此中便無所主焉得剛或者以申棖爲剛必是外面悻悻自好聖人觀人直從裏面看出見得他人無所主只是色莊要人道好便是欲了安得爲剛○輔氏曰人茍逐慾則物便大已便小已小則便爲物所揜己爲物所揜則自然常屈於萬物之下惟剛則能全其天德則自然常伸於萬物之上是則無欲故能剛有志故能勝欲此謝氏所以歎自古有志者少無志者多冝夫子之未見也○胡氏曰剛則已大物小凡天下之可欲者皆不足以動之所謂伸於萬物之上是也慾則已小物大隨其意之所貪俯首下氣以求之所謂屈於萬物之下是也所以相對而相反有此則無彼也○又曰孟子集註悻悻怒意自好自愛其身也謝氏以其類乎剛而知之然自好未必如孟子之意正謂其自以爲是耳剛者平居未必不退然自守而臨事則不可易悻悻者則常有忿怒之意至臨利害則趨利而避害矣此其所以爲慾也○眞氏曰所謂勝物者謂立志堅强不爲外物所奪凡榮辱得喪禍福死生皆不足以動之如孟子所謂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勝物非剛暴恃氣求以勝人之謂也爲物揜之謂慾言陷溺於物欲之中不能自克如爲物遮覆揜遏而不能出也】 ○子貢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吾亦欲無加諸人子曰賜也非爾所及也 子貢言我所不欲人加於我之事我亦不欲以此加之於人此仁者之事不待勉强故夫子以爲非子貢所及【語録曰子貢謂此等不善底事我欲無以加於人此意可謂廣大然夫子謂非爾所及蓋是子貢工夫未到此田地學者只有箇恕字要充廣此心漸漸勉力做向前去如今便說欲無加諸人無者自然而然此等地位是本體明淨發處盡是不忍之心不待勉强乃仁者之事子貢遽作此言故夫子謂非爾所及言不可以躐等】○程子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吾亦欲無加諸人仁也施諸已而不願亦勿施於人恕也恕則子貢或能勉之仁則非所及矣【語録曰此是程子晚年看得如此分曉說出得如此明白此兩句所以分仁恕者只是生熟難易之間耳○又曰熟底是仁生底是恕自然底是仁勉强底是恕無計較無覩當底是仁有計較有覩當底是恕】愚謂無者自然而然勿者禁止之謂此所以爲仁恕之别【語録曰異處在無字與勿字上】 ○子貢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 文章德之見乎外者威儀文辭皆是也【輔氏曰威儀以德之見於容貌者言文辭以德之見於言語者言也○蔡氏曰謂之德則有本謂之見乎外則自有不容掩謂之威儀文辭皆是也則夫子之粲然有文蔚然有章者雖不外乎威儀文辭而亦不專在乎威儀文辭矣蓋其動靜語黙煥乎文章隨寓發著自無隱乎爾○眞氏曰文章二字非止於言語詞章而已聖人盛德藴於中而輝光發於外如威儀之中度語言之當理皆文也孔子稱堯曰煥乎其有文章子貢曰夫子之文章皆此之謂也至於二字之義則五色錯而成文黒白合而成章文者燦然有文之謂章者蔚然有章之謂章有條也六經論語之言文章皆取其自然形見者後世始以筆墨著述爲文與聖賢之所謂文者異矣】性者人所受之天理天道者天理自然之本體其實一理也【語録曰性便是自家底天道便是上面腦子上面有腦子下面便有許多物事徹底如此○又曰譬如一條長連底物事其流行者是天道人得之者爲性乾之元亨利貞天道也人得之則爲仁義禮智之性】言夫子之文章日見乎外固學者所共聞至於性與天道則夫子罕言之而學者有不得聞者蓋聖門敎不躐等子貢至是始得聞之而歎其美也【輔氏曰夫子之德著見於外如所謂威儀文辭者固羣弟子所共聞所共學也至於性與天道則所罕言必學者眞積力久將有所得然後告之豈有陵節躐等之敎哉○陳氏曰文章固是性天道之發然聖人敎不躐等平時只是敎人以文章到後來他位髙方語以性天道爾】○程子曰此子貢聞夫子之至論而歎美之言也 ○子路有聞未之能行唯恐有聞 前所聞者旣未及行故恐復有所聞而行之不給也【語録曰子路急於爲善惟恐行之不徹譬如人之飲食珍羞異饌羅列在前須是喫得盡方好若喫不盡也徒然子路不急於聞而急於行今人惟恐不聞旣聞得寫在䇿子上便了不解自去著工夫】○范氏曰子路聞善勇於必行門人自以爲弗及也故著之若子路可謂能用其勇矣【輔氏曰人之有勇用於非所當用者多矣而子路之勇乃獨用之於力行夫善可不謂之能用其勇乎】 ○子貢問曰孔文子何以謂之文也子曰敏而好學不恥下問是以謂之文也【好去聲】 孔文子衛大夫名圉凡人性敏者多不好學位髙者多恥下問故諡法有以勤學好問爲文者蓋亦人所難也孔圉得諡爲文以此而已○蘇氏曰孔文子使太叔疾出其妻而妻之疾通於初妻之娣文子怒將攻之訪於仲尼仲尼不對命駕而行疾奔宋文子使疾弟遺室孔姞其爲人如此而諡曰文此子貢之所以疑而問也孔子不没其善言能如此亦足以爲文矣非經天緯地之文也【語録曰問孔文子孔姞之事如此不好便敏而好學不恥下問濟得甚事而聖人取之何也曰古人諡法甚寛所謂節以壹惠言只有一善亦取之節者節畧而取其一善也孔文子固是不好只敏學下問亦是他好處○又曰經天緯地是有文理一横一直皆有文理故謂之文孔文子之文是其小者】 ○子謂子産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已也恭其事上也敬其養民也惠其使民也義 子産鄭大夫公孫僑恭謙遜也敬謹恪也【輔氏曰首篇已釋恭爲莊敬而此又釋爲謙遜者恭敬謙遜皆禮之端縁此下有其事上也敬一句故以謙遜釋恭字謹恪釋敬字蓋謙遜乃恭之實而於行已爲切謹恪乃敬之實而於事上爲冝也】惠愛利也使民義如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廬井有伍之類【語録曰義字有剛斷之義其養民則惠及使民則義惠字與義字相反便見得子産之政不專在於寛就都鄙有章處看見得義字在子産上不在民上○又曰有章是一都一鄙各有規矩有服是衣冠服用皆有等級髙卑○輔氏曰田有封洫謂封疆也洫溝也廬井有伍謂廬舎也九夫爲井使五家相保】○呉氏曰數其事而責之者其所善者多也臧文仲不仁者三不知者三是也數其事而稱之者猶有所未至也子産有君子之道四焉是也今或以一言蓋一人一事蓋一時皆非也【輔氏曰文仲子産非有優劣所善者多即是君子之道四焉猶有未至即是不仁三不知三○又曰以一言蓋一人一事蓋一時此最學者之病蓋心麄氣使然也大凡人言亦有說得是者亦有說得非者事亦有做得是者亦有做得非者儻或性情不治心麄氣暴則恱其是者遂不知其非惡其非者遂不察其是唯聖人之心如明鏡如止水妍醜不相掩而好惡適其平所論孔文子與子産兩章皆當如此】 ○子曰晏平仲善與人交久而敬之 晏平仲齊大夫名嬰程子曰人交久則敬衰久而能敬所以爲善【輔氏曰人之常情交際之初誰獨無是恭敬之心哉但久而䙝狎則慢易生而敬心漸漸衰息矣惟平仲之與人交雖久而敬心不衰故夫子以爲善】 ○子曰臧文仲居蔡山節藻梲何如其知也【恱章恱反知去聲】臧文仲魯大夫臧孫氏名辰居猶藏也蔡大也節柱頭斗拱也藻水草名梲梁上短柱也蓋爲藏之室而刻山於節畫藻於梲也【愚謂刻山於節者謂刻鏤柱頭爲斗拱形如山也畫藻於梲者謂畫梁上短柱爲藻文也】當時以文仲爲知孔子言其不務民義而諂瀆鬼神如此安得爲知春秋傳所謂作虛器即此事也【語録曰山節藻梲恐只是華飾不見得其制度如何今夫子只譏其不知便未是僣所謂作虛器而已大夫不藏禮家乃因此立說○又曰如臧文仲人皆以爲知聖人便說道他旣惑於鬼神安得爲知蓋卜筮之事聖人固欲使民信之然從蓍之地須自有箇合當底去處今文仲乃爲山節藻梲以藏之便是他箇心一向倒在十筮上面了如何得謂之知古說多道他是僭若是僭則不止謂之不知便是不仁了聖人今只說他不知便是只主不知而言也】○張子曰山節藻梲爲藏之室祀爰居之義同歸於不知冝矣【張子名載長安人○輔氏曰傳譏文仲不知者三祀爰居居其一今山節藻梲爲藏之室即是祀爰居之義故同歸於不知也】 ○子張問曰令尹子文三仕爲令尹無喜色三巳之無愠色舊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何如子曰忠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知如字焉於䖍反】 令尹官名楚上卿執政者也子文姓鬬名榖於莵其爲人也喜怒不形物我無間知有其國而不知有其身其忠盛矣故子張疑其仁【黃氏曰喜怒不形釋三仕三已物我無間釋舊政告新知有其國而不知有其身通釋上兩節】然其所以三仕三巳而告新令尹者未知其皆出於天理而無人欲之私也是以夫子但許其忠而未許其仁也【語録曰三仕三巳所以不得爲仁蓋不知其事是如何三仕之中是有無合當仕否三已之中又不知有無合當巳否○問三仕無喜三巳無愠全無私欲何以識破他有私處曰也不曽識破但是夫子旣不許之以仁必是三仕三已之間猶或有未善也】 崔子弑齊君陳文子有馬十乗棄而違之至於他邦則曰猶吾大夫崔子也違之之一邦則又曰猶吾大夫崔子也違之何如子曰清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乗去聲】 崔子齊大夫名杼齊君莊公名光陳文子亦齊大夫名須無十乗四十匹也違去也文子潔身去亂可謂清矣然未知其心果見義理之當然而能脫然無所累乎抑不得已於利害之私而猶未免於怨悔也故孔子特許其清而不許其仁○愚聞之師曰當理而無私心則仁矣【語録曰有人好惡當理而未必無私心有人無私心而好惡又未必當於理惟仁者旣無私心而好惡又當於理○黄氏曰當理而無私心合分作兩句看事雖當理有一豪私意雜乎其間則是雖無私心而非理之正事皆當理又無私心則可謂之仁人○輔氏曰當理以事言無私心以心言事當於理而心無或私則體用一源内外無間如天道流行而物生咸遂此所以謂之仁其先言當理而後言無私心者蓋又指其事而言之也○陳氏曰仁一也而言之不同以理言則心徳之全而天理之公也以心言則此心純是天理之公而無一豪人欲之私者是也以事言則當理而無私心之謂若顔子仲弓子路冉有公西華及憲問等章之所謂仁則以此心純是天理之公而無一豪人欲之私者言之若三仁夷齊與子文文子等章之所謂仁則以當理而無私心者言之終以心言者是以平日統體言之也以事言者是於臨事變也因以觀其心體之云爾非姑指一事而言其實亦非有二義也】今以是而觀二子之事雖其制行之髙若不可及然皆未有以見其必當於理而眞無私心也【語録曰子文之無喜愠是其心固無私而於事則未盡善陳文子潔身去亂其事善矣然未能保其心之無私也仁須表裏心事一皆中理乃可】子張未識仁體而恱於茍難遂以小者信其大者夫子之不許也冝哉讀者於此更以上章不知其仁後篇仁則吾不知之語并與三仁夷齊之事觀之則彼此交盡而仁之爲義可識矣【或問夷齊三仁曰此五人者考事察言以求其心則其中洞然無復一豪私欲之累其亦異乎二子之爲矣故程子以爲比干之忠見得時便是仁亦此意○語録曰若比干伯夷之忠清是就心上說若論心時比干伯夷已是仁人若無遜國諫紂之事亦已是仁人蓋二子忠清元自仁中出若子文文子夫子當時只見此兩件事是清與忠不知其如何得仁也○又曰夷齊之忠清是有本底忠清忠清裏依舊有仁子文文子之忠清只得喚做忠清○輔氏曰以不知其仁仁則吾不知之語觀之則知仁之難能而聖人不輕以許人以三仁夷齊之事觀之又見仁之可至而聖人不輕以絶人不輕許人則人不敢以爲易而自怠不輕絶人則人不至以爲難而自絶○陳氏曰仁者心德之全其道至火非可指一事而言若三仁夷齊之仁是於大變中做事見其當理而全無私心之謂若子張之問子文文子則又但以一事之小者而欲信其大者則不可也○胡氏曰不知其仁謂非全體不息者不足以當之也仁則吾不知謂仁則天理渾然自無克伐怨欲之累不行不足以言之也殷有三仁謂三人同出於至誠惻怛之意故不咈乎愛之理而有以全其心之德也夷齊之仁謂皆求以合乎天理之正而即乎人心之安也夫全體者無虧欠也不息者無間斷也至於外若無虧欠間斷而中之私意根萌猶在焉亦不得謂之仁必其見於事者皆當於理而發於心者皆無所私然後可以謂之仁也】今以他書考之子文之相楚所謀者無非僣王猾夏之事文子之仕齊旣失正君討賊之義又不數歲而復反於齊焉則其不仁亦可見矣 ○季文子三思而後行子聞之曰再斯可矣【三去聲】季文子魯大夫名行父每事必三思而後行若使晉而求遭喪之禮以行亦其一事也斯語詞程子曰爲惡之人未嘗知有思有思則爲善矣然至於再則已審三則私意起而反惑矣故夫子譏之【或問程子之說曰天下之事以義理斷之則是非當否再思而已審以私意揣之則利害得喪萬變而無窮思至於再者欲人之以義制事而不汨於利害之私也○又曰凡事初看尚未定再察則已審矣便用決斷始得若更加之思焉則私意起而非義理之本然矣○永嘉陳氏曰大凡應事一思底已是再思則親切三思則計較起私意反生將前箇眞底失了若為學之道則不厭思此只為應事言之】○愚案季文子慮事如此可謂詳審而冝無過舉矣而宣公簒立文子乃不能討反爲之使齊而納賂焉豈非程子所謂私意起而反惑之驗與是以君子務窮理而貴果斷不徒多思之爲尚【輔氏曰不能窮理則無以審其是不能果斷則無以決其疑如是而展轉思慮則私意起而反惑也決矣○陳氏曰理之明則是非判斷之果則從違決此又工夫最切處○愚謂窮理是思時事果斷是思後事】 ○子曰武子邦有道則知邦無道則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知去聲】 武子衛大夫名俞案春秋傳武子仕衛當文公成公之時文公有道而武子無事可見此其知之可及也成公無道至於失國而武子周旋其間盡心竭力不避艱險凡其所處皆智巧之士所深避而不肯爲者而能卒保其身以濟其君此其愚之不可及也【語録曰武子當文公有道之時不得作爲然他亦無事可見至成公無道失國若智巧之士必且去深僻處隱避不肯出來武子竭力其間至誠懇惻不避艱險却能擺脫禍患卒得兩全非他能沉晦何以致此若比以智自免之士武子却似箇愚底人但其愚得來好若使别人處之縱免禍患不失於此則失於彼○又曰他人於邦無道之時要正救者不能免患要避患者又却偷安若武子之愚旣能韜晦以免患又自處不失其正此所以爲不可及○又曰愚有兩般有一般愚而冐昧向前底少間都做壞了事如武子雖他冐昧向前不露圭角只猝猝地做將去然少間事又都不做壞了○問衛之無道武子却不明進退之義而乃周旋其間不避艱險如何曰武子九世公族與國同休戚却與尋常無干渉人不同若無干涉要去也得住也得若要去時須早去始得到那艱險時節却要去是甚道理】程子曰邦無道能沉晦以免患故曰不可及也亦有不當愚者比干是也【語録曰世間事做一律看不得聖人不是要人皆學武子但如武子亦自可爲法然比干却是父族微子旣去之後比干不容於不諫諫而死乃正人也當武子之時則爲武子當比干之時則爲比干執一不得也○又曰若比干諫而死看來似不㑹愚底人然他於義却不當愚只得如此處又與武子不同】 ○子在陳曰歸與歸與吾黨之小子狂簡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與平聲斐音匪】 此孔子周流四方道不行而思歸之歎也吾黨小子指門人之在魯者狂簡志大而略於事也【輔氏曰唯狂故簡唯志大故略於事大凡學者易得有狂簡之病非篤志爲己者不能免也雖琴張曾㸃猶或墮於此失】斐文貌【語錄曰斐只是有文采】成章言其文理成就有可觀者【語録曰成章是做得成片段有文理可觀蓋他狂也是做得箇狂底人成不是做得一上放棹了狷也是他做得這箇狷成不是今日狷明日又不狷也如孝眞箇是做得孝成忠眞箇是做得忠成子貢之辯子路之勇都眞箇做得成了不是半上落下今日做得明日休也○輔氏曰成章謂隨其所習而有首有尾有條理有文章可觀者雖異端亦有成章而可觀者矣此則指門人之性行而言也】裁割正也【語録曰如物之不正須裁割令正】夫子初心欲行其道於天下至是而知其終不用也於是始欲成就後學以傳道於來世又不得中行之士而思其次以爲狂士志意髙逺猶或可與進於道也但恐其過中失正而或陷於異端耳故欲歸而裁之也【語録曰如狂簡底人不裁之則無所收檢而流入於異端蓋這般人只管是要他身髙都不理㑹事所以易入於異端大率異端皆是遯世髙尚底人素隱行怪之人其流弊爲佛老且如孟之反不伐是他自占便冝處便是老氏所謂不爲天下先底意思子桑戸死琴張弔其喪而歌是不以生死芥蔕便如釋氏如此等人雖是志意髙逺然非聖人有以裁正之則一向狂去更無收殺便全不濟事了○輔氏曰志意髙逺即所謂志大也過中失正即其略於事者是也大凡人之志意髙逺則勢利拘絆他不住故或可與進於道然溺於髙逺則又有脫略世故之故過中失正而或陷於異端是以不可不有以裁制之而使歸於中正也○蔡氏曰士不幸而狂懦與其懦也寧狂蓋狂士志意髙逺資質粗勁做事亦徹頭徹尾文理成就可觀尚可裁節使歸中道彼懦者巽懦怯弱氣息奄奄無一事可爲亦無下手脚裁截處學者其深戒之】 ○子曰伯夷叔齊不念舊惡怨是用希 伯夷叔齊孤竹君之二子孟子稱其不立於惡人之朝不與惡人言與郷人立其冠不正望望然去之若將凂焉其介如此冝若無所容矣然其所惡之人能改即止故人亦不甚怨之也【黃氏曰君子之於人茍非大不平者自不應有所怨若以爲己怨用希則是夷齊胷中常有憤憾之意而亦何足以爲夷齊哉故集註以人怨爲是○蔡氏曰夷齊不念舊惡是以心中渾然以理爲主略與不遷怒相似蓋不是惡其人只是惡其惡耳若其人昨日爲善今日爲惡則惡之若昨日爲惡今日爲善則好之而不惡矣所以人亦怨之者希也聖賢之心皆是如此但伯夷平日以清隘聞故特明之】○程子曰不念舊惡此清者之量【語録曰伯夷之清他却是箇介僻底人冝其惡惡直是惡之然能不念舊惡却是他凊之好處】又曰二子之心非夫子孰能知之 ○子曰孰謂微生髙直或乞醯焉乞諸其鄰而與之【醯呼西反】 微生姓髙名魯人素有直名者醯醋也人來乞時其家無有故乞諸鄰家以與之夫子言此譏其曲意徇物掠美市恩不得爲直也【輔氏曰己所無有不以實告乃乞諸鄰以與之是爲曲意徇物其與之也不告以其所從得是爲掠美市恩大凡平心順理以應物則爲直若有一豪計較作爲則不得爲直知乞醯以應人之求爲不直則知所以爲直也】○程子曰微生髙所枉雖小害直爲大【語録曰醯至易得之物尚委曲如此若臨大事如何當有便道有無便道無才枉其小便害其大此皆不誠實也○輔氏曰人心非公則私非天理即人欲非自然即計較有一豪計較便非自然便是私與人欲才出此便入彼無間可容息也故乞醯之事雖若微末然迹其曲意徇物掠美市恩委曲計較故程子以爲所枉雖小害直爲大】范氏曰是曰是非曰非有謂有無謂無曰直聖人觀人於其一介之取予而千駟萬鍾從可知焉故以微事斷之所以教人不可不謹也【語録曰問范氏言千駟萬鍾從可知焉莫是說以非義而予必有非義而取否曰不是說如此予必如此取只看他小事尚如此到處千駟萬鍾亦只是這模様○輔氏曰范氏釋直字之義尤明白而又發聖人觀人即小以知大之說所以敎人謹微窒欲之意尤更精切】 ○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足將樹反】 足過也【語録曰所謂足者謂本當只如此我却以爲未足而添足之故謂之足恭本當如此而但如此則自是足了乃不是足凡制字如此類者皆有兩意○輔氏曰旣已滿足其分而猶爲之不已曰足】程子曰左丘明古之聞人也【或問左丘明非傳春秋者邪曰未可知也啖趙陸氏辨之於纂例詳矣鄧著作名世考之氏姓書曰此人蓋左丘姓而明名傳春秋者乃左氏耳】謝氏曰二者之可恥有甚於穿窬也左丘明恥之其所養可知矣夫子自言丘亦恥之蓋竊比老彭之意又以深戒學者使察乎此而立心以直也【輔氏曰巧言令色足恭以取人之恱藏匿其心所怨而外與之爲友雖與穿窬之事不類然其心隂巧譎詐以取恱求媚則有甚於穿窬之人也左丘明以是二者爲恥則其平日之所養廣大正直之意可知已夫子所謂德愈盛而心愈下不自知其言之謙者也○又曰學者於察字立字不可不加功不察則或不知二者之可恥不卓然立起此心則無縁㑹得直○陳氏曰穿窬者之志不過隂取貨財而止若此二者過諂以事人匿怨而面交其所包藏豈止於取貨財之謂邪故可恥有甚於穿窬也○愚謂穿窬之人暮夜爲盗而日間陽爲好人中心不直者何以異此】 ○顔淵季路侍子曰盍各言爾志【盍音合】 盍何不也 子路曰願車馬衣輕裘與朋友共敝之而無憾【衣去聲】衣服之也裘皮服敝壞也憾恨也 顔淵曰願無伐善無施勞 伐誇也善謂有能施亦張大之意勞謂有功易曰勞而不伐是也【語録曰問善自其平生之所能言勞以其一時功勞言曰亦是勞是就事業上說】或曰勞勞事也勞事非己所欲故亦不欲施之於人亦通【愚謂如前說則於勞字爲順如後說則於施字爲順】 子路曰願聞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 老者養之以安朋友與之以信少者懷之以恩一說安之安我也信之信我也懷之懷我也亦通【黃氏曰前說是作用後說是效驗後說固說得自然前說亦未嘗不自然後說與綏斯來動斯和意思相類自是聖人地位但前說却有仁心自然物各付物有天地發生氣象況顔子子路皆是就作用上說故前說爲勝】○程子曰夫子安仁顔淵不違仁子路求仁【語録曰問孔子安仁固無可言顔子不違仁乃是已得之故不違便是克己復禮底事子路方有與物共之志故曰求仁曰然○又曰他人於㣲小物事尚戀戀不肯舍仲由能如此其心廣大而不私已矣非其意在於求仁乎○愚謂仁本固有而未免於求猶與仁爲二也不違則身已居仁而常使之不相去耳安仁則心即仁仁即心矣】又曰子路顔淵孔子之志皆與物共者也但有小大之差爾【語録曰子路顔淵孔子言志都是不私已但有小大之異爾子路只車馬衣裘之間所志已狹顔子將善與衆人公共何伐之有施諸已不願亦勿施於人何施勞之有却已是煞展拓然不若聖人分明是天地氣象】又曰子路勇於義者觀其志豈可以勢利拘之哉亞於浴沂者也顔子不自私己故無伐善知同於人故無施勞其志可謂大矣然未免出於有意也至於夫子則如天地之化工付與萬物而已不勞焉此聖人之所爲也今夫羈靮以御馬而不以制牛人皆知羈靮之作在乎人而不知羈靮之生由於馬聖人之化亦猶是也先觀二子之言後觀聖人之言分明天地氣象凡看論語非但欲理㑹文字須要識得聖賢氣象【語録曰問曾㸃事煞髙子路只此一事如何便解亞得他曰子路是箇資質髙底人要不做底事便不做雖是做工夫處麄不如子貢子夏之細密然其資質却自甚髙若見得透便不干事○又曰子路是不以外物累其心方剥得外面一重麄皮子去顔淵却又髙一等便是又剥得一重細底皮去然猶在軀殻子裏若聖人則超然與天地同體矣○問聖人之化猶天地之化工付與萬物又曰羈靮以御馬而不以制牛這箇只是天理聖人順之而已曰這只是天理自合如此如老者安之是他自帶得安之理來朋友信之是他自帶得信之理來少者懷之是他自帶得懷之理來聖人爲之初無形跡季路顔淵便先有自身了方做去如穿牛鼻絡馬首都是天理如此恰似他生下便自帶得此理來○輔氏曰子路雖有曾㸃氣象而其實亦有不同曾㸃是知之事子路自行之事浴沂之知崇共敝之行實○又曰子路從事上說顔子從心上說固自有淺深之不同然二子皆有願云者則是各有所對待而言也子路是對着箇有憾底在顔子是對着箇矜伐底在孔子則無所對也理當然而已矣此天地之事也○胡氏曰以氣象觀之子路則發於意氣者也顔子則循其性分者也夫子則渾然天理者也子路所以亞於浴沂者以其胷次灑落非勢利所得而拘使無所滯礙即曾晳之所至矣聖人固不可企及顔子地位亦髙誠能先於貨利之間思子路之勇決而袪其吝嗇之心則於求仁之方亦庶幾矣未可以其粗厲而忽之也】 ○子曰已矣乎吾未見能見其過而内自訟者也已矣乎者恐其終不得見而嘆之也内自訟者口不言而心自咎也【黃氏曰自訟而見於言不若自責於心之爲深切也非謂諱過而不敢言也○輔氏曰眞有意於行者口不言眞知其非者心自咎】人有過而能自知者鮮矣知過而能内自訟者爲尤鮮能内自訟則其悔悟深切而能改必矣【輔氏曰口不言而心自咎者最改過之機蓋悔悟深切則誠意所蓄根深力固纔說出來意思便消散了況說與人道我將改者乎若此者其不能改必矣】夫子自恐終不得見而歎之其警學者深矣 ○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學也【焉如字屬上句好去聲】 十室小邑也忠信如聖人生質之美者也【輔氏曰此言生質之美者固或冇同乎聖人之忠信非謂聖人之質全與衆人無異也且夫子之言亦曰必有忠信如丘者耳非謂事事皆如已也】夫子生知而未嘗不好學故言此以勉人言美質易得至道難聞學之至則可以爲聖人不學則不免爲郷人而已可不勉哉【輔氏曰美質易得所稟然也至道難聞非學則莫至此也此蓋夫子不以聖人自居而勉人爲學之辭】 雍也第六 凡二十九章【胡氏曰凡二十八章舊以首句自爲一章今以二章合之而仍其元數失於改也又案下章子華使齊原思爲宰亦合爲一章今考之雖皆聖人用財之事然恐記者以類相從未必一時之言也前篇此類頗多不應爲一章篇首二章雖相承亦與賜也何如相似若析爲二章不害其爲 相通也如此則當爲凡三十章】篇内第十四章以前大意與前篇同【胡氏曰此篇前有半與上篇大意同而八佾論禮樂之事亦與爲政篇末相接大抵記聖人之言多以其類而卷袠之分特以竹簡之編旣盡而止其篇目則聊舉其首二字以爲之别耳】 子曰雍也可使南面 南面者人君聽治之位言仲弓寛洪簡重有人君之度也【黄氏曰前篇之不佞後章之居敬但可見其簡重觀前篇或人稱其爲仁則可見其有寛洪之德○輔氏曰惟寛故洪惟簡故重寛則有容故洪簡則守要故重寛與簡御衆臨下之道也故有人君之度而可以南面度以德量言也○胡氏曰謂仲弓可以居君位者當時小國諸侯皆君也】 仲弓問子桑伯子子曰可也簡 子桑伯子魯人胡氏以爲疑即莊周所稱子桑户者是也【或問子桑伯子曰莊子所稱子桑户與孟子反子琴張爲友者蓋老氏之流】仲弓以夫子許已南面故問伯子如何【輔氏曰仲弓簡黙務内不務外其性行有與伯子略相似者故仲弓因以爲問也】可者僅可而有所未盡之辭【輔氏曰非是斷然許之之辭】簡者不煩之謂【語録曰煩是煩擾】 仲弓曰居敬而行簡以臨其民不亦可乎居簡而行簡無乃大簡乎【大音泰】 言自處以敬則中有主而自治嚴如是而行簡以臨民則事不煩而民不擾所以爲可【輔氏曰中有主則一自治嚴則收歛固事不煩則無鑿出之事民不擾則無不得所之民】若先自處以簡則中無主而自治踈矣而所行又簡豈不失之太簡而無法度之可守乎【輔氏曰中無主則二三自治疎則滲漏多太簡則率易無法度之可守則或不免於猖狂妄行矣】家語記伯子不衣冠而處夫子譏其欲同人道於牛馬然則伯子蓋太簡者而仲弓疑夫子之過許與 子曰雍之言然 仲弓蓋未喻夫子可字之意而其所言之理有黙契焉者故夫子然之【輔氏曰伯子蓋亦知要者但其所主守工夫則有未至也故雖可取而未盡善仲弓只添一敬字說内外本末便自曲盡非其平日踐履工夫之熟何能然邪然夫子所謂可者已具此意了仲弓雖未喻可是僅可而未盡之義然其所言正有合於夫子之意故夫子以爲然也】○程子曰子桑伯子之簡雖可取而未盡善故夫子云可也仲弓因言内主於敬而簡則爲要直内存乎簡而簡則爲疎略可謂得其旨矣【輔氏曰要直二字要看要字從知上說直字從行上說疎略則謂於事理有所脫遺也】又曰居敬則心中無物故所行自簡居簡則先有心於簡而多一簡字矣故曰大簡【輔氏曰中主於敬則内欲不萌外物不入故心中無物而所行自簡夫簡者乃理之自然也若先有心於簡則是其心中先自多一箇字了故曰大簡】 ○哀公問弟子孰爲好學孔子對曰有顔回者好學不遷怒不貳過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未聞好學者也【好去聲亡與無同】 遷移也貳復也怒於甲者不移於乙過於前者不復於後【語録曰只是見得箇道理透故怒於甲時雖欲遷於乙亦不可得而遷也見得道理透則旣知有過自不復然如人錯喫烏喙纔覺了自不復喫】顔子克己之功至於如此【語録曰怒與過皆自己上來不遷不貳皆自克己上來如無伐善無施勞是他到處不遷怒不貳過也是他到處○問不遷怒貳過是顔子克己工夫到後方如此却不是以此方爲克己工夫否曰夫子說時也只從他克己效驗上說但克己工夫未到時也須照管不成道我工夫未到那田地而遷怒貳過只聽之邪○黃氏曰顔子不遷不貳蓋其存養之深省察之明克治之力持守之堅故其未怒之初鑑空衡平旣怒之後冰消霧釋方過之萌瑕纇莫逃旣知之後根株悉㧞此其所以爲好學而集註以爲克己之功也○輔氏曰顔子不遷不貳乃終身學力之所就固非一旦收其放心便能如此亦非是學者克己之事故集註以爲克己之功必其平日遇怒則克不使之流蕩於外以過於物遇過則克不使之伏藏於内以爲之根怒不過物則久久自然不遷過蹙其根則久久自然不貳】可謂眞好學矣【輔氏曰眞字須子細看】短命者顔子三十二而卒也旣云今也則亡又言未聞好學者蓋深惜之又以見眞好學者之難得也○程子曰顔子之怒在物不在已故不遷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不貳過也【語録曰顔子自無怒因物之可怒而怒之又安得遷○又曰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直是顔子天資好如至清之水纎芥必見】又曰喜怒在事則理之當喜怒者也不在血氣則不遷若舜之誅四凶也可怒在彼已何與焉如鑑之照物妍媸在彼隨物應之而已何遷之有【輔氏曰聖人遇事之當喜者則喜遇事之當怒者則怒方其未與事接則是心初無喜怒也故若舜之誅四凶可怒在彼已何與焉又如鑑之照物因物賦形何遷之有○胡氏曰旣云怒在物而不在己又云不在血氣則不遷蓋不在己者非謂其怒不怒也乃因物之可怒而發也不在血氣者非謂怒於心而不形於色也發於義理而不發於血氣也】又曰如顔子地位豈有不善所謂不善只是微有差失才差失便能知之才知之便更不萌作【語録曰萌作只是萌動○輔氏曰顔子存得天理分數全了明睿所照文理密察纔有微微差失便自知之旣知之自然存着不得便自消融了豈復至於萌作哉便能知之者是物格知至之事更不萌作者是意誠心正之事○蔡氏曰不遷怒朱子謂怒於甲者不移於乙程子謂在物不在己不貳過朱子謂過於前者不復於後程子謂只是微有差失便能知之纔知之便更不萌作若不同矣然程子是就怒初發念初萌而直言之也朱子是就怒已發念已萌而横言之也其理則一必兼之方盡其義】張子曰慊於己者不使萌於再【語録曰慊於己只是略有些子不足於心便自知之即隨手消除更不復萌作○輔氏曰正說着顔子地位若聖人分上則又使不着使字也】或曰詩書六藝七十子非不習而通也而夫子獨稱顔子爲好學顔子之所好果何學歟程子曰學以至乎聖人之道也學之道奈何曰天地儲精【語録曰儲儲蓄精精氣精氣流過若生物時攔定○又曰天地儲蓄得二氣之精聚故能生出人物】得五行之秀者爲人【語録曰只說五行而不言隂陽者蓋做這人須是五行方做得成然隂陽便在五行中】其本也眞而靜【文集曰眞靜兩字亦自不同眞則指本體而言靜則但言其初未感物時耳○語録曰本是本體眞是不雜人僞】其未發也五性具焉曰仁義禮智信【語録曰五性便是眞未發便是靜時只是疊說】形旣生矣外物觸其形而動於中矣【輔氏曰縁人是箇活物故外物觸之而動動靜者闔闢之機上旣言其本靜故於此復動也】其中動而七情出焉曰喜怒哀懼愛惡欲【輔氏曰古所謂七情喜怒哀樂愛惡欲也今程子以懼字易樂字蓋嫌喜樂二者相似而不及於懼也其義精矣○陳氏曰喜愛欲三字有淺深喜方見於顔色愛則心中好之然未有取之之意欲則貪意直注於彼必欲拏將來矣】情旣熾而益蕩其性鑿矣【語録曰性固不可鑿但人不循此理任意妄作去傷了他耳鑿與孟子所謂鑿一般】故覺者約其情使合於中正其心養其性而已【語録曰覺者約其情使合於中正其心養其性方是大綱說○輔氏曰覺是心之靈故能約其情而使之合乎中】然必先明諸心知所往然後力行以求至焉【語録曰這一般要處只在先明諸心上蓋先明諸心了方知得聖之可學有下手處方就這裏做工夫若不就此如何地做○又曰明諸心知所往窮理之事也力行求至踐履之事也窮理非是專要明在外之理如何而爲孝弟如何而爲忠信推此類通之求處至當即窮理之事也】若顔子之非禮勿視聽言動不遷怒貳過者則其好之篤而學之得其道也然其未至於聖人者守之也非化之也假之以年則不日而化矣【語録曰聖人無怒何待於不遷聖人無過何有於不貳所以不遷不貳猶有意存焉與願無伐善無施勞之意同猶今人所謂願得不如此是固嘗如此而今且得其不如此也此所謂守之非化之也○又曰聖人則都無這箇顔子則疑於遷貳與不遷貳之間○輔氏曰學未至於聖人者雖見道明用心剛然必有所存斯不亡必有所理斯不亂持守之功一息或廢則其理便間斷矣惟至於聖則氣質消盡渾是義理無處不有無時不然此大而化之之事也顔子未逹聖人一間耳故假之以年則不日而化也必矣】今人乃謂聖本生知非學可至而所以爲學者不過記誦文辭之間其亦異乎顔子之學矣 ○子華使於齊冉子爲其母請粟子曰與之釡請益曰與之庾冉子與之粟五秉【使爲並去聲】 子華公西赤也使爲孔子使也【輔氏曰或使於他邑或使於外國不可知也大夫無私交此未必爲大夫時事又孔子將之楚先之以子路申之以冉有皆使之類也又如蘧伯玉使人於孔子大夫雖無私交若此類則無害也】釡六斗四升庾十六斗秉十六斛【愚案左傳晏子云齊舊四量豆區釜鍾四升爲豆各自其四以登於釜杜註云四豆爲區區斗六升四區爲釡釡六斗四升是也又案聘禮記云十斗曰斛十六斗曰籔十籔曰秉鄭註云秉十六斛今江淮之間量名有爲藪者今文籔爲逾是庾逾籔其數同也】 子曰赤之適齊也乗肥馬衣輕裘吾聞之也君子周急不繼富【衣去聲】 乗肥馬衣輕裘言其富也急窮迫也周者補不足繼者續有餘 原思爲之宰與之粟九百辭 原思孔子弟子名憲【魯人】孔子爲魯司寇時以思爲宰【愚謂魯司寇大夫也必有采邑故以思爲采邑之宰】粟宰之禄也九百不言其量不可考【輔氏曰量謂五量龠合升斗斛也但此言九百而已不可考知其爲斗爲斛也】 子曰毋以與爾鄰里郷黨乎 毋禁止辭五家爲鄰二十五家爲里萬二千五百家爲郷五百家爲黨言常禄不當辭有餘自可推之以周貧乏蓋鄰里郷黨有相周之義【輔氏曰先王制爲井田之法使郷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則鄰里郷黨有貧乏者於義固當相周也】○程子曰夫子之使子華子華之爲夫子使義也而冉子乃爲之請聖人寛容不欲直拒人故與之少所以示不當與也請益而與之亦少所以示不當益也求未達而自與之多則已過矣故夫子非之蓋赤茍至乏則夫子必自周之不待請矣原思爲宰則有常禄思辭其多故又敎以分諸鄰里之貧者蓋亦莫非義也【輔氏曰聖人能通天下之志而於物無遺照故雖不徇人之情以咈吾之理然亦不行吾之義而不察人之情使赤誠有所乏則夫子自當知之而自有以處之矣又何待求之請哉】張子曰於斯二者可見聖人之用財矣【語録曰這是見得聖人於小處也區處得恁地盡這便是一以貫之處聖人做事都着地頭○黃氏曰冉子之與粟不害其爲惠原思之辭粟不害其爲廉自常人觀之皆善行也聖人處事如化工生物洪纎髙下各適其冝又豈但可見其用財而已哉】 ○子謂仲弓曰犂牛之子騂且角雖欲勿用山川其舍諸【犂利之反騂息營反舎上聲】 犂雜文騂赤色周人尚赤牲用騂角角周正中犧牲也【永嘉陳氏曰以其角中程度也祭天地之牛角繭粟宗廟之牛角握社稷之牛角尺】用用以祭也山川山川之神也言人雖不用神必不舍也【輔氏曰犂牛雜文雖不堪作犧牲然其所生之子其色則騂其角則正則必將取以爲犧牲用矣固不可以其母之犂而廢其子之騂也雖欲勿用人之私意也山川其舍諸理之所不容廢也】仲弓父賤而行惡故夫子以此譬之【胡氏曰父賤而行惡本疏文家語亦言其生於不肖之父也】言父之惡不能廢其子之善如仲弓之賢自當見用於世也然此論仲弓云爾非與仲弓言也【文集曰如子謂顔淵未見其止亦非與顔淵言也】○范氏曰以瞽䏂爲父而有舜以鯀爲父而有禹古之聖賢不係於世類尚矣子能改父之過變惡以爲美則可謂孝矣【胡氏曰范氏之說可以勉人爲子故有取焉】 ○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違仁其餘則日月至焉而已矣 三月言其久【語録曰三月只是言久爾非謂三月後必違也○愚謂三月姑借以言其久日月亦偕以言其暫】仁者心之德心不違仁者無私欲而有其德也【或問仁人心也則心與仁冝一矣而又曰心不違仁則心之與仁又若二物曰孟子之言非以仁訓心也蓋以仁爲心之德也人有是心則有是德矣然私欲亂之則或有是心而不能有是德此衆人之心所以每至於違仁也克己復禮私欲不萌則即是心而是德存焉此顔子之心所以不違於仁也故所謂爲仁者非有兩物而相去也所謂不違者非有兩物而相依也深體而黙識於言意之表則庶乎其得之矣○語録曰仁與心本是一物被私欲一隔仁便違去却爲二物若私欲旣無則心與仁便不相違合成一物心猶鏡仁猶鏡之明鏡本來明被塵垢一蔽遂不明若塵垢一去則鏡明矣】日月至焉者或日一至焉或月一至焉能造其域而不能久也【語録曰日至是一日一次至此月至是一月一次至此言其疎也閑時都思量别處○眞氏曰詳集註之意謂自顔子之外其餘門弟子有一日全不違仁有一月全不違仁者語録以爲或一日中一次不違仁一月中一次不違仁二說不同當以集註爲正】○程子曰三月天道小變之節言其久也過此則聖人矣不違仁只是無纎豪私欲少有私欲便是不仁【輔氏曰二氣分爲四時三月而一變故三月爲天道小變之節】尹氏曰此顔子於聖人未達一間者也若聖人則渾然無間斷矣【輔氏曰間隙也三月之後少有違仁處便間隙也○永嘉陳氏曰顔子不逺復才有間斷處依舊又接續了若聖人則自生至死滿腔子都是仁無少間斷顔子所以未逹一間者正以此耳】張子曰始學之要當知三月不違與日月至焉内外賓主之辨使心意勉勉循循而不能已過此幾非在我者【或問内外賓主曰不違仁者仁在内而我爲主也日月至者仁在外而我爲客也誠知此辨則其不安於客而求爲主於内必矣故曰使心意勉勉循循而不能已也其曰過此幾非在我者則豈以爲用功至此而極矣過此以往則必德盛仁熟而自至而非吾力之所能與也○語録曰仁猶屋心猶我常在屋中則爲主出入不常則爲客也三月不違者心常在内雖間或有出時然終是在外不穏便纔出即便入蓋心安於内所以爲主日月至焉者心常在外雖間或有入時然終是在内不安纔入即便出蓋心安於外所以爲賓○又曰不違仁者仁在内而爲主然其未熟亦有時而出於外日月至焉者仁在外而爲賓雖有時入於内而不能久也○又曰那客亦是主人只以其多在外故謂之客○又曰學者只要勉勉循循而不能已纔能如此便後面雖不用大段著力也自做去如推箇輪車相似纔推得轉了他便滔滔自去○又曰不能已是爲了又爲爲得好後只管爲如欲罷不能相似過此則自家着力不得待他自長進去如水漲船行更無着力處○又曰前頭事皆不由我我也不知前面之分寸我也不知前面之淺深只理㑹這裏工夫使外内賓主之辨常要分曉使心意勉勉循循不已只如此而已○黄氏曰内外賓主之語語録有數條大略以屋爲喻而在内者爲主在外者爲賓然有二說其一以仁爲屋而以心之出入爲賓主其一以軀殻爲屋而以仁之存亡爲賓主以文義言則前說勝以義理言則後說勝以文義言則心自是心仁自是仁以義理言則心即仁也前說因孔子所言而爲文後說則言心在便爲仁不在便爲不仁其旨尤切當兩存而竝觀之○陳氏曰如内外賓主之辨初學便當知此然天理人欲相爲勝負之幾最未易判也若到天理决然常在内而爲主人欲決然不隨之追逐於外而爲賓非眞知而足目俱到者不能到此田地則主勢日伸賓勢日屈其進進自不能止過此方知車輪運轉不停非是放下全不用力前頭限量不由我非吾力所能料雖欲輟不用力而力自不能輟矣此即日進無疆地位也然此等皆學者所未到之處非可以臆度想像而識須臨境而後知味也○胡氏曰勉勉者用力而不已也循循者謹守而不變也二者學者希顔之方也○永嘉陳氏曰先儒提出此旨正欲學者捫心猛省若是爲客乍入復出則爲無家之人將來必大可哀】 ○季康子問仲由可使從政也與子曰由也果於從政乎何有曰賜也可使從政也與曰賜也達於從政乎何有曰求也可使從政也與曰求也藝於從政乎何有【與平聲】 從政謂爲大夫【胡氏曰由求仕於季氏久矣若爲家臣豈至此方問其可不可邪以冉子退朝而夫子有政與事之辨參之知其謂爲大夫也必矣】果有決斷達通事理藝多才能【輔氏曰子路資稟剛勇故能有決斷子貢知識髙明故通達事理冉求雖進道不力然在政事之科故多才能】○程子曰季康子問三子之才可以從政乎夫子答以各有所長非惟三子人各有所長能取其長皆可用也【黃氏曰程子言人各有所長意則大矣然如三子之果逹藝而可以從政則恐亦非凡人所可能也○輔氏曰聖人於天下無棨才無遺善聖人不作天下人才冇多少用不盡處】 ○季氏使閔子騫爲費宰閔子騫曰善爲我辭焉如有復我者則吾必在汶上矣【費音秘爲去聲汶音問】 閔子騫孔子弟子名損【魯人】費季氏邑汶水名在齊南魯北境上閔子不欲臣季氏令使者善爲己辭言若再來召我則當去之齊【輔氏曰閔子心雖不欲臣季氏而不遽形於言姑令使者善爲己辭焉此與人爲善之意也又言若再來召我則當去之齊以示其必不從之意其與人處已兩盡其道如此】○程子曰仲尼之門能不仕大夫之家者閔子曾子數人而已謝氏曰學者能少知内外之分皆可以樂道而忘人之勢況閔子得聖人爲之依歸彼其視季氏不義之富貴不啻犬彘又從而臣之豈其心哉在聖人則有不然者蓋居亂邦見惡人在聖人則可自聖人以下剛則必取禍柔則必取辱閔子豈不能早見而豫待之乎如由也不得其死求也爲季氏附益夫豈其本心哉蓋旣無先見之知又無克亂之才故也然則閔子其賢乎【語録曰謝氏說得麄亦可以警那懦底人若常常記得這様在心不至倒了今倒了底却多○輔氏曰謝氏說由求之事曰是豈其本心哉却說得好剛者必取禍謂子路柔者必取辱謂冉求聖人道全德備應用無窮其於先見之知克亂之才蓋兼有之故於天下無不可爲之時亦無不可爲之事若未至於聖人而欲早見豫待以擬方來之變則於轇轕紛沓之際未有不失其本心者此閔子所以爲賢也】 ○伯牛有疾子問之自牖執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夫音扶】 伯牛孔子弟子姓冉名耕【魯人】有疾先儒以爲癩也【或問伯牛之癩曰以淮南子而言耳其信否不可知】牖南牖也禮病者居北牖下君視之則遷於南牖下使君得以南面規已【黃氏曰北牖見儀禮記若喪大記則云北牖西南隅旣謂之奥則北面不當有牖當攷○翁氏曰此說見郷黨疏文案寢廟制無北牖然北方冇少牖謂之扉因天光漏入而得屋漏之名恐北牖指此也室西南隅曰奥奥南有牖】時伯牛家以此禮尊孔子孔子不敢當故不入其室而自牖執其手蓋與之永訣也【輔氏曰不入其室以避過奉之禮義也自牖執其手以致永訣之意仁也此聖人從容中禮處】命謂天命【或問命曰有生之初氣質之稟蓋有一定而不可易者孟子所謂莫之致而至者也○語録曰命之正者出於理命之變者出於氣質要之皆天所付予但當自盡其道則所值之命皆正命也○又曰問此命是天理本然之命否曰此只是氣稟之命富貴死生禍福貴賤皆稟之氣而不可移易者】言此人不應有此疾而今乃有之是乃天之所命也然則非其不能謹疾而有以致之亦可見矣【輔氏曰伯牛非有致疾之道有以致疾則非正命矣伯牛非其不能謹疾而有以致之故夫子嘆其命矣夫然天旣與之以是德而復使之有是疾則於栽培之理蓋亦不得其常者矣○胡氏曰夫子於顔冉之死皆以命言然則雖斯人不應有斯疾其死也亦謂之考終命也歟】○侯氏曰伯牛以德行稱亞於顔閔故其將死也孔子尤痛惜之【侯氏名仲良河東人○輔氏曰侯氏深見聖人愛惜人才而切於傳道之心其至誠惻怛有不能自已者】 ○子曰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食音嗣樂音洛】 簞竹器食飯也瓢瓠也顔子之貧如此而處之泰然不以害其樂故夫子再言賢哉回也以深嘆美之○程子曰顔子之樂非樂簞瓢陋巷也不以貧窶累其心而改其所樂也故夫子稱其賢【語録曰顔子胷中自有樂故雖貧窶之中而亦不以累其心不是將那不以貧窶累其心底做樂】又曰簞瓢陋巷非可樂蓋自有其樂爾其字當玩味自有深意【語録曰其字是元有此樂】又曰昔受學於周茂叔每令尋仲尼顔子樂處所樂何事【語録曰問尋孔顔所樂處蓋他自有其樂然求之亦甚難曰先賢到樂處已自成就向上去了非初學所能求況今之師非濓溪之師所謂友者非二程之友所以說此事却似莽廣不如且就聖賢着實用工處求如克己復禮致謹於視聽言動之間久久自㑹純熟充達向上去○又曰要尋樂處只是自去尋尋到那極苦澀處這便是好消息來尋到那意思不好處這便是樂底意來却無不做工夫自然樂底道理而今做工夫只是平常恁地理㑹不要把做差異了去做】愚案程子之言引而不發蓋欲學者深思而自得之今亦不敢妄爲之說學者但當從事於博文約禮之誨以至於欲罷不能而竭其才則庶乎有以得之矣【輔氏曰博文者致知格物之事約禮者克己復禮之事聖人敎人唯此二者誠能從事於此使知與行互相發所造日深其味日永雖欲己之自不能已而求之至於才力竭盡則庶乎有以得之矣此指示學者自得之路而使之循序以進皆有可據之實也○眞氏曰集註所引程子三説皆不説出顔子之樂是如何樂其末却令學者於博文約禮上用功博文約禮亦冇何樂似若有所隱而不以告人者其實無所隱而告人之深也博文者言以天下之理無不窮究而用功之廣也約禮者言以禮檢束其身而用功之要也内外精粗二者並進則此身皆與爲一從容游泳於天理之中雖簞瓢陋巷不知其爲貧萬鍾九鼎不知其爲富此乃顔子之樂也程子全然不露只使人自思而得之朱子又恐人無下乎處特說出博文約禮四字令學者從此用力眞積力久自然有得至於欲罷不能之地則顔子之樂可以庶幾矣○又曰欲罷不能者言人之於學若能實用其工則自然見得循理則樂不循理則不樂由乎禮則安不由乎禮則危不待父兄師友之檢約自然欲止而不能此方是眞有所得也】 ○冉求曰非不說子之道力不足也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廢今女畫【說音恱女音汝】 力不足者欲進而不能畫者能進而不欲【輔氏曰欲進而不能者心欲進而力有所不及也能進而不欲者力能進而心有所不肯也】謂之畫者如畫地以自限也【輔氏曰畫地以自限自不踰耳非力有所不能踰也○愚謂畫則先有不敢當之意如畫地自限非有險阻不可進而不前也】○胡氏曰夫子稱顔回不改其樂冉求聞之故有是言然使求恱夫子之道誠如口之說芻豢則必將盡力以求之何患力之不足哉畫而不進則日退而已矣此冉求之所以局於藝也【輔氏曰道若大路人病不求使其說聖人之道誠如口之說芻豢則將盡心竭力以求之仁與道豈逺乎哉固不患力之不足也盡而不進此所以日退而局於藝焉耳矣】 ○子謂子夏曰女爲君子儒無爲小人儒【女音汝】 儒學者之稱【輔氏曰此所謂學亦專言之學也若周官儒以道得民則學之已成者也然凡有意於學亦可謂之儒故但以儒爲學者之稱此所以有君子小人之辨】程子曰君子儒爲己小人儒爲人【語録曰若不就爲己分上做工夫只要說得去以此欺人便是小人儒】○謝氏曰君子小人之分義與利之間而已然所謂利者豈必殖貨財之謂以私滅公適已自便凡可以害天理者皆利也子夏文學雖有餘然意其逺者大者或昧焉故夫子語之以此【輔氏曰謝氏極言爲利之害可以警學者用心之微蓋凡人日用之間發心措慮未嘗不在利上如所謂以私滅公適已自便者皆是學者能謹察而明辨之則於檢身之際自不至於滲漏矣○又曰子夏資質純固但欠逺大之見而有近小之蔽恐或溺於私與利也故以是告之然此必子夏始見時事至其言切問近思仁在其中之說聖人之道有始有卒之說則必不至此矣】 ○子游爲武城宰子曰女得人焉爾乎曰有澹臺滅明者行不由徑非公事未嘗至於偃之室也【女音汝澹徒甘反】武城魯下邑【胡氏曰言魯下邑非大夫之采邑也】澹臺姓滅明名字子羽徑路之小而捷者公事如飲射讀法之類【或問公事者何事曰以士民之分言之則凡飲酒讀法而羣至乎有司者公事也以邑宰之知已而訪問焉則凡一邑之間利病休戚之所同而當以告于有司者亦公事也○胡氏曰飲謂郷飲周禮郷大夫賓賢能飲國中賢者能者州長習射黨正蜡祭皆行卿飲酒禮射謂郷射周禮郷大夫以五物詢衆庶州長春秋以禮㑹民皆行郷射禮讀法則州長於正月之吉黨正於四時孟月吉日族師於月吉閭胥於旣比皆行讀法禮以是知爲邑宰者亦然也其他則凡渉乎公家者皆是也】不由徑則動必以正而無見小欲速之意可知非公事不見邑宰則其有以自守而無枉已徇人之私可見矣【胡氏曰言其動必以正則非但於行路而已言其有以自守則非但不私謁而已故又以可知可見總言之因小以明大因兩端以見其全體也】○楊氏曰爲政以人才爲先故孔子以得人爲問如滅明者觀其二事之小而其正大之情可見矣後世有不由徑者人必以爲迂不至其室人必以爲簡非孔氏之徒其孰能知而取之【語録曰問爲政以人才爲先如子㳺爲武城宰縱得人將焉用之曰古者士人爲吏更爲政而得人講論此亦爲政之助○問觀其二事之小而正大之情可見曰看這氣象便不恁地猥碎問非獨見滅明如此亦見得子游胷懷也恁地開廣故取得這般人曰子游意思髙逺識得大體】愚謂持身以滅明爲法則無茍賤之羞取人以子游爲法則無邪媚之惑【輔氏曰持身者不以茍賤爲羞則捨己徇欲無所不至取人者茍爲邪媚所惑則賢否短長皆不復能有所辨矣】 ○子曰孟之反不伐奔而殿將入門䇿其馬曰非敢後也馬不進也【殿去聲】 孟之反魯大夫名側胡氏曰反即莊周所稱孟子反者是也【或問孟之反曰莊子所謂孟子反蓋聞老氏懦弱謙下之風而恱之者也】伐誇功也奔敗走也軍後曰殿䇿鞭也戰敗而還以後爲功反奔而殿故以此言自揜其功也【語録曰軍敗以殿爲功殿於後則人皆屬目其歸他若不恁地說便是自承當了這箇殿後之功】事在哀公十一年○謝氏曰人能操無欲上人之心則人欲日消天理日明而凡可以矜已誇人者皆無足道矣然不知學者欲上人之心無時而忘也若孟之反可以爲法矣【語録曰欲上人之心便是私欲聖人四方八面提起向人說只要去得私欲孟之反其他事不可知只此一事便可爲法也】 ○子曰不有祝鮀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難乎免於今之世矣【鮀徒河反】 祝宗廟之官鮀衛大夫字子魚有口才朝宋公子有美色言衰世好䛕恱色非此難免蓋傷之也 ○子曰誰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 言人不能出不由户何故乃不由此道邪怪而歎之之辭【輔氏曰道者人所共由之路也出必由户行必由道冝也而一然一否何哉夫子怪而歎之而人亦可以自反矣○又曰前章是傷而歎之之辭此章是怪而歎之之辭以類記之也】○洪氏曰人知出必由户而不知行必由道非道逺人人自逺爾【輔氏曰此說尤可以警悟學者道即在人行之則是但人自逺之而不肯踐行耳道無逺人之理人有逺道之私】 ○子曰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野野人言鄙略也史掌文書多聞習事而誠或不足也【輔氏曰史如周官太史小史之屬太史掌邦之六典小史掌邦國之志所謂多聞也太史小史皆掌喪祭賓客㑹同朝覲軍旅之事所謂習事也先王盛時雖多聞習事而誠實固無不足者世衰道微習於外者多遺其内故多聞習事之史或有誠實不足者下一或字其義備矣】彬彬猶班班物相雜而適均之貌言學者當損有餘補不足至於成德則不期然而然矣【輔氏曰質勝文則野則質有餘而文不足文勝質則史則文有餘而質不足學者能於其不足者補之於其有餘者損之至於成徳則文質班班然相雜而適相稱有不期然而然者夫然後可以謂之君子】○楊氏曰文質不可以相勝然質之勝文猶之甘可以受和白可以受采也文勝而至於滅質則其本亡矣雖有文將安施乎然則與其史也寧野【輔氏曰文質不可以相勝一定之理也文質彬彬盡善之道也與其史也寧野彼勝於此之辭也凡物必先有質而後有文則質乃文之本也文勝而至於滅質則其本亡矣如繢盡之事使無素地則五采何所施乎與其史也寕野野近本而史徇末故也○愚謂楊氏之說雖非本章之正義亦足以明二者之輕重】 ○子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 程子曰生理本直罔不直也而亦生者幸而免爾【或問程子之說曰上生字爲始生之生下生字爲生存之生雖若不同而義實相足蓋曰天之生是人也實理自然初無委曲彼乃不能順是而猶能保其生焉是其免特幸而已爾○語録曰生理本直不待人去循之而後得名若至大至剛以直之直亦氣之本然不待人以直養之而後得此名也○又曰生理本直順理而行便是合得生若不直便是不合得生特幸而免於死耳問如何是生理本直曰如父子便本有親君臣便本有義○又曰只玩味生理本直四字便自冇味如見孺子入井便有怵惕之心只便是直纔有内交要譽之意便曲了○又曰人之生元來都是直理罔便是都背了直理當仁而不仁當義而不義皆是背了直理旣如此合是死若不死時便是幸而免○又曰天地生生之理不直則是枉天理冝自夭折也而亦得生是幸而免耳如木方生被人折了便不直多應是死到得不死幸然如此○陳氏曰只是秉彜中許多道理本甚坦直何嘗冇一豪迂折】 ○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好去聲樂音洛】 尹氏曰知之者知有此道也好之者好而未得也樂之者有所得而樂之也○張敬夫曰譬之五榖知者知其可食者也好者食而嗜之者也樂者嗜之而飽者也知而不能好則是知之未至也好之而未及於樂則是好之未至也此古之學者所以自强而不息者與【輔氏曰尹氏之說即張氏之說也食而知其味故嗜即所謂好也然其未至於樂者則雖嗜之而未能得飽滿饜足蓋猶有嗜好之意焉至於樂則飽滿饜足自得於心有不可以語人者矣張氏以人之食五穀爲喻其曉人尤更明切故具載之然則知而不能好未能知其味也好之而未能樂未能與之爲一也纔到樂處則無息無二學者茍未至於樂則當益鞭其後自强不息以求之必期至於自得而樂之之地則自不能已耳】 ○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也【以上之上上聲語去聲】 語告也言敎人者當隨其髙下而告語之則其言易入而無躐等之弊也○張敬夫曰聖人之道精粗雖無二致但其施敎則必因其材而篤焉蓋中人以下之質驟而語之太髙非惟不能以入且將妄意躐等而有不切於身之弊亦終於下而已矣故就其所及而語之是乃所以使之切問近思而漸進於髙逺也【眞氏曰張氏說至精密道徳性命者理之精也事親事長洒掃應對之屬事之粗也然道德性命只在事親事長之中茍能盡其事親事長之道則道德性命不外乎此矣但中人以下之資質若驟然告之以道德性命彼將何所從入想像臆度反所以害道不若且從分明易知處告之如事親事長洒掃應對之屬皆人所易知也如此則可以循序而用力不期而至於髙逺之地此聖門敎人之要法也○又曰切問謂以切己之事問於人也近思謂不馳心髙逺就其切近者而思之也外焉問於人内焉思於心皆先其切近者則一語有一語之益一事有一事之功不比汎然馳騖於外而初無補於身心也】 ○樊遲問知子曰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逺之可謂知矣問仁曰仁者先難而後獲可謂仁矣【知逺皆去聲】 民亦人也獲謂得也專用力於人道之所冝而不惑於鬼神之不可知知者之事也【或問此一節曰人道之所冝近而易知也非達於事理則必忽而不務而反務其所不當務者矣鬼神之理幽而難測也非逹於事理則其昧者必至於慢惑者必至於瀆矣誠能專用其力於人道所冝而易知者而不昧不惑於鬼神之難測者則是所謂知也○語録曰常人之所謂知多求知人所不知聖人之所謂知只知其所當知而已自常人觀之若不足以爲知若果能專用力於人道之冝而不惑於鬼神之不可知却眞箇是知○又曰人道之冝如孝與弟之類】先其事之所難而後其效之所得仁者之心也【或問此一節曰爲是事者必有效是亦天理之自然也然或先計其效而後爲其事則其事雖公而意則私雖有成功亦利仁之事而已若仁者則先爲其事而不計其效知循天理之自然而無欲利之私心也○語録曰事便是就事上說心便是就裹面說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逺之這是事先難後獲這是仁者處心如此事也是心裏做出來但心是較近裏說如一間屋相似說心底是那房裏說事底是那㕔上○蔡氏曰知者以事言仁者以心言蓋務民義敬鬼神是就事上說先難後獲是就心上說仁字較近裏知字較近外】此必因樊遲之失而告之○程子曰人多信鬼神惑也而不信者又不能敬能敬能逺可謂知矣【輔氏曰凡人之信鬼神者皆其知不足以知其理故惑於其所不知而信之耳而不信者又直以爲無是理而不之信故慢易之心生焉能敬則知人與鬼神二而一之不可斁能逺則知人與鬼神一而二之不可䙝是可不謂之知乎】又曰先難克已也以所難爲先而不計所獲仁也【語録曰問旣曰仁者則安得有己私而更須克己耶恐仁者二字非指仁人而言其語脉猶曰所謂仁云者必先難後獲乃可謂之仁曰仁人者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語意正如此仁者雖已無私然安敢自謂已無私乎○輔氏曰此其於所難之中又特舉其甚者言之蓋克已最難而求仁之功莫先焉能於此而致其先難之力不計其獲則一日克己而天下歸仁矣非顔子之剛明疇克爾哉】呂氏曰當務爲急不求所難知力行所知不憚所難爲【文集曰本欲只用呂說後見其後獲意未備故别下語又惜其語非他說所及故存之於後】 ○子曰知者樂水仁者樂山知者動仁者靜知者樂仁者壽【知去聲樂上二字並五敎反下一字音洛】 樂喜好也知者達於事理而周流無滯有似於水故樂水【輔氏曰知者通達故周旋委曲隨事而應各當其理未嘗或滯於一隅其理與氣皆與水相似故心所喜好者水】仁者安於義理而厚重不遷有似於山故樂山【輔氏曰仁者安仁故渾厚端重外物不足以遷移之其理與氣皆與山相似故心所喜好者山】動靜以體言【語録曰以體言是就那人身上說○又曰仁者雖有動時其體只自靜智者雖有靜時其體只自動○輔氏曰知者隨事處冝無所凝滯故其體段常動仁者心安於理無所歆羨故其體段常靜○愚謂此體字乃形容仁知之體段非體用之體】樂壽以效言也【輔氏曰效謂功效】動而不括故樂靜而有常故壽【輔氏曰此所以言其功效也括結礙也動而無所結礙故其效樂常悠久也靜而悠久不變故其效壽】○程子曰非體仁知之深者不能如此形容之【語録曰此語極好看儘可玩味】 ○子曰齊一變至於魯魯一變至於道 孔子之時齊俗急功利喜夸詐乃霸政之餘習魯則重禮敎崇信義猶有先王之遺風焉但人亡政息不能無廢墜爾道則先王之道也言二國之政俗有美惡故其變而之道有難易【輔氏曰廢其法而衰替者易復更其法而富强者難變俗以政革政以道恊政有美惡故俗有醇 疵至於變而之道則盡善盡美而無以復加矣】○程子曰夫子之時齊彊魯弱孰不以爲齊勝魯也然魯猶存周公之法制齊由桓公之霸爲從簡尚功之治太公之遺法變易盡矣故一變乃能至魯魯則修舉廢墜而已一變則至於先王之道也【語録曰齊魯初來氣象已自不同看太公自是與周公别到桓公管仲出來又不能遵守齊之初政却全然變易了一向盡在功利上魯却只是放倒了畢竟先世之遺意尚存如哀公用田賦猶使人來問孔子也若以賦爲是更何暇問惟其知得前人底是所以來問若桓公管仲却無這意思自道他底是了一向做去不顧】愚謂二國之俗唯夫子爲能變之而不得試然因其言以考之則其施爲緩急之序亦略可見矣【語録曰如齊功利之習所當變便是急處魯紀綱所當振便是急處○又曰如齊功利之習若不速革而便欲行王化魯之不振若不與之整頓而却理㑹甚功利之習便是失其緩急之序】 ○子曰觚不觚觚哉觚哉【觚音孤】 觚稜也或曰酒器或曰木簡皆器之有稜者也【語録曰古人之器多有觚如酒器便如今花瓶中間有八角者木簡似界方而六面即漢所謂操觚之士者也古人所以恁地方時縁是頓得穩】不觚者蓋當時失其制而不爲稜也觚哉觚哉言不得爲觚也【輔氏曰觚不觚上觚字指其器下觚字語其制也不觚謂失其觚之制而不得爲觚也】○程子曰觚而失其形制則非觚也舉一器而天下之物莫不皆然故君而失其君之道則爲不君臣而失其臣之職則爲虛位范氏曰人而不仁則非人國而不治則不國矣【輔氏曰實必稱其名然後成是物天下之物皆然也程子以君臣言蓋舉夫人倫之首而言之范氏又推之以及人與國則其義益廣而其意益切矣】 ○宰我問曰仁者雖告之曰井有仁焉其從之也子曰何爲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劉聘君曰有仁之仁當作人今從之【劉氏名勉之建安人】從謂隨之於井而救之也【文集曰謂赴井以救人爲仁耳以下文可逝不可陷觀之可見】宰我信道不篤而憂爲仁之陷害故有此問【語録曰宰我見聖人之行閒聖人之言却尚有這般疑是怎生地縁自前無人說箇物事到夫子方說出來所以時下都討頭不着】逝謂使之往救陷謂陷之於井欺謂誑之以理之所有罔謂昧之以理之所無【或問欺罔之别曰欺者乗人之所不知而詐之也罔者揜人之所能知而愚之也】蓋身在井上乃可以救井中之人若從之於井則不復能救之矣此理甚明人所易曉仁者雖切於救人而不私其身然不應如此之愚也【輔氏曰好仁而不好學其蔽也愚此固有所不免然宰我之問則又甚矣夫子語之則正理也夫仁者以天地萬物爲一體雖切於救人而不私其身然以人體公我與理一表裏瑩徹略無間斷豈容以非理罔之哉】 ○子曰君子博學於文約之以禮亦可以弗畔矣夫【夬音扶】約要也【黄氏曰以博對約則約當爲要然約而謂約之以訓要不順若顔子所謂約我則要我尤非文理或以約爲束則於文義順矣而又非博約相對之意故嘗思博約之義博謂泛而取之以極其廣約謂反而束之以極其要則於文義庶乎得之且如仁字凡洙泗所言皆不可不講是博學於文也及其反而束之以求其要則不過存此心而已能存此心即所謂禮也】畔背也君子學欲其博故於文無不考守欲其要故其動必以禮如此則可以不背於道矣【語録曰考究時自是頭項多到得行時却只是一理若博學而不約之以禮安知不畔於道徒知要約而不博學則所謂約者未知是與不是亦或不能不畔於道也】○程子曰博學於文而不約之以禮必至於汗漫博學矣又能守禮而由於規矩則亦可以不畔道矣【語録曰博文而不約禮只是徒看得許多徒記得許多無歸宿處】 ○子見南子子路不說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厭之天厭之【說音恱否方九反】 南子衛靈公之夫人有淫行孔子至衛南子請見孔子辭謝不得已而見之【或問孔子之見南子曰案史記孔子至衛南子使人謂孔子曰四方之君子不辱欲與寡君爲兄弟者必見寡小君寡小君願見孔子辭謝不得已而見之】蓋古者仕於其國有見其小君之禮而子路以夫子見此淫亂之人爲辱故不恱【語録曰子路性直只是心中以爲不當見便不說】矢誓也【或問矢之爲誓曰矢誓聲相近盤庚所謂矢言亦憤激之言而近於誓者也】所誓辭也如云所不與崔慶者之類【語録曰問若作誓說何師生不相信如此曰只爲下三句有似古人誓言如左氏言所不與舅氏之說故有誓氣象】否謂不合於禮不由其道也厭棄絶也聖人道大德全無可不可其見惡人固謂在我有可見之禮則彼之不善我何與焉【輔氏曰道大則善惡無所不容德全則雖磨湼而不能使之磷緇也故無可無不可義之與比而已彼人雖惡然在我或當見之則亦行吾之義而已豈懼彼之能汙我哉○眞氏曰居亂邦見惡人惟聖人爲可蓋聖人道大德宏可以轉亂而爲治化惡而爲善故孔子於南子則見之於陽貨亦見之而公山不狃佛肸之召皆欲往焉若大賢以下則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小人則逺之蓋就之未必能有所濟而或以自汚顔閔終身不仕蓋以此也】然此豈子路所能測哉故重言以誓之欲其姑信此而深思以得之也【輔氏曰聖人之行非常情所能測識子路學識不足以知聖人又以其平日剛勇率然之態觀之想其於所不恱必有過甚之辭故夫子重言以誓之曰我之所爲若不合於禮由於道則天必厭之而棄絶我矣是其至誠惻怛之意所以感切子路者至矣蓋欲啓子路之信以致其思而使之自有所得於心耳】 ○子曰中庸之爲德也其至矣乎民鮮久矣【鮮上聲】中者無過無不及之名也【輔氏曰集註初本併不偏不倚言中後去之而專言無過不及者喜怒哀樂末發謂之中至子思而始著於書而程子因以發中一名而含二義之說若孔子之敎只是即事以明理故集註直以無過不及言中又況已有程子不偏之說於後乎冝其去之也】庸平常也【語録曰庸是依本分不爲怪異之事】至極也【輔氏曰惟中爲至極過此則爲過不及此則爲不及】鮮少也言民少此德今已久矣○程子曰不偏之謂中【文集曰不偏者明道體之自然即無所倚着之意也】不易之謂庸【陳氏曰謂萬古常然而不可易】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語録曰問正道定理恐道是揔括之名理是道裏面有許多條目如天道有日月星辰隂陽寒暑之條理人道有仁義禮智君臣父子之條理曰要在正字與定字上中只是箇恰好道理爲見不得是亘古今不可變易底故更着箇庸字】自世敎衰民不興於行少有此德久矣 ○子貢曰如有博施於民而能濟衆何如可謂仁乎子曰何事於仁必也聖乎堯舜其猶病諸【施去聲】 博廣也仁以理言通乎上下聖以地言則造其極之名也【語録曰仁以道理言聖以地位言自是不同如博施濟衆爲仁而利物愛人小小者亦謂之仁仁是直看直上直下只一箇道理聖人便橫看有衆人有賢人有聖人便有節次○又曰仁以理言是箇徹頭徹尾物事如一元之氣聖以地言也不是離了仁而爲聖聖只是行仁到那極處仁便是這理聖便是充這理到極處不是仁上面更有箇聖博施濟衆是做到極處功用如此○輔氏曰理謂天理仁即天理之全也自上聖至下愚皆所固有有一事而合乎仁則亦可謂之仁故曰通乎上下地謂學者所造之地位也聖則其所造地位極致之稱至於聖則至矣盡矣不可以有加矣】乎者疑而未定之辭病心有所不足也言此何止於仁必也聖人能之乎則雖堯舜之聖其心猶有所不足於此也【或問必聖人而後能之乎曰不然此正謂雖聖人亦有所不能爾必也聖乎蓋以起下文堯舜病諸之意猶必也射乎而後言射之有爭也○語録曰聖是行仁極致之地言博施濟衆之事何止於仁必是行仁極致之人亦有不能盡○又曰博施濟衆是無盡底地頭堯舜也做不了蓋仁者之心雖無窮而仁者之事則有限自是無可了之理○輔氏曰博施濟衆乃仁者之極致故雖聖人其心猶有所不足於此】以是求仁愈難而愈逺矣【語録曰若必待博施而後爲仁則有終身不得仁者矣】 夫仁者已欲立而立人已欲達而達人【夫音扶】 以已及人仁者之心也於此觀之可以見天理之周流而無間矣【輔氏曰天理周流自無人已之間】狀仁之體莫切於此【陳氏曰仁者之心廓然大公無所不愛其體自如此非姑指其及物處爲然也但不可偏靠此為言爾】 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 譬喻也方術也近取諸身以已所欲譬之他人知其所欲亦猶是也然後推其所欲以及於人則恕之事而仁之術也【或問仁恕之别曰凡己之欲即以及人不待推以譬彼而後施之者仁也以己之欲譬之於人知其亦必欲此而後施之者恕也此其從容勉强固有淺深之不同然其實皆不出乎常人一念之間學者亦反求諸己而已矣豈必博施濟衆務爲聖人之所不能者然後得之乎○語録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逺人是以己及人仁之體也能近取譬是推己及人仁之方也○又曰以己及物是自然及物己欲立便立人己欲達便達人推己及物則是要逐一去推出如我欲恁地便推出去人也合恁地方始有以及之如喫飯相似以己及物底便是我要喫自是敎别人也喫不待思量推己及物底便是我喫飯思量别人也合當喫方始與人喫○又曰當初只做一統看後來看上面說可謂仁之方也已却相反方分作兩段說○又曰若以爲滚說則旣曰夫仁者矣不當以可謂仁之方結之也】於此勉焉則有以勝其人欲之私而全其天理之公矣【輔氏曰此强恕求仁之事蓋恕則當勉强而行仁則自然無所用其力也若能勉力於此則人欲之私自無所容而天理之公已得而體之矣】○程子曰醫書以手足痿痺爲不仁此言最善名狀仁者以天地萬物爲一體莫非己也認得爲己何所不至若不屬己自與己不相干如手足之不仁氣已不貫皆不屬己故博施濟衆乃聖人之功用仁至難言故止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己欲令如是觀仁可以得仁之體【語録曰問痿痺不仁莫是把四肢喻萬物否曰不特喻萬物只是頃刻不相應便是不仁如病風人一肢不仁兩肢不仁爲其不省悟也○問仁者以萬物爲一體如事至物來皆有以處之如事物未至不可得而體者如何曰只是不在這裏然此理也在這裏若來時便以此處之○問即人物初生時驗之均受天地之氣而生所以同一體惟仁者其心公溥實見此理固能以天地萬物爲一體否曰不須問他從初生時只今便是一體猶之水然江河池沼溝渠皆是此水如以兩椀盛得水來不成敎去尋討這一椀是那裏斟來那一椀是那裏酌來旣都是水便是同體更何待尋問所從來○又曰認得爲已何所不至認得箇什麽夫仁者己欲立便立人己欲達便達人此即仁之體也能近取譬則是推己之恕故曰可謂仁之方夫仁者與可謂仁之方正相對說欲令如是觀仁可以得仁之體這處極好看仁○問程子作一統說集註作三段說如何曰程子之說如大屋一般某說如在大屋之下分别㕔堂房室一般初無異也○黄氏曰或以爲痿痺者不識痛痒之謂也如此則覺者爲仁仁可以覺言乎曰所謂仁者當於氣已不貫一句之上求之手足之所以痿痺者以吾之氣不貫乎手足耳手足之譬則人物也痿痺則吾之心不屬乎彼彼雖有疾痛頑然而莫之知也氣無不貫則一身無痿痺之處此心無不達則天下無疾痛莫覺之人故論仁者當觀諸其心】又曰論語言堯舜其猶病諸者二夫博施者豈非聖人之所欲然必五十乃衣帛七十乃食肉聖人之心非不欲少者亦衣帛食肉也顧其養有所不贍爾此病其施之不博也濟衆者豈非聖人之所欲然治不過九州聖人非不欲四海之外亦兼濟也顧其治有所不及爾此病其濟之不衆也推此以求修己以安百姓則爲病可知茍以吾治己足則便不是聖人【黃氏曰博施二語當與濟衆異今言五十衣帛少者不衣帛則依舊是所濟未衆也博施當如減田租之半不若盡除田租賜帛一疋不如十疋方爲博施此雖文義之至細者然亦不可以不知○輔氏曰堯舜其猶病諸此一句說得聖人之心最切此是聖人不能爲天地之所爲處然在常人觀之淺者固不足以知其味深者又必墮於虛無滉漾之域惟程子能推其實如說自己事自非深有得於聖人之心何能如此】吕氏曰子貢有志於仁徒事髙逺未知其方孔子敎以於己取之庶近而可入是乃爲仁之方雖博施濟衆亦由此進【輔氏曰吕氏發明得子貢病痛與聖人之敎子貢意思皆切蓋子貢徒知仁道之大而不知其具足於吾心務其大則雖堯舜猶以爲病若反諸心則可以得仁之體矣】 論語纂疏卷三 <經部,四書類,四書纂疏__論語纂疏>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纂疏卷四 宋 趙順孫 撰 朱子集註 述而第七 此篇多記聖人謙己誨人之辭及其容貌行事之實凡三十七章 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竊比於我老彭【好去聲】 述傳舊而已作則創始也故作非聖人不能而述則賢者可及【輔氏曰因舊而傳明者能之故賢者可及自我創始則非聖人之神明莫測而變通不窮有所不能也】竊比尊之之辭我親之之辭老彭商賢大夫見大戴禮盖信古而傳述者也【胡氏曰包氏謂商賢大夫大戴禮虞戴德篇有商老彭之語】孔子刪詩書定禮樂贊周易修春秋皆傳先王之舊而未嘗有所作也故其自言如此【語録曰如刪詩書定禮樂皆述他見在底不是别自創意做出春秋雖云孔子作如曰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亦只是寫出魯史只是中間略有改更】盖不惟不敢當作者之聖而亦不敢顯然自附於古之賢人盖其德愈盛而心愈下不自知其辭之謙也然當是時作者略備夫子盖集群聖之大成而折衷之其事雖述而功則倍於作矣此又不可不知也【輔氏曰作者略備觀於六藝可見集群聖之大成而折衷亦於六藝見之然群聖之所作因事制宜以成一代之制者也夫子集其成而折衷之參互發明以垂萬世之法者也此夫子之所以賢於堯舜者在是】 ○子曰黙而識之學而不厭誨人不倦何有於我哉【識音志又如字】 識記也黙識謂不言而存諸心也【陳氏曰謂口雖不言而歷歷記在心也】一説識知也不言而心解也前説近是【或問黙識二義曰不言而得其理者不待問辨而無疑也不言而存諸心者拳拳服膺而弗失也二義皆通盖皆聖人之所不居也】何有於我言何者能有於我也三者已非聖人之極至而猶不敢當則謙而又謙之辭也【語録曰此必因人稱聖人有此聖人謙辭承之後來記者却失上面一節只做聖人自話記了○輔氏曰猶不敢當四字寫出聖人心來】 ○子曰德之不脩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 尹氏曰德必脩而後成學必講而後明見善能徙改過不吝此四者日新之要也茍未能之聖人猶憂况學者乎【輔氏曰能如是則一日有一日之功故尹氏以為日新之要】 ○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 燕居閒暇無事之時楊氏曰申申其容舒也夭夭其色愉也【輔氏曰燕居閒暇無事之時故其容儀得以遂其舒緩而無迫遽之意其顔色得以全其愉怡而無勃如之變申申夭夭聖人燕居容色自然之符也○胡氏曰申有展布之意夭有和悦之意惟一身可以言舒布故知以容言惟顔貌可以言愉悦故知以色言】○程子曰此弟子善形容聖人處也為申申字説不盡故更著夭夭字今人燕居之時不怠惰放肆必太嚴厲嚴厲時着此四字不得怠惰放肆時亦着此四字不得唯聖人便自有中和之氣【胡氏曰程子以怠惰放肆對嚴厲而言於嚴厲之上特加太字盖嚴厲亦不可無若太嚴厲則不可耳○蔡氏曰申申夭夭此聖人得於天自然中和之氣象也若學者於燕居私處之際有心於舒泰則易入於放肆有心於收束則易入於矜持將若何而用工邪聞之師云亦須稍嚴厲方可不然則無下手處矣盖收斂身心則自然和樂然亦非别有一箇和樂也能整肅則自然和樂】 ○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復夢見周公【復扶又反】孔子盛時志欲行周公之道而夢寐之間如或見之至其老而不能也則無復是心而亦無復是夢矣【輔氏曰此一句斷制得極分明】故因此而自嘆其衰之甚也○程子曰孔子盛時寤寐常存行周公之道及其老也則志慮衰而不可以有為矣盖存道者心無老少之異而行道者身老則衰也【語録曰問孔子寤寐常存行周公之道恐渉於心動否曰心是箇動物怎生交他不動得夜之夢猶晝之思也思亦是心動處但無邪思可矣夢得其正何害心存這事便夢這事常人便胡亂夢】 ○子曰志於道 志者心之所之之謂道則人倫日用之間所當行者是也【語録曰道是君臣父子夫婦兄弟之道○又曰道是日用常行合做㡳○愚謂道者古今人物所共由之路也日用二字已足以該之矣又曰人倫者舉其重而先之也】知此而心必之焉則所適者正而無他岐之惑矣【語録曰這須知是箇生死路頭這一邊是死路那一邊去是生路這去便善那去便惡知得此路是了只管向此路去念念不忘處已也在是接人也在是講論也在是思索也在是○胡氏曰謂之知此者不先知之則所志未必不差也○又曰道猶路也故適字岐字皆以路言】 據於德 據者執守之意【或問據之説曰旣已得之而謹守不失者據也】德者得也得其道於心而不失之謂也【語録曰德是自家心下得這箇道理如欲為忠而得其所以為忠如欲為孝而得其所以為孝○愚謂德字之訓為政篇云得於心而不失是統釋德字此云得其道於心而不失是從志道上來】得之於心而守之不失則終始惟一而有日新之功矣【語録曰德者得之於心然旣得之守不定亦㑹失了須當照管不要失了○輔氏曰若為父子而得乎仁則謹守乎仁為君臣而得乎義則謹守乎義得寸守寸得尺守尺不始銳而終怠不或作而或輟執而據之無少間斷則將隨其所得而篤實輝光日進於又新之域矣○胡氏曰言得復言不失所以見其得之固】 依於仁 依者不違之謂【語録曰如依乎中庸之依相依而不捨之意○黄氏曰依者隨之而不離】仁則私欲盡去而心德之全也【輔氏曰仁者本心之全德非有一毫人欲之私以雜之】功夫至此而無終食之違則存養之熟無適而非天理之流行矣【語録曰依於仁則是此心常在不令少有走作○又曰依於仁則無物欲之累而純乎天理道至此亦活德至此亦活】 游於藝 游者玩物適情之謂【語録曰游者從容潛玩之意○胡氏曰玩物本非美辭然以六藝為物而玩之非喪志之物也】藝則禮樂之文射御書數之法皆至理所寓而日用之不可闕者也【或問六藝之目曰五禮吉凶軍賓嘉也六樂雲門大咸大韶大夏大濩大武也五射白矢參連剡注襄尺井儀也五馭鳴和鸞逐水曲過君表舞交衢逐禽左也六書象形㑹意指事轉注假借諧聲也九數方田粟米差分少廣商功均輸方程羸不足旁要也是其名物度數皆有至理存焉又皆人所日用而不可無者○胡氏曰藝亦日用之不可無者乃是理之妙散於日用茍有未通亦可以為全體之累○愚謂凡登降上下聲音節奏皆有自然之準則移易不得即是至理之所寓】朝夕游焉以博其義理之趣則應務有餘而心亦無所放矣【語録曰游乎此則心無所放而日用之間本末具舉而内外交相養矣】此章言人之為學當如是也盖學莫先於立志志道則心存於正而不他據徳則道得於心而不失依仁則徳性常用而物欲不行游藝則小物不遺而動息有養【輔氏曰徳性常用而物欲不行者天理人欲不兩勝一盛則一衰也小物不遺而動息有養者不外物以求理而常玩物之理以養性也】學者於此有以不失其先後之序輕重之倫焉則本末兼該内外交養日用之間無 少間隙而涵泳從容忽不自知其入於聖賢之域矣【輔氏曰先後之序謂道德仁藝之序輕重之倫謂志據依游之倫先者重而後者輕也本與内謂道德仁末與外謂藝在彼之序雖有先後在我之倫雖有重輕而未嘗偏廢所謂兼該而交養也日用之間如是用功無少間隙涵泳從容於義理事物之間則將優游饜飫而忽不知其入於聖賢之域矣○陳氏曰初學須循四者之序而不可亂到成德後日用間四通八達穿穴玲瓏方有更相為用處○胡氏曰總而論之道德仁所當先者也藝可以少後焉志據依所當重者也游可以少輕焉務本而不廢其末事内而不忽乎外以其輕重先後之倫序而言固不無差别以其本末兼該内外交養而言則又未嘗不相資也○問古者八嵗即教以六藝之事明為學之所當先也今於此章末言之而朱子復以為學者於此當求其先後之序輕重之倫似以藝為可後永嘉陳氏曰教之六藝小學之初事游於藝成德之餘功小學之初習其文成德之游適於意生熟滋味逈别】 ○子曰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嘗無誨焉 脩脯也十脡為束古者相見必執贄以為禮束脩其至薄者【胡氏曰周官膳夫凡祭祝之致福者受而膳之以贄見者亦如之賤之事貴少之事長當有以奉之也然在禮無以束脩為贄惟記檀弓曰束脩之問不出境少儀曰其以乗壺酒束脩一犬春秋穀梁傳曰束脩之肉不行竟中則是亦有以此為禮不但婦人用棗脩矣然比羔鴈雉鷄為薄故云至薄也】盖人之有生同具此理故聖人之於人無不欲其入於善但不知來學則無往教之禮故茍以禮來則無不有以教之也【輔氏曰聖人之教雖不輕棄人亦不茍受人仁義並行而不相悖也但聖人之心其愛人也終無窮已而其責人也終不至於太甚爾○胡氏曰人之有生同具此理雖氣稟物欲之累而趨於惡然皆可反而之善聖人仁天下之心曷嘗不欲啓其為善之塗哉惟自暴自棄在聖人亦無如之何故有不往教之禮執贄而來禮雖至薄意則可取故未嘗不教之也】 ○子曰不憤不啓不悱不舉一隅不以二隅反則不復也【憤房粉反悱芳匪反復扶又反】 憤者心求通而未得之意【輔氏曰心求通而未得通則其意憤然而不能自己憤者有鬰懣之意】悱者口欲言而未能之貌【輔氏曰口欲言而未能言則其貌悱悱然而不能自 伸悱者屈抑之貌】啓謂開其意謂達其辭物之有四隅者舉一可知其三反者還以相證之義【或問還以相證曰如易所謂原始反終者也】復再告也上章已言聖人誨人不倦之意因并記此欲學者勉於用力以為受教之地也○程子曰憤悱誠意之見於色辭者也待其誠至而後告之又必待其自得乃復告爾【語録曰憤悱便是誠意到不憤悱便是誠不到】又曰不待憤悱而則知之不能堅固待其憤悱而後則沛然矣【輔氏曰不待其憤悱而則是彊聒之政使其有所知亦必不能深切而堅固待其憤悱而則如水之流壅閼於此有以決之則沛然而往莫之能禦矣此沛然與孟子躍如二字相似此謂學者因有所決而進彼謂學者因有所覺而躍非受教於人而身履其事施教於人而親收其效者不能言此也】 ○子食於有喪者之側未嘗飽也 臨喪哀不能甘也【語録曰有食不下咽之意】 子於是曰哭則不歌 哭謂弔哭一日之内餘哀未忘自不能歌也○謝氏曰學者於此二者可見聖人情性之正也能識聖人之情性然後可以學道【輔氏曰二者在聖人分上皆自然而然不知其所以然此所以為情性之正聖人之情性莫非道也故識之者可以學道○愚謂情之正者於本然之性情之不正者於氣質之性】 ○子謂顔淵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惟我與爾有是夫【舍上聲夫音扶】 尹氏曰用舍無與於己行藏安於所遇命不足道也顔子幾於聖人故亦能之【語録曰用舍是由在别人不由得我行藏是由在那人用舍亦不由得我○又曰常人用之則行乃所願舍之則藏非所欲舍之則藏是自家命恁地不得已不柰何聖人無不得已㡳意思聖人用我便行舍我便藏無不柰何㡳意思何消更得言命○又曰只看義理如何都不問那命了雖使前靣做得去若義去不得也只不做所謂殺一不辜行一不義而得天下有所不為若中人之情則見前靣做得他定不肯已所謂不得已而安之若命者也此固賢於世之貪冐無恥者矣然實未能無求之之心也聖人更不問命只看義如何貧富貴賤惟義所在所謂安於所遇也如顔子之安於陋巷他那曽計較命如何○輔氏曰用舍在時何與於已行藏無必安於所遇道合則從不合則去樂則行之憂則違之在我而已不必言命也顔子龍德而隱幾於聖人故亦能之○胡氏曰用舍無與於己在人者不必過而問也行藏安於所遇在我者未嘗不自得也命不足道者中人以上以義處命中人以下以命處義命處義者未免有不得已之意義處命則義所可為然後為之】 子路曰子行三軍則誰與 萬二千五百人為軍大國三軍子路見孔子獨美顔淵自負其勇意夫子若行三軍必與已同【輔氏曰此便是子路學未到處大凡人有才能而學問之功未到義理之趣未深則遇事必見便有較量人已矜所長之意○胡氏曰子路有勇不能自遏故有是問是舍之而不知藏者也】 子曰暴虎馮河死而無悔者吾不與也必也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者也【馮皮冰反好去聲】 暴虎徒搏馮河徒涉【黄氏曰暴固徒搏馮固徒涉然所謂暴與馮者皆有慢侮欺陵之意】懼謂敬其事成謂成其謀【輔氏曰敬其事則無忽心無惰氣如此則凡事必能有所戒懼非謂怯弱而恐懼也成其謀則不妄動不亟取如此則凡事必有一定之謀旣成而不愆於素自無僥倖速成之弊也】言此皆以抑其勇而教之然行師之要實不外此子路盖不知也【輔氏曰行三軍固不可以無勇然子路之勇猶未離乎血氣也若夫臨事而能有所戒懼好謀而能必要其成其深沉厚重之意盖義理之所為所謂大勇也故為行師之要夫子言此以抑子路血氣之勇而教之義理之勇子路初年於此盖有所未知也若夫子云我戰必克亦不過敬其事而成其謀耳】○謝氏曰聖人於行藏之間無意無必其行非貪位其藏非獨善也若有欲心則不用而求行舍之而不藏矣是以惟顔子為可以與於此子路雖非有欲心者然未能無固必也至以行三軍為問則其論益卑矣夫子之言盖因其失而救之夫不謀無成不懼必敗小事尚然而况於行三軍乎【黄氏曰用之舍之存乎人則行則藏應乎已則無意無我可見矣用之行矣至舍之則藏舍之藏矣至用之則行則無必無固可見矣謝氏引無意無必者得之惜乎其文之不具也又以非有欲心者言之則非所以言孔顔也○輔氏曰聖人行非貪位義所當行也藏非獨曽義所當止也無適無莫義之與比而天與命有不能違也一有欲心則更違於義才違於義則便以人咈天不用則必欲求行舍之則不肯退藏子路之病正如此也故惟顔子而後可以與於此子路雖非有欲心然未能無固必便是欲固必是欲之細微處子路資稟之髙又已受教於夫子則其於欲之大者固無之矣至於細微處則猶有所不能免故不知不覺出行三軍之問夫學者於行軍之外有多少合進脩處今遽及此故以為其論益卑然却不是聖人不屑為行軍之事觀其所謂臨事而懼好謀而成則行軍之事聖人固非不屑為也但子路之勇雖使之行三軍未保其能必濟也故不惟有以抑之又以是教之】 ○子曰富而可求也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如不可求從吾所好【好去聲】 執鞭賤者之事【胡氏曰執鞭之士周禮秋官條狼氏以下士為之王出入則趨走而辟去道路行者自王公以下至子男皆有職是者焉所以謂之賤役太史公謂假令晏子尚在願為之執鞕者本此也】設言富若可求則雖身為賤役以求之亦所不辭然有命焉非求之可得也則安於義理而已矣何必徒取辱哉○蘇氏曰聖人未嘗有意於求富也豈問其可不可哉為此語者特以明其決不可求爾楊氏曰君子非惡富貴而不求以其在天無可求之道也【輔氏曰蘇氏得此章語脉分明楊氏又説得聖賢所以不求富貴之理確實二説相須其義始備】 ○子之所慎齊戰疾【齊側皆反】 齊之為言齊也將祭而齊其思慮之不齊者以交於神明也誠之至與不至神之饗與不饗皆決於此【輔氏曰齊謂一也二三則不齊矣思慮一則誠之至而神饗之思慮二三則誠不至而神亦不饗之矣故鬼神之德誠而已故有其誠則有其神無其誠則無其神也】戰則衆之死生國之存亡繫焉疾又吾身之所以死生存亡者皆不可以不謹也【輔氏曰戰與疾皆危殆之事雖有小大親疏之殊然其為利害則同也故皆不可以不謹】尹氏曰夫子無所不謹弟子記其大者耳【輔氏曰聖人之心不待操而常存者豈容有不謹之時不謹之事哉特於此三事謹之又謹故弟子記之以垂教後世】 ○子在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圖為樂之至於斯也 史記三月上有學之二字不知肉味盖心一於是而不及乎他也【輔氏曰凡人至誠做一事猶有耳無所聞目無所見者况聖人之誠則心一於是而口不知味亦宜也】曰不意舜之作樂至於如此之美則有以極其情文之備而不覺其歎息之深也盖非聖人不足以及此【輔氏曰聲謂文也情謂實也夫子之學韶樂非但有以極其聲容節奏而已併當與大舜無不懤載之德當時雍熙平成之治所謂盡善盡美之實而得之不翅如身有其事親歴其時也則其誠感之深而見於歎息者如此誠非聖人不足以及是固非常情之所能測也】○范氏曰韶盡美又盡善樂之無以加此也故學之三月不知肉味而歎美之如此誠之至感之深也 ○冉有曰夫子為衛君乎子貢曰諾吾將問之【為去聲】為猶助也衛君出公輒也靈公逐其世子蒯聵公薨而國人立蒯聵之子輒於是晉納蒯聵而輒拒之時孔子居衛衛人以蒯聵得罪於父而輒嫡孫當立故冉有疑而問之【輔氏曰世俗知其一不知其二見其一節之或得而於其大義之乖則不之察也蒯聵固得罪於父矣而以輒言之則子獨可以拒父乎輒嫡孫固在所當立矣然上不稟於天王下不受命於君父又豈可以擅有其國乎是故為國家者不可無君子之論而世俗之説未可遽為信也】諾應辭也 入曰伯夷叔齊何人也曰古之賢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出曰夫子不為也 伯夷叔齊孤竹君之二子其父將死遺命立叔齊父卒叔齊遜伯夷伯夷曰父命也遂逃去叔齊亦不立而逃之國人立其中子其後武王伐紂夷齊扣馬而諫武王滅商夷齊耻食周粟去隱於首陽山遂餓而死怨猶悔也君子居是邦不非其大夫况其君乎故子貢不斥衛君而以夷齊為問夫子告之如此則其不為衛君可知矣盖伯夷以父命為尊叔齊以天倫為重【文集曰問伯夷何以只知有父命而不知有天倫叔齊何以只知有天倫而不知有父命恐在伯夷則其兄弟繫於己而父命繫於公以二者權之則父命為尊而兄弟為卑在叔齊則其父子繫於己而天倫繫於公以二者權之則天倫為重而父子為輕否曰以天下之公義裁之則天倫重而父命輕以人子之分言之則又不可分輕重但各認取自家不利便處退一步便是伯夷叔齊得之矣】其遜國也皆求所以合乎天理之正而即乎人心之安旣而各得其志焉則視棄其國猶敝蹝爾何怨之有【輔氏曰必合乎天理之正然後可以得吾心之安此即伯夷之所求所得也理得而心安則外物之去來何與於我豈復有所怨悔哉】若衛輒之據國拒父而唯恐失之其不可同年而語明矣【語録曰一箇是父子爭國一箇是兄弟遜國此是則彼非可知】○程子曰伯夷叔齊遜國而逃諌伐而餓終無怨悔夫子以為賢故知其不與輒也【胡氏曰程子兼諌伐而言所以驗其不悔之實】 ○子曰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飯符晚反食音嗣枕去聲樂音洛】 飯食之也疏食麤飯也聖人之心渾然天理雖處困極而樂亦無不在焉【語録曰聖人表裏精粗無不昭徹其形骸雖是人其實只是一團天理如何不快活】其視不義之富貴如浮雲之無有漠然無所動於其中也○程子曰非樂疏食飲水也雖疏食飲水不能改其樂也不義之富貴視之輕如浮雲然又曰須知所樂者何事【語録曰問程子之説似無甚異於論顔子者集註載之何邪曰孔顔之樂亦不必分不改是從這頭説入來在其中是從那頭説出來○陳氏曰樂在其中與不改其樂誠有間但程子於此却用不改字主意全别其添一能字而又繫之疏食飲水之下者是雖疏食飲水亦不能改聖人之樂便見本然渾然之樂元不曽動比之顔子不改繫之回也之下是回不為簞瓢陋巷所改語意輕重自不同矣○又曰若欲知樂之實味須到萬理明徹私欲淨盡後胷中洒然無纎亳窒礙而無入不自得處方庻幾其有以得之矣】 ○子曰加我數年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 劉聘君見元城劉忠定公【名安世大名人】自言嘗讀他論加作假五十作卒盖加假聲相近而誤讀卒與五十字相似而誤分也愚案此章之言史記作假我數年若是我於易則彬彬矣加正作假而無五十字盖是時孔子年已幾七十矣五十字誤無疑也【語録曰問集註舉史記云孔子年已及七十欲贊易故發此語少年不學易到老方學易乎曰作彖象文言以為十翼不是方讀易也】學易則明乎吉凶消長之理【胡氏曰吉凶消長以卦體言○真氏曰以陰陽對而言之則陽為善為吉陰為惡為凶獨言陽則陽亦有吉有凶盖陽得中則吉不中則凶陰亦有吉有凶陰得中則吉不中則凶○又曰陽長則陰消自十一月為復一陽生則一陰消至四月成六陽為乾則六陰盡消陰長則陽消自五月為姤一陰生而一陽消至十月成六陰為坤而六陽盡消一消一長天之道也】進退存亡之道【胡氏曰進退存亡以人事言○真氏曰以天道言則為消息盈虗以人事言則為存亡進退盖消則虗長則盈如日中則昃月盈則虧暑極則寒寒極則暑此天道所不能已也人能體此則當進而進當退而退當存而存當亡而亡如此則人道得而與天合矣】故可以無大過【語録曰所謂大過如當潛而不潛當見而不見當飛而不飛皆是過】盖聖人深見易道之無窮而言此以教人使知其不可不學而又不可以易而學也【輔氏曰易道無窮皆自然而然非年髙德邵心與理叶黙識神㑹未易學也不然者必失之鑿而人之處世履於憂患之塗又不可以不學易故抑揚其辭以垂教如此學者案乎二者之間則知易固不可不學且以夫子之德與年而尚欲假之以數年則又見其不可以輕易而學耳○胡氏曰教人以不可不學者欲人知聖人至老而猶學也不可以易而學者欲人知聖人雖老而猶欲卒學也】 ○子所雅言詩書執禮皆雅言也 雅常也執守也詩以理情性書以道政事禮以謹節文皆切於日用之實故常言之【輔氏曰詩所以吟咏情性故誦之者可以理情性理猶治也書所以紀載政事故誦之者可以道政事道猶述也禮所以著天理之節文故執之者可以謹節文謹謂毫釐有所必計也情性在内者政事節文在外者政事節文雖在外而又有廣狹之殊然皆切於日用之實故夫子常言之】禮獨言執者以人所執守而言非徒誦説而已也【輔氏曰詩書須假誦讀然後能知其義而達諸用禮則全在人執守而行之故禮獨言執也然詩書始雖假於誦讀然終亦必須見於所行禮固在於執守而行之然始亦不可不講讀之也】○程子曰孔子雅素之言止於如此若性與天道則有不可得而聞者要在黙而識之也【輔氏曰聖人教人莫非日用常行之事毎即事以明理不泥理而遺事言雖近而指則逺務使學者力加踐履以自得其味其於性與天道未數數然也故學者有所不得閒要在黙而識之者謂不言而自得之也】謝氏曰此因學易之語而類記之 ○葉公問孔子於子路子路不對【葉舒涉反】 葉公楚葉縣尹沈諸梁字子髙僭稱公也【輔氏曰楚君僭稱王縣尹僭稱公】葉公不知孔子必有非所問而問者故子路不對抑亦以聖人之德實有未易名言者與【輔氏曰此是兩説一以葉公之智不足以知夫子其所問者或有乖謬故子路不答一以夫子之德實有未易名言者故子路不敢答雖是兩説其意皆所以尊夫子也】 子曰女奚不曰其為人也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云爾 未得則發憤而忘食已得則樂之而忘憂以是二者俛焉日有孳孳而不知年數之不足【文集曰問憤忘食是始者著力去求之時樂以忘憂是後來有得而安之時二者先後自不同而氣象亦自不相並集註意是二者齊著力到老如何曰忘食忘憂是逐事上説一憤一樂循環代至非謂終身只此一憤一樂也逐事上説故可遂言不知老之將至而為聖人之謙辭若作終身説則憤短樂長不可并連下句而亦不見聖人自貶之意矣○語録曰聖人未必有未得之事且如此説設有未得便憤做將去○輔氏曰俛焉謂刺著頭了做向前去逐日孳孳然更無少息時亦不計年數之短長但一息尚存此志不容少懈直至斃而後已豈復計夫老之將至哉聖猶如此况學者乎一息間斷則便成自棄也】但自言其好學之篤耳然深味之則見其全體至極純亦不已之妙有非聖人不能及者【輔氏曰全體至極言始終無虧也純亦不已言至誠不息也此其所以為妙而非聖人不能及也○愚謂憤與樂相反如陰陽寒暑然聖人發憤至忘食樂至忘憂是兩邊各盡其極如寒到寒之極處暑到暑之極處故曰全體至極兩者循環不已所以不知老之將至此是聖人之心純乎天理别無他嗜好故曰純亦不已】盖凡夫子之自言類如此學者宜致思焉【輔氏曰凡聖人之自言非是嫌其不遜慮其或過而固為是謙抑之辭也德盛仁熟肆口而言愈近愈下而其意味愈深愈長故凡夫子之自言類如此而學者所當深思其所以然而詳玩其義理之實也】 ○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好去聲】生而知之者氣質清明義理昭著不待學而知也【輔氏曰聖人稟得天地五行之氣清明純粹故能全得天地五行之理自然昭著不待學而後知故謂之生知也】敏速也謂汲汲也○尹氏曰孔子以生知之聖毎云好學者非惟勉人也盖生而可知者義理爾若夫禮樂名物古今事變亦必待學而後有以驗其實也【語録曰聖人雖是生知然也事事理㑹過這道理不是只就一件事上理㑹見得便了學時要無所不學○輔氏曰孔子以生知之聖毎云好學者諸家多以為勉人之辭故尹氏辨之以為生而可知者自然昭著之義理耳若夫禮樂名物古今事變亦必待學而後有以驗其實也○又曰好古敏求非生知者不能旣知其義理則自然敏於學以驗其實也故生而知之者義理也好古敏求者事實也理與事一貫知與行相資】 ○子不語怪力亂神 怪異勇力悖亂之事非理之正固聖人所不語鬼神造化之迹雖非不正然非窮理之至有未易明者故亦不輕以語人也【輔氏曰怪異非常也勇力非德也悖亂非治也三者皆非正理而聖人之心廣大光明隱惡揚善自然不語及此至於鬼神雖非不正然乃造化之迹二氣之良能其理幽深非格物知至者而驟以語之則反滋其惑故亦不輕以語人然能知所以為人則知所以為鬼神矣】○謝氏曰聖人語常而不語怪語德而不語力語治而不語亂語人而不語神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三人同行其一我也彼二人者一善一惡則我從其善而改其惡焉是二人者皆我師也【語録曰人若以自脩為心則舉天下萬物凡有感乎前者無非足以發吾義理之正善者固可師不善者這裏便恐懼修省恐落在裏靣去是皆師也】○尹氏曰見賢思齊見不賢而内自省則善惡皆我之師進善其有窮乎 ○子曰天生德於予桓魋其如予何【魋徒雷反】 桓魋宋司馬向魋也出於桓公故又稱桓氏魋欲害孔子孔子言天旣賦我以如是之德則桓魋其奈我何言必不能違天害己【或問孔子何以知天之生德於己曰天之生我而使之氣質清明義理昭著則是天生德於我矣豈其不自知哉○語録曰天生德於聖人桓魋如何害得故知其不能違天害己也○問聖人見其事勢不可害己還以理度其不能害邪曰若以勢論則害聖人甚易唯聖人自知其理有終不能害者】 ○子曰二三子以我為隱乎吾無隱乎爾吾無行而不與二三子者是丘也 諸弟子以夫子之道髙深不可幾及故疑其有隱【輔氏曰程子以夫子之道為髙逺而集註易之以髙深言髙則見其不可企及言深則見其不可窺測言逺則恐人求之於逺而不切於人倫日用之實故以深易逺也】而不知聖人作止語黙無非教也故夫子以此言曉之與猶示也○程子曰聖人之道猶天然門弟子親炙而冀及之然後知其髙且逺也使誠以為不可及則趨向之心不幾於怠乎故聖人之教常俯而就之如此非獨使資質庸下者勉思企及而才氣髙邁者亦不敢躐易而進也【輔氏曰聖人之道如天然者止以其髙逺而不可及言之乎曰非但以其髙逺也盖言其至誠無息自然體用一源顯微無間如天之不言而四時自爾行百物自爾生耳固非勉力用意者之可到也○又曰聖人之道固如天矣然自不知學者而觀之則天自天聖自聖我自我道自道判然不相連○又曰惟夫二三子親炙而冀及之盡其力竭其才以求焉然後有知夫仰之彌髙窮之益逺旣以為不可及故疑其有隱也然其所謂道亦非虚無冥漠之謂不過人倫日用所當行者耳但聖人由之則從容而中無適不然而真有如天之實耳○又曰使學者求之而力盡才竭自以為不可及則懈怠之意乘之而趨向之心息矣故聖人之道雖曰如天之不可及而其教人則毎毎俯而就之○又曰人之才品不同固自有髙下然以為學論之則資質庸下者多失之不及易得懈怠而止才氣髙邁者多失之過易得陵躐而進懈怠而止者固無可望矣陵躐而進者亦惡保其能終乎懈怠而止者病在苦其難陵躐而進者病在忽其易今夫子自以為無隱且曰吾無行而不與二三子則資質庸下者不至病其難而必有以其勉思企及之志才髙氣邁者不敢忽其易而必有以致其謹重密察之功在我者一施之在彼者各以其資質髙下而有益焉此又聖道如天之一證也○陳氏曰如性與天道是深隱髙逺處日用人事是淺近卑顯處然深隱髙逺之理實流行乎淺近卑顯之中而淺近卑顯之事實根原於深隱髙逺之處其分不同而其理則一而已由其理之一所以夫子無行而不與二三子作止語黙無非教也由其分之殊故學者當循序而漸進不可躐等而頓造也】吕氏曰聖人體道無隱與天象昭然莫非至教常以示人而人自不察【輔氏曰天有四時春秋冬夏風雨霜露無非教也地載神氣神氣風霆風霆流形庻物露生無非教也聖人體道無隱作止語黙亦無非教也但人自不察耳】 ○子以四教文行忠信【行去聲】 程子曰教人以學文脩行而存忠信也忠信本也【語録曰文便是窮理豈可不見於行然旣行矣又恐行之未有誠實故又教之以忠信所以程子言以忠信為本盖非忠信則所行不成耳○陳氏曰須知學文所以窮理脩行所以體是理於身而存忠信又所以萃是理於心者也】 ○子曰聖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君子者斯可矣聖人神明不測之號【陳氏曰聖與神無甚分别合而言之只一套事分而言之神只是聖之不可知非於聖人之上又别有一等神人也所謂神明不測者自其底藴言之則淵而不可測自其施為言之則妙而不可測不可以偏看也】君子才德出衆之名【語録曰有德而有才方見於用如有德而無才則不能為用亦何足為君子】 子曰善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有恒者斯可矣【恒胡登反】子曰字疑衍文【輔氏曰此只是一章不應重出子曰字故疑其為衍文也】恒常久之名【輔氏曰訓恒為常為久皆未盡盖兼有常久之意也】張子曰有常者不貳其心【輔氏曰人之所以無常者以其有貳心故也心一於是則能有常矣】善人者志於仁而無惡【語録曰善人是資質自好㡳人要做好事而自然無惡者也】 亡而為有虛而為盈約而為泰難乎有恒矣【亡讀為無】三者皆虛夸之事凡若此者必不能守其常也【語録曰正謂此皆虚夸之事不可以久是以不能常非謂此便是無常也○又曰此三病皆受於無常之前○黄氏曰亡為有虚為實約為泰三者夸大欺妄之意不實之謂也人惟實也則始終如一故能有常今其人不實如此又豈敢○望其有常哉】張敬夫曰聖人君子以學言善人有恒者以質言【輔氏曰學至於聖人則造乎極而無以復加矣君子雖未及乎聖人然其才德超出於衆則其為學亦已成矣善人雖未必知學然其資質之美自然志於善而不志於惡至於有恒者則資質又不及善人但亦純固而不務虚夸守其一端則終身不易者也】愚謂有恒者之與聖人髙下固懸絶矣然未有不自有恒而能至於聖者也故章未申言有恒之義【輔氏曰有恒者無二心有特操雖視聖人等級髙下為懸絶然未有不自有恒而能至於聖者故夫子於章末申言無恒者之虚夸以見有恒者之篤實】其示人入德之門可謂深切而著明矣 ○子釣而不綱弋不射宿【射食亦反】 綱以大繩屬網絶流而漁者也弋以生絲繫矢而射也宿宿鳥○洪氏曰孔子少貧賤為養與祭或不得已而釣弋如獵較是也然盡物取之出其不意亦不為也此可見仁人之本心矣待物如此待人可知小者如此大者可知【輔氏曰洪氏之説於事實義理備盡無餘矣但常人之情漁者必有求多之意弋者必有幸中之心然聖人之事止於如此則可見其從心不踰矩之一端矣不曰聖人之心而曰仁人之本心者據此事只可謂之仁然曰本心則雖聖人亦不能加毫末於此矣】 ○子曰蓋有不知而作之者我無是也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知之次也【識音志】 不知而作不知其理而妄作也【輔氏曰作為也一事必有一理為其事而不循其理則是妄作也】孔子自言未嘗妄作盖亦謙辭然亦可見其無所不知也【輔氏曰夫子言此雖是謙辭然於無所不通之聖自有不可掩者】識記也所從不可不擇記則善惡皆當存之以備參考如此者雖未能實知其理亦可以次於知之者也 ○互鄉難與言童子見門人惑【見賢遍反】 互鄉鄉名其人習於不善難與言善惑者疑夫子不當見之也 子曰與其進也不與其退也唯何甚人潔已以進與其潔也不保其往也 疑此章有錯簡人潔至往也十四字當在與其進也之前潔修治也與許也往前日也言人潔已而來但許其能自潔耳固不能保其前日所為之善惡也但許其進而來見耳非許其旣退而為不善也盖不追其旣往不逆其將來以是心至斯受之耳唯字上下疑又有闕文大扺亦不為已甚之意【輔氏曰以往為往前之事然後見聖人不追其旣往不逆其將來之意末乃以不為已甚結之然唯何甚一句亦不明白故又疑上下必有闕文○愚謂人前日不善而今日向善未可知今日向善後日又為不善亦未可知若追其旣往又逆其方來則已甚矣故夫子云然】○程子曰聖人待物之洪如此 ○子曰仁逺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仁者心之德非在外也放而不求故有以為逺者反而求之則即此而在矣夫豈逺哉【輔氏曰仁者心之德我固有之非在外也如手之執足之履目之視耳之聽不假外求欲之則至何逺之有而人不知反求而病其逺此夫子所以發此論也○蔡氏曰仁者心之德纔一收斂則此心便在】○程子曰為仁由己欲之則至何逺之有【輔氏曰程子最得其文意之曲折讀之者自當有所發明】 ○陳司敗問昭公知禮乎孔子曰知禮 陳國名司敗官名即司宼也【胡氏曰左氏傳註陳楚名司寇為司敗】昭公魯君名稠習於威儀之節當時以為知禮故司敗以為問而孔子答之如此 孔子退揖巫馬期而進之曰吾聞君子不黨君子亦黨乎君取於呉為同姓謂之呉孟子君而知禮孰不知禮【取七柱反】 巫馬姓期字孔子弟子名施【魯人】司敗揖而進之也相助匿非曰黨禮不娶同姓而魯與呉皆姬姓謂之呉孟子者諱之使若宋女子姓者然【輔氏曰婦人稱姓周女曰姬宋女曰子齊女曰姜楚女曰是也】 巫馬期以告子曰丘也幸茍有過人必知之 孔子不可自謂諱君之惡又不可以娶同姓為知禮故受以為過而不辭【輔氏曰自言諱君之惡又不可以娶同姓為知禮則又顚倒是非而有害於義理也】○呉氏曰魯盖夫子父母之國昭公魯之先君也司敗又未嘗顯言其事而遽以知禮為問其對之宜如此也及司敗以為有黨而夫子受以為過盖夫子之盛德無所不可也然其受以為過也亦不正言其所以過初若不知孟子之事者可以為萬世之法矣【輔氏曰世之褊心狹量雖一身無非過惡然人一以過歸之則拂然固拒而不受惟聖人之盛德無所不可故受以為過而不辭也○又曰聖人本無過也而其所以過者為君諱也若正言之則卒成彰君之惡矣故只曰丘也幸茍有過人必知之初若不知孟子之事者其誠意懇惻從容中道盡已而不責人之心真可以為萬世之法矣且以有過而人知為幸又以垂教以警夫䕶疾而忌醫者○陳氏曰呉氏之説甚精甚密最發得聖人盛德之言隨觸而應自然從容中節而不失乎人情事理之宜真可為萬世法矣】 ○子與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後和之【和去聲】 反復也必使復歌者欲得其詳而取其善也而後和之者喜得其詳而與其善也【輔氏曰詳謂首尾節奏之備也取其善者取人之善也與其善者與人為善也此兩句已説盡孔子當時之意】此見聖人氣象從容誠意懇至而其謙遜審密不掩人善又如此【或問謙遜審密不掩人善曰聖人天縱多能其於小藝不待取於人而後足而必欲得其詳如此其謙遜審密可知也然若不俟其曲終而遽和之則亦幾於伐己之能以掩彼之善矣故必俟其曲終以盡見其首尾節奏之善然後使人復歌而始和之則旣不失其與人爲善之意而又不掩其善也然此亦聖人動容周旋自然中禮非有意於為之也抑又見其從容不迫不輕信而易悦之意○語録曰他歌旣善使他復歌聖人未遽和以攙雜之如今人見人説得一話好未待人了便将話來攙他㡳則是掩善○輔氏曰自氣象從容以下乃集註推言事外之意也氣象從容則在我謙遜而無攙言勦人之事誠意懇至則臨事審密而無茍簡率略之為謙遜者禮之實審密者知之用不掩人善又仁者之心也○胡氏曰氣象從容誠意懇至者歌而反反而和好善篤而取之不厭也謙遜者一藝之長領㑹不暇也審密者不輕聽易悦也不掩人善者不矜已而忽人也】盖一事之微而衆善之集有不可勝旣者焉【永嘉陳氏曰使復歌者旣欲彰其善之實又欲暢其歌之情而後和之者示我樂善之無倦詠歎而滛泆之也只一歌詩耳而意思綢繆容與若此豈非衆善之集乎】讀者宜詳味之 ○子曰文莫吾猶人也躬行君子則吾未之有得莫疑辭【語録曰猶今人云莫是如此否】猶人言不能過人而向可以及人未之有得則全未有得皆自謙之詞而足以見言行之難易緩急欲人之勉其實也【輔氏曰教人者務盡其辭多不謙下惟聖人則不然雖其言之謙下而教亦自行於中此所以為不可及也文雖不能過人而尚可及人則見文之在人不難為而不必於求工之意躬行君子全未有得則見行之在人有難為之實當勉而求之不可有半塗而廢之失且勉人以為其實而亦不廢其文但有先後緩急之序合而觀之又見其雖不遜其能而亦不失其謙一言之中指意反覆更出互見曲折淵永非聖人而能若是哉】○謝氏曰文雖聖人無不與人同故不遜能躬行君子斯可以入聖故不居猶言君子道者三我無能焉 ○子曰若聖與仁則吾豈敢抑為之不厭誨人不倦則可謂云爾已矣公西華曰正唯弟子不能學也此亦夫子之謙辭也聖者大而化之仁則心德之全而人道之備也【輔氏曰德極其大而渣滓渾化泯然無復可見之迹斯謂之聖仁之一字偏言之則一事専言之則包義禮智信四者此對聖而言則是專言之也故以為心德之全人道之備○胡氏曰心德内也人道外也全與備皆極至之謂也兼内外限量而極言之】為之謂為仁聖之道誨人亦謂以此教人也【語録曰他也不曽説是仁聖但為之畢竟是箇甚麽誨人畢竟是箇甚麽物事誨人這便知得是為之是為仁聖之道誨人是以仁聖之道誨人】然不厭不倦非己有之則不能【輔氏曰為之不厭者仁聖之實誨人不倦者仁聖之施非在己有仁聖之德豈能如是】所以弟子不能學也○晁氏曰當時有稱夫子聖且仁者以故夫子辭之茍辭之而已焉則無以進天下之材率天下之善將使聖與仁爲虛器而人終莫能至矣故孔子雖不居仁聖而必以爲之不厭誨人不倦自處也可謂云爾已矣者無他之辭也公西華仰而嘆之其亦深知夫子之意矣【晁氏名説之清豐人○輔氏曰晁氏於辭意尤更明備若非當時有稱夫子聖且仁者則夫子何爲而自爲謙辭如此哉旣爲謙辭而不居仁聖矣若非慮其所終而爲勉進後世學者之計則又何爲而復以爲之不厭誨人不倦之説繼其後哉則可謂云爾已矣者極言其無復他説而使學者致其思也公西華便能仰而嘆曰正唯弟子不能學也盖即其爲之不厭誨人不倦二事而見夫子實全仁聖之德非學者所能企及也然則華之學識盖亦亞於子夏矣】 ○子疾病子路請禱子曰有諸子路對曰有之誄曰禱爾於上下神祇子曰丘之禱久矣【誄力軌反】 禱謂禱於鬼神有諸問有此理否誄者哀死而述其行之詞也【胡氏曰哀死者憂其或不可求也述其行者恐其行有未至也】上下謂天地天曰神地曰祇【文集曰只是引此古語以明有禱之理非謂欲禱於皇天后土也】禱者悔過遷善以祈神之佑也【或問此一節曰禱雖臣子之禮而其詞則固述其君父悔過遷善之詞以解謝鬼神之譴怒也】無其理則不必禱旣曰有之則聖人未嘗有過無善可遷其素行固已合於神明故曰丘之禱久矣【文集曰聖人固有不居其聖時節又有直截擔當無所推遜時節】又士喪禮疾病行禱五祀盖臣子迫切之至情有不能自己者初不請於病者而後禱也故孔子之於子路不直拒之而但告以無所事禱之意【或問行禱五祀著於禮經今子路請之而夫子不從何也曰以理言之則聖人之言盡矣以事言之則禱者臣子至情迫切之所為非病者之所與聞也病而與聞乎禱則是不安其死而諂於鬼神以茍須臾之生君子豈為是哉曰然則聖人直以為無事於禱何也曰是盖有難言者然以理言則旣兼舉之矣盖祈禱卜筮之屬皆聖人之所作至於夫子而後教人一決諸理而不屑於冥漠不可知之間其所以建立人極之功於是為備○文集曰疾病行禱者臣子之於君父各禱於其所當祭士則五祀是也子路所欲禱必非滛祀但不當請耳故孔子不以為非而但言不必禱之意○輔氏曰疾病而行禱乃臣子迫切之至情在周公猶為之然於周公則可武王則不可子路則可夫子則不可領子路之至情明在己之正理夫子之心即天地鬼神之心也】 ○子曰奢則不孫儉則固與其不孫也寧固【孫去聲】孫順也固陋也奢儉俱失中而奢之害大【輔氏曰奢則不孫以犯上儉則固陋而已不孫之害其流無窮固之害止此而已】○晁氏曰不得已而救時之敝也【輔氏曰道以中為至奢儉皆非理之中夫子此言出於不得已以救時奢靡之失耳】 ○子曰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 坦平也蕩蕩寛廣貌程子曰君子循理故常舒泰小人役於物故多憂戚【輔氏曰惟平故寛廣惟險故多憂天理常平人欲常險○胡氏曰程子以循理役於物分言乃蕩蕩戚戚之所由生也理者本乎自然人能循其自然而行之則上下四旁不相侵越故坦然而平平則仰不愧俯不怍此所以舒㤗也役於物者為物所役也求名者役於名求利者役於利凡意之所發不與理合者皆役於物也行險僥倖患得患失此所以憂戚也】○程子曰君子坦蕩蕩心廣體胖【輔氏曰心廣體胖所以指言坦蕩蕩之氣象】 ○子温而厲威而不猛恭而安 厲嚴肅也人之德性本無不備而氣質所賦鮮有不偏【輔氏曰德性指無極之真而言也理之在人固無所不備矣氣質指陰陽五行之氣而言也氣之在人則有厚薄昬明之異故鮮有不偏者】惟聖人全體渾然陰陽合德故其中和之氣見於容貌之間者如此【輔氏曰陰陽合德指氣而言中者性也和者氣也而曰中和之氣者併性與氣而言之○陳氏曰自陽根陰而言則温者陽之和厲者陰之嚴威者陽之震不猛者陰之順恭者陽之主安者陰之定自陰根陽而言則温者陰之柔厲者陽之剛威者陰之慘不猛者陽之舒恭者陰之肅安者陽之健盖渾然無適而非中和之極不可得而偏指也○胡氏曰全體渾然者非一氣之偏也陰陽合德者兼乎二氣乃得中也○愚謂全體渾然應上文德性而言陰陽合德應上文氣質而言所以言全體渾然於陰陽合德之上】 門人熟察而詳記之亦可見其用心之密矣【輔氏曰用心不密則見其温而不見其厲見其威而不見其不猛見其恭而不見其安】抑非知足以知聖人而善言德行不能記故程子以為曽子之言學者所宜反復而玩味也 泰伯第八 凡二十一章 子曰泰伯其可謂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讓民無得而稱焉 泰伯周大王之長子至德謂德之至極無以復加者也三讓謂固遜也無得而稱其遜隱微無迹可見也【或問三讓之為固遜曰古人辭遜以三為節一辭為禮辭再辭為固辭三辭為終辭古註但言三遜而不解其目也今必求其事以實之則亦無所據矣曰何以言其遜於隱微之中也曰泰伯之遜無揖遜授受之跡人但見其逃去不反而已不知其遜者見其遜國而已而不知所以使文武有天下者實由於此則是以天下遜也曰其為至德何也曰遜之爲德旣美至於三則其遜誠矣以天下遜則其所遜大矣而又隱晦其迹使民無得而稱焉則其遜也非有為名之累矣此其德所以為至極而不可以有加也】盖大王三子長泰伯次仲雍次季歴大王之時商道寖衰而周曰彊大季歴又生子昌有聖德大王因有翦商之志而泰伯不從【語録曰問大王有翦商之志果如此否曰詩裏分明説實始翦商問恐詩是推本得天下之由如此曰若推本説不應下實始翦商○又曰大王翦商自是他周人恁麽説若無此事他豈肯自誣其祖左氏分明説泰伯不從不知不從是不從甚麽事】大王遂欲傳位季歴以及昌泰伯知之即與仲雍逃之荆蠻【語録曰泰伯只見大王有翦商之志自是不合他意便掉了去○問泰伯固足以遂其所志其如父子之情何曰到此却顧䘏不得父子君臣一也大王見商政日衰知其不久是以有翦商之意亦至公之心也至於泰伯則惟君臣之義截然不可犯是以不從二者各行其心之所安聖人未嘗説一邊不是亦可見矣】於是大王乃立季歴傳國至昌而三分天下有其二是爲文王文王崩子發立遂克商而有天下是爲武王夫以泰伯之德當商周之際固足以朝諸侯有天下矣乃棄不取而又泯其迹焉則其德之至極爲何如哉【文集曰至德有兩處一為文王而發對武王誓師而言一為泰伯而對大王翦商而言若論其志則文王固髙於武王而泰伯所處又髙於文王若論其事則泰伯王季文王武王皆處聖人之不得已而泰伯為獨全其心表裏無憾也】盖其心即夷齊扣馬之心而事之難處有甚焉者【語録曰夷齊處君臣間道不合則去泰伯處父子之際又不可露形迹只得不分不明且去某書謂大王有疾泰伯採藥不返疑此時去也】宜夫子之歎息而賛美之也泰伯不從事見春秋傳 ○子曰恭而無禮則勞慎而無禮則葸勇而無禮則亂直而無禮則絞【葸絲里反絞古卯反】 葸畏懼貌絞急切也【語録曰絞如繩兩頭絞得都不寛舒則有證父攘羊之事矣】無禮則無節文故有四者之弊【輔氏曰禮者天理之節文所以防其過而使之中也恭慎柔德也勇直剛德也四者雖皆美德然無禮以為之節文則過而為四者之弊故恭而無禮以節文之則巽在牀下故勞而不安謹而無禮以節文之則臨事懾怯故葸而多懼勇而無禮以節文之則尚氣任力而必至於作亂直而無禮以節文之則率情徑行而必至於絞訐惟有禮以為之節文則中焉止矣寧有弊哉】 君子篤於親則民興於仁故舊不遺則民不偷 君子謂在上之人也【愚謂前一節言在己之德而已後一節則其效下及於民故知君子在上之人也】興起也偷薄也○張子曰人道知所先後則恭不勞謹不葸勇不亂直不絞民化而德厚矣○呉氏曰君子以下當自爲一章乃曽子之言也愚案此一章與上文不相䝉而與首篇愼終追逺之意相類呉説近是【胡氏曰張子通解爲一章者以六句皆以則爲轉語上四則字其弊也下二則字其效也弊亦效之不善者也謂人道知所先後者上四句以有禮為先也下二句以篤親不遺故舊爲先也然析而觀之前四句反説後二句正説各爲一類故呉氏疑爲兩章又疑爲曾子之言者固與慎終追逺之意同而下文五章亦皆曾子事或者以類相從也】 ○曽子有疾召門弟子曰啓予足啓予手詩云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而今而後吾知免夫小子【夫音扶】啓開也曽子平日以爲身體受於父母不敢毁傷故於此使弟子開其衾而視之詩小旻之篇戰戰恐懼兢兢戒謹臨淵恐隊履冰恐陷也曽子以其所保之全示門人而言其所以保之之難如此至於將死而後知其得免於毁傷也【語録曰曽子奉持遺體無時不戒謹恐懼直至啓手足之時方得自免○又曰君子未死之前此心常恐】小子門人也語畢而又呼之以致反復丁寧之意其警之也深矣○程子曰君子曰終小人曰死君子保其身以没爲終其事也故曽子以全歸爲免矣【輔氏曰君子曰終小人曰死此檀弓所載子張將死之言也終者所以成其始之辭而死則澌盡無餘之義君子平日以保身爲事故於將殁而以爲終也如曽子所謂免者是也】尹氏曰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曽子臨終而啓手足爲是故也非有得於道能如是乎【輔氏曰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此祭義所載曽子述孔子之言也今若此可謂非苟知之亦允蹈之矣曽子平日見道明信道篤故能始終不息如此非謂一旦有得於道便能超脱生死而不怛不怖如釋氏之説也】范氏曰身體猶不可虧也况虧其行以辱其親乎【輔氏曰范氏警切學者於德性上做工夫尤爲切至○胡氏曰范氏正恐學者但以曽子不虧其身而已則將有僥倖茍免之意故又特以不虧其行申言之所以厲中人也】 ○曽子有疾孟敬子問之 孟敬子魯大夫仲孫氏名捷問之者問其疾也 曽子言曰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言自言也【胡氏曰禮自言曰言答述曰語】鳥畏死故鳴哀人窮反本故言善【輔氏曰人性本善凡爲惡者役於氣動於欲而陷溺焉耳非其本性然也至於將死氣消矣欲息矣則反本而言善乃理之宜】此曽子之謙辭欲敬子知其言之善而識之也 君子所貴乎道者三動容貌斯逺慢矣正顔色斯近信矣出辭氣斯逺鄙倍矣籩豆之事則有司存【逺近並去聲】 貴猶重也【陳氏曰此章主意最重在貴字上】容貌舉一身而言粗厲也慢放肆也【語録曰如人狠戾固是稍不温恭亦是如人倨肆固是慢稍或怠緩亦是慢○又曰粗不精細也】信實也正顔色而近信則非色莊也【文集曰此言持養久熟之功正其顔色即近於信盖表裏如一非但色莊而已以上下兩句考之可見非謂正顔色即是近信也若非持養有素則正顔色而不近信者多矣語錄曰信是信實色有色厲而内荏者色莊者色取仁而行違者茍不近實安能表裏如一乎問正是著力之辭否曰亦著力不得若不到近實處正其顔色但見作偽而已○又曰這須是裏面正後顔色自恁地正方是近信】辭言語氣聲氣也鄙凡陋也倍與背同謂背理也【語録曰今人議論有見得雖無甚差錯只是淺近者此是鄙又有説得甚髙而實背於理者此是倍○又曰鄙便是説一様卑底説話倍是逆理】籩竹豆豆木豆言道雖無所不在然君子所重者在此三事而已是皆脩身之要爲政之本學者所當操存省察而不可有造次顚沛之違者也【文集曰脩身之要爲政之本二句最宜玩味但莊敬誠實涵養亦非動容貌正顔色出辭氣之外别有一叚工夫只是就此持守著力至其積久純熟乃能有此效而不費力耳○黄氏曰容貌顔色辭氣見於外者也欲正其外亦不過致謹於言動之間而已今集註以爲操存省察則反用力於其内未有不正其内而能正其外者也况夫暴慢也信也鄙倍也皆心術之所形見者也不正其内安能使其外之無不正乎有諸中以形諸外制於外以養其中則心可正理可明敬可存誠可固脩身之要孰有急於此者乎○陳氏曰集註舊本以爲脩身之驗非莊敬誠實涵養有素者不能則平時涵養之説也今本以爲脩身之要學者所當操存省察而不可有造次顛沛之違則臨事持守之説也舊説雖有根源然却在三言之外起意其工夫全在目前而目下則疎濶任其自爾不若今工夫縝密親切旣可以包平日涵養在内今臨事以至於將死一息未絶之前皆無有頃刻之違其所謂操存則在上三句所謂省察則在下三句本末不偏絡始兼貫其義爲長】若夫籩豆之事器數之末道之全體固無不該然其分則有司之守而非君子之所重矣【語録曰籩豆之事雖亦道之所寓然自有人管了君子只脩身而已○又曰人於身已上事都不照管却只去理㑹那籩豆等小事便不得只這箇自有有司但責之有司便得若全不曉如何解任那有司若籩裏盛有汁㡳物事豆裏盛乾底物事自是不得也須著曉始得但所重者是上面三事耳】○程子曰動容貌舉一身而言也周旋中禮暴慢斯逺矣正顔色則不妄斯近信矣出辭氣正由中出斯逺鄙倍三者正身而不外求故曰籩豆之事則有司存【語録曰明道之言簡約明白意旨深逺】尹氏曰養於中則見於外曽子盖以脩已爲爲政之本若乃器用事物之細則有司存焉【語録曰尹氏温淳易直故有得於平日涵養之源】 ○曾子曰以能問於不能以多間於寡有若無實若虚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嘗從事於斯矣 校計校也友馬氏以爲顔淵是也【胡氏曰今從之者非顔子不足以當之也】顔子之心唯知義理之無窮不見物我之有間故能如此【胡氏曰唯知義理之無窮者自脩之念不已也故雖能而常若不能雖多而常若寡雖有且實而常若無若虚焉不見物我之有間者視人猶已也故人雖有侵犯於我在我不起計校之心焉】謝氏曰不知有餘在我不足在人不必得爲在已失爲在人非幾於無我者不能也【語録曰問顔子已是無我集註如何下幾字曰聖人全是無我顔子却但是不以我去壓人却尚是有箇人與我相對在聖人便和人我都無了○輔氏曰不知有餘在己不足在人以理言也所以釋以能問於不能至實若虚四句也不必得爲在己失爲在人以事言也所以釋犯而不校一句也】 ○曾子曰可以託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臨大節而不可奪也君子人與君子人也【與平聲】 其才可以輔幼君攝國政其節至於死生之際而不可奪可謂君子矣【語録曰托六尺之孤謂輔幼主寄百里之命謂攝國政○又曰託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才者能之至於臨大節而不可奪則非有德者不能也○又曰知霍光擁昭立宣可謂有才而其妻毒許后事不能制便不是臨大節不可奪○又曰問此本是兼才節説然要處却在節操上曰不然三句都是一般説須是才節兼全方謂之君子若無其才是徒有其節雖死何益如受人託孤之責自家雖無欺之之心却被别人欺了也是自家不了事不能受人之託矣如受人百里之寄自家雖無竊之之心却被别人竊了也是自家不了事不能受人之寄矣自家徒能臨大節而不可奪却不能了得他事雖能死也只是箇枉死濟得甚事如晉之荀息是也所謂君子者豈是斂手並脚㡳村人旣曰君子須是事事理㑹得方可若但有節而無才也喚做好人只是不濟得事耳○輔氏曰才者德之用節者德之守而君子則成德之名也○胡氏曰周禮疏云六尺年十五故知為幼君也孟子曰公侯皆方百里故知為國政也輔幼君攝國政言其可者度其能也故云才臨大事言其不可奪者論其操也故云節才者德之用節者德之守二者不可偏廢有其節無其才雖無欺人之心而未必足以託恐不免為他人所欺也雖無竊之之心而未足以寄恐不免為他人所竊也為人欺竊而徒死無益也荀息之徒是也有其才無其節則大者不足觀矣霍光奪於妻子之愛是也二者雖若並言而節爲之本上二句皆云可以下一句乃所以承上文也謂旣能爲彼而又所守如此始決然可謂之君子】與疑詞也決詞設爲問答所以深著其必然也○程子曰節操如是可謂君子矣【愚謂集註旣以才與節並言而復引程子節操之説盖其重在節也】 ○曽子曰士不可以不毅任重而道逺 寛廣也【語録曰是寛廣耐事事事都着得道理也著得多人物也著得多若著得這一箇著不得那一箇便不是○又曰雖是寛廣却被人只把做度量寛容看了便不得且如執德不便是此字謂如人有許多道理及至學來下梢却做得狹窄了便是不○又曰若容民蓄衆㡳事也是便是外靣事而今人説字多做容字説了則這字裏靣無用工夫處○又曰字只對隘字看便見得如看文字相似只執一説見衆説皆不復取便是不若是㡳人便包容衆説又非是於中無所可否包容之中又爲判别此便是○胡氏曰寛則容受之多廣則承載之闊也】毅彊忍也【語録曰毅是立脚處堅忍强厲擔負得去㡳意○又曰毅是忍耐持守著力去做○又曰毅却是發處勇猛行得來彊忍○胡氏曰彊則 執持之堅忍則負荷之久也】非不能勝其重非毅無以致其逺【語録曰乃能勝得箇重任毅便是能擔得逺去而不毅雖勝得重任却恐去前靣倒了○輔氏曰寛廣故能容受能容受然後能勝其重彊忍故能堅決能堅決然後能致其逺○胡氏曰惟然後能任重不以善而自足也惟毅然後能道逺不以半塗而自廢也】 仁以爲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逺乎 仁者人心之全德而必欲以身體而力行之可謂重矣一息尚存此志不容少懈可謂逺矣【輔氏曰仁包四者無物不體以爲己任可謂重矣非寛洪容受何以勝其任且曰必欲身體而力行之則異乎説仁而但欲知之者矣與生俱生無有間斷死而後已可謂逺矣非强忍堅決何以致其逺且曰此志不容少懈則信乎求仁者不可有造次顚沛之違矣】程子曰而不毅則無規矩而難立毅而不則隘陋而無以居之【語録曰而不毅如近世楊氏之學者其流與世之常人無以異毅而不如胡氏門人都恁地撑膓拄肚少間都没頓著處○陳氏曰如柳下惠是㡳人其流失之不恭則無規矩而難立然惠却不以三公易其介是而能毅也伯夷是毅㡳人其流失之隘則是隘陋而無以居之然夷却不念舊惡是毅而能也而能毅則和而不流而有規矩矣毅而能則中立而不倚而有以居之矣】又曰大剛毅然後能勝重任而逺到【輔氏曰此又釋先而後毅之義也譬如重擔子必先擔得起然後可論其所行之逺近○胡氏曰程子初言毅不可以偏廢再言必毅而後可以任重而道逺也】 ○子曰興於詩 興起也詩本性情有邪有正【胡氏曰如二南之正始爲正鄭衛之滛奔爲邪也】其爲言旣易知【胡氏曰詩之詞明白洞達也】而吟詠之間抑揚反復其感人又易入【輔氏曰吟咏謂詠歌其詩抑揚謂詠嘆之聲或髙下反復謂詠歌之不一而足○胡氏曰吟詩者歌永言也抑揚者聲音髙下也反復者前後重復也】故學者之初所以興起其好善惡惡之心而不能自已者必於此而得之【胡氏曰詩之正可以感發其善心詩之邪可以懲創其逸志所以興也】 立於禮 禮以恭敬辭遜爲本而有節文度數之詳【胡氏曰恭主一身而言敬主一心而言處己之道也辭者解使去已遜者推以與人接物之方也節文品節文章也度數制度數目也旣有以爲處己接物之本而周旋曲折又能纎悉如此】可以固人肌膚之㑹筋骸之束【胡氏曰人之肌膚本有所㑹筋骸本有所束至此又愈堅固也】故學者之中所以能卓然自立而不爲事物之所摇奪者必於此而得之【輔氏曰禮雖本於恭敬辭遜然規矩森嚴節月明備外足以固人之肌膚筋骸而内足以禁人之非心逸志學者之中於此固執而允蹈焉則足蹈實地卓然自立而外物不足以揺奪之】 成於樂 樂有五聲十二律更唱迭和以爲歌舞八音之節【語録問樂有五聲十二律更唱迭和恐是迭爲賓主否曰書所謂聲依永律和聲盖人聲自有髙下聖人制五聲以括之宫聲洪濁其次爲商羽聲輕清其次爲徴清濁洪纎之中爲角此五聲之别以括人聲之髙下聖人又制十二律以節五聲中又各有髙下毎聲又分十二等謂如以黄鍾爲宫則是太簇爲商姑洗爲角林鍾爲徵南吕爲羽還至無射爲宫便是黄鍾爲商太簇爲角中吕爲徴林鍾爲羽然而無射之律只長四寸六七分而黄鍾長九寸太簇長八寸林鍾長六寸則宫聲㮣下靣商角羽三聲不過故有所謂四清聲夾鍾大吕黄鍾太簇是也盖用其半數謂如黄鍾九寸只用四寸半餘三律亦然如此則宫聲可以槩之其聲和矣看來十二律皆有清聲只説四者意其取數之甚多者言之○又曰人以五聲十二律爲樂之末若不是五聲十二律如何見得這樂便是無樂了五聲十二律皆有自然之和氣古樂不可見然今之歌曲亦有所謂五聲十二律方做得曲亦似古樂一般如彈琴亦然只他㡳是邪古樂是正所以不同】可以養人之性情而蕩滌其邪穢消融其查滓【語録曰查滓是他勉强用力不出於自然而不安於爲之之意聞樂則可以融化了○胡氏曰邪穢隱惡之未去者也查滓病根之未除者也】故學者之終所以至於義精仁熟而自和順於道德者必於此而得之是學之成也【語録曰問五聲十二律作者非一人不知如何能和順道德曰如金石絲竹匏土革木雖是有許多却打成一片清濁髙下長短小大更唱迭和皆相應渾成一片有自然㡳和氣不是各自爲節奏歌者歌此而已舞者舞此而已所以聼之可以和順道德者須是先有與詩立禮工夫然後用樂以成之○輔氏曰樂雖始於詩歌而聖人依之以五聲和之以十二律更唱迭和而以爲歌舞八音之節所以合天人之和以養人之耳目説人之情性蕩滌其邪穢而使之不存消融其查滓而使之盡化學者於此涵泳而優游焉則能至義精仁熟之地而於道德各極其和順而無一毫彊勉拂戾之意也興則起立則不反成則渾全此三節其間甚闊學者於此真積而力久焉則自當知之】○按内則十歲學幼儀十三學樂誦詩二十而後學禮則此三者非小學傳授之次乃大學終身所得之難易先後淺深也【語録曰這處是大學終身之所得如十歲學幼儀十三學誦詩從小時皆恁地學一番了做一箇骨子在這裏到後來方得他力禮小時所學則是學事親事長之節乃禮之小者年到二十所學乃是朝廷宗廟之禮乃禮之大者到立於禮時始得禮之力樂小時亦學了到成於樂時始得樂之力不是大時方去學詩却是初間便得力説善説惡却易曉可以勸可以戒禮只捉住在這裏樂便難精詩有言語可讀禮有節文可守樂是他人作與我有甚相闗如人唱曲好㡳凡有聞者人人皆道好樂雖作於彼而聽者自然竦動感故能義精仁熟而和順道德○輔氏曰少儀謂幼少奉事長上之禮禮之小者也樂則六樂之器鍾鼓管磬之屬樂之一物耳先禮而後樂亦宜也學詩反在其後者凡樂之器皆所以節夫詩之音律須以漸習之而未可以一旦盡能也故先學樂而後誦詩二十而後學禮此則禮之大者如六禮之屬三千三百之大全也故成而後學焉此盖小學傳授之次而此章所記乃大學終身所得之難易先後淺深焉詩易於禮禮易於樂興者淺立者深成則又其深者也故其先後之序如此此三者之序所以不同也而小學於學禮之後亦終之以舞大夏大夏禹樂樂之文武備者也是亦所以終於樂也○永嘉陳氏曰此章先禮而後樂内則先樂而後禮此章非爲學之序乃論其終身所得之先後也學之序當如内則至其將來得力處其先善心興起是於詩上得力其次操守植立是於禮上得力至未梢德性純熟是於樂上得力】程子曰天下之英才不爲少矣特以道學不明故不得有所成就夫古人之詩如今之歌曲雖閭里童稚皆習聞之而知其説故能興起今雖老師宿儒尚不能曉其義况學者乎是不得興於詩也古人自洒掃應對以至冠昬喪祭莫不有禮今皆廢壞是以人倫不明治家無法是不得立於禮也古人之樂聲音所以養其耳采色所以養其目歌詠所以養其性情舞蹈所以養其血脉今皆無之是不得成於樂也是以古之成材也易今之成材也難【胡氏曰程子以爲今皆無此盖因世變而傷嘆焉學者則當因其尚存者而深考之不可以自畫也○真氏曰自周衰禮樂崩壞然禮書猶有存者制度文爲尚可考尋樂書則盡闕不存後之爲禮者旣不能合先王之制而樂尤甚焉今世所用大扺鄭衛之音雜以夷狄之聲而已適足以蕩人心壞風俗何能有補乎然禮樂之制雖亡而禮樂之理則在故樂記又謂致禮以治身致樂以治心外貌斯須不莊不敬而嫚易之心入之矣中心斯須不和不樂則鄙詐之心入之矣莊敬者禮之本也和樂者樂之本也學者誠能以莊敬治其身和樂養其心則於禮樂之本得之矣是亦足以立身而成德也三百篇之詩雖云難曉今諸老先生明其義了然可知如能反復涵泳直可以感其性情則所謂興於詩者亦未嘗不存也】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民可使之由於是理之當然而不能使之知其所以然也【或問此一節曰理之所當然者所謂民之秉彞百姓所日用者也聖人之爲禮樂刑政皆所以使民由之也其所以然則莫不原於天命之性雖學者有未易得聞者而况於庶民乎盖不能使之知非不使之知也○陳氏日理之當然如父慈子孝之類亦是大綱説其纎悉曲折乃是中間慈孝節目如内則許多事件之類皆日用常行當然㡳非謂其所以然者所以然乃根原來歴是性命之本處】○程子曰聖人設教非不欲人家喻而户曉也然不能使之知但能使之由之爾若曰聖人不使民知則是後世朝四暮三之術也豈聖人之心乎【輔氏曰所謂聖人不使民知者乃老氏愚民莊子以智籠愚之説朝三暮四朝四暮三詭譎不誠聖人而肯爲是哉使民家喻而户曉者聖人之本心不能使之知之但能使之由之者聖人之不得已也○真氏曰朝四暮三出列子租公賦芧曰朝三暮四衆徂皆怒曰朝四暮三衆狙皆喜猿狙無知而易誑亦如愚民不知義理輕爲喜怒也聖人之教惟恐不能開明下民之心如申韓斯鞅之徒所以治其國者專用愚黔首之術不知民可欺以暫不可欺以久故卒以此亡可不戒哉】 ○子曰好勇疾貧亂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亂也【好去聲】好勇而不安分則必作亂惡不仁之人而使之無所容則必致亂【輔氏曰亂謂害理傷道爭闘悖逆之事好勇則有作亂之資不安分則有作亂之理此其亂在我惡不仁之人而使之無所容事窮勢迫則必有不肖之心應之此其亂在人】二者之心善惡雖殊然其生亂則一也【輔氏曰好勇疾貧則其心固惡矣若其惡不仁之心則本善也但疾之已甚則亦流於不仁矣故好勇疾貧之亂乃不知義者之所爲疾不仁已甚之亂乃不依仁者之所致使其心終於善則亦何由致亂哉】 ○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驕且吝其餘不足觀也已 才美謂智能技藝之美【輔氏曰凡能有爲者皆才也然有美有惡若周公之智能技藝則又才之美者也金縢之書周公自言其多才多藝勝於武王又觀其作周禮一書天下細微之事盖無不知無不能也其智能技藝之美可見】驕矜夸吝鄙嗇也○程子曰此甚言驕吝之不可也盖有周公之德則自無驕吝若但有周公之才而驕吝焉亦不足觀矣【輔氏曰德出於理才出於氣世固有優於德而短於才者然德極其盛則才亦無不足若但有其才而無其德則雖有智能技藝之美必不能居廣居立正位行大道爲向上一著事】又曰驕氣盈吝氣歉【文集曰吝之所有乃驕之所恃也故驕而不吝無以保其驕吝而不驕無所用其吝此盈於虛者所以必歉於實而歉於實者所以必盈於虚也○愚謂矜夸鄙嗇所以釋字義氣盈氣歉則又推原矜夸鄙嗇之所由生也】愚謂驕吝雖有盈歉之殊然其勢常相因盖驕者吝之枝葉吝者驕之本根故嘗驗之天下之人未有驕而不吝吝而不驕者也【語録曰驕却是枝葉露處吝却是根本藏蓄處如説道理這自是世上公共㡳物事合當大家説出來世上自有一般人自恁地吝惜不肯説與人他只怕人都識了却没差異所以吝惜在此獨有自家㑹别人都不㑹自家便驕得他便欺得他如貨財也只是公共㡳物事合使便著使若只恁地吝惜合使不使只怕自家無了别人却有無可强得人所以吝惜在此獨是自家有别人無自家便做大便欺得他○胡氏曰驕其張皇吝其收縮也姑以驕吝於財者觀之方其吝也收縮閉藏惟恐人知及其驕也張王矜夸惟恐人不知其迹若相背而馳者然其所以閉藏者乃欲資以矜夸也其所以矜夸者即前日閉藏者爲之地也譬之枝葉本根相爲貫通也集註特此義以曉人欲人知其病根而藥之驕之證於外吝之證藏於内者易見藏者難知學者欲翦其枝葉又當先㧞其本根也○永嘉陳氏曰朱子是主驕説故以吝爲本根驕爲枝葉若主吝説則驕亦吝之本根吝亦驕之枝葉如此看方著得下兩句未有驕而不吝吝而不驕但吝是氣歛藏在内驕則見在外有夸滿盈溢之意立辭只可以吝爲本根驕爲枝葉到下兩句方見得相爲用】 ○子曰三年學不至於榖不易得也【易去聲】 榖禄也至疑當作志【胡氏曰榖之訓不一舊説皆訓善不易得謂善之難成也然善之與惡在人所向特反覆間耳何至於三年之久而無成亦非所以勉人也惟邦有道無道榖之榖正指爲禄以此例之則前後相應以至爲志則其義益精或聲同而字誤也】爲學之久而不求禄如此之人不易得也【輔氏曰後世之士求禄之志皆在爲學之先不然則不學矣】○楊氏曰雖子張之賢猶以干禄爲問况其下者乎然則三年學而不至於榖宜不易得也 ○子曰篤信好學守死善道【好去聲】 篤厚而力也【愚謂篤信者言信得深厚牢固不走作也】不篤信則不能好學然篤信而不好學則所信或非其正不守死則不能以善其道然守死而不足以善其道則亦徒死而已盖守死者篤信之效善道者好學之功【或問四者更相爲用何也曰非篤信則不能好學非守死則無以善道然徒篤信而不能好學徒守死而不足以善道則又君子之所不取也盖能守死者篤信之效而能善道者好學之力然雖曰篤信而未能至死不變則其信亦不篤矣雖曰好學而不能推以善道則其學亦無用矣此四者之所以更相爲用而不可一有闕焉者也○胡氏曰不篤信則不能好學不守死則不能善道順而言之也不好學則所信或非其正不善道則所死或失其所逆而推之也守死者篤信之效善道者好學之功互而求之也】 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見賢遍反】君子見危授命則仕危邦者無可去之義在外則不入可也亂邦未危而刑政紀綱紊矣故潔其身而去之【語録曰危邦不入是未仕在外則不入亂邦不居是已仕在内見其紀網亂不能從吾之諫則當去之○問危邦固是不可入但或有見居其國則當與之同患難豈復可去曰然到此無可去之理矣然其失則在於不能早去當及其方亂未危之時去之可也】天下舉一世而言無道則隱其身而不見也【語録曰天下無道譬如天之將夜雖未甚暗然自此只向暗去知其後來必不可支持亦須見幾而作可也○胡氏以一國言猶可視時而出入通天下言當與斯道相爲隱顯此去就之大義也】此惟篤信好學守死善道者能之【輔氏曰篤信好學守死善道此士之先務必如此然後其本立去就出處乃其末節爾且夫好學以善道則見道明矣篤信以守死則信道篤矣見道明信道篤雖生死猶不能使之變况出處去就之際宜乎其優爲之矣】 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 世治而無可行之道世亂而無能守之節碌碌庸人不足以爲士矣可恥之甚也【輔氏曰所貴於士者謂其進而用則有可行之道退而藏則有能守之節故退不失已進不失義若咸無焉則是碌碌庸人而不足以爲有亡矣冒士之名而無士之實豈不可恥之甚哉○胡氏曰邦有道則賢者必見用茍猶貧賤是無可行之道也邦無道則賢者當知退茍居富貴是無能守之節也以是爲恥則世治必能有爲世亂必能有守】○晁氏曰有學有守而去就之義潔出處之分明然後爲君子之全德也【輔氏曰好學善道者有學也篤信守死者有守也不入不居則見則隱者去就之義潔也以有道而貧賤無道則富貴爲恥者出處之分明也必如是然後知與行相應始與終無虧可謂君子之全德】 ○子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程子曰不在其位則不任其事也若君大夫問而告者則有矣【輔氏曰不在其位而謀其政不義而不可爲也君大夫問而不以告不仁而不可爲也】 ○子曰師摰之始關睢之亂洋洋乎盈耳哉【摰音至睢七余反】師摰魯樂師名摰也亂樂之卒章也【胡氏曰國語云以那爲首其輯之亂曰自古在昔正指篇末古賦亂曰皆卒章也樂記又亂以武復有總結之意】史記曰關睢之亂以爲風始【語録曰自關關雎鳩至鐘鼓樂之皆是亂想其初必是已作樂只無此辭到此處便是亂】洋洋美盛意孔子自衛反魯而正樂適師摰在官之初故樂之美盛如此【胡氏曰論語論正樂者四語魯太師當在先此章次之樂正又次之適齊最後盖此章與樂正章意一也】 ○子曰狂而不直侗而不愿悾悾而不信吾不知之矣【侗音通悾音空】 侗無知貌【語録曰侗是愚模樣不解一事㡳人】愿謹厚也悾悾無能貌【語録曰悾悾是拙模樣無能爲㡳人】吾不知之者甚絶之之辭亦不屑之教誨也【輔氏曰狂者多率直無知者多謹厚無能者不解作僞今乃不然非常理也事出非常則非聖人之所知此雖是甚絶之之辭然天地無棄物聖人無棄人故又知其爲不屑之教誨也】○蘇氏曰天之生物氣質不齊其中材以下有是德則有是病有是病必有是德故馬之蹄齧者必善走其不善者必馴有是病而無是德則天下之棄才也【輔氏曰天之生物氣質不齊中才已上則有德而無病此固善也中才以下則有是德必有是病有是病亦必有是德此猶可取也智以照之道以御之可也若夫有是病而無是德則又下之下者是天下之棄才也以是三者品量天下之才則無餘藴矣】 ○子曰學如不及猶恐失之 言人之爲學旣如有所不及矣而其心猶竦然惟恐其或失之警學者當如是也【黄氏曰爲學之勤若有所追逐然惟恐不及其用心如此猶恐果不可及而竟失之况可緩乎】○程子曰學如不及猶恐失之不得放過才説姑待明日便不可也【陳氏曰此章大意説爲學用工如此之急程子不得放過又明恐失之義纔放過待明日便緩便失了○愚謂纔放過時即是間斷】 ○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與焉【與去聲】巍巍髙大之貌不與猶言不相關言其不以位爲樂也【語録曰不與只是不相干之義言天下自是天下我事自是我事不被那天下來移着】 ○子曰大哉堯之爲君也巍巍乎唯天爲大唯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 唯猶獨也則猶準也【輔氏曰準者五則之一所以準平髙下也故以準訓則】蕩蕩廣逺之稱也言物之髙大莫有過於天者而獨堯之德能與之準故其德之廣逺亦如天之不可以言語形容也【輔氏曰堯非有意於則之也與天同德而自不能不則之也】 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煥乎其有文章 成功事業也煥光明之貌文章禮樂法度也堯之德不可名其可見者此爾【語録曰堯與天爲一處民無能名所能名者事業禮樂法度而已】○尹氏曰天道之大無爲而成唯堯則之以治天下故民無得而名焉所可名者其功業文章巍然煥然而已【陳氏曰尹氏説當與前合作一意看無爲而成是大裏靣事準則之以治天下亦是德裏靣事】 ○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治去聲】 五人禹稷契臯陶伯益 武王曰予有亂臣十人 書泰誓之辭馬氏曰亂治也【輔氏曰荀卿子曰治亂謂之亂猶治汚謂之汚也則亂之訓治其來久矣】十人謂周公旦召公奭太公望畢公榮公太顚閎夭㪚宜生南宫适其一人謂文母劉侍讀以爲子無臣母之義盖邑姜也九人治外邑姜治内或曰亂本作乿古治字也 孔子曰才難不其然乎唐虞之際於斯爲盛有婦人焉九人而已 稱孔子者上係武王君臣之際記者謹之才難盖古語而孔子然之也【輔氏曰詳味夫子之言便使人有敬重愛惜人才之意】才者德之用也【輔氏曰德出於性才出於氣程子論性與氣以爲二之則不是則以才爲德之用宜也】唐虞堯舜有天下之號際交㑹之間言周室人才之多惟唐虞之際乃盛於此【語録曰問集註此句恐將舜有五人一句閑了曰寧可將上一句存在這裏若從元註説則是亂臣十人却多於前於今爲盛却是舜臣五人不得如後來盛】䧏自夏商皆不能及然猶但有此數人爾是才之難得也 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謂至德也已矣 春秋傳曰文王率商之畔國以事紂盖天下歸文王者六州荆梁雍豫徐揚也惟青兖冀尚屬紂耳范氏曰文王之德足以代商天與之人歸之乃不取而服事焉所以爲至德也孔子因武王之言而及文王之德且與泰伯皆以至德稱之其指微矣【語録曰孔子稱至德只二人皆可爲而不爲者也】或曰宜斷三分以下别以孔子曰起之而自爲一章 ○子曰禹吾無閒然矣菲飲食而致孝乎鬼神惡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盡力乎溝洫禹吾無間然矣【間去聲菲音匪黻音弗洫呼域反】 間罅隙也謂指其罅隙而非議之也菲薄也致孝鬼神謂享祀豐潔衣服常服黻蔽膝也以韋爲之【語録曰韋熟皮也有虞氏以革夏后氏以山殷火周龍章祭服謂之黻朝服謂之韠左氏帶裳韠舄】冕冠也【胡氏曰冕冠上版前低後髙因俛而得名】皆祭服也溝洫田間水道以正疆界備旱潦者也【或問溝洫之制曰見於周禮遂人匠人之職詳矣盖禹旣平水患又治田間之水道使無水旱之災所謂濬畎澮距川是也○胡氏曰周禮匠人職云九夫爲井井間有溝十里爲成成間有洫洫深廣皆八尺溝半之夏制當不甚異也旣用以定經界又旱則瀦水潦則泄水也】或豐或儉各適其宜所以無罅隙之可議也【輔氏曰言禹之自奉常薄而宗廟朝廷之禮百姓衣食之源則未嘗不盡心所以不容於非議也】故再言以深美之○楊氏曰薄於自奉而所勤者民之事所致飾者宗廟朝廷之禮所謂有天下而不與也夫何間然之有 論語纂疏卷四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纂疏卷五 宋 趙順孫 撰 朱子集註 子罕第九 凡三十章 子罕言利與命與仁 罕少也程子曰計利則害義命之理微仁之道大皆夫子所罕言也【文集曰問計利則害義害義則勿道可矣罕言何也曰有自然之利如云利者義之和是也但專言之則流於貪欲之私耳○語録曰命只是一箇命有以理言者有以氣言者天之所以賦與人者是理也人之所以夀夭窮通者是氣也理精微而難言氣數又不可盡委之而至於廢人事故聖人罕言之也仁之理至大數言之不惟使人躐等亦使人有玩之之心蓋舉口便說仁人便自不把當事○輔氏曰義者天理之公也利者人欲之私也天理人欲不兩立計於彼則害於此矣○又曰命乃天之所賦予萬物者以理言之則聲臭俱無以氣言之則雜糅難辨是其理爲甚微仁乃五性之首所以包乎四德而無物不體是其道爲甚大理之㣲則人有所難識知未及而驟語之則反滋其惑且使之棄人事而不修道之大則人有所難盡德未至而强語之則反起其妄且或使之忽庸行而不謹此夫子所以罕言】 ○達巷黨人曰大哉孔子博學而無所成名 達巷黨名其人姓名不傳博學無所成名蓋美其學之博而惜其不成一藝之名也 子聞之謂門弟子曰吾何執執御乎執射乎吾執御矣執專執也射御皆一藝而御爲人僕所執尤卑言欲使我何所執以成名乎然則吾將執御矣聞人譽已承之以謙也【輔氏曰承之以謙者庸行也禮之發也唯聖人之發則從容閎肆如此非若常人之暫見而旋隱勉繼而力充之也】○尹氏曰聖人道全而德備不可以偏長目之也達巷黨人見孔子之大意其所學者博而惜其不以一善得名於世蓋慕聖人而不知者也故孔子曰欲使我何所執而得爲名乎然則吾將執御矣【文集曰達巷黨人本不知孔子但嘆美其博學而惜其無所成名謂不以一善得名也此言至爲淺近然自察邇言者觀之則於此便見聖人道德純備不可以一善名愚夫愚婦可以與知而其所以然者聖人有所不知也故孔子不欲以黨人之所稱者自居而曰必欲使我有所執而成名則吾當執御矣何不以是見名乎】 ○子曰麻冕禮也今也純儉吾從衆 麻冕緇布冠也【胡氏曰麻績麻爲布也冕冠上版也謂之緇布冠者染布爲赤黒色因以爲名也冠者首服之總名冕者冠中之别號】純絲也儉謂省約緇布冠以三十升布爲之升八十縷則其經二千四百縷矣細密難成不如用絲之省約【語録曰八十縷爲一升四十秒也古尺一幅只闊二尺二寸如深衣十五升布似如今極細絹一般這處升數又曉未得古尺又短於今尺若盡一千二百縷須是一幅闊不止二尺二寸方得如此○胡氏曰禮朝服十五升冠倍之鄭注八十縷爲升升字當爲登登成也前漢書食貨志周布幅廣二尺二寸程子言古尺當今五寸五分弱則五分有竒爲經一百一十縷故細密難成而謂用絲爲功省也】 拜下禮也今拜乎上泰也雖違衆吾從下 臣與君行禮當拜於堂下君辭之乃升成拜【輔氏曰案燕禮君燕卿大夫之禮也分坐取大夫所酳觶興以酬賔降西階下再拜稽首公命小臣辭賓升成拜鄭註升成拜復再拜稽首也又覲禮天子賜侯氏以車服侯氏拜賜禮亦如之】泰驕慢也○程子曰君子處世事之無害於義者從俗可也害於義則不可從也【輔氏曰君子之於世俗或從或違無適無莫一於義而已以是而違俗則人亦不得以爲異也○愚謂制度節文之細猶可以隨時至於繫乎三綱五常者歷萬世而不容易也】 ○子絶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絶無之盡者毋史記作無是也【或問聖人從容中道而有所絶有所毋何也曰絶非屏絶之絶蓋曰無之盡云爾毋無古蓋通用故論語作毋而史記作無然經傳多以無爲有無之稱毋爲禁止之辭則當以史記爲正○文集曰此絶字不是絶而不復萌猶曰無爾然必言絶而不言無者見其無之甚也】意私意也【語録曰意是私意始萌○胡氏曰理本於天意出於已大學以誠意爲言蓋好善惡惡一有不實則所謂意者爲私意意不可以孤行必根於理而後可此獨以意言即私心之發也】必期必也【語録曰必是期要必行】固執滯也【語録曰固是滯而不化】我私已也【語録曰我是但知有我不知有人】四者相爲終始起於意遂於必留於固而成於我也【語録曰意是始我是終必固在中間亦是一節重似一節也○又曰意是絲毫我是成一山嶽也○又曰意是爲惡先我是爲惡成就正如四德貞是好底成就處我是惡底成就處】蓋意必常在事前【語録曰凡起意作一事便有必期之望○又曰必是事之未來處○胡氏曰二者在方有所作爲之先故曰常在事前】固我常在事後【語録曰固是事之已過處○又曰如做一件事不是了即管固執是我做得是○胡氏曰二者在已有作爲之後故曰常在事後】至於我又生意則物欲牽引循環不窮矣【語録曰意必固三者只成就得一箇我及至我之根源愈大少問三者又從這裏生出我生意意又生必必又生固又歸宿於我正如元亨利貞元了亨亨了又利利了又貞循環不已○愚謂四者分之則各爲一事合之則相爲終始】○程子曰此毋字非禁止之辭聖人絶此四者何用禁止【輔氏曰絶四是聖人事不思不勉者也】張子曰四者有一焉則與天地不相似【語録曰人之爲事亦有其初未必出於私意而後來不能化去者若曰絶私意則四者皆無則曰子絶一便得何用更言絶四以此知四者又各有一病也○輔氏曰天理一貫無意必固我之鑿】楊氏曰非知足以知聖人詳視而黙識之不足以記此 ○子畏於匡 畏者有戒心之謂【輔氏曰聖人非若常人妄有畏懼但臨危渉險則戒備之心自不可無】匡地名史記云陽虎曾暴於匡夫子貌似陽虎故匡人圍之 曰文王旣没文不在兹乎 道之顯者謂之文蓋禮樂制度之謂不曰道而曰文亦謙辭也兹此也孔子自謂【輔氏曰文即道也但夫子自謙故曰文耳其實文王旣没則道在夫子也】 天之將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喪與皆去聲】 馬氏曰文王旣没故孔子自謂後死者【語録曰後死者是對上文文王言之如曰未亡人之類此孔子自謂也】言天若欲喪此文則必不使我得與於此文今我旣得與於此文則是天未欲喪此文也天旣未欲喪此文則匡人其奈我何言必不能違天害已也【輔氏曰此夫子以道自任而與天爲一也不因匡人之難也不說到這上天旣以斯文付夫子則決非庸人所能害道理必不如此至於微服過宋戒畏於匡則又以盡其理之當然其詳已見第七篇其如予何章但彼以德言而此以道言也】 ○大宰問於子貢曰夫子聖者歟何其多能也【大音泰與平聲】孔氏曰大宰官名或呉或宋未可知也【或問何以言或呉或宋曰當時惟二國有是官鄭氏以爲呉而邢疏曰左傳魯哀公㑹于槖臯呉子使大宰嚭請盟公使子貢辭焉子貢又嘗適呉此鄭氏所據也洪氏曰宋大宰也列子稱商大宰見孔子曰丘聖者與宋商後又都商丘是也二說未知孰是故兩存之但列子多寓言恐或不足據耳】與者疑辭大宰蓋以多能爲聖也【輔氏曰大宰與黨人其論聖人雖不同而其智不足以知聖人則一也惜其無所成名者望聖人之全也疑以多能爲聖者待聖人之淺也】 子貢曰固天縱之將聖又多能也 縱猶肆也言不爲限量也【語録曰天放縱聖人做得恁地不去限量他】將殆也謙若不敢知之辭【語録曰殆庶幾也如而今說將次○胡氏曰將猶相將不定之辭】聖無不通多能乃其餘事故言又以兼之【輔氏曰聖人氣質清明義理本自昭著而又加以學問之功其於天下之事巨細精粗始終本末蓋無一而不㓊曉也多能誠爲餘事故子貢言又以兼之】 子聞之曰大宰知我乎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 言由少賤故多能而所能者鄙事爾非以聖而無不通也【輔氏曰以少賤故多能固謙辭也而所能者又鄙事則謙而又謙之辭也雖不居其聖而聖人之實則有不可揜者矣】且多能非所以率人故又言君子不必多能以曉之【輔氏曰以多能率人則人將徇末而忘本尚才而不務德卒無以入於聖賢之域矣】 牢曰子云吾不試故藝 牢孔子弟子姓琴字子開一字子張【衛人】試用也言由不爲世用故得以習於藝而通之【語録曰想見聖人事事㑹但不見用所以人只見他小小技藝若使其得用便做出大功業來不復有小小技藝之可見矣】○呉氏曰弟子記夫子此言之時子牢因言昔之所聞有如此者其意相近故并記之 ○子曰吾有知乎哉無知也有鄙夫問於我空空如也我叩其兩端而竭焉【叩音口】 孔子謙言已無知識但其告人雖於至愚不敢不盡耳叩發動也【愚謂叩乃叩擊之叩故有發動之意】兩端猶言兩頭言終始本末上下精粗無所不盡【語録曰兩端猶言頭尾也竭兩端言徹頭徹尾都盡也問此是一言而盡這道理否曰有一言而盡者有數言而盡者如樊遲問仁曰愛人問知曰知人此雖一言而盡推而逺之亦無不盡如子路正名之論直說到無所措手足如子貢問政哀公問政皆累言而盡但只聖人之言上下本末始終小大無不兼舉○輔氏曰終始以事言本末以物言上下以道器言精粗以事理言必言如是而後該括得盡夫子之告人必發動其兩頭而盡告之耳】○程子曰聖人之敎人俯就之若此猶恐衆人以爲髙逺而不親也聖人之道必降而自卑不如此則人不親賢人之言則引而自髙不如此則道不尊觀於孔子孟子則可見矣【語録曰聖人極其髙大人自難企及若更不俯就則人愈畏憚而不敢進䝨人冇未熟處人未甚信服若不引而自髙則人將必以爲淺近不足爲不是要人尊已蓋使人知斯道之大庶幾竦動著力去做孔子嘗言如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又言吾其爲東周乎只作平常閒說孟子言如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捨我其誰便說得廣是勢不得不如此】尹氏曰聖人之言上下兼盡即其近衆人皆可與知極其至則雖聖人亦無以加焉是之謂兩端如答樊遲之問仁智兩端竭盡無餘藴矣若夫語上而遺下語理而遺物則豈聖人之言哉【輔氏曰聖人之言非有意於上下兼盡也蓋其所得之道本末兼該表裏如一言之所發自不能不盡也又以聖人所以告樊遲者明之程子所謂此是徹上徹下語聖人元無二語者皆所謂竭兩端之敎也語上而遺下語理而遺物者異端之敎也程子論佛氏之學如管闚天只見上去不見四旁者是語上而遺下也又曰言焉無不周遍實則外於倫理者是語理而遺物也】 ○子曰鳯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夫音扶】 鳯靈鳥舜時來儀文王時鳴於岐山【蔡氏曰來儀者來舞而有容儀也】河圖河中龍馬負圖伏羲時出【易啓䝉曰河圖者伏羲氏王天下龍馬出河遂則其文以畫八卦】皆聖王之瑞也已止也○張子曰鳯至圖出文明之祥伏羲舜文之瑞不至則夫子之文章知其已矣【輔氏曰聖人之道行則文章著見於外禮樂制度之類也故鳯至圖出以兆文明之祥鳯以其文采圖以其卦畫文明之祥不至則夫子之道不行故知其文章已矣】 ○子見齊衰者冕衣裳者與瞽者見之雖少必作過之必趨【齊音咨衰七雷反少去聲】 齊衰喪服冕冠也衣上服裳下服冕而衣裳貴者之盛服也瞽無目者作起也趨疾行也【語録曰作與趨固是敬然敬心之所由發則不同見冕衣裳者敬心生焉而因用其敬見齊衰者與瞽者則衰矜之心動於中而自加敬也】或曰少當作坐○范氏曰聖人之心哀有喪尊有爵矜不成人其作與趨蓋有不期然而然者尹氏曰此聖人之誠心内外一者也【輔氏曰二說互相發聖人之心寂感自然内外如一方其未感也如止水如明鏡一有所感則隨感而應哀有喪哀喪心感也敬愛之心感於内而作趨之容見於外皆自然而然不知其所以然也】 ○顔淵喟然嘆曰仰之彌髙鑚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喟苦位切鑚祖官反】 喟嘆聲仰彌髙不可及鑽彌堅不可入在前在後恍惚不可爲象此顔淵深知夫子之道無窮盡無方體而嘆之也【輔氏曰無窮盡言道之體髙廣而無量也無方體言道之用神妙而不測也惟其體之髙廣無量故竭誠以慕之則苦其彌髙而不可及盡力以研之則苦其彌堅而不可入惟其用之神妙不測故瞻之則若恍然而在前就之則又忽焉而在後無影象之可求無處所之可執此蓋顔子竭誠盡力以求聖人之道而反苦其未甚端的故喟然以嘆其體用之髙妙如此也】 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 循循有次序貌誘引進也博文約禮敎之序也言夫子道雖髙妙而敎人有序也【輔氏曰上旣言夫子之道髙妙而已之不可及不可入矣故此復言夫子之敎人則循循然有次序善於誘已之進此古人所以貴親炙之也】侯氏曰博我以文致知格物也約我以禮克己復禮也【語録曰博我以文是要四方八面都見得周匝無遺至於約我以禮又要逼向身已上來無一毫不盡○又曰問格物致知是敎顔子就事物上理㑹克己復禮却是顔子有諸已曰格那物致吾之知也便是㑹有諸已○輔氏曰致知格物知之事也克己復禮行之事也所行即是所知非於知之外别有所行也○蔡氏曰顔子不說窮理又不說格物只說箇博文蓋文字上該乎理而比之理則尤顯下該乎物而比之物則尤精○又曰顔子不說理只說禮便是與復禮之禮同此禮字便有檢束便有規矩準繩若只說理便泛了】程子曰此顔子稱聖人最切當處聖人敎人唯此二事而已【輔氏曰所謂二事亦不過知與行而已】 欲罷不能旣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末由也已 卓立貌末無也此顔子自言其學之所至也蓋恱之深而力之盡所見益親而又無所用其力也【輔氏曰恱之深欲罷不能也力之盡旣竭吾才也所見益親如有所立卓爾也而又無所用其力雖欲從之末由也已也此顔子受聖人敎誘以後之所造所得也】呉氏曰所謂卓爾亦在乎日用行事之間非所謂窈冥昬黙者【黃氏曰顔子之見固非後學所可窺測然以其不可窺測也故言之者往往流於恍惚無所據依之地敢於爲言者反借佛老之說以議聖人其不敢者則委之於虚無不可測論之域惟呉氏以爲亦在日用行事之間者最爲切實夫聖人之道固髙明廣大不可幾及然亦不過情性之間動容之際飲食起居交際應酬之務君臣父子兄弟夫婦之常出處去就辭受取舍以至於政事施設之間無非道之寓其所謂髙堅前後者他人於此或未能無纎毫之私或未能達義理之正或未能通權變之宜或未能及從容之妙故仰之但見其髙鑚之但見其堅或前或後而無定所也顔子用力亦不過於博文約禮之間而竭其力則見益精行益熟而於聖人情性動容以至政事施設之類皆有以見其當然之則卓然立乎其間耳初非有深逺不可窮詰之事也】程子曰到此地位功夫尤難直是峻絶又大段著力不得【語録曰所以著力不得縁聖人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了賢者若著力要不勉不思便是思勉了此所以說大段著力不得今日勉之明日勉之勉而至於不勉今日思之明日思之思而至於不思自生而至熟正如寫字一般㑹寫底固是㑹初寫底須學他今日寫明日寫自生而至熟自然寫得○又曰顔子到這裏也不是大段著力只他自覺得要著力自無所容其力○輔氏曰地位指旣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之地位也到此地位則其理爲至精至微非淺智浮識之所能知疾趨大歩之所能至也惟寛以居之勿忘勿助長則不日而化矣夫能爲之謂才竭其才則是盡其所能爲之才也旣已盡其所能爲之才則其工夫蓋非才所能及矣此其所以著力不得也○陳氏曰前此猶可以用力到此其自大而趨於化自思勉而之不思不勉介乎二者之境所未達者一間非人力所能爲矣但當據其所已然從容涵養勿忘勿助至於日深月熟則亦將忽不期而自到而非今日之所預知也】楊氏曰自可欲之謂善充而至於大力行之積也大而化之則非力行所及矣此顔子所以未達一間也【輔氏曰力行之積是才之所能爲也非力行所及則非才之所能爲也】○程子曰此顔子所以爲深知孔子而善學之者也【輔氏曰嘆其道之髙妙言其敎之有序所謂深知夫子也博文約禮欲罷不能旣竭吾才如冇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末由也已所謂善學夫子也】胡氏曰無上事而喟然嘆此顔子學旣有得故述其先難之故後得之由而歸功於聖人也髙堅前後語道體也仰鑚瞻忽未領其要也惟夫子循循善誘先博我以文使我知古今達事變然後約我以禮使我尊所聞行所知如行者之赴家食者之求飽是以欲罷而不能盡心盡力不少休廢然後見夫子所立之卓然雖欲從之末由也已是蓋不怠所從必欲至乎卓立之地也抑斯嘆也其在請事斯語之後三月不違之時乎【語録曰問程子言到此大段著力不得胡氏又曰不怠所從必欲至乎卓立之地何也曰末由也已不是到此便休了不用力但工夫用得細不似初間用許多粗氣力○輔氏曰或問謂胡說最爲全備但歸功聖人一句未安蓋此非有所歸功但述其所學之本末而嘆其未能遽至聖人之地耳然集註卒不去此一句者顔子雖無歸功之言然其所以言則亦有歸功之意也○又曰古今事變非博文則不知尊所聞行所知非約禮則不能行者之赴家食者之求飽形容得欲罷不能之意出盡心盡力不少休廢然後見夫子所立之卓然是釋旣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不怠所從必欲至乎卓立之地是釋雖欲從之末由也已葢顔子言此非是於可從而不從蓋於其不可從而必欲從之也○愚謂此嘆之上初無某事非若夫子因曾㸃而發嘆故曰無上事先難之故是指仰鑚瞻忽後得是指如有所立卓爾由字是指夫子循循博約矣】 ○子疾病子路使門人爲臣 夫子時已去位無家臣子路欲以家臣治其喪其意實尊聖人而未知所以尊也【輔氏曰子路之意以夫子之聖其喪不可以俯同衆人必當有以尊異之而夫子嘗爲大夫有家臣矣故欲以家臣治其喪以尊異之也然不知聖人之喪豈以家臣之有無爲輕重也哉】 病間曰久矣哉由之行詐也無臣而爲有臣吾誰欺欺天乎【間如字】 病間少差也病時不知旣差乃知其事【輔氏曰病時不知非謂其病而懵也蓋侍御者見夫子之病而不以告也旣差則必有可見之迹因而詢之以得其實也】故言我之不當有家臣人皆知之不可欺也而爲有臣則是欺天而已人而欺天莫大之罪引以自歸其責子路深矣【輔氏曰旣斥子路以行詐而又自謂其欺天蓋以見義理之不可犯也如此】 且予與其死於臣之手也無寧死於二三子之手乎且予縱不得大葬予死於道路乎 無寧寧也【輔氏曰猶詩傳不顯之爲顯也】大葬謂君臣禮葬死於道路謂棄而不葬又曉之以不必然之故○范氏曰曾子將死起而易簀曰吾得正而斃焉斯已矣子路欲尊夫子而不知無臣之不可爲有臣是以陷於行詐罪至欺天君子之於言動雖微不可不謹夫子深懲子路所以警學者也楊氏曰非知至而意誠則用智自私不知行其所無事往往自陷於行詐欺天而莫之知也其子路之謂乎 ○子貢曰有美玉於斯韞匵而藏諸求善賈而沽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賈者也【韞紆粉反匵徒木反賈音嫁】 韞藏也匵匱也沽賣也子貢以孔子有道不仕故設此二端以問也孔子言固當賣之但當待賈而不當求之耳【輔氏曰固當賣之所以釋兩言沽之哉也但當待賈而不當求之所以釋我待賈者也詳味沽之哉沽之哉之辭則見其理固當沽而意則不亟也我待賈者也又言其實以敎子貢所以長其善而救其失者至矣此亦子貢始時事觀後來答叔孫武叔陳子禽之問必不尚以孔子出處爲疑也】○范氏曰君子未嘗不欲仕也又惡不由其道士之待禮猶玉之待賈也若伊尹之耕於野伯夷太公之居於海濱世無成湯文王則終焉而已必不枉道以從人衒玉而求售也 ○子欲居九夷 東方之夷有九種欲居之者亦乗桴浮海之意 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 君子所居則化何陋之有【輔氏曰聖人能必居夷之化而不能使其道行於中國則天也】 ○子曰吾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 魯哀公十一年冬孔子自衛反魯是時周禮在魯然詩樂亦頗殘闕失次孔子周流四方參互考訂以知其說【輔氏曰夫子旣以斯文爲己任則其周流四方也必當有以參互考訂而知其說○胡氏曰聖人雖生知然於聲音節奏必考而後詳必驗而後信在齊聞韶學之三月亦其事也】晚知道終不行故歸而正之 ○子曰出則事公卿入則事父兄喪事不敢不勉不爲酒困何有於我哉 說見第七篇【黄氏曰指發憤忘食之註而言○輔氏曰與述而篇第二章之旨同】然此則其事愈卑而意愈切矣【輔氏曰此章所以警學者使自察於踐履之間不忽於卑近不違於微小之意益深切矣】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夫音扶舍上聲】 天地之化往者過來者續無一息之停乃道體之本然也【語録曰道體只是道之骨子○黃氏曰言道之體段往來不窮如此也】然其可指而易見者莫如川流故於此發以示人欲學者時時省察而無毫髪之間斷也【語録曰天理流行之妙若少有私欲以間之便如水被些障寨不得恁滔滔地流去○又曰才不省察便間斷○輔氏曰天理流行無處不然無時或已但隱於人心者不若形於川流者易見人能即此而有發焉則當自彊於體察致力於謹獨使之無一息之間斷則庶幾乎不虧其本體矣】○程子曰此道體也天運而不已日往則月來寒往則暑來水流而不息物生而不窮皆與道爲體運乎晝夜未嘗已也是以君子法之自強不息及其至也純亦不已焉【語録曰道無本體此四者非道之體也但因此則可以見道之體耳那無聲無臭便是道但尋從那無聲無臭處去如何見得道因有此四者方見得那無聲無臭底所以說與道爲體○又曰日往月來寒往暑來水流不息物生不窮未是道然無這道便無這箇了有這道方始有這箇旣有這箇就上面便可見得道是與道做箇骨子故言與道爲體也若說天只如此髙地只如此厚便也無說了須看其所以如此者如何○問道無形體却是這物事盛載那道出來故可見與道爲體言與之爲體也這體字較粗如此則與本然之體微不同曰也便在裏面後面與道爲體之體又說出那道之親切底骨子恐人說物自物道自道所以推物以見道其實這許多物事凑合來便都是道之體便在這許多物事上只是水上較親切易見○又曰與道爲體與那道爲形體這體字却粗只是形體之體問猶云性者道之形體否曰然○黃氏曰此言體質之體也謂物之可見者皆爲道之體質也夫子所云蓋合道器兼體用而言之也○輔氏曰自彊不息者所謂彊仁學者之事也純亦不已者所謂安仁聖人之事也學者須是自彊不息不息則久久則天然後可以至於純亦不已之地不然或作或輟若有若亡坐談性命而於知與行不加功焉則没世窮年終不足以窺聖人之事矣○胡氏曰夫子因所見之一物而言程子因夫子之說舉四者而言夫道體可見固不專於水亦不專於四者大而造化之流行近而口鼻之呼吸莫不皆然】又曰自漢以來儒者皆不識此義此見聖人之心純亦不已也純亦不已乃天德也有天德便可語王道其要只在謹獨【文集曰川流不息天運也純亦不已聖人之心也謹獨所以爲不已學者之事也○語録曰有天德則便是天理便做得王道無天德則是私意是計較人多無天德所以做王道不成○又曰人多於獨處間斷○又曰纔不謹獨便去隱微處間斷了○又曰能謹獨則無間斷而其理不窮若不謹獨便有欲來參入裏面便間斷了如何却㑹如川流底意○輔氏曰人心即天德所寓天地之道常久而不已也則純亦不已非天德而何聖人之心則全具得此天德者也即是而推之便是王道人心天德王道只是一理】愚案自此至篇終皆勉人進學不已之辭 ○子曰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好去聲】 謝氏曰好好色惡惡臭誠也好德如好色斯誠好德矣然民鮮能之【輔氏曰好色惡臭與好德皆出於性然人之常情於好色惡臭則誠實好之惡之至於好德則多虚僞不實故謝氏有此說而又言民鮮能之大凡至誠而好則内外表裏如一而心志容色皆應有不可揜者】○史記孔子居衛靈公與夫人同車使孔子爲次乗招摇市過之孔子醜之故有是言【語録曰招摇如翺翔】 ○子曰譬如爲山未成一簣止吾止也譬如平地雖覆一簣進吾往也【簣求位反覆芳服反】 簣土籠也書曰爲山九仞功虧一簣夫子之言蓋出於此言山成而但少一簣其止者吾自止耳平地而方覆一簣其進者吾自往耳蓋學者自彊不息則積少成多中道而止則前功盡棄其止其往皆在我而不在人也【輔氏曰其止者非有尼之者也乃吾自止耳其進者非有趣之者也乃吾自往耳反觀内省而自彊不息則畏與忽之妄意不萌而爲學之始終蓋不待外求而得之矣】 ○子曰語之而不惰者其回也與【語去聲與平聲】 惰懈怠也范氏曰顔子聞夫子之言而心解力行造次顛沛未嘗違之如萬物得時雨之潤發榮滋長何有於惰此羣弟子所不及也【輔氏曰心解謂知得透徹聞一知十事也力行謂行得至到旣竭吾才事也造次顚沛未嘗違之者知得透徹行得至到則非有意於不違而自有所不能違也故譬如萬物得時雨之潤發榮滋長自不知其所以然豈復有懈怠之意哉此羣弟子所不及而顔子所獨到故夫子稱之○愚謂解者散也渙然氷釋之意惟其心解所以力行時雨謂及時之雨也萬物正要雨時却得此雨來滋潤自然發榮滋長】 ○子謂顔淵曰惜乎吾見其進也未見其止也 進止二字說見上章顔子旣死而孔子惜之言其方進而未已也 ○子曰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實者有矣夫【夫音扶】榖之始生曰苗吐華曰秀成榖曰實蓋學而不至於成有如此者是以君子貴自勉也 ○子曰後生可畏焉知來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無聞焉斯亦不足畏也已【焉知之焉於䖍反】 孔子言後生年富力彊足以積學而有待其勢可畏安知其將來不如我之今日乎然或不能自勉至於老而無聞則不足畏矣言此以警人使及時勉學也【輔氏曰年富則進學有餘日力彊則進學有餘功故足以積學而有待年少而德進業修則未易量而可畏已老而實隕名銷則不足畏而可哀集註謂警人使及時勉學盡之矣】曾子曰五十而不以善聞則不聞矣蓋述此意【胡氏曰舊說以聞爲聞道此說以聞爲名聞於世故引曾子之言以證之】○尹氏曰少而不勉老而無聞則亦已矣自少而進者安知其不至於極乎是可畏也【愚謂此章前兩句是勉厲之後兩句是警戒之尹氏先釋後兩句却轉來釋前兩句見勉厲之意重也】 ○子曰法語之言能無從乎改之爲貴巽與之言能無說乎繹之爲貴說而不繹從而不改吾末如之何也已矣 法語者正言之也巽言者婉而導之也繹尋其緒也法言人所敬憚故必從然不改則面從而已【語録曰如漢武帝見汲黯之直深所敬憚至帳中可其奏可謂從矣然武帝内多欲而外施仁義豈非面從】巽言無所乖忤故必說然不繹則又不足以知其微意之所在也【語録曰如孟子論好色好貨齊王豈不恱若不知繹則徒知古人所謂好色不知其能使内無怨女外無曠夫徒知古人所謂好貨不知其能使居者有積倉行者有裏糧】○楊氏曰法言若孟子論行王政之類是也巽言若其論好貨好色之類是也語之而未達拒之而不受猶之可也其或喻焉則尚庶幾其能改繹矣從且說矣而不改繹焉則是終不改繹也已雖聖人其如之何哉【輔氏曰從法語說巽言秉之性也從而不改者物欲堅彊而不能屈就於理說而不繹者志氣昬惰而不能反求諸心耳學之不進德之不修家之不齊國之不治皆由是基之若此之人雖聖人亦莫如之何也已】 ○子曰主忠信毋友不如己者過則勿憚改 重出而逸其半 ○子曰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 侯氏曰三軍之勇在人匹夫之志在己故帥可奪而志不可奪如可奪則亦不足謂之志矣【輔氏曰以三軍之勇而衛一人冝若不可奪也然其可奪者勇非在我也以匹夫而守其志冝若可奪也然其不可奪者志非在外也○又曰志與意不同意是發動處志是有主處夫子所謂志士仁人有殺身以成仁無求生以害仁其可得而奪乎如可奪則豈足以爲志哉】 ○子曰衣敝緼袍與衣狐貉者立而不恥者其由也與【衣去聲緼紆粉反貉胡各反與平聲】 敝壞也緼枲著也袍衣有著者也蓋衣之賤者【語録曰袍是夾衣有綿作胎底○愚謂纊爲繭謂今之新綿緼爲袍謂今纊及舊絮也云枲著者雜用枲麻以著袍也】狐貉以狐貉之皮爲裘衣之貴者子路之志如此則能不以貧富動其心而可以進於道矣故夫子稱之 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忮之䜴反】 忮害也求貪也臧善也言能不忮不求則何爲不善乎【愚謂忮者嫉人之有而欲害之也求者恥已之無而欲取之也是皆爲外物之所累者也能於外物一無所累焉則何往而不善哉】此衛風雄雉之篇孔子引之以美子路也吕氏曰貧與富交彊者必忮弱者必求 子路終身誦之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 終身誦之則自喜其能而不復求進於道矣故夫子復言此以警之【語録曰所謂終身誦之亦不是他矜伐只是將這箇做好底事終身誦之要常如此便别無長進矣○輔氏曰子路因夫子之言而深得其味故終身誦之此一句乃後人追書之辭義理無窮此特一事之善若遽自以爲喜則不復求進於道蓋喜心生於自足而怠心生於自喜故夫子又言此以警之】○謝氏曰恥惡衣惡食學者之大病善心不存蓋由於此子路之志如此其過人逺矣然以衆人而能此則可以爲善矣子路之賢冝不止此而終身誦之則非所以進於日新也故激而進之【輔氏曰夫子嘗言士志於道而恥惡衣惡食者未足與議也正以其善心不存而以外物爲重也故謝氏以爲學者之大病學者須先去得此病然後可以有進夫不忮不求何用不臧詩人賦之夫子取之非不善也但衆人能此則足以爲善若向上一等人如子路之剛決彊於進道當日日新又日新可也而遽以此自足焉則未盡善也又激而進之】 ○子曰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彫也 范氏曰小人之在治世或與君子無異惟臨利害遇事變然後君子之所守可見也【輔氏曰小人之在治世或被化而彊於爲善或畏威而覬其免罪故其迹或與君子無異也臨利害遇事變則彊於爲善者或汨於欲而忘其勉彊之心則惟利之趨覬於免罪者或乗其變而以爲罪之未必及已則放僻邪侈故其眞情發露而不可揜唯成德之君子則素其位而行雖造次顛沛未嘗違也故其所守然後可見○胡氏曰小人在治世或與君子無異者猶春夏之交萬物青葱雖有堅脆之不齊然未可辨也及事變之來小人則隨時變遷君子則所守不易非死生禍福可得而移亦猶重隂沍寒生意憔悴而松柏獨蒼然不變】○謝氏曰士窮見節義世亂識忠臣欲學者必周于德【輔氏曰物之受於天者獨正故能不彫於歲寒人之得於天者必周故能不變於邪世○愚謂臨利害遇事變此是兩事士窮見節義以利害言世亂識忠臣以事變言】 ○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 明足以燭理故不惑【語録曰直是見得分曉故不惑】理足以勝私故不憂【語録曰仁者通體是理無一㸃私心事之來者雖無窮而此之應者各得其度何憂之有○胡氏曰理公而欲私迭爲勝負公理而不能勝私欲則憂患多端亦或未免惟仁者至公無私與理爲一理所當然則貧賤夷狄患難皆素其位而行無往而不自得兹其所以不憂也】氣足以配道義故不懼【語録曰孟子說配義與道無是餒也今有見得道理分曉而反懾怯者氣不足也○胡氏曰勇而謂氣足以配道義者配則合而有助之意如隂配陽也有義理之勇有血氣之勇氣本粗厲惟配乎道義則爲道義之助而可以言勇所謂不懼者非悍然不顧也主乎義理而言故以配道義明之】此學之序也【輔氏曰仁智勇德之序也智仁勇學之序也仁者智之統體故論德則以仁爲先智者仁之根柢故論學則以智爲首勇則仁智之發也故皆在後言之未能仁智而勇則血氣之爲耳子路之勇猶未免此故夫子常抑之若曾子之勇是乃仁智之發也蓋學之序不惑而後不憂不憂而後不懼德之序不憂則自然不惑不惑則自然不懼】 ○子曰可與共學未可與適道可與適道未可與立可與立未可與權 可與者言其可與共爲此事也程子曰可與共學知所以求之也可與適道知所往也可與立者篤志固執而不變也權稱錘也所以稱物而知輕重者也可與權謂能權輕重使合義也【輔氏曰知所求然後有所往知所往然後有所立立則自家已到那裏在上面立地了事物不足以摇奪之然後可以用權不然則所謂權者是乃無忌憚者之所爲耳所謂篤志固執而不變者亦非是彊勉著意者之所爲乃知得深行得到立得定自然而然也○又曰權與物鈞而生衡而銖兩斤鈞皆著於衡物加於衡之首而權移於衡之尾故能知其輕重也○又曰學至於可與立則足踏實地而物欲利害不足以轉移之其應經事固無留難矣至於遇變事則又須審度輕重以處之雖千變萬化而不失乎時措之冝然後爲可與權也】○楊氏曰知爲己則可與共學矣學足以明善然後可與適道信道篤然後可與立知時措之冝然後可與權【文集曰問篤信是好學以前事旣篤信然後能好學也今此於旣學適道之後却言篤信何也恐信字徹首徹尾不可分先後知篤信而後好學者方只信得箇大槩旣學之後而又信道篤者是眞知而信之所信意味自不同其言各有主而此章所引篤字又應立字爲切否曰信道篤三字誠有未盡善者○輔氏曰學本爲己故知爲己則可與共學矣學而能明乎善則可與適道信道篤即用程子前說意蓋見得那正當底道理分明了信得篤實而不爲事物所遷惑故可與立至於能立然後可與之用權】洪氏曰易九卦終於巽以行權權者聖人之大用未能立而言權猶人未能立而欲行鮮不仆矣【輔氏曰洪氏甚言夫用權之難未能立而欲行之喻雖若寛而實切茍未至於可與立而欲權以應變未有能免者也○永嘉陳氏曰舉易一語見權者聖人之終事易之陳九卦凡二十七節道理最末梢一語方以權終之見得不可驟語也】程子曰漢儒以反經合道爲權故有權變權術之論皆非也權只是經也自漢以下無人識權字【語録曰權與經固是兩義然論權而全離乎經則不是蓋權是不常用底物事如有人之病熱病者當服涼藥冷病者當服熱藥此是常理然有時有熱病而却用熱藥去發他熱病者亦有冷病者却用冷藥發他冷病者此皆是不可常用者然須是下得是方可若有毫釐之差便至於殺人不是則劇然若用得是便是少他不得便是合用這箇物事旣是合用兹權也正所以爲經也大抵漢儒說權是離了箇經說伊川說權便道權只在經裏面○又曰權者乃是到這田地頭道理合恁地做故雖異乎經而實亦經也且如冬月便合著綿向火此是經忽然一日煖則亦須使扇當風此便是權伊川謂權只是經意亦如此但說經字太重若偏了漢儒反經合道之說却說得經權兩字分曉他說權遂謂反了經一向入於變詐則非矣○又曰程子將經做箇大底物事經却包得那箇權此說本好只是據聖人說可與立未可與權須是還他是兩箇字經自是經權自是權若如伊川說便用廢了那權字始得只是雖是權依舊不離那經權只是經之變須是曉得孔子說又曉得伊川說方得】愚案先儒誤以此章連下文偏其反而爲一章故有反經合道之說程子非之是矣然以孟子嫂溺援之以手之義推之則權與經亦當有辨【語録曰經自經權自權但經有不可行處而至於用權此權所以合經也如湯武事嫂溺則援事常如風和日暖固好變如迅雷烈風若無迅雷烈風則都旱了不可以爲常○黃氏曰程子言權只是經集註云權經亦當有辨是各有所發明也權變也常者一定之理變者隨時之冝遇事之常則但當守一定之理遇事之變則不得不小有移易以就夫權此權經不可無辨集註之說然也然天下之理惟其當然而已當經而經當然也當權而權亦當然也則權雖異於經而以其當然則亦只是經此程子之說然也有集註之說則經權之義始明有程子之說則經權之義始正先儒明道之力至是而始備矣】 ○唐棣之華偏其反而豈不爾思室是逺而【棣大計反】唐棣郁李也【文集曰論語及詩召南作唐棣小雅作常棣無作棠者而小雅常字亦無唐音爾雅又云唐棣棣常棣移則唐棣常棣自是兩物而夫子所引非小雅之常棣矣】偏晉書作翩【或問偏之爲翩曰非獨晉史爲然也角弓之詩固有翩其反矣之句矣而漢武之賦所謂偏何姍姍其來遲說者以姍姍爲行貌則亦以翩爲偏字也】然則反亦當與翻同言華之摇動也【語録曰言其花有翩反飛動之意】而語助也此逸詩也於六義屬興上兩句無意義但以起下兩句之辭耳其所謂爾亦不知其何所指也 子曰未之思也夫何逺之有【夫音扶】 夫子借其言而反之蓋前篇仁逺乎哉之意【輔氏曰此篇自子在川上章以從皆勉人進學之意此章借詩人之言而反之雖不明言其所謂是亦勉人進學之意必矣而聖門論學大率以仁爲本故知其與仁逺乎哉之意同也】○程子曰聖人未嘗言易以驕人之志亦未嘗言難以阻人之進但曰未之思也夫何逺之有此言極有涵蓄意思深逺【輔氏曰是理之在人以爲易知乎則精深微妙未易可知也以爲難知乎則其天然之理本自不隱也若言其易則驕人之志而不肯下堅苦之功若言其難則阻人之進而遂生其怠惰之意但曰未之思也夫何逺之有則只是平鋪地道著無一毫助長益生之意所以極有涵蓄意思深逺極有涵蓄者該道體之微顯進學者之工夫皆寓其中意思深逺者令人涵泳之但覺意味淵永無有窮盡也非聖人之言疇克爾哉】鄉黨第十 楊氏曰聖人之所謂道者不離乎日用之間也故夫子之平日一動一靜門人皆審視而詳記之【胡氏曰道有體有用體常隱而不見用常見而不隱所謂體者大本大原是也所謂用者大而治國平天下小而見於一身者是也然大本大原在學者眞積力久然後能黙識而心解至於治國平天下又必得時得位而從可見惟容色言動凡見於一身者乃日用之常可以詳視審記而爲入道之端也此記録之詳所以爲善學歟聖人自體而達諸用由乎内以應乎外也學者因用以全其體制乎外以養其中也及其成功一也此夫子一動一靜所當深體也楊氏所謂道不離日用正夫子所謂吾無行而不與二三子者學者能於用處致謹則功夫實而全體可以由是而得茍未識其用而妄意全體則徒起料想臆度之意終無所益也】尹氏曰甚矣孔門諸子之嗜學也於聖人之容色言動無不謹書而備録之以貽後世今讀其書即其事宛然如聖人之在目也雖然聖人豈拘拘而爲之者哉蓋盛德之至動容周旋自中乎禮耳學者欲潛心於聖人冝於此求焉【輔氏曰聖人之道無精粗無本末大至於平天下治國家立經陳紀制禮作樂小至於容貌辭色一動一靜皆自此廣大心中流出但愈細則愈密愈近則愈實故鄉黨一篇記聖人之容貌辭色如是之詳且悉者正所以示聖學之正傳以垂敎於後世也若夫語上而遺下語理而遺物窮髙極逺馳心於無爲之際而於吾身之言動事物之倫理懵不加察焉則是異端之學豈聖人之道哉】舊說凡一章今分爲十七節 孔子於鄉黨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恂相倫反】 恂恂信實之貌【或問恂恂曰以詩書訓詁考之冝爲信實然亦有温恭之意】似不能言者謙卑遜順不以賢知先人也【輔氏曰似不能言者所以形容信實之意大凡人才信實則言自簡黙況聖人之表裏如一者乎謙卑遜順不以賢智先人即温恭之意也】鄉黨父兄宗族之所在故孔子居之其容貌詞氣如此 其在宗廟朝廷便便言唯謹爾【朝直遥反下同便旁連反】 便便辯也【輔氏曰便便其言明正之意故以爲辯】宗廟禮法之所在【輔氏曰古人行禮多在宗廟之中而典籍亦藏於是焉故也】朝廷政事之所出言不可以不明辯故必詳問而極言之【胡氏曰在宗廟而明辯則可以識制度文物之精微升降揖遜之委折在朝廷而明辯則上之所布者不悖於理下之所受者不被其害】但謹而不放爾【胡氏曰聖人雖不容不言亦未嘗輕言也】○此一節記孔子在鄉黨宗廟朝廷言貌之不同 ○朝與下大夫言侃侃如也與上大夫言誾誾如也【侃苦旦反誾魚巾反】 此君未視朝時也【胡氏曰以下文君在互觀之知爲君未視朝時也旣視朝則不當與大夫言矣】王制諸侯上大夫卿下大夫五人【胡氏曰禮記王制上大夫卿又云大國三卿下大夫五人今合此二節以爲上大夫下大夫之别也案夫子初仕爲中都宰由宰爲司空又爲大司寇皆上大夫也則上大夫其同列也下大夫在已下者】許氏說文侃侃剛直也【輔氏曰謂能守理義而無所回屈】誾誾和恱而諍也【語録曰和恱則不失事上之恭諍則又不失在我義理之正○又曰和恱終不成一向放倒了到合辨别處須辨别始得○陳氏曰先言和恱後言諍和恱者事長順也諍則不詭隨矣】 君在踧踖如也與與如也【踧子六反踖子亦反與平聲或如字】 君在視朝也踧踖恭敬不寧之貌【輔氏曰二字皆從足蓋心懼而立不安也】與與威儀中適之貌【輔氏曰踧踖雖是恭敬不寧與與又却威儀中適此所以爲聖人也若作去聲讀則禮易失於離○胡氏曰中者不至於過適者當其可】張子曰與與不忘向君也亦通【輔氏曰恭敬不寧如此而意又不忘向君亦非聖人不能也】○此一節記孔子在朝廷事上接下之不同也 ○君召使擯色勃如也足躩如也【擯必刄反躩驅若反】 擯主國之君所使出接賓者【輔氏曰此見儀禮所以接賓者盡人主之禮意而欲賓之無違於禮也】勃變色貌躩盤辟貌皆敬君命故也【輔氏曰勃如顔色之變躩如容止之變也心敬於中則容變於外自然之符也聖人固未嘗不敬但君命之臨則敬心愈至耳○陳氏曰盤辟乃盤旋曲折之意】 揖所與立左右手衣前後襜如也【襜赤占反】 所與立謂同爲擯者也擯用命數之半如上公九命則用五人以次傳命【語録曰古者擯介之儀甚煩如九命擯五人介則如命數是九人賓主相見自擯以下列兩行行末相近如主人説一句主人之擯傳許多擯者訖又交過末介傳中介直至賓之上介方聞之賓○輔氏曰此亦見儀禮】揖左人則左其手揖右人則右其手【語録曰揖右人傳命出也揖左人傳命入也○輔氏曰如賓自南而㐀則居東者在賓之右而賓在其左故用左手以揖賓居西者在賓之左而賓在其右故用右手以揖賓如此然後兩相向也】襜整貌【輔氏曰言其衣之前後襜如其齊整也】 趨進翼如也 疾趨而進張拱端好如鳥舒翼【輔氏曰凡人疾走則手易散臂易掉今疾趨而進而張拱端好如鳥舒翼所謂造次不違是也】 賓退必復命曰賓不顧矣 紓君敬也【語録曰古者賓退主人送出門外設兩拜賓更不顧而去國君於列國之卿大夫亦如此】○此一節記孔子爲君擯相之容【黃氏曰色勃足躩被命之初也揖也趨進也行禮之際也賓退禮畢之後也皆天理之節文所當然也至於揖之左右衣之前後手之翼如皆禮文之至末者聖人於此動容周旋無不中禮盛德之至從心所欲不踰矩也】 ○入公門鞠躬如也如不容 鞠躬曲身也公門髙大而若不容敬之至也【輔氏曰髙大則冝無所不容矣今以眇然之身入之而如不容焉則心小而敬謹可知矣】 立不中門行不履閾【閾于逼反】 中門中於門也謂當棖闑之間君出入處也【或問中門之說曰疏門中有闑兩旁有棖中門謂棖闑之中然則門之左右扉各有中所謂闔門左扉立于其中是也○語録曰棖如今衮頭相似闑當中礙門者今城門有之古人常揜左扉人君多出在門外見人當闑棖之間爲君位○胡氏曰中門右扉之中也君出入則由右扉棖闑之中故亦謂之中也】閾門限也禮士大夫出入君門由闑右不踐閾【語録曰只是自外入右邊門中乃君出入之所闑如一木柱門如今人多用石墩當兩門中臣傍闑右邊出入此右字自内出而言】謝氏曰立中門則當尊行履閾則不恪【輔氏曰當尊不恪皆非敬之事也】 過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其言似不足者 位君之虛位【輔氏曰不言君但言位則知爲君之虛位矣○胡氏曰言過則虛可知矣】謂門屏之間【語録曰如今人㕔門之内屏門之内似周禮所謂外朝也○又曰屏者乃門間蕭墻也今殿門亦設之】人君宁立之處所謂宁也【語録曰古者朝㑹君臣皆立】君雖不在過之必敬不敢以虛位而慢之也言似不足不敢肆也 攝齊升堂鞠躬如也屏氣似不息者【齊音咨】 攝摳也齊衣下縫也禮將升堂兩手摳衣使去地尺恐躡之而傾跌失容也【或問升堂攝齊則手無所執與曰古者君臣所執五玉三帛二生一死皆以爲贄而已笏則搢之用以記事而已不執之以爲儀也宇文周復古乃不修贄而執笏於是攝齊鞠躬之禮廢升堂而蹴齊者多矣○語録曰攝齊者是畏謹恐上階時踏著裳有顛仆之患○愚謂古者諸侯之堂七尺尺一級使裳之齊去地尺則升階不躡也】屏藏也息鼻息出入者也近至尊氣容肅也【輔氏曰鼻息出入人所不能無也但心敬則氣肅其息微細自不覺其出入壹似不息者耳】 出降一等逞顔色怡怡如也没階趨翼如也復其位踧踖如也 陸氏曰趨下本無進字俗本有之誤也【或問何以知無進字曰降而盡階則爲趨而退矣不得復有進字也】○等階之級也逞放也漸逺所尊舒氣解顔【輔氏曰升則肅降則舒氣之有張弛也】怡怡和說也没階下盡階也趨走就位也復位踧踖敬之餘也【語録曰若衆人到末梢便撒了聖人則始乎敬終乎敬故到末梢又整頓○輔氏曰敬謹乃聖人之庸德豈以事之訖而遽忘哉○胡氏曰初則身如不容次則言似不足又次則氣似不息君愈近則敬愈加也至於舒氣解顔若少放矣而踧踖餘敬久猶未忘則聖人之所以存心也可知矣】○此一節記孔子在朝之容【黄氏曰此記在朝之容有五節入門事之始也門君之門也望其門如見君焉鞠躬不中門不履閾卑巽之至也過君之位則眞若君在矣色勃足躩言似不足恭敬之至也升堂則君之堂也則其卑巽如入門升而見君也則其恭敬甚於過位旣見而下階也則且喜且幸而氣少舒矣没階而將復已之位則爲之修容焉其復位也追思其見君也慊然若有過焉則又不容於不盡其敬也】 ○執圭鞠躬如也如不勝上如揖下如授勃如戰色足蹜蹜如有循【勝平聲蹜色六反】 圭諸侯命圭聘問鄰國則使大夫執以通信【或問命圭曰古者諸侯受封天子授之以圭以爲瑞節○語録曰圭自是贄見通信之物只是捧至君前○胡氏曰聘禮云賓襲執圭公側襲受圭于中堂此聘必執圭也】如不勝執主器執輕如不克敬謹之至也【輔氏曰一圭之重能有幾何豈有不勝之理但敬謹之至容儀壹似不勝者耳】上如揖下如授謂執圭平衡手與心齊髙不過揖卑不過授也【或問上如揖下如授曰儀禮有受如爭承下如送之意與此同禮有執國君之器則平衡之說而左氏記子貢譏定公邾子執玉髙卑容有俛仰故以此但爲奉之平衡不髙不卑之意於義爲安也○文集曰問旣曰平衡而又有上下莫是心與手齊如步趨之間其手微有上下但髙不至過揖下不至過授否曰得之○語録曰舊說謂上階之上下階之下但此方說升堂時其容如此旣升堂納圭於君前則不復執之以下堂矣所以只用平衡之說】戰色戰而色懼也蹜蹜舉足促狹也【輔氏曰色懼而足狹亦容儀之相應也】如有循記所謂舉前曳踵言行不離地如縁物也【語録曰問若有贄及執圭則升堂有不必摳衣但防其不及攝齊否曰執圭而升則足蹜蹜如有循自不至攝齊矣○又曰縁手中有圭不得攝齊亦防顛仆也】 享禮有容色 享獻也旣聘而享用圭璧有庭實【語録曰聘但以圭至享則更用圭璧庭實】有容色和也儀禮曰發氣滿容【語録曰聘是初見時故其意極於恭肅旣聘而享則用圭璧以通信有庭實以將意比聘時漸紓也】 私覿愉愉如也 私覿以私禮見也【語録曰聘有享禮乃其君之信私覿則聘使亦有私禮物與所聘之國君及其大臣】愉愉則又和矣【輔氏曰執圭則身容手足各有其則享則旣和而私覿又和焉聖人之動無不時也】○此一節記孔子爲君聘於鄰國之禮也【黄氏曰此言出使有三節執圭禮之正也享禮則稍輕私覿則又輕矣故其容節不同如此】晁氏曰孔子定公九年仕魯至十三年適齊其間絶無朝聘往來之事疑使擯執圭兩條但孔子嘗言其禮當如此爾【語録曰問夾谷之㑹孔子相恐即擯相之相曰相自是相擯自是擯相是相其禮儀擯是傳道言語擯用命數之半是以次傳說】 ○君子不以紺緅飾【紺古暗反緅側由反】 君子謂孔子紺深青揚赤色齊服也【語録曰紺即今深底鵶青色○又曰揚浮也】緅絳色【語録曰絳是淺紅色】三年之喪以飾練服也飾領縁也【文集曰齊服用絳三年之喪旣朞而練其服以緅爲飾○語録曰問練服是小祥後喪服如何用絳色以爲飾曰便是不可曉此箇制度差異】 紅紫不以爲䙝服 紅紫間色不正【或問色有正間曰青赤黃白黒五方之正色也以木克土則青黄合而成緑以金克木則白青合而成碧以火克金則赤白合而成紅以水克大則黒赤合而成紫以土克水則黃黒合而成駵此五方之間色也】且近於婦人女子之服也【語録曰問古人婦人女子多以紅紫爲服否曰此亦不可知但據先儒如此說耳】䙝服私居服也言此則不以爲朝祭之服可知【輔氏曰朝祭之服禮服也】 當暑袗絺綌必表而出之 袗單也葛之精者曰絺麤者曰綌表而出之謂先著裏衣表絺綌而出之於外欲其不見體也【輔氏曰袗絺綌爲暑也乃又爲裏服表之使出於外不欲見其體膚聖人處事大抵如此與直情徑行惟欲是徇者豈直天淵之不同哉】詩所謂蒙彼縐絺是也【詩傳曰䝉覆也縐絺絺之蹙蹙者】 緇衣羔裘素衣麑裘黃衣狐裘【麑研奚反】 緇黒色羔裘用黒羊皮麑鹿子色白狐色黃衣以裼裘欲其相稱【胡氏曰古者衣裘不欲其文之著必加單衣以覆之然亦欲其色之相稱玉藻所謂羔裘元衣以裼之是也○愚謂裘之上必加衣爲裼緇衣羔裘是諸侯君臣日視朝之服素衣麑裘視朔之服卿大夫士亦然受外國聘享亦然黃衣狐裘則大蜡之祭服也】 䙝裘長短右袂 長欲其温短右袂所以便作事【愚謂此私家所著之裘長之者主温也袂是裘之袖短右袂者作事便也】 必有寢衣長一身有半【長去聲】 齊主於敬不可解衣而寢又不可著明衣而寢故别有寢衣其半蓋以覆足程子曰此錯簡當在齊必有明衣布之下愚謂如此則此條與明衣變食旣得以類相從而䙝裘狐貉亦得以類相從矣 狐貉之厚以居 狐貉毛深温厚私居取其適體【愚謂此在家接賓客之裘居家主温故厚爲之】 去喪無所不佩【夫上聲】 君子無故玉不去身觽礪之屬亦皆佩也【輔氏曰凡佩玉所以比德固不可舍其他如觽礪之屬亦所當有事而不可闕者故唯居喪則可去去喪則無所不佩也○蔡氏曰案玉藻云古之君子必佩玉右徵角左宫羽凡帶必有佩玉唯喪則否佩玉有衝牙君子無故玉不去身君子於玉比德焉孔子佩象環五寸而綦組綬此是明去喪則佩但曰無所不佩則又不止於玉耳又案内則子事父母左右佩用左佩紛帨刀礪小觽金燧右佩玦捍管遰大鑴木燧鑴貌如錐以象骨爲之礪礱也皆所以備尊者使令也此是明無所不佩但去喪之時恐不同子事父母之時耳】 非帷裳必殺之【殺去聲】 朝祭之服裳用正幅如帷要有襞積而旁無殺縫【文集曰帷裳如今之裙是也襞積即是摺處爾○輔氏曰禮服取其方正故裳用正幅如帷也裳用正幅而人身之要爲小故於要之兩旁爲襞積即今之衣摺也】其餘若深衣要半下齊倍要則無襞積而有殺縫矣【文集曰問襞積恐若今裙製近要有殺也要半下謂近要者狹半放下面齊也齊倍要謂向下者闊倍於上面要也不知旁無殺縫如何恐是深衣之制裳下面是裁布爲之近要者殺從其小以就半下之法所以旁有殺縫也曰帷裳如今之裙是也襞積即是摺處耳其幅自全安得謂近要者有殺縫邪○輔氏曰其餘則舉其最重者如深衣則他可知矣衣半下齊倍要衣半當要而窄小則束身故不必作摺下齊倍要則當有殺縫也○胡氏曰裳之如帷者上衣之裳皆然惟深衣則以布幅斜裁而易置之下齊倍於要三之一不爲襞積○愚謂要半下是一句取深衣篇要縫半下之語齊倍要是一句取玉藻縫齊倍要之語】 羔裘冠不以弔 喪主素吉主弔必變服所以哀死【輔氏曰誠於哀死故内外如一也○胡氏曰吉凶異服故色之黑者不以弔】 吉月必朝服而朝 吉月月朔也孔子在魯致仕時如此【輔氏曰若未致仕之時此乃常禮有不必記焉】○此一節記孔子衣服之制【胡氏曰齊服練服之色不以爲飾惡其雜也間色雖常服不用惡其不正也暑服亦必有裏衣懼其褻也衣裘同色欲其稱也䙝裘長短狐貉温厚取其適也喪除而佩復其常也裳有所殺循其舊也吉凶異服欲其别也事君之禮不可廢也衣身之章也細微必謹聖人之常也】蘇氏曰此孔氏遺書雜記曲禮非特孔子事也 ○齊必有明衣布【齊側皆反】 齊必沐浴浴竟即著明衣所以明潔其體也以布為之【語録曰明衣即是箇布衫長一身有半欲以蔽足耳】此下脫前章寢衣一簡 齊必變食居必遷坐 變食謂不飲酒不茹葷【語録曰葷是不食五辛○又曰今致齊有酒非也但禮中亦有飲不至醉之說】遷坐易常處也○此一節記孔子謹齊之事楊氏曰齊所以交神故致潔變常以盡敬【輔氏曰變食以致潔遷坐以易常君子致敬無所不用其至也豈簡細故一思慮而已哉】 ○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食音嗣】 食飯也精鑿也【語録曰是插敎那米白著】牛羊與魚之腥聶而切之爲膾食精則能養人膾麤則能害人不厭言以是爲善非謂必欲如是也【輔氏曰以是爲善理也必欲如是欲也循理者無過求徇欲則無所不至矣】 食饐而餲魚餒而肉敗不食色惡不食臭惡不食失飪不食不時不食【食饐之食音嗣饐於冀反餲烏邁反飪而甚反】 饐飯傷熱濕也餲味變也魚爛曰餒肉腐曰敗色惡臭惡未敗而色臭變也飪烹調生熟之節也不時五榖不成果實未熟之類此數者皆足以傷人故不食【輔氏曰言此以例其餘也失烹調生熟之節則是人力有所未至也五榖不成果實未熟則是天時有所未至也失烹調生熟之節而不食則凡人力有所未至者皆不可食可知矣五榖未成果實未熟而不食則凡天時有所未至者皆不可食可知矣】 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醬不食 割肉不方正者不食造次不離於正也漢陸續之母切肉未嘗不方斷葱以寸爲度蓋其質美與此暗合也食肉用醬各有所冝不得則不食惡其不備也【文集曰如魚鱠不得芥醬麋腥不得醢醬則不食謂其不備或傷人也】此二者無害於人但不以嗜味而茍食耳【輔氏曰食饐而餲以下數者之不食不使害於身也此二者不食不使慊於心也不正不備而亦食焉則是嗜味而茍食也】 肉雖多不使勝食氣惟酒無量不及亂【食音嗣量去聲】 食以榖爲主故不使肉勝食氣【輔氏曰食以榖爲主肉爲輔不使肉氣勝榖理之冝也而徇欲者常失之聖人肉雖多而不使勝食氣安於禮節不待勉彊而然也】酒以爲人合懽故不爲量但以醉爲節而不及亂耳【輔氏曰酒以爲人合懽而人之飲量各不同故不預爲之量而以醉爲節而又不及於亂此亦聖人從心所欲不踰矩之一端】程子曰不及亂者非唯不使亂志雖血氣亦不可使亂但浹洽而已可也【輔氏曰志壹則動氣氣壹則動志故二者皆不可使亂不知其秩志亂也屢舞躚躚氣亂也至於沈湎淫佚則志與氣交亂也】 沽酒市脯不食 沽市皆買也恐不精潔或傷人也與不嘗康子之藥同意【輔氏曰聖人衛生之嚴也】 不撤薑食 薑通神明去穢惡故不撤【輔氏曰聖人養生之周也】 不多食 適可而止無貪心也【輔氏曰當食者不去可食者不多惟理是從所欲不存也】 祭於公不宿肉祭肉不出三日出三日不食之矣助祭於公所得胙肉歸即頒賜不俟經宿者不留神惠也家之祭肉則不過三日皆以分賜蓋過三日則肉必敗而人不食之是䙝鬼神之餘也但比君所賜胙可少緩耳【文集曰若出三日則人將不食而厭棄之非所以敬神惠也○輔氏曰此皆敬鬼神之心但於其中又自有隆殺耳公胙冝速均於人故不敢宿不慮其壞而然也家之祭肉雖可少緩亦不敢久留以致敗】 食不語寢不言 答述曰語自言曰言【或問言語有别乎曰食對人寢獨居故即其事而言之也】范氏曰聖人存心不他當食而食當寢而寢言語非其時也楊氏曰肺爲氣主而聲出焉寢食則氣窒而不通語言恐傷之也亦通 雖疏食菜羮祭必齊如也【食音嗣】 陸氏曰魯論作必○古人飲食毎種各出少許置之豆間之地以祭先代始爲飲食之人不忘本也齊嚴敬貌孔子雖薄物必祭其祭必敬聖人之誠也【或問之爲必曰旣曰疏食菜羹矣而又以繼之則不辭矣曰必祭則明無不祭之食也曰必齊如則明無不敬之祭也】○此一節記孔子飲食之節【黄氏曰飲食以養生故欲其精然亦能傷生故惡其敗至於失節違理縱欲敗德無不致其謹焉聖人一念之微莫非天理學者不可以不戒也】謝氏曰聖人飲食如此非極口腹之欲蓋養氣體不以傷生當如此然聖人之所不食窮口腹者或反食之欲心勝而不暇擇也【輔氏曰養氣體不以傷生聖人飲食之正也窮口腹以快其欲常人飲食之流也】 ○席不正不坐 謝氏曰聖人心安於正故於位之不正者雖小不處【輔氏曰形於外者雖小不正不處則存於中者密矣】 ○鄉人飲酒杖者出斯出矣 杖者老人也六十杖於鄉未出不敢先旣出不敢後【輔氏曰鄉黨尚齒而敬老故其出一視老者以爲節】 鄉人儺朝服而立於阼階【儺乃多反】 儺所以逐疫周禮方相氏掌之阼階東階也儺雖古禮而近於戱亦必朝服而臨之者無所不用其誠敬也【輔氏曰儺以驅疫雖近於戱然我以爲有則有矣故必盡其誠敬以臨之】或曰恐其驚先祖五祀之神欲其依己而安也【語録曰問子孫之精神即祖考之精神故祖考之精神依於己若門庭户竈之屬吾身朝夕之所出處則鬼神亦必依己而存曰一家之主則一家之鬼神屬焉諸侯守一國則一國鬼神屬焉天子有天下則天下鬼神屬焉看來爲天子者這一箇神明是多少大如何有些子差忒得若縱欲無度天上許多星辰地下許多山川如何不變怪】○此一節記孔子居鄉之事 ○問人於他邦再拜而送之 拜送使者如親見之敬也【語録曰古人重此禮遣使者問人於他邦則主人拜而送之從背脊後拜○輔氏曰使者所以將我之命徃見其人拜而送之則如親見其人矣不以逺而廢敬也】 康子饋藥拜而受之曰丘未逹不敢嘗 范氏曰凡賜食必嘗以拜藥未達則不敢嘗受而不飲則虛人之賜故告之如此然則可飲而飲不可飲而不飲皆在其中矣【或問范氏之說曰古者賜之車則乗以拜賜之衣服則服以拜賜之飲食則嘗而拜之葢今未達故不敢嘗而拜耳已而達焉則可飲而飲不可飲而不飲皆在其中矣】楊氏曰大夫有賜拜而受之禮也未達不敢嘗謹疾也必告之直也【胡氏曰孟子謂大夫有賜於士不得受於其家此必拜其賜之禮也未達者所用之品所療之病皆不知也一有不冝則疾生焉聖人謹疾不敢嘗也受之以禮而告之以實】此一節記孔子與人交之誠意 ○廏焚子退朝曰傷人乎不問馬 非不愛馬然恐傷人之意多故未暇問蓋貴人賤畜理當如此 ○君賜食必正席先嘗之君賜腥必熟而薦之君賜生必畜之 食恐或餕餘故不以薦正席先嘗如對君也【或問聖人席不正不坐矣豈必君賜食而後正之邪曰席固正矣將坐而又正焉所以爲禮也曲禮主人旣迎賓則請入爲席矣賓旣升堂主人則又跪正席夫豈先爲不正之席至此然後正之哉蓋敬謹之至耳】言先嘗則餘當以頒賜矣腥生肉熟而薦之祖考榮君賜也畜之者仁君之惠無故不敢殺也【輔氏曰所賜旣殊所處亦異如鑑照形毫釐不差此聖人之時中也】 侍食於君君祭先飯【飯扶晚反】 周禮王日一舉膳夫授祭品嘗食王乃食故侍食者君祭則己不祭而先飯若爲君嘗食然不敢當客禮也【輔氏曰不祭不敢行私敬也先飯不敢當客禮也○胡氏曰君臣之分甚嚴食而使侍其思厚矣君祭亦祭君食亦食自處以客將與爲敵膳夫嘗食先食如之爲臣之卑因以自見此侍君食之禮也】 疾君視之東首加朝服拖紳【首去聲拖徒我反】 東首以受生氣也【語録曰問君視之方東首常時首當在那邊禮記自云寢常當東首矣平時亦欲受生氣恐不獨於疾時爲然曰常時多東首亦有隨意卧時節如記云請席何向請袵何趾這見得有隨意向時節然多是東首故玉藻云居常當户寢常東首也常寢於北牖下君問疾則移南牖下】病卧不能著衣束帶又不可以䙝服見君故加朝服於身又引大帶於上也【輔氏曰一息尚存不敢廢禮況有疾而君視之乎朝服拖紳蓋禮之變亦禮之冝也然亦必疾病不能支吾然後可以如此】 君命召不俟駕行矣 急趨君命行出而駕車隨之○此一節記孔子事君之禮 ○入太廟毎事問 重出【輔氏曰全章見八佾故集註不以入分節之數】 ○朋友死無所歸曰於我殯 朋友以義合死無所歸不得不殯【輔氏曰謂於義有不得不然者○胡氏曰朋友人倫之一旣以義合而莫死也無父族無母族無妻族無旁親主之是無所歸也爲之朋友者不任其責則轉於溝壑而已故曰於我殯此節獨記一曰字者必嘗有是事人莫知所處而夫子有是言也古者三日而殯三月而葬但曰殯而不曰葬則其親者在逺必訃告之葬未及言也】 朋友之饋雖車馬非祭肉不拜 朋友有通財之義故雖車馬之重不拜【輔氏曰朋友雖有通財之義然責之以施者之不可吝者其意廹開之以受者之不當拜者其意深】祭肉則拜者敬其祖考同於己親也【胡氏曰禮祭畢祝以祭之酒肉嘏于主人曰致福謂祖考以是福其子孫也朋友不敢專有其福而以爲饋焉是與受其祖考之福矣故必拜】○此一節記孔子交朋友之義 寢不尸居不容 尸謂偃卧似死人也居居家容容儀范氏曰寢不尸非惡其類於死也惰慢之氣不設於身體雖舒布其四體而亦未嘗肆耳【輔氏曰偃卧似死人所以釋尸字之義耳寢之所以不尸則非是惡其類於死也聖人之心無乎不敬故惰慢之氣自然不設於身體雖是寢而舒布其四體然亦未嘗偃卧而肆有類夫尸也】居不容非惰也但不若奉祭祀見賓客而已申申夭夭是也【輔氏曰容儀謂奉祭祀見賓客之容貌威儀也然居家亦自有居家之容所謂申申夭夭是也但不若奉祭祀見賓客之極乎莊敬耳聖人德盛仁熟雖寢與居亦有常則也】 見齊衰者雖狎必變見冕者與瞽者雖䙝必以貌狎謂素親狎䙝謂燕見貌謂禮貌餘見前篇 凶服者式之式負版者 式車前橫木有所敬則俯而憑之負版持邦國圖籍者式此二者哀有喪重民數也人惟萬物之靈而王者之所敬也故周禮獻民數於王王拜受之況其下者敢不敬乎 有盛饌必變色而作 敬主人之禮非以其饌也【輔氏曰變色而作謂改容而起以致敬也若因饌之盛則是動於欲若因主人之禮則是行吾敬天理人欲同行異情此可見矣○胡氏曰變色而作以禮非以饌因禮所以行吾敬因饌則動於欲矣】 迅雷風烈必變 迅疾也烈猛也必變者所以敬天之怒記曰若有疾風迅雷甚雨則必變雖夜必興衣服冠而坐【語録曰問有終日之雷終夜之雨如何得常如此曰固當常如此但亦主於疾風迅雷甚雨若平平底雷風雨也不消如此問當應接之際無相妨否曰有事也只得應】○此一節記孔子容貌之變 ○升車必正立執綏 綏挽以上車之索也【愚案車輪髙六尺六寸車逾人髙故升車則挽索以登】范氏曰正立執綏則心體無不正而誠意肅恭矣【輔氏曰正立則身不偏倚執綏則不忘有事范氏所謂心體無不正而誠意肅恭者得之】蓋君子莊敬無所不在升車則見於此也【輔氏曰莊敬乃心體之本然君子全此心故其莊敬無所不在無時不然但升車則見其如此耳】 車中不内顧不疾言不親指 内顧回視也禮曰顧不過轂【語録曰立視五雋式視馬尾蓋雋是車輪一轉之地車輪髙六尺圍三徑一則闊丈八五轉則正爲九丈矣立視雖逺亦不過此○輔氏曰蓋車中視物之則也】三者皆失容且惑人【輔氏曰顧謂目視言謂語言指該動作言此三者則於人身亦略備矣失容則失己惑人則亂人君子成己所以成物故不失容則不惑人也】○此一節記孔子升車之容 ○色斯舉矣翔而後集 言鳥見人之顔色不善則飛去回翔審視而後下止人之見幾而作審擇所處亦當如此【輔氏曰退當見幾進當審義也○眞氏曰色斯舉矣去之速也衛靈公問陳而孔子行魯受女樂而孔子去翔而後集者就之遲也伊尹俟湯三聘而後幡然以起太公伯夷聞文王善養老而後出後世如漢穆生以楚王戊不設醴而去諸葛武侯必待先主三顧而後從之皆有得乎此者也】然此上下必有闕文矣【胡氏曰上不知爲何人之言下不知爲何事而發故以爲有闕文也】 曰山梁雌雉時哉時哉子路共之三嗅而作【共九用反又居勇反嗅許又反】 邢氏曰梁橋也時哉言雉之飲啄得其時子路不達以爲時物而共具之孔子不食三嗅其氣而起【邢氏名昺濟隂人】晁氏曰石經嗅作戞謂雉鳴也劉聘君云嗅當作臭古閴反張兩翅也見爾雅愚案如後兩說則共字當爲拱執之義然此必有闕文不可彊爲之說姑記所聞以俟知者 論語纂疏卷五 <經部,四書類,四書纂疏__論語纂疏>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纂疏卷六 宋 趙順孫 撰 朱子集註 先進第十一 此篇多評弟子賢否【愚謂評其賢則能者勸評其否則不能者勉無非教也然此篇所及其稱賢者蓋三倍於否亦足以見賢之衆矣】凡二十五章胡氏曰此篇記閔子騫言行者四而其一直稱閔子疑閔氏門人所記也 子曰先進於禮樂野人也後進於禮樂君子也 先進後進猶言前輩後輩野人謂郊外之民君子謂賢士大夫也程子曰先進於禮樂文質得宜今反謂之質朴而以為野人後進於禮樂文過其質今反謂之彬彬而以為君子蓋周末文勝故時人之言如此不自知其過於文也【語錄曰問先進後進禮樂文質何以不同曰禮樂只是一箇禮樂用得自不同如升降揖遜古人只是誠實行許多威儀後人便忒好看古人只是正容謹節後人便近於巧言令色如古樂雖不可得而見只如誠實底人彈琴便雍容平淡自是好聽若弄手弄脚撰出無限不好底聲音只是繁碎耳】 如用之則吾從先進 用之謂用禮樂【輔氏曰言若當職任而用夫禮樂也】孔子既述時人之言又自言其如此蓋欲損過以就中也【黄氏曰野人君子安知非夫子之言從先進安知非損文從質邪曰聖人用禮樂當以中為尚不得已而遵時王之制則當以從周為貴不應捨君子而從野人也況前輩於禮樂亦未甞主於質後單於禮樂又安能皆得中邪○輔氏曰時俗易得逐流而徇末聖人常欲損過以就中聖人之所以轉移風俗者其過化存神之妙雖未易窺測至於損過就中之用則有不可易者】 ○子曰從我於陳蔡者皆不及門也【從去聲】 孔子嘗厄於陳蔡之間弟子多從之者此時皆不在門故孔子思之蓋不忘其相從於患難之中也 徳行顔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言語宰我子貢政事冉有季路文學子游子夏【行去聲】 弟子因孔子之言記此十人【或問何以知門人所記曰凡稱名者夫子之辭弟子師前相謂之辭稱字者弟子自相謂之辭亦或弟子門人之辭】而并目其所長分為四科孔子敎人各因其材於此可見【或問四科之目曰徳行者潛心體道黙契於中篤志力行不言而信者也言語者善為辭令者也政事者達於為國治民之事者也文學者學於詩書禮樂之文而能言其意者也蓋夫子教人使各因其所長以入於道然其序則必以德行為先誠以躬行實造具體聖人學之所貴尤在於此非若三者為一事之長而已也○黄氏曰註云教人各因其材或問云教人各因所長以入教人之法當先使之切己務内而今乃因言語政事而入何也曰聖門問答之間或及言語或及政事皆在所不廢耳非捨夫切己務内而專事夫言語政事也四科之目蓋亦因其所得而稱之舉其最優者而為言也非言其所學從入之路也】○程子曰四科乃從夫子于陳蔡者爾門人之賢者固不止此曽子傳道而不與焉故知十哲世俗論也【輔氏曰夫子之門如此十人者固髙矣然受業身通者凡七十人則豈獨此十人可名為哲哉故程子引曽子以為證而斷十哲為世俗之論所以教學者使求於聖人之門不敢止此十人也】 ○子曰回也非助我者也於吾言無所不説【説音恱】助我若子夏之起予因疑問而有以相長也【輔氏曰聖人之心義理昭融固不因人之問而後有所知亦不以人之不問而遂有所昧顧豈有待於學者之助哉然疑而問問而益得以發其精微若子夏之起予則亦不能無也】顔子於聖人之言黙識心通無所疑問故夫子云然【胡氏曰顔子資稟髙明功夫深熟一聞夫子之言黙識心融觸處洞然不待問辨而曉然如見】其辭若有憾焉其實乃深喜之【胡氏曰以非助我而言似有不足於顔子之意謂其無所不説則凡精凡粗若鉅若細莫不懽然領受而略無豪髪之疑矣】○胡氏曰夫子之於回豈真以助我望之蓋聖人之謙徳又以深贊顔子云爾【輔氏曰胡氏説是矣然亦非都無事實而但為是辭也此又不可不知】 ○子曰孝哉閔子騫人不閒於其父母昆弟之言【閒去聲】胡氏曰父母兄弟稱其孝友人皆信之無異詞者蓋其孝友之實有以積於中而著於外故夫子歎而美之【輔氏曰父母昆弟稱其孝友者固有之矣然或溺於愛蔽於私則誠否未可知也至於人皆信之無有閒言則誠著而德章矣○胡氏曰案韓詩外傳閔子父再娶生三子繼母獨以蘆花衣子騫父覺之欲逐其妻子騫曰母在一子寒母去三子單母得免逐其母聞之待之均平遂成慈母令誦其言藹然惻怛之意溢於詞表故内則有以孚其家外則有以孚於人自内及外無有異詞也】 ○南容三復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三妻並去聲】詩大雅抑之篇曰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南容一日三復此言事見家語蓋深有意於謹言也【語録曰不是一旦讀此乃是日日讀之玩味此詩而欲謹言也○黄氏曰三復謂毎誦至此必再三反復以識之非謂一次三復亦非謂一日三次誦之也】此邦有道所以不廢邦無道所以免禍故孔子以兄子妻之○范氏曰言者行之表行者言之實未有易其言而能謹於行者南容欲謹其言如此則必能謹其行矣【輔氏曰言行表裏之符也固未有易其言而能謹於行者但言出於口而又未遽有實故人之易其言者常多行履於身而其失易為人所指擿故人之忽於行者差少南容能謹於人之所易則於人之所不敢忽者必能謹之矣】 ○季康子問弟子孰為好學孔子對曰有顔回者好學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好去聲】 范氏曰哀公康子問同而對有詳略者臣之告君不可不盡若康子者必待其能問乃告之此敎誨之道也【輔氏曰哀公康子問同而對有詳略聖人一言之閒輕重等則有截然不可亂者】 ○顔淵死顔路請子之車以為之椁 顔路淵之父名無繇少孔子六嵗孔子始敎而受學焉椁外棺也詩為椁欲賣車以買椁也 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鯉也死有棺而無椁吾不徒行以為之椁以吾從大夫之後不可徒行也 鯉孔子之子伯魚也先夫子卒言鯉之才雖不及顔淵然已與顔路以父視之則皆子也孔子時已致仕尚從大夫之列言後謙辭○胡氏曰孔子遇舊館人之喪嘗脱驂以賻之矣今乃不許顔路之請何邪葬可以無椁驂可以脱而復求大夫不可以徒行命車不可以與人而鬻諸市也且為所識窮乏者得我而勉强以副其意豈誠心與直道哉【語録曰禮記言大夫賜命車○輔氏曰葬之禮椁周於棺宜也然貧不能具則椁亦可廢車之制驂參於服宜也然欲輟而用則驂或可脱若大夫而徒行命車而與人使鬻諸市此義理之必不可者也若為所識我者之窮乏而欲得於我我故勉強而與之以副其意如此則非誠心與直道也出於勉強則非誠心副人之意則非直道此豈安於仁者之事哉義之所可則脱驂以賻舊館之喪而不吝義所不可則雖於顔子之厚而不從其父為椁之請此可見聖人處事之權衡】或者以為君子行禮視吾之有無而已夫君子之用財視義之可否豈獨視有無而已哉【輔氏曰蘇氏於常人之情毎得之至義理之正大則多所不及非有以辨之則學者將惑於其説局於事而不究其理此非小失也】 ○顔淵死子曰噫天喪予天喪予【喪去聲】 噫傷痛聲悼道無傳若天喪已也【黄氏曰顔子在則夫子雖死而不亡以道存也顔子死則夫子雖存道既無傳終亦必亡而已矣故以顔子之死而為已之喪也】 ○顔淵死子哭之慟從者曰子慟矣【從去聲】 慟哀過也【胡氏曰過不可有然此非過也哭至於慟發而中節矣】 曰有慟乎 哀傷之至不自知也 非夫人之為慟而誰為【夫音扶為去聲】 夫人謂顔淵言其死可惜哭之冝慟非他人之比也○胡氏曰痛惜之至施當其可皆情性之正也 ○顔淵死門人欲厚葬之子曰不可 喪具稱家之有無貧而厚葬不循理也故夫子止之 門人厚葬之 蓋顔路聽之【輔氏曰此與請車弗從事異而理同顔路請車為椁溺於愛也夫子不遂許之裁以義也夫子止門人之厚葬蔽以理也顔路從而聴之牽於私也聖庸之所以分天理人欲之閒而已】 子曰回也視予猶父也予不得視猶子也非我也夫二三子也 歎不得如葬鯉之得冝以責門人也【黄氏曰門人違夫子之言而厚葬尊賢敬友之情厚也夫子不以情勝理故以此責之所謂愛人以徳而不以姑息也】 ○季路問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敢問死曰未知生焉知死【焉於䖍反】 問事鬼神蓋求所以奉祭祀之意而死者人之所必有不可不知皆切問也【輔氏曰祭祀之意非精義不足以究其説非體道不足以致其義此固學者之所當講求也○又曰有生必有死其為變亦大矣醉生夢死者固不知求學者其可不求以知之乎此格物之大者子路之問可謂切矣然亦未免傷於剛勇故於道有强探力取略其所易知而遽欲求其所難知之病】然非誠敬足以事人則必不能事神【輔氏曰誠則有物敬則有禮有物有禮則内外兩盡矣此事人事神之大務也使在我之誠敬明猶不足以事人則幽而鬼神其何能事之乎】非原始而知所以生則必不能反終而知所以死【輔氏曰生死者氣之聚散耳儻不能推原於前而知氣聚故生則必不能反要於後而知氣散故死也】蓋幽明始終初無二理但學之有序不可躐等故夫子告之如此【輔氏曰人鬼雖有幽明之分生死雖有始終之辨然其理則未嘗有二也學者當有序若未能事人而遽求事神未知其生而遽欲知死則是躐等故夫子之告子路者如此】○程子曰晝夜者死生之道也知生之道則知死之道盡事人之道則盡事鬼之道死生人鬼一而二二而一者也【語録曰有是理則有是氣有是氣則有是理氣則二理則一○輔氏曰盡夜者氣之明晦也死生者氣之聚散也故盡夜之道即死生之道也明則有晦聚則有散理之自然也一而二者人鬼死生雖是一理而有幽明始終之不同二而一者雖有幽明始終之不同而其理則未甞有二也○永嘉陳氏曰死生人鬼雖幽明之事了不相闗然天地閒不過聚散陰陽屈伸聚則生散則死伸為人屈為鬼有聚必有散有伸必有屈理一而分則殊分殊而理則一非微眇不可信之事也○蔡氏曰人鬼死生雖二而一不過一氣之屈伸而已但屈者幽而不可見伸者明而易行易知茍能盡理以事人及其至也不可度者亦可得而格之矣茍能窮察乎其生之所以然及其至也不可得而知者亦可從而識之矣夫子教人以可見者致其不可見者非聖人孰能如是乎○又曰事人事鬼以心言知生知死以理言然人鬼生死之理雖一但既是人便與鬼不同既是生便與死不同故曰一而二然雖是二又是一理故曰二而一】或言夫子不告子路不知此乃所以深告之也 ○閔子侍側誾誾如也子路行行如也冉有子貢侃侃如也子樂【誾侃音義見前篇行胡浪反樂音洛】 行行剛强之貌【語録曰行行是大故發露得粗底】子樂者樂得英材而敎育之 若由也不得其死然 尹氏曰子路剛強有不得其死之理故因以戒之其後子路卒死於衛孔悝之難【蔡氏曰子路侍夫子之側行行如此於他人可知故夫子謂其不得其死庶㡬子路知之而能變其氣質也子路終不能變果死於孔悝之難惜哉】洪氏曰漢書引此句上有曰字或云上文樂字即曰字之誤【輔氏曰子樂之説雖有意味然反不若子曰之為協於文勢也】 ○魯人為長府 長府藏名藏貨財曰府為蓋改作之 閔子騫曰仍舊貫如之何何必改作 仍因也貫事也王氏曰改作勞民傷財在於得已則不如仍舊貫之善【王氏名安石臨川人○輔氏曰古人改作必不得已者也改作府藏意必有可已而不已者故子騫以是諷之】 子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夫音扶中去聲】 言不妄發發必當理唯有徳者能之 ○子曰由之瑟奚為於丘之門 程子曰言其聲之不和與己不同也家語云子路鼓瑟有北鄙殺伐之聲蓋其氣質剛勇而不足於中和故其發於聲者如此【輔氏曰形氣聲音之相符自然之理也凡物皆然顧人弗之察耳聖人明睿所照物無遁情又烏有不知者哉】 門人不敬子路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於室也 門人以夫子之言遂不敬子路故夫子釋之升堂入室喻入道之次第言子路之學已造乎正大髙明之域特未深入精㣲之奥耳【輔氏曰升堂入室乃入道次第之譬喻堂以喻夫正大髙明之域室以踰夫精微之奥子路剛明其於道之髙明正大處固己造之矣然其麤率之意未除故於導之精微深奥處則未能有所入耳觀其結纓而死與程子謂其有堯舜氣象則其能造於髙明正大之域可知至於以正名為迂而不知食輒之食為非義之類是未能深入精微之奥也】未可以一事之失而遽忽之也 ○子貢問師與商也孰賢子曰師也過商也不及子張才髙意廣而好為茍難故常過中子夏篤信謹守而規模狹隘故常不及【輔氏曰子張才髙而矯亢子夏才短而篤實二子質性正相反才髙故意廣而好為苟難此所以常過乎中才短故篤信固守而規模狹隘此所以常不及乎中過與不及皆生乎氣稟之偏而中則指義理之當然處言也】 曰然則師愈與【與平聲】 愈猶勝也 子曰過猶不及 道以中庸為至賢智之過雖若勝於愚不肖之不及然其失中則一也【輔氏曰子貢所謂然則師愈與者以才質言也夫子所謂過猶不及者以義理言也以才質論之則賢智之過雖若勝於愚不肖之不及以義理論之則過與不及皆為失中而於道均為未至也】○尹氏曰中庸之為徳也其至矣乎夫過與不及均也差之豪釐繆以千里故聖人之敎抑其過引其不及歸於中道而已【輔氏曰差之毫氂即謂過與不及也豪氂過乎中則為過豪氂不及乎中則為不及其初蓋甚微也過而不知所以自反則愈過不及而不知所以自勉則愈不及積而久之則相去不啻千里之逺矣聖人之心渾然天理不偏不倚而中持衡焉或抑或一進一退無不使之歸於中此古人所以貴親炙之也】 ○季氏富於周公而求也為之聚斂而附益之【為去聲】周公以王室至親有大功位冢宰其富宜矣季氏以諸侯之卿而富過之非攘奪其君刻剥其民何以得此冉有為季氏宰又為之急賦税以益其富【或問冉求學於夫子於門弟子中亦可謂明達者今乃為季氏聚斂何耶曰冉求之失不待於聚斂而後見自其仕於季氏則已失之矣蓋當是時之達官重任皆為公族之世官其下則尺地一民皆非國君之有士唯不仕則己仕則未有不仕於大夫者也冉求亦豈習於衰世之風而不自知其非與然使其仕於季氏而能勸之黜其強僭而忠於公室則庶乎小貞之吉矣今乃反為之聚斂是使權臣愈強而公室愈不振也故孟子以無能改於其德而賦粟倍他日言之蓋不自知其學之未至而以從仕為士之常職是以漸靡而至於此耳曰然則夫子曷為不於其仕季氏而責之也曰聖人以不仕為無義而猶望之以小貞之吉也】 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 非吾徒絶之也小子鳴鼓而攻之使門人聲其罪以責之也聖人之惡黨惡而害民也如此然師嚴而友親故已絶之而猶使門人正之又見其愛人之無己也【輔氏曰師道尊嚴而朋友親暱理固然也聖人愛人終無己天地之心也雖絶之而猶不忘乎愛雖不忘乎愛而事之當絶者又不但已此仁之至義之盡也】○范氏曰冉有以政事之才施於季氏故為不善至於如此由其心術不明不能反求諸身而以仕為急故也【語録曰惟是心術不明到這般所在都不自知又曰他只縁以仕為急故從季氏見他所為如此又拔不出一向從其惡】 ○柴也愚 柴孔子弟子姓髙字子羔【衛人】愚者知不足而厚有餘【語錄曰是一箇謹厚底人不曾見得道理】家語記其足不履影啟蟄不殺方長不折執親之喪泣血三年未嘗見齒避難而行不徑不竇可以見其為人矣【語録曰如不徑不竇只説安平無事時節若當有冦賊患難如何專守此以殘其軀此柴之所以為愚聖人微服而過宋微服是著那下賤人衣服觀這意如此只守不徑不竇之説不得途中萬一遇大盜賊也須走避那時如何要不由小徑去得然子羔也是守得定若更學到變通處儘好止縁他學有未盡處○輔氏曰觀家語所載之事則其質性之厚可知然恐或不免於由之而不知者若知與行俱到則豈遽於顔閔哉】 參也魯 魯鈍也【輔氏曰鈍謂遲鈍凡事不能便明了須用工夫乃透】程子曰參也竟以魯得之【語録曰曽子魯鈍難曉只是他不肯放直是捱得到透徹了方住不似别人只略綽見得些小了便休今一樣敏底見得容易又不能堅守鈍底捱得到略曉得處便説道理止此更不深求惟曽子不肯放舍若這事看未透直是捱得到盡處所以竟得之○又曰只曾子資質自得便宜了蓋他以遲鈍之故見得未透只得且去理㑹終要洞達而後已若理㑹不得便放下了如何得通透則是終於魯而已○又曰只是魯鈍之人却能守其心專一明達者毎事要入一分半上落下多不專一】又曰曾子之學誠篤而已聖門學者聰明才辯不為不多而卒傳其道乃質魯之人爾故學以誠實為貴也【輔氏曰大抵聰明才辯者所見雖快所造則淺方涉其藩而自謂入其奥者多矣惟誠則有物惟篤則有力曾子之才質魯於道初若難入而其求之也不敢有易心故内盡其誠而無始終之異外盡其力而無作輟之殊此所以其造反深也】尹氏曰曽子之才魯故其學也確所以能深造乎道也 師也辟【辟婢亦反】 辟便辟也謂習於容止少誠實也【輔氏曰子張務外留意於容儀】 由也喭【喭五旦反】 喭粗俗也傳稱喭者謂俗論也【輔氏曰子路麤鄙夫子甞以為野】楊氏曰四者性之偏語之使知自勵也【輔氏曰愚者知不明魯者才不敏便辟則遺乎内粗俗則略乎外遺乎内則誠實不足略乎外則文飾不脩此四子性質之偏也夫子所以言之者蓋欲使之自覺以治其偏而歸于中耳○愚謂四者皆指其所偏惟曾子能於偏處用工故後來一貫之唯至鈍反成至敏】呉氏曰此章之首脱子曰二字或疑下章子曰當在此章之首而通為一章【輔氏曰畢竟前說為勝通為一章固可但其語勢若有不同】 ○子曰回也其庶乎屢空 庶近也言近道也【輔氏曰此與易大傳所謂其殆庶㡬同】屢空數至空匱也不以貧窶動心而求富故屢至於空匱也【文集曰屢空只是空乏之空古人有簞瓢屢空之語是也下文以子貢貨殖為言正對此相反而言若曰心空則聖人平日之言無若此者且數數而空亦不勝其間斷矣此本何晏祖述老莊之言】言其近道又能安貧也【文集曰問又字似作兩截蓋樂道故能安貧而安貧所以樂道也曰世間亦有質美而能安貧者皆以為知道可乎】 賜不受命而貨殖焉億則屢中【中去聲】 命謂天命【輔氏曰此言天所賦貧富貴賤之命也】貨殖貨財生殖也【輔氏曰此蓋順其言而解之其實則是生殖貨財也】億意度也言子貢不如顔子之安貧樂道然其才識之明亦能料事而多中也【輔氏曰子貢於事億度而屢中者固以其才至於不受命而貨殖者以其才為之累耳○黄氏曰夫子之論囘賜一則言其得道之不同二則言其處貧富之有異蓋舉兩事反覆言之貨殖則不如屢空億中則不如其庶也其庶固不專為屢空使不能安貧則亦決不能其庶不能其庶則決不能屡空億中固不專為貨殖然使其不貨殖則決不止於億中使其不止於億中則亦決不徇貨殖天理人欲相為勝負也】程子曰子貢之貨殖非若後人之豐財但此心未忘耳然此亦子貢少時事至聞性與天道則不為此矣【輔氏曰子貢後來所見煞髙所造煞逺至於聞性與天道則併與其初心忘之矣】○范氏曰屢空者簞食瓢飲屢絶而不改其樂也天下之物豈有可動其中者哉貧富在天而子貢以貨殖為心則是不能安受天命矣其言而多中者億而已非窮理樂天者也夫子嘗曰賜不幸言而中是使賜多言也聖人之不貴言也如是【輔氏曰簞食瓢飲蓋人生之決不可闕者顔子於此猶屢絶而不改其樂則凡在外之物信無有可動其中者矣貧與富天之命也安而受之可也而子貢乃以貨殖為心是將以智力求富不能安受天命也世之富人往往得之於自然非必其才能智術真有以致之也是有命焉但人由之而不察耳○又曰不受命而貨殖非樂天也億則屢中非窮理也人能樂天安命則心與理一自然言中理不待億度億而後中雖其才識之明亦幸而已其曰屢中則其不中者固多矣】 ○子張問善人之道子曰不踐迹亦不入於室 善人質美而未學者也【輔氏曰質不美則不可謂之善人然質美而好學則進進不已雖大與聖可以循至又不止為善人而已也】程子曰踐迹如言循途守轍善人雖不必踐舊迹而自不為惡然亦不能入聖人之室也【文集曰循塗守轍猶言循規蹈矩○輔氏曰善人質美雖不必循舊塗守舊轍而自不敢放肆過越然學未充知未致則局於見在之重故無自而能入於聖人之室也此室字與子路未入於室之室字同義皆謂聖道之奥耳】○張子曰善人欲仁而未志於學者也欲仁故雖不踐成法亦不蹈於惡有諸已也由不學故無自而入聖人之室也【語録曰此只説善人是一箇好底資質不踐元本子亦未入於室須是要學方入聖賢之域○輔氏曰欲仁則質美可知未有資質不美而欲仁者也有諸已則又進於信矣亦未有不自信而能不踐成法而自不蹈於惡者也】 ○子曰論篤是與君子者乎色莊者乎【與如字】 言但以其言論篤實而與之則未知其為君子者乎為色莊者乎言不可以言貌取人也【文集曰問論篤是與恐只是説不可以言取人下文又言不可以貌取人曰色莊便是兼着貌字○輔氏曰惟夫人言論篤實之是與疑若可也然其言雖一而人品不同若夫人之為君子則言行必無異與之可也若夫人之為色莊則言行未必相副遽與之則傷吾之明矣】 ○子路問聞斯行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聞斯行之冉有問聞斯行諸子曰聞斯行之公西華曰由也問聞斯行諸子曰有父兄在求也問聞斯行諸子曰聞斯行之赤也惑敢問子曰求也退故進之由也兼人故退之 兼人謂勝人也【胡氏曰言其勇於行非常人之所可及其退正相反也】張敬夫曰聞義固當勇為然有父兄在則有不可得而專者若不禀命而行則反傷於義矣子路有聞未之能行惟恐有聞則於所當為不患其不能為矣特患為之之意或過而於所當稟命者有闕耳若冉求之資稟失之弱不患其不禀命也患其於所當為者逡巡畏縮而為之不勇耳聖人一進之一退之所以約之於義理之中而使之無過不及之患也【胡氏曰勇於行者使之有所稟命則所行必審行之不勇者不專勉其行則愈流於退縮專勉其行者非可以不稟於父兄也蓋稟命自其所必能而不待於教之耳】 ○子畏於匡顔淵後子曰吾以女為死矣曰子在回何敢死【女音汝】 後謂相失在後何敢死謂不赴鬬而必死也【愚謂後為相失者因夫子以顔淵為死而知也死為赴鬬而死者因顔子言何敢死而知也死生亦大矣以為何敢死則不以死為重而以輕於死為重也當問答之時為師者知弟子必能赴義而已不疑其重死以求生為弟子者亦不以死為難但以死而合於義為難於死生猶然他可知已】胡氏曰先王之制民生於三事之如一惟其所在則致死焉況顔淵之於孔子恩義兼盡又非他人之為師弟子者而已即孔子不幸而遇難回必捐生以赴之矣捐生以赴之幸而不死則必上告天子下告方伯請討以復讎不但已也夫子而在則回何為而不愛其死以犯匡人之鋒乎【語録曰問顔路在顔子許人以死何也曰事偶至此只得死此與不許友以死之意别不許以死在未處難以前乃可如此處已遇難却如此説不得○輔氏曰民生於三事之如一惟其所在則致死焉此晉語欒共子之辭三謂父生之師教之君食之也唯其所在則致死焉乃人道之宜一或有闕則則非人道也○又曰師弟子云者多矣非惟百工技藝皆有之雖所謂傳道辨疑解惑者亦自有深淺輕重之不同唯顔淵之於孔子䝉博約之教而得聖道之傳真所謂受罔極之恩者恩深則義重信非他人為師弟子之比也○又曰孔子不幸而遇難囘必捐生以赴難此致死之義人道之宜顔子固優為之也○又曰捐生以赴難死焉宜也然亦不必皆死幸而得生者有矣然義之所在不但已者故胡氏又推極其義以教學者○又曰孔子遇難則顔淵有致死之義孔子免焉則顔淵無致死之理今孔子既免而顔淵相失在後脫有不知而遂死焉則非義矣故其既來而孔子迎謂之曰吾以女為死矣者恐其悮也而顔淵遽復之曰子在回何敢死者道其實也其言若相反而其意則相承顔淵於孔子雖曰未達一閒至此等處則殆相與為一矣○愚謂弟子何縁有恩於師胡氏謂顔淵之於孔子恩義兼盡者恐誤當作孔子之於顔淵可也】 ○季子然問仲由冉求可謂大臣與【與平聲】 子然季氏子弟自多其家得臣二子故問之【輔氏曰二子以聖門髙弟而仕於季氏雖視顔閔為慊然其德望才業固非常人比季氏之家其必知所尊敬矣故子然以此自多而致問】 子曰吾以子為異之問曽由與求之問 異非常也曽猶乃也輕二子以抑季然也【輔氏曰季然自多其家得臣二子而致問則其言色之閒必有矜大之意且大臣既非家臣之可當而二子又不足以盡大臣之道故特輕二子以抑之】 所謂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則止 以道事君者不從君之欲不可則止者必行己之志【輔氏曰以道事君則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豈肯從君之欲哉可則行不可則止在我而已故不可則止者必行己之志也此兩句斷盡大臣之道不然則終不足以大有為於世若夫君淫則淫君奢則奢説以帝不入則王説以王不入則霸乃功利之徒所為姦子所謂妾婦之道者豈足與語大臣之事哉】 今由與求也可謂具臣矣 具臣謂備臣數而已【輔氏曰是不以道事其君直備數而已】 曰然則從之者與【與平聲】 意二子既非大臣則從季氏之所為而已 子曰弑父與君亦不從也 言二子雖不足於大臣之道然君臣之義則聞之熟矣弑逆大故必不從之蓋深許二子以死難不可奪之節而又以陰折季氏不臣之心也○尹氏曰季氏專權僣竊二子仕其家而不能正也知其不可而不能止也可謂具臣矣是時季氏己有無君之心故自多其得人意其可使從己也故曰弑父與君亦不從也其庶乎二子可免矣【胡氏曰方子然欲假由求以誇人故夫子極言其失大臣之道及其欲資由求以助己故夫子又極言其有人臣之節應答之頃可以存宗國衰微之緒沮季氏強僣之心脱由求不得其死之禍一抑之間其效如此所以為聖人之言也】 ○子路使子羔為費宰 子路為季氏宰而舉之也 子曰賊夫人之子【夫音扶下同】 賊害也言子羔質美而未學遽使治民適以害之【輔氏曰前章註謂其知不足而厚有餘此又以為質美而未學者蓋質美則厚有餘未學則知不足人惟學然後雖愚必明若愚而未明遽使之為宰是乃所以賊害之】 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讀書然後為學言治民事神皆所以為學 子曰是故惡夫佞者【惡去聲】 治民事神固學者事然必學之已成然後可仕以行其學若初未嘗學而使之即仕以為學其不至於慢神而虐民者㡬希矣【輔氏曰神非可以甞試事民非可以茍且治也故必學之已成然後可仕以行其所學若是者猶恐夫動與靜違用與體乖而或有失其宜者況乎初未嘗學而遽使之即仕以為學乎是將使之事神而先有慢之之意及其治民則必有虐之之實矣】子路之言非其本意但理屈詞窮而取辦於口以禦人耳故夫子不斥其罪而特惡其佞也【輔氏曰子路從夫子之久耳聞目見豈不知為學之不可以不讀書而其欲舉子羔也遽以何必讀書復於夫子蓋其勇率之資理屈詞窮不能反就義理故取辦於口以禦人耳是以夫子即就其病處箴之曰是故惡夫佞者子路剛明因夫子之言而自知其取辦於口之失所以不復有言若其以前言為實則必有辯論矣】○范氏曰古者學而後入政未聞以政學者也蓋道之本在於脩身而後及於治人其説具於方讀而知之然後能行何可以不讀書也子路乃欲使子羔以政為學失先後本末之序矣不知其過而以口給禦人故夫子惡其佞也【文集曰上古未有文字之時學者固無書可讀而中人以上固有不待讀書而自得者但自聖賢有作則道之載於經者詳矣雖孔子之聖不能離是以為學也捨是不求而欲以政學失之矣況又責之中材之人乎然子路本意未必及此但因夫子之言而託此以自解耳故夫子以為佞而惡之】 ○子路曽晳冉有公西華侍坐【坐才臥反】 晳曽參父名㸃 子曰以吾一日長乎爾毋吾以也【長上聲】 言我雖年少長於女然女勿以我長而難言蓋誘之盡言以觀其志而聖人和氣謙徳於此亦可見矣【輔氏曰以少侍長以卑侍尊易得有所隠覆而不敢盡其情故夫子先為謙辭以誘之使之盡言以觀其志聖人之和氣謙徳即所謂天道之下濟也】 居則曰不吾知也如或知爾則何以哉 言女平居則言人不知我如或有人知女則女將何以為用也 子路率爾而對曰千乘之國攝乎大國之間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由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夫子哂之【乘去聲饑音機饉音僅比必二反下同哂詩忍反】 率爾輕遽之貌【輔氏曰子路剛勇故常有輕率之態】攝管束也【輔氏曰管束謂介乎兩國之間而為大國所攝制也】二千五百人為師五百人為旅因仍也榖不熟曰饑菜不熟曰饉方向也謂向義也民向義則能親其上死其長矣【輔氏曰方只訓向然子路之所謂向則義也有勇而不向義則是血氣之勇犯上作亂者有之勇而向義則是義理之勇夫然後能親其上死其長也子路之能使民如此蓋必有教化存焉商鞅之使秦民怯於私鬬勇於公戰似亦可矣然特劫之以刑賞耳固非有以教之而使民知其必不可不如此也】哂微笑也 求爾何如對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禮樂以俟君子 求爾何如孔子問也下放此方六七十里小國也如猶或也五六十里則又小矣足富足也俟君子言非己所能冉有謙退又以子路見哂故其詞益遜 赤爾何如對曰非曰能之願學焉宗廟之事如㑹同端章甫願為小相焉【相去聲】 公西華志於禮樂之事嫌以君子自居故將言己志而先為遜詞言未能而願學也【輔氏曰求赤之遜大抵是因子路被哂而然深味此時此意殆有虞朝相遜之氣象聖人一嚬一笑而成德達才之效如此】宗廟之事謂祭祀諸侯時見曰會衆頫曰同【輔氏曰周禮春官大宗伯時見曰㑹殷見曰同又曰殷頫曰視殷即衆也頫即見也鄭氏謂朝宗覲遇皆有常期若時見則無常期諸侯有不順服者王將有征討之事則既已朝覲王為壇於國外合諸侯而命事焉十二嵗王如不廵守則六服盡朝朝禮既畢王亦為壇合諸侯以命政焉所命之政如王廵守殷見四方四時分來終嵗則徧】端元端服【輔氏曰禮象云有元端而冕若玉藻天子龍衮以祭元端朝日諸侯元端以祭是已有元端而冠若朝元端夕深衣是已有元端而章甫如公西赤端章甫願為小相焉是已有元端而委貌若晏平仲端委立于虎門是已鄭云端取其正謂士之衣袂皆二尺二寸而屬幅廣袤等也然則元端之服古者君臣皆得服之】章甫禮冠【輔氏曰章甫緇布冠也三禮夏曰母追商曰章甫周曰委貌後代轉以巧意改新而易其名耳其制相比皆以漆布為之蓋三代常服行道之冠也】相賛君之禮者言小亦謙辭 㸃爾何如鼔瑟希鏗爾舎瑟而作對曰異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傷乎亦各言其志也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夫子喟然嘆曰吾與㸃也【鏗苦耕反舎上聲撰士免反莫冠並去聲沂魚依反雩音于】四子侍坐以齒為序則㸃當次對以方鼔瑟故孔子先問求赤而後及㸃也【或問何以知以齒為序曰子路少孔子九嵗曾參少孔子四十六嵗而晳參之父也則其齒或亞於子路矣】希間歇也作起也撰具也【輔氏曰具猶言所具陳者】春服單袷之衣浴盥濯也今上已袚除是也【或問浴之為盥濯袚除曰漢志三月上已袚除官民潔於東流水上而蔡邕引此為證是也韓李疑夫裸身川浴之非禮而改浴為㳂蓋不察乎此爾】沂水名在魯城南地志以為有温泉焉理或然也風乘涼也舞雩祭天禱雨之處有壇墠樹木也詠歌也曽㸃之學蓋有以見夫人欲盡處天理流行隨處充滿無少欠闕故其動静之際從容如此【語録曰曽㸃見得事事物物上皆是天理流行良辰美景與㡬箇好朋友行樂去他看得那㡬箇説底功名事業都不見了他看見日用之閒莫非天理在在處處莫非可樂○黄氏曰人稟陰陽五行之氣以生則莫不均具仁義禮智之性此理之妙茍無人欲以閒之則流行不息隨處充滿蓋一言語則言語無非天理也一舉動則舉動無非天理也一好樂則皆天理之所當好樂也一趨向則皆天理之所當趨向也何往而非天理亦何處而有欠闕哉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未發則為中既發則為和孰非天理之當然哉曽晳之學有見乎此故問未及之也則不當思而不思天理也其及之也則當思而後思天理也其快於心也則不得不作而對天理也其異於人也則不得不疑而發天理也夫子之所問者吾心所存之志吾之所答者吾身日用之常天理也春之莫服之成可樂之日也童子冠者之相從浴沂風詠之得所可樂之事也可樂而樂天理也曾晳之心舉無一塵之為累但見天理之流行人之所以為學者亦不過存此心之天理而已今吾心之天理流行發用如此此志之外又豈復更有他念哉堯舜以道心精一之傳發而為垂拱無為之治亦不過由仁義行而已豈復有他道哉回視三子見事而不見理則雖有蓋世無前之事業且不足道而況其區區者乎至其與天地萬物同流各得其所亦天理流行其氣象功效自如此耳○輔氏曰天理人欲不兩立才有一豪人欲則天理便沮遏而不得行須是克盡人欲全無透漏到此地位然後天理自然流行也天理既遂其流行則隨事隨處自然充足優裕不待勉強着力自無纎豪欠闕處然唯聖人心與理一然後能體用兼備不待強勉自然而然若曽晳則以天資之髙而於此有見焉耳固未能如聖人之為也故集註着有以見夫四字於其首便自斷置得曽晳所學之分量分曉與後面程子所謂曽㸃狂者未必能為聖人之事而能知夫子之志之說相應曽晳之學唯有見乎此故其侍坐之時心平氣和照顧得到遂能於動靜之際從容如此○胡氏曰天理所在未嘗不流行於日用之閒其在人也一為私欲所蔽則壅遏而不通然非天理之本體也故人欲既盡則天理自若○又曰人患為私欲所蔽耳其實窮固未甞不足達亦未甞有餘不假它求也故隨處充滿無少欠闕】而其言志則又不過即其所居之位樂其日用之常初無舎己為人之意而其胷次悠然直與天地萬物上下同流各得其所之妙隠然自見於言外【或問何以言其與天地萬物各得其所曰莫春之日生物暢茂之時也春服既成人體和適之候也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長少有序而和也沂上舞雩魯國之勝處也既浴而風又詠而歸樂而得其所也夫以所居之位而言其樂若止於一身然以其心論之則固藹然天地生萬物之心聖人對時育物之事也夫又安有物我内外之閒哉○輔氏曰曽晳所居之地不過只做得此等事而浴沂詠歸數語亦其平時日用之常夫即其所居之位則無出位之思樂其日用之常則無作意之為只此兩句便又見得曽晳不願乎其外無入而不自得之意不過與諸朋友徜徉自適初不見其有三子之志而其胷次悠然自適直與天地萬物上下同流各得其所之妙隰然自見於言語之外是則曽㸃之所樂也初無舎己為人之意一句説得㸃之事實胷次悠然而下數句又形容得㸃之樂處分曉集註於此一段凡三次改削然後得如此平實學者當深味之○胡氏曰即其所居之位樂其日用之常者莫春融和之時沂水祓除之事與其朋儕游泳自得乃其分之所冝為而目前之所可為也初無舍己為人之意者如必得國而治之然後見其用則在我者輕在人者重人必知我則方有以自見人不我知則將無所用於世矣此晳之所以異於三子也人欲淨盡天理流行動靜之閒無往非此則上下與天地同流矣達而在上窮而在下無所不在無時不然則與萬物各得其所以晳之所對雖未及此而非倉猝之談故可以由其言而觀其所存也】視三子之規規於事為之末者其氣象不侔矣故夫子歎息而深許之【語錄曰曽㸃雖超然事物之外而實不離乎事物之中是箇無事無為底道理却做有事有為底功業此所謂大本所謂忠所謂一者是也㸃操得柄欛據着源頭諸子則從支流上做功夫諸子底小他底大○輔氏曰不言其徳之有異而言其氣象之不侔者曽晳之學但有以知之而已固未能有以得之故也夫三子之言志固皆實事使各極其才力而為之亦非常人所及但以曽晳見處觀之終是有所待於外而樂於見其能又其才各有所偏能於此者或不能於彼若曽晳之志則大以成大小以成小隨物賦形無所不利此夫子所以歎息而深許之】而門人記其本末獨加詳焉蓋亦有以識此矣 三子者出曽晳後曽晳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夫音扶】曰夫子何哂由也 㸃以子路之志乃所優為而夫子哂之故請其説【輔氏曰子路才能非不足於此今乃見哂於夫子故請其説】 曰為國以禮其言不讓是故哂之 夫子蓋許其能特哂其不遜 唯求則非邦也與安見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與平聲下同】 曽㸃以冉求亦欲為國而不見哂故微問之而夫子之答無貶詞蓋亦許之 唯赤則非邦也與宗廟會同非諸侯而何赤也為之小孰能為之大 此亦曽晳問而夫子答也孰能為之大言無能出其右者亦許之之詞○程子曰古之學者優柔厭飫有先後之序如子路冉有公西華言志如此夫子許之亦以此自是實事後之學者好髙如人游心千里之外然自身却只在此【輔氏曰優柔則無急迫之意故不至於凌躐厭飫則有飽足之心故不至於虚妄其於進學先後之序皆身親經厯之必盈科而後進成章而後達自然步步着實無有虚夸妄想之事若後之學者好髙如人游心千里之外然自身却只在此則全是虚夸妄想者之所為此數語斷得古今學者得失最為的當】又曰孔子與㸃蓋與聖人之志同便是堯舜氣象也誠異三子者之撰特行有不掩焉爾此所謂狂也子路等所見者小子路只為不達為國以禮道理是以哂之若達却便是這氣象也【文集曰行有不掩非言行背馳之謂但行不到所見處耳倚門而歌亦略見其狂處只此舎瑟言志處固是聖人所與然亦不害其為狂也過此流入莊老去矣○語錄曰曽㸃與聖人志同蓋道體流行無虧無欠是天生自然如此與聖人安老懷少信朋友底意思相似聖人見老者合安便安之朋友合信便信之少者合懷便懷之惟曽㸃見得到這裏聖人做得到這裏○又曰且看莫春時物態舒暢如此曽㸃情思又如此便是各遂其性處堯舜之心亦只是要萬物皆如此爾○又曰三子所志雖皆是實然未免局於一君一國之小向上更進不得若曽㸃所見乃是大根大本使推而行之則將無所不能雖其功用之大如堯舜之治天下亦可為矣蓋言其所志者大而不可量也然使㸃遂行其志則恐未能掩其言故以為狂○又曰子路若達為國道理時事事都見得是自然㡳天理既是天理無許多費氣力生受問子路就使達得却只是事為之末如何比得這箇曰理㑹得這道理雖事為之末亦是道理莫春者春服既成何甞不是事為來間三子皆事為之末何故子路達得便是這氣象曰子路才氣去得雖粗暴些纔理㑹這道理便就這箇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上面却是這箇氣象求赤二子雖是謹細却只是安排來底又更是他才氣小了子路是甚麽樣才氣○又曰到為國以禮分上便自理明自然有曾㸃氣象○永嘉陳氏曰天髙地下萬物散殊而禮制行矣曽㸃胷次正如此子路參得此透時即油然天理呈露無許多麤骨氣矣○又曰為國以禮則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事各當事物各當物終日在天理上行此堯舜氣象】又曰三子皆欲得國而治之故孔子不取曽㸃狂者也未必能為聖人之事而能知夫子之志故曰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言樂而得其所也孔子之志在於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懐之使萬物莫不遂其性曽㸃知之故孔子喟然歎曰吾與㸃也【輔氏曰樂而得其所者言隨所寓而樂自其斂於一己者言也使萬物莫不遂其性者言物皆得其樂自散於物者言也此聖賢之分也然必有得於曽晳之樂然後可以進於聖人之樂固不可凌節躐等而進也】又曰曽㸃漆雕開已見大意【語録曰他只是見得這大綱意思於細密處未必便㑹得如千兵萬馬他只是見得這箇其中隊伍未必知○又曰曽㸃見雖髙漆雕開却確實】 顔淵第十二 凡二十四章 顔淵問仁子曰克己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 仁者本心之全徳【黄氏曰謂此心所具之理如仁義禮智者皆仁也○輔氏曰仁義禮智信皆心之徳而仁實包義禮智信四者故曰心之全徳○蔡氏曰以其心之全得乎天者也】克勝也【語録曰聖人下箇克字譬如相殺相似定要克勝得他○又曰克訓治緩了且如睚得一分也是治睚得二分也是治勝便是打疊殺了他】已謂身之私欲也【語録曰已有兩義物我亦是己私欲亦是已○輔氏曰人有身故有欲如飢欲食渴欲飲皆是也但欲有公私之不同此所謂己則指身之私欲者也○胡氏曰耳目口體之欲皆因己而有故謂之私】復反也【輔氏曰反猶歸也如行者之反歸於家也】禮者天理之節文也【黄氏曰謂此心所具之理莫非天理而理之有節冇文者即禮也○胡氏曰天理即全德也節者其限制等級也文者其儀章脈理也不曰理而曰禮者理虚而禮實以其有品節文章可以依據也】為仁者所以全其心之徳也蓋心之全徳莫非天理而亦不能不壞於人欲故為仁者必有以勝私欲而復於禮則事皆天理而本心之徳復全於我矣【語録曰人只有天理人欲兩途不是天理即是人欲即無不屬天理又不屬人欲底且如坐如尸是天理跛倚是人欲克去跛倚而未能如尸即是克得未盡却不是未能如尸之時不係人欲也須與立箇界限將那未能復禮時底都把做人欲斷定○黄氏曰心之全徳莫非天理則言仁而禮在其中事皆天理而心德復全則言禮而仁在其中蓋皆以天理為言則仁即禮禮即仁安有復禮而非仁也哉其曰事皆天理者以視聴言動之屬乎事也復歸於禮則事皆合乎天理矣○輔氏曰仁者天理之㑹而心德之全也禮者天理之著而心徳之則也身之私欲乃天理之反而心徳之蔽也克己者有以勝夫私欲而不使之滋萌於念慮之間復禮者動靜周旋循規蹈矩如行者之得反於家委蛇自適而無有絲豪頃刻違叛之迹也夫如是則應事接物之際無非天理之流行而本心之德始復全於我矣克己而不復禮則譬如人雖無向外馳騖之意然退而無家可歸久則必至於横潰四出也○蔡氏曰人既有是軀殻其耳目鼻口不能無私欲之累視聴言動一有非禮則本心全徳存者鮮矣所謂不能不壞於人欲之私惟克去非禮以復乎天理之節文則仁即此而存所謂事皆天理而本心之徳復全於我者也學者玩箇克字便須求勇猛力戰決勝之意玩箇復字便須求天理復還之實蓋仁即禮之全體禮乃仁之子目克己復禮即所以為仁也】歸猶與也又言一日克己復禮則天下之人皆與其仁極言其效之甚速而至大也【語録曰克己復禮則事事皆是天下之人聞之見之莫不皆與其為仁也○又曰今一日克己復禮天下人來㸃檢他一日内都是仁底事則天下都以仁與之一月能克己復禮天下人來㸃檢他一月内都無不仁底事則一月以仁與之若今日如此明日不如此便不㑹以仁與之也○輔氏曰一日極言其效之甚速也天下極言其效之至大也○蔡氏曰天下之大人人皆稟受得天所予之仁若我真能一日克己復禮為仁即此仁便與天下之人都湊得着所以天下皆以仁稱之】又言為仁由己而非他人所能預又見其機之在我而無難也【語録曰這裏都是自用着力使他人不着○輔氏曰為仁由已而非他人所能與則其機要實在於我矣為之則是何難之有○又曰極言其效而深發其機其效之甚速而至大者實由其機之在我而無難也】日日克之不以為難則私欲淨盡天理流行而仁不可勝用矣【語錄曰做到私欲淨盡天理流行便是仁○輔氏曰日日克之不以為難此言克己之能果決也私欲淨盡天理流行而仁不可勝用則又言克己復禮之為仁其效甚速而至大也○胡氏曰日日克之不以為難者所謂一日非一日而上也私欲淨盡天理流行者蓋私欲有一豪之末克則天理必因是而有壅遏者矣】程子曰非禮處便是私意既是私意如何得仁須是克盡己私皆歸於禮方始是仁【語録曰至私欲盡後便粹然是天地生物之心】又曰克己復禮則事事皆仁故曰天下歸仁【語録曰問集註云歸猶與也謂天下皆與其仁後而却載程子語天下歸仁謂事事皆仁恰似兩般曰為其事事皆仁所以天下歸仁○又曰於這事做得恁地於那事亦做得恁地所以天下皆稱其仁若冇一處做得不是必被人看破了○又曰一日克巳復禮了雖無一事亦不害其為事事皆仁雖不見一人亦不害其為天下歸仁○胡氏曰程子初説所以明天理界限之分次説又明克復之功非一端而已也】謝氏曰克己須從性偏難克處克將去【語録曰問此性是氣質之性否曰然然亦無難易凡氣質之偏處皆須從頭克去謝氏恐人只克得裏面小小不好底氣質而忘其難者故云然○又曰人之氣稟有偏所見亦往往不同如氣稟剛底人則見剛處多而處事必失之太剛柔底人則見柔處多而處事必失之太柔須先就氣稟偏處克治○又曰如偏㡳固是要克也有不偏而事為有不稳當底也當克且如偏於嚴克而就寛那寛中又有多少不好處要克○胡氏曰謝氏之説蓋欲使人先勝其難則易者退聴矣】 顔淵曰請問其目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顔淵曰回雖不敏請事斯語矣 目條件也顔淵聞夫子之言則於天理人欲之際己判然矣故不復有所疑問而直請其條目也【語録曰聖人是一箇赤骨立底天理顔子早是有箇物包裹了但是其包裹者薄剥去容易聖人一為指出這是天理這是人欲他便洞然都曉得了】非禮者己之私也【胡氏曰己與理對非禮則為己私矣】勿者禁止之辭是人心之所以為主而勝私復禮之機也私勝則動容周旋無不中禮而日用之間莫非天禮之流行矣【語録曰説文謂勿字似旗脚此旗一麾三軍盡退功夫只在勿字上纔見非禮來則禁止之纔禁止便克去纔克去便能復禮○又曰只是勿便是箇主宰若恁地持守勿令走作也由他若不收斂一向放倒去也由他○又曰主在勿字上纔覺非禮意思萌作便提起這勿字一刀兩段已私便可去私去則能復禮而仁矣○又曰今人與顔子只爭箇勿字○輔氏曰勿者禁止之辭是釋勿字之義人心所以為主而勝私復禮之機是釋勿字之用也必也心為之主宰然後能有所禁止而不為然後可以有為此所以為勝私復禮之機也能勝其私則動容周旋無不復於禮而日用之間莫非天理之流行矣】事如事事之事請事斯語顔子黙識其理又自知其力有以勝之故直以為己任而不疑也【輔氏曰顔子之明既能黙識其理顔子之健人能遂致其勿故不復再問而直以事斯語為己任而無所疑畏也】○程子曰顔淵問克已復禮之目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四者身之用也【蔡氏曰視聽言動身之用也心則其體也】由乎中而應乎外制於外所以養其中也【語録曰由乎中而應乎外是推本視聽言動四者皆是由中而出泛言其理之如此耳非謂從裏面做功夫也制乎外所以養其中方是説做功夫處全是自外而内自葉流根之意○問制於外所以養其中此是説仁之體而不及用曰制於外便是用○問克己功夫從内面做去反説制於外如何曰制知在内○黄氏曰體用之相應如人心手足一氣所貫初非截然為二物也心所念慮則手足隨之手足痛痒未有不達乎心者仁之與禮本未發之體也一有私欲出於非禮則天理之節文者亦為之動而心之全徳亦不得以自全矣故程子於四箴之序曰由乎中而應乎外制於外所以養其中蓋謂此也】顔淵事斯語所以進於聖人後之學聖人者冝服膺而勿失也【輔氏曰禮乃仁之著聖乃仁之極欲為聖人當自求仁始欲求夫仁當自復禮始】因箴以自警其視箴曰心兮本虚應物無迹【語錄曰問視箴何以特説心曰諺云開眼便錯所以就心上説○陳氏曰心之為體其中洞然本無一物只純是理而已然理亦未嘗有形狀也○又曰心虚靈知覺事物纔觸即動而應無蹤跡之可尋捉處○胡氏曰心兮本虚者體也應物無迹者用也體無所窒則用無所滯此其本然也○蔡氏曰人之一心本自虚靈雖酬酢萬變而隨感隨應更無留迹此即無思無為寂而感之本體也】操之有要視為之則【語録曰人之視聽言動視最在先是乃操心之準則此兩句末是不好○輔氏曰人心出入無時莫知其鄉何有形迹可見然操則存舎則亡而操之之要則以視而為則而已蓋人之視最在先遇不當視者才起一念要視他便是非禮故當以是為操心之則○陳氏曰即此處而操存之庶乎得其要而有一定之準○葉氏曰目者一身之昭鍳五行精華之所聚於心尤切目動心必隨心動目必注心之虚靈千變萬化欲加檢防先以視為準則○蔡氏曰則猶法則準則之謂】蔽交於前其中則遷【語録曰至蔽交於前方有非禮而視○輔氏曰此則所謂物交物而失之者也○陳氏曰蔽指物欲之私而言○又曰中指心之體而言即天理之謂也物欲之蔽接於前則心體逐之而去矣○胡氏曰因有所見而心為之動也】制之於外以安其内【語録曰視是將這裏底引去所以云以安其内○陳氏曰物欲克去於外則無以侵撓吾内而天理寜定矣○胡氏曰禁其視之非禮則心得其平矣】克己復禮久而誠矣【語録曰如是功夫無閒斷則久而自從容不勉矣○輔氏曰常常克去己私以復於禮久久不息則其意誠實無歉而不復有作輟之矣○陳氏曰上以一節言此以全體言○又曰誠者真實無妄之理也克復工夫真積力久則私欲淨盡徹表裏一於誠純是天理之流行而無非仁矣○胡氏曰克己復禮者言上文乃所以用力於此也久而誠矣者非禮勿視未是仁真積力久自然誠實則可以謂之仁也○蔡氏曰始而克己復禮有以用其力久而誠則自無所用其力矣】其聽箴曰人有秉彛本乎天性【輔氏曰人心所秉之常性乃得之於天而聴其所當聽不聽其所不當聽者即秉彞之性也○陳氏曰人均執此常道而生其原出於天之所賦而人受之以為性者也○胡氏曰亦猶視箴原其本然也彼以心言此以性言微有緩急之異也】知誘物化遂亡其正【語録曰樂記云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於物而動性之欲也物至知知然後好惡形焉好惡無節於内知誘於外不能反躬天理滅矣人莫不有知知者所當有也物至則知足以知之而有好惡這是自然如此到得好惡無節於内知誘於外方始不好去○輔氏曰人雖有是性而為知所誘為物所化然後有聽其所不當聽而不聽其所當聽者焉○陳氏曰知指形氣之感而言物欲至而知覺萌遂為之引去矣化則與之相忘如一而無彼我之閒也○又曰正以理言至是則天理俱滅而無復存矣○胡氏曰知誘物化者因有所聞而隨物以往也○又曰不言聽而言知者聽者知之初知者聽之後因知而此心為之動故以知言其實一也】卓彼先覺知止有定【陳氏曰悟此理之全而體之者○又曰事事物物各有所當止之處即理之當然者是也能一一知其然則此心明徹於日用應接皆有定理不為之誘而化矣○胡氏曰毎聽則審所當止而不為物遷也○蔡氏曰常人失其本性唯先覺者能知止於至善而心有定向】閑邪存誠非禮勿聽【語錄曰問閑邪莫是為防閑扺拒那外物使不得侵近否曰固是凡言邪皆自外至者也然只視聽言動無非禮便是閑○又曰聽得外面底來所以云閑邪存誠○輔氏曰閑其邪使不為吾舎之入存其誠使不雜於人欲之私則自然非禮勿聽也○蔡氏曰或疑聽箴之說似乎寛亦可移為視箴用殊不知視是自内而引出外所以云以安其内聽是自外而引入内所以云閑邪存誠視為先聽次之所以視箴説得尤力】其言箴曰人心之動因言以宣【文集曰言有不順理不自得處即是心有不順理不自得處故不得於言須求之於心就心上理㑹也心氣和則言理順矣然亦須就言上做工夫始得内外表裏照管無少空闕始得相應○陳氏曰一念之動於中或善或惡必由言以聲之而後見於外○胡氏曰心有所感必賴言以宣布也】發禁躁妄内斯靜專【語録曰上四句是説身上最緊切處須是不躁妄方始靜専纔不靜專自家這心自做主不成如何去接物○輔氏曰躁屬氣妄屬欲不為氣所動故靜不為欲所分故專○陳氏曰疾而動曰躁虚而亂曰妄人之欲言大槩不出此二者皆人欲之所為也故必禁之○又曰靜安專一皆天理之所存也外不躁則内靜外不妄則内專此二句為一篇之闗要處】矧是樞機興戎出好【文集曰好善也戎兵也言於口則有二者之分利害之㡬可畏如此○陳氏曰門之闢闔所繫在樞弩之張弛所繫在機人心之動有善惡由言以宣之而後見於外是亦人之樞機也○又曰言非禮則有躁妄而起爭言以禮則無躁妄而生愛】吉凶榮辱惟其所召【語録曰中四句却是説言底道理○胡氏曰惟其所召以上謹於處已也○蔡氏曰出好則吉則榮興戎則凶則辱發於口者甚微而召於彼者甚捷可不畏哉可不謹哉】傷易則誕傷煩則支【輔氏曰易則心不管攝故必至於妄誕煩則心不精一故必至於支離○陳氏曰易者輕快之謂躁則傷於易誕者欺誑之謂而易中之病也煩者多數之謂妄則傷於煩支猶木之枝從身之旁而迸出者乃煩中之失也○胡氏曰傷易則誕以下謹於接物也○蔡氏曰易則誕由其妄而不專也煩則支由其躁而不靜也】已肆物忤出悖來違【語錄曰下四句却説四項病○又曰如言箴説許多也是人口上有許多病痛從頭起至吉凶榮辱惟其所召是就身上謹傷易則誕至出悖來違是當謹於接物閒都説得周備○輔氏曰己肆物忤則人與已非兩物出悖來違則感與應非二事○陳氏曰傷易而誕則無有成法在已者肆而與物忤矣内何復靜之云傷煩而支則不合正理所出者悖而來亦違矣内何復專之云○蔡氏曰内不靜故已肆而物忤内不專故出悖而來違】非法不道欽哉訓辭【陳氏曰法謂先王之格言欽謂敬謹其出而無躁妄也】其動箴曰哲人知㡬誠之於思志士勵行守之於為【語録曰哲人便於思量閒便見得合做與不合做志士便於做出了方見得○又曰思是動之於心為是動之於身○又曰思是動之微為是動之著這箇是該動之精粗為處動思處亦動思是動於内為是動於外蓋思於内不可不誠為於外不可不守專誠於思而不守於為不可專守於為而不誠於思亦不可○又曰非是兩般人只是誠之於思底却覺得速守之於為者及其形於事為早是見得遲了此却是覺得有遲速不可道有兩般却兩般做工夫去○又曰須着隨處照管不應這裏失了後面更不去照管覺得思處失了便着去事上看便舍彼取此須看如此方得○輔氏曰哲人知㡬誠之於思顔子無形顯之過是也志士勵行守之於為如顔子不善未嘗復行是也○陳氏曰㡬者善惡欲動而未形之間其兆甚微哲人心通理明能燭之於先於一念微動而未形之間便已知覺而實之無妄則天理之本然者流行無壅矣見於所行之謂行志士激厲能勇於有行為事動之已著也至此方知覺而守之不放則事亦中理而無過舉矣○蔡氏曰知幾其神乎哲人其上也見㡬而作不俟終日志士其次也】順理則裕從欲惟危【語録曰哲人志士雖則是有兩樣大抵都是順理便安裕從欲便危險○又曰此兩句是生死路頭○陳氏曰結上文二者之動雖微顯不同然循天理之公則皆無餒於中故裕逐人欲之私則易䧟於小故危○蔡氏曰哲人志士雖有閒然安危之機只在乎天理人欲之間耳】造次克念戰兢自持【輔氏曰造次克念不息之誠也戰兢自持敬謹之體也○陳氏曰雖急遽苟且之時亦必誠之於思則其涵養之功密矣常恐懼戒謹守之於為則其操存之力篤矣○蔡氏曰造次克念以誠於思言凡學者動於心不可不存克念之誠戰兢自持以守於為言凡學者動於身不可不加自持之念】習與性成聖賢同歸【輔氏曰此兩句必於動上言之者動則該夫三者而君子之學惟行之為貴也○胡氏曰禁止之初特為仁之事至於自然則賢亦聖矣○蔡氏曰聖性之也謂哲人賢習之也謂志士及其成功一也故曰同歸】愚按此章問答乃傳授心法切要之言非至明不能察其㡬非至健不能致其決故唯顔子得聞之而凡學者亦不可以不勉也【輔氏曰非顔子之至明則雖告之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之説必不能察夫為仁之機要在此而遂請其條目非顔子之至健則雖告之以為仁由己與夫四勿之説必不能致其勇決於此而遂以為己任此夫子所以獨以是告顔子而他弟子有不與焉然學者所以學為聖人也又豈可不加勉焉而遂以為智不足以及此力不足以任此而自棄哉固當發憤以致人一己百人十己千之功使雖愚必明雖柔必強以庶㡬於聖人之事可也○愚謂非至明則不能察天理人欲邪正所由動之㡬將有誤認天理為人欲人欲為天理而不自覺於冥冥之中矣非至健則不能決天理人欲勝負所由分之勢將有玩天理而不肯進戀人欲而不忍割而依違於二者之閒矣】程子之箴發明親切學者尤冝深玩【文集曰四箴旨意精宻真所謂一棒一條痕一摑一掌血者○又曰四箴之意蓋欲學者循其可見易守之法以養其不可見不可繫之心也至於久而不懈則表裏如一而私意無所容矣】 ○仲弓問仁子曰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在邦無怨在家無怨仲弓曰雍雖不敏請事斯語矣 敬以持己恕以及物則私意無所容而心徳全矣【輔氏曰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此是持敬工夫已所不欲勿施於人此是強恕工夫纔不敬便私欲萬端害仁之體纔不恕便徇已遺物柅仁之用敬以養之恕以達之則天理流行不至閒斷而私欲自無可萌之時可着之處矣○陳氏曰敬者吾心之所以生而仁之存也恕者吾心之所以達而仁之施也主敬持己則私意無所萌於内矣行恕及物則私意無所形於外矣内外無私意而仁在是矣】内外無怨亦以其效言之使以自考也【輔氏曰蓋使之考其效以驗其實也○胡氏曰驗之於人而内外皆無所憾也猶天下歸仁之意借是以驗其所至非有計效之心也】○程子曰孔子言仁只説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看其氣象便須心廣體胖動容周旋中禮唯謹獨便是守之之法或問出門使民之時如此可也未出門使民之時如之何曰此儼若思時也有諸中而後見於外觀其出門使民之時其敬如此則前乎此者敬可知矣非因出門使民然後有此敬也【語録曰程子答或人之説固是好足以明聖人之説見得前面有一段工夫但是當初正不消恁地答他却好與他説今且就出門使民時做若是出門使民時果能如見大賔如承大祭則他未出門使民以前自住不得○輔氏曰程子二説實相通心廣體胖周旋中禮便是仁者之氣象熟於仁者但説此氣象則不須言仁而仁自可知然出門使民是與物接時獨是未與物接時自後説所謂儼若思之時也未與物接之時能敬謹以守之則與物接時自然有此氣象矣○胡氏曰程子專主出門使民二句而言所以發不但此二事而己之意此心未嘗不敬應事之時則如是也敬又恕之本故專以敬為言而謹獨一語專為學者發也】愚按克己復禮乾道也主敬行恕坤道也顔冉之學其髙下淺深於此可見【語録曰克己復禮是一服藥打疊了這病主敬行恕是漸漸服藥消磨了這病○又曰克己復禮如撥亂反正主敬行恕如待盈守成○又曰乾卦自君子進德修業以至於知至至之可與㡬也知終終之可與存義也從知處説來如坤則但是説敬以直内義以方外只就持守處説只説得一截如顔子克己復禮工夫却是從頭做起來是先要見得後却做去工夫較大仲弓不解做得那前一截只據見在底道理持守將去○又曰乾道奮發而有為如庸言之信庸行之謹閑邪存其誠之類是也坤道靜退而持守如敬以直内義以方外之類是也觀夫子告二子氣象各有所類○又曰仲弓資質温粹顔子資質剛明顔子之於仁剛健果決如天旋地轉雷動風行做將去仲弓則自斂藏嚴謹做將去○永嘉陳氏曰顔子工夫索性豁開雲霧便見青天故屬乾仲弓工夫着力淘盡泥沙方見凊泉故屬坤此處最難認須細心玩聖賢氣象便㑹得○蔡氏曰克已復禮是已與天對做得到便純是天持敬行恕是己與人對做得到猶是人若又以應效言之則又有大小淺深之不同顔子底便可天下歸仁仲弓底便只可邦家無怨天下歸仁其應 廣而速邦家無怨其應狹而緩氣象則不侔矣】然學者誠能從事於敬恕之間而有得焉亦將無已之可克矣【語録曰持敬行恕雖不曾着力去克己復禮然却與克己復禮只一般蓋如是把這箇養來養去那私意自是著不得出門若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時也着私意不得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時也着私意不得】 ○司馬牛問仁 司馬牛孔子弟子名犂向魋之弟【宋人】 子曰仁者其言也訒【訒音刃】 訒忍也難也【胡氏曰忍者禁止於將發之時難者欲發而不敢輕也】仁者心存而不放故其言若有所忍而不易發蓋其徳之一端也【語録曰仁者之人言自然訒在學仁者則當自謹言語中以操持此心且如而今人愛胡亂說話輕易言語是他此心不在奔馳四出如何有仁○輔氏曰言心聲也忍則心之用也故心存而不放則其言自然若有所忍而不易發仁徳固多端而其言之訒則特其一端耳○胡氏曰仁者之人常有所主於中動静語黙皆合於理其出言也不持禁止亦非欲言而不敢輕發故借以曉之】夫子以牛多言而躁故告之以此使其於此而謹之則所以為仁之方不外是矣【文集曰這是司馬牛身上一病去得此病則方好將息充養耳○輔氏曰仁者本心之全德惟己私盡去天理渾然是為得之一或役於氣動於欲則為心德之病而仁始虧矣司馬牛多言而躁正所謂役於氣動於欲者故因其問而即其病之反處告之使牛因其言而深思以去其病於此一端以加謹焉則所以為仁之方固不外此所謂曲能有誠者是也○陳氏曰語司馬牛之説又下於雍非祕其精義而不以語之也以牛多言而躁若不以其病之所切者而語之則彼之躁必不能自覺終身為此心之累而無由可達故必使之先致謹於此去煩而簡反躁而靜則心無所放而常定於中然後入德次第皆可漸進而仁可求矣】 曰其言也訒斯謂之仁矣乎子曰為之難言之得無訒乎 牛意仁道至大不但如夫子之所言【輔氏曰此牛多言而躁之證也蓋心麤氣暴易視忽聴惟知虚夸妄想而不知反諸心以味其理之實此最學者之大病也】故夫子又告之以此蓋心常存故事不茍事不茍故其言自有不得而易者非彊閉之而不出也【語録曰仁者常存此心所以難其出不仁者已不識痛痒得説便説如夢中讝語豈復知是非善惡○輔氏曰心存則行自然難而不茍動言自然訒而不茍發此心徳之自然豈易能哉而牛之意則以訒其言為彊閉而不出故易視之而以為仁道之大不但如此而已也】楊氏曰觀此及下章再問之語牛之易其言可知○程氏曰雖為司馬牛多言故及此然聖人之言亦止此為是愚謂牛之為人如此若不告之以其病之所切而汎以為仁之大槩語之則以彼之躁必不能深思以去其病而終無自以入徳矣故其告之如此【輔氏曰人之躁者多忽小而慕大舍近而騖逺不察在己之實病而唯世之虚美是求故教之者要當直指其病之所切使之動心忍性以求去其病而後可以入德不然泛以為仁之大槩告之則彼亦將泛然聽驟然領多言而躁之病既足以痼其中而妄想横騖之意又如無源之水雖溝壑暴盈其涸可立而待也亦將何自而入德哉】蓋聖人之言雖有髙下大小之不同然其切於學者之身而皆為入徳之要則又初不異也讀者其致思焉 ○司馬牛問君子子曰君子不憂不懼 向魋作亂牛常憂懼故夫子告之以此 曰不憂不懼斯謂之君子矣乎子曰内省不疚夫何憂何懼【夫音扶】 牛之再問猶前章之意故復告之以此【輔氏曰牛之再問雖可見其易於言然亦足以發聖人未盡之藴未可遂非也】疚病也言由其平日所為無愧於心故能内省不疚而自無憂懼未可遽以為易而忽之也○晁氏曰不憂不懼由乎徳全而無疵故無入而不自得非實有憂懼而强排遣之也【輔氏曰不憂不懼者疑若有之而強排遣之也何憂何懼則是自無憂懼耳蓋君子自然之德也○又曰若於吾之德少有疵病則不免於憂懼矣憂是氣索懼是氣歉夫内省不疚何憂何懼與孟子集義生氣之意同雖非勉强所能到然在學者則亦不可以不加勉強之功也】 ○司馬牛憂曰人皆有兄弟我獨亡 牛有兄弟而云然者憂其為亂而將死也【或問牛之無令兄弟何也曰以傳考之桓魋嘗欲弑宋公而殺孔子其惡著矣而其弟子頎子車亦與之同惡此牛之所以為憂也○胡氏曰牛知其必不能保身故言亡也】 子夏曰商聞之矣 蓋聞之夫子【輔氏曰觀子夏之言有尊敬而不敢易言之意是以知之】 死生有命富貴在天 命禀於有生之初非今所能移天莫之為而為非我所能必但當順受而已【輔氏曰稟於有生之初皆命也有生必有死是其生之所稟已有定矣豈今之所能移哉莫之為而為者天也富貴儻來之物其所以遇之者蓋莫知其所以然也豈我之所能必哉順謂不咈受謂不拒只此二字便是處死生富貴之要訣○陳氏曰天者命之所自出命則天之所賦於人者故以理言之謂之天自人言之謂之命其實一而已】 君子敬而無失與人恭而有禮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無兄弟也 既安於命又當脩其在己者【愚謂安於命而不脩己則是有命而無義聽乎天而不盡乎人矣】故又言茍能持己以敬而不閒斷接人以恭而有節文則天下之人皆愛敬之如兄弟矣【輔氏曰持己以敬而更無閒斷仁也接人以恭而各有節文禮也仁者愛人故人常愛之有禮者敬人故人常敬之此所以如兄弟也】蓋子夏欲以寛牛之憂故為是不得已之辭讀者不以辭害意可也【輔氏曰有兄弟而為惡怙終日趨於死亡之地而不自知則其以為憂是人情之常也善其身以化率之盡其心以教迪之誠已至而彼方悍然不我聽則致其憂思惻怛之意而不能已是又君子之當然也若夫憂之過而至於傷生失己則為之朋友者以義理開釋之如子夏之於司馬牛既詔之以安命又勉之以脩身使之兩盡其道以致人之愛敬若兄弟然則可以廣其意寛其憂矣但其言未免有激助長之病或以啟夫人輕視天倫之心故集註戒讀者不可以辭害意】○胡氏曰子夏四海皆兄弟之言特以廣司馬牛之意意圓而語滯者也唯聖人則無此病矣且子夏知此而以哭子喪明則以蔽於愛而昧於理是以不能踐其言爾【語録曰問意圓語滯以其近於二本否曰子夏當初之意只謂在我者敬而無失與人恭而有禮如此則四海之内皆親愛之何患乎無兄弟要去開廣司馬牛之意只不合下箇皆兄弟字便成無差等了○輔氏曰聖人無我渾是義理故口無擇言言滿天下無口過若夫賢者則循理者也心少有所倚着則言語之間便自有病痛出來如子夏之言不過是要廣司馬牛之意耳不知不覺便有過差意圓謂説得自家意思却盡語滯謂言語滯着在那偏處此君子所以謹言語也以至哭子喪明之事則牛之失乃移在子夏之身而不自知故為蔽於愛昧於理而不能踐其言由此觀之則學者其可自恃其所已知而不務朝夕兢惕以自㸃檢也哉】 ○子張問明子曰浸潤之譖膚受之愬不行焉可謂明也已矣浸潤之譖膚受之愬不行焉可謂逺也已矣【譖莊䕃反愬蘇路反】 浸潤如水之浸灌滋潤漸漬而不驟也譛毁人之行也膚受謂肌膚所受利害切身如易所謂剥牀以膚切近災者也愬愬已之寃也毁人者漸漬而不驟則聽者不覺其入而信之深矣愬寃者急迫而切身則聽者不及致詳而發之暴矣【或問何以言膚受為切於身曰易曰剥牀以膚而傳以切近釋之且傳亦有揃爪及膚之言則凡言膚者皆為切於身無疑矣蓋譖為毁人之行愬為伸己之寃若事本非實而譖者遽然極言其事愬者汎然不切於身則亦不足以感人矣故以此二者之相為反對而互言之見其事變之不同而明無不照矣若以膚受為微淺之意則與浸潤何以異而其不行不足以為難矣○語録曰譖是譖人是不干已底事纔説得驟便不能入他須是閒言冷語掉放那裏説敎來不覺愬是愬切己底事纔説得緩慢人便不將做事須是説得緊切要忽然閒觸動他如被人罵便説被人打被人打便説人要殺蓋不如此不足以觸動他也】二者難察而能察之則可見其心之明而不蔽於近矣【黄氏曰集註所謂遠特指明之逺而言蓋不為目前之言所惑而深究乎人心之微此所以為逺】此亦必因子張之失而告之故其詞繁而不殺以致丁寧之意云【輔氏曰即其詞之繁意之複固足以知之然攷子張之為人亦宜不足於此夫浸潤膚受皆以巧譎而行其譖愬者也然使之不行則非文理密察既明且逺者有所不能子張之為人務外好髙於事已有忽略自足之病而無深潛縝密之功是其平日之所謂明者不過一觀其皮毛意象便自以為有得於人情之細宻事理之精微則未必能察也故夫子因其問明而姑舉此二條以告之使子張因其言而反之身則夫不覺其入而信之深不及致詳而發之暴者其必知有所不能免而能有所戒矣】○楊氏曰驟而語之與利害不切於身者不行焉有不待明者能之也故浸潤之譖膚受之愬不行然後謂之明而又謂之逺逺則明之至也書曰視逺惟明【輔氏曰明心之明也逺則明之至也知其著見其近未足以為至明也惟察其㣲照其逺然後為明之至耳】 ○子貢問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 言倉廩實而武備脩然後敎化行而民信於我不離叛也【或問此一節曰制其田里薄其賦歛使民有常產而不失時則倉廩實而足於食矣比其什伍時其簡教使民有勇而知方則戎備飭而足於兵矣有是二者則民以信事其上而無詐欺離叛之心所謂民信之矣】 子貢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去上聲下同】言食足而信孚則無兵而守固矣【或問此一節曰食足而民信則民親其上死其長如子弟之衛父兄手足之捍頭目可使制梃以撻秦楚之堅甲利兵矣故必不得已而去則兵或可無也】 子貢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 民無食必死然死者人之所必不免無信則雖生而無以自立不若死之為安【文集曰安字極有味】故寧死而不失信於民使民亦寧死而不失信於我也【或問此一節曰以序言之則食為先以理言之則信為重蓋死生常理人之所必不免者若民無信則失其所以為民者而無以立乎天地之閒是以必有以使民寧無食以死而不失其尊君親上之心則其政之所以得民心而善民俗者可得而言矣】○程子曰孔門弟子善問直窮到底如此章者非子貢不能問非聖人不能答也【輔氏曰問必窮到底者非於理己有所見而必欲究其精微之藴者不能也故惟子貢然後能如此問答必極其至者非據理之極而於膠轕肯綮之際如燭照數計無纎豪之疑者不能也故必聖人然後能如此答】愚謂以人情而言則兵食足而後吾之信可以孚於民以民徳而言則信本人之所固有非兵食所得而先也是以為政者當身率其民而以死守之不以危急而可棄也【輔氏曰信本民徳之固有人若無信則無以自立於世而上下相孚然後足以為國是乃為政之本而尤不可後者當身率其民以死守之不以危急而可以棄去也凡人於事之或有所棄者是其心必以為可以棄去耳惟知其不可得而棄去庶其寧死而終不棄之也】 ○棘子成曰君子質而己矣何以文為 棘子成衛大夫疾時人文勝故為此言 子貢曰惜乎夫子之説君子也駟不及舌 言子成之言乃君子之意然言出於舌則駟馬不能追之又惜其失言也【語録曰問古註只作一句説集註作兩句説如何曰若作一句説則惜乎二字無着落】 文猶質也質猶文也虎豹之鞟猶犬羊之鞟【鞟其郭反】鞟皮去毛者也言文質等耳不可相無若必盡去其文而獨存其質則君子小人無以辨矣【語録曰無世間許多禮法如何辨得君子小人如老莊之徒絶滅禮法則都打箇没理㑹去○輔氏曰有質斯有文有文須有質二者不可相無如陰陽晝夜之相須也皮譬則質也毛譬則文也皮毛具在然後虎豹犬羊之可辨文質兼存然後君子小人之可明若盡去其毛獨存其皮譬則盡去其文獨存其質耳如是則虎豹犬羊之貴賤君子小人之賢否皆不可辨矣】夫棘子成矯當時之弊固失之過而子貢矯子成之弊又無本末輕重之差胥失之矣【或問何以言子貢之言有病曰子成之説偏矣而子貢於文質之閒又一視之而無本末輕重緩急之差焉則又矯子成之失而過中者也蓋立言之難如此自非聖人孰能無所偏倚而常適其中也哉○語録曰棘子成全説質固未盡善子貢全説文以矯子成又錯若虎皮羊皮雖除了畢竟自别事體不同試使一箇君子與屠販之人相對坐並不以文處之畢竟兩人好惡自别大率固不可無文尤當以質為本】 ○哀公問於有若曰年饑用不足如之何 稱有若者君臣之詞用謂國用公意蓋欲加賦以足用也 有若對曰盍徹乎 徹通也均也周制一夫受田百畝而與同溝共井之人通力合作計畝均收大率民得其九公取其一故謂之徹【語録曰徹是八家皆通出力合作九百畝田收則計畝均收公取其一】魯自宣公税畝又逐畝什取其一則為什而取二矣故有若請但專行徹法欲公節用以厚民也 曰二吾猶不足如之何其徹也 二即所謂什二也公以有若不喻其㫖故言此以示加賦之意 對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 民富則君不至獨貧民貧則君不能獨富有若深言君民一體之意以止公之厚斂為人上者所宜深念也○楊氏曰仁政必自經界始經界正而後井地均穀禄平而軍國之須皆量是以為出焉故一徹而百度舉矣上下寧憂不足乎以二猶不足而敎之徹疑若迂矣然什一天下之中正多則桀寡則貉不可改也後世不究其本而唯末之圖故征斂無藝費出無經而上下困矣又惡知盍徹之當務而不為迂乎【或問哀公之不足非不足也什取其二不歸於公室而歸於三家也然則雖徹而何補於哀公之不足邪曰徹法行則自一夫百畝等而上之士大夫卿各有等差以至於君什卿禄之制皆可以次第而舉蓋不惟野人之井地均而君子之穀禄亦平矣○輔氏曰不特君子穀禄之平至於軍國之須皆量是以為出所入者少則所出者不敢多故雖百度具舉而上下無不足之患也○又曰哀公欲加賦以足用唯末是圖者也有若所謂盍徹乎則反本之論也以私意而觀其目前則反本之論為迂而圖末者有一旦之效若以理而觀於長久則一旦之效適所以重為後日之憂而反本之論實當務之急而經久之利也大抵末流之弊必愈求其末不至於覆亡則不知反古今一律也有若之言始末有序而不失其本旨此所謂似乎夫子者也】 ○子張問崇徳辨惑子曰主忠信徙義崇徳也 主忠信則本立徙義則日新【或問此一節曰主忠信則其徙義也有地而可據能徙義則其主忠信也有用而日新内外本末交相培養此徳之所以日積而益髙也○語録曰忠信是箇基本徙義又是進處無基本徒進不得有基本矣不徙義亦無縁得進○又曰主忠信是劄脚處徙義是進歩處漸漸進去則德自崇矣○陳氏曰主忠信則存無不誠而本以立徙義則動無非理而行以進又互而言之能主忠信則所徙者溥博淵泉而時出能徙義則所主者篤實輝光而日新此德所以日積而髙自有不容己者】 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惡去聲】 愛惡人之常情也然人之生死有命非可得而欲也以愛惡而欲其生死則惑矣既欲其生又欲其死則惑之甚也【或問此一節曰溺於愛惡之私而以彼之死生定分為可以隨己之所欲且又不能自定而一生一死交戰於胷中虚用其力於所不能必之地而實無所損益於彼也可不謂之惑乎】 誠不以富亦祇以異 此詩小雅我行其野之詞也舊説夫子引之以明欲其生死者不能使之生死如此詩所言不足以致富而適足以取異也程子曰此錯簡當在第十六篇齊景公有馬千駟之上因此下文亦有齊景公字而誤也【胡氏曰集註例以前説為長然以舊説而姑存之非兩説並存之比也】○楊氏曰堂堂乎張也難與並為仁矣則非誠善補過不蔽於私者故告之如此【輔氏曰誠善主忠信之事補過徙義之事不蔽於私辨惑之事堂堂乎張也難與並為仁蓋務外而不務内者故告之以此】 ○齊景公問政於孔子 齊景公名杵臼魯昭公末年孔子適齊 孔子對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此人道之大經政事之根本也【輔氏曰此乃三綱之大者故以為人道之經政事之根本】是時景公失政而大夫陳氏厚施於國景公又多内嬖而不立太子其君臣父子之間皆失其道故夫子告之以此 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雖有粟吾得而食諸 景公善孔子之言而不能用其後果以繼嗣不定啟陳氏弑君簒國之禍○楊氏曰君之所以君臣之所以臣父之所以父子之所以子是必有道矣景公知善夫子之言而不知反求其所以然蓋悦而不繹者齊之所以卒於亂也【或問景公審能悦夫子之言而繹之則如之何曰舉齊國之政而授之夫子則君臣之倫一日而正之冇餘矣惜乎其不能此齊之所以卒於亂也】 ○子曰片言可以折獄者其由也與【折之舌反與平聲】 片言半言【或問片言之為半言曰言未畢而人已信之也】折斷也【胡氏曰折者析而二之也治獄之道兩辭具備曲直未分混為一區及乎别其孰為曲孰為直判然兩塗所謂折也】子路忠信明決故言出而人信服之不待其辭之畢也【輔氏曰忠信表裏之誠也明決智勇之用也忠信者折獄之本明決者折獄之用徒忠信而不明決則於折獄之際無以致其斷徒明決而不忠信則於折獄之際無以盡其誠子路之質篤實剛果而又學於聖門涵養有素則其於是四者固兼之矣此其所以於折獄之際言出而人信之○愚謂忠信所以立於中明決足以照乎外忠信則人不忍欺明決則人不能欺】 子路無宿諾 宿留也猶宿怨之宿急於踐言不留其諾也【輔氏曰留人之諾則有時而不克副之矣子路已諾於人則不留於中○胡氏曰舊説以宿訓豫乃宿戒之宿然徒有拒人之心而無取信之實惟宿怨之宿訓留則急於踐言乃孚於人之端也】記者因夫子之言而記此以見子路之所以取信於人者由其養之有素也【輔氏曰片言折獄非可以取辦於言也所以養其言之所自發者必有其素而人之信已在於未言之前也不然徒致力於言語之閒而求人之信則是頰舌之感也其能動於人乎】○尹氏曰小邾射以句繹奔魯曰使季路要我吾無盟矣千乘之國不信其盟而信子路之一言其見信於人可知矣一言而折獄者信在言前人自信之故也不留諾所以全其信也 ○子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 范氏曰聽訟者治其末塞其流也正其本清其源則無訟矣○楊氏曰子路片言可以折獄而不知以禮遜為國則未能使民無訟者也故又記孔子之言以見聖人不以聽訟為難而以使民無訟為貴【胡氏曰無訟者躬行於上而人自不爭教化治而仁義孚非一日之所能至故聖人以之為難楊氏因以見折獄之未足為貴】 ○子張問政子曰居之無倦行之以忠 居謂存諸心無倦則始終如一行謂發於事以忠則表裏如一【語録曰居之無倦在心上説行之以忠在事上説居之無倦者便是要此心長在做主不可放倒便事事都應得去行之以忠者是事事要着實故集註云以忠則表裏如一謂心裏要如此者便外面也如此事事靠實去做也○問行固是行其所居不知居是居箇甚物事曰常常恁地提省在這裏若有頃刻放倒便不得○黄氏曰居之無倦則心常在事而思無不周行之以忠則事本於心而用無不盡二者為政之大要有志於及物者當以是為法則雖不中不逺矣】○程子曰子張少仁無誠心愛民則必倦而不盡心故告之以此【輔氏曰不曰不仁而曰少仁者正與曽子所謂然而未仁難與為仁之説同聖人不輕絶人以不仁況子張乎唯其少仁故慘怛之意不足而無誠心愛民也既無誠心愛民則必倦而不盡心矣盡心則忠與無倦之本也】 ○子曰博學於文約之以禮亦可以弗畔矣夫 重出 ○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小人反是 成者誘掖奬勸以成其事也【語録曰成字只是欲他如此底意思○胡氏曰誘掖者開導之於其先奬勸者從臾之於其後也】君子小人所存既有厚薄之殊而其所好又有善惡之異故其用心不同如此【輔氏曰厚者冀人之善薄者幸人之惡君子好善小人好惡所存根於所好所好發於所存所好者著所存者微學者能知君子小人用心之所以不同則知所當勉與所當戒者矣○胡氏曰存以心言好以情言君子存心本於厚故待人亦厚而惟恐人之不厚小人存心本於薄故待人亦薄而惟恐人之不薄君子之好在於善故已有是善而亦欲人之趨於善小人之好在於惡故已有是惡而亦欲人之濟其惡】 ○季康子問政於孔子孔子對曰政者正也子帥以正孰敢不正 范氏曰未有已不正而能正人者【輔氏曰政之所以得名以其能以正己者正人也己不能正烏能正人哉】○胡氏曰魯自中葉政由大夫家臣效尤據邑背叛不正甚矣故孔子以是告之欲康子以正自克而改三家之故惜乎康子之溺於利欲而不能也 ○季康子患盜問於孔子孔子對曰茍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 言子不貪欲則雖賞民使之為盜民亦知恥而不竊【輔氏曰欲有公私貪欲云者是欲之私也上者下之倡在上者不貪欲則民之視之亦知以是為貴矣民知以不貪欲為貴則雖賞以誘之使為盜竊而其心愧恥自不肯為之矣尚何盜之患哉所謂雖賞之不竊者乃假設之言但以見夫必不肯為耳】○胡氏曰季氏竊柄康子奪嫡民之為盜固其所也盍亦反其本邪孔子以不欲啟之其㫖深矣奪嫡事見春秋傳【蔡氏曰案春秋傳季孫有疾命正常曰南孺子之子男也則以告而立之女也則肥也可季孫卒康子即位既葬康子在朝南氏生男正常載以如朝告曰夫子有遺言曰南氏生男則以告於君與大夫而立之今生矣男也敢告遂奔衛康子請退公使共劉視之則或殺之矣】 ○季康子問政於孔子曰如殺無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對曰子為政焉用殺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徳風小人之徳草草上之風必偃【焉於䖍反】 為政者民所視效何以殺為欲善則民善矣【真氏曰民性本善為上者以善迪之未有不趨於善者】上一作尚加也偃仆也○尹氏曰殺之為言豈為人上之語哉以身敎者從以言敎者訟而況於殺乎【輔氏曰尹氏言涵蓄極有意味為人上者有能熟味而深思之則必當有所發矣】 ○子張問士何如斯可謂之達矣 達者徳孚於人而行無不得之謂【語録曰如事親則得乎親事君則得乎君之類】 子曰何哉爾所謂達者 子張務外【語録曰問孔門學者如子張全然務外不知當初如何地學却如此曰也干他學甚事他資質是箇務外底人所以終身只是這意思】夫子蓋已知其發問之意故反詰之將以發其病而藥之也【輔氏曰聖人明睿之極物無遺照其於學者資品之髙下所學之醇醨所造之深淺無不洞徹於心目之間故其於答問之際髙下緩急雖或不同然其所以切於學者之身而皆為入徳之要則又初無異也子張之學務外多於務内為名切於為實故夫子一聞其言而便知其意之所在遂反詰之以發其病而藥之譬如良醫之治疾既察其脉又驗其證必明知其疾之所以然然後寒涼温熱之劑可得而施也】 子張對曰在邦必聞在家必聞 言名譽著聞也 子曰是聞也非達也 聞與達相似而不同乃誠偽之所以分學者不可不審也【語録曰達者實有而不居聞者却要做這模様○又曰達者是自家實去做而收斂近裏底聞者是做作底專務求人知而已○輔氏曰二者之始雖若相似然所行通達者名譽自然著聞名譽著聞者所行未必通逹也故其實則有不同者且聞以名言達以實言務名者茍可以得名則無不矯以為之名得而其意怠矣務實者則無所為而為也不以人之有無而作輟不以事之始終而鋭怠行吾意而已此誠偽之所以分也】故夫子既明辯之下文又詳言之 夫達也者質直而好義察言而觀色慮以下人在邦必達在家必達【夫音扶下同好下皆去聲】 内主忠信而所行合宜審於接物而卑以自牧皆自脩於内不求人知之事然徳脩於己而人信之則所行自無窒礙矣【語録曰質與直是兩件○輔氏曰主忠信質直也所行合宜好義也此存乎中以應乎外也審於接物察言觀色卑以自牧慮以下人也此審乎外以巽乎内也内外交相養而厥德脩罔覺此豈求人知者之所為哉然德修於己而人自信之則行於邦家者自然無所窒礙矣】 夫聞也者色取仁而行違居之不疑在邦必聞在家必聞【行去聲】 善其顔色以取於仁而行實背之又自以為是而無所忌憚此不務實而専務求名者故虚譽雖隆而實徳則病矣【輔氏曰善其顔色以取仁而行實背之所謂色取仁而行違也只此一句便是務名而不務實者之實證真實為仁者豈肯從事於顔色之間而又生襲取之心哉區區從事於顔色而欲襲取夫仁則其行自然違背而不相副也又自以為是而無所忌憚所謂居之不疑也使其色取行違而中不安焉則務實之心猶未盡喪也惟其自以為是而無所忌憚此所以見其專於務名夫名生於實則名亦何害惟其無實而徒有虚譽則驕矜之意日生而進修之力日怠故虚譽雖隆而實德日病也 ○】程氏曰學者須是務實不要近名有意近名大本已失更學何事為名而學則是偽也今之學者大抵為名為名與為利雖清濁不同然其利心則一也【輔氏曰程子務實務名之論可謂切當為吾之未能事親也故學事親為吾之未能事長也故學事長為吾之未能正心誠意也故學正心而誠意為吾之未能齊家治國也故學齊家而治國是之謂務實務實而學則其脩為之誠踐履之功淺深次序如魚飲水冷煖自知怱不自知其入於聖賢之域矣欲吾之有孝名也故勉焉以為孝欲吾之有忠名也故勉焉以為忠欲吾之有廉名也故勉焉以為廉欲吾之有信名也故勉焉以為信是之謂務名務名而學則唯欲其名之有聞而已有人作而無人輟鋭於始而怠於終終亦必亡而已矣所謂大本即實理也實理根於性具於心要在反求而自得一有向外近名之意則失之矣為名而學則是偽者謂其不循實理而騖外妄求也為名雖若清為利雖是濁然一有為之之意則便是利心也】尹氏曰子張之學病在乎不務實故孔子告之皆篤實之事充乎内而發乎外者也當時門人親受聖人之敎而差失有如此者況後世乎【輔氏曰世有耳剽目竊先生長者之言未甞窮究其㫖而遂轉相授受不惟誤已又且誤人者聞尹氏之説其亦當知所懼哉】 【○】樊遲從遊於舞雩之下曰敢問崇徳脩慝辨惑【慝吐得反】胡氏曰慝之字從心從匿蓋惡之匿於心者脩者治而去之 子曰善哉問 善其切於為已 先事後得非崇徳與攻其惡無攻人之惡非脩慝與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親非惑與【與平聲】 先事後得猶言先難後獲也為所當為而不計其功則徳日積而不自知矣【語録曰但做自家合做底事不必望他功效今做一件好事便望他功效則心便兩岐了非惟是功效不見連那所做底事都壞了而今一向做將去不望他功效則德何縁不崇○輔氏曰先難謂先從事於其所難後獲謂後其所得而不起計獲之心也夫為所當為本非難事然自學者言之則自惰而勤自利而義其機生其勢矯非勉彊則有所不能故以為難也為其事者固必有其功然方其為事之始而遽欲計其功焉則是利心也為利之心一萌則其大本已失易盈易涸輕得輕喜尚何德之可崇哉故必為所當為而不計其功則不亟不徐循吾理行吾義而已此所以德日積而不自知也○陳氏曰先其事之所當為而後其效之所得是不計功謀利也只管為所當為則德日積不計效則德崇而不自知矣】專於治已而不責人則己之惡無所匿矣【輔氏曰常情觀人則明自觀則暗責人則嚴待已則恕故惡常藏匿於其心又才有心去攻人之惡則於己之惡便鹵莽而不暇鋤治矣】知一朝之忿為甚㣲而禍及其親為甚大則有以辨惑而懲其忿矣【輔氏曰人本無所惑惟為忿所蔽而不知利害之所在故惑蓋忿心之所發易得突兀而横肆苟不有以懲之於其始則其終或至於忘其身以及其親此辨惑者所以當懲其忿也】樊遲麤鄙近利故告之以此三者皆所以救其失也【愚謂麤故為氣所使鄙故吝於改過近利故有計獲之心三者之病○亦反覆相因也】范氏曰先事後得上義而下利也人惟有欲利之心故徳不崇惟不自省已過而知人之過故慝不脩感物而易動者莫如忿忘其身以及其親惑之甚者也惑之甚者必起於細㣲能辨之於早則不至於大惑矣故懲忿所以辨惑也【輔氏曰為所當為便是義才計其功便是利人唯有欲利之心故德不崇此語最切要蓋人欲天理不能兩立也久矣起於細微謂一朝之忿也至於大惑則忘其身以及其親也要當辨之於早此忿之始發不可以不懲也能懲其忿則惑自辨矣】 ○樊遲問仁子曰愛人問知子曰知人【上知字去聲下同】愛人仁之施知人知之務【輔氏曰仁主於愛順而達之則無不愛矣故愛人則仁德之所施智者無不知也急先務之為貴故知人則是智者之先務觀此兩句亦可以識仁智之用矣】 樊遲未達 曽氏曰遲之意蓋以愛欲其周而知有所擇故疑二者之相悖爾【曽氏名㡬河南人○語録曰愛人則無所不愛知人則便有分别兩箇意思自相反了故疑之】 子曰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 舉直錯枉者知也使枉者直則仁矣如此則二者不唯不相悖而相反為用矣【語録曰毎常説仁知一箇是慈愛一箇是辨别各自向一路惟是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方見得仁知合一處仁裏面有知知裏面有仁】 樊遲退見子夏曰郷也吾見於夫子而問知子曰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何謂也【鄉去聲見賢遍反】 遲以夫子之言專為知者之事又未達所以能使枉者直之理 子夏曰富哉言乎 歎其所包者廣不止言知【輔氏曰子夏一聞其説便歎聖人之言所包者富不墮於一偏不滯於一隅即知人之中以見愛人之實推夫智之用以極夫仁之功其於仁知之體用蓋已深體而嘿識之矣不然何其言之明決精審沛然無疑而暗與聖人之言相乎】 舜有天下選於衆舉臯陶不仁者逺矣湯有天下選於衆舉伊尹不仁者逺矣【選息戀反陶音遥逺好字】 伊尹湯之相也不仁者逺言人皆化而為仁不見有不仁者若其逺去爾所謂使枉者直也子夏蓋有以知夫子之兼仁知而言矣○程子曰聖人之語因人而變化雖若有淺近者而其包含無所不盡觀於此章可見矣非若他人之言語近則遺逺語逺則不知近也【輔氏曰他人之言皆出於一時之意見故偏狹固滯聖人之言皆由此廣大心中流出雖其深淺小大因人而變化然其包括自然無所不盡亦非有意而為之固非常人之所及也】尹氏曰學者之問也不獨欲聞其説又必欲知其方不獨欲知其方又必欲為其事如樊遲之問仁知也夫子告之盡矣樊遲未達故又問焉而猶未知其何以為之也及退而問諸子夏然後有以知之使其未喻則必將復問矣既問於師又辯諸友當時學者之務實也如是【輔氏曰聞其説則知夫善之可為也知其方則得其所以為之之術也為其事則力進以求其至也徒聞其説而不知其方徒知其方而不為其事則其於善也如説河如畫餅終亦何益於事哉便樊遲而未喻則必將復問無疑矣既問於師以啟其端又辯諸友以究其義非有意於踐修之實者不能也】 ○子貢問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則止無自辱焉【告工毒反道去聲】 友所以輔仁故盡其心以告之善其説以道之【語録曰告之之意固是忠了須又教道得善始得】然以義合者也故不可則止若以數而見疏則自辱矣 ○曽子曰君子以文㑹友以友輔仁 講學以㑹友則道益明【輔氏曰知之事也】取善以輔仁則徳日進【輔氏曰行之事也為人由已由人乎哉雖朋友但能輔助之而已相觀以善攝以威儀切切偲偲忠告善道皆輔仁之道】 論語纂疏卷六 <經部,四書類,四書纂疏__論語纂疏>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纂疏卷七 宋 趙順孫 撰 朱子集註 子路第十三 凡三十章 子路問政子曰先之勞之【勞如字】 蘇氏曰凡民之行以身先之則不令而行【語録曰先是率他○輔氏曰凡民之行如孝弟忠信仁義禮智皆是也為政者必以身先行乎此則民皆視傚不待誥令而自知行之矣】凡民之事以身勞之則雖勤不怨【語録曰勞是為他勤勞○輔氏曰以身勞民之事如古人戴星而出戴星而入星言夙駕說于桑田與夫以時循行阡陌躬行講武之類為政者於此不憚其勞則民皆興起雖極其勤苦而不怨矣】 請益曰無倦【無古本作毋】 呉氏曰勇者喜於有爲而不能持久故以此告之【輔氏曰勇者必喜事喜於有為者或不能持久故又以無倦告之無倦則終始如一誠之事也】 程子曰子路問政孔子既告之矣及請益則曰無倦而已未嘗復有所告姑使之深思也【蔡氏曰夫子方答子路以先之勞之而子路遽請益則其勇躁之意可見故夫子但告之以無倦所以救其勇躁之失也呉氏所謂勇程子所謂深思正此意也】 ○仲弓爲季氏宰問政子曰先有司赦小過舉賢才有司衆職也宰兼衆職【輔氏曰宰邑長家臣之通號故兼衆職】然事必先之於彼而後考其成功則己不勞而事畢舉矣【語録曰凡為政隨其小大各自有有司須先教他理㑹自家方可要其成且如錢榖之事其出入盈縮之數須是教他自逐一具來自家方可考其虚實之成】過失誤也大者於事或有所害不得不懲小者赦之則刑不濫而人心恱矣【輔氏曰虞書云宥過無大而今曰赦小過故集註此大者於事或有所害不得不懲之說蓋舜為天下所治者廣且論其大體故可以宥過無大仲弓為季氏宰所治者狹須極其詳細若人之誤無大小皆從寛宥則於事或有害而無以警其怠忽唯於小者赦之則刑不至於濫及而人心恱矣此亦時中也且宥者寛之而已亦未必盡除其罪也】賢有徳者才有能者舉而用之則有司皆得其人而政益修矣【輔氏曰有司固非一職而才徳各有所宜並舉而審用之則有司皆得其人而政益修矣】 曰焉知賢才而舉之曰舉爾所知爾所不知人其舎諸【焉於䖍反舎上聲】 仲弓慮無以盡知一時之賢才故孔子告之以此程子曰人各親其親然後不獨親其親仲弓曰焉知賢才而舉之子曰舉爾所知爾所不知人其舎諸便見仲弓與聖人用心之大小推此義則一心可以興邦一心可以喪邦只在公私之間爾【文集曰人各舉其所知則天下之賢無不舉矣不患無以知天下之賢才也興邦喪邦蓋極言之必自知而後舉之則遺才多矣未必不由此而喪邦也○語録曰仲弓只縁見識未極其開闊故如此人之心量本自大縁私故小蔽固之極則可以喪邦矣】○范氏曰不先有司則君行臣職矣不赦小過則下無全人矣不舉賢才則百職廢矣失此三者不可以為季氏宰況天下乎【輔氏曰蓋經筵勸講之說其所以感切於君父者至矣】 ○子路曰衛君待子而為政子將奚先 衞君謂出公輒也是時魯哀公之十年孔子自楚反乎衞 子曰必也正名乎 是時出公不父其父而禰其祖名實紊矣故孔子以正名為先謝氏曰正名雖為衞君而言然為政之道皆當以此為先 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 迂謂逺於事情言非今日之急務也 子曰野哉由也君子於其所不知蓋闕如也 野謂鄙俗責其不能闕疑而率爾妄對也 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 楊氏曰名不當其實則言不順言不順則無以考實而事不成【輔氏曰名者實之賔有是實斯有是名若其名不當其實如以祖為禰則其言乖牾舛逆而不順言既不順則無以考其實凡有所為皆茍且虚偽而已故事無由得成】 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中去聲】 范氏曰事得其序之謂禮物得其和之謂樂事不成則無序而不和故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施之政事皆失其道故刑罰不中【輔氏曰無一事無禮樂禮只是一箇序樂只是一箇和成而有序則禮樂自興不然則隳壞乖舛又焉得有禮樂哉禮樂不興則凡施於政事者無非私意率皆倒行逆施無序而不和所謂刑罰不中而民無所措手足亦必然之理也】 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於其言無所茍而已矣 程子曰名實相須一事茍則其餘皆茍矣【語録曰衛輒子也蒯聵父也子以兵拒父以父為賊是多少不順其何以為國何以臨民事旣不成則顛倒乖亂禮樂如何而興刑罰如何而中程子所謂一事茍則其餘皆茍正謂此也】○胡氏曰衞世子蒯聵恥其母南子之滛亂欲殺之不果而出奔靈公欲立公子郢郢辭公卒夫人立之又辭乃立蒯聵之子輒以拒蒯聵夫蒯聵欲殺母得罪於父而輒據國以拒父皆無父之人也其不可有國也明矣夫子為政而以正名為先必將具其事之本末告諸天王請于方伯命公子郢而立之則人倫正天理得名正言順而事成矣夫子告之之詳如此而子路終不喻也故事輒不去卒死其難徒知食焉不避其難之為義而不知食輒之食為非義也【文集曰胡氏之言乃聖人大用之全體但其間曲折之微聖人須更有隨冝裁處○語録曰問胡氏只是論孔子為政正名合當如此設若衞君輒用孔子孔子旣為之臣而為政則此說亦可通否曰聖人必不肯北面無父之人若輒有意改過遷善則孔子須先與斷約如此做方與他做若輒不能然則孔子決不為之臣矣】 ○樊遲請學稼子曰吾不如老農請學為圃曰吾不如老圃 種五榖曰稼種蔬菜曰圃 樊遲出子曰小人哉樊須也 小人謂細民孟子所謂小人之事者也 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則四方之民襁負其子而至矣焉用稼【好去聲夫音扶襁居丈反焉於䖍反】 禮義信大人之事也好義則事合冝情誠實也敬服用情蓋各以其類而應也【輔氏曰在已者皆盡其道在下者各以其所類應之謂正己而物正者非有大人之徳其孰能之】襁織縷為之以約小兒於背者○楊氏曰樊須遊聖人之門而問稼圃志則陋矣辭而闢之可也待其出而後言其非何也蓋於其問也自謂農圃之不如則拒之者至矣須之學疑不及此而不能問不能以三隅反矣故不復及其旣出則懼其終不喻也求老農老圃而學焉則其失愈逺矣故復言之使知前所言者意有在也 ○子曰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於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使去聲】 專獨也詩本人情該物理可以驗風俗之盛衰見政治之得失其言温厚和平長於風諭故誦之者必達於政而能言也【輔氏曰本人情謂乎情該物理謂多識鳥獸草木之名驗風俗之盛衰見政治之得失謂正變風雅或美或刺之類故讀之者必達於政其言温厚和平謂詩皆自平易之心出長於風諭謂能感於人故讀之者必能言而專對也○胡氏曰詩之作也雖有邪有正皆原於人情及諷詠其所言則事物之理莫不具載故其情合於事理之正則可以知風俗之盛政治之得其情背於事理之正則可以知風俗之衰政治之失因是而通為政之方也詩之言温厚則不至於薄和平則不至於訐能諷諭則人皆易曉因是故能專對也】○程子曰窮經將以致用也世之誦詩者果能從政而專對乎然則其所學者章句之末耳此學者之大患也【胡氏曰程子謂窮經將以致用者聖人立言之大旨也然讀詩者毎不能至此豈非誦之而不能熟熟之而不能思思之而不能切歟可不戒哉】 ○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 ○子曰魯衞之政兄弟也 魯周公之後衞康叔之後本兄弟之國而是時衰亂政亦相似故孔子嘆之 ○子謂衞公子荆善居室始有曰苟合矣少有曰茍完矣富有曰茍美矣 公子荆衞太夫茍聊且粗略之意合聚也【黄氏曰謂裒而斂之使事事皆聚集也】完備也【黄氏曰謂補足其空闕使無不備也】言其循序而有節不以欲速盡美累其心○楊氏曰務為全美則累物而驕吝之心生公子荆皆曰茍而已則不以外物爲心其欲易足故也【輔氏曰居室而務為全美則是為外物所累得之則驕心生失之則吝心生是皆生於欲之無厭也公子荆其欲易足故不以外物累心曰合曰全曰美皆曰茍而已然究觀荆之所為亦非不事事者蓋君子之於事無巨細一於敬而已自合而全自全而美事之序也所以使之得其序者必有以也在我者處得其宜在彼者成之有序然公子荆未嘗以是累其心直以為茍而已此亦以為善居室也若夫凡事忽略倒行逆施則家亦隨敗而已豈能至於全與美乎】 ○子適衞冉有僕 僕御車也 子曰庶矣哉 庶衆也 冉有曰旣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 庶而不富則民生不遂故制田里薄賦歛以富之 曰旣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富而不敎則近於禽獸故必立學校明禮義以敎之○胡氏曰天生斯民立之司牧而寄以三事然自三代之後能舉此職者百無一二漢之文明唐之太宗亦云庶且富矣西京之敎無聞焉明帝尊師重傅臨雍拜老宗戚子弟莫不受學唐太宗大召名儒増廣生貟敎亦至矣然而未知所以敎也三代之敎天子公卿躬行於上言行政事皆可師法彼二君者其能然乎【輔氏曰寄以三事謂父生之師敎之君治之司牧之職實兼是三者所謂三代之敎則大學一書所載備矣】 ○子曰茍有用我者朞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 朞月謂周一嵗之月也可者僅辭言綱紀布也有成治功成也○尹氏曰孔子歎當時莫能用已也故云然愚案史記此蓋為衞靈公不能用而 ○子曰善人為邦百年亦可以勝殘去殺矣誠哉是言也【勝平聲去上聲】 為邦百年言相繼而乆也勝殘化殘暴之人使不為惡也去殺謂民化於善可以不用刑殺也【語録曰是他做百年工夫積累到此自是能使人興善不䧟於刑辟】蓋古有是言而夫子稱之程子曰漢自髙惠至于文景黎民醇厚幾致刑措庶乎其近之矣○尹氏曰勝殘去殺不為惡而已善人之功如是若夫聖人則不待百年其化亦不止此 ○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 王者謂聖人受命而興也三十年為一世仁謂敎化浹也程子曰周自文武至于成王而後禮樂興即其效也【或問此章曰所謂仁者以其天理流行融液洞徹而無一物之不體也舉一世而言固無一人之不然即一人而言又無一事之不然也求之詩書惟成康之世為足以當之】○或問三年必世遲速不同何也程子曰三年有成謂法度紀綱有成而化行也漸民以仁摩民以義使之浹於肌膚淪於骨髓而禮樂可興所謂仁也此非積乆何以能致 ○子曰茍正其身矣於從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 ○冉有退朝子曰何晏也對曰有政子曰其事也如有政雖不吾以吾其與聞之【朝音潮與去聲】 冉有時為季氏宰朝季氏之私朝也【輔氏曰公父文伯母謂季康子曰外朝子將業君之官職焉内朝子將庀季氏之家政焉内朝即所謂私朝也】晏晚也政國政事家事【陳氏曰君之官職所謂政也季氏之家事所謂事也○愚謂政者正也所以正人之不正也故施於國者謂之政事有大小自己事亦謂之事故家事止可謂之事】以用也禮大夫雖不治事猶得與聞國政是時季氏專魯其於國政蓋有不與同列議於公朝而獨與家臣謀於私室者故夫子為不知者而言此必季氏之家事耳若是國政我嘗為大夫雖不見用猶當與聞今旣不聞則是非國政也語意與魏徴獻陵之對略相似其所以正名分抑季氏而敎冉有之意深矣【胡氏曰魏徵獻陵之對若近於譎今引以為比則言不必信不可以常理言也】 ○定公問一言而可以興邦有諸孔子對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幾也 幾期也詩曰如幾如式言一言之間未可以如此而必期其效【胡氏曰詩幾音機此失音也舊説或以為近或以為微近與不幾乎之義同與若是其幾之幾不恊微則文義皆不可讀故不可從也】 人之言曰爲君難爲臣不易【易去聲】 當時有此言也 如知爲君之難也不幾乎一言而興邦乎 因此言而知為君之難則必戰戰兢兢臨深履薄而無一事之敢忽然則此言也豈不可以必期於興邦乎為定公言故不及臣也 曰一言而喪邦有諸孔子對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幾也人之言曰予無樂乎爲君唯其言而莫予違也【喪去聲下同樂音洛】 言他無所樂惟樂此耳 如其善而莫之違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違也不幾乎一言而喪邦乎 范氏曰言不善而莫之違則忠言不至於耳君日驕而臣日諂未有不喪邦者也○謝氏曰知爲君之難則必敬謹以持之惟其言而莫予違則讒諂面諛之人至矣邦未必遽興喪也而興喪之源分於此然此非識微之君子何足以知之【胡氏曰謝氏說邦未必興喪則似以幾訓近又曰興喪之源分於此非識微者不足以知之則又似以幾訓微終取之者豈以其大㫖有所明歟】 ○葉公問政【音義並見第七篇】子曰近者說逺者來【說音恱】被其澤則恱聞其風則來然必近者說而後逺者來也 ○子夏爲莒父宰問政子曰無欲速無見小利欲速則不達見小利則大事不成【父音甫】 莒父魯邑名欲事之速成則急遽無序而反不達見小者之爲利則所就者小而所失者大矣【黄氏曰事之乆速有自然之次第事之小大有自然之分量循其自然之理而無所容心焉可也一有速成小利之心則是私心而非正理也非正理則心可私也事豈得而強為哉冝其不達而大事不成也】○程子曰子張問政子曰居之無倦行之以忠子夏問政子曰無欲速無見小利子張常過髙而未仁子夏之病常在近小故各以切己之事告之【輔氏曰居之而易得倦行之而不盡心此過髙而未仁之證也欲速見小利此近小而不及之證也聖人之殺人如良醫之治疾藥雖不同效則一也】 ○葉公語孔子曰吾黨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證之【語去聲】 直躬直身而行者有因而盜曰攘 孔子曰吾黨之直者異於是父爲子隱子爲父隱直在其中矣【為去聲】 父子相隱天理人情之至也故不求為直而直在其中○謝氏曰順理為直父不為子隱子不為父隱於理順邪瞽瞍殺人舜竊負而逃遵海濵而處當是時愛親之心勝其於直不直何暇計哉【輔氏曰於理順邪說得極好所以使人反求而自得之又引舜事以推極人子之情直到不暇計其直與不直處其曉人以理可謂明且切矣○胡氏曰父子主恩委曲以全其恩雖不得正謂之直然理所當然順理而行不失其為直也葉公徒知一偏一曲之異乎人者為髙夫子則合全體大用而觀之也夫一偏一曲之髙非不足尚於正理一有所虧尚何言哉謝氏所謂不暇計其直不直者愛親之心勝而區區細行不足論也】 ○樊遲問仁子曰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雖之夷狄不可棄也 恭主容敬主事恭見於外敬主乎中【語録曰有事則著心做不易其心而為之是敬自誠身而言則恭較自行事而言則敬為切○又曰敬是主事然專言則又如修已以敬敬是直内只偏言是主事恭是容貌上說○又曰凡言於外者比似主於中者較大蓋必充積盛滿而後於外則於外者豈不大如主於中者然主於中者却是本不可不知○陳氏曰恭就貌上說敬就心上說敬工夫細密恭氣象濶大敬意思卑屈恭體貌尊嚴○又曰身體嚴整容貌端莊此是恭底意但恭只是敬之見於外者敬只是恭之存於中者敬與恭不是二物如形影然未有内無敬而外能恭者亦未有外能恭而内無敬者】之夷狄不可棄勉其固守而勿失也【語録曰上三句㪚著下一句方得】○程子曰此是徹上徹下語聖人初無二語也充之則睟靣盎背推而達之則篤恭而天下平矣【輔氏曰聖人之言貫徹上下無有或遺此數語者自始學至成徳皆不過如此但有勉強自然之異耳充之則有睟面盎背之驗推而達之則篤恭而天下平此仁聖之極功也觀聖人以是為仁則又何嘗只要識其名義而已哉唯躬行實踐之為貴耳】胡氏曰樊遲問仁者三此景先先難次之愛人其最後乎【語録曰胡氏說雖無明證看得來是如此若未嘗告之以恭敬忠之說則所謂先難者將何從下手乎至於愛人則又以其於外者言之矣○蔡氏曰諸子問仁而所答各異者因其所禀之資而也樊遲問仁而所答各異者因其所學之至而也聖人敎人猶化工之妙物各付物於此見之】 ○子貢問曰何如斯可謂之士矣子曰行已有恥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可謂士矣【使去聲】 此其志有所不為而其材足以有為者也【輔氏曰志存於隱而才見於顯且志易肆而才難彊故常人之志患在於無所不為而其才則患在於無所能為行已有恥則是其志有所不為也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則是其才足以有為也唯其志有所不為然後才足以有為也】子貢能言故以使事告之蓋為使之難不獨貴於能言而已 曰敢問其次曰宗族稱孝焉鄉黨稱弟焉【弟去聲】 此本立而材不足者故為其次【語録曰宗族鄉黨皆稱孝弟豈不是第一等人然聖人未以為士之至行者僅能使其身無過而無益於人之國不足深貴也】 曰敢問其次曰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抑亦可以爲次矣【行去聲硜苦耕反】 果必行也硜小石之堅確者小人言其識量之淺狹也此其本末皆無足觀然亦不害其為自守也故聖人猶有取焉【或問硜硜小人而亦可為士何也曰彼其識量雖淺而非惡也至其所守則雖規規於信果之小節然與夫誕謾茍賤之人則不可同年語矣】下此則市井之人不復可為士矣 曰今之從政者何如子曰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筲所交反算亦作筭悉亂反】 今之從政者蓋如魯三家之屬噫心不平聲斗量名容十升筲竹噐容斗二升斗筲之人言鄙細也算數也子貢之問每下故夫子以是警之○程子曰子貢之意蓋欲為皎皎之行聞於人者夫子告之皆篤實自得之事【語録曰問子貢欲為皎皎之行曰子貢平日雖有此意思然這一章却是大叚平實了蓋渠見行已有恥使於四方不是些小事故又問其次至宗族稱孝鄉黨稱弟他亦未敢自信故又問其次凡此節次皆是他要放平實處做功夫故毎問皆下到下靣問今之從政者何如却是問錯了聖人便云何足算也乃是為他截斷了】 ○子曰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狷音絹】 行道也【胡氏曰道猶路也故行亦道也】狂者志極髙而行不掩狷者知未及而守有餘【文集曰狂者志髙可以有為狷者志潔有所不為而可以有守○語録曰狂者知之過狷者行之過○輔氏曰狂者志極髙直欲探取乎道然其行則不揜狷者守有餘故能不為其所不為然其知則未至○愚謂志極髙狂者之過行不掩狂者之不及知未及狷者之不及守有餘狷者之過】蓋聖人本欲得中道之人而敎之然旣不可得而徒得謹厚之人則未必能自振拔而有為也故不若得此狂狷之人猶可因其志節而激厲裁抑之以進於道非與其終於此而已也【語録曰謹厚者雖是好又無益於事故有取於狂狷然狂狷者又各墮於一偏中道之人有狂者之意而所為又精密有狷者之節又不至過激此極難得之人○黄氏曰孔子之門從游之士皆極天下之選夫子猶嘆中行之難得思狂狷者而與之蓋進道之難如此狂狷雖不同而其力量皆足以進於道者也今持不逮之資而悠悠以求進於學是皆夫子之所棄也○輔氏曰狂者之志狷者之節皆有進道之資者也故孔子於不得中道而敎之之際與其得謹厚之人柔懦弗彊悠悠嵗月故不若得夫狂狷之士因其志而裁抑之使勉其所行因其節以激厲之使進其所知則庶幾乎中行之事非與其終於狂狷而已也○愚謂於其不及而激厲之使之跂而及乎中也於其過而裁抑之使之俯而就乎中也】○孟子曰孔子豈不欲中道哉不可必得故思其次也如琴張曽晳牧皮者孔子之所謂狂也其志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夷考其行而不掩焉者也狂者又不可得欲得不屑不潔之士而與之是狷也是又其次也 ○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無恒不可以作巫醫善夫【恒胡登反夫音扶】 南人南國之人恒常乆也巫所以交鬼神醫所以寄死生故雖賤役而尤不可以無常孔子稱其言而善之【輔氏曰無常之人則在我者無定守矣何所用而可巫醫雖賤役然必有常乃可為之蓋交鬼神而無常則鬼神不之享治疾病而無常則人何敢寄以死生哉孔子稱其言而善之其所以警於人者深矣】 不恒其徳或承之羞 此易恒卦九三爻辭承進也【語録曰承如人送與之也】 子曰不占而已矣 復加子曰以别易文也其義未詳楊氏曰君子於易茍玩其占則知無常之取羞矣其為無常也蓋亦不占而已矣意亦略通【胡氏曰不占二字如楊氏說須増玩字故集註猶以為未詳】 ○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和者無乖戾之心同者有阿比之意○尹氏曰君子尚義故有不同小人尚利安得而和【輔氏曰尹氏本意雖只是以義利二字說不同不和之意然細推之則君子之於事唯欲合於義故常和然義有可否故有不同小人徇利之意則固同矣然利起爭奪安得而和○愚謂尹氏之說是推原其所以不同不和之故自義利上來非以此訓不同不和也】 ○子貢問曰鄉人皆好之何如子曰未可也鄉人皆惡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不如鄉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惡之【好惡並去聲】 一鄉之人冝有公論矣然其間亦各以類自為好惡也故善者好之而惡者不惡則必其有茍合之行惡者惡之而善者不好則必其無可好之實【黄氏曰不以鄉人皆好皆惡而定其人之賢必取決於善者之好不善者之惡蓋善者循理故所好者如已之循理者也不善者循欲故所惡者不必如已之徇欲者也此其所以為賢也至於善者好而惡者不惡惡者惡而善者不好則又推而言之耳○輔氏曰鄉人皆好之恐是同流合汙之人鄉人皆惡之恐是說世戾俗之人故皆以為未可至於鄉人之善者以同乎己而好之則有可好之實矣其不善者以異乎己而惡之則無茍合之行矣則其人之善也為可必矣】 ○子曰君子易事而難說也說之不以道不說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難事而易說也說之雖不以道說也及其使人也求備焉【易去聲說音恱】 器之謂隨其材器而使之也君子之心公而恕小人之心私而刻天理人欲之間每相反而已矣【輔氏曰君子說人之順理小人說人之順已君子貴重人材務盡在我用之之道而不責人之皆可用故隨其材器而使之而天下無不可用之人小人輕視人材不求在我用之之道而唯欲人之皆如己意也故求備貴全而卒至於無可用之人君子持已之道甚嚴而待人之心甚恕小人治已之方甚寛而責人之意甚刻惟公故恕惟私故刻天理人欲之間毎相反而已矣】 ○子曰君子泰而不驕小人驕而不泰 君子循理故安舒而不矜肆小人逞欲故反是【輔氏曰君子安處善樂循理故心廣而體胖小人騖於氣逞於欲故言夸而行肆○胡氏曰循理者泰之本也逞欲者驕之根也君子惟理是循富貴貧賤安於所遇無入而不自得故常舒泰小人惟欲是逞貪求茍取意得志滿常欲以之自夸故常驕矜循理則惟恐欲心之肆而卒至於無欲逞欲則不知是理之正而常至於背理二者常相反】 ○子曰剛毅木訥近仁 程子曰木者質樸訥者遲鈍四者質之近乎仁者也楊氏曰剛毅則不屈於物欲木訥則不至於外馳故近仁【輔氏曰有剛毅之質則必不屈於物欲不屈於物欲則心常正有木訥之質則必不至於外馳不至於外馳則心常存心正則常存此所以近乎仁也○胡氏曰剛毅則有堅彊不已之意木訥則無巧令外飾之資故於仁為近然非論其問學功夫即其資稟而言也資禀之近若合於仁矣未可以為仁也蓋仁雖出於天性之本然惟上智之資氣命於理自然合於中和而不墮於一偏其不屈於物欲固剛毅矣然待人接物未嘗不温然而和順也其不至於外馳固木訥矣然威儀文辭未嘗不粲然而宣明也若資質之美則拘於一偏而已大約言之固於仁為近由學者言之必庶幾其全體可也】 ○子路問曰何如斯可謂之士矣子曰切切偲偲怡怡如也可謂士矣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 胡氏曰切切懇到也偲偲詳勉也【或問切切偲偲之義曰切切者教告懇惻而不其過偲偲者勸勉詳盡而不強其從二者皆有忠愛之誠而無勁訐之害○語録曰懇到有苦切之意然一向如此而無浸灌之意又不可須詳細相勉如此方有相親之意】怡怡和恱也皆子路所不足故告之又恐其混於所施則兄弟有賊恩之禍朋友有善柔之損故又别而言之【語録曰聖人見子路有麤暴底氣象故告之以切切怡怡又恐子路一向和恱去了又告之以朋友則切切偲偲兄弟則怡怡聖人之言是恁地密】 ○子曰善人敎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 敎民者敎之孝悌忠信之行務農講武之法【語録曰古人政事大率本末兼具】即就也戎兵也民知親其上死其長故可以即戎○程子曰七年云者聖人度其時可矣如云朞月三年百年一世大國五年小國七年之類皆當思其作爲如何乃有益【輔氏曰聖人度其時可矣蓋致知格物之極功不啻如燭照而數計非臆度之謂也○蔡氏曰聖人作為必須有分明界限如古人謂三十年制國用則有九年之食恐當以此推之】 ○子曰以不敎民戰是謂棄之 以用也言用不敎之民以戰必有敗亡之禍是棄其民也【黄氏曰聖人未嘗不言兵也言兵之最精者莫如聖人蓋教之以親愛節義之風坐作擊刺之法要以必克而後用之此聖人所以不輕棄其民也】 憲問第十四 胡氏曰此篇疑原憲所記【愚謂首篇曰憲問恥不書姓而直書名其為自記之證一也他章夫子稱弟子則名之曽子有子冉子門人之所記則以子稱非其師者皆稱字如原思為之宰亦以字稱而此書名其為自記之證二也下章問克伐怨欲不行不别起端而聨書之其為自記之證三也】凡四十七章 憲問恥子曰邦有道榖邦無道榖恥也 憲原思名榖禄也邦有道不能有為邦無道不能獨善而但知食禄皆可恥也【語録曰榖之一字要人玩味榖有食禄之義言有道無道只㑹食禄略無建明豈不深可恥】憲之狷介其於邦無道榖之可恥固知之矣至於邦有道榖之可恥則未必知也故夫子因其問而并言之以廣其志使知所以自勉而進於有爲也【或問此一章曰原憲甘貧守道其志卓然能有不為者也其為此問固知邦無道而枉道得禄之為恥矣特欲質諸夫子以言其志耳夫子深知其然而亦知其學之未足以有為也則恐其或當有道之時雖無枉道之羞而未免於素餐之愧故以是而并告之使因其所已知而推之以及其所未知者庶乎其有以廣其業而益充其所為爾○胡氏曰狷介之人自守常有餘而見於事為常不足蓋以心之全體言之循循自守猶為一已之私行必推而足以治國平天下然後可以充此心本然之限量也○愚謂狷者有執守之意介者有分辨之意】 ○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爲仁矣 此亦原憲以其所能而問也【輔氏曰原思兩問皆是以其所已能者而質之於聖人故夫子之答皆進之以其所未能】克好勝伐自矜怨忿恨欲貪欲【輔氏曰克只訓勝如克敵克已之為勝敵勝已是也然單言之則為好勝如忮克克伐是也伐者傷殘之意自矜乃所以自殘也忿見於外恨藏於中内恨外忿則為怨欲有公私貪欲則欲之私也○胡氏曰克伐怨欲分而言之則為四事對舉而互言之則克伐者因已之所有而生氣盈也怨欲者因已之所無而生氣歉也推本而言之皆因有已而生也】 子曰可以爲難矣仁則吾不知也 有是四者而能制之使不得行可謂難矣【語録曰這箇也是他去做功夫只是用功淺在】仁則天理渾然自無四者之累不行不足以言之也○程子曰人而無克伐怨欲惟仁者能之有之而能制其情使不行斯亦難能也謂之仁則未也此聖人開示之深惜乎憲之不能再問也【或問使憲而再問夫子告之奈何曰聖人未發之旨夫孰能測之然以程子之意而言則四者之不行亦制其末而不行於外爾若其本則固著之於心而不能去也譬之木焉不去其根則萌蘖之生自不能已制而不行日力亦不給矣且雖或能制之終身不見於外而其鬱屈不平之意乃日鬭進於胷中則夫所謂仁者亦且殫殘蔽害而不能以自存矣必也絶其萌芽蹷其根本不使小有豪髪留於心念之間則於仁也其庻幾乎○語録曰這便是他失問也是他從來自見做好了如此○輔氏曰憲之所以僅能其難固以其狷介有守而至於不能復有所問則亦以狷介之守痼之也】或曰四者不行固不得爲仁矣然亦豈非所謂克己之事求仁之方乎曰克去已私以復乎禮則私欲不留而天理之本然者得矣若但制而不行則是未有拔去病根之意而容其潛藏隱伏於胷中也豈克己求仁之謂哉學者察於二者之間則其所以求仁之功益親切而無滲漏矣【語録曰克己者一似就家中捉出箇賊打殺了便没事若有克伐怨欲而惟禁制之使不發出來猶關閉所謂賊者在家中只是不放出去外頭作過畢竟是窩藏○又曰克是抉去病根不行是捺在這裏且教莫出然這病根在這裏○又曰如面前有一事相觸雖能遏其怒畢竟胷中有怒在所以未得為仁所謂拔去病根而不容其潛藏隱伏於胷中者亦在乎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使其全體大用軒豁呈露而四者之根株蹷拔自不容或萌於其間也○陳氏曰惟患不能自知己之病根所在耳若果知却合下便當下克己工夫對境直截與之拔去一舉淨盡然後為快豈有放緩第一著且放第二著且制之不行待他時工夫稍熟後乃漸次以拔之邪若然則恐病根轉深不可得而拔胷中一起一伏轉為之擾非所謂篤志求仁之道也○胡氏曰人之一心渾然至理初無四者之累今不思所以治之病根常在待其既發而以力制之使不得行則其病根未嘗不藏伏於内也是豈可謂之仁哉制其情而不行與顔子四勿若相似而實不同四勿者分辨於天理人欲之間而一循乎天理不行者禁制於人欲已發之後而不徇乎人欲用力於初分之際者易用力於已發之後者難此所以雖不許其仁而亦許其難也茍志不勝氣則藏伏於内者勃然而出其難也有時而不可恃矣】 ○子曰士而懷居不足以爲士矣 居謂意所便安處也【輔氏曰懷吾意所便安處便是利心為士者正義而不謀利若於意所便安者戀戀而不能忘則於義之所當為者必不能知所從矣内則損徳外則廢業是尚足以為士哉○胡氏曰居以為居室可也然居室一事所該者狹聖人旣以之斷其不可為士則不止乎思念其居室之安而已故以為意所便安處皆是也蓋不徇乎理之安而徇乎情之安則趨利而背義以私而滅公往往有之安得謂之士乎】 ○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邦無道危行言孫【行孫並去聲】危髙峻也【永嘉陳氏曰髙峻者亷角之稱非詭險不平正之謂】孫卑順也【胡氏曰卑順者加謙恭耳非阿諛之謂】○尹氏曰君子之持身不可變也至於言則有時而不敢盡以避禍也然則為國者使士言孫豈不殆哉【輔氏曰危言危行君子之常也然行以持身則終無可變之理言之應物則或有當遜之時使士孫言以避禍則時可知也然謂之孫者卑順而已亦非違道以徇物也】 ○子曰有徳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徳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 有徳者和順積中英華發外能言者或便佞口給而已仁者心無私累見義必爲勇者或血氣之強而已【胡氏曰和順徳也英華言也無私仁也必為勇也便佞口給無徳之言也血氣之強不仁之勇也必則有此而於彼可知不必則有此而於彼未可知也以或字言之所以見其不必也】○尹氏曰有徳者必有言徒能言者未必有徳也仁者志必勇徒能勇者未必有仁也【輔氏曰有諸内者必形諸外事其末者未必有其本故自修者當務其内而觀人者必察其本】 ○南宫适問於孔子曰羿善射奡盪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夫子不答南宫适出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徳哉若人【适古活反羿音詣奡五報反盪土浪反】 南宫适即南容也羿有窮之君善射滅夏后相而簒其位其臣寒浞又殺羿而代之奡春秋傳作澆浞之子也力能陸地行舟後爲夏后少康所誅禹平水土曁稷播種身親稼穡之事禹受舜禪而有天下稷之後至周武王亦有天下适之意蓋以羿奡比當世之有權力者而以禹稷比孔子也【輔氏曰适素號能謹言而以此質於夫子其所以憫世悼俗尊尚聖人之意備見於言外○愚謂權力二字正指三家而言适是孟懿子之兄亦三家子孫有此見識尤所難得】故孔子不答然适之言如此可謂君子之人而有尚徳之心矣不可以不與故俟其出而賛美之【輔氏曰於此可見聖人處事之密而取善之周】 ○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夫音扶】 謝氏曰君子志於仁矣然豪忽之間心不在焉則未免爲不仁也【輔氏曰聖人渾然天理無所間斷所謂中心安仁者也君子則志於仁矣然斯須之間心不在焉則未免為不仁若夫小人則通體叚是人欲初不知有所謂仁者尚何望其能仁哉】 ○子曰愛之能勿勞乎忠焉能勿誨乎 蘇氏曰愛而勿勞禽犢之愛也忠而勿誨婦寺之忠也愛而知勞之則其爲愛也深矣忠而知誨之則其爲忠也大矣【輔氏曰愛焉則自不能不勞以成之忠焉則自不能不誨以益之此天理人情之至莫之為而為者也觀慈父之於子忠臣之於君則可見矣蘇氏發兩知字尤有意味蓋人之私情往往不知勞之為愛誨之為忠故又言以明之】 ○子曰爲命禆諶草創之世叔討論之行人子羽修飾之東里子産潤色之【禆婢之反諶時林反】 禆諶以下四人皆鄭大夫草略也創造也謂造為草藁也世叔游吉也春秋傳作子太叔討尋究也論講議也行人掌使之官子羽公孫揮也修飾謂増損之東里地名子産所居也潤色謂加以文采也【愚謂禆諶能謀故使之草創世叔熟於典故故使之討論子羽善於應對故使之修飾子産當國不自用己見直待三人草創討論修飾後却來潤色之】鄭國之爲辭命必更此四賢之手而成詳審精密各盡所長是以應對諸侯鮮有敗事孔子言此蓋善之也 ○或問子産子曰惠人也 子産之政不專於寛然其心則一以愛人爲主故孔子以爲惠人蓋舉其重而言也 問子西曰彼哉彼哉 子西楚公子申能遜楚國立昭王而改紀其政亦賢大夫也然不能革其僭王之號昭王欲用孔子又沮止之其後卒召白公以致禍亂則其為人可知矣彼哉者外之之詞 問管仲曰人也奪伯氏駢邑三百飯疏食没齒無怨言人也猶言此人也【語録曰猶詩所謂伊人荘子所謂之人也】伯氏齊大夫駢邑地名齒年也蓋桓公奪伯氏之邑以與管仲伯氏自知己罪而心服管仲之功故窮約以終身而無怨言荀卿所謂與之書社三百而富人莫之敢拒者即此事也○或問管仲子産孰優曰管仲之徳不勝其才子産之才不勝其徳然於聖人之學則槩乎其未有聞也【輔氏曰管仲徳不勝才子産才不勝徳者以資質言也故其事業亦各隨其資以為之使其知聖賢大學之道循序而漸進成己以成物則子産之徳當與顔閔同科而仲之才當與伊吕並駕矣○陳氏曰二子皆無大學規模須是大學規模乃為王佐才而伊傅周召其人也】 ○子曰貧而無怨難富而無驕易【易去聲】 處貧難處富易人之常情然人當勉其難而不可忽其易也【胡氏曰貧之境逆而多不足之心富之境順而多有餘之意然處不足而心未嘗不足者非無所愧怍而真有所得則不能故難處有餘而心未嘗有餘者茍自知收斂矜夸不萌者能之故易聖人因人情事勢而别其難易如此非謂但當勉其難而易者不足言故集註又申明其不可忽之意也】 ○子曰孟公綽爲趙魏老則優不可以爲滕薛大夫公綽魯大夫趙魏晉卿之家老家臣之長大家勢重而無諸侯之事家老望尊而無官守之責優有餘也【胡氏曰趙魏雖晉卿孟子言附之以韓魏之家則其家之大可知晉卿執國之政而家大如此故勢尊為家臣之長者茍能正己則居其位有餘矣】滕薛二國名大夫任國政者滕薛國小政繁大夫位髙責重【胡氏曰滕薛雖諸侯孟子言滕絶長補短將五十里則其國之小可知征伐朝聘之事所不 容已大夫當國非才智過人則不足以勝其任】然則公綽蓋廉静寡慾而短於才者也【胡氏曰公綽之為人以下章言其不欲觀之故知其廉静寡欲也然律以成人又須文以禮樂方可否則有所偏而非才全徳備者也】○楊氏曰知之弗豫枉其才而用之則爲棄人矣此君子所以患不知人也言此則孔子之用人可知矣 ○子路問成人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綽之不欲卞莊子之勇冉求之藝文之以禮樂亦可以為成人矣【知去聲】成人猶言全人【輔氏曰謂全盡得人之道全盡得人之道則其為人方可謂之成也】武仲魯大夫名紇莊子魯卞邑大夫【或問卞莊子曰莊子養母戰而三北及母死齊伐魯莊子赴鬭三獲甲首以獻曰此塞三北遂赴齊師殺十人而死事見新序】言兼此四子之長則知足以窮理廉足以養心勇足以力行藝足以泛應而又節之以禮和之以樂使徳成於内而文見乎外則材全徳備渾然不見一善成名之迹中正和樂粹然無復偏倚駁雜之蔽而其爲人也亦成矣【或問必兼四子之長而又必文之以禮樂然後可以為成人何也曰四子各有所長而不能相兼又無禮樂以文之故知者至於要君勇者至於輕死藝者至於聚斂而不欲者又或不能於小國之大夫也亦難以為成人矣故孔子言必兼此四人之能而又文之以禮樂則集其所長去其所短而後可以為成人也○輔氏曰藝謂六藝皆至理所寓而日用之不可闕者通此則應務冇餘矣徳成於内則和之以樂之事也文見乎外則節之以禮之事也至此則内外兼全而禮樂純備矣才全則不偏徳備則無闕不見一善成名之迹則人不得以一徳而名之此其所以渾然也中正者禮之則也和樂者樂之用也無偏倚之蔽則中正矣無駁雜之蔽則和樂矣此其所以粹然也渾然粹然則其為人也亦成矣○胡氏曰四子之長各有所偏故必兼四子之長四者相資猶未足以合乎道又必須文之以禮樂禮以節之則其偏倚邪辟者去矣樂以和之則其乖戾矯激者消矣此所以中正和樂渾然粹然而至於成人矣】然亦之為言非其至者【胡氏曰可者僅辭亦可則未至於僅也】蓋就子路之所可及而語之也若論其至則非聖人之盡人道不足以語此【語録曰問若聖人之盡人道則何以加此曰聖人天理渾全不待如此逐項說矣】 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見利思義見危授命乆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爲成人矣 復加曰字者既答而復言也授命言不愛其生持以與人也乆要舊約也平生平日也有是忠信之實【輔氏曰見危授命之為忠乆要不妄平生之言之為信冝也而見利思義亦可以為忠何也義本吾心之固有茍因見利而遂忘其義以不思則非所以盡吾心也】則雖其才知禮樂有所未備【輔氏曰才生於氣四子之能雖皆出於氣禀然武仲之知又不可專以才言故兼知以言之】亦可以爲成人之次也○程子曰知之明信之篤行之果天下之達徳也若孔子所謂成人亦不出此三者武仲知也公綽仁也卞莊子勇也冉求藝也須是合此四人之能文之以禮樂亦可以為成人矣然而論其大成則不止於此若今之成人有忠信而不及於禮樂則又其次者也【輔氏曰知仁勇三者天下之達徳人之所以為人以此而已四子之能雖未盡人道然固亦達徳之所發也】又曰臧武仲之知非正也若文之禮樂則無不正矣【輔氏曰程子蓋指要君之事言之然亦舉武仲此一事以例其餘也人之資禀雖善然亦不能無偏須是學以成之然後協于中正而無疵也】又曰語成人之名非聖人孰能之孟子曰惟聖人然後可以踐形如此方可以稱成人之名【輔氏曰有是性則具是形須是踐得這形方始全得是性此惟聖人能之雖合是四子之長而文之以禮樂至於踐形之事則猶或歉矣】胡氏曰今之成人以下乃子路之言蓋不復聞斯行之之勇而有終身誦之之固矣未詳是否【語録曰聖人不應只說向下去且見利思義至乆要不忘平生之言三句自是子路已了得底事亦不應只恁地說蓋子路以其所能而自言故胡氏以為有終身誦之之固也問若如此夫子安得無言以繼之曰却又恐是他退後說也未可知○愚謂何必然三字似以前說為疑三者又皆子路之所能故胡氏疑其為子路之言】 ○子問公叔文子於公明賈曰信乎夫子不言不笑不取乎 公叔文子衛大夫公孫枝也公明姓賈名亦衛人文子爲人其詳不可知然必廉静之士故當時以三者稱之 公明賈對曰以告者過也夫子時然後言人不厭其言樂然後笑人不厭其笑義然後取人不厭其取子曰其然豈其然乎 厭者苦其多而惡之之辭事適其可則人不厭而不覺其有是矣是以稱之或過而以為不言不笑不取也然此言也非禮義充溢於中得時措之冝者不能【輔氏曰此乃内外合一自然而然不待勉彊所謂安而行之聖人之事也】文子雖賢疑未及此但君子與人爲善不欲正言其非也故曰其然豈其然乎蓋疑之也 ○子曰臧武仲以防求爲後於魯雖曰不要君吾不信也【要平聲】 防地名武仲所封邑也要有挾而求也武仲得罪奔邾自邾如防使請立後而避邑以示若不得請則將據邑以叛是要君也○范氏曰要君者無上罪之大者也武仲之邑受之於君得罪出奔則立後在君非已所得專也而據邑以請由其好智而不好學也【輔氏曰凡人溺於智而不知學不鑿以為私則必蕩而失正武仲二病皆有之且意萌於中迹著於外雖欲欺人而人之視已如見其肺肝然武仲之智而不足以知此則亦以好智而不好學之故也】楊氏曰武仲卑辭請後其跡非要君者而意實要之夫子之言亦春秋誅意之法也【黄氏曰此章當以楊氏說為主其以防也必未嘗有據防之言使其果以防為言而請後則要君明矣不待夫子之辯也】 ○子曰晉文公譎而不正齊桓公正而不譎【譎古宂反】晉文公名重耳齊桓公名小白譎詭也二公皆諸侯盟主攘夷狄以尊周室者也雖其以力假仁心皆不正然桓公伐楚仗義執言不由詭道猶為彼善於此文公則伐衛以致楚而隂謀以取勝其譎甚矣【輔氏曰桓公責楚以包茅不貢及昭王不復二事進次而不遂戰旣服而與之盟是伏義執言不由詭道也文公始則伐曹衛以致楚師之救終則復曹衛以携二國之交是伐衛以致楚而隂謀以取勝也就霸者之中論桓文之事則文譎而不正桓正而不譎若較之王者表裏無疵粹然一出於正者固不可同年而語矣】二君他事亦多類此故夫子言此以發其隱 ○子路曰桓公殺公子糾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糾居黝反召音邵】 案春秋傳齊襄公無道鮑叔牙奉公子小白奔莒及無知弑襄公管夷吾召忽奉公子糾奔魯魯人納之未克而小白入是為桓公使魯殺子糾而請管召召忽死之管仲請囚鮑叔牙言於桓公以為相子路疑管仲忘君事讎忍心害理不得為仁也【語録曰傷其惻隱之心便是忍心如所謂無求生以害仁害仁便是忍心也○輔氏曰忘君謂不顧子糾之死事讎謂為桓公之相忍心謂心所當為而忍之使不為害理謂理所當然而咈之使不然忘君事讎即忍心害理之事也】 子曰桓公九合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 九春秋傳作糾督也古字通用【或問九之為糾曰春秋傳展喜犒師之詞云爾而糾合宗族之類若此者亦甚衆說者不者其然乃直以為九㑹諸侯至數桓公之㑹不止於九則又因不以兵車之文而為之說曰衣裳之㑹九耳其餘則兵車之㑹也自公榖以來皆為是說亦可謂鑿之甚矣】不以兵車言不假威力也如其仁言誰如其仁者又再言以深許之蓋管仲雖未得為仁人而其利澤及人則有仁之功矣【語録曰問如其仁何以言深許管仲曰看上靣說得大了下面豈是輕輕說過聖人當時舉他許多功故云誰如得他底仁終不成便與許顔子底意相似管仲莫說要他三月不違若要他三日也不㑹如此子貢冉求諸人豈不強似管仲哉○輔氏曰仁者安仁蓋天理渾然無一息之不存無一物之不體管仲之於徳其違闕者多矣顧何足以語此然使桓公糾合諸侯攘夷狄尊周室不假威力無所殺傷則利澤及人是亦仁者之功效矣蓋子路之論仁舉體而遺用故夫子以是廣其意使推而達之於用也○永嘉陳氏曰仁有粗細説細處孔門弟子多有未能說粗處霸者之臣却能之蓋管仲乃仁者之功功雖可稱道過自不可掩】 ○子貢曰管仲非仁者與桓公殺公子糾不能死又相之【與平聲相去聲】 子貢意不死猶可相之則已甚矣【輔氏曰子路勇者也故有取於召忽之死而以管仲之不死為未仁子貢知者也故以管仲之不死為猶可而以其相桓為已甚而非仁】 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賜微管仲吾其被髪左衽矣【被皮寄反衽而審反】 霸與伯同長也匡正也尊周室攘夷狄皆所以正天下也微無也衽衣衿也被髪左衽夷狄之俗也 豈若匹夫匹婦之為諒也自經於溝瀆而莫之知也諒小信也經縊也莫之知人不知也後漢書引此文莫字上有人字○程子曰桓公兄也子糾弟也仲私於所事輔之以爭國非義也桓公殺之雖過而糾之死實當仲始與之同謀遂與之同死可也知輔之爭為不義將自免以圖後功亦可也故聖人不責其死而稱其功若使桓弟而糾兄管仲所輔者正桓奪其國而殺之則管仲之與桓不可同世之讎也若計其後功而與其事桓聖人之言無乃害義之甚啟萬世反覆不忠之亂乎如唐之王珪魏徴不死建成之難而從太宗可謂害於義矣後雖有功何足贖哉愚謂管仲有功而無罪故聖人獨稱其功王魏先有罪而後有功則不以相掩可也 ○公叔文子之臣大夫僎與文子同升諸公【僎士免反】臣家臣公公朝謂薦之與已同進為公朝之臣也 子聞之曰可以為文矣 文者順理而成章之謂諡法亦有所謂錫民爵位曰文者【胡氏曰其才徳足以為大夫而薦之為大夫順理也以家臣之賤而與為同列無慊焉成章也彼錫民爵位特其迹耳】○洪氏曰家臣之賤而引之使與已並有三善焉知人一也忘已二也事君三也【輔氏曰文之義主於順理而成章文王之文則指其全體而言公叔文子孔文子之文則取一事而言雖聖人與人為善之意然亦非無事實者知人智也忘已公也事君忠也具是三者則於此一事順理章成而粲然可觀矣安得不謂之文哉】 ○子言衞靈公之無道也康子曰夫如是奚而不喪【夫音扶喪去聲】 喪失位也 孔子曰仲叔圉治賔客祝鮀治宗廟王孫賈治軍旅夫如是奚其喪 仲叔圉即孔文子也三人皆衞臣雖未必賢而其才可用靈公用之又各當其才【胡氏曰圉即敏學好問者賈則問奥竈者鮀則以佞而免於今之世者如圉幾矣賈之竊權鮀之善佞治世之罪人也然事神治軍各有一長而用人得以盡其所長耳】○尹氏曰衞靈公之無道冝喪也而能用此三人猶足以保其國而况有道之君能用天下之賢才者乎詩曰無競維人四方其訓之 ○子曰其言之不怍則為之也難 大言不慙則無必為之志而不自度其能否矣欲踐其言豈不難哉 ○陳成子弑簡公 成子齊大夫名恒簡公齊君名壬事在春秋哀公十四年 孔子沐浴而朝告於哀公曰陳恒弑其君請討之【朝音朝】是時孔子致仕居魯沐浴齋戒以告君重其事而不敢忽也【輔氏曰齋戒必沐浴此言沐浴則齋戒可知古人臨大事必致敬如此○又曰孔子因陳恒之事而正討賊之舉此天下之大義也斯時一正亂臣賊子無所容迹三綱可整九法可序而天下之事可以次第而舉是豈可不以為重而忽之乎】臣弑其君人倫之大變天理所不容人人得而誅之况鄰國乎故夫子雖已告老而猶請哀公討之 公曰告夫三子【夫音扶下告夫同】 三子三家也時政在三家哀公不得自專故使孔子告之 孔子曰以吾從大夫之後不敢不告也君曰告夫三子者 孔子出而自言如此意謂弑君之賊法所必討大夫謀國義所當告君乃不能自命三子而使我告之邪 之三子告不可孔子曰以吾從大夫之後不敢不告也以君命往告而三子魯之彊臣素有無君之心實與陳氏聲勢相倚故沮其謀而夫子復以此應之其所以警之者深矣【或問當是之時魯之兵柄分屬三家哀公雖欲從夫子之言然不告三子則兵不可出而孔子之意乃不欲往告何哉曰哀公誠能聽孔子以討齊亂則亦召夫三子而以大義詔之耳理明義正雖或不欲而孰敢違之哉今無成命而反使孔子往而告之則是可否之權決於三子而不決於公也况魯之三家即齊之陳氏其不欲討之必矣是則不唯名義之不正而事亦豈可得而成哉然夫子以君命之重也故不得已而一往焉尚冀其萬一之或從也而三子果以為不可則復正言之以明從違在彼雖不敢必而君臣大倫所繫之重雖欲不告而不敢以已其所以警夫三子者亦深矣○語録曰夫子初告時眞箇是欲討陳恒未有此意後人自流泝源知聖人之言可以警三子無君之心非是聖人托討陳恒以警三子耳聖人之心術不如此枉曲】○程子曰左氏記孔子之言曰陳恒弑其君民之不予者半以魯之衆加齊之半可克也此非孔子之言誠若此言是以力不以義也若孔子之志必將正名其罪上告天子下告方伯而率與國以討之至於所以勝齊者孔子之餘事也豈計魯人之衆寡哉當是時天下之亂極矣因是足以正之周室其復興乎魯之君臣終不從之可勝惜哉【或問程子以左氏所記為非夫子之言然則夫子之戰將不復較其力之彊弱而獨以大義驅之邪曰程子之言固有是矣然其所謂必有處置謀而後行者則亦非不量力而浪戰也但其意以為夫子之告魯君又當明君臣之大義以見弑逆之大惡天下所不容人人得誅況在鄰國而何可以不討之而意其為計則必請其君以上告天子下告方伯而舉天下之兵以誅之也以天下之兵討天下之賊彼雖衆強亦將奚以為哉固不當區區獨較齊魯之強弱而以天下之義為一國之私也左氏所記蓋當世傳聞之謬以衆人之腹為聖人之心者而程氏門人記其師說又不能盡其意之曲折所以啓讀者之疑耳】胡氏曰春秋之法弑君之賊人得而討之孔子此舉先發後聞可也【或問程子以為必告之天子而胡氏乃有先發後聞之說何邪曰考之春秋先王之時疑必自有此法凡弑君者人人得討之如漢所謂天下共擊之者晉李毅告王濬以為弑君之賊為惡尤大當不拘常制者則以當世本無此法而言爾然事非一槩告與不告又在乎時義之如何使其地近於天子而可以告也其事之未至乎迫遽而得以告也其力之不足以敵而不得不告也則告之而俟命以行甚則或不俟命而遂行皆可也使其地之相去也逺其事機之來也不可以少緩而吾之力又足以制之而乃區區焉徇請命之小節忘逆賊之大罪使彼得以植其根固其黨或遂奔逸而不可以復得則任其事者亦無以免乎春秋之責矣】 ○子路問事君子曰勿欺也而犯之 犯謂犯顔諫争【語録曰犯只是有犯無隱之犯如三諫不聽之類諫便是犯】○范氏曰犯非子路之所難也而以不欺為難故夫子敎以先勿欺而後犯也【語録曰問子路豈是欺君者曰子路性勇凡言於人君便要他聽或至於説得太逼則近乎欺君唐人諫敬宗遊驪山謂驪山不可行若行必有大禍夫驪山固是不可行以為有大禍則近於欺矣要之其實雖不失為愛君而其言則欺矣○又曰以使門人為臣一事觀之子路之好勇必勝恐未免於欺也○黄氏曰偽言不直謂之欺直言無隱謂之犯欺與犯正相反○輔氏曰犯顔諫諍固非巽懦阿䛕者之所能也然事君之義要以忠敬為主使吾心一於忠敬常恐其君有纎豪之失或至於不得已而犯之則庶其能感動若忠敬有所未至納交要譽惡其聲之意未能使之盡絶而乃以犯顔為事則其公也所以為私其直也反所以為曲非特無益於君而徒有喪於己子路之剛蓋不難於犯也而反已自盡之道意者猶有未加意者焉故因其問事君而敎以先勿欺而後犯此如醫之治病因其證之有不足而投之以所當用之劑也若夫職有言之責平日之學問不加性情不治道義之氣不勝乎權勢之威天理之微反屈乎利欲之熾阿諛從順回互隱伏見其為政之失而不思救之知其用人之非而不思正之從君於昬䧟君於惡而方且立言於人曰吾當飬吾之誠意以潛化而嘿移之是又子路之所不敢知】 ○子曰君子上達小人下達 君子循天理故日進乎髙明小人徇人欲故日究乎汙下【文集曰凡百事上皆有達處惟君子就中得箇髙明底道理小人就中得箇汙下底道理○語録曰君子一日長進似一日小人一日沉淪似一日○又曰究者究竟之義言究竟至於極也初間只是差些子少間究竟將去越見差得多今人做錯一件事說錯一句話不肯當下覺悟便改却只管去救其失少間救得過失越大無不是如此○胡氏曰循天理徇人欲上達下達之原也進髙明究汙下上達下達之效也天道流行付與萬物人之生也萬理皆具人欲或得以奪之故有待於反之也所謂天理者仁義禮智之常也能全乎仁義禮智之常而不以一豪私欲自累則髙矣不以一豪私意自蔽則明矣所謂人欲者耳目口鼻之好是也惟徇乎耳目口鼻之好益趨於貪濁之地則汙矣益流於茍賤之域削下矣進則升而愈崇究則沈而愈卑】 ○子曰古之學者為已今之學者為人【為去聲】 程子曰為已欲得之於己也為人欲見知於人也【輔氏曰為已為人之學其差只在豪釐之間唯欲得之於己則不必見知於人纔欲見知於人則不必得之於已欲得於己者收斂篤實欲見知於人者輕浮淺露】○程子曰古之學者為已其終至於成物今之學者為人其終至於喪已【語録曰程子兩叚前叚是低底為人後叚是好底為人前為人只是欲見知於人而已後為人却是眞箇要為人然不曽先去自家身已上做得功夫非惟是為那人不得末後連已也喪了】愚案聖賢論學者用心得失之際其說多矣然未有如此言之切而要者於此明辨而日省之則庶乎其不昧於所從矣【語録曰今學者且要分别箇路頭要是為已為人之際為已者直拔要理㑹這箇物事欲自家理㑹得不是且恁地理會做好看敎人說道自家也曽理㑹來這假饒理會得十分是當也都不闗自身已事】 ○蘧伯玉使人於孔子【使去聲下同】 蘧伯玉衞大夫名瑗孔子居衞嘗主於其家旣而反魯故伯玉使人來也 孔子與之坐而問焉曰夫子何為對曰夫子欲寡其過而未能也使者出子曰使乎使乎 與之坐敬其主以及其使也夫子指伯玉也言其但欲寡過而猶未能則其省身克己常若不及之意可見矣使者之言愈自卑約而其主之賢益彰亦可謂深知君子之心而善於詞令者矣故夫子再言使乎以重美之【輔氏曰使者不以伯玉之徳著見於外者言而於伯玉之心克治於内者告且曰欲而未能不獨其言謙抑卑下而又深有得於聖賢為已之學常如不及之意亦可謂知徳而能言矣】案莊周稱伯玉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之非又曰伯玉行年六十而六十化【語録曰化只是消融了無固滯○又曰此句亦說得不切實伯玉却是箇向裏做工夫莊子之說自有過當處】蓋其進徳之功老而不倦是以踐履篤實光輝宣著不唯使者知之而夫子亦信之也 ○子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重出 ○曽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 此艮卦之象辭也曽子蓋嘗稱之記者因上章之語而類記之也【輔氏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専指仕者職位而言若艮象所謂思不出其位則泛言物所當止之處耳曽子蓋嘗稱之而記者以為可證前説故併記于此】○范氏曰物各止其所而天下之理得矣故君子所思不出其位而君臣上下大小皆得其職也 ○子曰君子恥其言而過其行【行去聲】 恥者不敢盡之意過者欲有餘之辭【文集曰過猶行過㳟喪過哀之過○胡氏曰恥之義不可謂之不敢盡但其意如是過之義則為有餘故以辭言之諸說皆以為一事謂恥其言之過於行也於義固通但須易而為之字乃可循言求義必如集註釋為两事斯得夫子立言之意】 ○子曰君子道者三我無能焉仁者不憂知者不惑勇者不懼【知去聲】 自責以勉人也【胡氏曰聖人自以為無能則學者當知於此致謹也】 子貢曰夫子自道也 道言也自道猶云謙辭【胡氏曰在夫子自言則如此由他人觀之則不然蓋聖人未嘗有自足之心也】○尹氏曰成徳以仁為先進學以知為先故夫子之言其序有不同者以此【胡氏曰為學之序以知為先若徳之成則仁又為百行之首】 ○子貢方人子曰賜也賢乎哉夫我則不暇【夫音扶】方比也乎哉疑辭比方人物而較其短長雖亦窮理之事然專務為此則心馳於外而所以自治者疎矣故襃之而疑其詞復自貶以深抑之○謝氏曰聖人責人辭不迫切而意已獨至如此【輔氏曰聖人發處渾涵詳密自然如此蓋非有意為之也】 ○子曰不患人之不已知患其不能也 凡章指同而文不異者一言而重出也文小異者屢言而各出也此章凡四見而文皆有異則聖人於此一事蓋屢言之其丁寜之意亦可見矣【胡氏曰此章與前後篇多同學而篇則欲其反而知人之賢否也里仁篇則欲其反而求取知之實也此章與衞靈公篇同而文則異矣蓋失於務外為學之通患聖人每欲其反己以自力故不一言而已也】 ○子曰不逆詐不億不信抑亦先覺者是賢乎 逆未至而迎之也億未見而意之也詐謂人欺已不信謂人疑已【胡氏曰逆與順為對蓋遡而上之故以為未至億以意為文蓋推而度之故以為未見逆詐雖人之欺我者未至而逆遡其欺也億不信雖人之疑我者未見而億度其疑也】抑反語辭【語録曰畧反上文之意】言雖不逆不億而於人之情偽自然先覺乃為賢也【語録曰雖是不逆詐不億不信然須要先覺方是賢蓋逆詐億不信是纔見那人便逆度之先覺却是他詐與不信底情態已露見了自家這裏便要先覺若是在自家面前逆與不信却都不覺時自家却在這裏做什麽理㑹甚事便是昬昧㡳相似此章固是要人不得先去逆度亦是要人自著些精采看方得】○楊氏曰君子一於誠而已然未有誠而不明者故雖不逆詐不億不信而常先覺也若夫不逆不億而卒為小人所罔焉斯亦不足觀也已【語録曰楊氏誠則明矣之說大了與本文自不相干如說待誠而明其為覺也後矣蓋此章於日用間便要如此】 ○微生畝謂孔子曰丘何為是栖栖者與無乃為佞乎【與平聲】 微生姓畝名也畝名呼夫子而辭甚倨蓋有齒徳而隱者栖栖依依也【愚謂如鳥之栖木而不去】為佞言其務為口給以恱人也 孔子曰非敢為佞也疾固也 疾惡也固執一而不通也聖人之於達尊禮㳟而言直如此其警之亦深矣【輔氏曰為佞以說人者失之不及執一而不通者失之過聖人只在中道上行然以大視小者明而易自下闚髙者惑而難故微生之言雖倨而疑夫子之言雖恭而決○胡氏曰不恭則失長㓜之序不直則失義理之正】 ○子曰驥不稱其力稱其徳也 驥善馬之名徳謂調良也【胡氏曰調者習熟而易控馭也良者順服而不踶齧也驥未嘗無其力任重致逺非力不可然說銜泛駕亦自其力為之故馬之有力者不足言必言其調良也】○尹氏曰驥雖有力其稱在徳人有才而無徳則亦奚足尚哉【輔氏曰才與徳皆本於天然才出於氣徳根於理二者雖不可闕一然出於氣者固不若根於理者之為粹也○胡氏曰聖人豈徒以馬言哉所以見於人不可無才凡建功立業皆才為之然不循繩檢逸出於規矩之外者亦才也茍有徳以將之而惟理是循則才皆徳之用故觀人者不當言其才而當言其徳人亦不可徒恃其才而當以徳為主也】 ○或曰以德報怨何如 或人所稱今見老子書徳謂恩惠也 子曰何以報德 言於其所怨旣以德報之矣則人之有德於我者又將何以報之乎 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於其所怨者愛憎取舎一以至公而無私所謂直也【輔氏曰循理為直愛憎取舎一順乎理而不以一豪之私參焉是之謂直】於其所徳者則必以徳報之不可忘也○或人之言可謂厚矣然以聖人之言觀之則見其出於有意之私而怨徳之報皆不得其平也【或問以徳報怨亦可謂忠且厚矣而夫子不之許何哉曰是亦私意之所為而非天理之正也夫有怨有德人情之所不能忘而所以報之各有所當亦天理之不能已也顧徳無大小皆所當報而怨則有公私曲直之不同故聖人之敎使人以直報怨以徳報徳以直云者不以私害公不以曲勝直當報則報不當報則止一視夫理之當然而不以己之私意加焉爾是則雖曰報怨而豈害其為公平而忠厚哉然而聖人終不使人忘怨而沒其報復之名者亦以容夫君父之讎有不得不報者而伸夫忠臣孝子之心耳若或人之言則以報怨為薄而必矯焉以避其名故於其所怨而反報之以徳是則誠若忠且厚矣而於所徳又將何以報之邪若等而上之每欲益致其厚則以徳之上無復可加若但如所以報怨者而己則是所以報徳者僅適其平而所以報怨者反厚於徳且雖君父之讎亦將有時而忘之也是豈不反逆人情悖天理之甚也哉○永嘉陳氏曰以徳報怨是為嫌故饒他一着不是循理正大意思却是私心以直報怨初無怨惡心只看道理如何當舉則舉當廢則廢却是公心】必如夫子之言然後二者之報各得其所然怨有不讎而德無不報則又未嘗不厚也此章之言明白簡約而其指意曲折反復如造化之簡易易知而微妙無窮學者所冝詳玩也【陳氏曰以徳報怨之言死定偏滯在一邊若聖人之言怨則以直報徳則以徳報二者各得其平極是明白簡約而其中㫖意却反覆無窮且如此人舊於吾有怨今適相值有罪邪隨其罪之如何而公斷之果賢邪亦薦之果不肖邪則絶之設若不肖者後後能改而賢則吾又薦之一惟理之當然而吾無容私焉是之謂直而於怨固未嘗汲汲以圖報也如此人舊於吾有徳今適相值果賢邪吾固薦之以為報若不肖邪吾則懽其輕重陵公義行於上而私㤙伸於下於徳亦未嘗失其報也】 ○子曰莫我知也夫【夫音扶】 夫子自嘆以發子貢之問也 子貢曰何爲其莫知子也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學而上達知我者其天乎 不得於天而不怨天不合於人而不尤人但知下學而自然上達此但自言其反己自修循序漸進爾無以甚異於人而致其知也然深味其語意則見其中自有人不及知而天獨知之之妙【或問何以人莫之知而天獨知之曰其不怨不尤也則不責之人而責之已其下學人事也則又不求之逺而求之近此固無與於人而不駭於俗矣人亦何自而知之邪及其上逹而與天為一焉則又有非人之所及知者而獨於天理為相關耳○黄氏曰窮通榮辱天也用舎予奪人也常人之情不得所欲則怨天而尤人蓋己之善而歸過於天人也下學者所學日用常行之事也上達者道徳性命之理也常人之情置事於淺近索理於茫足以惑人之耳目而以為能此所以人知之也聖人渾然天理窮通榮辱用舎予奪皆理之所不能無者順而受之又何怨尤之有人事之中便是天理又何必捨人事而求之於茫哉如是則泊然若不見其所長者然天理流行而聖人與之無間如此所以人不知而天知也】蓋在孔門唯子貢之智幾足以及此故特語以發之惜乎其猶有所未達也【語録曰子貢若有以達之必須有說惜乎見夫子如此說便自住了聖門自顔曽以下惟子貢儘曉得聖人多是將這般話與子貢說他若未曉聖人豈肯說與他但他只知得箇頭耳】○程子曰不怨天不尤人在理當如此【輔氏曰已與天人只是一理在已者旣盡則天人無有不應者聖人與理為一自然無所怨尤】又曰下學上達意在言表【語録曰如下學只是下學如何便㑹上逹自是言語形容不得○又曰此亦無可說說那下學上達便是意在言表了】又曰學者須守下學上達之語乃學之要蓋凡下學人事便是上達天理然習而不察則亦不能以上達矣【或問下學而上達者言始也下學而卒之上達云爾今程子以為下學人事便是上達天理何邪曰學者學夫人之事形而下者也而其事之理則固天之理也形而上者也學是事而通其理即夫形而下者而得其形而上者焉非達天理而何哉○語録曰下學上達雖是两件理㑹得透厮合只是一件下學是事上達是理理在事中事不在理外一物之中皆具一理就那物中見得箇理便是上達如大而化之之謂聖聖而不可知之之謂神然亦不離乎人倫日用之中但恐人不能盡所謂學耳果能學安有不能上達者○又曰下學上達只要於事物上見理使邪正是非各有其辨若非子細省察則所謂理者何從而見之】 ○公伯寮愬子路於季孫子服景伯以告曰夫子固有惑志於公伯寮吾力猶能肆諸市朝【朝音潮】 公伯寮魯人【愚案註疏史記皆以公伯寮為弟子胡氏嘗辨之今觀夫子如命何之語以常人待之則胡氏之說然矣故集註但云魯人】子服氏景諡伯字魯大夫子服何也【愚案孔註以為子服何忌左傳載呉將囚景伯景伯曰何也立後於魯矣杜註云何景伯名則景伯單名何而孔註云何忌誤矣】夫子指季孫言其有疑於寮之言也肆陳尸也【胡氏曰大夫以上於朝士以下於市】言欲誅寮 子曰道之將行也與命也道之將廢也與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與平聲】 謝氏曰雖寮之愬行亦命也其實寮無如之何愚謂言此以曉景伯安子路而警伯寮耳聖人於利害之際則不待決於命而後泰然也【輔氏曰聖人純是義理義所當行則行義所當止則止其處利害之際唯其義而已更不問命之何如今其所以言命者直以曉景伯警伯寮耳】 ○子曰賢者辟世【辟去聲下同】 天下無道而隱若伯夷太公是也 其次辟地 去亂國適治邦【胡氏曰若夫子周游列國不合則去是也】 其次辟色 禮貌衰而去【胡氏曰若夫子因衛靈公目視蜚鴈而去是也】 其次辟言 有違言而後去也【胡氏曰若夫子因問陳而行是也】○程子曰四者雖以大小次第言之然非有優劣也所遇不同爾【黄氏曰四者固非有優劣然賢者之處世豈不能超然髙舉見幾而作乃至發見於顔色而後辟之邪曰出處之義自非一端隨其所居之位而量其所處之宜可也衛靈公顧蜚鴈則辟色矣問陳則辟言矣豈夫子於此為劣乎此所以不可以優劣言也】 ○子曰作者七人矣 李氏曰作起也言起而隱去者今七人矣不可知其誰何必求其人以實之則鑿矣【輔氏曰凡書所載有當深索者不深索之則失之略有不必過求者過求之則失之鑿所謂當深索者義理是也所謂不必過求者此處是也】 ○子路宿於石門晨門曰奚自子路曰自孔氏曰是知其不可而為之者與【與平聲】 石門地名晨門掌晨啟門蓋賢人隱於抱闗者也自從也問其何所從來也胡氏曰晨門知世之不可而不為故以是譏孔子然不知聖人之視天下無不可為之時也【輔氏曰賢者之視天下則有不可為之時其才力有限也聖人之視天下則無不可為之時其道無所不可也】 ○子擊磬於衞有荷蕢而過孔氏之門者曰有心哉擊磬乎【荷去聲】 磬樂器荷擔也蕢草器也此荷蕢者亦隱士也聖人之心未嘗忘天下此人聞其磬聲而知之則亦非常人矣【輔氏曰荷蕢聞磬音而能知夫子之心其存養純固精神昭徹不為事物所汨亂可謂賢於人一等矣】 旣而曰鄙哉硜硜乎莫已知也斯己而已矣深則厲淺則揭【硜苦耕反莫己之已音紀餘音以揭起例反】 硜硜石聲亦專確之意以衣渉水曰厲攝衣渉水曰揭此兩句衞風匏有苦葉之詩也譏孔子人不知已而不止不能適淺深之冝【蔡氏曰深則厲淺則揭言不問深淺而必渡也匏有苦葉之詩意正如此故荷蕢舉此兩句以譏夫子人不知已而不止】 子曰果哉末之難矣 果哉歎其果於忘世也末無也聖人心同天地視天下猶一家中國猶一人不能一日忘也故聞荷蕢之言而歎其果於忘世且言人之出處若但如此則亦無所難矣【輔氏曰聖人之於天下猶天地之於萬物雖未嘗比之以為私然亦不能忘之以為公也夫豈以人之知不知而為作輟哉且果於忘世決去不反者能之何難之有若大聖人之出處因時巻舒與道消息而憂世之心終不能已濟世之用其出無窮此豈荷蕢所能與哉】 ○子張曰書云髙宗諒隂三年不言何謂也 髙宗商王武丁也諒隂天子居喪之名未詳其義【或問諒隂曰諒信也隂黙也信或謂信任冡宰或謂信能黙而不言為說不同或又讀作梁闇言居倚廬大抵古者天子居喪之名如此其義則古今言殊不可曉矣】 子曰何必髙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緫已以聽於冢宰三年 言君薨則諸侯亦然緫已謂緫攝已職冢宰大宰也百官聽於冢宰故君得以三年不言也○胡氏曰位有貴賤而生於父母無以異者故三年之喪自天子達於庶人子張非疑此也殆以為人君三年不言則臣下無所稟令禍亂或由以起也孔子告以聴於冢宰則禍亂非所憂矣 ○子曰上好禮則民易使也【好易皆去聲】 謝氏曰禮達而分定故民易使【輔氏曰達謂達於下也上好禮則品節分明而誠意退遜故觀感於下者亦皆安已之分聽上之命而易使】 ○子路問君子子曰修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以安百姓堯舜其猶病諸 修己以敬夫子之言至矣盡矣而子路少之故再以其充積之盛自然及物者告之無他道也人者對已而言百姓則盡乎人矣【或問此章之説曰修己以敬者語雖至約而所以齊家治國平天下之本舉積諸此子路不喻而少其言於是告以安人安百姓之説蓋言修己以敬而極其至則心平氣和静虚動直而所施為無不自然各當其理是以其治之所及者羣黎百姓莫不各得其安也是皆本於修己以敬之一言然所謂敬者非若四端之善始然始達而可擴由敬而安人安百姓非若由格物致知以至於正身及物有待夫節節推之也非若老老㓜㓜由已及物而待夫舉斯心以加諸彼也亦謂其功效之自然及物者為然耳○黄氏曰充積之盛非謂修己以敬之外又有充積之功也修己以敬而可為君子則是充積之盛在其中矣特言其功效之逺則指夫充積之盛者而言之也】堯舜猶病言不可以有加於此以抑子路使反求諸近也【輔氏曰此又指聖人之心無有窮已處以警子路使母徒騖於虚逺而不求之切近也】蓋聖人之心無窮世雖極治然豈能必知四海之内果無一物不得其所哉故堯舜猶以安百姓為病若曰吾治已足則非所以為聖人矣○程子曰君子修己以安百姓篤恭而天下平唯上下一於㳟敬則天地自位萬物自育氣無不和而四靈畢至矣此體信達順之道聦明睿知皆由是出以此事天饗帝【語録曰惟上下一於㳟敬這却是上之人有以感發而興起之○又曰信只是實理順只是和氣體信是致中底意思達順是致和底意思言能㳟敬則能體信達順聦明睿知皆由此出者言能㳟敬自然心便開明○又曰體信是眞實無妄達順是使萬物各得其所○又曰體信是實體此道於身達順是發而中節推之天下而無所不通也○又曰體信只盡這至誠道理達順即自此發出體信達順即是主忠行恕○又曰敬則自是聦明人之所以不聦不明止縁身心惰慢便昬塞了敬則虚静自然通達○又曰且以一國之君看之此心纔不專静則姦聲佞辭雜進而不察何以為聦亂色諛恱之容交蔽而莫辨何以為明睿智皆出於心心旣無主則應事接物之間其何以思慮而得其冝所以此心常要肅然虚明然後物不能蔽○又曰聦明睿智皆由是出是自誠而明意思○又曰此語非容易道得是他曽因此出些聦明睿知來○愚謂天地位萬物育與安百姓只是一事若隂陽不和五榖不熟百姓何由而安】 ○原壤夷俟子曰幼而不孫弟長而無述焉老而不死是為賊以杖叩其脛【孫弟並去聲長上聲叩音口脛其定反】 原壤孔子之故人【魯人】母死而歌蓋老氏之流自放於禮法之外者夷蹲踞也【愚謂鴟鳥始蹲故或謂之蹲鴟又或謂之鴟夷夷即蹲也】俟待也言見孔子來而蹲踞以待之也述猶稱也賊者害人之名以其自幼至長無一善狀而乆生於世徒足以敗常亂俗則是賊而已矣脛足骨也孔子旣責之而因以所曵之杖微擊其脛若使勿蹲踞然 ○闕黨童子將命或問之曰益者與【與平聲】 闕黨黨名童子未冠者之稱將命謂傳賔主之言或人疑此童子學有進益故孔子使之傳命以寵異之也 子曰吾見其居於位也見其與先生並行也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 禮童子當隅坐隨行【胡氏曰隅坐無位可居也隨行不敢並也】孔子言吾見此童子不循此禮非能求益但欲速成爾【輔氏曰求益則浸長而不知欲速則亟進而無序聖門之敎雖以敏行為先而又以躐等為戒】故使之給使令之役觀長少之序習揖遜之容蓋所以抑而敎之非寵而異之也 論語纂疏卷七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纂疏卷八 宋 趙順孫 撰 朱子集註 衞靈公第十五 凡四十一章 衞靈公問陳於孔子孔子對曰俎豆之事則嘗聞之矣軍旅之事未之學也明日遂行【陳去聲】 陳謂軍師行伍之列俎豆禮器尹氏曰衞靈公無道之君也復有志於戰伐之事故答以未學而去之【或問靈公問陳而夫子遽行何也曰為國以禮戰陳之事非人君所宜問也況靈公無道夫子固知之矣特以其禮際之善庶幾可與言者是以往來於衞為日最乆而所以啓告之者亦已詳矣乃於夫子之言一無所入至是而猶問陳焉則其志可知矣故對以未學而去之然不徒曰未學而已猶以爼豆之事告之則夫子之去蓋亦未有必然之意也使靈公於此有以發悟於心而改事焉則夫子之行孰謂其不可㽞哉故史記又云明日與孔子語見蜚鴈仰視之色不在孔子孔子遂行則是夫子之行又以禮際之不善而決不專於問陳一事也夫子旣行而靈公卒衞國大亂爼豆之對其旨逺哉】 任陳絶糧從者病莫能興【從去聲】 孔子去衞適陳興起也 子路愠見曰君子亦有窮乎子曰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見賢遍反】 何氏曰濫溢也言君子固有窮時不若小人窮則放溢為非程子曰固窮者固守其窮亦通【語録曰問固窮二義曰固守其窮古人多如此説但以上文觀之則恐聖人一時答問之辭未遽及此蓋子路方問君子亦有窮乎聖人答之曰君子固是有窮時但不如小人窮則溢爾以固字答上靣有字文勢乃相應○愚謂泛言其理則何氏之説為長就子路言之則程子之説為切故集註以為皆通而必以何氏之説為先也】○愚謂聖人當行而行無所顧慮處困而亨無所怨悔於此可見學者冝深味之【輔氏曰當行而行無所顧慮義之勇也處困而亨無所怨悔義之安也此聖人之事學者固冝深味○胡氏曰當行而行惟理是視者無所顧慮不計其後之有無也處困而亨身雖窮而道則通也無所怨悔觀固窮之語可見也學者一身之進退能於是而取則焉則不為利害所奪窮達所移矣】 ○子曰賜也女以予爲多學而識之者與【女音汝識音志與平聲下同】 子貢之學多而能識矣夫子欲其知所本也故問以發之【輔氏曰子貢以通達之資聞一知二則其所學固多而能識矣然務博者多徇外如方人屢中之事可見夫子每有以却之無非使之反求其本者子貢至此則眞積力乆亦將有得矣故夫子先設為疑辭以發之俟其言以觀其志然後告之】 對曰然非與 方信而忽疑蓋其積學功至而亦將有得也 曰非也予一以貫之 說見第四篇然彼以行言而此以知言也【語録曰曽子發出忠恕是就行事上説孔子告子貢初頭説多學而識之便是就知上説曽子是就源頭上面流下來子貢是就下面推上去○又曰曽子平日於事上都積累做得來已周密皆精察力行過了只是未透夫子纔㸃化便透子貢却是資質明敏能曉得聖人多愛與他説話所以亦告之○又曰看上下語脈是如此】謝氏曰聖人之道大矣人不能徧觀而盡識冝其以為多學而識之也然聖人豈務博者哉如天之於衆形匪物物刻而雕之也故曰予一以貫之徳輶如毛毛猶有倫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至矣【語録曰問引此詩者莫只是賛其理之密否曰固是到此則無可得說了然此須是去涵泳只恁說過亦不濟事多學而識之亦非不是故子貢先曰然又曰非與學固有當學而識之者然又自有一箇一貫底道理但多學而識之則可說到一以貫之則不可説矣○又曰天則是一氣流行萬物自生自長自形自色豈是逐一粧㸃得如此聖人只是一箇大本大原裏發出視自然明聽自然聦色自然温貌自然㳟在父子則為仁在君臣則為義從大本中流出便成許多道理只是這箇一便貫將去所主是忠發出去無非是恕○陳氏曰謝氏譬天之造化發育萬物亦是一元之氣流行貫徹初無二理末以中庸語證乃形容天理自然流行之妙無雕刻形迹即以結前意爾】尹氏曰孔子之於曽子不待其問而直告之以此曽子復深喻之曰唯若子貢則先發其疑而後告之而子貢終亦不能如曽子之唯也二子所學之淺深於此可見【語録曰曽子與門人之言便有箇結殺頭亦見他符驗處子貢多是説過曉得了便休更没收殺大率子貢縁曉得聖人多與他説話但都没收殺或曰他言性與天道處却是他有得處否曰然】愚案夫子之於子貢屢有以發之而他人不與焉則顔曽以下諸子所學之淺深又可見矣【輔氏曰是道之傳蓋難其人聖門諸弟子唯顔曽得之雖子貢之敏識猶有憾焉則其餘諸子又可知矣學者不可承虚接響少有得而輕自大非於博學審問謹思明辨篤行致人一己百人十己千之功未可妄議其涯涘也】 ○子曰由知徳者鮮矣【鮮上聲】 由呼子路之名而告之也徳謂義理之得於己者非已有之不能知其意味之實也【輔氏曰聖門之學不以徒知為尚要在實有諸已】○自第一章至此疑皆一時之言此章蓋為愠見發也【蔡氏曰案夫子阨於陳蔡之間子路則愠見子貢則勸夫子少貶唯顔子則曰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雖然不容何害不容然後見君子此與由賜之見異矣故夫子旣告子路以固窮之説而言未竟復呼子貢告以一貫之説謂女以予求為多學以識之歟我只有箇一自然多貫了所以釋其少貶之疑又呼子路告以知徳者鮮矣之説謂義理有得於己則死生禍福得喪自不能亂其所守所以釋其愠見之惑夫子當造次顚沛之中所以教門人弟子者各隨其所蔽而開發無以異於洙泗雍容講論之素吁此其所以為聖人也歟】 ○子曰無爲而治者其舜也與夫何爲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與平聲夫音扶】 無為而治者聖人徳盛而民化不待其有所作為也獨稱舜者紹堯之後而又得人以任衆職故尤不見其有為之迹也恭己者聖人敬徳之容旣無所為則人之所見如此而已【或問恭己為聖人敬徳之容曰純敬不已無事操修自外觀之見其恭己而已爾其為無為之道何也曰若是者不言而信不怒而威有不知其所以然者也曰以書傳考之舜之為治朝覲巡狩封山濬川舉元凱誅四凶非無事也此其曰無為而治者何邪曰即書而考之則舜之所以為治之迹皆在攝政二十八載之間及其踐天子位則書之所載不過命九官十二牧而已其後無他事也雖書之所記簡古稀闊然亦足以見當時之無事也曰若是則其治也乃時事之適然而非恭己之效也奈何曰因其時事之適然也而舜又恭己以臨之是以其治益以乆長而不替也若後世之君當無事之時而不知聖人恭己之道則必怠惰放肆宴安鴆毒而其所謂無事者乃所以為禍亂多事之媒也○胡氏曰謂之敬徳之容者由外而知其内也】 ○子張問行 猶問達之意也 子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里行乎哉【行篤行不之行去聲貊亡百反】 子張意在得行於外故夫子反於身而言之猶答干禄問達之意也篤厚也【語録曰篤有重厚深沈之意】蠻南蠻貊北狄二千五百家為州 立則見其參於前也在輿則見其倚於衡也夫然後行【參七南反夫音扶】 其者指忠信篤敬而言參讀如毋往參焉之參言與我相參也衡軛也言其於忠信篤敬念念不忘隨其所在常若有見【文集曰此謂言必欲其忠信行必欲其篤敬念念不忘而有以形於心目之間耳○語録曰只是見得理如此不成是有一塊物事光輝輝地在那裏】雖欲頃刻離之而不可得然後一言一行自然不離於忠信篤敬而蠻貊可行也【輔氏曰言忠信則言有物行篤敬則行有常皆誠實自修之事人能如此則心存而不放何往而不可行哉然或勉之於暫而不能常有人作而無人輟則又不可故必持之於悠乆之際而自彊不息體之於心目之間而未嘗或離夫然後蠻貊可行也】 子張書諸紳 紳大帶之垂者書之欲其不忘也○程子曰學要鞭辟近裏著已而已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言忠信行篤敬立則見其參於前在輿則見其倚於衡只此是學質美者明得盡查滓便渾化却與天地同體其次惟莊敬以持養之及其至則一也【語録曰鞭辟是洛中語一處説作鞭約大抵是要鞭督向裏去今人皆不是鞕督向裏皆就外面做工夫恰似一隻船覆在水中須勇猛著力翻將轉來始得○又曰辟如驅辟一般○又曰只此是學只爭箇做得徹與不徹耳○又曰明得盡者一見便都明了更無查滓其次惟是莊敬持養以消去其查滓而已所謂持養亦非是作意去穿鑿以求其明但只此心常敬則乆自明矣顔子則是明得盡者也仲弓則是莊敬以持養之者也○又曰明得盡時查滓自已化了莊敬持養未能與已合○又曰天地同體處是義理之精英查滓是私意人欲之未消者人與天地本一體只縁查滓未去所以有間隔若無查滓便與天地同體克己復禮為仁已是查滓復禮便是天地同體處有不善未嘗不知不善處是查滓顔子三月不違仁旣有限此外便未可知如曽子為人謀而不忠與朋友交而不信傳而不習是曽子查滓處漆雕開言吾斯之未能信皆是有些查滓處只是質美者也見得透徹那查滓處都盡化了若未到此須當莊敬持養旋旋磨擦去教盡○輔氏曰自家本自與天地同體唯為氣禀物欲間隔昬蔽故不能與之為一質美謂氣質之純厚清明者誠實做出到得那其知旣致其欲不萌處則查滓便渾化却與天地同體其次資質稍下者則當且以莊敬持養之莊以貌言敬以心言内外之符也功夫到後其至一也○胡氏曰只此是學言正學者當用力之地也明得盡查滓便渾化却者天資髙則知之即能行之而私意無所容也莊敬持養者莊主容敬主心内外交致其力必常常操守以養之然後可以致私意之消釋此專為學者言不主乎釋經也】 ○子曰直哉史魚邦有道如矢邦無道如矢 史官名魚衞大夫名鰌如矢言直也史魚自以不能進賢退不肖旣死猶以尸諫故夫子稱其直事見家語【或問尸諫之説曰案家語衞靈公不用蘧伯玉而任彌子瑕史魚諫不從將卒命其子曰吾生不能正君死無以成禮冝置尸牖下其子從之靈公弔而問之子以父言告公曰是寡人之過也遂命殯於客位而進伯玉退子瑕】 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可卷而懷之伯玉出處合於聖人之道故曰君子卷收也懷藏也如於孫林父殖放弑之謀不對而出亦其事也○楊氏曰史魚之直未盡君子之道若蘧伯玉然後可免於亂世若史魚之如矢則雖欲卷而懷之有不可得也【語録曰直固是好然一向直便是偏豈得如蘧伯玉之君子○胡氏曰直者徳之一端君子則成徳之名】 ○子曰可與言而不與之言失人不可與言而與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知去聲】 ○子曰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志士有志之士仁人則成徳之人也理當死而求生則於其心有不安矣是害其心之徳也當死而死則心安而徳全矣【或問此章曰仁者心之徳而萬理具焉一有不合於理則心不能安而害其徳矣順此理而不違則身雖可殺而此心之全此理之正浩然充塞天地之間夫孰得而亡之哉曰其謂死身成仁而不曰義何也曰仁義體一而用殊故君子之於事有以仁決者有以義決者以仁決者此章之言是也以義決者孟子謂欲有甚於生惡有甚於死是也蓋仁人不以所惡傷所好之體義士不以所賤易所貴之宜○輔氏曰志士於此二者勉之者也仁人於此二者安之者也心與理一理當死而求生則咈於天理忍於吾心而傷害於吾仁矣心之徳即所謂仁也理當死而死則吾之心順適而無傷則吾之仁亦全而無闕矣】○程子曰實理得之於心自别實理者實見得是實見得非也古人有捐軀隕命者若不實見得惡能如此須是實見得生不重於義生不安於死也故有殺身以成仁者只是成就一箇是而已【語録曰實理與實見不同今合說必記録有誤若有那實理人須是見得見得恁地確定便是實見若不實見得又都閑了○又曰見字上必有漏落理自是理見自是見蓋物物有那實理人須是實見得或曰理在物見在我曰是如此○董氏曰所謂實理者指理而言也所謂實見得是實見得非者指見而言也此有兩節意○輔氏曰程子之說有知有義有仁實見得是非者知也生不重於義者義也生不安於死者仁也三者體一而用殊但論學則以知為先成徳則以仁為主所謂一箇是只是理之所當為心安而徳全則能成就得一箇是矣○胡氏曰所見者實私意不存當死而死惟理是視所謂只成就一箇是也○求嘉陳氏曰旣謂之成仁則必如是而後天理人倫無虧欠處生順死安無悔憾處當此境界但見義理而不見已身更管甚名譽邪】 ○子貢問爲仁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賢者友其士之仁者 賢以事言仁以德言【黄氏曰賢以事言以大夫言賢者見於有為者也仁以徳言以士言仁者見於修身者也】夫子嘗謂子貢恱不若已者故以是告之欲其有所嚴憚切磋以成其徳也【輔氏曰事大夫之賢者則有所觀法而起嚴憚之心友其士之仁者則有所切磋而生勉勵之意相示以禮相觀以善而在我者有敬畏而無怠惰焉則其所以為仁者力矣】○程子曰子貢問為仁非問仁也故孔子告之以為仁之資而已 ○顔淵問爲邦 顔子王佐之才故問治天下之道曰為邦者謙辭 子曰行夏之時 夏時謂以斗柄初昬建寅之月為嵗首也天開於子地闢於丑人生於寅【語録曰此是邵子皇極經世中說經世書以元統十二㑹為一元一萬八百年為一㑹初間一萬八百年而天始開又一萬八百年而地始成又一萬八百年而人始生邵子於寅上方始註一開物字蓋初間未有物只是氣塞及天開些子後便有一塊查滓在其中初則溶軟後漸堅實今山形自髙而下便如水漾沙之勢以此知必是先有天方有地有天地交感方始生物出來】故斗柄建此三辰之月皆可以為嵗首而三代迭用之夏以寅為人正商以丑為地正周以子為天正也【語録曰至子始有天故曰天正至丑始有地故曰地正至寅始有人故曰人正邵康節言到子上方始有天而未有地到丑上方始有地而未有人到寅上方始有人子丒寅皆天地人之始故三代建以為正】然時以作事則嵗月自當以人爲紀故孔子嘗曰吾得夏時焉而說者以爲謂夏小正之屬蓋取其時之正與其令之善【或問夏時之得其正曰陽氣雖始於黄鍾而其月為建子然猶潛於地中而未有以見其生物之功也厯丑轉寅而三陽始備於是叶風乃至盛徳在木而春氣應焉古之聖人以是為生物之始改嵗之端蓋以人之所共見者言之未有知其所由始也至商周始以征伐有天下於是更其正朔定為一代之制以新天下之耳目而有三統之說然以言乎天則生物之功未著以言乎地則改嵗之義不明而凡四時五行之序皆不得其中正此孔子所以論考三王之制而必行夏之時也○語録曰夫子以正月人可施功故從其時】而於此又以告顔子也 乗殷之輅【輅音路亦作路】 商輅木輅也輅者大車之名古者以木為車而已至商而有輅之名蓋始異其制也周人飾以金玉則過侈而易敗【或問周輅為過侈曰輅者身之所乗足之所履其為用也賤矣運行振動任重致逺其為物也勞矣且一器而百工聚焉則為費也廣矣賤用而貴飾之則不稱物勞而華飾之則易壞費廣而又増費之則傷財此周輅之所以為過侈與】不若商輅之朴素渾堅而等威已辨為質而得其中也【胡氏曰車之為用也費廣故商之木車質而得其中】 服周之冕 周冕有五祭服之冠也冠上有覆前後有旒黄帝以來蓋已有之而制度儀等至周始備然其為物小而加於衆體之上故雖華而不為靡雖費而不及奢【或問周冕之不為侈曰加之首則體嚴而用約詳其制則等辨而分明此周冕所以雖文而不為過也夏商之制雖不可考然意其必有未備者矣】夫子取之蓋亦以為文而得其中也【胡氏曰冕之為用也費寡故周之五冕文而得其中○永嘉陳氏曰禮有以文為貴者冕也有以質為貴者車也】 樂則韶舞 取其盡善盡美 放鄭聲逺佞人鄭聲淫佞人殆【逺去聲】 放謂禁絶之鄭聲鄭國之音佞人卑諂辨給之人殆危也○程子曰問政多矣惟顔淵告之以此蓋三代之制皆因時損益及其乆也不能無弊周衰聖人不作故孔子斟酌先王之禮立萬世常行之道發此以為之兆爾由是求之則餘皆可考也【語録曰兆猶言準則也非謂為邦之道盡於此四者略説四件事做一箇凖則餘事皆可依傚此而推行之耳】張子曰禮樂治之法也放鄭聲逺佞人法外意也一日不謹則法壞矣虞夏君臣更相飭戒意蓋如此又曰法立而能守則德可乆業可大鄭聲佞人能使人喪其所守故逺之【輔氏曰治道成於樂鄭聲樂之淫者能摇蕩人之性情以壞其成故放絶之治道保於人才佞人人才之賊利口辨給能變亂是非以移奪人之心志喪其所守故屏逺之】尹氏曰此所謂百王不易之大法孔子之作春秋蓋此意也孔顔雖不得行之於時然其為治之法可得而見矣【語録曰三代制作極備孔子更不可復作故告以四代禮樂只是集百王不易之大法其作春秋善者則取之惡者則誅之意亦只是如此○輔氏曰春秋大義數十皆夫子斟酌三代之禮而為萬世常行不易之大法孔顔雖不得行之於當時然即此而觀則其為治之法可以見矣】 ○子曰人無逺慮必有近憂 蘇氏曰人之所履者容足之外皆為無用之地而不可廢也故慮不在千里之外則患在几席之下矣【蔡氏曰案蘇氏之說逺近以地言若逺近以時言恐亦可通如國家立一法度若不為長逺之慮則目前即有近憂矣】 ○子曰已矣乎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好去聲】 已矣乎歎其終不得而見也【輔氏曰自恐其終不獲見所以警人使知自勉也】 ○子曰臧文仲其竊位者與知桞下惠之賢而不與立也【者與之與平聲】 竊位言不稱其位而有愧於心如盜得而隂據之也【輔氏曰爵位天之所以待人才有才徳者之所宜居也豈一已可得而私有哉如盜得而隂據之則蔽賢抑能悖天行私而不自知其非矣○胡氏曰竊者非所當得而隂私取之也言不稱其位則有非所當得者矣言有愧於心則有隂私取之者矣】桞下惠魯大夫展獲字禽食邑栁下諡曰惠與立謂與之並立於朝范氏曰臧文仲為政於魯若不知賢是不明也知而不舉是蔽賢也不明之罪小蔽賢之罪大故孔子以為不仁又以為竊位 ○子曰躬自厚而薄責於人則逺怨矣【逺去聲】 責已厚故身益修【語録曰厚是自責得重責了又責積而不已之意】責人薄故人易從所以人不得而怨之 ○子曰不曰如之何如之何者吾末如之何也已矣如之何如之何者熟思而審處之辭也不如是而妄行雖聖人亦無如之何矣【語録曰只是要再三反覆思量若率意妄行雖聖人亦無奈何】 ○子曰羣居終日言不及義好行小慧難矣哉【好去聲】小慧私智也【或問慧之為智曰慧之為言固明智之稱也特所謂小慧者則不本於義理而發於計較利欲之私也○愚謂智本一而發於用則有公私之不同私智則智之行於私者也】言不及義則放辟邪侈之心滋好行小慧則行險僥倖之機熟難矣哉者言其無以入德而將有患害也【或問此章曰君子羣居將以講道義進徳業也今終日之間言不及義則放辟邪侈之心滋好行小慧則行險僥倖之機熟皆非所以存養善心而為造道入徳之資也其自暴自棄至於如此聖人得不為之深憂哉難矣哉者憂其不入於道徳而將罹於患害之微辭也○胡氏曰言不及義故無以入德好行小慧故將有患害】 ○子曰君子義以爲質禮以行之孫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孫去聲】 義者制事之本故以為質榦【語録曰義是就事上說○又曰是制事先決其當否了○愚謂義主事而言故以制事釋之君子之於事必裁之以義義所當為而後為所以謂之質幹也】而行之必有節文【語録曰行是大綱行時○又曰行是安排恁地行○又曰其間節文次第須要皆具】出之必以退遜【語録曰出則始自此出去○又曰出是從此發出○又曰徒知盡其節文而不能孫以出之則亦不可且如人知尊卑之分須當遜他然遜之之時辭氣或不能婉順便是不能孫】成之必在誠實【語録曰信是朴實頭做無信則義禮孫皆是為○又曰是終始誠實以成此一事却非是孫以出之之後方信以成之也○陳氏曰事到面前便斷可否此在先是義以為質可否既定或從或違所以區處須中節文無過不及是禮以行之於其區處或出辭氣須孫順而無峻厲方不忤人是孫以出之其緫歸須誠實則此事之成無欠缺可悔處是信以成之四者皆一套事只於日用間驗之自見】乃君子之道也○程子曰義以為質如質榦然禮行此孫出此信成此此四句只是一事以義為本【輔氏曰此四句只是一事者謂每事皆當如此一有闕焉則首尾不全矣】又曰敬以直内則義以方外義以為質則禮以行之孫以出之信以成之【語録曰只是一箇義義以為質便是自義以方外處説起來若無敬以直内也不知義之所在○輔氏曰敬以直内義以方外是從内説出外義以為質禮以行之孫以出之信以成之是由外説入内○胡氏曰必敬存而後義立義者事之質而敬又義之質推而上之也○永嘉陳氏曰以敬為主則義乃方外是敬為體而義為用若以義為質則禮行此義者也孫出此義者也信成此義者也是義為體而三者為用矣】 ○子曰君子病無能焉不病人之不已知也 ○子曰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 范氏曰君子學以為己不求人知然沒世而名不稱焉則無為善之實可知矣【輔氏曰有實斯有名名不稱則無其實可知故君子以為恥非恥無名也恥無實也】 ○子曰君子求諸已小人求諸人 謝氏曰君子無不反求諸已小人反是此君子小人所以分也○楊氏曰君子雖不病人之不已知然亦疾没世而名不稱也雖疾没世而名不稱然所以求者亦反諸已而已小人求諸人故違道干譽無所不至三者文不相蒙而義實相足亦記言者之意【或問楊氏之説不太巧乎曰雖巧而有益於學者○胡氏曰范氏合上二章為一意楊氏於此又合三章為一意文意反覆互相周備雖非夫子立言之旨或記者取而相足也】 ○子曰君子矜而不爭羣而不黨 莊以持已曰矜然無乖戾之心故不爭和以處衆曰羣然無阿比之意故不黨【輔氏曰莊以持已理也然用意或過則便至乖戾之心生而與人争和以處衆理也然用意或過則便至阿比之意起而與人黨天理存亡只在一息之間夫子言君子如此所以使學者於持已處衆之際戒謹恐懼務盡其理而防私意之或萌也】 ○子曰君子不以言舉人不以人廢言 ○子貢問曰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已所不欲勿施於人 推已及物其施不窮故可以終身行之【輔氏曰推已及物即已所不欲勿施於人之恕也非有資於人在我施之而已烏有窮盡故可以終身行之此蓋指其用而言之】○尹氏曰學貴於知要子貢之問可謂知要矣孔子告以求仁之方也推而極之雖聖人之無我不出乎此終身行之不亦宜乎【輔氏曰始則推已及物終則為聖人之無我不出乎一恕字而已終身行之豈不為冝此又極其效而言之知要之説尤為有警於學者蓋聖學以仁為先而恕則求仁之本也】 ○子曰吾之於人也誰毁誰譽如有所譽者其有所試矣【譽平聲】 毁者稱人之惡而損其眞譽者人之善而過其實夫子無是也然或有所譽者則必嘗有以試之而知其將然矣聖人善善之速而無所茍如此若其惡惡則已緩矣是以雖有以前知其惡而終無所毁也【或問毁譽之説曰譽者善未顯而亟稱之也毁者惡未著而遽詆之也試云者亦驗其將然而未見其已然之辭也蓋聖人之心光明正大稱物平施無豪髪之差故人之善惡稱之未嘗少有過其實者然以欲人之善也故但有試而知其賢則善雖未顯已進而譽之矣不欲人之惡也故惡之未著者非有以決知其不善而卒未嘗遽詆之也此所以言譽而不及毁蓋非若後世所謂恥言人過而全無黒白者但見先褒之善而無預詆之惡是則聖人之心耳曰若有譽而無毁則聖人之心為有所倚矣曰有譽無毁是乃善善速惡惡緩之意正書所謂與其殺不辜寜失不經罪疑惟輕功疑惟重春秋傳所謂善善長惡惡短孔子樂道人之善惡稱人之惡之意而仁包五常元包四徳之發見證驗也聖人之心雖至公至平無私好惡然此意則未嘗不存是乃天地生物之心也若以是為有倚而以夫恝然無情者為至則恐其髙者入於老佛荒唐之説而下者流於申商慘酷之科矣○語録曰毁者那人本未有十分惡自家將做十分說他便是毁若是只據他之惡而稱之則不可謂之毁譬如一物本全自家打破了便是毁若是那物元來破了則不可謂之毁譽亦是稱奬得來過當其有所試矣那人雖未有十分善自家却遂知得他將來如此若毁人則不可如此也○胡氏曰毁云損其眞者叔孫武叔之毁是也譽云過其實者孟子所謂聲聞過情是也皆失其善善惡惡之正者也】 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 斯民者今此之人也【或問斯民為今日之民曰以他文推之如伊尹所謂此民是民皆指當日之民而言況今先言斯民而後言三代則是正指今日之民而上推三代以實之之詞也且以斯民對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則所謂斯民者乃三代之時所嘗行其直道之民又何疑哉班固漢書賛引此文以明秦漢不易民而化之意亦為粗得其文意者豈西漢諸儒嘗有是説而何晏失之也歟】三代夏商周也直道無私曲也言吾之所以無所毁譽者蓋以此民即三代之時所以善其善惡其惡而無所私曲之民故我今亦不得而枉其是非之實也【語録曰所以字本虚然意味乃在此○又曰此民乃是三代時直道而行之民我今若有所毁譽亦不得迂曲而枉其是非之實】○尹氏曰孔子之於人也豈有意於毁譽之哉其所以譽之者蓋試而知其美故也斯民也三代所以直道而行豈得容私於其間哉 ○子曰吾猶及史之闕文也有馬者借人乗之今亡已夫【夫音扶】 楊氏曰史闕文馬借人此二事孔子猶及見之今亡已夫悼時之益偷也愚謂此必有為而言蓋雖細故而時變之大者可知矣○胡氏曰此章義疑不可強解【愚謂史闕文傳記不備不敢參以己意如夏五郭公之類也馬借人已偶有餘不吝以自私如願車馬與朋友共敝之類也二者公心之見於事為者也故楊氏以為二事豈夫子初年居魯魯俗習於文學之化猶有此事晚年歸魯政在三桓風俗日異偶有所感而為是言歟亦借是以明時變之不如古也然二事大小精粗實不相並故又取胡氏之說於後亦闕疑之意也】 ○子曰巧言亂德小不忍則亂大謀 巧言變亂是非聽之使人喪其所守小不忍如婦人之仁匹夫之勇皆是【或問婦人之仁匹夫之勇強弱不同而皆為不忍何也曰忍之為義有所禁而不發云爾婦人之仁不能忍其爱也匹夫之勇不能忍其暴也○輔氏曰婦人之仁失於不斷匹夫之勇失於輕決二者之失不同而皆足以亂大謀蓋大謀須斷而輕決則又失之】 ○子曰衆惡之必察焉衆好之必察焉【好惡並去聲】 楊氏曰惟仁者能好惡人衆好惡之而不察則或蔽於私矣【胡氏曰察者詳審之辭非謂衆之好惡為皆非也特恐其或蔽於私故加以詳審耳孟子於匡章陳仲子是也】 ○子曰人能道非道人 廓而大之也人外無道道外無人然人心有覺而道體無為故人能大其道道不能大其人也【或問此章曰人即道之所在道即所以為人之理不可殊觀但人有知思則可以大其所有之理道無方體則豈能大其所託之人哉○輔氏曰人外無道道外無人此合而言之論其極致則然也然析而言之則人心有知覺道體無作為故人能大其道道不能大其人】○張子曰心能盡性人能道也性不知檢其心非道人也【語録曰問張子如此說孟子集註却謂盡其心者必其能知性者也知性是物格之事盡心是知至之事如何曰心與性只一般知與盡不同所謂知便是心了】 ○子曰過而不改是謂過矣 過而能改則復於無過唯不改則其過遂成而將不及改矣 ○子曰吾嘗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句】無益【句】不如學也 此爲思而不學者言之蓋勞心以必求不如遜志而自得也【語録曰思是硬要自去做底學是依這本子去做便要小著心隨順箇事理去做而今人都是硬去做要必得所以更做不成須是軟著心貼就他去做○又曰遜志是卑遜其志放退一著寛廣以求之不忒恁地迫窄便要一思而必得】李氏曰夫子非思而不學者特垂語以敎人爾 ○子曰君子謀道不謀食耕也餒在其中矣學也禄在其中矣君子憂道不憂貧【餒奴罪反】 耕所以謀食而未必得食學所以謀道而禄在其中然其學也憂不得乎道而已非為憂貧之故而欲為是以得禄也○尹氏曰君子治其本而不䘏其末豈以在外者為憂樂哉 ○子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雖得之必失之【知去聲】知足以知此理而私欲間之則無以有之於身矣【輔氏曰仁是本心之德天理之全無物不體無時不然元無虧闕間斷唯是私欲横生則便遏絶殄瘁而不得接續雖曰知足以知之而實不能有諸已矣苟無私欲以間之則全體是仁安而行之不待強勉而其所知自然在我而不失此所以必於仁而言守也】 知及之仁能守之不莊以涖之則民不敬 涖臨也謂臨民也知此理而無私欲以間之則所知者在我而不失矣然猶有不莊者蓋氣習之偏或有厚於内而不嚴於外者是以民不見其可畏而慢易之【語録曰今自有此心純粹更不走失而於接物應事時少些莊嚴底意思闒閽翣翣底自不足以使人敬他此便是未善處】下句放此 知及之仁能守之莊以涖之動之不以禮未善也動之動民也猶曰鼔舞而作興之云爾【語錄曰這動字不是感動之動是使民底意思謂如使民去做這件事亦有禮是使之以禮下梢禮字歸在民身上】禮謂義理之節文○愚謂學至於仁則善有諸已而大本立矣涖之不莊動之不以禮乃其氣禀學問之小疵然亦非盡善之道也【語錄曰固有生成底然亦不可専主氣質蓋亦有學底○輔氏曰不莊氣質之偏也不以禮學問之闕也】故夫子歴言之使知徳愈全則責愈備不可以為小節而忽之也【或問此章曰太抵發明内外本末之序極為完備而其要以仁為重仁能守之則大本已立雖臨民不以莊動民不以禮亦其支節之小失耳然亦不可不自警省以求盡善而全其徳也】 ○子曰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 此言觀人之法知我知之也受彼所受也蓋君子於細事未必可觀而材德足以任重小人雖器量淺狹而未必無一長可取【文集曰一事能否不足以盡君子之藴故不可小知任天下重而不懼故可大受小人一才之長亦可器而使但不可以任大事耳】 ○子曰民之於仁也甚於水火水火吾見蹈而死者矣未見蹈仁而死者也 民之於水火所賴以生不可一日無其於仁也亦然但水火外物而仁在已無水火不過害人之身而不仁則失其心是仁有甚於水火而尤不可以一日無者也況水火或有時而殺人仁財未嘗殺人亦何憚而不為哉李氏曰此夫子勉人為仁之語下章放此 ○子曰當仁不讓於師 當仁以仁為已任也雖師亦無所遜言當勇往而必為也蓋仁者人所自有而自為之非有爭也何遜之有【或問當仁不遜之説曰弟子之於師毎事必遜而不敢先者也至於以仁為已任則當自勉而勇為之不可以有遜也蓋仁者已之所有而自為之非奪諸彼而先之也何遜之有】○程子曰為仁在已無所與遜若善名在外則不可不遜【輔氏曰遜乃禮之實也德之善也凡自外來者固不可不遜如善名是也至於為仁在己則何所遜哉蓋非不遜也乃無所與遜也】 ○子曰君子貞而不諒 貞正而固也諒則不擇是非而必於信【或問貞諒之别曰處義旣精不期固而自固者貞也不擇邪正惟知必信而不易者諒也○語録曰貞者見得道理是如此便須只恁地做所謂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為正字説不盡故更加固字如易所謂貞固足以幹事若諒者是不擇是非必要如此○蔡氏曰諒有二訓有止訓信者友諒是也有為必信者此諒是也諒似乎貞而實非故夫子特别而言之】 ○子曰事君敬其事而後其食 後與後獲之後同食禄也君子之仕也有官守者修其職有言責者盡其忠皆以敬吾之事而已不可先有求禄之心也【輔氏曰有官守者修其職有言責者盡其忠是皆天理之當然而在人所當為者也豈可有一豪僥求覬幸之意於其先哉一有僥求覬幸之意於其先則其為是事也必至於有人則作無人則輟朝勤而夕怠始銳而終衰亦何能有所成乎○胡氏曰後其食者蓋委而置之不存乎念慮之間非纔任其事而即有得禄之心繼之也若曰先敬事而後有計禄之心則義利雜糅公私交戰其不為利心勝者幾希豪釐之差千里之謬學者所當深辨也】 ○子曰有敎無類 人性皆善而其類有善惡之殊者氣習之染也故君子有敎則人皆可以復於善而不當復論其類之惡矣【輔氏曰人之性同乎一理而已然其品類則有善惡之異者何哉蓋於其始生也已有氣禀清濁之分及其少長也又有習染邪正之異茍欲合其異而反於同則在乎修道以為敎者何如耳故君子有敎化之妙則人皆可以復於善而自無為惡之人豈可復論其類之惡哉】 ○子曰道不同不相為謀【為去聲】 不同如善惡邪正之異 ○子曰辭達而已矣 辭取達意而止不以富麗為工【胡氏曰辭言也達通也而已矣止乎是之謂也有是意必假是言以通之言虚而行實故聖人敎之常使之謹於言而不能不言者亦惟假之以通其意耳出乎意之外非贅則誣也富者欲其瞻也麗者欲其華也皆徒言之弊也】 ○師冕見及階子曰階也及席子曰席也皆坐子告之曰某在斯某在斯【見賢遍反】 師樂師瞽者【胡氏曰周禮樂師大師皆以師名磬鍾笙鎛韎籥皆曰師】冕名【胡氏曰如春秋傳所記師筏師慧之類】再言某在斯厯舉在坐之人以詔之 師冕出子張問曰與師言之道與【與平聲】 聖門學者於夫子之一言一動無不存心省察如此 子曰然固相師之道也【相去聲】 相助也古者瞽必有相其道如此蓋聖人於此非作意而為之但盡其道而已【輔氏曰夫子相師之際盡夫誠行夫道而已不與焉此亦聖人之庸行也○胡氏曰瞽必有相者荀子所謂猶瞽無相春秋傳云其相曰朝也冕之來見適無相者坐必作過必趨哀矜之念乃聖人之素心至此自不能己也故代相者告之使其有相不必如是屑屑然矣】○尹氏曰聖人處已為人其心一致無不盡其誠故也有志於學者求聖人之心於斯亦可見矣范氏曰聖人不侮鰥寡不虐無告可見於此推之天下無一物不得其所矣 季氏第十六 洪氏曰此篇或以為齊論【胡氏曰洪氏疑此篇為齊論以其皆稱孔子且篇内十四章皆條列而詳備與上下篇不同然亦無他左驗也】凡十四章 季氏將伐顓臾【顓音專臾音俞】 顓臾國名【愚案春秋傳云顓臾風姓也實司太皥與有濟之杞杜註云伏羲之後在泰山南武陽縣東北】魯附庸也【愚謂附庸者以國事附於大國未能以其名通也】 冉有季路見於孔子曰季氏將有事於顓臾【見賢遍反】案左傳史記二子仕季氏不同時此云爾者疑子路嘗從孔子自衞反魯再仕季氏不乆而復之衞也【愚案魯哀公十年孔子自楚反乎衞十一年魯以幣召之乃歸子路從孔子反魯當在此時十四年小邾射來奔曰使季路要我吾無盟矣使子路子路辭則子路尚在魯也必是此年復之衞次年死於孔悝之難】 孔子曰求無乃爾是過與【與平聲】 冉求為季氏聚斂尤用事故夫子獨責之 夫顓臾昔者先王以為東蒙主且在邦域之中矣是社稷之臣也何以伐為【夫音扶】 東蒙山名【愚案蒙山在泰山郡蒙隂縣西南今沂州費縣也顓臾在蒙山下】先王封顓臾於此山之下使主其祭在魯地七百里之中【語録曰問從孟子百里之説則魯安得七百里之地曰如左傳也有一同之説毎疑此處若是百里無此間一縣地大如何做得侯國如何又容得顓臾在其中所謂錫之山川土田附庸其勢必不止於百里然此處亦難考究】社稷猶云公家是時四分魯國季氏取其二孟孫叔孫各有其一獨附庸之國尚為公臣季氏又欲取以自益故孔子言顓臾乃先王封國則不可伐在邦域之中則不必伐是社稷之臣則非季氏所當伐也【輔氏曰不可伐而伐之則不仁不必伐而伐之則不智非當伐而伐之則悖禮犯義一舉而不仁不智無禮無義如此而季氏懵然不知冉有又從而為之辭此聖人所以不得而黙也】此事理之至當不易之定體而一言盡其曲折如此非聖人不能也【輔氏曰聖人㑹義理之歸達明睿之照則其遇事也雖其曲折肯綮皆軒豁呈露而無所隱遁故其發而為言自然明切周盡如此是豈從事於言語者所能及哉】 冉有曰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 夫子指季孫冉有實與謀以孔子非之故歸咎於季氏【輔氏曰此亦常情之通病蓋學未至於竆理盡性物我並觀者當此之際未有不歸咎於人以自解釋也然亦安能逃於聖人之照哉】 孔子曰求周任有言曰陳力就列不能者止危而不持顛而不扶則將焉用彼相矣【任平聲焉於䖍反相去聲下同】 周任古之良史陳布也列位也相瞽者之相也【語録曰看扶持兩空恐只是相瞽者之義相夫子亦是賛相之義瞽者之相亦是如此】言二子不欲則當諫諫而不聽則當去也 且爾言過矣虎兕出於柙玉毁於櫝中是誰之過與【兕徐履反柙户甲反櫝音獨與平聲】 兕野牛也【愚謂兕似牛一角青毛其皮堅厚可制鎧交州記謂角長三尺餘形如馬鞭柄】柙檻也【愚謂檻櫳也一曰圈以藏虎兕】櫝匱也言在柙而逸在櫝而毁典守者不得辭其過【語録曰虎在山上玉在他處不干典守者事今在柙中走了在櫝中毁了便是典守者之過】明二子居其位而不去則季氏之惡已不得不任其責也【輔氏曰此可見聖人之言委曲詳盡蓋使之以類相況而自得之耳】 冉有曰今夫顓臾固而近於費今不取後世必為子孫憂【夫音扶】 固謂城郭完固費季氏之私邑此則冉求之飾辭亦可見其實與季氏之謀矣 孔子曰求君子疾夫舎曰欲之而必為之辭【夫音扶舎上聲】欲之謂貪其利 丘也聞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蓋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 寡謂民少貧謂財乏均謂各得其分安謂上下相安季氏之欲取顓臾患寡與貧耳然是時季氏據國而魯公無民則不均矣君弱臣強互生嫌隙則不安矣均則不患於貧而和和則不患於寡而安安則不相疑忌而無傾覆之患【或問此一節曰是時季氏據魯國之半而公室無尺地一民之勢不均甚矣不均則臣疑其君而以貧為憂矣憂貧而求富不已則君疑其臣而至於不和矣不和則臣益自疑而常懼於衆少矣憂貧而求衆愈甚則君益疑之而至於不安矣以臣亢君而不安至此則雖欲長保其祭祀而無傾危之患其可得哉必也痛自貶損以復於諸侯千乗大夫百乗之制則均而不患於貧矣君臣輯睦則和而不患於寡矣子孫長乆世守職業則安而不至於傾矣此在當時蓋有難顯言者故夫子微辭以告之】 夫如是故逺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旣來之則安之【夫音扶】 内治修然後逺人服有不服則修德以來之亦不當勤兵於逺 今由與求也相夫子逺人不服而不能來也邦分崩離析而不能守也 子路雖不與謀而素不能輔之以義亦不得為無罪故併責之逺人謂顓臾分崩離析謂四分公室家臣屢叛 而謀動干戈於邦内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牆之内也 干楯也戈㦸也蕭牆屏也言不均不和内變將作其後哀公果欲以越伐魯而去季氏○謝氏曰當是時三家強公室弱冉求又欲伐顓臾以附益之夫子所以深罪之為其瘠魯以肥三家也洪氏曰二子仕於季氏凡季氏所欲為必以告於夫子則因夫子之言而救止者冝亦多矣伐顓臾之事不見於經傳其以夫子之言而止也與【輔氏曰謝氏得夫子所以深責冉求之意洪氏則又得夫子在當時雖不得位而餘福亦有以及人之事】 ○孔子曰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天下無道則禮樂征伐自諸侯出自諸侯出蓋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執國命三世希不失矣先王之制諸侯不得變禮樂專征伐陪臣家臣也逆理愈甚則其失之愈速【輔氏曰聖人見理而不見事且言理則勢在其中此亦尊德性而畏天命之一端也】大約世數不過如此【輔氏曰聖人渾是義理故理上看得精切如此所謂大約縦有遲速所爭亦不多也】 天下有道則政不在大夫 言不得專政【輔氏曰此因上面天下無道禮樂征伐自諸侯出而言之也天下有道諸侯旣不變禮樂專征伐則大夫亦豈得而專政哉】 天下有道則庶人不議 上無失政則下無私議非箝其口使不敢言也【輔氏曰此其有道之極致大驗也使天下有一人竊議焉則其道猶或慊而人君不可不反求之身也必至於庶人自然不議然後為有道之極】○此章通論天下之勢【胡氏曰此章三舉天下有道言之文不相蒙故曰通論天下之勢】 ○孔子曰禄之去公室五世矣政逮於大夫四世矣故夫三桓之子孫微矣【夫音扶】 魯自文公薨公子遂殺子赤立宣公而君失其政歴成襄昭定凡五公逮及也自季武子始專國政厯悼平桓子凡四世而為家臣陽虎所執三桓三家皆桓公之後此以前章之説推之而知其當然也○此章專論魯事疑與前章皆定公時語【輔氏曰此二章想只是一時之言分章者以前章通論天下之勢後章專論魯事故於其中加孔子曰三字而析為二章爾】蘇氏曰禮樂征伐自諸侯出冝諸侯之強也而魯以失政政逮於大夫冝大夫之強也而三桓以微何也強生於安安生於上下之分定今諸侯大夫皆陵其上則無以令其下矣故皆不乆而失之也【輔氏曰蘇氏解文字説得著處非常好蓋縁他看得文勢出又有筆力發得來精神如此章之説亦其一也○陳氏曰魯雖無桓文專征伐之事然征伐亦不無案春秋可見凡征伐皆天子之事非諸侯所冝出則魯亦豈得為無僭者邪】 ○孔子曰益者三友損者三友友直友諒友多聞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損矣【便平聲辟婢亦反】 友直則聞其過友諒則進於誠友多聞則進於明【或問三友盡於集註之説而已乎曰是亦釋其文之正意云爾若推而言之則是三者之於人皆有薰陶漸漬之益焉皆有嚴憚畏謹之益焉皆有興起慕效之益焉不但如彼之所言而已也○胡氏曰直者責善而無所回䕶諒者固執而無所更易多聞者有所參訂而不膠偏見故可聞過而進於誠明也言聞過則眞有所聞言進於誠明則猶有待於進蓋諒與多聞未足以進於誠明而誠明可由是而入也】便習熟也【胡氏曰便順適也字書云安也順適且安故云習熟也】便辟謂習於威儀而不直善柔謂工於媚説而不諒便佞謂習於口語而無聞見之實三者損益正相反也【或問損者之相反奈何曰便辟則無責善之誠矣善柔則無固守之節矣便佞則無貫通之意矣○胡氏曰便辟書註以為足恭是也習於威儀則謬為恭敬工於媚説則巧相順從習於口語則取辦於頰舌故損益相反】○尹氏曰自天子至於庶人未有不須友以成者而其損益有如是者可不謹哉 ○孔子曰益者三樂損者三樂樂節禮樂樂道人之善樂多賢友益矣樂驕樂樂佚遊樂宴樂損矣【樂五敎反禮樂之樂音岳驕樂宴樂之樂音洛】 節謂辨其制度聲容之節【胡氏曰禮樂皆有自然之節因其節而分别之也】驕樂則侈肆而不知節佚遊則惰慢而惡聞善宴樂則淫溺而狎小人三者損益亦相反也【或問三者之為益曰君子之於禮樂也講明不置則存之熟是非不謬則守之正存之熟則内有以養其莊敬和樂之實守之正則外有以善其威儀節奏之文與夫道人善而悅慕勉強之意新多賢友而直諒多聞之士集樂是三者而不已焉雖欲不收其放心以進於善亦不可得矣其為益豈不大哉曰損者之相反奈何曰驕樂則不敬不和矣佚遊則忌人之善矣宴樂則憚親勝已矣○語録曰問佚遊如何與樂道人之善相反曰樂道人之善則心常汲汲於好善若是佚遊則是放蕩閒過了日子雖所損稍輕亦非是小害問樂道人之善則有勉思企及之意佚遊則一向懶惰無向善之心此所以見其相反曰三者如驕樂只是放恣侈靡最害事到得宴樂便須狎近小人疎逺君子○黄氏曰三者損益相反集註或問自不同愚嘗拾其遺意而釋之曰節禮樂者欲其循規蹈矩而不敢縱肆也道人善者志於為善以成其身也多賢友者樂於取友以㣲規正也驕樂者恃氣以陵物則不復循規蹈矩矣佚遊者怠惰而自適則不復志於為善矣宴樂者多欲以求安則不復望人之規正矣此其所以相反也】○尹氏曰君子之於好樂可不謹哉 ○孔子曰侍於君子有三愆言未及之而言謂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謂之隱未見顔色而言謂之瞽 君子有德位之通稱【胡氏曰不亦君子乎以德言也君子學道則愛人以位言也】愆過也瞽無目不能察言觀色○尹氏曰時然後言則無三者之過矣【文集曰聖人此言只是戒人言語以時不可妄發】 ○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壯也血氣方剛戒之在鬬及其老也血氣旣衰戒之在得 血氣形之所待以生者血隂而氣陽也【輔氏曰隂陽之氣塞乎兩間而人所資以為體者也就其體而分之則有氣有血焉氣者陽之為也血者隂之為也而精又氣血之精者也隂陽氣血一而二二而一者也】得貪得也隨時知戒以理勝之則不為血氣所使也【輔氏曰知者心之用也理者性之藴也血氣者形之資也隨時知戒以理勝之不為血氣所使則心為之宰而性與質各得其分焉是亦一本而已矣】○范氏曰聖人同於人者血氣也異於人者志氣也血氣有時而衰志氣則無時而衰也少未定壯而剛老而衰者血氣也戒於色戒於鬭戒於得者志氣也君子養其志氣故不為血氣所動是以年彌髙而德彌邵也【語録曰到老而不屈者是志氣○又曰人之血氣固有強弱然而志氣則無時而衰苟常持得這志縦血氣衰極也不由他○輔氏曰人之血氣未定則常動而易流方剛則勇鋭而好勝旣衰則收斂而多貪此血氣之變也常動而易流則戒色勇鋭而好勝則戒鬭收斂而多貪則戒得此志氣之常也變者無知常者常覺覺者為主而使無知者不得肆焉此聖賢之學而君子終身之務也】 ○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畏者嚴憚之意也天命者天所賦之正理也知其可畏則其戒謹恐懼自有不能已者而付畀之重可以不失矣【語録曰畏天命三字好自理㑹得道理便謹去做不敢違便是畏之也如非禮勿視聽言動與夫戒謹恐懼皆所以畏天命也然亦須理㑹得天命是恁他方得○問三畏要都在畏天命上曰然纔畏天命自是於大人聖言皆畏之問固是當畏天命但要又須是知得天命即是天理若不先知這道理自是懵然何由知其可畏曰要全在知上纔知得便自不容不畏】大人聖言皆天命所當畏知畏天命則不得不畏之矣【語録曰大人不止有位者是指有位有齒有徳者皆謂之大人○愚謂大人有徳位者之稱是天命之所存聖人之言謂方冊所載是天命之所發】 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聖人之言 侮戲玩也不知天命故不識義理而無所忌憚如此○尹氏曰三畏者修己之誠當然也小人不務修身誠已則何畏之有 ○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學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學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學民斯爲下矣 困謂有所不通【輔氏曰凡心思智慮行止動作有所窒塞而不得通則困之謂也】言人之氣質不同大約有此四等【或問氣質四等之説曰人之生也氣質之禀清明純粹絶無查滓則於天地之性無所間隔而凡義理之當然有不待學而了然於胷中者所謂生而知之聖人也其不及此者則以昬明清濁正偏純駁之多少勝負為差其或得於清明純粹而不能無少查滓者則雖未免乎小有間隔而其間易達其礙易通故於其所未通者必知學以通之而其學也則亦無不通矣所謂學而知之大賢也或得於昬濁偏駁之多而不能無少清明純粹者則必其窒塞不通然後知學其學又未必無不通也所謂困而學之衆人也至於昬濁偏駁之甚而無復少有清明純粹之氣則雖有不通而懵然莫覺以為當然終不知學以求其通也此則下民而已矣】○楊氏曰生知學知以至困學雖其質不同然及其知之一也故君子惟學之為貴困而不學然後為下【輔氏曰人之氣質不同然及其知之則一者蓋以人性之本善故耳是以君子唯學之為貴學則昬濁者可使清明偏駁者可使純粹惟其昬濁之甚自暴自棄而不自知有學焉此則所謂下愚之民也】 ○孔子曰君子有九思視思明聽思聦色思溫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問忿思難見得思義【難去聲】 視無所蔽則明無不見聽無所壅則聦無不聞【語録曰視不為惡色所蔽為明聽不為姦人所欺為聦】色見於面者貌舉身而言思問則疑不蓄思難則忿必懲【語録曰如一朝之忿亡其身以及其親此不思難之故也】思義則得不茍○程子曰九思各專其一【語録曰不是雜然而思當這一件○黄氏曰九思固各專其一然隨其所當思而思焉則亦泛然而無統矣茍能以敬義為主戒懼謹獨而無頃刻之失然後為能隨其所當思而思矣】謝氏曰未至於從容中道無時而不自省察也雖有不存焉者寡矣此之謂思誠【胡氏曰九者之則義理曉然纔思則不差矣故省察則能中道也】 ○孔子曰見善如不及見不善如探湯吾見其人矣吾聞其語矣【探吐南反】 真知善惡而誠好惡之顔曽閔冉之徒蓋能之矣【輔氏曰見善如不及則表裏皆好而無一念之不好不患其不為之矣見不善如探湯則表裏皆惡而無一念之不惡不患其或為之矣此唯知至意誠者能之故顔曽閔冉之徒足以當之也】語蓋古語也 隱居以求其志行義以達其道吾聞其語矣未見其人也 求其志守其所達之道也達其道行其所求之志也【語録曰隱居以求之使其道充足行義是得時得位而行其所當為臣之事君行其所當為而已行所當為以達其所求之志】蓋惟伊尹太公之流可以當之當時若顔子亦庶乎此然隱而未見又不幸而蚤死故夫子言然【語録曰如伊尹耕於有莘之野而樂堯舜之道是隱居以求其志及幡然而起使是君為堯舜之君使是民為堯舜之民是行義以逹其道○問顔子所造所得伊尹太公恐無以過之而云亦庶乎此下語輕重抑處疑若於顔子少貶者曰當時正以事言非論其德之淺深也然語意之間誠有如所論者更俟詳之】 ○齊景公有馬千駟死之日民無德而稱焉伯夷叔齊餓于首陽之下民到于今稱之 駟四馬也【胡氏曰駟一車之用兩服兩驂也】首陽山名【胡氏曰首陽山在河東蒲坂縣】 其斯之謂與【與平聲】 胡氏曰程子以為第十二篇錯簡誠不以富亦祗以異當在此章之首今詳文勢似當在此句之上言人之所稱不在於富而在於異也【愚謂富是言有馬千駟異是言餓于首陽古人引詩斷章不必用詩之本指】愚謂此説近是而章首當有孔子曰字蓋闕文耳大抵此書後十篇多闕誤 ○陳亢問於伯魚曰子亦有異聞乎【亢音剛】 亢以私意窺聖人疑必隂厚其子 對曰未也嘗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詩乎對曰未也不學詩無以言鯉退而學詩 事理通達而心氣和平故能言【輔氏曰詩本人情該物理故學之者事理通達其為敎温柔敦厚使人不絞不訐故學之者心氣和平事理通達則無昬塞之患心氣和平則無躁急之失此其所以能言】 他日又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禮乎對曰未也不學禮無以立鯉退而學禮 品節詳明而德性堅定故能立【輔氏曰禮有三千三百之目其序截然而不可亂故學之者品節詳明其為教恭儉乖敬使人不淫不懾故學之者德性堅定品節詳明則義精而事莫之惑徳性堅定則守固而物莫之揺此其所以能立○愚謂通達詳明以詩禮之義言和平堅定以學詩禮者之效言興與立又其效之著見者也】 聞斯二者 當獨立之時所聞不過如此其無異聞可知 陳亢退而喜曰問一得三聞詩聞禮又聞君子之逺其子也【逺去聲】 尹氏曰孔子之敎其子無異於門人故陳亢以為逺其子 ○邦君之妻君稱之曰夫人夫人自稱曰小童邦人稱之曰君夫人稱諸異邦曰寡小君異邦人稱之亦曰君夫人 寡寡德謙辭呉氏曰凡語中所載如此類者不知何謂或古有之或夫子嘗言之不可攷也【愚謂當時諸侯嫡妾不正稱號不審故孔子正言其禮】 論語纂疏卷八 <經部,四書類,四書纂疏__論語纂疏>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纂疏卷九 宋 趙順孫 撰 朱子集註 陽貨第十七 凡二十六章 陽貨欲見孔子孔子不見歸孔子豚孔子時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諸塗【歸如字一作饋】 陽貨季氏家臣名虎嘗囚季桓子而專國政欲令孔子來見已而孔子不往貨以禮大夫有賜於士不得受於其家則往拜其門故矙孔子之亡而歸之豚欲令孔子來拜而見之也 謂孔子曰來予與爾言曰懷其寶而迷其邦可謂仁乎曰不可好從事而亟失時可謂知乎曰不可日月逝矣歲不我與孔子曰諾吾將仕矣【好亟知並去聲】 懷寶迷邦謂懷藏道德不救國之迷亂亟數也失時謂不及事幾之㑹將者且然而未必之辭貨語皆譏孔子而諷使速仕【黄氏曰日月逝矣歲不我與此陽貨之言集註所謂諷使速仕亦謂是也其語意蓋謂夫子旣老可以有爲之日月已過矣歲運而往其去甚速豈復與我而爲我少緩乎是亦諷使速仕也】孔子固未嘗如此而亦非不欲仕也但不仕於貨耳故直據理答之不復與辯若不諭其意者【輔氏曰君子未嘗不欲仕曰吾將仕矣此所謂據理而答之也不復與辯者不與辯已固未嘗如此亦非不欲仕直不可仕於貨之意也蓋陽虎雖暴戾然其與夫子言亦未嘗悖違乎理也曰懷寶則貴之矣曰亟失時則惜之矣曰仁曰知則亦嘗聞其說而非懵然全不曉矣此固聖人盛德之容儀有以感之故夫子亦據直理答之若夫聖人之心事則非虎之可知而可語也】○陽貨之欲見孔子雖其善意然不過欲使助已爲亂耳【輔氏曰觀其懷寶失時之說有敬愛聖人之心則知其爲善意觀其欲見孔子而孔子不見及見孔子而諷使速仕之說則知其不過欲使助已爲亂也】故孔子不見者義也其往拜者禮也必時其亡而往者欲其稱也遇諸塗而不避者不終絶也隨問而對者理之直也對而不辯者言之孫而亦無所詘也【語録曰問陽貨之矙亡此不足責如孔子亦矙亡而往則不幾於不誠乎曰非不誠也據道理合當如此彼以矙亡來我以矙亡往一往一來禮甚相稱但孔子不幸遇諸塗耳○輔氏曰禮無不答亦無不稱貨雖假禮夫子自行禮以答之也然其往拜也必時其亡而往焉則又時措之求其稱也○又曰聖人之事雖縱横曲折千條萬緒然無非義理之當然固不可執其一節而論也必周旋反覆而觀之然後爲盡愚亦謂不自往見者義也時其亡而往拜者禮也不終絶者仁也隨問而答對而不辯者智也四者一出於誠信也只此一事而五性具焉夫然後見聖人之全備】楊氏曰揚雄謂孔子於陽貨也敬所不敬爲詘身以信道非知孔子者蓋道外無身身外無道身詘矣而可以信道吾未之信也【語録曰陽貨是惡人本不可見孔子乃見之亦近於詘身却不知聖人是禮合去見他不爲詘到與他說話時只把一兩字答他辭温氣厚而不自失非聖人斷不能如此○輔氏曰道外無身者身乃道之所㑹也身外無道者道乃身之所出也身詘則道詘矣若曰詘身以信道則是離身與道爲二物矣此雄之所以黽勉於莽賢之間而不去也】 ○子曰性相近也習相逺也 此所謂性兼氣質而言者也【或問氣質之性曰張子有言形而後有氣質之性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故氣質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蓋天地之所以生物者理也其生物者氣與質也人物得是氣質以成形而其理之在是者則謂之性然所謂氣質者有偏正純駁昬明厚薄之不齊故性之在是者其爲品亦不一所謂氣質之性者也告子所謂生之謂性程子所謂生質之性所稟之性所謂才者皆謂是也然其本然之理則純粹至善而已所謂天地之性者也孟子所謂性善程子所謂性之本所謂極本窮原之性皆謂此者也若夫子此章論性而以相近爲言則固指夫氣質而言之矣曰然則夫子不言性之本何也曰於易大傳詳矣○語録曰性是天賦與人只一同氣質所稟却自有厚薄人只是一般人厚於仁而薄於義有餘於禮而不足於智便自氣質上來○又曰天命之性若無氣質却無安頓處且如一勺之水非有物盛之則水無歸著○又曰性非氣質則無所寄氣非天性則無所成○又曰質並氣而言則是形質之質若生質則是資質之質○又曰氣質之說起於張程極有功於聖門有補於後學讀之使人深有感○愚謂此所謂性固不可即指爲本然之性然其所以相近者正以本然之性不離乎氣質之中故集註下一兼字】氣質之性固有美惡之不同矣然以其初而言則皆不甚相逺也但習於善則善習於惡則惡於是始相逺耳【或問習之相逺曰自其常者而言之則性之善者習於善而日進乎髙明性之惡者習於惡而日流乎汙下也自其變者而言之則性之善者或習於惡而失其善性之恶者或習於善而失其惡也凡是四者始皆相近而終則逺矣】○程子曰此言氣質之性非言性之本也若言其本則性即是理理無不善孟子之言性善是也何相近之有哉【語録曰性相近是氣質之性本然之性一般無相近○又曰性相近以氣質言性善以理言○輔氏曰性之本謂不兼乎氣質而言之也旣不兼乎氣質則純指乎理而言耳理則天地人物一而已矣謂之同謂之一則言已贅矣又何相近之可言哉】 ○子曰惟上知與下愚不移【知去聲】 此承上章而言人之氣質相近之中又有美惡一定而非習之所能移者【語録曰性相近是通善恶智愚說上智下愚是就中摘出懸絶者說】○程子曰人性本善有不可移者何也語其性則皆善也語其才則有下愚之不移所謂下愚有二焉自暴自棄也人茍以善自治則無不可移雖昬愚之至皆可漸磨而進也惟自暴者拒之以不信自棄者絶之以不爲雖聖人與居不能化而入也仲尼之所謂下愚也然其質非必昬且愚也往往彊戾而才力有過人者商辛是也聖人以其自絶於善謂之下愚然考其歸則誠愚也【語録曰問集註謂氣質相近之中又有一定而不可易者復舉程子無不可移之說似不合曰且看孔子說底如今却自有不移底人如堯舜不可爲桀紂桀紂不可使爲堯舜之類夫子說底只如此程子却又推其說須知其異而不害其爲同○又曰拒之以不信只是說道没這道理絶之以不爲是知有道理自割斷了不肯斂自暴者有彊悍意自棄者有懦弱意○又曰習與性成而至於相逺則固有不移之理然人性本善雖至惡之人一日而能徒善則爲一日之善人豈有終不可移之理程子所謂雖戾如商辛之人亦有可移之理是也】或曰此與上章當合爲一子曰二字蓋衍文耳【輔氏曰此必一時之言但錄之者以其兩意故著二子曰字以分其章然兩章旣相承則亦不害其爲一時之言也】 ○子之武城聞歌之聲 琴瑟也時子游爲武城宰以禮樂爲敎故邑人皆歌也【黄氏曰歌且歌也合樂曰歌人聲絲聲皆堂上之樂也】 夫子莞爾而笑曰割雞焉用牛刀【莞華版反焉於䖍反】 莞爾小笑貌蓋喜之也因言其治小邑何必用此大道也 子游對曰昔者偃也聞諸夫子曰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也【易去聲】 君子小人以位言之子游所稱蓋夫子之常言言君子小人皆不可以不學【黄氏曰上撫乎下下順乎上此道之當然也君子在上者能學道則知撫乎下矣小人在下者能學道則知順乎上矣上撫乎下下順乎上安有不治者乎】故武城雖小亦必敎以禮樂 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戲之耳 嘉子游之篤信又以解門人之惑也○治有大小而其治之必用禮樂則其爲道一也【輔氏曰治之用禮樂如飢之必用食渴之必用飲豈謂小邑寡民而可無以禮樂爲哉舍禮樂則必將專於刑罰而民無措其手足矣豈聖學之所尚邪】但衆人多不能用而子游獨行之故夫子驟聞而深喜之因反其言以戲之而子游以正對故復是其言而自實其戲也【輔氏曰詳味集註章末之說則於其辭氣抑揚之間眞得聖人寛廣樂易之氣象學者所冝深加玩索也】 ○公山弗擾以費畔召子欲往 弗擾季氏宰與陽虎共執桓子據邑以叛 子路不說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說音恱】末無也言道旣不行無所往矣何必公山氏之往乎 子曰夫召我者而豈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爲東周乎【夫音扶】 豈徒哉言必用我也爲東周言興周道於東方【語録曰此是古註說○又曰問公山弗擾果能用夫子夫子果往從之亦不過勸得他改過自新舍逆從順而已亦如何便興得周道曰聖人自不可測且是時名分亦未定若謂弗擾旣爲季氏臣便不當畔季氏所謂改過者不過於臣順季氏而已此只是常法聖人須有措置問如此則必大冇所更張否曰聖人須驚天動地然卒於不往者亦料其做不得爾○輔氏曰魯在周之東故云爾也蓋聖人無小成茍就之事如獲用焉不興周道以繼文武不已也】○程子曰聖人以天下無不可有爲之人亦無不可改過之人故欲往然而終不往者知其必不能改故也 ○子張問仁於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於天下爲仁矣請問之曰恭寛信敏惠恭則不侮寛則得衆信則人任焉敏則有功惠則足以使人 行是五者則心存而理得矣【黃氏曰心主於五者則無非僻之雜而心之德常存以五者而施之事則無悖繆之失而事之理常得○輔氏曰五者皆吾心所具之理而仁之發也蓋恭則仁之著也寛則仁之量也信則仁之實也敏則仁之力也惠則仁之澤也故能行是五者則心存理得而仁不外是也○胡氏曰心主於五者則本心不失故曰心存以是五者施之事則揆之於理而合故曰理得】於天下言無適而不然猶所謂雖之夷狄不可棄者【輔氏曰行是五者則固心存而理得矣然是心一有間斷之時則亡矣是理一有虧闕之處則失矣故其行是五者又必自一家一國以至於天下無適而不然然後其心公平其理周遍而仁之體用舉矣】五者之目蓋因子張所不足而言耳【輔氏曰仁道無所不該乃萬善之綱領也今特以此五者言之故以爲因子張所不足而言耳○又曰堂堂乎張也難與並爲仁矣則疑其不足於恭也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疑其不足於寛也問行而告以忠信則疑其不足於信也問政而告之以無倦則疑其不足於敏也以至於色取仁而行違則疑其不足於惠也五者咸備則在子張爲仁矣○胡氏曰五常百行何莫非仁而獨以是言故疑其爲子張之所不足也】任倚仗也【語録曰任是堪倚靠○又曰任如謂任俠者是能爲人擔當事也】又言其效如此【黄氏曰通指恭則不侮以下五句而言也○輔氏曰恭則無不敬故能不侮於人寛則無不容故能得於人信則識實於己而人知所倚仗敏則專力於事而功無不成惠則有以浹洽於人心故人皆易使此皆以其效言也○胡氏曰併及其效者欲其因是而驗之】○張敬夫曰能行此五者於天下則其心公平而周徧可知矣然恭其本與【輔氏曰所謂其心公平而周徧者非體仁之深者不知此味也所謂恭其本與者所以指示學者尤切蓋恭則此心收斂不至於放縱此心收斂不放縱則夫寛信敏惠自有所不能己者 胡氏曰謂恭其本者四者皆以事言而恭則切於身也】李氏曰此章與六言六蔽五美四惡之類皆與前後文體大不相似【輔氏曰李氏於文體亦可謂密者此必記者有工拙之不相同也】 ○佛肸召子欲往【佛音弼肸許密反】 佛肸晉大夫趙氏之中牟宰也 子路曰昔者由也聞諸夫子曰親於其身爲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佛肸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 子路恐佛肸之浼夫子故問此以止夫子之行【輔氏曰所謂親於其身爲不善而君子不入者正恐其汚己也此固子路之所知也至於人之不善不能浼聖人則非子路之所能知也故引此爲問欲以止夫子之行耳】親猶自也不入不入其黨也 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堅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緇【磷力忍反涅乃結反】 磷薄也涅染早物言人之不善不能浼己【輔氏曰聖人道大德洪所過者化人之不善一經聖人照臨之則大者革心小者革面之不暇何至有浼於聖人若夫昬頑之至不可以常理化者則聖人又自有以處之在上則或若堯舜之待三苖在下則若夫子之待陽貨公山佛肸亦豈能浼於聖人哉】楊氏曰磨不磷涅不緇而後無可無不可堅白不足而欲自試於磨涅其不磷緇也者幾希【輔氏曰磨不磷涅不緇而後無可無不可者聖人之事也堅白不足而欲自試於磨涅則後世不度德不量力輕舉妄動始欲自附於聖人而終則陷其身於不義之流也】 吾豈匏也哉焉能繫而不食【焉於䖍反】 匏瓠也匏繫於一處而不能飲食人則不如是也【黄氏曰匏蠢然一物繫則不能動不食則無所知吾乃人類在天地間能動作有思慮自當見之於用而有益於人豈徽物之比哉世之奔走以餬其口於四方者往往借是言以自況失聖人之旨矣此不可以不○辨】張敬夫曰子路昔者之所聞君子守身之常法夫子今日之所言聖人體道之大權也然夫子於公山佛肸之召皆欲往者以天下無不可變之人無不可爲之事也其卒不往者知其人之終不可變而事之終不可爲耳一則生物之仁一則知人之智也【輔氏曰守身之常法學者所當謹守體道之大權則學者所當致知而未可遽行也至於論聖人之仁智則又因程子之說而發明之生物之仁天地之心無所擇也知人之知聖人之事有所别也二者蓋並行而不相悖焉夫弗擾佛肸之召夫子欲往者無不可也不絶人之仁也然而終不往者無可也明庶物之知也自聖人觀之則固無不可爲之時亦無不可爲之事亦無不可敎之人然其所遇則有不可必者天未欲平治天下則在時者有不可爲也上之人不我用則在事者有不可爲也誨之諄諄聽之藐藐則在人者有不可敎也】 ○子曰由也女聞六言六蔽矣乎對曰未也【女音汝下同】蔽遮掩也【黄氏曰遮掩言有所不見之謂也孟子言詖辭知其所蔽詖者跛躄之類謂倚於一偏也所以倚於一偏者見彼一偏而不見此一偏是有所遮蔽也○輔氏曰其所以遮掩者謂各隨其意之所向以遮掩其正理也○胡氏曰亦猶爲物所遮掩僅得其一偏而不見其全體也】 居吾語女【語去聲】 禮君子問更端則起而對故孔子諭子路使還坐而告之 好仁不好學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學其蔽也蕩好信不好學其蔽也賊好直不好學其蔽也絞好勇不好學其蔽也亂好剛不好學其蔽也狂【好知並去聲】 六言皆美德然徒好之而不學以明其理則各有所蔽【黄氏曰仁知信直勇剛皆美德也又必學以明天理者何也六者德之大目耳輕重淺深當施不當施之間其理固多端也今但見其大目而篤好之不復務學以究其理之曲折則見其一而蔽其一未有不流於一偏者也○輔氏曰六言謂仁知信直勇剛之六言也是六者皆人之美德茍能學以明之則存於中者固有夫本然之理而發於外者固有夫當然之則矣人之好之是秉之良心也然徒好之而不知學以明其本然之理則隨其意之所向而各有所蔽是以其發也皆失其當然之則而又陷於□焉故好仁不好學則蔽於愛而爲可陷可罔之愚好知不好學則蔽於通而爲窮髙極廣而不知止之蕩好信不好學則蔽於固守而賊害於物好直不好學則蔽於徑行而訐人之私好勇不好學則蔽於敢爲而或至於作亂好剛不好學則蔽於不屈而或至於爲狂是以君子惟學之爲貴】愚若可陷可罔之類蕩謂窮髙極廣而無所止賊謂傷害於物【輔氏曰人若固執必信而不知學則必至害物】勇者剛之發剛者勇之體【輔氏曰人之資稟得於隂陽者唯有剛有柔而已勇則剛之發出者也】狂躁率也【輔氏曰此狂字與狂狷之狂又不同躁率則近乎剛惡也故特釋之】○范氏曰子路勇於爲善其失之者未能好學以明之也故告之以此曰勇曰剛曰信曰直又皆所以救其偏也【輔氏曰范氏就子路身上發明得好子路勇以爲善且嘗有何必讀書之說則其失在於未能學以明善也冝矣曰勇曰剛曰信直又皆子路氣質之偏故夫子特告之】 ○子曰小子何莫學夫詩【夫音扶】 小子弟子也 詩可以興 感發志意【語録曰須是反復讀使書與心相乳入自然有感發處○輔氏曰詩所以吟咏情性故可以感人之志意志謂心之所之意謂心之發動處也】 可以觀 考見得失【黄氏曰興羣怨皆指學詩者而言觀則似指詩而言謂可考詩人之得失也然以爲觀己得失亦可通下文旣有多識爲此以識彼則此觀爲觀己然後四語皆一意也○輔氏曰詩所以形四方之風言天下之事冇古今治亂之變人情物理之微故可以觀所謂考見得失者合於理則爲得悖於理則爲失也】 可以羣 和而不流【輔氏曰羣居之道雖止於和和而無節以至於流則又失己詩之言雖發乎情性而温厚和平然止乎禮義而未嘗流失故可以羣】 可以怨 怨而不怒【輔氏曰怨者人情所不免當怨而不怨則失之疏怨而至於怒則又失之過而或至於傷物凡詩之所譏刺者固不免於怨然亦止乎禮義而不失其温厚和平之意故可以怨程子所謂小弁擊鼔皆怨而各當乎理者是也】 邇之事父逺之事君 人倫之道詩無不備二者舉重而言【輔氏曰父子君臣兄弟夫婦朋友之道詩固備矣五者之中君臣父子又其重者故特舉而言之其曰邇曰逺則所包者間矣】 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 其緒餘又足以資多識○學詩之法此章盡之讀是經者所冝盡心也【輔氏曰論語之論及詩者多矣而惟此章爲備反覆周悉無一或遺學詩者不可以不盡心於此茍於此而盡心焉則有以感發其志意而爲善不懈有以考見其得失而於事無惑和而不流則得羣居之道怨而不怒則盡人情之微以至邇之事父逺之事君則於人倫之際各盡其道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則可以爲博物洽聞之君子】 ○子謂伯魚曰女爲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爲周南召南其猶正牆面而立也與【女音汝與平聲】 爲猶學也周南召南詩首篇名【或問二南何以爲詩之首篇曰周南之詩言文王后妃閨門之化召南之詩言諸侯之國夫人大夫妻被文王后妃之化而成德之事蓋文王治岐而化行於江漢之域自北而南故其樂章以南名之蓋詩之正風也】所言皆修身齊家之事【輔氏曰二南之詩於文王齊家之事則見之矣至於修身之事則未嘗及也今乃謂所言皆修身齊家之事者何也曰身者家之本也聖人之化未有不本於身者文王之化自内及外如此則其修身之事固在其中矣】正牆面而立言即其至近之地而一物無所見一歩不可行【語録曰問若不修身齊家則自然推不去是一步不可行也如何是一物無所見曰自家一身一家已自都理㑹不得況其逺者乎問此可見知與行相須之義否曰然】 ○子曰禮云禮云玉帛云乎哉樂云樂云鐘鼔云乎哉敬而將之以玉帛則爲禮和而發之以鐘鼔則爲樂遺其本而專事其末則豈禮樂之謂哉【輔氏曰敬者在中之禮禮之本也玉帛則禮之器所以將吾敬而播之於外者也禮之末也和者在中之樂樂之本也鐘鼔則樂之器所以發吾和而播之於外者也樂之末也本末具舉内外兼備夫然後可謂禮樂之全茍惟專務其本而不事於末固爲不可至於徒事其末而反遺其本則又豈所謂禮樂者哉云乎哉者猶言此不得謂之禮樂也○胡氏曰玉帛五玉三帛禮文之重者也鍾金聲鼓革聲樂器之大者也非玉帛無以爲禮非鐘鼔無以爲樂然禮樂有本有末玉帛鐘鼔末也禮之本在於敬假玉帛以將之樂之本在於和假鐘鼔以發之周末文滅其質但以玉帛爲禮鐘鼔爲樂】○程子曰禮只是一箇序樂只是一箇和只此兩字含蓄多少義理天下無一物無禮樂且如置此兩椅一不正便是無序無序便乖便不和又如盜賊至爲不道然亦有禮樂蓋必有緫屬必相聽順乃能爲盜不然則叛亂無統不能一日相聚而爲盜也禮樂無處無之學者須要識得【黄氏曰程子集註之言樂則同主於和至於言禮則集註主於敬程子主於序二說之不同何也曰不但敬與序之不同雖言和則同而所以爲和亦不同也集註之敬與和主人心而言也程子之序與和主事理而言也然有人心之敬與和則見於事理者始有序而和矣○輔氏曰禮樂之本雖細微之事凶惡之人一皆有之蓋不特見於玉帛鐘鼔之間要之只是箇序與和底道理而已人能識得此箇禮樂則知天下無一物無禮樂隨處體㑹隨處受用然其實不出序與和二字也○胡氏曰程子欲人知禮樂之理無所不在然學者紀録雜以方言至於盜賊亦有禮樂姑借其近且粗者極言之非眞所謂禮樂也然序和二字尤親切又見禮爲樂之本也○愚謂朱子以敬與和言是就心上說程子以序與和言是就事上說二說相須其義始備】 ○子曰色厲而内荏譬諸小人其猶穿窬之盜也與【荏而審反與平聲】 厲威嚴也荏柔弱也小人細民也穿穿壁窬踰牆言其無實盜名而常畏人知也【語録曰爲他意在要瞞人故其心常怕人知如做賊然】 ○子曰郷原德之賊也 郷者鄙俗之意【黄氏曰郷之得名本以鄙俗爲言也故曰我猶未免爲郷人也亦猶都鄙之稱都之爲言美矣鄙之爲言俗也然則郷者亦鄙之類歟】原與愿同荀子原慤註讀作愿是也【輔氏曰原若如字讀則無義故依荀子讀作愿愿有謹信之意】郷原郷人之愿者也蓋其同流合汙以媚於世故在郷人之中獨以愿稱【黄氏曰其稱原人而必加之以鄉者以見其鄙俗非公論之所在故是非錯繆而稱之以爲愿也○輔氏曰其同流合汗不敢少異於人而又居之似忠信故在郷人之中獨以愿稱也】夫子以其似德非德而反亂乎德故以爲德之賊而深惡之【黃氏曰德者務合乎理者也郷原求媚於世則不必皆合乎理而委曲遷就似乎理而實非理使人之爲善者莫知平理之正是天下之正理反爲郷原所害也如廉潔理之正也郷原不欲爲廉潔以異俗故亦同乎汙俗而外爲說以自蓋使人視之似廉潔然實非廉㓗而反以害廉潔之正也故貪夫不足以害夫廉似廉者乃所以害夫廉夫子所以深惡之也○胡氏曰賊害也】詳見孟子末篇 ○子曰道聽而塗說德之棄也 雖聞善言不爲己有是自棄其德也【輔氏曰聞一善則當畜之於己以成就其德此學問自修之道也若是方聽道塗之說而復以道塗言之務以恱人而不知爲己則是自棄其德矣○胡氏曰徳之棄與上章德之賊文勢相類彼似德而亂德故云徳之賊此可以進德而不進故云德之棄】○王氏曰君子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德道聽塗說則棄之矣【輔氏曰王氏引大畜之象以解此甚爲的當但於道聽塗說少分别耳其意似以四字爲一意只是箇輕聽易說而已】 子曰鄙夫可與事君也與哉【與平聲】 鄙夫庸惡陋劣之稱【輔氏曰庸謂凡常惡只是惡陋謂猥瑣劣謂昏弱四者皆鄙也】 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旣得之患失之 何氏曰患得之謂患不能得之【胡氏曰蓋如有周不顯帝命不時語急而文省耳】 茍患失之無所不至矣 小則吮癰䑛痔大則弑父與君皆生於患失而已【輔氏曰此解無所不至矣一句甚當夫患得患失則惟利欲是徇而不復顧理義之所在矣其可與之事君也哉然其患得也則求以得之而已雖行險徼幸乗間抵隙然其惡猶有底止也至於患失則無不至矣小則吮癰䑛痔不惜身命大則弑父與君禍及國家】○胡氏曰許昌靳裁之有言曰士之品大槩有三志於道德者功名不足以累其心志於功名者富貴不足以累其心志於富貴而已者則亦無所不至矣志於富貴即孔子所謂鄙夫也【輔氏曰志於道徳則功名不必外求而得其或終無所成則亦全吾道德而已矣在我亦何所損哉若夫志於功名則其心已是謀利計功了幸而得之則已矣不然則行險徼幸枉尺直尋殆將不能免志於富貴則患得患失終必至於無所不至矣其爲庸惡陋劣之態亦可想而見也○胡氏曰靳氏三品之說本非此章正意然能推見鄙夫之所以若此志於道德聖賢之徒也志於功名豪傑之士也志於富貴即鄙夫也聖賢非不事功名也可爲則爲不得爲則不爲不害於道德也豪傑非惡富貴也視功名爲重則富貴爲輕也鄙夫則富貴之外它無所志故得失之爲患至於如此】 ○子曰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 氣失其平則爲疾故氣稟之偏者亦謂之疾【輔氏曰氣稟之偏亦謂之疾此以德言之也人身之氣常平和則安寧一失其平則爲疾矣人之德氣稟得中則爲善一失之偏則亦爲疾矣】昔所謂疾今亦無之傷俗之益衰也【輔氏曰古今氣數固有箇大盛衰而一代一世又各自有小盛衰此之所言蓋兼舉之】 古之狂也肆今之狂也蕩古之矜也廉今之矜也忿戾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詐而已矣 狂者志願太髙肆謂不拘小節蕩則踰大閑矣矜者持守太嚴廉謂稜角陗厲【語録曰廉是側邊廉隅這只是那分處所謂廉者爲是分得那義利去處譬如物之側稜兩下分去】忿戾則至於爭矣愚者暗昧不明直謂徑行自遂詐則挾私妄作矣○范氏曰末世滋僞豈惟賢者不如古哉民性之蔽亦與古人異矣【愚謂論語中說古今處皆是歎今之不如古】 ○子曰巧言令色鮮矣仁 重出 ○子曰惡紫之奪朱也惡鄭聲之亂雅樂也惡利口之覆邦家者【惡去聲覆芳服反】 朱正色紫間色【陳氏曰朱是南方正火色赤紫是北方間水克火赤黒色似朱而非朱】雅正也利口捷給覆傾敗也【輔氏曰利○之可惡雖堯舜之聖猶自長之凡天地之間是非賢不肖一切變亂而移易之且其持之有故其言若有理人君一或信之則其危亡蓋有不覺其然而然者自古以來國家之傾敗皆可覆也】○范氏曰天下之理正而勝者常少不正而勝者常多聖人所以惡之也利口之人以是爲非以非爲是以賢爲不肖以不肖爲賢人君茍恱而信之則國家之覆也不難矣【輔氏曰氣數難得相值時節難得常好故邪正相乗之際而正常屈於邪疑似之間毎惡其雜亂而致詳焉此亦賛天地之一端也】 ○子曰予欲無言 學者多以言語觀聖人而不察其天理流行之實有不待言而著者是以徒得其言而不得其所以言故夫子發此以警之【輔氏曰此亦有兩意一是天理流行之實凡動靜語黙皆是初不待言而著學者惟不察乎此而但以言語觀聖人是以徒得其言而不得其所以言故夫子發此以警之一是以言而敎人固聖人之本心因言以進道亦學者之當務但學者心粗氣暴其於聖人之言領略之意常多而體察之意常少是以徒得其言而不得其所以言故夫子發此以警之】 子貢曰子如不言則小子何述焉 子貢正以言語觀聖人者故疑而問之【輔氏曰觀子貢之說則可見矣然此語必須在未聞性與天道之前也】 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四時行百物生莫非天理發見流行之實不待言而可見聖人一動一靜莫非妙道精義之發亦天而已豈待言而顯哉【輔氏曰百物生是天理之發見也四時行是天理之流行也又發見則自其初而言之流行則併舉其終也妙道則言其體也精義則言其用也靜而涵動動不離靜自然而然莫知其所以然故謂之精義夫子但言天之理更不及己之事則天人一貫而天即己巳即天矣此所謂聖人之言也】此亦開示子貢之切惜乎其終不喻也○程子曰孔子之道譬如日星之明猶患門人未能盡曉故曰予欲無言若顔子則便黙識其他則未免疑問故曰小子何述又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則可謂至明白矣愚案此與前篇無隱之意相發學者詳之【輔氏曰前篇所謂吾無隱乎爾吾無行而不與二三子而已未及夫隠之事實也今舉四時行百物生則夫無隱與無行而不與二三子者益更明白○蔡氏曰集註以此章與前篇無隱之意相發蓋四時行百物生莫非天理發見流行之實正所以發夫子之無隱也學者玩此而有得焉不惟見聖人一動一靜純乎天理之妙不待言而顯便當反之於踐履事為之實俛焉孳孳庶幾有得乎希聖希天之事更玩四時行百物生尤見其體用一原隂陽之理運行不息而萬物各遂其生之妙聖人亦天而已】 ○孺悲欲見孔子孔子辭以疾將命者出户取瑟而歌使之聞之 孺悲魯人嘗學士喪禮於孔子【胡氏曰禮記恤由之喪魯哀公使孺悲之孔子學士喪禮】當是時必有以得罪者故辭以疾而又使知其非疾以警敎之也【輔氏曰聖人之門來者不拒儻非有故未有卻之如此其峻者然其所以得罪之事不可知矣辭之以疾者義不當見也歌瑟使聞者仁不容絶也夫子於此仁義並行而不悖然其愛人之心則終無己也】程子曰此孟子所謂不屑之敎誨所以深敎之也【胡氏曰聖人無疾而託以疾則雖庸人亦能自省其所以見絶之由是不屑之敎誨也】 ○宰我問三年之喪期已久矣【期音基下同】 期周年也 君子三年不爲禮禮必壞三年不爲樂樂必崩 恐居喪不習而崩壞也【輔氏曰此述宰我之意也然禮樂自事親從兄而出不能三年之喪則禮樂之本蹙矣宰我慮其崩壞而急急於玉帛鐘鼔之間則亦不知務甚矣】 舊榖旣没新榖旣升鑚燧改火期可已矣【鑚祖官反】 没盡也升登也燧取火之木也改火春取榆柳之火夏取棗杏之火夏季取桑柘之火秋取柞楢之火冬取槐檀之火亦一年而周也【愚謂榆柳青棗杏赤桑柘黃柞楢白槐檀黒各隨其時之方色取之周禮司爟掌行火之政令四時變國火正此謂也】已止也言期年則天運一周時物皆變喪至此可止矣【輔氏曰此亦述宰我之意也然天運固一周矣時物固皆變矣而吾心哀怛之實自有不能己者又可因彼而廢此乎】尹氏曰短喪之說下愚且恥言之宰我親學聖人之門而以是爲問者有所疑於心而不敢強焉爾【輔氏曰尹氏說固忠厚然宰我之失亦自在但其致問之時猶出於情實較之後世匿情行詐而口不相副者則猶爲無隱耳】 子曰食夫稻衣夫錦於女安乎曰安【夫音扶下同衣去聲女音汝下同】禮父母之喪旣殯食粥麤衰旣葬疏食水飲受以成布【語録曰成布是稍細成布初來未成布也八十縷爲一升古尺一幅只闊二尺二寸筭來斬衰三升如今網一般又如今漆布一般所以爲未成布也】期而小祥始食菜果練冠縓縁【語録曰縓今淺絳色小祥以縓爲縁看古人小祥源縁者一入為縓禮有四入之說亦是漸漸加深色耳然古人亦不專把素色為凶蓋古人常用皮升皮弁純白自今言之則爲大凶矣】要絰不除無食稻衣錦之理夫子欲宰我反求諸心自得其所以不忍者故問之以此而宰我不察也【輔氏曰宰我二說皆是其所執而欲以短喪者然未嘗反其心哀怛之實自有不能己者故夫子但以食稻衣錦於女安乎問之此蓋欲其反諸心以求其不忍之實也】 女安則爲之夫君子之居喪食旨不甘聞樂不樂居處不安故不爲也今女安則爲之【樂上如字下音洛】 此夫子之言也旨亦甘也初言女安則爲之絶之之辭又發其不忍之端以警其不察而再言女安則爲之以深責之【輔氏曰宰我蔽執之深雖聞夫子之言而不察其所以言之意不反諸心以求其不忍之實而遽以曰安爲答則其不仁甚矣故夫子又言凡君子之居喪食旨不甘故不食聞樂不樂故不聞居處不安故不處皆自然而然以發其本心不忍之端以警其不察然後復言女安則爲之以深責之也】 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也予也有三年之愛於其父母乎 宰我旣出夫子懼其眞以爲可安而遂行之故深探其本而斥之言由其不仁故愛親之薄如此也【輔氏曰孝者爲仁之本於此而閼絶之使不行則人之道息矣且夫宰我之所謂安者使其不求諸心隨口而言則固己爲不仁矣若其心誠以爲安則其不仁又甚焉此所以見其出而深探其本以斥之言由其不仁故愛親之薄如此也】懷抱也又言君子所以不忍於親而喪必三年之故使之聞之或能反求而終得其本心也【輔氏曰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此君子所以不忍於親而喪必三年之故自天子達於庶人而爲天下之通喪也至於使之聞之或能反求而終得其本心則聖人之仁也始也問以食稻衣錦於女安乎所以使宰我反求諸心自得其所以不忍及宰我不察則又言君子居喪之禮皆出於自然以發其不忍於親而喪必三年之故使之聞之尚庶幾其能反求而得其本心不至於終迷而不反也然則聖人之心所以愛人無己者於此亦可得而見矣】○范氏曰喪雖止於三年然賢者之情則無窮也特以聖人爲之中制而不敢過故必俯而就之非以三年之喪爲足以報其親也所謂三年而後免於父母之懷特以責宰我之無恩欲其有以跂而及之爾【輔氏曰范氏發明非以三年之喪爲足以報其親之說尤爲忠厚所謂喪三年以爲極亡則弗之忘矣者是也至於聖人旣於此爲之中制則賢者必當俯而就不肖者必當跂而及夫如是然後其說始圎而宰我之失夫子之意始皆坦然明白矣】 ○子曰飽食終日無所用心難矣哉不有博弈者乎爲之猶賢乎己 博局戲也弈圍碁也已止也李氏曰聖人非敎人博弈也所以甚言無所用心之不可爾【文集曰此非是啓博弈之端然聖人乃假此以甚彼之辭】 ○子路曰君子尚勇乎子曰君子義以爲上君子有勇而無義爲亂小人有勇而無義爲盜 尚上之也君子爲亂小人爲盜皆以位而言者也尹氏曰義以爲尚則其勇也大矣子路好勇故夫子以此救其失也【輔氏曰尚義而勇義理之勇也勇而無義血氣之勇也唯血氣所使而不以義理制之則其爲害隨所居而爲大小故在上則逆理犯上而爲亂在下則肆欲陵上而爲盜子路好勇故夫子以是告之】胡氏曰疑此子路初見孔子時問答也【輔氏曰詳味其言尚有自負其勇之意而始疑聖門之或不以勇爲尚耳若子路後來進徳地位煞髙必不復以此爲問也】 ○子貢曰君子亦有惡乎子曰有惡惡稱人之惡者惡居下流而訕上者惡勇而無禮者惡果敢而窒者【惡夫聲下同惟惡者之惡如字訕所諫反】 訕謗毁也窒不通也稱人惡則無仁厚之意下訕上則無忠敬之心勇無禮則爲亂果而窒則妄作故夫子惡之 曰賜也亦有惡乎惡徼以爲知者惡不孫以爲勇者惡訐以爲直者【徼古堯反知孫並去聲訐居謁反】 惡徼以下子貢之言也徼伺察也訐謂攻發人之隂私○楊氏曰仁者無不愛則君子疑若無惡矣子貢之有是心也故問焉以質其是非侯氏曰聖賢之所惡如此所謂唯仁者能惡人也【輔氏曰楊氏說得子貢所以發問之意出侯氏說得聖賢不能無惡要當於理之意明然夫子因子貢之問而又以賜也亦有惡乎發之使之得以盡其說又見聖人氣象從容誠意審密有以盡人之情如此】 ○子曰唯女子與小人爲難養也近之則不孫逺之則怨【近孫逺並去聲】 此小人亦謂僕下人也【或問何以知其爲僕下人曰若爲惡之小人則君子逺之惟恐不嚴怨亦非所恤矣】君子之於臣妾莊以涖之慈以畜之則無二者之患矣【輔氏曰此正所謂不近不逺之間道理也夫小人女子雖有難養之情在君子則有善養之道莊以涖之則有以銷其不孫之心慈以畜之則有以弭其多怨之意】 ○子曰年四十而見惡焉其終也已【惡去聲】 四十成德之時見惡於人則止於此而已勉人及時遷善改過也蘇氏曰此亦有爲而言不知其爲誰也【輔氏曰聖人之言特限於四十則可知矣】 微子第十八 此篇多記聖賢之出處凡十一章 微子去之箕子爲之奴比干諫而死 微箕二國名【胡氏曰皆圻内國名】子爵也微子紂庶兄箕子比干紂諸父微子見紂無道去之以存宗祀箕子比干皆諫紂殺比干囚箕子以爲奴箕子因佯狂而受辱 孔子曰殷有三仁焉 三人之行不同而同出於至誠惻怛之意【語録曰問微子之去欲存宗祀比干之死欲紂改行可見其至誠惻怛處不知箕子至誠惻怛何以見曰箕子比干都是一様心箕子偶然不衝著紂之怨不殺他然見比干恁地死若更死諫無益於國徒使人君有殺諫臣之名他處此最難微子去却易比干一向諫死又却索性箕子在半上落下最是難處被他監繫在那裏不免佯狂所以易中特說箕子之明夷可見其難處】故不咈乎愛之理而有以全其心之德也【輔氏曰愛之理此分言之心也仁之德此專言之仁也不咈乎愛之理指惻怛而言也有以全其心之德指至誠而言也○蔡氏曰比干之死非沽名也箕子之生非懼禍也微子之去非要利以忌君也此可見其同出於至誠惻怛之意比干以諫死猶庶幾感悟乎紂之心箕子佯狂爲奴意其猶有規諫之意微子抱祭器而去蓋不忍坐視其宗祀之絶此可見不咈乎愛之理三子之去就死生其志不在乎一身而惟在乎愛君憂國此可見有以全其心之德】楊氏曰此三人者各得其本心故同謂之仁【愚謂三人之事雖不同而各得其本心則同故同謂之仁仁則本心之全德也】 ○柳下惠爲士師三黜人曰子未可以去乎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三去聲焉於䖍反】 士師獄官黜退也柳下惠三黜不去而其辭氣雍容如此可謂和矣然其不能枉道之意則有確乎其不可拔者是則所謂必以其道而不自失焉者也【或問柳下惠仕而屢黜黜而復仕至於三黜而又不去焉何也曰進不隱賢必以其道不以三公易其介所以屢黜而至於三降志辱身援而止之而止雖袒裼裸程於我側不以爲凂所以黜而復仕旣三黜而遂不去也或曰惠知直道之必黜而不去然則其將枉道以事人乎曰不然也惠之意若曰我但能直道事人則固不必去魯而適他國矣其言泛然若無所指蓋和者之氣象如此而其道則固自信其不能枉道而事人矣是以三黜之後雖不屑去然亦意其遂不復仕故孔子得以列之於逸民之目】胡氏曰此必有孔子斷之之言而亡之矣【輔氏曰以前章例之而知之也】 ○齊景公待孔子曰若季氏則吾不能以季孟之間待之曰吾老矣不能用也孔子行 魯三卿季氏最貴孟氏爲下卿孔子去之事見世家然此言必非面語孔子蓋自以告其臣而孔子聞之爾【輔氏曰景公之言雖實而失於率易聖人德盛道尊見者必加敬而盡禮況景公素知聖人者必不敢以是言而面凟之所謂自以告其臣而孔子聞之之說當矣】○程子曰季氏強臣君待之之禮極隆然非所以待孔子也以季孟之間待之則禮亦至矣然復曰吾老矣不能用也故孔子去之蓋不繫待之輕重特以不用而去爾【愚謂茍以利心觀則必以爲聖人之去有繫乎待之輕重也故特釋之】 ○齊人歸女樂季桓子受之三日不朝孔子行【歸如字或作饋朝音潮】 季桓子魯大夫名斯案史記定公十四年孔子爲魯司寇攝行相事齊人懼歸女樂以沮之尹氏曰受女樂而怠於政事如此其簡賢棄禮不足與有爲可知矣夫子所以行也所謂見幾而作不俟終日者與【或問史記載孔子之去魯也有彼婦之口可以出走之歌今尹氏直以爲知魯之君相無敬賢之心而去何邪曰齊人之謀固欲以是沮孔子矣蓋欲以女子爲間於魯之君相使之先有以熒惑其耳目感移其心志遂乗間而進說以沮敗其所爲甚則或遂中以不測之禍而不慮孔子之覺之早去之速也然孔子之覺之也直以其無敬賢之心知其不足與有爲耳而其禍之將至者則固亦不外乎此也尹氏之言不及其他其有得於孔子之初心與】○范氏曰此篇記仁賢之出處而折中以聖人之行所以明中庸之道也【輔氏曰仁謂三仁賢謂柳下惠及下章隱逸之人皆是也夫子於齊於魯非不欲仕也亦未嘗必於仕也但可仕則仕可止則止此所以爲中庸之道也三仁柳下惠則庶幾矣接輿以下則皆未免於偏也】 ○楚狂接輿歌而過孔子曰鳯兮鳯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己而已而今之從政者殆而接輿楚人佯狂辟世夫子時將適楚故接輿歌而過其車前也鳯有道則見無道則隱接輿以比孔子而譏其不能隱為徳衰也【輔氏曰鳯靈物也有道則見無道則隱鳯固然也至於無道而不隱則鳯之徳衰矣然以此論君子守身之常法則可至於聖人體道之大權則又不可以此例論也】來者可追言及今尚可隱去已止也而語助辭殆危也接輿蓋知尊孔子而趨不同者也【輔氏曰觀接輿之言既比之以鳯而又疑其衰既幸其或止而又慮其殆語意慇懃諄複是誠知尊聖人者矣然其所趨則在於絶人逃世以逺害全身而已其與聖人之心蓋不啻如氷炭白黒之不同也○胡氏曰接輿之於孔子既比以鳯又議其衰既欲其己又懼其殆可謂知尊聖人矣然曰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則不知聖人無過之可悔無善之可遷是知尊聖人而未知聖人也其趨不同者有避世之心而無救世之意有堅守之操而無變通之學也】 孔子下欲與之言趨而避之不得與之言 孔子下車蓋欲告之以出處之意接輿自以為是故不欲聞而辟之也 ○長沮桀溺耦而耕孔子過之使子路問津焉【沮七餘反溺乃歴反】 二人隱者耦並耕也時孔子自楚反乎蔡津濟渡處 長沮曰夫執輿者為誰子路曰為孔丘曰是魯孔丘與曰是也曰是知津矣【夫音扶與平聲】 執輿執轡在車也蓋本子路御而執轡今下問津故夫子代之也知津言數周流自知津處 問於桀溺桀溺曰子爲誰曰爲仲由曰是魯孔丘之徒與對曰然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誰以易之且而與其從辟人之士也豈若從辟世之士哉耰而不輟【徒與之與平聲滔吐刀反辟去聲耰音憂】 滔滔流而不反之意以猶與也言天下皆亂將誰與變易之【輔氏曰桀溺之意以爲夫人有反之之意則夫子有易之之理今天下皆亂如水之流而不反則誰肯聽夫子之言行夫子之道而夫子亦安能有所變易其人也哉】而汝也辟人謂孔子辟世桀溺自謂【輔氏曰夫子嘗去魯適衛適楚以至微服而過宋以辟陽貨之難此又其辟人之實也故桀溺以夫子爲辟人至於桀溺之見則以爲天下皆滔滔而不反則世人無一不可辟者故絶人逃世以爲潔而自謂其能辟世】耰覆種也【胡氏曰孟子曰播種而耰之旣播布所種乃耰以覆之】亦不告以津處 子路行以告夫子憮然曰鳥獸不可與同羣吾非斯人之徒與而誰與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也【憮音武與如字】 憮然猶悵然惜其不喻己意也言所當與同羣者斯人而已豈可絶人逃世以爲潔哉天下若已平治則我無用變易之正爲天下無道故欲以道易之耳【輔氏曰天之生聖賢欲其平治天下者理之常也其或雖生聖賢而未欲平治天下者理之變也然旣曰聖賢則必以天地之常者爲心而其所以平治天下之道又備盡於己舉而措之易亂爲治易危爲安固必有自然之應而天果未欲平治天下也則亦安於理而已矣若天下旣已平治則亦何用聖人以易之哉】○程子曰聖人不敢有忘天下之心故其言如此也張子曰聖人之仁不以無道必天下而棄之也【愚謂程子之言切張子之言婉】 ○子路從而後遇丈人以杖荷蓧子路問曰子見夫子乎丈人曰四體不勤五榖不分孰爲夫子植其杖而芸【蓧徒弔反植音值】 丈人亦隱者蓧竹器分辨也五榖不分猶言不辨菽麥爾責其不事農業而從師逺遊也植立之也芸去草也 子路拱而立 知其隱者敬之也 止子路宿殺雞爲黍而食之見其二子焉【食音嗣見賢遍反】明日子路行以告子曰隱者也使子路反見之至則行矣 孔子使子路反見之蓋欲告之以君臣之義【輔氏曰夫子所以使子路反見之豈徒然哉必有以也而丈人絶人逃世藐然不復知有君臣之義則夫子之欲告之宜莫先於此也觀子路所述夫子之意則固可見矣】而丈人意子路必將復來故先去之以滅其跡亦接輿之意也 子路曰不仕無義長幼之節不可廢也君臣之義如之何其廢之欲潔其身而亂大倫君子之仕也行其義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長上聲】 子路述夫子之意如此【愚謂子路所言雖未可即以爲夫子之語然使之反見則必授以見之之意矣故知其述夫子之意無疑也】蓋丈人之接子路甚倨而子路益恭丈人因見其二子焉則於長幼之節固知其不可廢矣故因其所明以曉之【輔氏曰丈人之接子路雖倨而子路益恭此固子路學力之所致丈人因見其二子蓋因子路之敬長有以感發其心而知長幼之節不可廢耳夫長幼之節君臣之義皆天叙之典人之所不能無也丈人知長幼之節不可廢而不知君臣之義不可廢是其心必有蔽故一得一失或明或暗而不自知其然也聖人於此因其所明而曉之】倫序也人之大倫有五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幼有序朋友有信是也仕所以行君臣之義故雖知道之不行而不可廢然謂之義則事之可否身之去就亦自有不可茍者是以雖不潔身以亂倫亦非忘義以徇禄也【或問知道之不行矣而徒仕可乎曰仕所以行義也義則有可不可矣義合而從則道固不患於不行不合而去則道雖不行而義亦未嘗廢也是以君子雖知道之不行而未嘗不仕然亦未嘗懷私徇禄而茍一時之安也由此觀之道義之未嘗相離也亦可見矣○語録曰問仕所以行君臣之義又云亦非忘義徇禄此義字似有兩意曰只是一意纔說義便是緫去就都說道合則從不合則去即此是義非但只說要出仕爲義然合則從不合則去唯是出仕方見得不仕無義纔說不仕便都無了這義聖人憂世之心固是急欲得君行道到得靈公問陳明日遂行景公以季孟之間待之曰吾老矣不能用也孔子行季桓子受女樂孔子行無一而非義○又曰舊時人說此叚只說道合出仕纔仕便是義殊不知所謂仕不是埋頭一向只要仕如孟子說所就三所去三與孔子有見行可之仕有際可之仕有公養之仕雖是未嘗不欲仕亦未嘗不顧其義之如何○輔氏曰君臣之義雖本乎天而具乎我者也道雖存乎我而其行止則繫平天者也具乎我者不可廢而繫乎天者則非敢必也故孔子雖卒老于行而終不敢深藏固閉以自潔而廢君臣之義然義之爲言冝也旣曰義則事便有去就可則就之否則去之固有截然不可移易者故聖人之法君子之行旣不可以潔身而亂倫如隱者之爲亦不可以忘義而徇禄如世俗之仕者也】福州有國初時寫本路下有反子二字以此爲子路反而夫子言之也未知是否○范氏曰隱者爲髙故往而不反仕者爲通故溺而不止不與鳥獸同羣則決性命之情以饕富貴此二者皆惑也是以依乎中庸者爲難惟聖人不廢君臣之義而必以其正所以或出或處而終不離於道也【輔氏曰范氏言隱與仕者之弊詳且盡矣與鳥獸同羣隱者之弊也決性命之情以饕富貴此語出莊子謂決絶其在我性命之情而不顧而唯在外之富貴是貪是欲者也世之人茍不知學則不陷乎此必溺乎彼夫然後知依乎中庸者爲難也惟聖人之心渾是義理故旣不廢君臣之義而必以其正所以仕止久速無可無不可而終不離於中庸之道也夫所謂依乎中庸之難者蓋非義精仁熟周旋中禮而無一豪人欲之私者不能也】 ○逸民伯夷叔齊虞仲夷逸朱張柳下惠少連【少去聲下同】逸遺逸民者無位之稱虞仲即仲雍與大伯同竄荆蠻者夷逸朱張不見經傳少連東夷人 子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齊與【與平聲】謂柳下惠少連降志辱身矣言中倫行中慮其斯而已矣【行去聲下同】柳下惠事見上倫義理之次第也慮思慮也中慮言有意義合人心【輔氏曰慮對倫而言倫是義理之次第則慮亦人之正思慮也言中倫謂所言有得乎義理之次第行中慮謂所行犂然有當於人心也即義理所在也所謂有意義合人心者其味深矣人心乃人之公心也諸說多以爲中我之思慮者誤矣】少連事不可考然記稱其善居喪三日不怠三月不解朞悲哀三年憂則行之中慮亦可見矣 謂虞仲夷逸隱居放言身中清廢中權 仲雍居呉斷髪文身裸以爲飾隱居獨善合乎道之清放言自廢合乎道之權【輔氏曰遁處勾呉以獨善其身此所以合乎道之清清即伯夷之清也放言以自示其不可用此所以合乎道之權放言事雖無所考然觀其斷髪文身之爲則放言自廢固冝有之矣】 我則異於是無可無不可 孟子曰孔子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所謂無可無不可也【輔氏曰孟子只言無不可而已不言無可也然反而觀之則爲可矣知可仕而仕則是無不可也不可仕而不仕則是無可也要之七人者皆是有可有不可之人故其制行各異孔子則無可無不可唯其時與義而已】○謝氏曰七人隱遯不汙則同其立心造行則異伯夷叔齊天子不得臣諸侯不得友蓋已遯世離羣矣下聖人一等此其最髙與柳下惠少連雖降志而不枉己雖辱身而不求合其心有不屑也故言能中倫行能中慮虞仲夷逸隱居放言則言不合先王之法者多矣然清而不汙也權而適冝也與方外之士害義傷敎而亂大倫者殊科是以均謂之逸民【輔氏曰遯世離羣皆乾卦文言之辭然遯世無悶固聖人事至於離羣二字則似乎未善今并言之者但取二字以足遯世爲句耳不取其義也伯夷惟於清之一德極於聖耳他固有未盡也故曰下聖人一等然視數子之性行則固爲髙矣隱居雖非君子庸行然身中乎清而不汙而已去伯夷之清則有逕庭矣故言雖不合先王之法然自廢則中乎權而得冝權而得冝則權不失正也方外之士蓋接輿沮溺丈人之徒然此兩言實出莊子所謂逰方之外不可拘於禮法也故其弊必至於害君臣之義傷先王之敎而賊亂人之大倫也】尹氏曰七人各守其一節孔子則無可無不可此所以常適其可而異於逸民之徒也揚雄曰觀乎聖人則見賢人是以孟子語夷惠亦必以孔子斷之 ○大師摰適齊【大音泰】 大師魯樂官之長摰其名也 亞飯干適楚三飯繚適蔡四飯缺適秦【飯扶晚反繚音了】亞飯以下以樂侑食之官【或問何以知爲侑食之官也曰白虎通曰王者平旦食晝食晡食莫食凡四飯諸侯三飯大夫再飯故魯之樂官自亞飯以下蓋三飯也】干繚缺皆名也 鼔方叔入於河 鼔擊鼔者方叔名河河内 播鼗武入於漢【鼗徒刀反】 播摇也鼗小鼓兩旁有耳持其柄而摇之則旁耳還自擊武名也漢漢中 少師陽擊磬襄入於海【少去聲】 少師樂官之佐陽襄二人名襄即孔子所從學琴者海海島也○此記賢人之隱遁以附前章【輔氏曰自大師而下皆傷時之衰禮樂僭妄去而辟亂者故以記逸民之後】然未必夫子之言也【輔氏曰以章首皆無子曰二字故知之】末章放此張子曰周衰樂廢夫子自衛反魯一嘗治之其後伶人賤工識樂之正及魯益衰三桓僭妄自大師以下皆知散之四方逾河蹈海以去亂聖人俄頃之助功化如此如有用我期月而可豈虚語哉【輔氏曰張子以爲記者及此必有所謂故推言如此】 ○周公謂魯公曰君子不施其親不使大臣怨乎不以故舊無大故則不棄也無求備於一人 施陸氏本作弛【詩紙反】福本同【或問施之爲弛曰陸氏釋文云爾而呉氏考開元五經文字亦作弛是唐本初未嘗誤也然孔說已訓爲易則漢本已作施而讀如衛綰傳之施易者耳此不可曉然作弛者於義爲得】○魯公周公子伯禽也弛遺棄也以用也大臣非其人則去之在其位則不可不用大故謂惡逆李氏曰四者皆君子之事忠厚之至也【輔氏曰四者皆君國子民之事○胡氏曰不弛其親親親也不使大臣怨不以任賢也故舊無大故不棄敬故也無求備於一人用才也親親而不遺任賢而不貳敬故而不忘用才而不苛皆忠厚之意】○胡氏曰此伯禽受封之國周公訓戒之辭魯人傳誦久而不忘也其或夫子嘗與門弟子言之歟 ○周有八士伯達伯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隨季騧【騧烏反】 或曰成王時人或曰宣王時人蓋一母四乳而生八子也【輔氏曰謂母孕乳而二人也古者以伯仲叔季爲長少之次如仲孫叔孫之類今重複命名故意其四乳也】然不可考矣○張子曰記善人之多也○愚案此篇孔子於三仁逸民師摰八士旣皆稱賛而品列之於接輿沮溺丈人又毎有惓惓接引之意皆衰世之志也其所感者深矣在陳之嘆蓋亦如此三仁則無間然矣其餘數君子者亦皆一世之髙士若使得聞聖人之道以裁其所過而勉其所不及則其所立豈止於此而已哉【黃氏曰接輿沮溺丈人此四子者若律以聖人之中道則誠不爲無病然味其言觀其容止以想見其爲人其清風髙節猶使人起敬起慕恨不得識其面而端拜之彼於聖人猶有所不滿於心如此則其視世之貪利慕禄而不知止者眞不啻若犬彘求欲爲之奴而不可得也是亦豈非當世之賢而特立者歟惟夫子然後可以議其不合於聖人之道未至於夫子者皆未可以妄議也貪利慕禄之徒求以自便其私亦借四子而詆之欲以見其不可以不仕多見其不知量也】論語纂疏卷九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纂疏卷十 宋 趙順孫 撰 朱子集註 子張第十九 此篇皆記弟子之言而子夏爲多子貢次之蓋孔門自顔子以下穎悟莫若子貢自曾子以下篤實無若子夏故特記之詳焉【輔氏曰詳考論語所載二子之言行可見然穎悟篤實皆以資質言也子貢穎悟之質固次於顔子子夏篤質之質固次於曾子矣而顔曾之學力又有非二子之所能及者蓋顔子之穎悟知之固徹而行之又至曾子之篤實行之固至而知之又徹至於子貢之行子夏之知則皆未能冇以充之而極其至也○胡氏曰以顔子之明睿則穎悟不足言以曾子之純誠則篤實不足言故但以稱子貢子夏也】凡二十五章 子張曰士見危致命見得思義祭思敬喪思哀其可已矣 致命謂委致其命猶言授命也【語録曰致命猶送這命與他不復爲我之有論語中致命字都是委致之致見危授命皆是此意授亦致字之意言將這命授與之也○眞氏曰義敬哀皆言思而致命獨不言思者蓋死生之際惟義是徇有不待思而決也】四者立身之大節一有不至則餘無足觀故言士能如此則庶乎其可矣【或問其可已矣與首篇可也之說曰可則同然曰可也則其語抑曰其可已矣則其語揚○黃氏曰四者立身之大節危人所畏也得人所欲也祭與喪人所忽也於此而各盡其道也是人之所難能者而獨能之也其可已矣若曰大莭旣得爲人之道可以無憾矣此與子夏竭力致身必謂之學之意同夫大節固所當盡然斷之以其可已矣則似失之快而不類乎聖人之言也集註以爲庶乎其可則固惡其言之大快然或問之意則又與集註不同讀者兩存之可也】 ○子張曰執德不信道不篤焉能爲有焉能爲亡【焉於䖍反亡讀無下同】 有所得而守之太狹則德孤【輔氏曰有所得謂德也守謂執也太狹謂不也德孤蓋用坤卦文言之辭言不能兼有衆徳而孑然固守一節者也以量言然量有氣量有德量此蓋兼氣與德而言者也德得諸己而居之不則輕喜易足有一善則自以爲天下莫已若矣】有所聞而信之不篤則道廢【輔氏曰有聞謂道也篤謂專而厚也道廢則猶言終亦必亡而已矣也道有所聞而信之不篤則亦或作或輟銳始怠終終亦必亡而已矣】焉能爲有亡猶言不足爲輕重【語録曰有此人亦不當得是有無此人亦不當得是無言皆不足爲輕重】 ○子夏之門人問交於子張子張曰子夏云何對曰子夏曰可者與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張曰異乎吾所聞君子尊賢而容衆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賢與於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賢與人將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賢與之與平聲】子夏之言廹狹【輔氏曰可者與之之言美矣若曰不可者拒之則傷亟過中而害義理之正矣迫則不寛狹則不廣】子張譏之是也但其所言亦有過髙之病【黃氏曰以能容人爲髙故有不拒人之言則其於善惡必有所不察】蓋大賢雖無所不容然大故亦所當絶不賢固不可以拒人然損友亦所當逺學者不可不察【輔氏曰必如是然後得義之中無掠虛務髙之意而有切於學者爲己之實】 ○子夏曰雖小道必有可觀者焉致逺恐泥是以君子不爲也【泥去聲】 小道如農圃醫卜之屬【或問小道爲農圃之屬曰小者對大之名正心修身以治人道之大者也專一家之業以治於人道之小者也然是皆用於世而不可無者其始固皆聖人之作而各有一物之理焉是以必有可觀也然能於此者或不能於彼而皆不可以達於君子之大道○黄氏曰聖人之道自修身而齊家治國平天下與夫參天地賛化育無適而不通也農圃醫卜之屬施之目前淺近不爲無益然求其聖人之道無所不通則不可也許行欲以並耕而治天下此孟子所以譏其相率而爲僞也或曰安知所謂小道者不指楊墨佛老之類而言邪曰小道合聖人之道而小者也異端者違聖人之道而異者也小者猶可以施之近異者則不可以頃刻而施也揚墨老佛之無父無君又何待致逺而後不通哉所謂正牆面而立跬歩而不可行者也】泥不通也○楊氏曰百家衆技猶耳目鼻口皆有所明而不能相通非無可觀也致逺則泥矣故君子不爲也 ○子夏曰日知其所亡月無忘其所能可謂好學也已矣【亡讀作無好去聲】 亡無也謂己之所未有○尹氏曰好學者日新而不失【黃氏曰求之敏則能日新守之篤則能不失進學之道無以復加於此矣】 ○子夏曰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仁在其中矣四者皆學問思辨之事耳未及乎力行而爲仁也然從事於此則心不外馳而所存自熟故曰仁在其中矣【語録曰此四者只是爲學功夫未是爲仁必如夫子所以語顔冉者乃正言爲仁耳然人能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則心不放逸天理可存故曰仁志其中○黃氏曰集註初本謂心不外馳而事皆有益後乃以所存自熟易之蓋初本以博篤切近爲心不外馳學志問思爲事皆有益其後易之者則專主於心之所存而言也若以學志問思有益於事而爲言乃是有所求而自得之不可以爲求此而得彼也以此見集註愈改而愈精也或曰何以言四者之專主於心之所存而言曰人惟無所用其心則其心放逸而不収學之博則此心常有所繫著而不放逸矣人惟所志茍簡而不堅也則其心泛濫而不一志之篤則此心常有定向而不泛濫矣問不切思不近則其所用心皆在吾身之外矣切問而近思則皆求其在己者而無復外馳之患矣人能盡此四者則雖學問思辨之事而自有以得夫操存涵養之效所以謂仁在其中矣○胡氏曰力行固所以爲仁然學問思辨皆所以求爲仁之方心存乎學問思辨則雖未見於行而已不外馳矣心不外馳則所存日熟是乃力行之本故曰仁在其中也○永嘉陳氏曰博而能篤切而又近如此學問儘鞭辟向裏心不外馳故言仁在其中蓋心存則仁便存指存心便喚做仁固不可但離了心外便何處求仁】○程子曰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何以言仁在其中矣學者要思得之了此便是徹上徹下之道【語録曰於是四者中見得箇仁底道理便是徹上徹下之道○又曰徹上徹下是這箇道理深說淺說都如此○永嘉陳氏曰徹上徹下謂下學中天理便在此無兩箇塗轍】又曰學不博則不能守約志不篤則不能力行切問近思在己者則仁在其中矣【輔氏曰必先盡乎博然後有以得其約而守之不然則寡聞淺見將何以識其約哉必先立其志則自然住不得須著去力行不然則若有若亡何能見於行哉不惟如此又見四者之中已具力行之意若能切問近思在己者則仁固在其中矣所謂切與近只是在己之事耳】又曰近思者以類而推【語録曰此語道得好不要跳越望逺亦不是縱横陡頓只是就這裏近傍那曉得處挨將去如這一件事理㑹得透了便又因這件事推去做那一件事知得亦是恁地如親親便推類去仁民仁民是親親之類仁民便推類去愛物愛物是仁民之類如刑于寡妻便推類去至于兄弟至于兄弟便推類去御于家邦如修身便推去齊家齊家便推去治國須是一步了又一步如升堦升第一級了便因第一級進到第二級又因第二級進到第三級只管恁地挨將去只管見易不見其難前面逺處只管近若第一級便要跳到第三級舉步闊了便費力只管見難只管見逺○又曰今人不曾以類而推蓋謂不曾先理㑹得一件却又理㑹一件若理㑹得一件逐件推將去相次亦不難須是劈初頭要理㑹直理㑹得分曉透徹且如煮物事合下便用慢火養却煮得頑了越不能得軟政如義理只理㑹得二三分便道只恁地得了却不知前面撞頭搕腦人心裏若是思索得到時遇事自不難須是將心來一如鏖戰一番見了行陳便自然向前得去如何不敎心經履這辛苦經一番便自知得許多道路方能透徹】蘇氏曰博學而志不篤則大而無成泛問逺思則勞而無功 ○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學以致其道肆謂官府造作之處致極也【文集曰致者極其所至也】工不居肆則遷於異物而業不精君子不學則奪於外誘而志不篤【黃氏曰居肆之與學二事若不相類然以下文成其事致其道以致訓極則成猶極也極猶成也事之與道欲至於成非用力之專不可也居肆如務學則心不外用而其業日廣此事與道之所以成也不然則皆將半塗而廢矣】尹氏曰學所以致其道也百工居肆必務成其事君子之於學可不知所務哉愚案二說相須其義始備【語録曰百工居肆方能做得事成不居肆則做事不成君子學便可以致其道不學則不能致其道然而居肆亦有不能成其事如閑坐打閧過日底學亦有不能致其道如學小道與夫中道而廢之類故後說云居肆必須務成其事學必須務致其道是皆各說得一邊故必二說相須而義始備也○輔氏曰由朱子之說則見君子之欲致道不可不由於學由尹氏之說則見君子之學必當務致乎道夫欲致道而不由學則心志爲外物所遷誘而不能專一固不足以致其道然學而不足以致道則其所學者又不過口耳之習耳欲致其道則必由學旣曰爲學則必務致道然後爲君子之事也○胡氏曰前說則重在居肆與爲學後說則重在成事與致道一主於用功一主於立志然知所以用功而志不立不可也知所以立志而功不精亦不可也故二說相須而備非如他章存兩說之比也】 ○子夏曰小人之過也必文【文去聲】 文飾之也小人憚於改過而不憚於自欺故必文以重其過【黃氏曰不能謹身而至於有過者過也不能改悔而文以爲欺又過也故曰重其過○胡氏曰憚於改過而不憚於自欺者以改悔爲難而自昧其本然之善心反不以爲難重其過者始焉不能審思而遂與理悖過矣而又飾之以爲欺是再過也】 ○子夏曰君子有三變望之儼然即之也温聽其言也厲 儼然者貌之莊温者色之和厲者辭之確【黃氏曰儼然手恭而足重温者心平而氣和厲者義精而辭確】○程子曰他人儼然則不温温則不厲惟孔子全之謝氏曰此非有意於變蓋並行而不相悖也如良玉温潤而栗然【輔氏曰謝氏發明得變字分曉所以足程子之說蓋他人所以儼然則不温温則不厲者皆冇意為之蓋道並行而不相悖也如良玉温潤而栗此喻甚切】 ○子夏曰君子信而後勞其民未信則以爲厲已也信而後諫未信則以爲謗已也 信謂誠意惻怛而人信之也【輔氏曰信謂上下交孚已雖有信而人或未之信猶未可謂之信也】厲猶病也事上使下皆必誠意交孚而後可以有爲【輔氏曰若上下未交孚則君之勞民所以安其生也而反以爲厲己也臣之諫君所以成其德也而反以爲謗己也如湯武之使民則可謂信而後勞之矣如伊傅之告君則可謂信而後諫之矣】 ○子夏曰大德不踰閑小德出入可也 大德小德猶言大節小節【胡氏曰書以細行對大德而言細行即小德之類故云猶大節小節蓋以其所闗有小大也父子君臣天婦長幼朋友之倫大德之所在也一動一靜一語一黙與凡應對進退之文小德之所在也】閑闌也所以止物之出入言人能先立乎其大者則小節雖或未盡合理亦無害也○呉氏曰此章之言不能無弊學者詳之【語録曰大節旣定小節有差亦所不免然呉氏謂此章不能無弊學者正不可自恕一以小差爲無害則於大節必將有枉尋而直尺者矣○黃氏曰子夏此語信有病矣然大德小德皆不踰閑者上也大德盡善而小德未純者猶其次也若夫拘拘於小亷曲謹而臨大節則顛倒錯亂者無可觀也矣子夏之言豈有激而云乎此又學者之不可不察○輔氏曰道理無空闕處亦無間斷時無大小精粗一有空闕間斷便是這裏欠少了更無塡補處是以君子之學戰戰兢兢無時不然直至死而已豈有大小久近之間邪子夏篤實次於曾子而有小節出入可也之論則是未免有自恕之意此所以不及曾子歟○胡氏曰觀人之道取大端而略小失猶可也若立心自處但曰謹其大者而小者不致意焉則併其大者失之矣】 ○子游曰子夏之門人小子當洒埽應對進退則可矣抑末也本之則無如之何【洒色賣反掃素報反】 子游譏子夏弟子於威儀容節之間則可矣然此小學之末耳推其本如大學正心誠意之事則無有 子夏聞之曰噫言游過矣君子之道孰先傳焉孰後倦焉譬諸草木區以别矣君子之道焉可誣也有始有卒者其惟聖人乎【别彼列反焉於䖍反】 倦如誨人不倦之倦區猶類也言君子之道非以其末爲先而傳之非以其本爲後而倦敎但學者所至自有淺深如草木之有大小其類固有别矣若不量其淺深不問其生熟而槩以髙且逺者強而語之則是誣之而已君子之道豈可如此【輔氏曰窮理之至知言之極則學者所得之淺深不啻白黒之易見故如草木之有大有小其類各不同而無不昭然在吾之目中然後循其次第等級而敎之若夫先傳後倦則君子無是心也但時其可而已至於言之未知知之未至不察學者淺深生熟之異而一槩以子游之所謂本者彊而語之則學者漫而聽之實不知其味勉而行之終不得其方則是誣之而已君子敎人之道豈有誣之之理】若夫始終本末一以貫之則惟聖人爲然【語録曰問聖人事是甚麽様子曰如云下學而上達當其下學便上達天理是也】豈可責之門人小子乎○程子曰君子敎人有序先傳以小者近者而後敎以大者逺者非先傳以近小而後不敎以逺大也【或問旣以爲理無大小而又以爲敎人有序何也曰無大小者理也有序者事也正以理無大小而無不在是以敎人者不可以不由其序而有所遺也蓋由其序則事之本末鉅細無不各得其理而理之無大小者莫不隨其所在而無所遺不由其序而舍近求逺處下窺髙則不惟其所妄意者不可得理之全體固已虧於切近細微之中矣此所以理無大小而敎人者尤欲必由其序也子游之說蓋失於此故不知理之無大小則以洒掃應對爲末而無本不知敎人之有序故於門人小子而欲直敎之精義入神之事以盡夫形而上者之全體也○語録曰此章將謂無本末無小大後來忽然思得乃知却是有本末小大然若不得程子說得君子敎人有序四五句也無縁看得出聖人有始有卒者不是自始做到終乃是合下便始終皆備洒掃應對精義入神便都在這裏了若學者便須從始做去方得聖人則不待如此做也○又曰理無大小無乎不在本末精粗皆要從頭做去不可揀擇此所謂敎人有序也非是謂洒掃應對便是精義入神更不用做其他事也○陳氏曰須是先從事其小者近者而後從事其逺者大者是謂循序漸進由末以逹本工夫不偏靠在一邊】又曰洒掃應對便是形而上者理無大小故也故君子只在謹獨【或問洒掃應對便是形而上者曰洒掃應對所以習夫形而下之事也精義入神所以究夫形而上之理也此其事之大小固不同矣然以理言則未嘗有大小之間而無不在也程子之言意蓋如此爾但方舉洒掃應對之一端未及乎精義入神之云者而通以理無大小結之故其詞若有所不足而意亦難明耳徐繹其緒而以是說通之則其詞備而意可得矣抑程子之意正謂理無大小故君子之學不可不由其序以盡夫小者近者而後可以進夫逺者大者故曰其要只在謹獨此甚言小之不可忽也而說者反以爲理無大小故學者即是小者而可以并舉其大則失之逺矣其曰便是云者亦曰不離乎是耳非即以此爲形而上者也○文集曰洒掃應對是事所以洒掃應對是理事即理理即事道散在萬事那箇不是若事上有豪髪蹉過則理上便有間斷欠闕故君子直是不放過只在謹獨但不知無盡時當如何耳謹獨須貫動靜做功夫始得○語録曰事有大小理却無大小合當理㑹處便用與他理㑹故君子只在謹獨不問大事小事精粗巨細盡用理㑹不可說箇是粗底事不理㑹只理㑹那精底旣是合當做底事便用做去又不可說洒掃應對便是精義入神洒掃應對只是粗底精義入神自是精底然道理却一般須是從粗底小底理㑹起方漸而至於精者大者或曰洒掃應對非道之全體只是道中之一節曰合起來便是道之全體非大底是全體小底不全體也○問此只是獨處少有不謹則形而上下便相間斷否曰亦是蓋不能謹獨只管理㑹大處小小底事便照管不到理無小大大處小處都是理小處不到理便不周匝○黄氏曰以易考之其曰形而上者蓋對形而下者而言形非有象之可見特因下文形而下者而爲文言器乃形而下而道則形而上也形而上謂超乎事物之表專指夫事物之理而言也洒掃應對事物至粗然其所以然者便是至精之理其曰理無大小者非以洒掃應對爲小形而上者爲大也蓋不但至大之事方有形而上之理雖至小之事亦有之矣故曰理無大小也】又曰聖人之道更無精粗從洒掃應對與精義入神貫通只一理雖洒掃應對只看所以然如何【語録曰此言洒掃應對與精義入神是一様道理洒掃應對必有所以然精義入神亦有所以然其曰貫通只一理言二者之理只一般非謂洒掃應對便是精義入神固是精義入神有形上之理即洒掃應對亦有形而上之理○黄氏曰其曰精義入神者蓋言精究義理極其微妙以至入神神者理之妙而不可測者今其所精之義至於入神則義之至精者也如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之類是也程子引此以與洒掃應對對言蓋以至粗之事對至精之義也至粗之事與至精之義固不同然至粗之事其所以然者即至精之義也】又曰凡物有本末不可分本末爲兩段事洒掃應對是其然必有所以然【或問其然所以然之說曰洒掃應對之事其然也形而下者也洒掃應對之理所以然也形而上者也自形而下者而言則洒掃應對之與精義入神本末精粗不可同日而語矣自夫形而上者言之則未嘗以其事之不同而有餘於此不足於彼也曰其曰物有本末而本末不可分者何也曰有本末者其然之事也不可分者以其所以然之理也○語録曰治心修身是本洒掃應對是末皆其然之事也至於所以然則理也理無精粗本末皆是一貫○又曰須是就事上理㑹道理非事何以識理洒掃應對末也精義入神本也不可說這箇是末不足理㑹只理㑹那本這便不得又不可說這末便是本但學其末則本便在此也○黃氏曰然之爲言猶曰如此也其如此者謂洒掃應對之節文也所以如此者謂有此理而後其節文之著見者如此也】又曰自洒掃應對上便可到聖人事【黃氏曰洒掃應對雖至小亦不過由天理之全體而著見於事物之節文聖人之所以爲聖人者初不外乎此理特其事事物物皆由此理而不勉不思從容自中耳】愚案程子第一條說此章文意最爲詳盡其後四條皆以明精粗本末其分雖殊而理則一學者當循序而漸進不可厭末而求本蓋與第一條之意實相表裏非謂末即是本但學其末而本便在此也【黃氏曰以集註所引程子四段細推之則首言理無大小以見事有大小而理則一也次言道無精粗以見學有精粗而道則一也又次言是其然必有所以然所以發明上二段所以無大小無精粗之意又次言便可至聖人事則亦以其所以然而無小大精粗者爲之也亦足以見編次之意至精而不茍矣或曰集註又以程子第一條說本章文意最爲詳盡者然乎曰此亦取其所釋傳與倦之義爲詳盡耳然以先後二字考之則程子先後以敎者所施之次第而言集註先後以義理之精粗而言則程子之說又不若集註之說爲當也○愚謂學其末而本便在此者理貫於萬事不以事之近小而理有不該也】 ○子夏曰仕而優則學學而優則仕 優有餘力也仕與學理同而事異故當其事者必先有以盡其事而後可及其餘【輔氏曰仕所以行其學而學所以基其仕故曰理同然仕則以陳力就列致君澤民爲事學則以誦詩讀書格物致知爲事故曰事異○胡氏曰仕與學理同者皆所當然也事異者有治己治人之别也學以爲仕之本仕以見學之用特治己治人之異耳以理言則學其本也以事言則當其事者隨所主而爲之緩急必先盡心於所主之事有暇日則及其餘非有所輕重於其間也】然仕而學則所以資其仕者益深學而仕則所以驗其學者益廣【輔氏曰此又推極此章之義而言之也仕而優則學爲已仕者言也謂仕有餘則不可以不學不學則無知新之益以資其仕學而優則仕爲未仕者言也謂學有餘力則不可以不仕不仕則無行道之功以驗其學要之學是終始事】 ○子游曰喪致乎哀而止 致極其哀不尚文飾也楊氏曰喪與其易寧戚不若禮不足而哀有餘之意愚案而止二字亦微有過於髙逺而簡略細微之弊學者詳之【輔氏曰喪與其易也寧戚喪與其哀不足而禮有餘不若禮不足而哀有餘皆假設得失兩端而言之故不害子游直以爲喪致乎哀而止則其言便有過於髙逺而簡忽禮文之意要之喪固貴乎哀然禮不可廢故曰直情而徑行戎狄之道也君子造次顛沛不違乎仁豈以哀戚之故而遂廢乎禮哉】 ○子游曰吾友張也爲難能也然而未仁 子張行過髙而少誠實惻怛之意【愚謂不誠實則無眞切之意不惻怛則無隱痛之情子張務外好髙故於此四字皆有所不足】 ○曾子曰堂堂乎張也難與並爲仁矣 堂堂容貌之盛言其務外自髙不可輔而爲仁亦不能有以輔人之仁也【輔氏曰難與並爲仁實具此兩意蓋務外好髙則於己無體認密察之功旣不可輔之爲仁於人無切偲觀感之助亦不能有以輔人之仁】○范氏曰子張外有餘而内不足故門人皆不與其爲仁子曰剛毅木訥近仁寧外不足而内有餘庶可以爲仁矣 ○曾子曰吾聞諸夫子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親喪乎致盡其極也蓋人之眞情所不能自已者【胡氏曰上智之資於理所當然者固不待勉強而皆極其至中人以下則罕能之惟父母之喪哀痛慘怛蓋其眞情之不能自已者聖人指以示人使之自識其良心非專爲喪禮發也】○尹氏曰親喪固所自盡也於此不用其誠惡乎用其誠 曾子曰吾聞諸夫子孟莊子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 不改父之臣與父之政是難能也 孟莊子魯大夫名速其父獻子名蔑獻子有賢德而莊子能用其臣守其政故其他孝行雖有可稱而皆不若此事之爲難【文集曰獻子賢大夫其臣必賢其政必善莊子之賢不及其父而能守之終身不改故夫子以爲難蓋善之也○語録曰人固有用父之臣者然稍拂他私意便自容不得亦有行父之政者於私欲稍有不便處自行不得古今似此者甚多如唐太宗爲髙宗擇許多人如長孫無忌禇遂良之徒髙宗因立武昭儀事便不能用又季文子相三君無衣帛之妾無食粟之馬到季武子便不如此便是不能行父之政以此知孟莊子豈不爲難能】 ○孟氏使陽膚爲士師問於曾子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 陽膚曾子弟子民散謂情義乖離不相維繫【或問民散之說曰生業不厚敎化不修内則無尊君親上之心外則無仰事俯育之賴是以恩疎義薄不相維繫而日有離散之心耳】謝氏曰民之散也以使之無道敎之無素故其犯法也非迫於不得已則陷於不知也故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黃氏曰得情而喜則太刻之意或溢於法之外得情而矜則不忍之意常行於法之中仁人之言蓋如此○輔氏曰民之犯罪有二迫於不得已則使之無其道故也陷於不自知則敎之無其素故也後世治獄之官毎志不得其情茍得其情則喜矣豈知哀矜而勿喜之味哉且人喜則意逸逸則心放放則哀矜之意不萌其於斷獄剖訟之際必至於過中失入有不自知者唯能反思夫民情之所以然則哀矜之意生而喜心忘矣詳味曾子之言至誠惻怛而體恤周盡如此嗚呼仁哉】 ○子貢曰紂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惡居下流天下之惡皆歸焉【惡居之惡去聲】 下流地形卑下之處衆流之所歸喻人身有汙賤之實亦惡名之所聚也子貢言此欲人常自警省不可一置其身於不善之地非謂紂本無罪而虚被惡名也【輔氏曰此章之意全在下兩句而世儒乃以上兩句生說曰子貢服行恕之一字故能見得紂之不善本不如是之甚而或者又從而推衍其說以爲眞得子貢之心者故朱子於此旣述其正意而又明言或者之說而斥以爲非也】 ○子貢曰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更乎聲】 ○衛公孫朝問於子貢曰仲尼焉學【朝音潮焉於䖍反】 公孫朝衛大夫 子貢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學而亦何常師之有【識音志下焉字於䖍反】 文武之道謂文王武王之謨訓功烈與凡周之禮樂文章皆是也在人言人有能記之者識記也【或問文武之道爲周之禮樂曰此固好髙者之所不樂聞然其文意不過如此以未墜在人之云者考之則可見矣若曰道無適而非唯所取而得則又何時而墜地且何必賢者識其大不賢者識其小而後得師邪此所謂人正謂老萇郯子師襄之儔耳若入太廟毎事問焉則廟之祝史亦其一師也大率近世學者習於老佛之言皆有厭薄事實貪騖髙逺之意故其說常如此不可以不戒也然彼所謂無適而非者亦豈離於文章禮樂之閒哉但子貢本意則正指其事實而言不如是之空虚恍忽而無所據也】 ○叔孫武叔語大夫於朝曰子貢賢於仲尼【語去聲朝音潮】武叔魯大夫名州仇 子服景伯以告子貢子貢曰譬之宫牆賜之牆也及肩窺見室家之好 牆卑室淺 夫子之牆數仞不得其門而入不見宗廟之美百官之富 七尺曰仞不入其門則不見其中之所有言牆髙而宫廣也 得其門者或寡矣夫子之云不亦冝乎 此夫子指武叔 ○叔孫武叔毁仲尼子貢曰無以爲也仲尼不可毁也他人之賢者丘陵也猶可踰也仲尼日月也無得而踰焉人雖欲自絶其何傷於日月乎多見其不知量也【量去聲】 無以爲猶言無用爲此土髙曰丘大阜曰陵日月喻其至髙自絶謂以謗毁自絶於孔子【胡氏曰聖人之心如化工之生物未嘗不欲物物而生之也彼傾者覆之物自傾而不得受化工之生也聖人未嘗有絶人之心彼謗毁者自絶於聖人耳】多與祗同適也不知量謂不自知其分量 ○陳子禽謂子貢曰子爲恭也仲尼豈賢於子乎爲恭謂爲恭敬推遜其師也 子貢曰君子一言以爲知一言以爲不知言不可不愼也【知去聲】 責子禽不謹言 夫子之不可及也猶天之不可階而升也 階梯也大可爲也化不可爲也故曰不可階而升【輔氏曰大則思勉之所可及力行之所可至故曰可爲若化非思勉之所可及力行之所可至故曰不可爲唯其非人力之可爲故曰不可階而升】 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謂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綏之斯來動之斯和其生也榮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道去聲】立之謂植其生也【語録曰問那處見得曰五畝之宅樹之以桑百畝之田勿奪其時便是○胡氏曰植其生者制民之産使足以仰事俯育之類斯立則民即得以遂其生矣】道引也謂敎之也行從也【黄氏曰行謂惟命之從】綏安也來歸附也【黃氏曰綏謂撫安之來謂來歸已】動謂鼓舞之也和所謂於變時雍【語録曰問那處見得鼔舞曰放勲曰勞之來之又從而振德之振徳處便是鼔舞使之歡喜踴躍遷善改過而不自知如書之俾予從欲以治惟動丕應徯志皆是動之斯和意思】言其感應之妙神速如此【陳氏曰感乃上四者應乃下四者】榮謂莫不尊親哀則如喪考妣程子曰此聖人之神化上下與天地同流者也【愚謂神化謂所存者神所過者化也上下與天地同流此則非人力之所能爲而所謂不可階而升者也】○謝氏曰觀子貢稱聖人語乃知晚年進德蓋極於髙逺也夫子之得邦家者其鼔舞羣動捷於桴鼓影響人雖見其變化而莫窺其所以變化也蓋不離於聖而有不可知者存焉此殆難以思勉及也【輔氏曰謝氏旣足以發明子貢之所謂而又有以深探夫聖人動化之妙則其所見蓋已極於髙逺矣學者所冝熟玩而深思也】 堯曰第二十 凡三章 堯曰咨爾舜天之厯數在爾躬允執其中四海困窮天禄永終 此堯命舜而禪以帝位之辭咨嗟嘆聲歴數帝王相繼之次第猶歲時氣節之先後也【或問歴數之說若後世䜟緯之學者奈何曰帝玉相承其次第之數若歴之歲月日時亦有先後之序也然聖人所以知其序之屬於此人則亦以其人之德知之非若䜟緯之說徒以其姓名見於圖籙而爲言也】允信也【語録曰是眞箇執得】中者無過不及之名【或問執中之爲無過不及曰聖賢所言中有二義大本云者喜怒哀樂未發之理其氣象如此也中庸云者理之在事而無過不及之地也曰允執其中蓋以其在事者而言若天下之大本則不可得而執矣且聖人之道時止時行夫豈專以塊然不動者爲是而守之哉】四海之人困窮則君禄亦永絶矣戒之也【輔氏曰天禄謂天所賦子人君之崇髙富貴也如人臣然有職則有禄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則君之職在是矣儻四海之人有困窮則是君失其職則天禄固當永絶矣】 舜亦以命禹 舜後遜位於禹亦以此辭命之今見於虞書大禹謨比此加詳 曰予小子履敢用牡敢昭告于皇皇后帝有罪不敢赦帝臣不蔽簡在帝心朕躬有罪無以萬方萬方有罪罪在朕躬 此引商書湯誥之辭蓋湯旣放桀而告諸侯也與書文大同小異曰上當有湯字履蓋湯名用牡夏尚黒未變其禮也簡閱也【語録曰善與罪天皆知之如天檢㸃數過相似爾之有善也在帝心我之有惡也在帝心】言桀有罪已不敢赦而天下賢人皆上帝之臣已不敢蔽簡在帝心惟帝所命此述其初請命而伐桀之詞也【輔氏曰桀有罪已不敢赦者爲天吏而行天討也天下賢人皆上帝之臣已不敢蔽簡在帝心惟帝所命者不敢有一毫利天下之心也】又言君有罪非民所致民有罪實君所爲見其厚於責己薄於責人之意此其告諸侯之辭也【輔氏曰所以見其厚於責己薄於責人之意者蓋以其身敎之湯曰萬方有罪罪在朕躬武王曰百姓有過在予一人誠是不闗他事此蓋言其實理然耳後世以己私窺聖人者曰此聖人以道媚天下也聖人寧有是心哉侮聖人之言甚矣】 周有大賚善人是富【賚來代切】 此以下述武王事賚予也武王克商大賚于四海見周書武成篇此言其所富者皆善人也詩序云賚所以錫予善人蓋本於此 雖有周親不如仁人百姓有過在予一人 此周書泰誓之詞孔氏曰周至也言紂至親雖多不如周家之多仁人 謹權量審法度修廢官四方之政行焉 權稱錘也量斗斛也法度禮樂制度皆是也 興滅國繼絶世舉逸民天下之民歸心焉 興滅繼絶謂封黃帝堯舜夏商之後舉逸民謂釋箕子之囚復商容之位三者皆人心之所欲也【輔氏曰興滅繼絶所以順天命而不忘前聖之功舉逸民所以順天理而不廢天下之才此民心所由歸也】 所重民食喪祭 武成曰重民五敎惟食喪祭【蔡氏曰五敎君臣父子夫婦兄弟長幼五典之敎也食以養生喪以送死祭以追逺五敎三事所以立人紀而厚風俗聖人之所甚重焉者】 寛則得衆信則民任焉敏則有功公則說【說音恱】 此於武王之事無所見恐或汛言帝王之道也○楊氏曰論語之書皆聖人微言而其徒傳守之以明斯道者也故於終篇具載堯舜咨命之言湯武誓師之意與夫施諸政事者以明聖學之所傳者一於是而已所以著明二十篇之大旨也孟子於終篇亦歷叙堯舜湯文孔子相承之次皆此意也【輔氏曰記者以是終篇則其慮後世逺矣聖人之學始於格物而終於國治天下平本末具舉體用不遺其爲之有序其成之有驗固非如異端邪說之坐談空妙展轉相迷自以爲窮神知化而不足以開物成務者之爲也】 ○子張問於孔子曰何如斯可以從政矣子曰尊五美屏四惡斯可以從政矣子張曰何謂五美子曰君子惠而不費勞而不怨欲而不貪泰而不驕威而不猛【費芳味反】子張曰何謂惠而不費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費乎擇可勞而勞之又誰怨欲仁而得仁又焉貪君子無衆寡無小大無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驕乎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視儼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焉於䖍反】子張曰何謂四惡子曰不敎而殺謂之虐不戒視成謂之暴慢令致期謂之賊猶之與人也出納之吝謂之有司【出去聲】 虐謂殘酷不仁暴謂卒遽無漸致期刻期也賊者切害之意緩於前而急於後以誤其民而必刑之是賊害之也【陳氏曰暴與賊意相似何以分别上句是工役等事下句是約束立限輸納及禁止等事】猶之猶言均之也【語録曰言一等是如此史家多有此般字】均之以物與人而於其出納之際乃或吝而不果則是有司之事而非爲政之體所與雖多人亦不懷其惠矣項羽使人有功當封刻印刓忍弗能予卒以取敗亦其驗也【語録曰只是戒人遲疑不決底意思若當賞便用賞當做便用做若遲疑怠忽之間澀縮靳惜便誤事機如李絳勸唐憲宗速賞魏博將士曰若待其來請而後賞之則恩不歸止矣正是此意若有司出納之間吝惜而不敢自專却是本職當然人君爲政大體則凡事皆不可如此當爲處便果決爲之也】○尹氏曰告問政者多矣未有如此之備者也故記之以繼帝王之治則夫子之爲政可知也【愚謂孔子論爲政之方莫詳於此故門人取以附前章之後夫子之爲政蓋與帝王若合符節也】 ○子曰不知命無以爲君子也 程子曰知命者知有命而信之也人不知命則見害必避見利必趨何以爲君子【語録曰學者所以學爲君子若不知命則做君子不成死生自有定命若合死於水火須在水火裏死合死於刀兵須在刀兵裏死看如何逃不得此說雖甚粗然所謂知命者不過如此若這裏信不及纔見利便趨見害便避如何成得君子也○又曰此是至粗底此處人都信不及便講學得待如何亦没安頓處今人開口亦解說一飲一啄自有定分及遇小小利害便生趨避計較之心古人刀鋸在前鼎鑊在後視之如無者蓋縁只見得道理都不見那刀鋸鼎鑊○輔氏曰程子知而信之之說甚善此政孟子所謂知而弗去者是也若知而未信則知猶未至也知而信之則如人之知東西南北無一毫疑惑之心也命固天之所賦予也然有指理而言者有指氣而言者此所謂命則指氣而言謂貧富貴賤窮通得喪一定而不可易者也學者必知此命而信之始有箇地盤可以進修見害亦不茍避見利亦不茍就故全得在我之義理然後可以爲君子也不然隕穫於貧賤怵迫於利害倀倀然無容足之地其何以爲君子乎】 不知禮無以立也 不知禮則耳目無所加手足無所措【輔氏曰禮謂三千三百之禮文是乃天理之節文人事之儀則也茍不知之則耳目眞無所加手足眞無所措一視一聽手持足履皆冥行妄作而已矣將何所據而能立乎】 不知言無以知人也 言之得失可以知人之邪正【輔氏曰言者心之聲也故因言之得失則可以知其人之邪正繫辭所謂吉人之辭寡躁人之辭多孟子所謂詖淫邪遁云者皆是也此其工夫密矣固非臆度意料者之所爲必先格物窮理然後能之】○尹氏曰知斯三者則君子之事備矣弟子記此以終篇得無意乎學者少而讀之老而不知一言爲可用不幾於侮聖言者乎夫子之罪人也可不念哉【黃氏曰知命知其在天者知禮知其在己者知言知其在人者知天則利害不能動乎外而後可以修諸己知己則義理有以養乎内而後可以察諸人知天而不能知己者未必能安乎天知己而不能知人者未必能益乎己三言之簡而其意無窮列之論語之末其旨逺矣○輔氏曰知命則在我者有定見知禮則在我者有定守知言則在人者無遁情能是三者則内足以成己之德外足以盡人之情故尹氏以爲君子之事備矣】 論語纂疏卷十 <經部,四書類,四書纂疏__孟子纂疏> 孟子纂疏序説 史記列傳曰孟軻【趙氏曰孟子魯公族孟孫之後漢書註云字字車一説字子輿○趙氏名岐東漢京兆人】騶人也【騶亦作鄒本邾國也○愚案鄒在漢魯國騶縣】受業子思之閂人【子思孔子之孫名伋○索隱云王劭以人為衍字而趙氏註及孔叢子等書亦皆云孟子親受業於子思未知是否○文集曰孔叢子雖偽書然與趙岐未知其孰先後也姑存之○輔氏曰子思之門人無有顯名於後者而孟子真得子思之傳則疑親受業於子思者為是而集註兩存其説葢自古聖賢固有聞而知之者不必待耳傳面命而後得也又以中庸一書觀之所以傳授心法開示藴奥如此其至則當時門弟子中豈無見而知之者哉孟子從而受之愈益光明亦宜有之也】道既通【趙氏曰孟子通五經尤長於詩書程子曰孟子曰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孔子聖之時者也故知易者莫如孟子又曰王者之迹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又曰春秋無義戰又曰春秋天子之事故知春秋者莫如孟子尹氏曰以此而言則趙氏謂孟子長於詩書而已豈知孟子者哉○輔氏曰趙氏但引詩書而云爾非能有見於孟子之道也至於程子知易知春秋之説則皆以其言而得之非真有見於孟子之心與道者不能也五經雖異其理則一其時又去孔子未逺孟子必皆一一理㑹得透徹又何有長短於其間哉】游事齊宣王宣王不能用適梁梁惠王不果所言則見以為迂逺而闊於事情【案史記梁惠王之三十五年乙酉孟子始至梁其後二十三年當齊湣王之十年丁未齊人伐燕而孟子在齊故古史謂孟子先事齊宣王後乃見梁惠王襄王齊湣王獨孟子以伐燕為宣王時事與史記荀子等書皆不合而通鑑以伐燕之嵗為宣王十九年則是孟子先游梁而後至齊見宣王矣然考異亦無它據又未知孰是也○輔氏曰詳攷朱子之説則當以史記古史為正伐燕實湣王時事恐是後世傳寫誤以湣作宣耳】當是之時秦用商鞅楚魏用吳起齊用孫子田忌天下方務於合從連衡以攻伐為賢而孟軻乃述唐虞三代之徳【輔氐曰此是太史公所見略與韓子論其所傳相似】是以所如者不合退而與萬章之徒序詩書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趙氏曰凡二百六十一章三萬四千六百八十五字韓子曰孟軻之書非軻自著軻既没其徒萬章公孫丑相與記軻所言焉耳愚案二説不同史記近是○韓子名愈唐鄧州人○文集曰問序説謂史記近是而於滕文公首章註曰門人不能盡記其辭又第四章註曰記者之誤如何曰前説是後兩處失之熟讀七篇觀其筆勢如鎔鑄而成非綴緝可就也論語便是記録綴緝所為非一筆文字矣】 韓子曰堯以是傳之舜舜以是傳之禹禹以是傳之湯湯以是傳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傳之孔子孔子傳之孟軻軻之死不得其傳焉荀與揚也擇焉而不精語焉而不詳【程子曰韓子此語非是蹈襲前人又非鑿空撰得出必有所見若無所見不知言所傳者何事○荀子名況楚蘭陵人揚子名雄漢蜀郡人○文集曰此非深知所傳者何事則未易言也堯舜之所以為堯舜以其盡此心之體而已禹湯文武周公孔子傳之以至於孟子其閒相望有或數百年者非得口傳耳授密相付屬也特此心之體隱乎百姓日用之閒賢者識其大不賢者識其小而體其全且盡者則為得其傳耳】○又曰孟氏醇乎醇者也荀與揚大醇而小疵【程子曰韓子論孟子甚善非見得孟子意亦道不到其論荀揚則非也荀子極偏駁只一句性惡大本已失揚子雖少過然亦不識性更説甚道○文集曰韓子謂荀揚大醇小疵非是就他論性處説只是泛説其與田駢慎到申不害韓非之徒觀之則荀揚為大醇耳韓子只是説那一邊然以這邊觀之則湊不着故覺得為非若是㑹説底説那一邊亦自湊着這一邊○語録曰程子説荀揚等語是就分金秤上説下來】○又曰孔子之道大而能博門弟子不能徧觀而盡識也故學焉而皆得其性之所近其後離散分處諸侯之國又各以其所能授弟子源逺而末益分惟孟軻師子思而子思之學出於曾子自孔子没獨孟軻氏之傳得其宗故求觀聖人之道者必自孟子始【程子曰孔子言參也魯然顔子没後終得聖人之道者曾子也觀其啟手足時之言可以見矣所傳者子思孟子皆其學也○文集曰問大是就渾淪處説博是就該貫處説否曰韓子亦未必有此意但如此看亦自好問學焉而皆得其性之所近曰政事者就政事上學得文學者就文學上學得徳行言語者就徳行言語上學得○輔氏曰韓子但言孔門諸子唯曽子之學獨傳而有子思孟軻然不言其所以獨傳之故故程子又從而發明之以為曾子只縁資質魯鈍故用功於内者深篤確實觀其啟手足之言所謂一息尚存此志不容少懈者此聖道之所以終傳而有子思孟子之學也】又曰揚子雲曰古者楊墨塞路孟子辭而闢之廓如也夫楊墨行正道廢孟子雖賢聖不得位空言無施雖何補然賴其言而今之學者尚知宗孔氏崇仁義貴王賤霸而已其大經大法皆亡滅而不救壞爛而不收所謂存十一於千百安在其能廓如也然向無孟氏則皆服左衽而言侏離矣故愈嘗推尊孟氏以為功不在禹下者為此也 或問於程子曰孟子還可謂聖人否程子曰未敢便道他是聖人然學已到至處【愚案至字恐當作聖字○輔氏曰學已到聖處以其知言也未敢便道他是聖人以其行言也孟子論大而化之之謂聖聖而不可知之之謂神與夫聖知巧力之譬精密切當非想像臆度之所能及是其學已到聖處也然其英氣未化有圭角見處故未敢便道他是聖人此其權度審矣】○程子又曰孟子有功於聖門不可勝言仲尼只説一箇仁字孟子開口便説仁義仲尼只説一箇志孟子便説許多養氣出來只此二字其功甚多【輔氏曰或疑二字當作二事言仁義養氣自是二事言二字則包不盡矣曰不然孟子有功於聖門不可勝言者葢總言仁義養氣二事若只此二字其功甚多則又専指養氣言也葢夫子只説一箇立人之道曰仁義而已孟子則開口便説仁義如對梁惠王與宋牼可見義氣二字則又發夫子之所未發使夫氣質剛柔之不齊者皆無有㢲懦怯弱之態勇猛奮發於道義而各得以充滿夫仁義之量其功多矣】○又曰孟子有大功於世以其言性善也【輔氏曰孟子言性善使天下之人資質之美者聞之必求其所以善而復其本資質之不善者聞之則亦庶乎知所以自反而不流於惡此其所以有大功於世也】○又曰孟子性喜養氣之論皆前聖所未發【輔氏曰孟子之學已到聖處見得透徹所以發明得出】○又曰學者全要識時若不識時不足以言學顔子陋巷自樂以有孔子在焉若孟子之時世既無人安可不以道自任【輔氏曰時固不可不識記言堯授舜舜授禹湯放桀武王伐紂時也此識時者也與程子所論顔孟之意同若不識時則以數聖賢之道為不同矣孟子謂孔子為聖之時又論禹稷顔囘曾子子思同道且曰易地則皆然孟子可謂識時矣則其以道自任者宜也】○又曰孟子有些英氣便有圭角英氣甚害事如顔子便渾厚不同顔子去聖人只豪髮閒孟子大賢亞聖之次也或曰英氣見於甚處曰但以孔子之言比之便可見且如氷與水精非不光比之玉自是有温潤含蓄氣象無許多光耀也【輔氏曰英氣是剛明秀發之氣此自是好底氣質然在學者分上則不必論此學要變化氣質渾然純是義理如張子所謂徳勝於氣性命於徳方始是成就處雖是好氣質若銷化未盡猶有圭角則有時而發故於義理甚害事也若顔子之質雖甚剛明然其學力到後便自渾厚不同其去聖人只隔一膜故可為聖人之亞而孟子地位又為其次也○又曰冰與水精及玉之比固自精切然却只以言語論之何也言心聲也徳之符也有徳者必有言若就言上看得分明則其徳無餘藴矣玉有温潤含蓄氣象所以為寳人有温潤含蓄氣象所以為聖其理一也】 楊氏曰孟子一書只是要正人心敎人存心養性收其放心至論仁義禮智則以惻隱羞惡辭遜是非之心為之端論邪說之害則曰生於其心害於其政論事君則曰格君心之非一正君而國定千變萬化只說從心上來人能正心則事無足為老矣大學之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其本只是正心誠意而已心得其正然後知性之善故孟子遇人便道性善【或問心得其正然後知性之善語若倒置何邪曰此語亦非無理但文意不全如有病者蓋知性之善然後能正其心心得其正然後有以真知性之為善而不疑耳○輔氏曰楊氏發明孟子千變萬化只説從心上來甚説得孟子意而又可以使學者知為學之要至論人能正心則事無足為者則其語亦失之太快觀大學正心之後於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更有工夫在後又説大學之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其本只是正心誠意而已却自說得好心得其正然後知性之善此說尤精心者性之郛郭心不得其正則性亦不得其正矣必使忿懥恐懼好樂憂患一循其自然之則而不失其正然後吾之性本然純粹至善可見矣】歐陽永叔却言聖人之敎人性非所先可謂誤矣【永叔名修廬陵人○輔氏曰歐陽子未及識孔孟之所謂性而但見老釋氏清浄寂滅之云故曰聖人之敎人性非所先耳】人性上不可添一物堯舜所以為萬世法亦是率性而已所謂率性循天理是也外邊用計用數假饒立得功業只是人欲之私與聖賢作處天地懸隔【輔氏曰此説判斷二帝三王及漢唐以後為治之道所以不同明白詳盡真可以繼孟子之傳矣】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纂疏卷一 宋 趙順孫 撰 朱子集註 梁惠王章句上 凡七章 孟子見梁惠王 梁惠王魏侯罃也都大梁【愚案魏初都安邑在漢河東郡安邑縣至惠王徙大梁在漢陳留郡浚儀縣】僭稱王諡曰惠史記惠王三十五年卑禮厚幣以招賢者而孟軻至梁【或問孟子不是諸侯此其見梁惠王何也曰不見諸侯者不先徃見也見梁惠王者答其禮也蓋先王之禮未仕者不得見於諸侯戰國之時士鮮自重而孟子猶守先王之禮故其所居之國而不仕焉則必其君先就見也然後徃見之若異國之君不得越境而來則必以禮貌先焉然後往答其禮耳故史記以為梁惠王卑禮厚幣以招賢者而孟子至梁得其事之實矣○語録曰此是梁惠王招之而至孟子出處必不至錯了】 王曰叟不逺千里而來亦將有以利吾國乎 叟長老之稱王所謂利蓋富國彊兵之類【真氏曰孟子初見惠王惠王首以利國為問盖自春秋至於戰國先王之道不明人心陷溺惟知有利而已】 孟子對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 仁者心之德愛之理義者心之制事之宜也【語録曰問徳與理俱以體言制與宜俱以用言否曰心之徳是渾淪説愛之理方説到親切處心之制都是説義之體程子所謂處物為義是也○又曰仁對義為體用仁又自有仁之體用義又自有義之體用心之制是就義之全體處説事之宜是就千條萬緒各有所宜處説事之宜非是就在外之事説凡事之來其中皆有箇宜處便是義○又曰仁言心之徳便見得可包四者義言心之制却只是説義而已○問心之制是裁制曰是問莫是以制其心曰制如利斧事來劈將去可底從這一邊去不可底從那一邊去○又曰我才見箇事來便知這箇事合恁地處此便是事之宜也義如刀相似其鋒可以割制他物才到面前便判將去若鋒與刀初未嘗相離也○又曰事之宜雖若在外然所以制其宜者則在心也○又曰所謂事之宜方是指事物當然之理未説到處置合宜處○陳氏曰義就心上論則是心之裁制決斷處宜字乃裁斷後事裁斷當理然後得宜凡事到面前便須有剖判是可是否若可否都不能剖判便是此心頑鈍無義了】此二句乃一章之大指【真氏曰孟子七篇以仁義為首程子有曰孔子言仁未嘗兼義獨於易曰立人之道曰仁與義而孟子言仁必以義配可謂有功於聖門矣】下文乃詳言之後多倣此 王曰何以利吾國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國危矣萬乘之國弑其君者必千乗之家千乘之國弑其君者必百乗之家萬取千焉千取百焉不為不多矣苟為後義而先利不奪不饜【乗去聲饜於豔反】 此言求利之害以明上文何必曰利之意也征取也上取乎下下取乎上故曰交征國危謂將有弑奪之禍乘車數也萬乗之國者天子畿内地方千里出車萬乗千乗之家者天子之公卿采地方百里出車千乗也千乗之國諸侯之國百乗之家諸侯之大夫也【愚謂古者方里為井四井為邑四邑為丘四丘為甸甸六十四井五百十二家通出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牛十二頭兵車一乗故周禮甸讀為乗天子幾方千里提封百萬井除山川溝壑城池邑居園囿街路之屬定出賦六十四萬井兵車萬乗故稱萬乗之國天子之公卿采地在畿内周禮所謂都鄙也雖上公不過百里出賦六萬四千井兵車千乗故稱千乗之家諸侯之國則畿外五等之封也大國亦不過百里出賦六萬四千井兵車千乗故稱千乘之國諸侯之大夫采地其大者亦出賦六千四百井兵車百乘故稱百乘之家】弑下殺上也饜足也言臣之於君每十分而取其一分亦已多矣若又以義為後而以利為先則不弑其君而盡奪之其心未肯以為足也【輔氏曰此最説得人心求利之意出蓋尚義則循理而有制徇利則横流而無節故雖弑其君而盡奪之而其心猶有所不足也○真氏曰理明則尊卑上下之分定不然則凡有血氣者皆思自足其欲非盡攘上之所有不止也於是篡弑之事興其害有不勝計者吁可畏哉】 未有仁而遺其親者也未有義而後其君者也 此言仁義未嘗不利以明上文亦有仁義而已之意也【或問仁義未嘗不利則是所謂仁義者乃所以為求利之資乎曰不然也仁義天理之自然也居仁由義循天理而不得不然者也然仁義得於此則君臣父子之間以至於天下之事自無一物不得其所者而初非有求利之心也易所謂利者義之和正謂此爾曰然則孟子何不以是為言也曰仁義固無不利矣然以是為言則人之為仁義也不免有求利之心焉一有求利之心則利不可得而其害至矣】遺猶棄也後不急也言仁者必愛其親義者必急其君【或問或主於愛或主於宜而所施亦有君親之不同何也曰仁者人也其發則主於愛而愛莫切於愛親故人仁則必不遺其親矣義者宜也其發則事皆得宜而所宜者莫大於尊君故人義則必不後其君矣○輔氏曰愛親者仁之實也故仁者必愛其親敬君者義之實也故義者必急其君急謂不後也蓋於義言之則莫急於君也】故人君躬行仁義而無求利之心則其下化之自親戴於已也【蔡氏曰不遺其親不後其君之説不過推仁義中有自然之利耳非謂方為仁時便計不遺其親之利方為義時便計不後其君之利也○輔氏曰仁義人心之固有人君躬行仁義以感之而無求利之心以誘之則人心之固有者亦皆興起而自然尊君親上有不待外求而勉强為之者也】 王亦曰仁義而已矣何必曰利 重言之以結上文兩節之意○此章言仁義根於人心之固有天理之公也【輔氏曰天以是理賦予於人而人則具是理於其心者也曰根者如草木之根於地也曰固有者又見其非可移彼以植此氣聚乎此則理命乎此未有此而先有此理也人人具足物物圓成故曰天理之公也】利心生於物我之相形人欲之私也【輔氏曰利心人本無之只縁有已有物彼此相形便生出箇較短量長争多競少之意來遂欲已長人短人少已多偏詖反側惟已是徇故曰人欲之私也】循天理則不求利而自無不利【輔氏曰無所為而為故不求利然成已成物各得其宜故自無不利○蔡氏曰此發明未有仁而遺其親未有義而後其君之意】徇人欲則求利未得而害已隨之【輔氏曰有所為而為故雖求利而未必得然妨人害物招尤取禍故害常隨之○蔡氏曰此發明苟為後義而先利不奪不饜之意】所謂豪釐之差千里之繆此孟子之書所以造端託始之深意學者所宜精察而明辯也○太史公曰余讀孟子書至梁惠王問何以利吾國未嘗不廢書而歎也曰嗟乎利誠亂之始也夫子罕言利常防其源也故曰放於利而行多怨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好利之弊何以異哉【司馬氏名遷西漢龍門人為太史令自號太史公○或問太史公之歎其果知孟子之學耶曰未必知也以其言之偶得其要是以謹而著之耳○輔氏曰太史公之説似踈而實宻似闊而實切似淡泊而實有意味嗟嘆而言誠有以深發於人心學者最宜深玩其曰自天子至於庶人好利之弊何以異哉者正説得孟子上下交征不奪不饜之意也】程子曰君子未嘗不欲利但專以利為心則有害惟仁義則不求利而未嘗不利也當是之時天下之人惟利是求而不復知有仁義故孟子言仁義而不言利所以拔本塞源而救其弊此聖賢之心也【輔氏曰利者民生所不可無者也故乾之四德曰利書之三德曰利此所謂君子未嘗不欲利也但專欲求利則不顧義理專欲利已則必害於人惟能循仁義而行則體順有常而自無不利】 ○孟子見梁惠王王立於沼上顧鴻鴈麋鹿曰賢者亦樂此乎【樂音洛篇内同】 沼池也鴻鴈之大者麋鹿之大者 孟子對曰賢者而後樂此不賢者雖有此不樂也此一章之大指 詩云經始靈臺經之營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經始勿亟庶民子來王在靈囿麀鹿攸伏麀鹿濯濯白鳥鶴鶴王在靈沼於牣魚躍文王以民力為臺為沼而民歡樂之謂其臺曰靈臺謂其沼曰靈沼樂其有麋鹿魚鼈古之人與民偕樂故能樂也【亟音棘麀音憂鶴詩作翯戸角反於音烏】 此引詩而釋之以明賢者而後樂此之意詩大雅靈臺之篇經量度也靈臺文王臺名也【詩傳曰國之有臺所以望氛祲察災祥時觀游節勞佚也謂之靈者言其倐然而成如神靈之所為也○愚案左傳云秦獲晉侯以歸乃舎諸靈臺杜預云在京兆鄠縣周之故臺也】營謀為也攻治也不日不終日也【詩傳曰庶民來作之不終日而成】亟速也言文王戒以勿亟也【詩傳曰文王心恐煩民戒令勿亟】子來如子來趨父事也【詩傳曰如子趨父事不召自來也】靈囿靈沼臺下有囿囿中有沼也【詩傳曰臺下有囿所以域養禽獸】麀壯鹿也【愚案鹿牡曰麚牝曰麀】伏安其所不驚動也【愚謂攸所也鹿至易驚動不驚動而攸伏者無害獸之心鹿信之而弗疑也】濯濯肥澤貌鶴鶴潔白貌於歎美辭牣滿也孟子言文王雖用民力而民反歡樂之既加以美名而又樂其所有蓋由文王能愛其民故民樂其樂而文王亦得以享其樂也 湯誓曰時日害喪子及女偕亡民欲與之偕亡雖有臺池鳥獸豈能獨樂哉【害音喪去聲女音汝】 此引書而釋之以明不賢者雖有此不樂之意也湯誓商書篇名時是也日指夏桀害何也桀嘗自言吾有天下如天之有日日亡吾乃亡耳【愚案此説出尚書大傳】民怨其虐故因其自言而目之曰此日何時亡乎若亡則我寧與之俱亡蓋欲其亡之甚也孟子引此以明君獨樂而不恤其民則民怨之而不能保其樂也 ○梁惠王曰寡人之於國也盡心焉耳矣河内凶則移其民於河東移其粟於河内河東凶亦然察鄰國之政無如寡人之用心者鄰國之民不加少寡人之民不加多何也 寡人諸侯自稱言寡德之人也河内河東皆魏地凶歲不熟也移民以就食移粟以給其老稚之不能移者 孟子對曰王好戰請以戰喻填然鼓之兵刅既接棄甲曳兵而走或百步而後止或五十歩而後止以五十步笑百步則何如曰不可直不百步耳是亦走也曰王如知此則無望民之多於鄰國也【好去聲填音田】 填鼓音也【愚謂此言鼓音之塞滿也】兵以鼓進以金退直猶但也言此以譬鄰國不䘏其民惠王能行小惠然皆不能行王道以養其民不可以此而笑彼也楊氏曰移民移粟荒政之所不廢也然不能行先王之道而徒以是為盡心焉則末矣【輔氏曰周禮以荒政十有二聚萬民雖無所謂移粟之事然大荒大札則令國移民以辟災就賤蓋在後世歲或歉於此而豐於彼則移民移粟固有所不可廢若夫先王之道所以制民之産豐年固使之仰事俯育而無憾又積三十年之耕而有九年之食則雖有旱乾水溢而民無菜色其視區區移民移粟之事顧何足以為盡心而望民之多於鄰國哉】 不違農時穀不可勝食也數罟不入洿池魚鼈不可勝食也斧斤以時入山林材木不可勝用也榖與魚鼈不可勝食材木不可勝用是使民養生喪死無憾也養生喪死無憾王道之始也【勝音升數音促罟音古洿音烏】 農時謂春耕夏耘秋收之時凡有興作不違此時至冬乃役之也不可勝食言多也數宻也罟網也洿窊下之地水所聚也【愚謂濁水不流之小坎也】古者網罟必用四寸之目魚不滿尺市不得粥人不得食山林川澤與民共之而有厲禁草木零落然後斧斤入焉此皆為治之初法制未備且因天地自然之利而撙節愛養之事也【輔氏曰為治之初法制所以未大備者一則民生淳厖未用多為之防二則天下之事要非一聖人之所能盡也天地自然之利謂五榖魚鼈材木之撙節愛養之事謂不違農時不用數罟斧斤以時入山林之】然飲食宫室所以養生祭祀棺槨所以送死皆民所急而不可無者今皆有以資之則人無所恨矣王道以得民心為本故以此為王道之始【輔氏曰養生送死乃人世之始終於是二者皆有以濟之則人世之始終一無所憾而民心得矣此其所以為王道之始也】 五畝之宅樹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雞豚狗彘之畜無失其時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畝之田勿奪其時數口之家可以無飢矣謹庠序之敎申之以孝悌之義頒白者不負戴於道路矣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飢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衣去聲畜勑六反數去聲王去聲凡有天下者人稱之曰王則平聲據其身臨天下而言曰王則去聲後皆倣此】 五畝之宅一夫所受二畝半在田二畝半在邑【愚謂古者一夫一婦受私田百畝公田十畝是為八百八十畝餘二十畝八家分之得二畝半以為廬舎城邑之居亦各得二畝半春令民畢出在野冬則畢入於邑在野曰廬在邑曰里廬各在其田中而里聚居也】田中不得有木恐妨五榖故於牆下植桑以供事五十始衰非帛不煖未五十者不得衣也畜養也時謂孕字之時如孟春犧牲毋用牝之也七十非肉不飽未七十者不得食也【或問既曰魚鼈不可勝食矣又言老者然後可以食肉何也曰魚鼈自生之物養其小而食其大老㓜之所同也至於芻豢之畜人力所為則非七十之老不得以食之矣先王制度之節姑於畧而終於詳大率如此曰必五十而後衣帛七十而後食肉何也曰此先王品節之意所以敎民尊長敬老而節用勤生也若其意則豈不欲少者之皆帛衣而肉食哉顧其財有不贍則老者或反不得其所當得耳】百畝之田亦一夫所受【愚謂古以百步為畝今以二百四十步為畝古之百畝當今之四十一畝也】至此則經界正井地均無不受田之家矣【愚謂經界謂治地分田經畫其溝塗封植之界也井地即井田也田有定分故無不受之家】庠序皆學名也【文集曰閭有序而鄉有庠序以明敎庠則行禮而視化焉】申重也丁寧反覆之意善事父母為孝善事兄長為悌頒與斑同老人頭半白黒者也負任在背戴任在首夫民衣食不足則不暇治禮義而飽煖無敎則又近於禽獸故既富而敎以孝悌則人知愛親敬長而代其勞不使之負戴於道路矣衣帛食肉但言七十舉重以見輕也黎黒也黎民黒髮之人猶秦言黔首也少壯之人雖不得衣帛食肉然亦不至於飢寒也此言盡法制品節之詳極財成輔相之道以左右民是王道之成也【輔氏曰盡法制品節之詳極財成輔相之道則民情之變故已備見聖人之制作已大成以左右民則不惟制民之産使之有以養其生而又為之學校之敎使之得以全其性如帝堯所謂匡之直之輔之翼之使自得之是為王道之大成也】 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檢塗有餓莩而不知發人死則曰非我也歲也是何異於刺人而殺之曰非我也兵也王無罪歲斯天下之民至焉【莩平表反刺七亦及】 檢制也莩餓死人也發發倉廪以賑貸也歲謂歲之豐凶也惠王不能制民之産又使狗彘得以食人之食則與先王制度品節之意異矣至於民飢而死猶不知發則其所移特民間之粟而已乃以民不加多歸罪於歲凶是知刅之殺人而不知操刅者之殺人也不罪歲則必能自反而益修其政天下之民至焉則不但多於鄰國而已○程子曰孟子之論王道不過如此可謂實矣【輔氏曰天下無理外之事亦無事外之理理貫於事事統於理唯物格知至則理事如一但言其事而理自無違矣如孟子之論王道是也】又曰孔子之時周室雖微天下猶知尊周之為義故春秋以尊周為本至孟子時七國争雄天下不復知有周而生民之塗炭已極當是時諸侯能行王道則可以王矣此孟子所以勸齊梁之君也蓋王者天下之義主也聖賢亦何心哉視天命之改與未改耳【文集曰問程子説天命之改莫是大已去否曰然○輔氏曰王者天下之義主云者在天下之義當以為主也春秋之時周室雖微而天下猶知尊周之為義則是於義猶以為主也故孔子以尊周為本至七國時天下已不復知有周則是人心之義不以為主矣故孟子勸齊梁之君以行王道而王孔孟亦何心哉視天命之改與未改耳然天命之改與未改亦視人心之向背而已人心猶知尊周之為義則是天命之未改也人心不復知有周則是天命之已改矣又况生民之塗炭已極仁者固不當坐視而莫之救此則所謂仁之至義之盡也○永嘉陳氏曰此是孔孟灼見天心以天自處周有一日天命便當為周文王孔子是也一日天命去周便當為周武王孟子是也】 ○梁惠王曰寡人願安承敎 承上章言願安意以承敎【輔氏曰既着箇梁惠王曰字則已是分為兩章雖分為兩章然其實只是一時說話以梃與刅以刅與政有以異乎皆所以重明殺人非兵與不可罪歲之意】 孟子對曰殺人以梃與刅有以異乎曰無以異也【梃徒頂反】梃杖也 以刅與政有以異乎曰無以異也 孟子又問而王答也 曰庖有肥肉廐有肥馬民有飢色野有餓莩此率獸而食人也 厚斂於民以養禽獸而使民飢以死則無異於驅獸以食人矣 獸相食且人惡之為民父母行政不免於率獸而食人惡在其為民父母也【惡之之惡去聲惡在之惡平聲】 君者民之父母也惡在猶言何在也 仲尼曰始作俑者其無後乎為其象人而用之也如之何其使斯民飢而死也【俑音勇為去聲】 俑從葬木偶人也古之葬者束草為人以為從衞謂之芻靈略似人形而已中古易之以俑則有面目機發而大似人矣【愚謂以木人送葬設機而能踊跳故名之曰俑】故孔子惡其不仁而言其必無後也孟子言此作俑者但用象人以葬孔子猶惡之況實使民飢而死乎○李氏曰為人君者固未嘗有率獸食人之心然徇一已之欲而不恤其民則其流必至於此故以為民父母告之夫父母之於子為之就利避害未嘗頃刻而忌于懷何至視之不如犬馬乎【輔氏曰李氏發明得最好雖大無道之君亦孰有率獸食人之心然徇一已之私欲而不恤其民則其流必至於此人心之所以為危也故孟子以為民父母告之為人上者必能體父母於其子頃刻不忌之心則庶㡬其能盡保民之道矣】 ○梁惠王曰晉國天下莫强焉叟之所知也及寡人之身東敗於齊長子死焉西喪地於秦七百里南辱於楚寡人恥之願比死者一洒之如之何則可【長上聲喪去聲比必二反洒與洗同】 魏本晉大夫魏斯與韓氏趙氏共分晉地號曰三晉故惠王猶自謂晉國【愚案魏斯者所謂文侯也與趙籍韓虔俱為晉大夫三分其地號曰三晉惠王文侯之孫故猶自謂晉國】惠王三十年齊擊魏破其軍虜太子申十七年秦取魏少梁後魏又數獻地於秦又與楚將昭陽戰敗亡其七邑比猶為也言欲為死者雪其恥也【輔氏曰惠王之志疑若剛勇而有為者然細考之史則其敗於三國皆非義舉也徒以争城争地不失之貪則失之繆事既如此猶不知所以自反乃於見賢之際厯叙其喪敗而欲與死者一洗之此正如匹夫賤人出無聊不勝其忿而求一快者所為耳豈有君人之度而知所謂大勇之理哉】 孟子對曰地方百里而可以王 百里小國也然能行仁政則天下之民歸之矣 王如施仁政於民省刑罰薄稅斂深耕易耨壯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長上可使制梃以撻秦楚之堅甲利兵矣【省所梗反斂易皆去聲耨奴豆反長上聲】省刑罰薄稅斂此二者仁政之大目也【輔氏曰仁政在於養民而已省刑罰則民不至無所措其手足而得以安其生薄稅斂則民不至有所闕於衣食而得以保其生故孟子言仁政首及此二者下面數句則又其效驗也深耕易耨則薄稅斂之所致也重稅厚斂則民不聊生民不聊生則其於農事亦苟且鹵莽而已壯者以暇日修其孝弟忠信入以事父兄出以事長上則省刑罰之所致也嚴刑峻罰則民不樂生民不樂生則其於人道亦何暇修為之哉】易治也耨耘也盡已之謂忠以實之謂信君行仁政則民得盡力於農畝而又有暇日以修禮義是以尊君親上而樂於效死也 彼奪其民時使不得耕耨以養其父母父母凍餓兄弟妻子離散【養去聲】 彼謂敵國也 彼陷溺其民王往而征之夫誰與王敵【夫音扶】 陷陷於阱溺溺於水虐之意征正也以彼虐其民而率吾尊君親上之民往正其罪彼民方怨其上而樂歸於我則誰與我為敵哉 故曰仁者無敵王請勿疑 仁者無敵蓋古語也百里可王以此而已恐王疑其迂闊故勉使勿疑也○孔氏曰惠王之志在於報怨孟子之論在於救民所謂唯天吏則可以伐之蓋孟子之本意【孔氏名文仲臨江人○輔氏曰怨有當報者亦有不當報者若惠王之事則所謂不當報者也不當報而報則是忿者之所為耳忿者之所為則其心熏灼焚燒愈撲愈熾不至於大敗極壞而不已若所謂志於救民則至誠惻怛成已以成物一日有一日之功其曰為天吏則可以伐之則其所以自治者嚴矣】 ○孟子見梁襄王 襄王惠王子名赫 出語人曰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見所畏焉卒然問曰天下惡乎定吾對曰定于一【語去聲卒七没反惡平聲】 語告也不似人君不見所畏言其無威儀也卒然急遽之貌蓋容貌詞氣乃德之符其外如此則其中之所存者可知【輔氏曰容貌詞氣形於外者德則存於中者形於外者則存於中者之符也襄王望之不似人君則容貌無可敬之儀也就之而不見可畏則容貌無可畏之威也卒然而問則其詞氣又急遽而無序也其形於外者如此則其中之輕脫荒肆可知矣】王問列國分争天下當何所定孟子對以必合于一然後定也 孰能一之 王問也 對曰不嗜殺人者能一之 嗜甘也【輔氏曰如人口之嗜美味也】 孰能與之 王復問也與猶歸也 對曰天下莫不與也王知夫苗乎七八月之間旱則苗槁矣天油然作雲沛然下雨則苗浡然興之矣其如是孰能禦之今夫天下之人牧未有不嗜殺人者也如有不嗜殺人者則天下之民皆引領而望之矣誠如是也民歸之由水之就下沛然誰能禦之【夫音扶浡音勃由當作猶古字借用後多放此】 周七八月夏五六月也油然雲盛貌沛然雨盛貌浡然興起貌禦禁止也人牧謂牧民之君也領頸也蓋好生惡死人心所同故人君不嗜殺人則天下恱而歸之【輔氏曰言此以見理之當然非有為而為之者也蓋人君之心誠能不嗜殺人則舉天下皆在吾仁愛之中又孰有渙散乖離而不一歸於我哉固非以不嗜殺人為一天下之具也】○蘇氏曰孟子之言非茍為大而已然不深原其意而詳究其實未有不以為迂者矣予觀孟子以來自漢髙祖及光武及唐太宗及我太祖皇帝能一天下者四君皆以不嗜殺人之其餘殺人愈多而天下愈亂秦晉及隋力能合之而好殺不已故或合而復分或遂以亡國孟子之言豈偶然而已哉【輔氏曰蘇氏所謂孟子之言豈偶然而已哉者亦直據理而言之耳然唯知學者知其為實語也不然須深原其意而詳䆒其實然後知之此亦窮理之一端】 ○齊宣王問曰齊桓晉文之事可得聞乎 齊宣王姓田氏名辟疆【愚案田氏本陳公子完之後初以陳為氏後改姓田至田和始簒齊而有之辟疆和之曽孫是為宣王】諸侯稱王也齊桓公【名小白】晉文公【名重耳】皆霸諸侯者 孟子對曰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後世無傳焉臣未之聞也無以則王乎 道言也董子曰仲尼之門五尺童子羞稱五伯為其先詐力而後仁義也亦此意也【董子名仲舒西漢廣川人○輔氏曰孟子之説略董子之説詳故引以為説夫仲尼門人所學者大學之序所行者先難後獲之仁其心思念慮未嘗到功利上自然無有道桓文之事者○真氏曰孟子之後其能深闢五霸者惟仲舒為然】以已通用無已必欲言之而不止也王謂王天下之道【或問王霸之辨曰古之聖人致誠心以順天理而天下自服王者之道也齊桓晉文則假仁義以濟私欲而已】 曰徳何如則可以王矣曰保民而王莫之能禦也保愛護也【輔氏曰保如保赤子之保有終始周旋之意言其愛護斯民始終無間斷周旋無遺闕○直氏曰保云者愛護育養之意王道不外乎保民而保民又不外乎此心】 曰若寡人者可以保民乎哉曰可曰何由知吾可也曰臣聞之胡齕曰王坐於堂上有牽牛而過堂下者王見之曰牛何之對曰將以釁鐘王曰舎之吾不忍其觳觫若無罪而就死地對曰然則廢釁鐘與曰何可廢也以羊易之不識有諸【齕音核舍上聲觳音斛觫音速與平聲】 胡齕齊臣也釁鐘新鑄鍾成而殺牲取血以塗其釁郄也【愚謂古者器成而釁以血所以禳却不祥也周禮云上春釁寳鎮及寳器】觳觫恐懼貌孟子述所聞胡齕之語而問王不知果有此事否 曰有之曰是心足以王矣百姓皆以王為愛也臣固知王之不忍也 王見牛之觳觫而不忍殺即所謂惻隱之心仁之端也擴而充之則可以保四海矣故孟子指而言之欲王察識於此而擴充之也【或問齊王不忍一牛之死其事微矣而孟子遽以是心為足以王者何也曰不忍者心之發而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之所以為心者也是心之存則其於親也必知所以親之於民也必知所以仁之於物也必知所以愛之矣然人或蔽於物欲之私而失其本心之正故其所發有不然者然其根於天地之性者則終不可得而亡也故間而值其不蔽之時則必隨事而發見焉若齊王之興兵結怨而急於戰伐之功則其所蔽為不淺矣然其不忍一牛之死則不可不謂之惻隱之發而仁之端也古之聖王所以博施濟衆而仁覆天下亦即是心以推之而已豈自外至哉王既不能自知而反以桓文為問則孟子安得不指此以開示之耶然戰國之時舉世没於功利而不知仁義之固有齊之百姓又未見王之所以及民之功是以疑其貪一牛之利非孟子得其本心之正而有以通天下之志盡人物之情亦孰知此為本心之發而足以王天下哉】愛猶吝也 王曰然誠有百姓者齊國雖褊小吾何愛一牛即不忍其觳觫若無罪而就死地故以羊易之也 言以羊易牛其迹似吝實有如百姓所譏者然我之心不如是也【輔氏曰使宣王而有學問之功知體察之要則因孟子之言反求而識其不忍之實矣亦何暇更辯百姓之言今宣王乃汲汲於百姓之譏是辯而但略及其所以不忍者以自解則是前日都不知講學也】 曰王無異於百姓之以王為愛也以小易大彼惡知之王若隱其無罪而就死地則牛羊何擇焉王笑曰是誠何心哉我非愛其財而易之以羊也宜乎百姓之謂我愛也【惡平聲】 異怪也隱痛也擇猶分也言牛羊皆無罪而死何所分别而以羊易牛乎孟子故設此難欲王反求而得其本心王不能然故卒無以自解於百姓之言也【輔氏曰宣王既無講學之功不知反求之理而徒自辯解於百姓之言故孟子又設此以問難之蓋欲王反求而得其本心不忍之實而王猶不能然也而但以百姓之言為宜是卒無以自解於百姓之言也】 曰無傷也是乃仁術也見牛未見羊也君子之於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逺庖厨也【逺去聲】 無傷言雖有百姓之言不為害也【輔氏曰宣王既無以自解於百姓之言故孟子告以雖有百姓之言而不為害以解其心之所惑然後告以其羊易牛者是乃為仁之術而亦吾心本然之善而宣王實不知也】術謂法之巧者【語録曰術字本非不好厎字只縁後人把做變詐看了便道是不好却不知天下事有難處處須着有箇巧厎道理始得當齊宣王見牛之時惻隱之心己發乎中又見釁鐘事大似住不得只得以不見者而易之乃是他既周旋得那事又不抑遏了這箇不忍之心則此心乃得流行若當此之時無箇措置便抑遏了這箇不忍之心遂不得而流行矣此乃所謂術也○輔氏曰巧亦非穿鑿以為巧蓋隨物賦形逶迤曲折而得以遂吾此心之用爾○真氏曰處事不可無法雖有此心而無法以處之則亦徒善而已】蓋殺牛既所不忍釁鐘又不可廢於此無以處之則此心雖發而終不得施矣然見牛則此心已發而不可遏未見羊則其理未形而無所妨故以羊易牛則二者得以兩全而無害此所以為仁之術也【輔氏曰殺牛既所不忍釁鐘又不可廢此乃事理膠轕之㑹而人之所難處者也苟或無以處之則此心雖發而終不得施矣此心雖發而終不得施則是天命有時而不流行也是以君子有貴於學問之功夫見牛則此心已發此心已發則不可遏其流行之體未見羊則其理未形其理未形則無所妨理則心之所具者也理既未形而彼雖用之則在我者不覺故無所妨此即下文所謂君子之於禽獸其不忍之心施於見聞之所及者是也見聞不及則於我無妨矣無妨謂理事無礙也於此之時而能以羊易牛則二者得以兩全而無害所謂仁義並行而不相悖是乃為仁之術也所謂法之巧者也宣王雖未嘗知學問然其所為能適其宜若此者蓋其良心之發偶無物欲之蔽而又習聞釁鐘之禮不可廢是以能暗合於義理也】聲謂將死而哀鳴也蓋人之於禽獸同生而異故用之以禮而不忍之心施於見聞之所及【輔氏曰唯其生同而異故其待禽獸與待人不同所謂用之以禮則如記所言國君無故不殺牛大夫無故不殺羊士無故不殺犬豕與天子無故歲三田之皆是所謂不忍之心施於見聞之所及則如宣王見牛之觳觫而不忍殺乃以羊易之孟子所謂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逺庖之皆是然二者人固多由之而不自覺也】其所以必逺庖者亦以預養是心而廣為仁之術也【輔氏曰唯其不忍之心止施於見聞之所及故古之君子知學問者必逺其庖乃所以預養是不忍之心不使之見其生聞其聲以推廣其為仁之術不必屑屑然以其所不見而易其所見也孟子言此以見宣王之初心本無不善以羊易牛然後仁義之心得以兩全而無害也】 王說曰詩云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夫子之謂也夫我乃行之反而求之不得吾心夫子言之於我心有戚戚焉此心之所以合於王者何也【說音悦忖七本反度待洛反夫我之夫音扶】詩小雅巧言之篇戚戚心動貌【輔氏曰戚戚心動而有所慘傷也】王因孟子之言而前日之心復萌乃知此心不從外得然猶未知所以反其本而推之也【輔氏曰孟子所言曲盡其理故宣王前日之心復動于中而委蛇曲折之意莫不盡見而亦莫非吾心本然之善非從外而得也向非孟子據理之極知言之要深得夫開導誘掖之術而抽其端緒以告之則亦何能使宣王前日不忍之心復萌也哉宣王此心雖發動而其端尚微其體未充而又未知所以用力推廣之方也故孟子此下復以用力用明用恩之說以曉切也】 曰有復於王者曰吾力足以舉百鈞而不足以舉一羽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見輿薪則王許之乎曰否今恩足以及禽獸而功不至於百姓者獨何與然則一羽之不舉為不用力焉輿薪之不見為不用明焉百姓之不見保為不用恩焉故王之不王不為也非不能也【與平聲為不之為去聲】 復白也鈞三十斤【愚案五權之法二十四銖為兩十六兩為斤三十斤為鈞四鈞為石】百鈞至重難舉也羽鳥羽一羽至輕易舉也秋毫之末毛至秋而末銳小而難見也輿薪以車載薪大而易見也許猶可也今恩以下又孟子之言也蓋天地之性人為貴故人之與人又為同而相親是以惻隱之發則於民切而於物緩推廣仁術則仁民易而愛物難【輔氏曰此與上文所謂人與禽獸同生而異故待之不同之說皆是從分金等子上說將來夫天地之性人為貴而人之與人乂為同而相親故惻隱之發於民切而於物緩皆自然而然雖至愚之人亦莫不然學者須是臨事體察看敎分曉不可糢糊率略聽其自然事過便休若夫推廣仁術則仁民易而愛物難所以難所以易者且以凡人言之推廣此心愛及同者其便其事易至於物則有不得已而資以為用者使之皆被吾之愛而無傷則其遠其事難自君人者言之發政施仁使民得以遂其生者其便其事易極輔相財成之道使庶類繁殖鳥獸魚鼈咸若者其逺其事難○真氏曰孟子為一羽輿薪之譬以明愛物而仁民之易宣王既能為其所難乃不能為其所易何哉】今王此心能及物矣則其保民而王非不能也但自不肯為耳【輔氏曰今王此心既發於見牛之際而又有以處之而使是心得以流行矣則是於其逺而事難者既能有以及之則以是心而施於近而事易與之同而相親所謂保民而王者則豈有不能者哉但自不肯為耳】 曰不為者與不能者之形何以異曰挾太山以超北海語人曰我不能是誠不能也為長者折枝語人曰我不能是不為也非不能也故王之不王非挾太山以超北海之也王之不王是折枝之也【語去聲為長之為去聲長上聲折之舌反】 形狀也挾以腋持物也超躍而過也為長者折枝以長者之命折草木之枝言不難也是心固有不待外求擴而充之在我而已何難之有【輔氏曰是心乃我之固有擴而充之在我而已如有耳目而自視自聽有手足而自執自行固不難也】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運於掌詩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言舉斯心加諸彼而已故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無以保妻子古之人所以大過人者無他焉善推其所為而已矣今恩足以及禽獸而功不至於百姓者獨何與【與平聲】 老以老事之也吾老謂我之父兄人之老謂人之父兄幼以幼畜之也吾幼謂我之子弟人之幼謂人之子弟運於掌言易也【或問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而天下可運於掌何也曰天地之間人物之衆其理本一而分未嘗不殊也以其理一故推已可以及人以其分殊故立愛必自親始為天下者誠能以其心而不失其序則雖天下之大而親踈逺邇無一物而不得其所焉其治豈不易哉】詩大雅思齊之篇刑法也寡妻寡德之妻謙辭也御治也不能推恩則衆叛親離故無以保妻子蓋骨肉之親本同一氣又非但若人之同而已【輔氏曰此與天之生物一本同意蓋人之骨肉本同一氣而生又非但若人之同而已故於心為至親至切而行仁必自孝悌始然後可以推而及民與物也】故古人必由親親推之然後及於仁民又推其餘然後及於愛物皆由近以及逺自易以及難今王反之則必有故矣故復推本而再問之【輔氏曰有近逺當由近以及逺事有難易當自易以及難老吾老幼吾幼以及人之老幼刑寡妻至兄弟以御於家此蓋自然之序而人所不能自已者若或反此則必有其故矣是不可不致其復之功使之循序而進不然則倒行而逆施之如無源之水無根之木不旋踵而乾涸枯瘁矣○真氏曰由親以及民由民以及物此古人之善推也能及物而不能及民此宣王之不善推也】 權然後知輕重度然後知長短物皆然心為甚王請度之【度之之度待洛反】 權稱錘也【愚謂稱上謂之衡稱錘謂之權】度丈尺也【愚謂分寸尺丈引各以十累起謂之五度】度之謂稱量之也言物之輕重長短人所難齊必以權度度之而後可見若心之應物則其輕重長短之難齊而不可不度以本然之權度又有甚於物者【或問心有輕重長短而又曰當以心為權度而稱量何也曰輕重長短之當然固本心之正理其為權度而稱量之者亦以此心之用而反求之耳○語録曰物易見心無形度物之輕重長短易度心之輕重長短難度物差了只是一事差心差了時萬事差所以心為甚○又曰本然之權度亦只是此心此心本然萬理皆具應物之時須是子細看合如何便是本然之權度也如齊王見牛而不忍之心見此是合權度處及至興甲兵危士臣結怨於諸侯又却忍為之便是不合權度失其本心】今王恩及禽獸而功不至於百姓是其愛物之心重且長而仁民之心輕且短失其當然之序而不自知也【輔氏曰此指宣王之心偏詖處言之也必先見得其輕重長短如此分明了然後究其所以然之故則吾心之蔽始可去而本然之理始可復此孟子所以引物資權度之說而使王自稱量其心也】故上文既發其端而於此請王度之也 抑王興甲兵危士臣構怨於諸侯然後快於心與【與平聲】抑發語辭士戰士也構結也孟子以王愛民之心所以輕且短者必其以是三者為快也然三事實非人心之所快有甚於殺觳觫之牛者故指以問王欲其以此而度之也【輔氏曰孟子雖引物資權度之說而請王稱量其心然又恐不知所以稱量之要故舉興甲兵危士臣結怨於諸侯三事使王度之蓋宣王愛民之心所以輕且短者實以是三者之為快蔽之也夫此三事乃人心之所不忍有甚於殺觳觫之牛者王若以是為快則宜乎愛民之心輕且短也】 王曰否吾何快於是將以求吾所大欲也 不快於此者心之正也而必為此者欲誘之也欲之所誘者獨在於是是以其心尚明於他而獨暗於此此其愛民之心所以輕短而功不至於百姓也【輔氏曰辟土地朝秦楚涖中國撫四夷是其本志也興甲兵危士臣結怨於諸侯則末流之禍耳有是志則有是禍矣指其末流之禍則以為不快於此者心之明也而卒溺於初志之失而不知反者欲誘之也其心尚明於他者謂不忍一牛之觳觫也而獨暗於此者謂功不至於百姓也】 曰王之所大欲可得聞與王笑而不言曰為肥甘不足於口與輕煖不足於體與抑為采色不足視於目與聲音不足聽於耳與便嬖不足使令於前與王之諸臣皆足以供之而王豈為是哉曰否吾不為是也曰然則王之所大欲可知已欲辟土地朝秦楚涖中國而撫四夷也以若所為求若所欲猶緣木而求魚也【與平聲為肥抑為豈為不為之為皆去聲便令皆平聲辟與闢同朝音潮】 便嬖近習嬖幸之人也已語助辭辟開廣也朝致其來朝也秦楚皆大國【愚案秦跨有禹貢雍梁二州之地楚盡有荆州西接漢中北至汝南故皆為大國】涖臨也若如此也所為指興兵結怨之事緣木求魚言必不可得 王曰若是其甚與曰殆有甚焉縁木求魚雖不得魚無後災以若所為求若所欲盡心力而為之後必有災曰可得聞與曰鄒人與楚人戰則王以為孰勝曰楚人勝曰然則小固不可以敵大寡固不可以敵衆弱固不可以敵彊海内之地方千里者九齊集有其一以一服八何以異於鄒敵楚哉蓋亦反其本矣【甚與聞與之與平聲】 殆蓋皆發語辭鄒小國楚大國齊集有其一言集合齊地其方千里是有天下九分之一也以一服八必不能勝所謂後災也反本說見下文 今王發政施仁使天下仕者皆欲立於王之朝耕者皆欲耕於王之野商賈皆欲藏於王之市行旅皆欲出於王之塗天下之欲疾其君者皆欲赴愬於王其若是孰能禦之【朝音潮賈音古愬與訴同】 行貨曰商居貨曰賈發政施仁所以王天下之本也近者恱逺者來則大小彊弱非所論矣蓋力求所欲則所欲者反不可得能反其本則所欲者不求而至與首章意同【輔氏曰力求所欲則徇欲也有為而為之也計獲求得用力雖勞而所欲者反不如所期能反其本則循理者也無所為而為之也先難後獲先事後得而可大之業自爾循至此天理人欲之分也】 王曰吾惽不能進於是矣願夫子輔吾志明以敎我我雖不敏請嘗試之【惽與昬同】曰無恒産而有恒心者惟士為能若民則無恒産因無恒心茍無恒心放辟邪侈無不為己及陷於罪然後從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為也【恒胡登反辟與僻同焉於䖍反】 恒常也産生業也常産可常生之業也常心人所常有之善心也【輔氏曰常生之業則下文所言五畝之宅百畝之田是也常冇之善心則下文所言善與禮義是也善乂禮義之總名也】士嘗學問知義理故雖無常産而有常心民則不能然矣罔猶羅網欺其不見而取之也【輔氏曰縁民無常産所以無常心故不知禮義而陷於放僻邪侈也若遂從而刑之是誠無異於以羅網罔民欺其不見而取之也】 是故明君制民之産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樂歲終身飽凶年免於死亡然後驅而之善故民之從之也輕【畜許六反下同】 輕猶易也此言民有常産而有常心也 今也制民之産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畜妻子樂歲終身苦凶年不免於死亡此惟救死而恐不贍奚暇治禮義哉【治平聲凡治字為理物之義者平聲為己理之義者去聲後皆放此】 贍足也此所謂無常産而無常心者也 王欲行之則盍反其本矣 盍何不也【輔氏曰蓋亦反其本者言其當反本也則盍反其本者責其何不反本也其辭固有輕重矣】使民有常産者又發政施仁之本也說具下文 五畝之宅樹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雞豚狗彘之畜無失其時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畝之田勿奪其時八口之家可以無飢矣謹庠序之敎申之以孝悌之義頒白者不負戴於道路矣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飢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音見前章】 此言制民之産之法也趙氏曰八口之家次上農夫也此王政之本常生之道故孟子為齊梁之君各陳之也【輔氏曰八口乃上次農夫言此者舉其次多者耳所謂王政之本常生之道故以告齊梁之君者其說亦得其要】楊氏曰為天下者舉斯心加諸彼而已然雖有仁心仁聞而民不被其澤者不行先王之道故也故以制民之産告之【輔氏曰楊氏之說本末具舉首尾該盡亦深得孟子之意】○此章言人君當黜霸功行王道而王道之要不過推其不忍之心以行不忍之政而已齊王非無此心而奪於功利之私不能擴充以行仁政雖以孟子反覆曉告精切如此而蔽固已深終不能悟是可歎也【黄氏曰儒術之不見用於世以其空言而無實用故功利之說常易以求售於人不知夫功利者乃空言而儒術則皆實用也為功利者則曰兵可强國可富也然挾區區之小數而不知為國之大體相傾相詐相戕相賊不惟為敵國之病而吾國之民固亦不得安其生矣豈不謂之空言乎儒術則不然自五畝之宅百畝之田使民養生喪死而無憾然後敎之以孝弟忠信不惟吾之民皆知尊君親上而天下之人亦皆引領而望之其為實用孰過於此夫元后者民之父母也父母之於子必先有以養之而又有以敎之然後為之子者得以全其父母之身今也為民父母聽其自生自死自愚自智而莫之問也又倡為功利之說以斲喪之豈為民父母之道哉虞氏九官周官六典無非儒者已試之效孰謂其皆空言而無實用必待管商之術而後可以為國乎○輔氏曰集註所斷章指數語尤包括得意盡而深嘆孟子之精切與宣王之不悟熟讀而詳玩之尤使人慨然於世變之衰而聖賢之道不得行也】 孟子纂疏卷一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纂疏卷二 宋 趙順孫 撰 朱子集註 梁惠王章句下 凡十六章 莊見孟子曰見於王王語以好樂未有以對也曰好樂何如孟子曰王之好樂甚則齊國其庶㡬乎【見於之見音現下見於同語去聲下同好去聲篇内並同】 莊齊臣也庶㡬近辭也言近於治 他日見於王曰王嘗語莊子以好樂有諸王變乎色曰寡人非能好先王之樂也直好世俗之樂耳 變色者慚其好之不正也 曰王之好樂甚則齊其庶㡬乎今之樂猶古之樂也今樂世俗之樂古樂先王之樂 曰可得聞與曰獨樂樂與人樂樂孰樂曰不若與人曰與少樂樂與衆樂樂孰樂曰不若與衆【聞與之與平聲樂樂下字音洛孰樂亦音洛】 獨樂不若與人與少樂不若與衆亦人之常情也 臣請為王言樂【為去聲】 此以下皆孟子之言也 今王鼓樂於此百姓聞王鐘鼓之聲管籥之音舉疾首蹙頞而相告曰吾王之好鼓樂夫何使我至於此極也父子不相見兄弟妻子離散今王田獵於此百姓聞王車馬之音見羽旄之美舉疾首蹙頞而相告曰吾王之好田獵夫何使我至於此極也父子不相見兄弟妻子離散此無他不與民同樂也【蹙子六反頞音遏夫音扶同樂之樂音洛】鐘鼓管籥皆樂器也【愚謂管笙也籥簫也】舉皆也疾首頭痛也蹙聚也頞額也人憂戚則蹙其額極窮也羽旄旌屬【愚案春秋傳范宣子假羽旄於齊晉人假羽旄於鄭杜預曰以析羽為旌為王者斿車之所建也又案周禮司常九旗之數有全羽析羽釋云全羽析羽直有羽而無帛也】不與民同樂謂獨樂其身而不恤其民使之窮困也 今王鼔樂於此百姓聞王鐘鼔之聲管籥之音舉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庶㡬無疾病與何以能鼓樂也今王田獵於此百姓聞王車馬之音見羽旄之美舉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庶㡬無疾病與何以能田獵也此無他與民同樂也【病與之與平聲同樂之樂音洛】 與民同樂者推好樂之心以行仁政使民各得其所也 今王與百姓同樂則王矣 好樂而能與百姓同之則天下之民歸之矣所謂齊其庶㡬者如此○范氏曰戰國之時民窮財盡人君獨以南面之樂自奉其身孟子切於救民故因齊王之好樂開導其善心深勸其與民同樂而謂今樂猶古樂其實今樂古樂何可同也但與民同樂之意則無古今之異耳若必欲以禮樂治天下當如孔子之言必用韶舞必放鄭聲蓋孔子之言為之正道孟子之言救時之急務所以不同楊氏曰樂以和為主使人聞鐘鼔管之音而疾首蹙頞則雖奏以咸英韶濩無補於治也故孟子告齊王以此姑正其本而已【輔氏曰范氏辨孔子孟子之說可謂平正明白無餘藴矣而楊氏論樂以和為主及與民同樂為樂之本又可以足范氏之說】 ○齊宣王問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有諸孟子對曰於傳有之【囿音又傳直戀反】 囿者蕃育鳥獸之所【輔氏曰太宰九職以園圃毓草木藪牧養蕃鳥獸今乃以囿為蕃育鳥獸之所何也觀此章所言及文王靈囿所冇與衞獻公之射鴻于囿春秋之書築鹿囿則可知矣況説文又有養獸曰囿之訓乎】古者四時之田皆於農隙以講武事然不欲馳騖於稼穡場圃之中故度閒曠之地以為囿然文王七十里之囿其亦三分天下有其二之後也與【輔氏曰文王由方百里起不應有七十里之囿故疑其在三分天下有其二之後】傳謂古書【輔氏曰孟子時有之今不復存矣然孟子所謂於傳有之者亦言據古書有此説耳然亦未必其然否也】 曰若是其大乎曰民猶以為小也曰寡人之囿方四十里民猶以為大何也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芻蕘者往焉雉者往焉與民同之民以為小不亦宜乎【芻音初蕘音饒】芻草也蕘薪也【輔氏曰芻謂取草者蕘謂取薪者】 臣始至於境問國之大禁然後敢入臣聞郊闗之内有囿方四十里殺其麋鹿者如殺人之罪則是方四十里為阱於國中民以為大不亦宜乎【阱才性反】 禮入國而問禁國外百里為郊郊外有關【愚謂五十里為近郊百里為逺郊關者蓋郊之門】阱坎地以陷獸者言陷民於死也 ○齊宣王問曰交鄰國有道乎孟子對曰有惟仁者為能以大事小是故湯事葛文王事昆夷惟智者為能以小事大是故大王事獯鬻句踐事吳【獯音薰鬻音育句音鈎】仁人之心寛洪惻怛而無較計大小彊弱之私故小國雖或不恭而吾所以字之之心自不能已【輔氏曰此説足以盡仁人之心寛洪者仁之量也惻怛者仁之意也仁與物無對一視同仁自不見大小彊弱之異也豈復有較計之私哉故小國雖或不恭而吾所以字之之心自不能已尤更説得仁字體用分曉蓋仁心本無閒斷也】智者明義理識時故大國雖見侵陵而吾所以事之之禮尤不敢廢【語録曰問仁者為能以大事小是仁者之心寛洪惻怛便是小國不恭亦撓他不動智者為能以小事大蓋知者見得利害甚明故祗得事大曰不特是見得利害明道理自合恁地小之事大弱之事彊皆是道理合恁地○輔氏曰此説足以盡智者之用明義理謂明得吾心義理之原識時謂識得在外時之輕重唯其知得方能敬以循之是以大國或見侵陵則在我事之之禮自不敢廢若元不知則更論甚敢與不敢所謂不敢廢方始是知之極致也○又曰集註只言義理時而已若言利害便流於私欲只要就利避害更不顧義理當如何矣○永嘉陳氏曰仁者無計較之私忘其孰大而孰小智者有量度之明自知不能敵大】湯事見後篇文王事見詩大雅大王事見後章所謂狄人即獯鬻也【愚案獯鬻者匈奴之别號】句踐越王名事見國語史記【蔡氏曰案國語史記載越王棲於㑹稽之上使大夫種行成於吳曰寡君之師徒不足以辱君矣願以金玉子女賂君之辱夫差欲與之成子胥諌越人飾美女八人納之太宰嚭曰子苟赦越國之罪又有美於此者進之嚭曰古之伐國者服之而已今已服矣又何求焉夫差與之成而去之句踐後與范蠡深謀十年而竟滅吳】 以大事小者樂天者也以小事大者畏天者也樂天者保天下畏天者保其國【樂音洛】 天者理而已矣【輔氏曰即程子所謂天専言之則道也】大之字小小之事大皆理之當然也【輔氏曰以道理言則大者自當事小此天之所以覆地也小者自當事大此坤之所以承乾也】自然合理故曰樂天不敢違理故曰畏天【語録曰仁者與天為一智者順天所命與天為一者嘉人之善矜人之惡無所擇於利害故能以大事小聽天所命者循理而行順時而動不敢用其私心故能以小事大然此亦各因一事而言惟仁者能如此智者能如此耳非專以事大事小為仁智之分樂天畏天之别也仁者固能事小然豈不能事大智者固能事大然豈不能事小但其事之之情則有樂天畏天之異耳○輔氏曰自然合理仁之事也與天為一故曰樂天不敢違理智之事也與天為二故曰畏天】包含徧覆無不周遍保天下之氣象也制節謹度不敢縱逸保一國之規模也【語録曰保天下保一國以其徳之厚薄量之大小而言亦無一定之拘○輔氏曰言仁智者之氣象規模有此效也非謂仁者智者之心欲其如此也】 詩云畏天之威于時保之 詩周頌我將之篇時是也 王曰大哉言矣寡人有疾寡人好勇 言以好勇故不能事大而恤小也【輔氏曰齊王唯其好勇故但欲辟土地朝秦楚争地争城以刈其人民而已故不能知事大之禮又不能行恤小之仁】 對曰王請無好小勇夫撫劒疾視曰彼惡敢當我哉此匹夫之勇敵一人者也王請大之【夫撫之夫音扶惡平聲】 疾視怒目而視也小勇血氣所為大勇義理所發【愚謂血氣所為之勇如溝澮之水暴集隨涸故謂之小義理所發之勇如天開地闢自不能已故謂之大】 詩云王赫斯怒爰整其旅以遏徂莒以篤周祜以對于天下此文王之勇也文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 詩大雅皇矣篇赫赫然怒貌爰於也旅衆也遏詩作按止也徂往也莒詩作旅徂旅謂密人侵阮徂共之衆也【愚案密國在今寧州阮國在今涇州共阮地今有共池侵阮徂共蓋侵阮直至共之地也】篤厚也祜福也對荅也以荅天下仰望之心也此文王之大勇也 書曰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師惟曰其助上帝寵之四方有罪無罪惟我在天下曷敢有越厥志一人衡行於天下武王恥之此武王之勇也而武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衡與横同】 書周書泰誓之篇也然所引與今書文少異今且依此解之寵之四方寵異之於四方也【輔氏曰謂天寵異武王於天下也亶聰明是以天德寵異之也作元后是以天位寵異之也】有罪者我得而誅之無罪者我得而安之我既在此則天下何敢有過越其心志而作亂者乎【輔氏曰心志謂天下之心志也人之作亂皆過越其心志之故耳若守其心志無所過越則何至有作亂之事乎此武王以天下之重自任也】衡行謂作亂也孟子釋書意如此而言武王亦大勇也 今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民惟恐王之不好勇也王若能如文武之為則天下之民望其一怒以除暴亂而拯已於水火之中惟恐王之不好勇耳○此章言人君能懲小忿則能恤小事大以交鄰國能養大勇則能除救民以安天下【輔氏曰章㫖之說語簡意盡君人者必能懲小忿然後能養大勇所謂人能有所不為然後可以有為也】張敬夫曰小勇者血氣之怒也大勇者理義之怒也血氣之怒不可有理義之怒不可無知此則可以見性情之正而識天理人欲之分矣【輔氏曰此説發明先儒所未到怒乃人情之所不能無者情則性之動也但所發有理義血氣之不同發於義理則為性情之正發於血氣則為人欲而不正耳理義血氣是乃天理人慾之分也】 ○齊宣王見孟子於雪宫王曰賢者亦有此樂乎孟子對曰有人不得則非其上矣【樂音洛下同】 雪宫離宫名【輔氏曰離猶别也别在其所居宫室之外故曰離宫】言人君能與民同樂則人皆有此樂【輔氏曰此釋有之一字】不然則下之不得此樂者必有非其君上之心【輔氏曰此釋人不得則非其上矣一句】明人君當與民同樂不可使人有不得者非但當與賢者共之而已也 不得而非其上者非也為民上而不與民同樂者亦非也 下不安分上不恤民皆非理也【輔氏曰下不得而非其上者不知命也故謂之不安分為民上而不與民同樂者不知義也故謂之不恤民皆不知理者也】 樂民之樂者民亦樂其樂憂民之憂者民亦憂其憂樂以天下憂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樂民之樂而民樂其樂則樂以天下矣憂民之憂而民憂其憂則憂以天下矣【輔氏曰君以民之樂為樂則民亦以君之樂為樂如是則樂不以一已而以天下君以民之憂為憂而民亦以君之憂為憂如是則憂不以一已而以天下憂樂皆不以已而以天下則君以民為體民以君為心天下雖大兆民雖多然其懽忻愉怡病痒疾痛舉切於吾之身矣君能體仁如此則天下之民其將何往雖欲不王不可得也○真氏曰因已之樂而圖民之憂是之謂與民同樂因民之憂而不敢恣已之樂是之謂與民同憂君之憂樂與民同而民不與君同其憂樂者鮮矣故為人君者不以已之樂為樂而以天下之樂為樂不以已之憂為憂而以天下之憂為憂如此而天下不歸者未之有也】 昔者齊景公問於晏子曰吾欲觀於轉附朝儛遵海而南放于琅邪吾何脩而可以比於先王觀也【朝音潮放上聲】晏子齊臣名嬰轉附朝儛皆山名也遵循也放至也琅邪齊東南境上邑名觀游也 晏子對曰善哉問也天子適諸侯曰廵狩廵狩者廵所守也諸侯朝於天子曰述職述職者述所職也無非事者春省耕而補不足秋省斂而助不給夏諺曰吾王不遊吾何以休吾王不豫吾何以助一遊一豫為諸侯度【狞舒救反省悉井反】 述陳也省視也斂收穫也給亦足也夏諺夏時之俗語也豫樂也廵所守廵行諸侯所守之土也述所職陳其所受之職也【愚謂巡所守者自上察下也述所職者自下達上也王十二一巡守諸侯六年一朝】皆無有無事而空行者而又春秋循行郊野察民之所不足而補助之故夏諺以為王者一遊一豫皆有恩惠以及民而諸侯皆取法焉不敢無事慢遊以病其民也 今也不然師行而糧食飢者弗食勞者弗息睊睊胥讒民乃作慝方命虐民飲食若流流連荒亡為諸侯憂【睊古縣反】 今謂晏子時也師衆也二千五百人為師春秋傳曰君行師從糧謂糗糒之屬睊睊側目貌胥相也讒謗也慝怨惡也言民不勝其勞而起謗怨也方逆也命王命也【輔氏曰王者之命諸侯豈固欲其如此哉不過使之愛養斯民而已逆王命則虐必及其民矣】若流如水之流無窮極也流連荒亡解見下文諸侯謂附庸之國縣邑之長【輔氏曰此主言齊事而云為諸侯憂故知為附庸之君縣邑之長也】 從流下而忘反謂之流從流上而忘反謂之連從獸無厭謂之荒樂酒無厭謂之亡【厭平聲】 此釋上文之義也從流下謂放舟隨水而下從流上謂挽舟逆水而上從獸田獵也荒廢也樂酒以飲酒為樂也亡猶失也言廢時失事也【輔氏曰舊説以亡為喪亡然此四弊相等不應樂酒之弊獨極言其喪國且下文但言荒亡之行耳亦未可便以為喪亡之亡也故集註創為此説當矣】 先王無流連之樂荒亡之行【行去聲】惟君所行也 言先王之法今時之弊二者惟在君所行耳 景公說大戒於國出舍於郊於是始興發補不足召太師曰為我作君臣相説之樂蓋徵招角招是也其詩曰畜君何尤畜君者好君也【説音悦為去聲樂如字徵陟里反招與韶同畜敕六反】戒告命也出舍自責以省民也【輔氏曰出舍於郊則是欲行上文所謂循行郊野察民之不足而補助之法故下文即言興發倉廩以補不足也】興發發倉廩也太師樂官也君臣已與晏子也樂有五聲三曰角為民四曰徵為事【愚謂樂有五聲宫商角徵羽是也角主木木聲清濁中其數多少中故為民徵主火火聲稍輕其數稍少故為事事謂人之所營事務也】招舜樂也【輔氏曰韶樂蓋極於和樂故取其名以見和樂之意】其詩徵招角招之詩也【愚謂徵角皆以招名之亦舜作歌以康庶事鼔琴歌南風以阜民財之意】尤過也言晏子能畜止其君之欲宜為君之所尤然其心則何過哉孟子釋之以為臣能畜止其君之欲乃是愛其君者也【真氏曰易之大小畜皆以止為義凡止君之欲者乃所以為愛君也縱君之欲者其得為愛君乎忠臣之心惟恐其君之有欲姦臣之心惟恐其君之無欲】○尹氏曰君之與民貴賤雖不同然其心未始有異也孟子之言可謂深切矣齊王不能推而用之惜哉【輔氏曰尹氏之言平淡有味熟讀而詳玩之自有感發於人心而孟子之意亦無餘藴矣】 ○齊宣王問曰人皆謂我毁明堂毁諸已乎 趙氏曰明堂泰山明堂周天子東廵守朝諸侯之處漢時遺址尚在【輔氏曰漢書郊祀志武帝元封元年封泰山泰山東北阯古時有明堂處云】人欲毁之者蓋以天子不復廵守諸侯又不當居之也【輔氏曰此正與子貢欲去告朔餼羊之意同以其無用故欲毁去之也】王問當毁之乎且止乎 孟子對曰夫明堂者王者之堂也王欲行王政則勿毁之矣【夫音扶】 明堂王者所居以出政令之所也能行王政則亦可以王矣何必毁哉 王曰王政可得聞與對曰昔者文王之治岐也耕者九一仕者世禄闗市譏而不征澤梁無禁罪人不孥老而無妻曰鰥老而無夫曰寡老而無子曰獨幼而無父曰此四者天下之窮民而無告者文王發政施仁必先斯四者詩云哿矣富人哀此煢獨【與平聲孥音奴鰥姑頑反哿工可反煢音瓊】 岐周之舊國也【愚案岐山在漢右扶風美陽縣西北唐屬岐州岐山縣木朝屬鳳翔府蓋箭括嶺也岐山之南有周原蓋周之舊國】九一者井田之制也方一里為一井其田九百畝中畫井字界為九區一區之中為田百畝中百畝為公田外八百畝為私田八家各受私田百畝而同養公田是九分而稅其一也【輔氏曰治岐之政耕者九一是助法也及周禮則易而為徹聖人之於法度非冇所不得已則不應變易之易助為徹雖不可知要必出於不得已若非斯民浸失先公後私之意則必田畯之官漸有急於公而緩於私之失故變其法雖一夫受田百畝而與同溝共井之人通力合作計畝均收大率民得其九公取其一故謂之徹其以一分饒與民則又變狹而之寛因以寓厚民之意也】世禄者先王之世仕者之子孫皆敎之敎之而成材則官之如不足用亦使之不失其禄蓋其先世嘗有功德於民故報之如此忠厚之至也闗謂道路之闗市謂都邑之市譏察也征稅也闗市之吏察異服異言之人而不征商賈之稅也【輔氏曰闗市譏而不征周禮則闗市有征周公之意是必將以抑商賈而歸之農也及其弊也則有為暴之譏焉以此見變法易令之識非易事也】澤謂瀦水梁謂魚梁與民同利不設禁也【輔氏曰澤梁不禁至周禮則山澤皆有厲禁亦禁其暴殄天物者而使取之以其時而已○永嘉陳氏曰文王治岐闗市不征澤梁無禁因民所利而利之乃王道之始成周門闗市廛皆有限守山林川澤悉冇厲禁經制大備乃王道之成】孥妻子也惡惡止其身不及妻子也先王養民之政導其妻子使之養其老而恤其幼不幸而有鰥寡獨之人無父母妻子之養則尤宜憐恤故必以為先也【輔氏曰先王以民為體雖無尺寸之膚不養然於心腹腠理易於傷犯處尤當冇以愛護之此又體仁之至而王政之本也】詩小雅正月之篇哿可也煢困悴貌 王曰善哉言乎曰王如善之則何為不行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貨對曰昔者公劉好貨詩云乃積乃倉乃裹餱糧于槖于囊思戢用光弓矢斯張干戈戚揚爰方啟行故居者有積倉行者有裹糧也然後可以爰方啟行王如好貨與百姓同之於王何有【餱音侯槖音托戢詩作輯音集】王自以為好貨故取民無制而不能行此王政公劉后稷之曾孫也【愚案后稷生不窋不窋生鞠陶鞠陶生公劉是后稷之曽孫】詩大雅公劉之篇積露積也餱乾糧也無厎曰橐有厎曰囊皆所以盛餱糧也戢安集也言思安集其民人以光大其國家也戚斧也揚鉞也【愚謂鉞大而斧小太公六韜云大柯斧一名天鉞是鉞大於斧也】爰於也啟行言往遷于豳也【愚案舜封后稷于邰不窋失其官守而自竄於戎狄之閒公劉始立國於豳之谷豳今邠州三水縣】何有言不難也孟子言公劉之民富足如此是公劉好貨而能推已之心以及民也【真氏曰人君豈能不事儲峙之富惟能推此心使民亦有餱糧之積可也】今王好貨亦能如此則其於王天下也何難之有 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對曰昔者太王好色愛厥妃詩云古公亶父來朝走馬率西水滸至於岐下爰及姜女聿來胥宇當是時也内無怨女外無曠夫王如好色與百姓同之於王何有【大音泰】 王又言此者好色則心志蠱惑用度奢侈而不能行王政也大王公劉九世孫【愚案公劉生慶節慶節生皇僕皇僕生差弗差弗生毁隃毁隃生公非公非生高圉高圉生亞圉亞圉生公叔祖公叔祖生大王是公劉之九世孫】詩大雅緜之篇也古公大王之本號後乃追尊為大王也亶父大王名也【愚謂古公猶言先公也蓋未追王前之本號古公當殷末時猶尚質故亶父以名言】來朝走馬避狄人之難也率循也滸水厓也岐下岐山之下也【愚謂古公避狄之難其來以早朝之時疾走其馬循西方水厓漆沮之側東行而至於岐山之下】姜女大王之妃也胥相也宇居也曠空也無怨曠者是大王好色而能推已之心以及民也【真氏曰人君豈能無妃匹之奉惟能推此心使民亦有配偶之安可也】○楊氏曰孟子與人君言皆所以擴充其善心而格其非心不止就事論事若使為人臣者論事每如此豈不能堯舜其君乎【輔氏曰孟子對時君之言其所以充其善而格其非者乃陳善閉邪之事若夫就事論事則是後世不知學者之所為淺暗拘滯徒以激其君而使之拒吾説耳若夫孟子之事則亦勉强做不得須是學到孟子地位能如他知言養氣然後自然有此等功用也至所謂豈不能堯舜其君則亦據理而言之耳其君之聽與不聽用與不用則不可得而必也】愚謂此篇自首章至此大意皆同蓋鐘鼓苑囿游觀之樂與夫好勇好貨好色之心皆天理之所有而人情之所不能無者然天理人欲同行異情循理而公於天下者聖賢之所以盡其性也縱欲而私於一已者衆人之所以滅其天也二者之間不能以髮而其是非得失之歸相去逺矣【輔氏曰鐘鼔苑囿遊觀之樂與夫好勇好貨好色之心以常情論之則雖若不可為故齊王言之則以為慊而又自以為疾恐不足行王道然以實理言之則是固天理人情之所不能無者但有理與欲公與私之異耳故集註舉胡氏知言之説所謂天理人欲同行而異情者而辨析之夫聖賢之與衆人其於好貨好色其行雖同而其情則異循理而公天下者聖賢之所以盡其性此即公劉大王與民同欲之事也縱欲而私於一已者衆人之所以滅其天理此即齊王自以為疾之事也二者同異不過豪髮之間而其終之是非得失則其相去遂有盡性滅天興王絶世之相反如此集註言此不但賛其理之密正欲使學者因其言以反諸身至誠體察於所謂豪髮之際然後力求所以循夫理而克其欲耳】故孟子因時君之問而剖析於幾微之際皆所以遏人欲而存天理其法似䟽而實密其事似易而實難【輔氏曰不直禁其好貨好色則似若䟽且易矣然必使之為公劉大王之事推已之心以及夫民循理而不縱欲公天下而不私一已則其實又甚密而且難矣法指孟子之說事指公劉大王之事非孟子據理之極知言之要何能辨析其精微如此哉】學者以身體之則有以識其非曲學阿世之言而知所以克已復禮之端矣【輔氏曰讀之者徒既其文而不究其實則亦不知夫其意之所在故又欲學者體之以心驗之以身真有以見夫豪釐之辨同行異情之實與夫天理人欲界限之不可相入然後識孟子真非曲學阿世之説而已之所以克去私意復歸於禮之端緒亦可得而黙喻矣】 ○孟子謂齊宣王曰王之臣有託其妻子於其友而之楚遊者比其反也則凍餒其妻子則如之何王曰棄之【比必二反】 託也比及也棄絶也 曰士師不能治士則如之何王曰已之 士師獄官也其屬有鄉士遂士之官士師皆當治之已罷去也 曰四境之内不治則如之何王顧左右而言他【治去聲】孟子將問此而先設上二事以發之【輔氏曰常人之情知人則明自知則暗孟子將以四境之内不治問王故先設此二事以開其明而使之自知其職有不舉也】及此而王不能荅也其憚於自責恥於下問如此不足與有為可知矣【輔氏曰王顧左右而言他則亦自知其曠職為可愧矣然知之非艱行之為艱使齊王沛然逹其所愧反躬自責訪孟子所以治四境之道而力行之則齊國其庶㡬矣今乃不然顧左右以釋其愧言他事以亂其辭有護疾忌毉之心無責已求言之志則其不足與有為可知矣】○趙氏曰言君臣上下各勤其任無墮其職乃安其身【輔氏曰各勤其任指心而言無墮其職指事而言君臣上下内盡其心外盡其事則其身乃安】 ○孟子見齊宣王曰所謂故國者非謂有喬木之謂也有世臣之謂也王無親臣矣昔者所進今日不知其亡也 世臣累世勲舊之臣與國同休戚者也【輔氏曰謂如畢公弼亮四世之是也服勤王家至厯累世則自然與國同休戚矣】親臣君所親信之臣與君同休戚者也【輔氏曰謂腹心之臣如漢之蕭何唐之房杜是也君臣一體自然與之同休戚矣】此言喬木世臣皆故國所宜有然所以為故國者則在此而不在彼也【輔氏曰齊之為國舊矣故曰故國喬木乃年深髙大之木亦故國之所宜有但所以為故國者則以其有世臣而非以其有喬木也】昨日所進用之人今日有亡去而不知者則無親臣矣況世臣乎【輔氏曰故國不可無世臣人君不可無親臣今齊王之臣昨日所進而用之者今日亡去而不知則雖親臣亦無之矣況世臣乎舊説皆以親臣便為世臣故其辭膠轕不分曉集註始分為兩人然後其意明白】 王曰吾何以識其不才而舍之【舍上聲】 王意以為此亡去者皆不才之人我初不知而誤用之故今不以其去為意耳因問何以先識其不才而舍之邪【輔氏曰若不先言齊王之意則問此一句似無來厯也葢宣王於此始悟其始之所進者擇之不精故問何以辨之於初也宣王資質亦明快易曉者】 曰國君進賢如不得已將使卑踰尊䟽踰戚可不慎與【與平聲】 如不得已言謹之至也蓋尊尊親親禮之常也然或尊者親者未必賢則必進䟽逺之賢而用之是使卑者踰尊䟽者踰戚非禮之常故不可不謹也【輔氏曰先儒皆以如不得已一句連下文説言不得已則將使卑踰尊䟽踰戚故不可不謹雖若可通然如此則是國君用人唯於不得已之際方致其謹且下文但言因國人之言自察其賢否而用舍之亦未嘗言其不得已之意故集註直以如不得已一句連上文説言如不得已是至謹之意人君於進賢之際皆不可不謹故於下結之云所謂進賢如不得已者如此至於尊者親者未必賢則又將進其䟽逺之賢者而用之至使卑者踰尊䟽者踰戚則又非禮之常尤不可不謹也】 左右皆曰賢未可也諸大夫皆曰賢未可也國人皆曰賢然後察之見賢焉然後用之左右皆曰不可勿聽諸大夫皆曰不可勿聽國人皆曰不可然後察之見不可焉然後去之【去上聲】 左右近臣其言固未可信諸大夫之言宜可信矣然猶恐其蔽於私也至於國人則其論公矣然猶必察之者葢人有同俗而為衆所恱者亦有特立而為俗所憎者故必自察之而親見其賢否之實然後從而用舍之則於賢者知之深任之重而不才者不得以幸進矣所謂進賢如不得已者如此【輔氏曰左右近臣未必盡賢故其言未可以為信諸大夫則職位尊矣不容有不賢者然猶恐其或有蔽於私也至於舉國之人皆以為然則其論公矣然世又有同俗而為衆所悦者特立而為俗所憎者故又必自察之所謂察之則必因言以察其心考迹以察其用如孔子之視所以觀所由察所安然後能親見其賢否之實從而用舍之則於賢者非徒知之知之必深而無所疑非徒任之任之必重而不可易至於不才亦不容於幸進矣】 左右皆曰可殺勿聽諸大夫皆曰可殺勿聽國人皆曰可殺然後察之見可殺焉然後殺之故曰國人殺之也此言非獨以此進退人才至於用刑亦以此道葢所謂天命天討皆非人君之所得私也【輔氏曰命有徳討有罪二事相反而實相連故因論進退人才而併及於用刑舜之於四凶孔子之於少正夘皆天理人情之至所謂天討也】 如此然後可以為民父母 傳曰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此謂民之父母 ○齊宣王問曰湯放桀武王伐紂有諸孟子對曰於傳有之【傳直戀反】 放置也書云成湯放桀于南巢【蔡氏曰南巢地名廬江六縣有居巢城桀奔于此因以放之也】 曰臣弑其君可乎 桀紂天子湯武諸侯 曰賊仁者謂之賊賊義者謂之殘殘賊之人謂之一夫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弑君也 賊害也殘傷也害仁者凶淫虐滅絶天理故謂之賊害義者顛倒錯亂傷敗倫故謂之殘【語録曰賊仁之罪重殘義之罪輕仁義都是心之天理仁是根本賊仁則大倫大法虧滅了便是殺人厎人一般義就一莭一事上言一事不合宜便傷義似手足上傷損一般所傷者小猶可補○又曰傷敗倫只是小小傷敗常理如不以禮食不親迎之若是那紾兄之臂踰東家牆便是絶滅天理○輔氏曰賊之為害深殘之為害淺凶淫虐指發於中者而言顛倒錯繆指見於事者而言然發於中者必見於外見於事者實生於心滅絶天理則是殄閼其根本傷敗倫則是損害其枝葉此賊仁賊義之害又有輕重之不同也】一夫言衆叛親離不復以為君也【輔氏曰此賊仁賊義衆惡皆備之證驗也】書曰獨夫紂葢四海歸之則為天子天下叛之則為獨夫所以深警齊王垂戒後世也○王勉曰斯言也惟在下者有湯武之仁而在上者有桀紂之則可不然是未免為簒弑之罪也【勉建陽人○輔氏曰此事自人君言之則理所當然自臣下言之則不得已之大變故王氏下此數語所以著萬世為人臣者之戒】 ○孟子見齊宣王曰為巨室則必使工師求大木工師得大木則王喜以為能勝其任也匠人斲而小之則王怒以為不勝其任矣夫人幼而學之壯而欲行之王曰姑舍女所學而從我則何如【勝平聲夫音扶舍上聲女音汝下同】 巨室大宫也工師匠人之長匠人衆工人也【輔氏曰匠人為衆工人則工師乃衆工人之師故知其為長也】姑且也言賢人所學者大而王欲小之也 今有璞玉於此雖萬鎰必使玉人彫琢之至於治國家則曰姑舍女所學而從我則何以異於敎玉人彫琢玉哉【鎰音溢】 璞玉之在石中者鎰二十兩也【愚謂國語云二十四兩為謚禮云朝一鎰米註亦謂二十四兩趙岐始誤註為二十兩】玉人玉工也不敢自治而付之能者愛之甚也治國家則徇私欲而不任賢是愛國家不如愛玉也【輔氏曰人唯愛玉唯恐損之故不敢自治而必付之能者至於治國家乃不任賢者而徇私欲以為之則雖曰治之乃所以害之是愛國家反不如愛玉也】○范氏曰古之賢者常患人君不能行其所學而世之庸君亦常患賢者不能從其所好是以君臣相遇自古以為難孔孟終身而不遇蓋以此耳【輔氏曰徳義則當責成於已遇否則當聽命於天】 ○齊人伐燕勝之 案史記燕王噲讓國於其相子之而國大亂齊因伐之燕士卒不戰城門不閉遂大勝燕 宣王問曰或謂寡人勿取或謂寡人取之以萬乗之國伐萬乗之國五旬而舉之人力不至於此不取必有天殃取之何如【乗去聲下同】 以伐燕為宣王事與史記諸書不同己見序説【輔氏曰伐燕實湣王事序説辨之已明今此作宣王者後世傳寫之訛也】 孟子對曰取之而燕民悦則取之古之人有行之者武王是也取之而燕民不悦則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 商紂之世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商至武王十三年乃伐紂而有天下張子曰此事間不容髮一日之間天命未絶則是君臣當日命絶則為獨夫然命之絶否何以知之人情而已諸侯不期而會者八百武王安得而止之哉【或問文武之事與齊之取燕若不同者而孟子引之何耶曰張子詳矣第深考之則於文武之心孟子之意其庶㡬乎○輔氏曰文王武王豈冇一豪利天下之心哉亦順天命而不敢違焉耳而張子之説為尤嚴所謂間不容髪之際非理明義精徳至聖人者孰能處之而無愧哉才有一豪利心則失之矣然其命之絶否則亦不過察於人情則又與孟子之言實相表裏也】 以萬乗之國伐萬乗之國簞食壺漿以迎王師豈有他哉避水火也如水益深如火益亦運而已矣【簞音丹食音嗣】簞竹器【愚謂圓曰簞方曰笥飯器也以竹為之】食飯也運轉也言齊若更為虐則民將轉而望救於他人矣○趙氏曰征伐之道當順民心民心悦則天意得矣【輔氏曰趙氏發明得人心天意為一之理亦明切】 ○齊人伐燕取之諸侯將謀救燕宣王曰諸侯多謀伐寡人者何以待之孟子對曰臣聞七十里為政於天下者湯是也未聞以千里畏人者也 千里畏人指齊王也 書曰湯一征自葛始天下信之東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為後我民望之若大旱之望雲霓也歸市者不止耕者不變誅其君而弔其民若時雨降民大悦書曰徯我后后來其蘇【霓五稽反徯胡禮反】 兩引書皆商書仲虺之誥文也與今書文亦小異一征初征也天下信之信其志在救民不為也奚為後我言湯何為不先來征我之國也【蔡氏曰湯師之未加者則怨望其來曰何獨後予】霓虹也雲合則雨虹見則止【愚案爾雅云雲出天之正氣霓出地之正氣雄謂之虹雌謂之霓則雲陽物也隂陽和而既雨則雲散而霓見矣】變動也徯待也后君也蘇復生也他國之民皆以湯為我君而待其來使已得蘇息也【蔡氏曰湯師之所往伐者則曰待我后久矣后來我其復生乎他國之民皆以湯為我君而望其來者如此】此言湯之所以七十里而為政於天下也 今燕虐其民王往而征之民以為將拯已於水火之中也簞食壺漿以迎王師若殺其父兄係累其子弟毁其宗廟遷其重器如之何其可也天下固畏齊之彊也今又倍地而不行仁政是動天下之兵也【累力追反】 拯救也係累執縛也重器寳器也畏忌也倍地并燕而增一倍之地也齊之取燕若能如湯之征葛則燕人悦之而齊可以為政於天下矣今乃不行仁政而肆為殘虐則無以慰燕民之望而服諸侯之心是以不免乎以千里而畏人也 王速出令反其旄倪止其重器謀於燕衆置君而後去之則猶可及止也【旄與耄同倪五稽反】 反還也旄老人也倪小兒也謂所虜略之老小也猶尚也及止及其未發而止之也○范氏曰孟子事齊梁之君論道德則必稱堯舜論征伐則必稱湯武葢治民不法堯舜則是為行師不法湯武則是為亂豈可謂吾君不能而舍所學以徇之哉【輔氏曰范氏發明孟子此意甚好葢莫非道也而堯舜之道則正道也莫非師也而湯武之師則天討也集註又益以豈可謂吾君不能而舍所學以徇之哉一句尤為有功於學者此萬世臣子事君之大法也】 ○鄒與魯閧穆公問曰吾有司死者三十三人而民莫之死也誅之則不可勝誅不誅則疾視其長上之死而不救如之何則可也【閧胡弄反勝平聲長上聲下同】 閧鬬聲也穆公鄒君也不可勝誅言人衆不可盡誅也長上謂有司也民怨其上故疾視其死而不救也 孟子對曰凶年饑君之民老弱轉乎溝壑壯者散而之四方者㡬千人矣而君之倉廪實府庫充有司莫以告是上慢而殘下也曾子曰戒之戒之出乎爾者反乎爾者也夫民今而後得反之也君無尤焉【㡬上聲夫音扶】轉飢餓輾轉而死也充滿也上謂君及有司也尤過也 君行仁政斯民親其上死其長矣 君不仁而求富是以有司知重斂而不知恤民故君行仁政則有司皆愛其民而民亦愛之矣○范氏曰書曰民惟本本固寧有倉廩府庫所以為民也豐年則斂之凶年則散之恤其飢寒救其疾苦是以民親愛其上有危難則赴救之如子弟之衞父兄手足之捍頭目也穆公不能反已猶欲歸罪於民豈不誤哉【輔氏曰范氏説得君民相與之義甚明且曰穆公不能反已而猶欲歸罪於民豈不誤哉辭意深厚最宜詳玩】 ○滕文公問曰滕小國也閒於齊楚事齊乎事楚乎【閒去聲】 滕國名【愚案滕國在漢沛郡公丘縣東南】 孟子對曰是謀非吾所能及也無已則有一焉鑿斯池也築斯城也與民守之效死而民弗去則是可為也無已見前篇一謂一説也效猶致也國君死社稷故致死以守國至於民亦為之死守而不去則非有以深得其心者不能也○此章言有國者當守義而愛民不可僥倖而苟免【輔氏曰築城鑿池致死以守者守義也使民亦為之死守而不去則非愛民者不能也若夫間於二國而徒欲擇彊者而事之以覬一日之安則是僥倖而苟免也】 ○滕文公問曰齊人將築薛吾甚恐如之何則可薛國名近滕【愚案薛國即漢魯國薛縣與滕相密邇】齊取其地而城之故文公以其偪已而恐也 孟子對曰昔者大王居邠狄人侵之去之岐山之下居焉非擇而取之不得已也【邠與豳同】 邠地名言大王非以岐下為善擇取而居之也詳見下章 苟為善後世子孫必有王者矣君子創業垂統為可繼也若夫成功則天也君如彼何哉彊為善而已矣【夫音扶彊上聲】 創造統緒也言能為善則如大王雖失其地而其後世遂有天下乃天理也然君子造基業於前而垂統緒於後但能不失其正令後世可繼續而行耳若夫成功則豈可必乎彼齊也君之力既無如之何則但彊於為善使其可繼而俟命於天耳○此章言人君但當竭力於其所當為不可徼幸於其所難必【輔氏曰勉彊於其所當為者彊為善之事也僥倖於其所難必者期後世之必興也】 ○滕文公問曰滕小國也竭力以事大國則不得免焉如之何則可孟子對曰昔者大王居邠狄人侵之事之以皮幣不得免焉事之以犬馬不得免焉事之以珠玉不得免焉乃屬其耆老而告之曰狄人之所欲者吾土地也吾聞之也君子不以其所以養人者害人二三子何患乎無君我將去之去邠踰梁山邑于岐山之下居焉邠人曰仁人也不可失也從之者如歸市【屬音燭】皮謂虎豹麋鹿之皮也幣帛也屬㑹集也土地本生物以養人今争地而殺人是以其所以養人者害人也邑作邑也歸市人衆而争先也 或曰世守也非身之所能為也效死勿去 又言或謂土地乃先人所受而世守之者非已所能専但當致死守之不可舍去此國君死社稷之常法傳所謂國滅君死之正也正謂此也 君請擇於斯二者 能如大王則避之不能則謹守常法蓋遷國以圖存者權也守正而俟死者義也審已量力擇而處之可也【文集曰或請改義字作經字曰義便近權如或可以如此或可以如彼皆義也經則一定而不可易對權字説須改作經字○輔氏曰遷國以圖存者大王是也守正而俟死者國君死社稷是也在文公唯有此二法故併舉以告之然權非大賢以上不能為經則人皆當勉也故使文公審已量力擇而取其一焉夫大王之事非文公所能為然則孟子之意固欲文公勉守其常法耳】○楊氏曰孟子之於文公始告之以效死而已禮之正也至其甚恐則以大王之事告之非得已也然無大王之徳而去則民或不從而遂至於亡則又不若效死之為愈故又請擇於斯二者又曰孟子所論自世俗觀之則可謂無謀矣然理之可為者不過如此舍此則必為儀秦之為矣凡事求可功求成取必於智謀之末而不循天理之正者非聖賢之道也【輔氏曰楊氏二條説盡事理而後條尤有補於世敎】 ○魯平公將出嬖人臧倉者請曰他日君出則必命有司所之今乗輿已駕矣有司未知所之敢請公曰將見孟子曰何哉君所為輕身以先於匹夫者以為賢乎禮義由賢者出而孟子之後喪踰前喪君無見焉公曰諾【乗去聲】 乗輿君車也駕駕馬也孟子前喪父後喪母踰過也言其厚母薄父也諾應辭也 樂正子入見曰君奚為不見孟軻也曰或告寡人曰孟子之後喪踰前喪是以不往見也曰何哉君所謂踰者前以士後以大夫前以三鼎而後以五鼎與曰否謂棺槨衣衾之美也曰非所謂踰也貧富不同也【入見之見音現與平聲】 樂正子孟子弟子也仕於魯三鼎士祭禮五鼎大夫祭禮【愚謂士爵卑而賤大夫爵尊而貴中庸曰子為士祭以士子為大夫祭以大夫此祭鼎所以有三與五之異】 樂正子見孟子曰克告於君君為來見也嬖人有臧倉者沮君君是以不果來也曰行或使之止或尼之行止非人所能也吾之不遇魯侯天也臧氏之子焉能使予不遇哉【為去聲沮慈吕反尼女乙反焉於䖍反】 克樂正子名沮尼皆止之之意也言人之行必有人使之者其止必有人尼之者然其所以行所以止則固有天命而非此人所能使亦非此人所能尼也然則我之不遇豈臧倉之所能為哉【輔氏曰凡人之行止須有人使之尼之故人多歸咎其使尼之人然在君子觀之則其人之所以行所以止者固自有天命存焉實非是人之所能使所能尼也況孟子之出處實闗時運之盛衰然則其所以不遇魯侯者又豈臧倉所能為哉】○此章言聖賢之出處闗時運之盛衰乃天命之所為非人力之可及【輔氏曰章㫖之説深得聖賢出處之道樂正子亦未免以世俗之心窺孟子故孟子以此發之】 孟子纂疏卷二 <經部,四書類,四書纂疏__孟子纂疏>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纂䟽卷三 宋 趙順孫 撰 朱子集註 公孫丑章句上 凡九章 公孫丑問曰夫子當路於齊管仲晏子之功可復許乎【復扶又反】 公孫丑孟子弟子齊人也當路居要地也管仲齊大夫名夷吾相桓公霸諸侯許猶期也孟子未嘗得政丑蓋設辭以問也【輔氏曰此必是丑初見孟子時事觀其語意尚孟子不敢以管晏之功自期是全未知孟子也○真氏曰齊宣王既慕桓文而公孫丑復慕管晏蓋霸者功利之説深入人心為日已乆故不惟時君慕之而學者亦慕之也】 孟子曰子誠齊人也知管仲晏子而已矣 齊人但知其國有二子而已不復知有聖賢之事【輔氏曰世衰道微聖賢不明人不知有學問則亦不復知有聖賢之事業有英才羙質不過溺於時俗之見聞而已此齊人之所以但知其國之有二子也】 或問乎曽西曰吾子與子路孰賢曽西蹵然曰吾先子之所畏也曰然則吾子與管仲孰賢曽西艴然不恱曰爾何曽比予於管仲管仲得君如彼其專也行乎國政如彼其乆也功烈如彼其卑也爾何曽比予於是【蹵子六反艴音拂又音勃曽並音増】 孟子引曽西與或人問答如此曽西曽子之孫蹵不安貎先子曽子也艴怒色也曽之言則也烈猶光也桓公獨任管仲四十餘年是專且乆也管仲不知王道而行霸術故言功烈之卑也【真氏曰晏子於齊固無功烈之足言若管仲者孔子蓋嘗以如其仁稱之孟子學孔子者也何其言之異邪孔子之稱稱其攘夷狄而尊中夏也孟子所譏譏其舍王道而用霸術也所指固不同矣然孔子雖稱其功而器小之譏不知禮之議固未嘗略況世變日下使孟子而不復議其舍王用霸之罪則人將靡然趨於霸矣波流滔滔孰從而返之邪以此防民商鞅申不害之流猶以詐力彊國而甘處於霸之下者】楊氏曰孔子言子路之才曰千乗之國可使治其賦也使其見於施為如是而已其於九合諸侯一匡天下固有所不逮也然則曽西推尊子路如此而羞比管仲者何哉譬之御者子路則範我馳驅而不者也管仲之功詭遇而禽耳曽西仲尼之徒也故不道管仲之事【輔氏曰楊氏斷置得極分明子路之才視管仲誠為不及然子路之所學則聖人之道其於管仲之事蓋有所不屑為者或曰楊氏本説但云子路譬之御者則範我馳驅者若管仲蓋詭遇耳此則是以御而譬其所為未説到功上今集註増益之曰子路則範我馳驅而不者也管仲之功則詭遇而禽耳則是併與功都説了然案孟子範我馳驅是一人不又是一人詭遇是一人禽又是一人今若只作一人説則似以子路為御之善而射未善然射御又非一人所能兼者不若只從其本説之為得也曰非是之謂也集註之意蓋謂子路是範我馳驅而不遇王者故不耳管仲則詭遇以逄桓公之為故得禽多耳】 曰管仲曽西之所不為也而子為我願之乎【子為之為去聲】曰孟子言也願望也 曰管仲以其君霸晏子以其君顯管仲晏子猶不足為與【與平聲】 顯顯名也 曰以齊王由反手也【王去聲由猶通】 反手言易也【輔氏曰譬如人自以手反覆此易為耳】 曰若是則弟子之惑滋甚且以文王之德百年而後崩猶未洽於天下武王周公繼之然後大行今言王若易然則文王不足法與【易去聲下同與平聲】 滋益也文王九十七而崩言百年舉成數也文王三分天下才有其二武王克商乃有天下周公相成王制禮作樂然後教化大行 曰文王何可當也由湯至于武丁賢聖之君六七作天下歸殷乆矣乆則難變也武丁朝諸侯有天下猶運之掌也紂之去武丁未乆也其故家遺俗流風善政猶有存者又有微子微仲王子比干箕子膠鬲皆賢人也相與輔相之故乆而後失之也尺地莫非其有也一民莫非其臣也然而文王猶方百里起是以難也【朝音潮鬲音隔又音歴輔相之相去聲猶方之猶與由通】 當猶敵也商自成湯至于武丁中間太甲太戊祖乙盤庚皆賢聖之君作起也自武丁至紂凡七世故家舊臣之家也 齊人有言曰雖有智慧不如乗勢雖有鎡基不如待時今時則易然也【鎡音兹】 鎡基田器也【愚謂蓋耒耜之屬或云大鋤也】時謂耕種之時 夏后殷周之盛地未有過千里者也而齊有其地矣雞鳴狗吠相聞而達乎四境而齊有其民矣地不改辟矣民不改聚矣行仁政而王莫之能禦也【辟與闢同】 此言其勢之易也三代盛時王畿不過千里今齊己有之異於文王之百里又雞犬之聲相聞自國都以至四境言民居稠密也 且王者之不作未有䟽於此時者也民之憔悴於虐政未有甚於此時者也飢者易為食渇者易為飲 此言其時之易也自文武至此七百餘年異於商之賢聖繼作民苦虐政之甚異於紂之猶有善政易為飲食言飢渇之甚不待甘羙也 孔子曰德之流行速於置郵而傳命【郵音尤】 置驛也郵馹也所以傳命也孟子引孔子之言如此 當今之時萬乗之國行仁政民之恱之猶解倒懸也故事半古之人功必倍之惟此時為然【乗去聲】 倒懸諭困苦也所施之事半於古人而功倍於古人田時勢易而德行速也【愚謂以德行之速乗時勢之易此真有所不難也】 ○公孫丑問曰夫子加齊之卿相得行道焉雖由此霸王不異矣如此則動心否乎孟子曰否我四十不動心【相去聲】 此承上章又設問孟子若得位而行道則雖由此而成霸王之業亦不足怪【語錄曰言雖由此而為霸為王不是差異○輔氏曰上章乃公孫丑設辭以問孟子若當要路於齊國管晏二子之功可復以自許否乎孟子既言二子之功不足為而以齊王猶反手之説告之矣故丑復設辭以問孟子若遂得位以行道則雖由此而成霸王之業是亦宜然而不足怪矣其併以王霸為言者丑方聞孟子之説而未能無疑習於世俗之論而不肯遽捨也】任大責重如此亦有所恐懼疑惑而動其心乎【語錄曰公孫丑問孟子動心否乎非謂以卿相富貴動其心謂霸王事大孟子擔當不過有所疑懼而動其心也○輔氏曰任大謂加齊之卿相責重謂人望以霸王之業凡人氣禀弱小而不知持養者遇事便疑惑懼以動其心況任大責重如此其心豈有不動者哉想公孫丑正未免此故以為問蓋疑孟子擔當不去有所疑懼而動心也】四十彊仕君子道明德立之時孔子四十而不惑亦不動心之謂【或問孟子之不動心曰盡心知性無所疑惑動皆合義無所畏怯雖當盛位行大道亦沛然行其所無事而已何心動之有易所謂不疑其所行者蓋如此而孔子之不惑亦其事也○輔氏曰曲禮四十曰彊而仕非道明德立則何以仕哉孔子之不惑則道明之謂也孟子之不動心則德立之謂也唯其不惑然後能不動心也大抵人年四十亦是箇大節指所以使之出仕而夫子亦嘗曰年四十而見惡焉其終也已○陵陽李氏問明則不疑立則不懼然未有不明而能立者故知言養氣雖二事並進而其序必以知言為先孔子不惑則自不動矣萬氏曰集註乃是借彼以明此猶言孔子之不惑亦如此而已今曰孔子不惑亦不疑之謂不疑則自不動矣以不動為聖人之不惑以不惑而後能不動似非所以言聖人於集註之意不能無小差也集註不惑章又云於事理之當然者皆無所疑則知之明而無所事守矣既曰無所事守則不動心乃其餘事斯又足以見其道明德立非有次第也黄氏曰李説是也萬之疑過矣】 曰若是則夫子過孟賁逺矣曰是不難告子先我不動心【賁音奔】 孟賁勇士【愚案賁齊人能生㧞牛角秦武好多力之士賁徃歸之】告子名不害孟賁血氣之勇丑蓋借之以賛孟子不動心之難【輔氏曰孟賁血氣之勇雖非孟子等倫然時人莫不以賁為難能故丑借以賛孟子不動心之難耳】孟子言告子未為知道乃能先我不動心則此亦未足為難也【語錄曰孟子是義精理明天下之物不足以動其心不是把捉得定告子不動心是硬把定○輔氏曰告子外義未為知道然未四十時已能不動心其不動心又先於孟子以此觀之則不動心未足為難可知也】 曰不動心有道乎曰有 程子曰心有主則能不動矣【輔氏曰程子之説本云不動心有道如數子皆中有所主便心不動所謂數子者即併下文舎言之黝舍二子其麤厲又非告子比然其心一以必勝為主一以不懼為主故其心亦皆不動以此觀之則程子正意可見不然則如黝舍二子事皆有窒礙説不合也】 北宫之養勇也不膚撓不目逃思以一豪挫於人若撻之於市朝不受於褐寛博亦不受於萬乗之君視刺萬乗之君若刺褐夫無嚴諸侯惡聲至必反之【伊紏反撓奴效反朝音潮乗去聲】 北宫姓名膚撓肌膚被刺而撓屈也目逃目被刺而轉睛逃避也挫猶辱也褐毛布【愚謂以毳織布曰褐】寛博寛大之衣賤者之服也不受者不受其挫也刺殺也嚴畏憚也言無可畏憚之諸侯也蓋刺客之流【輔氏曰以其言所謂視刺萬乗之君若刺褐夫而知之也】以必勝為主而不動心者也【輔氏曰亦以其言而知之也其心以必勝夫人為主故無有尊貴視之一如匹夫不受其挫必反報之】 孟施舍之所飬勇也曰視不勝猶勝也量敵而後進慮勝而後㑹是畏三軍者也舍豈能為必勝哉能無懼而已矣【舍去聲下同】 孟姓施語聲舍名也【語錄曰此是古註説後面只稱舍字可見問有何例可案曰如孟之反舟之僑尹公之他之】㑹合戰也舍自言其戰雖不勝亦無所懼若量敵慮勝而後進戰則是無勇而畏三軍矣【語錄曰此孟施舍譏别人舍自云我則能無懼而已】舍蓋力戰之士以無懼為主而不動心者也【輔氏曰亦以其言而知之也惟其心以無懼為主故不問其徒之衆寡我之勝否遇敵則戰也】 孟施舍似曽子北宮似子夏夫二子之勇未知其孰賢然而孟施舍守約也【夫音扶】 務敵人舍専守已【輔氏曰務敵人謂専以必勝於人為主也舍専守己謂舍專以我無所懼為主也】子夏篤信聖人曽子反求諸己【語録曰問曽子反求諸己固有可見處子夏篤信聖人何以言之曰此因孟子説處文義推䆒亦無事實可指但將其平日所言詳味之有篤信聖人氣象○又曰子夏篤信聖人但㸔他言語如博學篤志切問近思之便見得他有箇緊要定底意思○昭武李氏曰集註以子夏為篤信聖人至曽子則以為明理篤信者特堅守不變之謂於反身處未有以知其盡也若反身而盡則理無不明行無不慊矣黄氏曰子夏未盡反身蓋對曽子而言也子夏之學㸔着聖人篤信而進取之曽子之學只是㸃檢自身】故二子之與曽子子夏雖非等倫然論其氣象則各有所似【或問孟施舍之於曽子北宫之於子夏奈何曰二人勇力之士耳孟子特以其氣象之所似而明之非以其道為同乎二子也○黄氏曰北宫之勇只要與人鬬故子夏之學似之孟施舍之勇只是要心能不懼故曽子之學似之】賢猶勝也約要也言論二子之勇則未知誰勝論其所守則舍比於為得其要也【輔氏曰務敵人則不屈於外舍専守己則無懼於我是舍之比所守為得其要也】 昔者曽子謂子襄曰子好勇乎吾嘗聞大勇於夫子矣自反而不縮雖褐寛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徃矣【好去聲惴之瑞反】 此言曽子之勇也子襄曽子弟子也夫子孔子也縮直也【文集曰儀禮禮記多有此字毎與衡字作對下文直養之説蓋本於此乃一章大指所繫不可失也】檀弓曰古者冠縮今也衡【愚謂凡物縮之則直衡之則横古尚質故冠之吉凶相似而惟直之同今尚文故冠之吉凶相反而有横之異】又曰棺束縮二衡三【愚謂古者以皮束棺蓋不用鐵故也為直者二為横者三】惴恐懼之也往往而敵之也 孟施舍之守氣又不如曽子之守約也 言孟施舍雖似曽子然其所守乃一身之氣又不如曽子之反身循理所守尤得其要也【或問既以孟施舍為守約矣又曰舍之守氣不如曽子之守約何也曰守約云者言其所守之得其要耳非以約為一物而可守也蓋舍皆守氣以養勇然以比舍則舍之守為得其要至以舍而比於曽子則曽子之守尤為得其要也語錄曰孟施舍就氣上做工夫曽子就理上做工夫○輔氏曰論舍之氣象雖大略有似於曽子然舍之所守不過是一身之血氣固未嘗反之於心以自顧其直與不直也其視曽子之自反而以縮不縮為勇怯則其所守之要非舍之所能知所可比也反身謂自反循理謂直】孟子之不動心其原蓋出於此下文詳之【輔氏曰引曽子謂子襄之言以明不動心之由在於自反而縮以見己之所以不動心亦是如此其意至此已足矣下文則是縁公孫丑反復問難故又説得如此詳盡】 曰敢問夫子之不動心與告子之不動心可得聞與告子曰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得於心勿求於氣不得於心勿求於氣可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可夫志氣之帥也氣體之充也夫志至焉氣次焉故曰持其志無其氣【聞與之與平聲夫志之夫音扶】 此一節公孫丑之問孟子誦告子之言又斷以己意而告之也告子謂於言有所不達則當舍置其言而不必反求其理於心於心有所不安則當力制其心而不必更求其助於氣此所以固守其心而不動之速也【語錄曰不得於言勿求於心是心與言不相干不得於心勿求於氣是心與氣不相貫此告子説也告子只去守箇心得定都不管外面事外面是亦得不是亦得○又曰告子之意以為言語之失當直求之於言而不足以動吾心念慮之失當直求之於心而不必更求之於氣蓋其天資剛勁有過人者力能堅忍固執以守其一偏之見所以學雖不正而能先孟子不動心也○輔氏曰達字與辭達而已矣之達同言而不能通達乃其所以失也舍置其言謂置其前言而别更為説也若言有所不達而反求其理於心則是因言之失而自累其心也安字與於汝安乎之安同心是臲杌不安則正失其心之平也力制其心謂硬把定其心也若心有所不安而更求其助於氣則是舍其本而從事於末也此四句乃告子不動心之法蓋告子只就心上整理堅持其心言與氣皆以為末節而不理㑹平居唯恐動着他心故雖義理亦皆以為在外而不敢認為已有程子所謂不知義在内者是也此其所以未四十而能先孟子不動心也】孟子既誦其言而斷之曰彼謂不得於心而勿求諸氣者急於本而緩於末猶之可也【語錄曰不得於心勿求於氣者不失其本則猶可也○又曰心之不正未必皆氣使之故勿求於氣未為甚失○輔氏曰氣固有時而能動其心然心之不正則未必皆氣使之大抵心是本氣是末故程子亦曰人必有仁義之心然後有仁義之氣睟然達於外此不得於心勿求諸氣所以為急於本而緩其末猶之可也猶言尚為可也】謂不得於言而不求諸心則既失於外而遂遺於内其不可也必矣【語錄曰不得於言而不求於心以考其所失則其中頑然而無所知覺無以擇乎義之所安故斷之以不可○又曰言之不當未有不出於心者而曰勿求於心則有所不可矣○輔氏曰言心聲也雖於口而實出於心言有不順理不通達即是心有不順理不通達處也不得於言須就心上理㑹心正而明則言無不達矣告子反之是因其言之或失於外而遂遺其所以然者於内而不求也是則豈可哉故曰其不可也必矣○永嘉陳氏曰言上有病便是他心上有病當反求諸心可也告子乃言不求於心此是他不知言處孟子與告子正相反故於詖邪遁之辭而知其所受病之處蓋詖邪遁言之病也蔽陷離窮心之病也因其言之病知其心之病孟子所以為知言】然凡曰可者亦僅可而有所未盡之詞耳【輔氏曰以下文氣志貴於交相養之説觀之則勿求於氣之説尚未為盡善】若論其極則志固心之所之而為氣之將帥然氣亦人之所以充滿於身而為志之卒徒者也【輔氏曰心有知而氣無知雖云氣壹則能動志然大抵是氣隨心動故以志為氣之將帥氣從志所使猶卒徒之聽命於將帥也不言心而言志者志者心之動而有所之處志即心也但志則就其動處言故尤切耳下文又言是氣也而反動其心亦可見矣心無形而氣有質雖云心為本氣為末然人之所以充滿其身而不至餒乏者實賴氣為志之卒徒也志而無氣則志無所使亦由將帥而無卒徒則亦虚名而已】故志固為至極而氣即次之【語錄曰志最緊氣亦不可緩志至焉則氣便在這裏是氣亦至了○又曰只是一箇緩急底意思志雖為至然氣亦次之○又曰志至氣次只是先後志至此氣亦隨之】人固當敬守其志然亦不可不致養其氣蓋其内外本末交相培養【或問持志養氣之為交養曰持志所以直其内也無其氣所以防於外也兩者各致其功而無所偏廢焉則志正而氣自完氣完而志益正其於存飬之功且將無一息之不存矣○語錄曰志是最要緊氣亦不可緩持其志無其氣是兩邊做工夫○輔氏曰志與氣雖有緩急而實不争多則兩下皆不可不理㑹故人當敬守其志而又不可不致養其氣守即持也敬則主一而無適也欲持守其志非敬不可故程子謂帥氣者在志養志者在直内切要之道無如敬以直内也養即無也凡氣得者皆失其養故也必言致者見養氣之難須是以集義為本而又無正忘助長之病方得其養也】此則孟子之心所以未嘗必其不動而自然不動之大略也【輔氏曰言與心雖有内外心與氣雖有本末而内外本末貴乎交相培養孟子雖不及言上工夫然朱子嘗謂言上亦不可無工夫故程子有言禁躁妄内斯静専工夫兩下皆要到然後言順氣平而其心自然不動孟子養氣後面更有許多説話在然其不動心之大略則具見於此其視告子外義而不顧言悖而氣麤硬守定其心而不動者殆不可同年而語矣】 既曰志至焉氣次焉又曰持其志無其氣者何也曰志壹則動氣氣壹則動志也今夫蹶者趨者是氣也而反動其心【夫音扶】 公孫丑見孟子言志至而氣次故問如此則専持其志可矣又言無其氣何也【語錄曰公孫丑疑只就志理㑹理㑹得志氣自隨之不必更問氣也故又問曰持其志無其氣何也○輔氏曰此見丑之有志於學也使其無志于學則聞孟子之言亦漫聽之而已必不能如是問之反覆也】壹專一也【輔氏曰此本程子説但其諒以為壹與一字同一動氣則動志一動志則動氣此為養氣者言也若成德者志已堅定則氣不能動志末後雖分得好但説一動氣則便動志一動志則便動氣亦太説得輕了至第二説以為志專一則動氣氣專一則動志若志專在淫僻則豈不動氣氣專在喜怒亦豈不動志故蹶者趨者反動其心此却説得好】蹶顚躓也趨走也孟子言志之所向專一則氣固從之然氣之所在專一則志亦反為之動【語錄曰氣若併在一處自然引動着志】如人顛躓趨走則氣專在是而反動其心焉【語錄曰問蹶趨反動其心若是志養得堅定莫須蹶趨亦不能動得否曰蹶趨自是動其心人之奔走如何心不動得曰蹶趨多遇於猝然不可支吾之際所以易動得心曰是○又曰今人奔走而來偶喫一跌其氣必逆而心不定是氣之能動其心如人於忙急之中理㑹甚事亦是氣未定也○輔氏曰志者心之所之故可言向氣則做出來厎便是不可以向言只得下在字如蹶者趨者要如此者是心及其蹶趨則是氣也此其察理精矣】所以既持其志而又必無其氣也程子曰志動氣者什九氣動志者什一【或問程子之説曰此言其多少之分也而孟子所以猶有取於勿求於氣之云者而不盡善之於此亦可見矣○輔氏曰什九什一所以極言其多與少耳所以如此説者只是要以志為主工夫須多在志上方可故程子又有説曰志動氣者多氣動志者少雖氣亦能動志然亦在持其志而已】 敢問夫子惡乎長曰我知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惡平聲】公孫丑復問孟子之不動心所以異於告子如此者有何所長而能然而孟子又詳告之以其故也【語錄曰公孫丑既知告子之失而未知孟子之所以得故問焉而孟子告之】知言者盡心知性於凡天下之言無不有以究極其理而識其是非得失之所以然也【輔氏曰盡心知至也知性物格也物格知至則凡天下之事過于吾前者其理皆軒豁呈露無所遁情況言心聲也一接乎耳則豈不能究極其理而識其是非得失之所以然邪言有是非得失而所以然者則心也心有蔽陷離窮之病則言有詖淫邪遁之失矣】浩然盛大流行之貎氣即所謂體之充者本自浩然失養故餒惟孟子為善養之以復其初也【文集曰浩然之氣乃指其本來體而言謂體之充者泛言之耳然亦非外此而别有浩然之氣也○輔氏曰盛大言其體流行言其用才怯小則便非氣之本體才鬱塞則便非氣之本用氣即天地之氣而人之所以充滿其身者其本然之體用自是浩然由失其養故餒乏而不充乎體唯孟子善養之故復其初而成浩然也】蓋惟知言則有以明夫道義而於天下之事無所疑養氣則有以配夫道義而於天下之事無所懼此其所以當大任而不動心也【或問知言養氣之説曰孟子之不動心知言以開其前故無所疑養氣以培其後故無所懾如智勇之將勝敗之形得失之算已判然於胷中而熊虎貅百萬之衆又皆望其旌麾聽其金鼔為之赴湯蹈火有死無二是以千里轉戰所向無前其視告子之不動心正猶勇夫悍卒初無制勝料敵之謀又無蚍蜉蟻子之援徒恃其勇而挺身以赴敵也其不為人所擒者特幸而已○輔氏曰疑懼二字以應此章第一節疑惑懼等字也道體也義用也言道義以該體用也知言則於道義究極無餘一事來則以一理應之夫復何疑之有養氣則於道義貼襯得起勇猛果決而不留行夫復何懼之有】告子之學與此正相反其不動心殆亦㝠然無覺悍然不顧而已爾【輔氏曰孟子能知人言之是非告子乃自以其言為外而不復考孟子善養其氣而告子乃以氣為末而不知求此所謂正相反也其不動心者不過是硬把定其心冥冥然都無知覺於一切事皆漠然與之扞格而不顧耳亦豈能終不動哉然其所以能不動者亦幸而已】 敢問何謂浩然之氣曰難言也 孟子先言知言而丑先問氣者承上文方論志氣而言也難言者蓋其心所獨得而無形聲之驗有未易以言語形容者【愚謂心所獨得謂非人所與知有形有聲則有可指之驗惟無形聲之可驗則言語誠有未易形容者矣】故程子曰觀此一言則孟子之實有是氣可知矣 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于天地之間至大初無限量至剛不可屈撓蓋天地之正氣而人得以生者其體本如是也【語錄曰問集註於剛字下㸃句何也曰直字斷句則養字全無骨肋只是自反而縮是以直養而無害也至大至剛氣之本也以直養而無害是用功處塞乎天地之間乃其效也○又曰氣雖有清濁厚薄之不齊然論其本則未嘗異也所謂至大至剛者乃氣之本體如此○輔氏曰至大初無限量者謂充塞宇宙而無有邊表之處窮盡之時也至剛不可屈撓者謂堅勁果決雖金石亦透過舉天下萬物不能沮抑之也此乃天地之正氣而人得以生者人固是禀天地之正氣以生然其間亦不能無盛衰之異此但言其盛者耳其體本如是者孟子以至大至剛指言氣之本相也初無限量便是盛大不可屈撓便是流行即所謂浩然之氣也不言用者舉體則足以該之矣】惟其自反而縮則得其所養而又無所作為以害之則其本體不虧而充塞無間矣【語錄曰充塞是遍滿之意○又曰有一毫不滿不足之意則非塞矣○輔氏曰人雖是禀得此氣以生然須是所為凡事合義自反而直仰無所愧俯無所怍則乃為得其所養而又無所作為如正忘助長以為之害則是氣之體始為無所虧欠而充塞乎天地之中更無有為之間隔者矣】程子曰天人一也更不分别浩然之氣乃吾氣也養而無害則塞乎天地一為私意所蔽則欿然而餒知其小也【語錄曰天地之氣無處不到無處不透是他氣剛雖金石也透過去人便是禀得這箇氣無欠闕所以曰天人一也○又曰蔽是遮隔之意氣自流通不息一為私意所遮隔則便去不得今且以麤言之如項羽一箇意氣如此纔被漢王數其十罪便覺沮屈去不得也○輔氏曰浩然之氣本是天地之正氣然天人一理故孟子更不分别直以為己之氣也養而無害則全得其本體而塞乎天地若不務集義而所為一有私意遮隔了則便不流行而欿然餒乏不足以充乎身而失其盛大之體也】謝氏曰浩然之氣須於心得其正時識取又曰浩然是無虧欠時【輔氏曰心得其正如大學所謂正心無四者之累則心始得其正矣心得其正則氣之盛大流行者自可見故人當於此際體認取盛大流行則其氣方始無所虧欠也】 其為氣也配義與道無是餒也【餒奴罪反】 配者合而有助之義【語錄曰問配字從前只訓作合今以助意釋之有據否曰非謂配便是助但養得那氣充不餒方合得那道義所以説有助之意○又曰如有正將又立箇副將以配他乃所以助他○輔氏曰此意本於李先生曰配是襯貼起來朱子謂襯貼二字説配字極親切蓋道義是虛厎物本自單得這氣襯貼起來便自張大無所不達今人做事亦有合於道義者若無此氣則只是一箇衰厎人李先生又曰氣與道義一滚出來朱子謂一滚出來説得道理好孟子分明説配義與道不是兩物相補貼只是一滚出來故朱子用此意而又就配字説出此句蓋已極於精切矣】義者人心之裁制道者天理之自然【語錄曰道則是物我公共自然之理義則吾心之能斷制者所用以處此理者也○又曰義者人心節制之用道者人事當然之理】餒飢乏而氣不充體也【輔氏曰餒如人之不食而飢餒便覺得其體虚乏而不充也】言人能養成此氣則其氣合乎義道而為之助使其行之勇決無所疑憚若無此氣則其一時所為雖未必不出於道義然其體有所不充則亦不免於疑懼而不足以有為矣【或問何以言氣之配義與道也曰道體也義用也二者皆理也形而上者也氣也者器也形而下者也以本體言之則有是理然後有是氣而理之所以行又必因氣以為質也以人言之則必明道集義然後能生浩然之氣而義與道也又因是氣而後得以行焉蓋三者雖有上下體用之殊然其渾合而無間也乃如此苟為不知所以養焉而有以害之則理自理氣自氣其浩然而充者且為慊然之餒矣或略知道義之為貴而欲恃之而有為亦且散漫蕭索而不能以自振矣○語錄曰謂養成浩然之氣以配道義方襯貼得起不然雖有道義其氣懾怯安能有為○又曰將這氣去助道義方能行得去若平時不養得此氣自衰颯了合當做厎事也畏縮不敢去做如朝廷欲去這小人我道理直了有甚怕他不敢動着知他是小人不敢去他只是我這氣自如此便是合下無工夫○輔氏曰氣合乎道義而為之助便是一滚出來之意】 是集義所生者非義襲而取之也行有不慊於心則餒矣我故曰告子未嘗知義以其外之也【慊口簟反又口刼反】集義猶言積善蓋欲事事皆合於義也【語錄曰集義是平時積累工夫○又曰只是件件要合宜自然積得多○又曰只是無一事不求箇是而已矣○輔氏曰集謂積集於此不一而足】襲掩取也如齊侯襲莒之襲【語錄曰襲如用兵之襲有襲奪之意如掩人不備而攻襲之者謂如纔行得一件事合義便將來壯吾氣以為浩然之氣可以攫拏而來夫是之謂襲○又曰襲如刼寨相似非順理而行有積習工夫者也○又曰猶曰於一事一行之義勇而為之以襲取其氣也】言氣雖可以配乎道義而其養之之始乃由事皆合義自反常直是以無所愧怍而此氣自然生於中【文集曰此氣乃集義而生事皆合義則胷中浩然俯仰無所愧怍矣○語錄曰事事都要合道理纔有些子不合道理心下便不足纔事事合道理便仰不愧俯不怍○輔氏曰氣雖可以配道義使之張大無所不達然其養之之始則在乎集義以生之若我之所為事事合義自反而常直則仰無所愧俯無所怍而浩然之氣自然生於中也所謂自然生於中一句甚要切説得生字分明】非由只行一事偶合於義便可掩襲於外而得之也【語錄曰非謂一事合宜便可掩取其氣以歸於已也○又曰不是行一二件合義厎事能搏取浩然之氣也集義是歳月之功襲取是一朝一夕之事從而掩取終非已有也】慊快也足也【輔氏曰慊是心有所銜之義而此所謂慊者則銜其快與足也】言所行一有不合於義而自反不直則不足於心而其體有所不充矣【輔氏曰氣是集衆義而生故不可不積若所行一有不合於義則自反便不直自反既不直便自不足於心才有不足於心則氣之體便有所不充矣】然則義豈在外哉告子不知此理乃曰仁内義外而不復以義為事則必不能集義以生浩然之氣矣【文集曰告子之病蓋不知心之慊處即是義之所安其不慊處即是不合於義故直以義為外而不求○輔氏曰所行一有不合於義則自反便不直心之理便不足氣之體便不充則義之不在外也明矣今告子乃曰仁内也非外也義外也非内也直是將義屏除去更不復以為事只就心上理㑹則是全然不知此理矣浩然之氣將何自而能生哉】上文不得於言勿求於心即外義之意【語錄曰問外義之意蓋告子外之而不求非欲求之於外也曰告子直是將義屏除去只就心上理㑹○輔氏曰告子謂言有所不得於義則當舍置其所言而别更為説若言有所不得而反求於心則是因言之失而自累其心平居唯動着他心故雖義亦以為在外而不敢認為己有此即外義之意也】詳見告子上篇 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也無若宋人然宋人有閔其苖之不長而揠之者芒芒然歸謂其人曰今日病矣予助苗長矣其子趨而往視之苗則槁矣天下之不助苗長者寡矣以為無益而舍之者不耘苗者也助之長者揠苖者也非徒無益而又害之【長上聲揠烏八反舍上聲】必有事焉而勿正趙氏程子以七字為句近世或并下文心字讀之者亦通必有事焉有所事也【語錄曰有所事只是集義也○黄氏曰猶言必有所作為】如有事於顓臾之有事【文集曰如言有事於顓臾之非是用力之地乃言須當用力也】正預期也【文集曰正者等待期望之意○語錄曰正則有所待蓋必之之意古人言正字皆謂必也】春秋傳曰戰不正勝是也【語錄曰公羊傳云師不正反戰不正勝此正字與孟子説正心之正一般彼言師出不可必期其反戰不可必期其勝也】如作正心義亦同此與大學之所謂正心者語意自不同也【輔氏曰正謂預期也勿正謂勿預期也勿正心謂勿以其心預期之也若大學之所謂正心則謂無忿恐懼好樂憂患四者之累而心體自得其正耳其語意固不同也】此言養氣者必以集義為事而勿預期其效其或未充則但當勿忘其所有事而不可作為以助其長乃集義養氣之節度也【語錄曰勿正者勿待也勿忘者勿忘其以集義為事也助長者是待之不得而拔之使長也言人能集義以養其浩然之氣故事物之來自有以應之不可萌期待之心少閒待之不得則必出於私意有所作為而逆其天理矣是助之長也○又曰集義是養氣之丹頭必有事是集義之大法言必有事者是養氣之法度也○又曰是集義中小節目不要等待不要催促○輔氏曰必有事焉者謂必以集義為事也勿預期其效者謂勿正也勿忘謂雖以集義為事或心生而未熟或集義而未多氣雖生而未至於充盛則但當勿忘其所集義之事也勿助長謂不可用意作為以助氣之長也夫養氣固在於集義然其所以集義之節度則又當如是也】閔憂也揠拔也芒芒無知之貎其人家人也病疲倦也舍之不耘者忘其所有事揠而助之長者正之不得而妄有作為者也然不耘則失養而已揠則反以害之無是二者則氣得其養而無所害矣【輔氏曰舍之而不耘者是忘其集義之事者也助之長者是預期之而不得乃妄意作為以助氣之長者也然忘其集義之事則氣失其養不能生而已至於妄有作為以助氣之長則氣反被害將如苖之槁死而後已也苟集義而不忘其所事則氣得其養勿正而不妄作為則氣無所害如此則日引月長而充塞天地之體沛然流行之用將不期然而然矣夫其所謂揠則反以害之者正指告子而言也蓋告子不能集義而欲彊制其心則必不能免於正助之病其於所謂浩然者蓋不惟不善飬而又反害之矣】如告子不能集義而欲彊制其心則必不能免於正助之病其於所謂浩然者蓋不惟不善養而又反害之矣【語錄曰養氣一章在不動心不動心在勇勇在氣氣在集義勿忘勿助長又是那集義厎節度若告子則更不理㑹言之得失事之是非氣之有平不平只是硬制壓那心使不動恰如説打硬修行一般○愚謂告子之事雖不可詳考然即其以義為外而彊制其心與人辯論則自執已私屢變其説展轉求勝即其狹陋蔽固有害於盛大流行之體亦已多矣】 何謂知言曰詖辭知其所蔽淫辭知其所陷邪辭知其所離遁辭知其所窮生於其心害於其政於其政害於其事聖人復起必從吾言矣【詖彼反復扶又反】 此公孫丑復問而孟子答之也詖偏陂也【語錄曰詖是説得一邊長一邊短○又曰凡從皮皆是一邊意如跛是脚一長一短坡是山一邊斜○又曰如楊氏為我墨氏兼愛各只見一邊】放蕩也【語錄曰淫者説得周遮浩瀚○輔氏曰放蕩謂無檢説得漸次夸張泛濫去】邪邪僻也【輔氏曰邪僻謂不正説得一句喎邪乖僻去】遁逃避也【語錄曰遁如墨者夷之他説愛無差等却又説施由親始楊朱不肯拔一毛以利天下又遁處却説天下非拔一毛所能利若人人不拔一毛則天下利矣如佛氏他本無父母却説父母經這是他遁了○輔氏曰逃避謂走閃説得皆成回互走作去】四者相因言之病也【輔氏曰偏陂則必放蕩放蕩則必邪僻邪僻則必逃避四者相因皆言之病也言形於外故以病言】蔽遮隔也【語錄曰心有所蔽只見一邊不見一邊】陷沉溺也【語錄曰陷是身溺在那裏如陷溺於水只見水而不見岸了】離叛去也【輔氏曰叛去謂其心與正理違叛愈去愈逺】窮困屈也【輔氏曰困屈謂其心於理有不通而困躓鬱屈】四者亦相因則心之失也【語錄曰問四者相因之説曰詖辭初間只是偏了所以偏者止縁他蔽了一邊如被有物隔了只見一邊初間是如此後來只管陷入裏面去漸只管説得闊了支蔓淫溢纔恁地䧟入深了於是一向背却正路遂與正路相離了既離去了正路他那物事不成物事畢竟用不得其説必至於窮為是他説窮了又為一説以自遁○又曰有則四者俱有其序自如此○輔氏曰遮隔則必沈溺沈溺則必叛去叛去則必困屈四者亦相因則心之失也心存於中故以失言】人之有言皆本於心其心明乎正理而無蔽然後其言平正通達而無病苟為不然則必有是四者之病矣【輔氏曰此又言言之四病與心之四失表裏又相因也言心聲也故曰人之有言皆本於心蔽則心之初失也其心明乎正理而無蔽則陷離窮之三失皆無之矣○永嘉陳氏曰辭之偏詖者由其心之蔽於理辭之淫放者由其心之陷於欲辭之邪僻者由其心之離於道辭之逃遁者由其心之窮屈於義理也】即其言之病而知其心之失又知其害於政事之決然而不可易者如此非心通於道而無疑於天下之理其孰能之【輔氏曰此言孟子之所以能知言也因其言之病而知其心之失是即其用而知其體也又知其害於政事之決然而不可易者如此是據其始而知其終也非心與理一其於天下之事如燭照數計略無所疑者何能如是哉不然則知其用者或不知其體見其始者或不見其終者有矣】彼告子者不得於言而不肯求之於心至為義外之説則自不免於四者之病其何以知天下之言而無所疑哉【輔氏曰此言告子之學離本末隳内外而不足以知夫道之實也既不能知天下之言而無所疑則所謂不動心殆亦㝠然不覺悍然不顧而已矣】程子曰心通乎道然後能辨是非如持權衡以較輕重孟子所謂知言是也又曰孟子知言正如人在堂上方能辨堂下人曲若猶未免雜於堂下衆人之中則不能辨決矣【語錄曰程子只言髙如衆人了便見得衆人與人一般低立在堂下如何辨得人長短○問所謂在堂上者莫只是喻那心通於道者否曰此只是言見識髙似他方能辨他是非得失若見識與他一般如何解辨得他○輔氏曰心通乎道謂心與理一則其於天下是非得失真如持權衡於此而輕重分毫之不差蓋不待求而知思而得也至於見識不超出於衆人之上則亦安能辨衆人之曲直邪非親到孟子地位則何能以是言之哉】 宰我子貢善為説辭冉牛閔子顔淵善言德行孔子兼之曰我於辭命則不能也然則夫子既聖矣乎【行去聲】此一節林氏以為皆公孫丑之問是也【林氏名之竒三山人○輔氏曰林氏之説當矣先儒皆有所不及者蓋惑於兩夫子字而然今以此夫子字為指孟子而言下叚夫子字為指孔子而言然後明白無疑也】説辭言語也德行得於心而見於行事者也三子善言德行者身有之故言之親切而有味也【輔氏曰大凡非得於心體於身而貎言之其支離蔓衍離真失正者固不足論政使偶合於理則亦輕虚浮淺既無沈着痛快之意又無含蓄有餘之味不堪咀嚼不堪涵泳必矣惟冉閔顔三子者心得之身體之所以言之親切而有味可以涵泳而咀嚼兹其所以為善也】公孫丑言數子各有所長而孔子兼之然猶自謂不能於辭命今孟子乃自謂我能知言又善養氣則是兼言語德行而有之【輔氏曰知言則在我在人一也知其如此則於言語辭命何患其不能哉至於氣則必將見於行事況此章本為當大事不動心而言則夫養氣豈非德行乎】然則豈不既聖矣乎此夫子指孟子也○程子曰孔子自謂不能於辭命者欲使學者務本而已【輔氏曰辭命在聖人豈有不能所以如此説者正欲教學者務本耳與論語所謂文莫吾猶人也躬行君子則吾未之有得同意】 曰惡是何言也昔者子貢問於孔子曰夫子聖矣乎孔子曰聖則吾不能我學不厭而教不倦也子貢曰學不厭智也教不倦仁也仁且智夫子既聖矣夫聖孔子不居是何言也【惡平聲夫聖之夫音扶】 惡驚歎辭也昔者以下孟子不敢當丑之言而引孔子子貢問答之辭以告之也此夫子指孔子也學不厭者智之所以自明教不倦者仁之所以及物再言是何言也以深拒之 昔者竊聞之子夏子游子張皆有聖人之一體冉牛閔子顔淵則具體而微敢問所安 此一節林氏亦以為皆公孫丑之問是也一體猶一肢也具體而微謂有其全體但未廣大耳【或問六子之不同曰聖人之道大而能博門弟子不能徧觀而盡識也故學焉而各得其性之所近如游夏得其文學子張得其威儀皆一體也惟冉牛閔子顔淵氣質不偏理義完具故其黙而識之不言而信者獨能具有聖人之全體但猶役於思勉滯於形迹未若聖人之大而化之無復限量之可言故以為具體而微爾○輔氏曰孟子謂人之有是四體則一體猶一肢具體謂得其全體者宜也夫游夏以文學名子張以髙明稱是固各得聖人之一體矣至於冉閔顔子之德行則具有聖人之全體但養之未至充之未全故未極於廣大耳使其極於廣大則是固聖人天地之德也然此論亦未得為精細蓋冉閔顔子雖皆以德行稱然恐冉閔二子之所至終未及於顔子也至顔子之亞聖則與聖人相去特一間耳】安處也公孫丑復問孟子既不敢比孔子則於此數子欲何所處也 曰姑舍是【舍上聲】 孟子言且置是者不欲以數子所至者自處也【陵陽李氏問如集註之説則孟子猶有不足於顔子歟天台潘氏曰孟子之志願學孔子是誠有不足於顔子者蓋非不足於顔子以顔子不幸短命而未至於聖人之域耳前輩云纔遜第一等事與别人做便是自自棄蓋古人之志大率如此然立志之後要須力行以酬其志不可徒有此志也○愚謂學未至於聖人孟子之心終未慊也觀下文乃所願學孔子則可見矣】 曰伯夷伊尹何如曰不同道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則進亂則退伯夷也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進亂亦進伊尹也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乆則乆可以速則速孔子也皆古聖人也吾未能有行焉乃所願則學孔子也【治去聲】 伯夷孤竹君之長子兄弟遜國避紂隱居聞文王之德而歸之及武王伐紂去而餓死伊尹有莘之處士湯聘而用之使之就桀桀不能用復歸於湯如是者五乃相湯而伐桀也三聖人事詳見此篇之末及萬章下篇 伯夷伊尹於孔子若是班乎曰否自有生民以來未有孔子也 班齊等之貎公孫丑問而孟子答之以不同也【輔氏曰自生民以來未有孔子則伯夷伊尹固不得與之齊等矣】 曰然則有同與曰有得百里之地而君之皆能以朝諸侯有天下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為也是則同【與平聲朝音潮】 有言有同也以百里而王天下德之盛也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有所不為心之正也聖人之所以為聖人其本根節目之大者惟在於此【蔡氏曰此見孟子心通乎聖而羣聖人之心所以不約而同者惟在於此故集註以為根本節目之大者○輔氏曰得百里之地而君之皆能以朝諸侯有天下非德之盛何以及此此即所謂本根之大者也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不為非心得其正而不為外物所動者何以及此此即所謂節目之大者也本根之大不立固無以為節目之正節目之大不正則所謂本根者又豈能至於若是之盛哉】於此不同則亦不足以為聖人矣 曰敢問其所以異曰宰我子貢有若智足以知聖人汙不至阿其所好【汙音蛙好去聲】 汙下也【語錄曰汙是汙下不平處或當時方言未可知當屬上文讀】三子智足以知夫子之道假使汙下必不阿私所好而空譽之明其言之可信也【輔氏曰智足以知聖人則其智識髙明矣阿私所好而空譽之則其識趣汙下矣髙明與汙下正相反髙明則必不至汙下矣反覆極言之以明三子之言必可信耳】 宰我曰以予觀於夫子賢於堯舜逺矣 程子曰語聖則不異事功則有異夫子賢於堯舜語事功也蓋堯舜治天下夫子又推其道以垂教萬世堯舜之道非得孔子則後世亦何所據哉【輔氏曰語聖則不異以其德言也事功則有異就其所為事與成功而言也堯舜治天下夫子又推其道以垂教萬世此言事功久近之不同也堯舜之道非得孔子則後世亦何所據哉此言事功始終成就之不同也○永嘉陳氏曰衣於斯食於斯寢且處於斯終身由而不自知夫子之功所以與天長地乆雖堯舜不能與也○又曰當時若無孔子今人連堯舜也不識】 子貢曰見其禮而知其政聞其樂而知其德由百世之後等百世之王莫之能違也自生民以來未有夫子也言大凡見人之禮則可以知其政聞人之樂則可以知其德【輔氏曰禮者政之本也見人之禮則知其政者遡其末而知其本也樂者德之也聞人之樂而知其德者因其而知其藴也大凡者泛言其理實如是也】是以我從百世之後差等百世之王無有能遁其情者而見其皆莫若夫子之盛也【輔氏曰惟其理之如是故我從百世之後以是等差百世之王其政之優劣德之髙下莫不盡見無有一人能遁其情而見其皆莫若夫子也】 有若曰豈惟民哉麒麟之於走獸鳯凰之於飛鳥太山之於丘垤河海之於行潦也聖人之於民亦也出於其拔乎其萃自生民以來未有盛於孔子也【垤大結反潦音老】 麒麟毛蟲之長【愚案牝曰麒牡曰麟身牛尾一角不踐生草】鳯凰羽蟲之長【愚案雄曰鳯雌曰凰狀如五色而文】垤蟻封也行潦道上無源之水也出髙出也拔特起也萃聚也言自古聖人固皆異於衆人然未有如孔子之尤盛者也【愚謂三子所論皆以事功言但宰我之所言者帝也子貢之所言者王也有若之所言者聖也此其為不同耳】○程子曰孟子此章擴前聖所未學者所宜濳心而玩索也【輔氏曰學者須是潛心玩索庶㡬有得於心若泛然讀過則亦何能有益哉】 ○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國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湯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 力謂土地甲兵之力假仁者本無是心而借其事以為功者也霸若齊桓晉文是也【輔氏曰力如今人之言事力也蓋生於己之所有而霸者之所有其大者則土地甲兵也假仁者謂己本無是仁心徒以其土地甲兵之力而借夫仁之一二事以圖彊霸之功如齊桓晉文也五霸獨以桓文言者舉其盛者也夫假仁者固不足道然有土地甲兵之力而不借仁以行之則雖霸者之功亦無由可致矣】以德行仁則自吾之得於心者推之無適而非仁也【輔氏曰德謂得於己而不失者也仁則性之所固有也自吾之得於己者推而行之則唯吾之所為生殺予奪闔闢歛散自然無所往而非仁矣】 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贍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恱而誠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詩云自西自東自南自北無思不服此之謂也 贍足也詩大雅文王有聲之篇王霸之心誠偽不同故人所以應之者其不同亦如此【輔氏曰以力假仁者偽也假而行之終非己有非偽而何以德行仁者誠也所謂誠者成已者也已以偽感人以偽應己以誠感人以誠應如形聲影響之相隨蓋不容於有異也】○鄒氏曰以力服人者有意於服人而人不敢不服以德服人者無意於服人而人不能不服從古以來論王霸者多矣未有若此章之深切而著明也【鄒氏名浩毗陵人○輔氏曰鄒氏以有意無意釋力與德字最為簡要然其所謂無意者非如木石之無意者無期必之私意耳若夫正心修身之道則自有不可已者至謂自古論王霸未有如是之深切著明者亦為得之其視董子羙玊碔砆之喻荀子隆禮尊賢重法愛民與夫曰粹曰駁諸説皆為優矣】 ○孟子曰仁則榮不仁則辱今惡辱而居不仁是猶惡濕而居下也【惡去聲下同】 好榮惡辱人之常情然徒惡之而不去其得之之道不能免也【輔氏曰本天理者常安榮徇人欲者常危辱固天理之自然也好榮而惡辱亦人情之同然也然心為之宰則以其情而順其理好榮而居仁惡辱而不居不仁者是也心苟不宰則肆其情而咈其理好榮而不居仁惡辱而居不仁者是也夫惡辱而居不仁其為得失是非甚易見也而情性之不治者每陷焉而不自知故以惡濕而居下者曉之夫惡濕而居下此又易見之甚而人未有不知避者故以是曉之而欲其省覺也夫惡辱者義之端也居不仁者不仁不智者之所為也不仁則不足以安其守不智則不足以決其行故徒知惡辱而終不能免辱也】 如惡之莫如貴德而尊士賢者在位能者在職國家閒暇及是時明其政刑雖大國必畏之矣【閒音閑】 此因其惡辱之情而進之以彊仁之事也【輔氐曰彊仁者勇者之仁勉彊於行仁者也所謂 安行利行之事亦自此而造耳】貴德猶尚德也士則指其人而言之賢有德者使之在位則足以正君而善俗能有才者使之在職則足以修政而立事國家閒暇可以有為之時也詳味及字則惟日不足之意可見矣【輔氏曰春秋傳曰及猶汲汲也及我欲之詳味此意則惟日不足之意可見矣】 詩云迨天之未隂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戸今此下民或敢侮予孔子曰為此詩者其知道乎能治其國家誰敢侮之【徹直列反土音杜綢音稠繆武彪反】 詩豳風鴟鴞之篇周公之所作也迨及也徹取也桑土桑根之皮也綢繆纒緜補葺也牖戸巢之通氣出入處也予鳥自謂也言我之備患詳密如此今此在下之人或敢有侮予者乎【詩傳曰託為鳥言我及天未隂雨之時而往取桑根以纒緜巢之隙穴使之堅固以備隂雨之患則此下土之民誰敢有侮予者】周公以鳥之為巢如此比君之為國亦當思患而預防之孔子讀而賛之以為知道也【輔氏曰鴟鴞之詩則周公所作所謂安仁者之事而非彊仁者之所能也故孔子讀之以為知道知道則仁矣詳味思患預防之義則仁之理亦自可識非是心之存者能之乎○真氏曰孟子引鴟鴞之詩以為彼羽毛微而能於未雨之時豫為之備若此今國家閒暇不能修明政刑顧乃翫細娱而忘大患可乎昔人有言燕雀處堂母子相安自以為樂也突如棟焚而母子恬然不知禍之將及是燕雀之智不及鴟鴞逺矣為國者必能憂勤兢畏以圖安而不為般樂怠傲以自禍庶㡬免於燕雀之譏乎】 今國家閒暇及是時般樂怠敖是自求禍也【般音盤樂音洛敖音傲】 言其縦欲偷安亦惟日不足也【輔氏曰縦欲則無縁得當乎理偷安則是私心之所為其為不仁甚矣】 禍福無不自己求之者 結上文之意 詩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太甲曰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謂也【孽魚列反】 詩大雅文王之篇永長也言猶念也配合也命天命也此言福之自己求者太甲商書篇名孽禍也違避也活生也書作逭逭猶緩也此言禍之自己求者 ○孟子曰尊賢使能俊傑在位則天下之士皆恱而願立於其朝矣【朝音潮】 俊傑才德之異於衆者 市㕓而不征法而不㕓則天下之商皆恱而願藏於其市矣 㕓市宅也張子曰或賦其市地之㕓而不征其貨或治之以市官之法而不賦其㕓蓋逐末者多則㕓以抑之少則不必㕓也【語錄曰市㕓而不征謂使居市之㕓者各出㕓賦若干如今人賃鋪面相似更不征税其所貨之物法而不㕓則但治之以市官之法而已雖㕓賦亦不取之也問古之為市者以其所有易其所無者有司者治之耳此是周禮市官之法否曰然如漢之獄市之皆是古之遺制蓋自有一箇所在以為市其中自有許多事○問此市在何處曰此都邑之市人君國都如井田様畫為九區面朝背市左祖右社中間一區則君之宫室宫室前一區為外朝凡朝㑹藏庫之屬皆在焉後一區為市市四面有門毎日市門開則商賈百物皆入焉賦其㕓者謂收其市地錢蓋逐末者多則賦其㕓以抑之少則不㕓但治以市官之法所以招徠之也市官之法如周禮司市平物價治爭訟譏察異服異言之市中惟民乃得入凡公卿大夫有爵位者及士者皆不得入入則有罰左右各三區皆民所居而外朝一區左則宗廟右則社稷在焉此國君都邑規模之大槩○輔氏曰此雖是張子以意度言之然觀孟子所論征商自此賤丈夫始之説則知先王之政必是如此】 闗譏而不征則天下之旅皆恱而願出於其路矣解見前篇 耕者助而不税則天下之農皆恱而願耕於其野矣但使出力以助耕公田而不稅其私田也【輔氏曰助而不稅則是用助法而不用貢法周之徹法通用二者】 㕓無夫里之布則天下之民皆恱而願為之氓矣【氓音盲】周禮宅不毛者有里布民無職事者出夫家之征鄭氏謂宅不種桑麻者罰之使出一里二十五家之布民無常業者罰之使出一夫百之稅一家力役之征也【語錄曰問一里二十五家之布曰亦不可考又問民無常業者罰之如何罰得恁地重曰後世之法與此正相反農民賦稅丁錢却重而游手浮浪之民泰然都不管他○輔氏曰先王之政宅不種桑麻與閑民無職事者上之人皆有法以抑之此所以當其盛時民皆着業而無游手與甚貧困者所謂窮民不過鰥寡獨四者而已】今戰國時一切取之市宅之民已賦其㕓又令出此夫里之布非先王之法也【輔氏曰此則是末流之害縦人欲而滅天理者之所為也斯民何其不幸哉】氓民也 信能行此五者則鄰國之民仰之若父母矣率其子弟攻其父母自生民以來未有能濟者也如此則無敵於天下無敵於天下者天吏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呂氏曰奉行天命謂之天吏廢興存亡惟天所命不敢不從若湯武是也【輔氏曰奉行天命則謂之天之吏廢興存亡惟天所命不敢不從者如栽培傾覆推亡固存者是也若湯武者湯武以征伐得天下其迹著故也要之聖人得位者皆能為之故曰無敵於天下者天吏也】○此章言能行王政則冦戎為父子不行王政則赤子為仇讎【輔氏曰所以極言行王政與不行者之得失使後之人君知所警勵也】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 天地以生物為心而所生之物因各得夫天地生物之心以為心所以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也【語錄曰天地以生物為心譬如飯甑蒸飯從裏面蒸上到上面又下來只管在裏面滚便蒸得熟天地即是包得許多氣在這裏無出處滚一畨便生一畨物他别無可勾當只得生物不似得人便有許多應接所謂為心者如云天命豈是諄諄然命之所謂為心亦豈切切然做似磨子相似只是㑹磨出這物事○又曰天包著地别無所作為只知生物而已亘古亘今生生不窮人物則得此生物之心以為心所以箇箇肖他本不須説以生物為心縁做箇語句難故著箇以生物為心○又曰天地生物自是温暖和煦這箇便是仁所以人物得之無不有慈愛惻怛之心○又曰無天地生物之心則沒這身纔有這血氣之身便具天地生物之心矣○真氏曰天地造物無他作為惟以生物為事觀夫春夏秋冬徃古來今生意周流何嘗一息間斷天地之心於此可見萬物之生既從天地生意中出故物物皆具此理何況人為最靈宜乎皆有不忍人之心也】 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運之掌上 言衆人雖有不忍人之心然物欲害之存焉者寡故不能察識而推之政事之間惟聖人全體此心隨感而應故其所行無非不忍人之政也【輔氏曰孟子言先王如此則便見得衆人不能如此集註又明衆人之所以不能然之故與夫先王之所以能然之由使學者得以致知而力行也夫人皆有是不忍人之心惟學然後能知之衆人是指不知學者故言物欲害之存焉者寡所以不能察其端緒而推廣之於政事之間先王則指聖人也聖人更不言察識推廣之事但言全體此心隨感而應故其所行無非不忍人之政也此亦可見聖人之忠恕夫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則體用兼備而天下雖大皆在吾性分之中治之固為近且易耳○真氏曰人有是心而私欲間斷故不能達之於用惟聖人全體本心私欲不雜故有此仁心便有此仁政自然流出更無壅遏天下雖大運以此心而有餘矣】 所以謂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見孺子將入於井皆有怵惕惻隱之心非所以内交於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譽於鄉黨朋友也非惡其聲而然也【怵音黜内讀為納要平聲惡去聲下同】 乍猶忽也怵驚動貎惻傷之切也隱痛之深也此即所謂不忍人之心也【語錄曰惻是初頭子隱是痛○輔氏曰怵然惕然皆是其心驚懼而念起之意縁其卒乍而見故其心有所驚懼而動也惻傷之切者謂傷之切於己也隱痛之深者謂痛之發於理也始也怵中也隱痛自淺而深也此皆所以名狀不忍人之心亦可謂善於形容者矣○蔡氏曰惻者傷其失仁於外也隱者痛其失仁而不忍於中也】内結要求聲名也【語錄曰是惡其被不救之名】言乍見之時便有此心隨見而發非由此三者而然也【語錄曰方其乍見時也着手脚不得縱有許多私意未暇思量到但更遲霎時則了不得也】程子曰滿腔子是惻隱之心【文集曰腔子猶言軀殻耳滿腔子只是言充塞周徧本来如此○又曰此是就人身上指出理充塞處最是親切若於此見得即萬物一體更無内外之别若見不得却去腔子外尋即莾莾蕩蕩無交渉矣○語錄曰腔子只是此心内虚處○又曰滿腔子是只在這軀殻裏腔子乃洛中俗語○又曰只是滿這軀殻都是惻隱之心纔觸著便是這箇物事出來大感則大應小感則小應恰似大叚痛傷固是痛只如針子略挑些血出也便痛故日用所當應接更無些少間隔癢痾疾痛莫不相闗纔是有些少不通處便是被些私意隔了○又曰腔子身裏也言滿身裏皆惻隱之心在腔子裏亦只云心在身裏問心所發處不一便説惻隱如何曰惻隱之心渾身皆是無處不發如見赤子有惻隱之心見一蟻子亦豈無此心○陵陽李氏謂腔子指人身言之天地之間充塞上下渾然生物之意無有空處人得此以為心則亦四體百骸充塞遍滿無非此惻隱之心觸處即是無有欠闕也黄氏曰極是】謝氏曰人須是識其真心方乍見孺子入井之時其心怵乃眞心也非思而得非勉而中天理之自然也内交要譽惡其聲而然即人欲之私矣【輔氏曰謝氏要人識得此箇真心學者先識得此心然後有進歩處非思而得非勉而中所以言天理自然之妙内交要譽惡其聲而然所以言人欲造作之私○真氏曰孺子未有所知而將入於井乍見之者無閒賢愚皆有惻怛傷痛之心方其此心驟發之時非欲以此納交非欲以此干譽又非以避不仁之名也倉猝之間無安排無矯飾而天機自動此所謂真心也】 由是觀之無惻隱之心非人也無羞惡之心非人也無辭讓之心非人也無是非之心非人也【惡去聲下同】 羞恥己之不善也惡憎人之不善也辭解使去己也讓推以與人也是知其善而以為是也非知其惡而以為非也【語錄曰四端八箇字毎字是一意惻是方惻然有此念起隱是惻然之後隱痛比惻為深羞者羞己之惡惡者惡人之惡辭者辭已之物讓者讓與他人是非自是兩様分明但仁是總名若説仁義便如隂陽若説四端便如四時若分四端八字便如八節○蔡氏曰羞者以其非義而耻之於内也惡者以其非義而憎之於外也辭者以其非禮而不受於已也讓者以其非禮而還之於人也是者以其善之未分而是之也非者以其惡之未分而非之也○又曰每端兩字有内外人已之分惟是非一端則兩字皆在内而照乎外蓋仁義禮皆在内而外接乎物惟智則獨在内而外照乎物也】人之所以為心不外乎是四者故因論惻隱而悉數之言人若無此則不得謂之人所以明其必有也【黄氏曰虐狠鷙傷人害物則無復惻隱之心矣頑鈍嗜利寡亷鮮耻則無復羞惡之心矣驕淫矜誇傲很凌物則無復辭讓之心矣背善趨惡舍正習邪則無復是非之心矣如此則雖具人之形以生亦何以異於禽獸哉○輔氏曰人之所以為心雖不外是四者然仁則又貫乎三者之中故此因論惻隱而悉數之也至於言人若無此心則非人也者所以明其必有而使人知反求之於己也○真氏曰孟子始言惻隱之心至此則兼羞惡辭遜是非而言者蓋仁為衆善之長有惻隱則三者從之矣惻隱不存則三者亦何有哉○又曰賦形為人孰無此心苟無此心則非人矣然所謂無者豈其固然哉私欲蔽塞而失其本真耳】 惻隱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辭讓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惻隱羞惡辭讓是非情也仁義禮智性也【文集曰性非有物只是一箇道理之在我者耳仁則是箇温和慈愛厎道理義則是箇斷制裁割厎道理禮則是箇恭敬撙節厎道理智則是箇分别是非厎道理凡此四者具於人心乃是性之本體方其未漠然無形象之可見及其而為用則仁者為惻隱義者為羞惡禮者為辭遜智者為是非隨事見各有苖脈不相殽亂所謂情也】心統性情者也【文集曰性為體情為用而心則貫之○語錄曰性是理之總名仁義禮智皆性中一理之名惻隱羞惡是非辭遜是情之所發之名其端所甚微皆從此心出來性不是别有一箇物在心裏此心具此性情○又曰性情與心固是一理然命之以心却似包著這性情在裏面○又曰性是静情是動心則兼動静而言或指體或指用隨人所㸔○又曰統猶兼也○又曰性者心之理情者心之用心者性情之主○又曰性對情言心對性情言合如此是性動處是情主宰是心大抵心與性似一而二似二而一此處最當體認○又曰性情皆出於心故心能統之統如統兵之統言有以主之也○又曰統是主宰如統百萬軍心是渾然厎物性是有此理情是動處○又曰心主宰之謂也動静皆主宰非是静時無所用及至動時方有主宰也言主宰則混然體統自在其中心統攝性情非儱侗與性情為一物而不分别也○又曰心之全體湛然虚明萬理具足無一毫私欲之間其流行該徧貫乎動静而妙用又無不在焉故以其未而全體者言之則性也以其已而妙用者言之則情也然心統性情只就渾淪一物之中指其已未而為言爾非是性是一箇地頭情又是一箇地頭如此懸隔也○又曰仁義禮智是心統性惻隱羞惡辭遜是非是心統情○黄氏曰統字兼兩義有訓總字者有訓主字者非性情之外别有心只是總性情而謂之心心雖便是性情然又能為性情之主宰故兼此兩義而謂之統也○陳氏曰惻隱羞惡等以情言仁義等以性言必又言心在其中者所以統性情而為之主也】端緒也因其情之而性之本然可得而見猶有物在中而緒見於外也【文集曰謂之端者猶有物在中而不可見必因其端緒見於外然後可得而尋也○輔氏曰緒謂頭緒也因惻隱羞惡辭遜是非之情而仁義禮智本然之性可得而見譬猶有物在中而其頭緒見於外也○陳氏曰四端之説是就外面可見厎以驗其中之所有惟是裏面有是四者之體故四者端緒自然見於外○又曰四者端緒日用間常常見只是人㸔理不明故茫然不知得○蔡氏曰性不可見以其初之端緒而見其性之本然○永嘉陳氏曰端者端倪也物之緒也譬之繭絲外有一條緒便知得内有一絲若其無絲在内則緒何由而見於外】 人之有是四端也猶其有四體也有是四端而自謂不能者自賊者也謂其君不能者賊其君者也 四體四支人之所必有者也自謂不能者物欲蔽之耳【輔氏曰人所必有應上明其必有之説物欲蔽之應上物欲害之之説】 凡有四端於我者知皆擴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達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苟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擴音廓】 擴推廣之意充滿也【語錄曰擴是脹開充是放滿○又曰推是從這裏推將去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幻到得充則填得來滿了如注水相似推是注下水去充則注得這一器滿了蓋仁義之性本自充塞天地若自家不能擴充則無縁得這箇殻子滿只是箇空殻子】四端在我隨處見知皆即此推廣而充滿其本然之量則其日新又新將有不能自己者矣【語錄曰此四者皆我所固有其初時毫毛如也及推廣將去充滿其量則廣大無窮○又曰此心之量本足以包括天地兼利萬物只是人自不能充滿其量所以推不去或能推之於一家而不能推之於一國或能推之於一國而不足以治天下此皆是未足以盡其本然之量○又曰日新又新常常如此無間斷也】能由此而遂充之則四海雖逺亦吾度内無難保者不能充之則雖事之至近而不能矣【愚謂足以保四海極其逺而言之也不足以保妻子極其近而言之也】○此章所論人之性情心之體用本然全具而各有條理如此學者於此反求黙識而擴充之則天之所以與我者可以無不盡矣【黄氏曰仁義禮智心之體也惻隱羞惡辭遜是非心之用也人禀五行之氣以生有是氣則必有是理仁義禮智者木火金水之理也有是體則必有是用惻隱羞惡辭遜是非者仁義禮智之用也莫不有是氣則莫不有是理莫不有是體則莫不有是用此天之所以予我而人之所以為人者也天下之人飢食而渇飲趨利而避害則知之矣至於天之予我而人之所以為人者乃反不知焉何哉孟子憫斯人之愚而莫之覺也既啓以孺子入井之端又告之以火然泉達之始知是理而充之則足以保四海不充之則不足以事父母充不充之間而功用之遼絶乃如此其教人之意亦切矣○輔氏曰反求黙識者格物致知窮理之事也擴充之者誠意正心力行之事也既能窮理又能力行則天之所以予我仁義禮智之性可以各各充滿其量而無遺憾矣前言日新又新將有不能自己所以言其推廣之意於其始也此言天之所與我者可以無不盡矣所以言充廣於其後之意也】○程子曰人皆有是心惟君子為能擴而充之不能然者皆自棄也然其充與不充亦在我而已矣【輔氏曰程子之説乃為仁由己之意熟玩之自有以啓人進德之誠】又曰四端不言信者既有誠心為四端則信在其中矣【語錄曰信是誠實此四者實有是仁實有是義與禮智皆然○黄氏曰仁義禮智莫非實理之所為故四端不言信而信在其中矣○永嘉陳氏曰信者實有此者也四端不得信則不成四端】愚案四端之信猶五行之土無定位無成名無専氣而水火金木無不待是以生者故土於四行無不在於四時則寄王焉其理亦猶是也【語錄曰如五行之有土非土則不足以載四者又如土於四時各寄王十八日或謂王於戊己然季夏乃土之本宫故尤王於夏末月令載中央土者以此故也○永嘉陳氏曰五行無土位位在四象之中五常無信位位在四端之中】 【○】孟子曰矢人豈不仁於函人哉矢人唯恐不傷人函人唯恐傷人巫匠亦然故術不可不慎也【函音含】 函甲也【愚謂函之為義取其能包裏人身】惻隱之心人皆有之是矢人之心本非不如函人之仁也巫者為人祈祝利人之生匠者作為棺槨利人之死 孔子曰里仁為羙擇不處仁焉得智夫仁天之尊爵也人之安宅也莫之禦而不仁是不智也【焉於䖍反夫音扶】里有仁厚之俗者猶以為羙人擇所以自處而不於仁安得為智乎此孔子之言也仁義禮智皆天所與之良貴而仁者天地生物之心得之最先而兼統四者所謂元者善之長也故曰尊爵【語錄曰問如何是得之最先曰人先得那生厎道理所謂心生道也有是心斯具是形以生也○又曰元亨利貞皆是善而元則為善之長亨利貞皆是那裏來仁義禮智亦皆善也而仁則為萬善之首義禮智皆從這裏出○輔氏曰五性皆是天之賦與於人者故曰良貴謂天所予我自然之貴也貴字正對爵字而言】在人則為本心全體之德有天理自然之安無人欲陷溺之危人當常在其中而不可須臾離者也故曰安宅【輔氏曰五性皆人心之德而仁則周貫乎四者之中故為本心全體之德天理有則而不流故有自然之安人欲横流而無止故有陷溺之危克盡人欲純是天理方始是仁此所以有安而無危也人當常處其中而不可須臾離即所謂依於仁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之意此聖門學者必以求仁為先務也○又曰仁者天理之本然無人欲之阽危人當常居其中而不可有須臾之離故曰安宅】此又孟子釋孔子之意以為仁道之大如此而自不為之豈非不智之甚乎【輔氏曰莫之禦而不仁則是自不為之耳○真氏曰仁者我所自有苟欲為之誰能止者乃甘心於不仁豈非不智乎故仁智二者常相須焉不仁斯不智矣不智斯不仁矣】 不仁不智無禮無義人役也人役而恥為役由弓人而恥為弓矢人而恥為矢也【由與猶通】 以不仁故不智不智故不知禮義之所在【輔氏曰不仁則頑然不覺不智則懵然無知故不仁則不智而下句只言不智者䝉上句故不必言也既頑然不覺又懵然無知則自然不知禮義之所在】 如恥之莫如為仁 此亦因人愧恥之心而引之使志於仁也不言智禮義者仁該全體能為仁則三者在其中矣 仁者如射射者正已而後而不中不怨勝己者反求諸己而巳矣【中去聲】 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 ○孟子曰子路人告之以有過則喜 喜其得聞而改之其勇於自修如此【輔氏曰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本自無過所以有過者非出於氣稟之偏則由乎物欲之誘人能知而改之則可以復於本然之善不知則其過愈深將陷溺焉而失其所以為人矣是豈可不懼哉人有告我以過我因得而改之以復於善則又豈可不以為喜乎然非子路之勇於自修則亦不能然也自修兩字雖出大學而集註於此下此二字極有意】周子曰仲由喜聞過令名無窮焉今人有過不喜人規如諱疾而忌醫寧滅其身而無悟也噫【周子名惇頤舂陵人】程子曰子路人告之以有過則喜亦可謂百世之師矣【輔氏曰周子是反説程子是順説亦可謂百世之師者一以言喜得聞其過而改之則必能全天之所以予我者而階之以為聖為賢故可以為百世之師一以見能勇於自修如此者實難其人故可以為百世之師】 禹聞善言則拜 書曰禹拜昌言蓋不待有過而能屈己以受天下之善也【輔氏曰子路賢者也故不能無過但勇於自修是以喜於得聞而改之禹則聖人也其心純是天理本然之善故不待其有過但一聞善言則至誠屈己拜而受之】 大舜有大焉善與人同舍己從人樂取於人以為善【舍上聲樂音洛】 言舜之所為又有大於禹與子路者善與人同公天下之善而不為私也【輔氏曰舜禹雖皆是聖人然禹則學而知者舜則生而知者故亦不無大小之别禹聞善言則拜聞之者禹也言之者人也以我之聞聞彼之善拜以受之猶有人己之分也至於舜則善與人同耳善與人同者蓋善乃天下之公非人己所得而私者故曰公天下之善而不為私也】己未善則無所係吝而舍己從人人有善則不待勉彊而取之於己此善與人同之目也【或問善與人同曰善者天下之公理本無在己在人之别但人有身不能無私於已故有物我之分焉惟舜之心無一毫有我之私是以能公天下之善以為善而不知其孰為在己孰為在人所謂善與人同也舍己從人言其不先立己而虚心以聽乎天下之公蓋不知善之在己也樂取於人以為善言其見人之善則至誠樂取而行之於身蓋不知善之在人也此二者善與人同之目也然謂之舍己者特言其忘私順理而已非謂己有不善而舍之也謂之樂取者又以見其心與理一安而行之非有彊勉之意也此二句本一事特交互言之以見聖人之心表裏無閒如此耳○輔氏曰此兩句乃是善與人同之條目凡人之情己有不善則必有係吝而不能舍以從人人之有善則雖欲勉彊而不能取之於己是皆不能以善為天下公共厎道理而各自以為私故唯大舜善與人同公天下之善而不為私故己或未善則無一毫係吝之私而脫然舍以從人人之有善則不用一毫勉彊之意而樂然取之於己如是則通天下唯善之同而初無在己在人之異也】 自耕稼陶漁以至為帝無非取於人者 舜之側微耕于歴山【愚案歴山在河東】陶于河濱【愚案濟隂定陶西南有陶丘亭】漁于雷澤【愚案雷夏兖州澤在濟隂】 取諸人以為善是與人為善者也故君子莫大乎與人為善 與猶許也助也取彼之善而為之於我則彼益勸於為善矣是我助其為善也能使天下之人皆勸於為善君子之善孰大於此【輔氏曰舜之取人以為善初未嘗有助人為善之意也孟子推説其事故以為取諸人以為善乃是助人之為善也因吾取人之善以為善而使天下之人皆勸於為善則是聖人成己成物之事故曰君子之善孰大於此】○此章言聖賢樂善之誠初無彼此之間故其在人者有以裕於己在己者有以及於人【輔氏曰聖賢云者兼子路禹舜之事而言之也三人者雖有淺深之不同然其樂善之誠皆無彼此之間使子路而有彼此之間則於人告其有過之時未必不以為詆訐而惡之矣尚何喜之有哉惟有樂善之誠無彼此之間故在人之善有以裕於己無非取於人者是也在己之善有以及於人是與人為善者是也】 ○孟子曰伯夷非其君不事非其友不友不立於惡人之朝不與惡人言立於惡人之朝與惡人言如以朝衣朝冠坐於塗炭推惡惡之心思與鄉人立其冠不正望望然去之若將浼焉是故諸侯雖有善其辭命而至者不受也不受也者是亦不屑就巳【朝音潮惡惡上去聲下如字浼莫罪反】塗泥也鄉人鄉里之常人也望望去而不顧之貎浼汚也屑趙氏曰潔也説文曰動作切切也不屑就言不以就之為潔而切切於是也【語錄曰潔猶羙也苟以其辭命禮意之羙而就之是切切於是也然伯夷雖有善其辭命而至者亦不肯就而況不道而無禮者固速去之矣世之所謂清者不就惡人耳若善辭令而來者固有時而就之惟伯夷不然此其所以為聖之清也栁下惠不屑之意亦然○又曰動作切切只是不汲汲於就不汲汲於去屑字却是重○輔氏曰如此解屑字方説得夷惠之意出先儒多解屑為輕者不盡其義也詩所謂不屑髢也者亦是此意】巳語助辭 栁下惠不羞汙君不卑小官進不隱賢必以其道遺佚而不怨阨窮而不憫故曰爾為爾我為我雖袒裼裸裎於我側爾焉能浼我哉故由由然與之偕而不自失焉援而止之而止援而止之而止者是亦不屑去已【佚音逸袒音但裼音錫裸魯果反裎音程焉能之焉於䖍反】 栁下惠魯大夫展禽居栁下而諡惠也不隱賢不枉道也【語錄曰不隱賢謂不隱避其賢如己當亷却以利自汙己當勇却以怯自處之類乃是隱賢是枉道也問所以不解作不蔽賢謂其下文云必以其道若作不蔽賢説則下文不同矣曰然○又曰進不隱賢便是必以其道人有所見不肯出尚有所藏便是枉道○又曰進不隱賢必以其道兩句相承只作一句讀】遺佚放棄也阨困也憫憂也爾為爾至焉能浼我哉惠之言也袒裼露臂也裸裎露身也由由自得之貎偕並處也不自失不失其正也援而止之而止者言欲去而可留也 孟子曰伯夷隘栁下惠不恭隘與不恭君子不由也隘狹窄也不恭簡慢也【語錄曰問不恭是處己如此是待人如此曰是待人如此盖其玩世視他人如無也】夷惠之行固皆造乎至極之地然既有所偏則不能無弊故不可由也【語錄曰夷隘惠不恭不必言效之而不至者其弊乃如此只二子所為己有此弊矣○又曰以聖人顧二子則二子多有欠闕處有欠闕處便有弊所以孟子直説他隘與不恭不曽究其末流如此如不念舊惡不以三公易其介固是清和好處然十分只救得一分救不得那九分清和之偏處了○輔氏曰由清和而至於聖則是造乎至極之地也然其初不能無偏故其終不免有弊君子不由者謂於理有不可由也詳味二子之行則所謂窄狹與簡慢者見矣○永嘉陳氏曰夷惠皆絶德而不合中庸故好處直是可學弊處却不當學】 孟子纂䟽巻三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纂䟽卷四 宋 趙順孫 撰 朱子集註 公孫丑章句下 凡十四章自第二章以下記孟子出處行實為詳 孟子曰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天時謂時日支干虚王相之屬也【語錄曰虚以方位言如俗言向某方利某方不利之類王相指日時○輔氏曰時十二時也日十日也支十二支也干十干也虚星也王相五氣之盛衰也其法具於兵書所由來者逺矣○蔡氏曰時四時也日日辰也史記註六甲虚法甲子旬戌亥為辰巳為虚甲戌旬申酉為寅邜為虚甲申旬午未為子丑為虚甲午旬辰巳為戌亥為虚甲辰旬寅邜為申酉為虚甲寅旬子丑為午未為虚王相如東方木王相於邜之類○愚謂虚之法以一畫為無畫為虚二畫為實以六十甲子日定東西南北四方然後知其虚實而向背之即知吉㓙矣】地利險阻城池之固也人和得民心之和也 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環而攻之而不勝夫環而攻之必有得天時者矣然而不勝者是天時不如地利也【夫音扶】三里七里城郭之小者郭外城環圍也言四面攻圍曠日持乆必有值天時之善者 城非不髙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堅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 革甲也【愚謂古者之甲以革為之故函人為攻皮之工後世始用金曰鎧】粟穀也委棄也言不得民心民不為守也 故曰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國不以山谿之險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親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順之 域界限也 以天下之所順攻親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戰戰必勝矣 言不戰則巳戰則必勝【輔氏曰此帝王常勝之道而夫子所謂我戰必克者皆為是也】○尹氏曰言得天下者凡以得民心而已 ○孟子將朝王王使人來曰寡人如就見者也有寒疾不可以風朝將視朝不識可使寡人得見乎對曰不幸而有疾不能造朝【章内朝音潮唯朝將之朝如字造七到反下同】 王齊王也孟子本將朝王王不知而託疾以召孟子故孟子亦以疾辭也【或問孟子本欲朝王矣王召之則辭而不往何也曰孟子於齊實處賓師之位而未嘗受祿蓋非齊王之所得臣也其相見之節王就而見孟子則可孟子自往而見王則不可王而召之則既失禮矣而其託疾者又不誠也則若之何而可往哉○語錄曰問莫是以齊王不合託疾否曰未論齊王託疾㸔孟子之意只説他不合來召蓋在他國時諸侯無越境之理只得以幣來聘故賢者受其幣而往見之所謂答禮行義是也如見梁惠王是惠王先來聘之既至其國或為賓師有事則王自來見或自往見王但召之則不可召之則有自尊之意故不往見也答陳代如不待其招而往何哉此以往他國而言答萬章天子不召師而况諸侯乎此以在其國而言○輔氏曰孟子本將朝王者禮也王不知而託疾以召孟子故孟子亦以疾辭者義也於此可見孟子之心至公無私因事制宜如權衡然物有重輕則權亦從而前卻也】 明日出弔於東郭氏公孫丑曰昔者辭以病今日弔或者不可乎曰昔者疾今日愈如之何不弔 東郭氏齊大夫家也昔者昨日也或者疑辭辭疾而出弔與孔子不見孺悲取瑟而歌同意【輔氏曰孔子以疾辭孺悲而不出見然又取瑟而歌使之知其非疾所以警教孺悲也孟子以疾辭齊王而不往朝然又出弔東郭而使之知其非疾者亦所以警教齊王也此皆聖賢至誠應物而得乎時中之義也】 王使人問疾醫來孟仲子對曰昔者有王命有采薪之憂不能造朝今病小愈趨造於朝我不識能至否乎使數人要於路曰請必無歸而造於朝【要平聲】 孟仲子趙氏以為孟子之從昆弟學於孟子者也采薪之憂言病不能采薪謙辭也仲子權辭以對又使人要孟子令勿歸而造朝以實己言【輔氏曰仲子雖學於孟子然未免於世俗之習懾於之尊而不知在己之有義於儀之多而不察其意之不誠故作此態是亦世俗之常情也】 不得已而之景丑氏宿焉景子曰内則父子外則君臣人之大倫也父子主恩君臣主敬丑見王之敬子也未見所以敬王也曰惡是何言也齊人無以仁義與王言者豈以仁義為不美也其心曰是何足與言仁義也云爾則不敬莫大乎是我非堯舜之道不敢以陳於王前故齊人莫如我敬王也【惡平聲下同】 景丑氏齊大夫家也景子景丑也惡歎辭也景丑所言敬之小者也孟子所言敬之大者也【輔氏曰景丑之説擎跽曲拳奔走承順之敬世俗之所知故曰敬之小孟子所言陳善閉邪責難於君之敬聖賢之所行故曰敬之大也○真氏曰景子但知聞命奔走為敬其君不知以堯舜之道告其君者乃敬之大者也僕之臣唯唯承命外若敬其君然心實薄之曰是何足與言仁義此不敬之大者也齊人之敬君以貎孟子之敬君以心】 景子曰否非此之謂也禮曰父召無諾君命召不俟駕固將朝也聞王命而遂不果宜與夫禮若不相似然【夫音扶下同】 禮曰父命呼唯而不諾又曰君命召在官不俟屨在外不俟車言孟子本欲朝王而聞命中止似與此禮之意不同也 曰豈謂是與曽子曰晉楚之富不可及也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義吾何慊乎㢤夫豈不義而曽子言之是或一道也天下有達尊三爵一齒一德一朝廷莫如爵鄉黨莫如齒輔世長民莫如德惡得有其一以慢其二哉【與平聲慊口簞反長上聲】 慊恨也少也或作嗛字書以為口衘物也然則慊亦但為心有所衘之義其為快為足為恨為少則因其事而所衘有不同耳【大學或問曰孟子所謂慊於心樂毅所謂慊於志則以衘其快與足之意而言者也孟子所謂吾何慊漢書所謂嗛栗姬則以銜其恨與少之意而言者也讀者各隨所指而觀之則並行而不悖矣】孟子言我之意非如景子之所言者因引曽子之言而云夫此豈是不義而曽子肯以為言是或别有一種道理也【輔氏曰道雖一本而其用則有萬不同時異勢殊則聖人處之各自成一様禮經之説固是正理然曽子之説又或别是一般道理也】達通也蓋通天下之所尊有此三者曽子之説蓋以德言之也【輔氏曰自天下有達尊三以下則是孟子自説而集註所謂曽子之説蓋以德言者特指吾仁吾義云耳】今齊王但有爵耳安得以此慢於齒德乎 故將大有為之君必有所不召之臣欲有謀焉則就之其尊德樂道不如是不足與有為也【樂音洛】 大有為之君大有作為非常之君也程子曰古之人所以必待人君致敬盡禮而後往者非欲自為尊大也為是故耳【輔氏曰以為欲自尊大者世俗之見也不足與有為者君子之心也君子之所為衆人固不識者正謂此也】 故湯之於伊尹學焉而後臣之故不勞而王桓公之於管仲學焉而後臣之故不勞而霸 先從受學師之也後以為臣任之也 今天下地醜德齊莫能相尚無他好臣其所教而不好臣其所受教【好去聲】 醜類也尚過也所教謂聽從於己可役使者也所受教謂己之所從學者也 湯之於伊尹桓公之於管仲則不敢召管仲且猶不可召而况不為管仲者乎 不為管仲孟子自謂也【輔氏曰孟子到此不得已而直言之不如是則公孫丑之徒終不足以知此義也】范氏曰孟子之於齊處賓師之位非當仕有官職者故其言如此【語錄曰問賓師如何曰當時有所謂客卿者是也大槩尊禮之而不居職任事】○此章見賓師不以趨走承順為恭而以責難陳善為敬人君不以崇髙富貴為重而以貴德尊士為賢則上下交而德業成矣【輔氏曰天地交而後萬物遂上下交而後德業成此自然之理也世衰道微君不能止於仁而惟知恃以驕夫臣臣不能止於敬而惟知自屈以諂夫君上下之情扞格而不接德之與業渙散而無成天下日趨於大亂極敗而世俗猶以孟子為迂濶於事亦可悲矣】 ○陳臻問曰前日於齊王餽兼金一百而不受於宋餽七十鎰而受於薛餽五十鎰而受前日之不受是則今日之受非也今日之受是則前日之不受非也夫子必居一於此矣 陳臻孟子弟子兼金好金也其價兼倍於常者一百百鎰也 孟子曰皆是也 皆適於義也【輔氏曰以事言則或受或不受固不一也以義言則受者義所當受也不受者義所不當受也故曰皆適於義也陳臻只就事上較量孟子則以義為斷制也】 當在宋也予將有逺行行者必以贐辭曰餽贐予何為不受【贐除刃反】 贐送行者之禮也 當在薛也予有戒心辭曰聞戒故為兵餽之予何為不受【為兵之為去聲】 時人有欲害孟子者孟子設兵以戒備之薛君以金餽孟子為兵備辭曰聞子之有戒心也 若於齊則未有處也無處而餽之是貨之也焉有君子而可以貨取乎【焉於䖍反】 無逺行戒心之事是未有所處也取猶致也○尹氏曰言君子之辭受取予唯當於理而已【輔氏曰理體也義用也當於理則是適於義也○問孟子但有辭有受有取初無予之事而尹氏併言辭受取予者何也曰學者玩此章非特可以知辭受之義而亦可以知所予矣】 ○孟子之平陸謂其大夫曰子之持㦸之士一日而三失伍則去之否乎曰不待三【去上聲】 平陸齊下邑也大夫邑宰也㦸有枝兵也士戰士也伍行列也去之殺之也 然則子之失伍也亦多矣凶年饑歲子之民老羸轉於溝壑壯者散而之四方者㡬千人矣曰此非距心之所得為也【㡬上聲】 子之失伍言其失職猶士之失伍也距心大夫名對言此乃王之失政使然非我所得專為也 曰今有受人之牛羊而為之牧之者則必為之求牧與芻矣求牧與芻而不得則反諸其人乎抑亦立而視其死與曰此則距心之罪也【為去聲死與之與平聲】 牧之養之也牧牧地也芻草也孟子言若不得自專何不致其事而去 他日見於王曰王之為都者臣知五人焉知其罪者惟孔距心為王誦之王曰此則寡人之罪也【見音現為王之為去聲】為都治邑也邑有先君之廟曰都【語錄曰古之王者嘗為都處便自有廟如大王廟在岐文王廟在豐武王祭大王則於岐祭文王則於豐鎬京却無二王之廟又如晉獻公使申生祭於曲沃武公雖自曲沃入晉而其先君之廟則乃在曲沃而不徙】孔大夫姓也為王誦其語欲以風曉王也○陳氏曰孟子一言而齊之君臣舉知其罪固足以興矣然而齊卒不得為善國者豈非説而不繹從而不改故邪【陳氏名暘三山人○輔氏曰孟子一言而齊之君臣舉知其罪者理明辭達長於譬喻而能感於人故也然齊之君臣雖知其罪而終不能改繹者志小氣輕志小則易足蓋元不曽有大底規模氣輕則多率多率則凡事説過便休都無那自訟自責之意如此則何縁㑹改】 ○孟子謂蚳鼃曰子之辭靈丘而請士師似也為其可以言也今既數月矣未可以言與【蚔音遲鼃烏花反為去聲與平聲】蚳鼃齊大夫也靈丘齊下邑似也言所為近似有理可以言謂士師近王得以諫刑罰之不中者 蚳鼃諫於王而不用致為臣而去 致猶還也 齊人曰所以為蚳鼃則善矣所以自為則吾不知也【為去聲】 譏孟子道不行而不能去也 公都子以告 公都子孟子弟子也 曰吾聞之也有官守者不得其職則去有言責者不得其言則去我無官守我無言責也則吾進退豈不綽綽然有餘裕㦲 官守以官為守者言責以言為責者綽綽寛貎裕寛意也孟子居賓師之位未嘗受禄故其進退之際寛如此【輔氏曰在易晉之初六曰罔孚無咎程子曰夫子恐後人不達寛裕之意居位者廢職失守以為故特云初六則無咎者始進未受命當職任故也若有官守不信於上而失其職一日不可居也由是觀之凡始進未受命者苟上未見信猶可以寛自守况孟子處賓師之位又未嘗受祿乎宜其進退寛如此也一有官守言責則當自盡其職不可知此矣蚳鼃是有言責者孔距心是有官守者蚳鼃聞孟子之言雖不自以為罪然遂諫於王而不用致為臣而去孔距心雖知其為罪却只説過了便休鼃之資質賢於距心多矣學者須當學蚳鼃則改過勇而進德當日新也】尹氏曰進退乆速當於理而已【輔氏曰尹氏之説與上章君子之辭受取予唯當於理而已同意言孟子之辭受取予進退乆速雖有不同然非有所愛憎適莫於其間也一當乎天理而已矣玩味其言可深省嘗謂聖賢之曉人常寛裕委曲而無廹切之意人見其如此也則曰聖賢之術也而不知聖賢初無心也理當然耳故其所為無迹後世妄意聖人之所為而挾術以諫君故其迹露如魏徴望獻陵之事可見雖能濟一時之事然懐是心以事君則不恭甚矣】 ○孟子為卿於齊出弔於滕王使蓋大夫王驩為輔行王驩朝暮見反齊滕之路未嘗與之言行事也【蓋古盍反見音現】 蓋齊下邑也王驩王嬖臣也輔行副使也反往而還也行事使事也【輔氏曰使事謂弔祭之禮交之儀凡禮文制數皆是也】 公孫丑曰齊卿之位不為小矣齊滕之路不為近矣反之而未嘗與言行事何也曰夫既或治之予何言哉【夫音扶】 王驩蓋攝卿以行故曰齊卿夫既或治之言有司巳治之矣孟子之待小人不惡而嚴如此【輔氏曰夫既或治之正答公孫丑未嘗與之言行事一句也孟子言所謂使事有司既已治之而得其宜矣自不須更與王驩言也只此句便見孟子之待小人不惡而嚴之意使有司不能治其事於禮儀制數有曠闕不齊整處而孟子固不與驩言而正之則非所謂不惡矣今有司既已能治辦其事而猶與之言則便有徇之之意而不可謂之嚴矣然自常情觀之則孟子之不與驩言不以為惡之而不欲與之言則以為易之而不足與之言矣夫惡之而不欲與之言則隘易之而不足與之言則忽隘與忽孟子無是心也但言有司既已能治辦其事而不與之言則亦是順理之事而其中自有不惡而嚴之意耳故愚嘗謂君子之待小人有正己而無屈意有容德而無過禮惡惡之心雖不能無然亦不為己甚之疾也】 ○孟子自齊葬於魯反於齊止於嬴充虞請曰前日不知虞之不肖使虞敦匠事嚴虞不敢請今願竊有請也木若以美然 孟子仕於齊喪母歸葬於魯嬴齊南邑充虞孟子弟子嘗董治作棺之事者也嚴急也木棺木也以已通以羙太美也 曰古者棺椁無度中古棺七寸椁稱之自天子達於庶人非直為觀美也然後盡於人心【稱去聲】 度厚薄尺寸也中古周公制禮時也【輔氏曰古者棺椁無度者想只是過於厚觀十三卦喪葬取之大過可見至周公制禮時始為七寸之制也】椁稱之與棺相稱也【輔氏曰謂棺七寸則椁亦七寸】欲其堅厚乆逺非特為人觀視之羙而已【輔氏曰人子之喪親所以為之棺椁者蓋欲其堅厚以歴乆逺而已非是欲為人觀視之羙也蓋必如此然後於人心為盡耳盡於人心此一句須當自體之若後世之厚葬却只是欲為人觀羙之故也】 不得不可以為恱無財不可以為恱得之為有財古之人皆用之吾何為獨不然 不得謂法制所不當得得之為有財言得之而又為有財也或曰為當作而【輔氏曰先儒多以七寸之棺自天子達於庶人與下文得之為有財兩句礙故解云所以不得者正謂無財之故耳集註不從者此蓋孟子因而泛説葬禮如重累之數墻翣之飾既有定制則不可得以為恱非獨指棺椁言之也盖孟子自做兩句分説下來得之為有財又是緫説必竟是兩意或者又以為當作而則尤分曉為作而是字誤也】 且比化者無使土親膚於人心獨無恔乎【比必二反恔音效】比猶為也化者死者也恔快也言為死者不使土近其肌膚於人子之心豈不快然無所恨乎【輔氏曰謂厚其棺椁者正為死者不欲使土近其肌膚耳惟如此則人子之心始以為快而無所慊恨也有所恨則是有所不快處則是其心有不盡也】 吾聞之也君子不以天下儉其親 送終之禮所當得為而不自盡是為天下愛惜此物而薄於吾親也【輔氏曰如此則便是倒行逆施不順理底於所厚者薄則無所不薄矣墨子之葬以薄為道者即是此意】 ○沈同以其私問曰燕可伐與孟子曰可子噲不得與人燕子之不得受燕於子噲有仕於此而子恱之不告於王而私與之吾子之祿爵夫士也亦無王命而私受之於子則可乎何以異於是【伐與之與平聲下伐與殺與同夫音扶】沈同齊臣以私問非王命也【輔氏曰沈同問燕可伐否耳固不問以齊伐燕為如何也若是以王命來問孟子必當詳告之不但曰可而已也】子噲子之事見前篇諸侯土地人民受之天子傳之先君私以與人則與者受者皆有罪也【輔氏曰此謂不由其道妄取妄予如子噲子之之徒者由其道則三聖之授受乃先天而天弗違之事不可以罪言矣】仕為官也士即從仕之人也 齊人伐燕或問曰勸齊伐燕有諸曰未也沈同問燕可伐與吾應之曰可彼然而伐之也彼如曰孰可以伐之則將應之曰為天吏則可以伐之今有殺人者或問之曰人可殺與則將應之曰可彼如曰孰可以殺之則將應之曰為士師則可以殺之今以燕伐燕何為勸之哉天吏觧見上篇言齊無道與燕無異如以燕伐燕也史記亦謂孟子勸齊伐燕蓋傳聞此説之誤【語錄曰孟子居齊許乆伐燕之事必親見之齊王乃無一語謀於孟子而孟子亦無一語諫之何也想得孟子亦必以伐之為是但不意齊師之暴虐耳不然齊有一大事如此而齊王不相謀孟子豈可更居齊邪史記云鄒人孟軻勸齊王伐燕云此湯武之舉也想承此誤然亦有不可曉者○又曰孟子言伐燕有四須合而觀之燕之父子君臣如此固有可伐之理然孟子不曽教齊不伐亦不曽教齊必伐但曰為天吏則可以伐之】○楊氏曰燕固可伐矣故孟子曰可使齊王能誅其君弔其民何不可之有乃殺其父兄虜其子弟而後燕人畔之乃以是歸咎孟子之言則誤矣 ○燕人畔王曰吾甚慙於孟子 齊破燕後二年燕人共立太子平為王 陳賈曰王無患焉王自以為與周公孰仁且智王曰惡是何言也曰周公使管叔監殷管叔以殷畔知而使之是不仁也不知而使之是不智也仁智周公未之盡也而況於王乎賈請見而解之【惡監皆平聲】 陳賈齊大夫也管叔名鮮武王弟周公兄也武王勝商殺紂立紂子武庚而使管叔與弟蔡叔霍叔監其國武王崩成王幼周公攝政管叔與武庚畔周公討而誅之【蔡氏曰周公攝政管叔於周公為兄尤所覬覦故流言公將不利於孺子周公避位居東後成王悟迎周公歸叔懼遂與武庚叛成王命周公征討而誅戮之】 見孟子問曰周公何人也曰古聖人也曰使管叔監殷管叔以殷畔也有諸曰然曰周公知其將畔而使之與曰不知也然則聖人且有過與曰周公弟也管叔兄也周公之過不亦宜乎【與平聲】 言周公乃管叔之弟管叔乃周公之兄然則周公不知管叔之將畔而使之其過有所不免矣【語錄曰周公當初也㸔那兄弟不過本是怕武庚叛故遣管蔡霍叔去監他為其至親可恃不知他反去與那武庚同作一黨○輔氏曰周公以親之故不忍料其兄之惡而使之故不免有過是以孟子亦以為周公之過不亦宜乎不説周公為無過也】或曰周公之處管叔不如舜之處象何也游氏曰象之惡己著而其志不過富貴而已故舜得以是而全之若管叔之惡則未著而其志其才皆非象比也周公詎忍逆探其兄之惡而棄之邪周公愛兄宜無不盡者管叔之事聖人之不幸也舜誠信而喜象周公誠信而任管叔此天理人倫之至其用心一也【輔氏曰此是集註採程子游氏兩説合而成之可謂曲盡人情矣舜與周公皆是處聖人之不幸使其易地而處則皆然也此乃是以天理處人倫之極至處】 且古之君子過則改之今之君子過則順之古之君子其過也如日月之食民皆見之及其更也民皆仰之今之君子豈徒順之又從為之辭【更平聲】 順猶遂也更改也辭辯也更之則無損於明故民仰之順而為之辭則其過愈深矣責賈不能勉其君以遷善改過而教之以遂非文過也○林氏曰齊王慙於孟子蓋羞惡之心有不能自己者使其臣有能因是心而將順之則義不可勝用矣而陳賈鄙夫方且為之曲為辯説而沮其遷善改過之心長其飾非拒諫之惡故孟子深責之然此書記事散出而無先後之次故其説必參考而後通若以第二篇十章十一章置於前章之後此章之前則孟子之意不待論説而自明矣【輔氏曰林氏説得齊王之心處與陳賈之意邪處孟子責陳賈之言深切處皆甚分明有以啓萬世之為君臣者有能因是心而將順之者則如孟子因齊王見牛不忍之心而引之使保民者是也】 ○孟子致為臣而歸 孟子乆於齊而道不行故去也 王就見孟子曰前日願見而不可得得侍同朝甚喜今又棄寡人而歸不識可以繼此而得見乎對曰不敢請耳固所願也【朝音潮】他日王謂時子曰我欲中國而授孟子室養弟子以萬鍾使諸大夫國人皆有所矜式子盍為我言之【為去聲】 時子齊臣也中國當國之中也萬鍾榖禄之數也鍾量名受六斛四斗【愚案四豆為區區受斗六升四區為釜釜受六斗四升十釜為鍾受六斛四斗】矜敬也式法也盍何不也 時子因陳子而以告孟子陳子以時子之言告孟子陳子即陳臻也 孟子曰然夫時子惡知其不可也如使予欲富辭十萬而受萬是為欲富乎【夫音扶惡平聲】 孟子既以道不行而去則其義不可以復留而時子不知則又有難顯言者【輔氏曰顯言之則訐掦齊王之失而有戾於我固所願之言】故但言設使我欲富則我前日為卿嘗辭十萬之祿今乃受此萬鍾之饋是我雖欲富亦不為此也【輔氏曰謂時子不知我之去乃為道之不行而於義不可不去耳今乃以是誘我設使我誠欲其富則前日方辭十萬之祿今日乃受萬鍾之饋則豈欲富者乎齊王時子之事是皆就人欲計較中來若孟子之意則道合則從不可則去惡用是多端也哉】 季孫曰異哉子叔疑使已為政不用則亦已矣又使其子弟為卿人亦孰不欲富貴而獨於富貴之中有私龍斷焉【龍音壟】 此孟子引季孫之語也季孫子叔疑不知何時人龍斷岡壟之斷而髙也義見下文蓋子叔疑者嘗不用而使其子弟為卿季孫譏其既不得於此而又欲求得於彼如下文賤丈夫登龍斷者之所為也孟子引此以明道既不行復受其祿則無以異此矣【輔氏曰舉季孫所譏子叔疑之事以見我不敢效此之意辭祿而受饋雖多寡之不同畢竟是既不得於此而又求得於彼也】 古之為市者以其所有易其所無者有司者治之耳有賤丈夫焉必求龍斷而登之以左右望而罔市利人皆以為賤故從而征之征商自此賤丈夫始矣 孟子釋龍斷之説如此治之謂治其爭訟左右望者欲得此而又取彼也罔謂罔羅取之也從而征之謂人惡其專利故就征其稅後世縁此遂征商人也【輔氏曰文王闗譏不征是三代之初皆如是也】○程子曰齊王所以處孟子者未為不可孟子亦非不肯為國人矜式者但齊王實非欲尊孟子乃欲以利誘之故孟子拒而不受【輔氏曰程子恐讀書者不察誤認孟子之意故辨明之】 ○孟子去齊宿於晝【晝如字或曰當作晝音下同】 晝齊西南近邑也 有欲為王留行者坐而言不應隱几而臥【為去聲下同隱於靳反】隱憑也客坐而言孟子不應而卧也 客不恱曰弟子齊宿而後敢言夫子卧而不聽請勿復敢見矣曰坐我明語子昔者魯繆公無人乎子思之側則不能安子思泄栁申詳無人乎繆公之側則不能安其身【齊側皆反復扶又反語去聲】 齊宿齊戒越宿也繆公尊禮子思常使人伺道達誠意於其側乃能安而留之也【輔氏曰好賢之心切唯恐有不當其意故其計必出於此也】泄栁魯人申詳子張之子也繆公尊之不如子思然二子義不苟容非有賢者在其君之左右維持調䕶之則亦不能安其身矣【或問二子之賢其心固如是乎曰非謂二子之心為然也語其勢則然耳若二子之心如此則與世之垢面汙行而事君側便嬖之人者何以異乎○輔氏曰此李先生説也謂若謂二人必欲常有人譽已於君側乃能自安則是奸道也豈足為賢況泄栁嘗閉門以避繆公豈既仕而若此乎蓋二子直道以事君義不苟合非有賢者為之主持必不見容非欲人之譽己者是也泄栁申詳無人乎繆公之側則不能安其身恐繆公不察己之誠也繆公無人乎子思之側則不能安子思恐子思弗察己之誠也臣而惟君之弗察其誠則其合也難其行道也不易使其君唯己之弗察其誠則其合也易其行道也不難繆公之待二子固不若子思矣然子思之與二子事皆其所自取如形影之相似也德若子思則亦應有此若只及得泄栁申詳則又只得如此耳下是則苟容以徇君者也】 子為長者慮而不及子思子絶長者乎長者絶子乎【長上聲】 長者孟子自稱也言齊王不使子來而子自欲為王留我是所以為我謀者不及繆公留子思之事而先絶我也我之卧而不應豈為先絶子乎【輔氏曰孟子之自處不在子思之下故意或人之為我謀不及繆公留子思之事也蓋有欲為王留行者雖有愛賢之意而不知待賢之禮故孟子告之如此】 ○孟子去齊尹士語人曰不識王之不可以為湯武則是不明也識其不可然且至則是干澤也千里而見王不遇故去三宿而後出晝是何濡滯也士則兹不恱【語去聲】 尹士齊人也干求也澤恩澤也濡滯遲留也 髙子以告 髙子亦齊人孟子弟子也 曰夫尹士惡知予哉千里而見王是予所欲也不遇故去豈予所欲哉予不得已也【夫音扶下同惡平聲】 見王欲以行道也今道不行故不得已而去非本欲如此也 予三宿而出晝於予心猶以為速王庶㡬改之王如改諸則必反予 所改必指一事而言然今不可考矣【輔氏曰度孟子之於齊王必有為之兆者王不能用故去之然孟子不言其事故不可考其所以不言者或是當時人自知之也】 夫出晝而王不予追也予然後浩然有歸志予雖然豈舍王哉王由足用為善王如用予則豈徒齊民安天下之民舉安王庶㡬改之予日望之 浩然如水之流不可止也楊氏曰齊王天資朴實如好勇好貨好色好世俗之樂皆以直告而不隱於孟子故足以為善若乃其心不然而謬為大言以欺人是人終不可與入堯舜之道矣何善之能為【輔氏曰齊宣王資質大略與齊桓公漢髙祖相似樸實不欺又與孟子問答不忍之心時亦有所明故孟子拳拳然以為足用為善然終是志不足以帥氣道不足以勝習故孟子不得已而去之】 予豈若是小丈夫然哉諫於其君而不受則怒悻悻然見於其面去則窮日之力而後宿哉【悻形頂反見音現】 悻悻怒意也窮盡也 尹士聞之曰士誠小人也 此章見聖賢行道濟時汲汲之本心愛君澤民惓惓之餘意【輔氏曰本心謂其初本欲如此也餘意則後來不得已之意耳詳玩此兩句便可見聖賢之心千里見王王如用予豈特齊民安天下之民舉安此其行道濟時汲汲之本心三宿出晝王庶㡬改之予日望之此其愛君澤民惓惓之餘意】李氏曰於此見君子憂則違之之情而荷蕢者所以為果也【語錄曰孟子與荷蕢皆是憂則違之但荷蕢果於去不若孟子之遲遲吾行蓋得時行道者聖人之本心不遇而去者聖人之不得已此與孔子去魯之心同蓋聖賢憂世濟時之誠心非若荷蕢之果於去也】 ○孟子去齊充虞路問曰夫子若有不豫色然前日虞聞諸夫子曰君子不怨天不尤人 路問於路中問也豫恱也尤過也此二句實孔子之言蓋孟子嘗稱之以教人耳 曰彼一時此一時也 彼前日此今日 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其閒必有名世者 自堯舜至湯自湯至文武皆五百餘年而聖人出名世謂其人德業聞望可名於一世者為之輔佐若臯陶稷契伊尹萊朱太公望散宜生之屬 由周而來七百有餘歲矣以其數則過矣以其時考之則可矣 周謂文武之間數謂五百年之期時謂亂極思治可以有為之日於是而不得一有所為此孟子所以不能無不豫也 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舍我其誰也吾何為不豫哉【夫音扶舍上聲】 言當此之時而使我不遇於齊是天未欲平治天下也然天意未可知而其具又在我我何為不豫哉然則孟子雖若有不豫然者而實未嘗不豫也【輔氏曰自五百年至則可矣觀之則孟子不能無不豫然也自夫天未欲平治以下觀之則孟子實未嘗不豫也】蓋聖賢憂世之志樂天之誠有並行而不悖者於此見矣【輔氏曰不能無不豫者憂世之心也所謂與民同患之仁也實未嘗不豫者樂天之事也所謂與天為一之誠也憂樂自常情觀之則相反自聖賢言之則並行而不悖也即此章之事則可見矣】 ○孟子去齊居休公孫丑問曰仕而不受祿古之道乎休地名 曰非也於崇吾得見王退而有去志不欲變故不受也崇亦地名孟子始見齊王必有所不合故有去志變謂變其去志 繼而有師命不可以請乆於齊非我志也 師命師旅之命也國既被兵難請去也【語錄曰或謂師友之師非師旅之師曰欲授孟子室乃孟子辭去時所謂於崇吾得見王則初見齊王時事以此考之則師旅為當】○孔氏曰仕而受祿禮也不受齊祿義也義之所在禮有時而變公孫丑欲以一端裁之不亦誤乎【輔氏曰仕受祿禮之常也孟子之不受齊祿禮之變也君子以義起禮故義之所在禮有時而變也蓋禮則一定義則權其禮之可否者也可則行否則變如此然後得乎時措之宜也公孫丑之學未能造此故欲以一端裁之此其所以誤也】 孟子纂䟽巻四 <經部,四書類,四書纂疏__孟子纂疏>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纂疏卷五 宋 趙順孫 撰 朱子集註 滕文公章句上 凡五章 滕文公為世子將之楚過宋而見孟子 世子太子也 孟子道性善言必稱堯舜 道言也性者人所稟於天以生之理也渾然至善未嘗有惡人與堯舜初無少異但衆人汨於私欲而失之堯舜則無私欲之蔽而能充其性爾故孟子與世子言每道性善而必稱堯舜以實之欲其知仁義不假外求聖人可學而至而不懈於用力也【或問此一節曰性善者以理言之稱堯舜者質其事以實之所以互相發也其言葢曰知性善則有以知堯舜之必可為矣知堯舜之可為則其於性善也信之益篤而守之益固矣○文集曰天之生此人無不與之以仁義禮智之理亦何嘗有不善但欲生此物必須有氣然後此物有以聚而成質而氣之為物有清濁昬明之不同稟其清明之氣而無物欲之累則為聖稟其氣清明而未純全則未免微有物欲之累而能克以正之則為賢稟其昬濁之氣又為物欲之所蔽而不能去則為愚為不肖是皆氣禀物欲之所為而性之善未嘗不同也堯舜之生所受之性亦如是耳但以其氣稟清明自無物欲之蔽故為堯舜初非有所増益於性分之外也故學者知性善則知堯舜之聖非是强為識得堯舜做處則便識得性善厎規模様子而凡吾日用之間所以去人欲復天理者皆吾分内當然之事其至順而無難此孟子所以首為文公言之而又稱堯舜以實之也○語録曰七篇論性處只此一處較説得盡須是日日認一過○又曰性善故人皆可為堯舜必稱堯舜所以驗性善之實○又曰道性善與稱堯舜二句正相表裏蓋人所以不至於堯舜者是他力量不至固無可柰何然人須當以堯舜為法方做得箇人無所欠闕然也只是本分事○問惟堯舜為能無物欲之蔽而充其性人葢有恬於嗜慾而不能充其性者何故曰不蔽於彼則蔽於此不蔽於此則蔽於彼畢竟須有蔽處物欲亦有多少般如白日須是雲遮方不見若無雲豈應不見然此等處要在性字上今且合思量如何是性在我為何物反求吾心有蔽無蔽能充不能充必論堯如何舜又如何○黄氏曰性者人之所得於天之理也堯舜者盡此性者也苟盡此性堯舜可為也道之不明久矣舉天下之人汨没於利欲之中貪夫殉財烈士殉名夸者死權品庶馮生天之所以與我而堯舜可為者懵然莫覺也誠能深思孟子之言而厲之以自彊之志則將有超然獨立乎萬物之表而天下之至貴無以復加矣】門人不能悉記其辭而撮其大㫖如此【輔氏曰朱子既斷孟子之書以為孟子自著則似此處皆當改此是後來不曾改得】程子曰性即理也天下之理原其所自未有不善喜怒哀樂未發何嘗不善發而中節即無往而不善發不中節然後為不善故凡言善惡皆先善而後惡言吉凶皆先吉而後凶言是非皆先是而後非【文集曰天理固無對然既有人欲即天理便不得不與人欲為消長善亦本無對然既有惡即善便不得不與惡為盛衰譬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此本豈有對哉至於晉有五胡唐有三鎮則華夷逆順不得不相與為對矣但其初則有善而無惡有天理而無人欲耳○語録曰性只是此理○又曰性是天生成許多道理○又曰性是許多理散在處為性○又曰在心喚做性在事喚做理○又曰性即理也四字攧撲不破實自己上見得出來○又曰如性即理也一語直自孔子後惟是伊川説得盡是千萬世説性之根基理是箇公共厎物事不解會不善人做不是自是失了性却不是壞了着修○又曰性即理也當然之理無有不善者○問凡言善惡必先善而後惡何也曰先有理而後有氣也○真氏曰性即理也乃自昔聖賢之所未言萬世言性之標凖】 世子自楚反復見孟子孟子曰世子疑吾言乎夫道一而已矣【復扶又反夫音扶】 時人不知性之本善而以聖賢為不可企及故世子於孟子之言不能無疑而復來求見蓋恐别有卑近易行之説也孟子知之故但告之如此以明古今聖愚本同一性前言已盡無復有他説也【或問世子疑孟子之言而孟子之不拒何也曰孟子之言非當時所常聞也故聞者非徒不之信而亦莫之疑也世子復來則豈其思之未得而不舍於心與故孟子雖若怪之而實喜其能思而將有以進乎此也○文集曰當戰國之時聖學不明天下之人但知功利之可求而不知己性之本善聖賢之可學聞是説者非惟不信往往亦不復致疑於其問若文公則雖未能盡信而已能有所疑矣是其可與進善之萌芽也故孟子於其去而復來迎而謂之曰世子疑吾言乎而又告之曰夫道一而已矣葢古今聖愚同此一性則天下固不容有二道但在篤信力行則天下之理雖有至難猶必可至況善乃人之所本有而為之不難乎○輔氏曰二説自不相礙集註則言世子所以致疑者其意如此講義則言世子比當時之人則尚能致疑於其間二説相須其義始備性本一理則道無二致故也】 成覸謂齊景公曰彼丈夫也我丈夫也吾何畏彼哉顔淵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公明儀曰文王我師也周公豈欺我哉【覸古莧反】 成覸人姓名彼謂聖賢也有為者亦若是言人能有為則皆如舜也公明姓儀名魯賢人也文王我師也蓋周公之言公明儀亦以文王為必可師故誦周公之言而歎其不我欺也孟子既告世子以道無二致而復引此三言以明之欲世子篤信力行以師聖賢不當復求他説也【文集曰孟子引三段説話敎人如此發憤勇猛向前日用之間不得存留一豪人欲之私在這裏此外更無别法若如此有箇奮迅興起處方有田地可下工夫不然即是畫脂鏤冰無真實得力處也】 今滕絶長補短將五十里也猶可以為善國書曰若藥不瞑厥疾不瘳【瞑莫甸反音縣】 絶猶截也書商書說命篇瞑憒亂【文集曰如服瞑之藥以除深錮之病直是不可悠悠○又曰大要為聖賢須是猛喫瞑之藥相似服敎他麻了一上及其定疊病自退了○蔡氏曰方言曰飲藥而毒海岱之間謂之瞑】言滕國雖小猶足為治但恐安於卑近不能自克則不足以去惡而為善也【輔氏曰此可見孟子之所謂性與道非外事與物而言之也】○愚案孟子之言性善始見於此而詳具於告子之篇然黙識而旁通之則七篇之中無非此理其所以擴前聖之未發而有功於聖人之門程子之言信矣【輔氏曰性善是那義理之綱領識得性善則凡出處語黙言論風㫖凡孟子所説許多義理皆自此流出無有一事是在外者因人不識其性善故言不及惟程子學已至到故知得孟子此説真能擴前聖所未發而有功於聖人之門也○真氏曰七篇之中無非此意者如言仁義言四端蓋其大者至於因齊王之愛牛而勸之以行王政亦因其性善而引之當道也以此推之他可識矣】 ○滕定公薨世子謂然友曰昔者孟子嘗與我言於宋於心終不忘今也不幸至於大故吾欲使子問於孟子然後行事 定公文公父也然友世子之傅也大故大喪也事謂喪禮 然友之鄒問於孟子孟子曰不亦善乎親喪固所自盡也曽子曰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可謂孝矣諸侯之禮吾未之學也雖然吾嘗聞之矣三年之喪齊䟽之服飦粥之食自天子達於庶人三代共之【齊音資䟽所居反飦諸延反】 當時諸侯莫能行古喪禮而文公獨能以此為問故孟子善之又言父母之喪固人子之心所自盡者蓋悲哀之情痛疾之意非自外至宜乎文公於此有所不能自己也但所引曽子之言本孔子告樊遲者豈曽子嘗誦之以告其門人歟三年之喪者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故父母之喪必以三年也【或問三年之喪曰人子之心無窮也聖人以為子生三年而後免於父母之懷也故為之立中制節使賢者不得過不肖者不得不及也】齊衣下縫也不緝曰斬衰緝之曰齊衰䟽麤也麤布也飦糜也喪禮三日始食粥既葬乃䟽食【語録曰孟子答滕文公喪禮不説到細碎上只説齊䟽之服飦粥之食自天子達於庶人這二項便是大原大本】此古今貴賤通行之禮也【愚謂自天子達於庶人是無貴賤之别三代共之是無古今之異】 然友反命定為三年之喪父兄百官皆不欲曰吾宗國魯先君莫之行吾先君亦莫之行也至於子之身而反之不可且志曰喪祭從先祖曰吾有所受之也 父兄同姓老臣也滕與魯俱文王之後而魯祖周公為長兄弟宗之故滕謂魯為宗國也【語録曰古宗法如周公兄弟之為諸侯者則皆以魯國為宗至戰國時滕猶稱魯為宗國也】然謂二國不行三年之喪者乃其後世之失非周公之法本然也志記也引志之言而釋其意以為所以如此者蓋為上世以來有所傳受雖或不同不可改也然志所言本謂先王之世舊俗所傳禮文小異而可以通行者耳不謂後世失禮之甚者也 謂然友曰吾他日未嘗學問好馳馬試劒今也父兄百官不我足也恐其不能盡於大事子為我問孟子然友復之鄒問孟子孟子曰然不可以他求者也孔子曰君薨聽於冢宰歠粥面深墨即位而哭百官有司莫敢不哀先之也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君子之徳風也小人之徳草也草尚之風必偃是在世子【好為皆去聲復扶又反歠川恱反】 不我足謂不以我滿足其意也然者然其不我足之言不可他求者言當責之於己【輔氏曰是應前而固所自盡之說】冡宰六卿之長也歠飲也深墨甚黒色也即就也尚加也論語作上古字通也偃仆也孟子言但在世子自盡其哀而已【輔氏曰是應上句不可他求之意】 然友反命世子曰然是誠在我五月居廬未有命戒百官族人可謂曰知及至葬四方來觀之顔色之戚哭泣之哀弔者大恱 諸侯五月而葬未葬居廬於中門之外居喪不言故未有命令敎戒也可謂曰知疑有闕誤或曰皆謂世子之知禮也【輔氏曰若如或者之說則可字當作皆字若作可字則不成文理】○林氏曰孟子之時喪禮既壞然三年之喪惻隱之心痛疾之意出於人心之所固有者初未嘗已也惟其溺於流俗之弊是以喪其良心而不自知耳文公見孟子而聞性善堯舜之說則固有以啟發其良心矣是以至此反躬自責悼其前行之不足以取信而不敢有非其父兄百官之心雖其資質有過人者而學問之力亦不可誣也及其斷然行之而逺近見聞無不恱服則以人心之所同然者自我發之而彼之心恱誠服亦有所不期然而然者人性之善豈不信哉【輔氏曰林氏之說雖集註翦截増益以成之然辭順義精説得人心事理坦然明白學者苟能熟玩而深繹之則必有所發於己而知性善之㫖矣至論文公反躬自責悼其前行之不足取信而不敢有非其父兄百官之心以為學問之力則尤有益於學者大凡學者必須知此理然後有進而識古人為己之學之意矣】 ○滕文公問為國 文公以禮聘孟子故孟子至滕而文公問之【輔氏曰前則云使然友問後則云使畢戰問此但言滕文公問則知是文公親問孟子也蓋文公既即位固不可越國往見孟子則必是以禮聘孟子至滕而文公問之也】 孟子曰民事不可緩也詩云晝爾于茅宵爾索綯亟其乗屋其始播百榖【綯音陶亟紀力反】 民事謂農事詩豳風七月之篇于往取也綯絞也亟急也乗升也【詩傳曰晝往取茅夜而絞索亟升其屋而治之不待督責而自相警戒不敢休息如此○愚謂綯繩之絞也所用蓋野廬之屋者】播布也言農事至重人君不可以為緩而忽之故引詩言治屋之急如此者蓋以來春將復始播百榖而不暇為此也【輔氏曰詩言民之趨於農功自然如此其亟孟子引之以證其民事不可緩之說然熟玩之便見得民事真不可緩之意人君者若能真知民事之不可緩則於為國也思過半矣】 民之為道也有恒産者有恒心無恒産者無桓心苟無恒心放僻邪侈無不為己及陷乎罪然後從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為也【音義並見前篇】 是故賢君必恭儉禮下取於民有制 恭則能以禮接下儉則能取民以制【愚謂人君纔恭敬則自然能以禮接下纔節儉則自然能取民以制禮下所以開世禄及學校之事也取民以制所以開制民常産及貢助徹之法也】 陽虎曰為富不仁矣為仁不富矣 陽虎陽貨魯季氏家臣也天理人欲不容並立虎之言此恐為仁之害於富也孟子引之恐為富之害於仁也君子小人每相反而已矣【輔氏曰天理人欲固不容於並立然先儒多以為孟子取陽貨之言是不以人廢言之公心惟集註以為所言雖同而所取各異君子小人每相反而已者其說尤為的當】 夏后氏五十而貢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畝而徹其實皆什一也徹者徹也助者藉也【徹敕列反藉子夜反】 此以下乃言制民常産與其取之之制也夏時一夫受田五十畝而每夫計其五畝之入以為貢商人始為井田之制以六百三十畝之地畫為九區區七十畝中為公田其外八家各授一區但借其力以助耕公田而不復稅其私田【語録曰貢助異法貢則直計其五畝之入自賦於官助則須計公田之中八家各助七畝只得五十六畝則十四畝須依古法折除一家各得一畝若千步為廬舍方成八家各助耕公田七畝也○永嘉陳氏曰夏商若同是井田則皆八家同為一井但田分多寡耳夏之井則為五十畝者九其中五十畝為公田商之井則為七十畝者九其中七十畝為公田此以周井田法約之但孟子言唯助為有公田貢則什取其一即是夏之貢不井但於五十畝之中抽十之一以供貢商之助則井却於七十畝之外别取公田之什一以輸官】周時一夫授田百畝鄉遂用貢法十夫有溝都鄙用助法八家同井耕則通力而作收則計畝而分故謂之徹【語録曰先王疆理天下之初做許多畎溝澮洫之大段是費人力了若是自五十而増為七十自七十而増為百畝則田閒許多疆理都合更改恐無是理孟子當時未必親見只是傳聞如此恐亦難盡信也○問鄉遂用貢法都鄙用助法耕則通力而作收則計畝而分永嘉諸人皆謂鄉遂都鄙初無二制不知何以考之也曰此亦不可詳知但因洛陽議論中通徹而耕之説推之耳或但耕則通力而耕收則各得其畝亦未可知也鄉遂都鄙田制不同周禮分明如近年新說只敎畫在紙上亦畫不成如何行得去若如此則有田之家一處受田一處應役彼此交互難相統一官司實難稽考民間易生弊病公私煩擾不可勝言聖人立法必不如此也○問都鄙用助法八家同井鄉遂用貢法十夫有溝鄉遂所以不為井者何故曰都鄙以四起數五六家始出一人故甸出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鄉遂以五起數家出一人為兵以守衞王畿役次必簡故周禮惟挽匶則用之此役之最輕者○陳氏曰周制國中鄉遂之地用貢法田不井授但為溝洫一夫受田百畝與同溝之人通力合作計畝均收大率什而賦其一野外都鄙之地用助法田以井授中百畝為公田八家各私外百畝同養公田○永嘉陳氏曰鄉遂用貢法遂人是也都鄙用助法匠人是也案遂人云百夫有洫十夫有溝溝即不見得包溝洫在内若是在内當云百夫十夫之間矣匠人溝洫却在内故皆以間言方十里者以開方法計之為九百夫方百里者以開方法計之為九萬夫遂人匠人兩處各是一法朱子總其說謂貢法十夫有溝助法八家同井其言簡而盡矣但不知其必分二法者何故竊意鄉遂之地在近郊逺郊之間六軍之所從出必是平原廣野可畫為萬夫之田有溝有洫又有途路方員可以如圖蓋萬夫之地所占不多以井田一同法約之止有九分之一故以徑法攤算逐一見其子數若都鄙之地謂之甸稍縣都乃公卿大夫之采地包山林陵麓在内難用溝洫法整齊分畫故逐處畫為井田雖有溝洫不能如圖故但言在其間其地緜亘一同之地為萬夫者九故以徑法紐算但止言其母數】其實皆什一者貢法固以十分之一為常數惟助法乃是九一而商制不可考周制則公田百畝中以二十畝為廬舍一夫所耕公田實計十畝通私田百畝為十一分而取其一蓋又輕於十一矣竊料商制亦當似此而以十四畝為廬舍一夫實耕公田七畝是亦不過什一也【輔氏曰其曰助法乃是九一者是以文王治岐耕者九一及下文請野九一而助知其然也而商制實無可考其曰竊料商制亦當如周制則一夫實耕公田七畝通私田七十畝亦為十一分而取其一也與九一之制亦不合然十一而取其一則亦與什一之制不争多故曰其實皆什一也】徹通也均也【輔氏曰謂徹法耕則通力而共作收則計畝而均分也】藉借也 龍子曰治地莫善於助莫不善於貢貢者校數歲之中以為常樂歲粒米狼戾多取之而不為虐則寡取之凶年糞其田而不足則必取盈焉為民父母使民盻盻然將終嵗勤動不得以養其父母又稱貸而益之使老稚轉乎溝壑惡在其為民父母也【樂音洛盻五禮反從目從兮或音普莧反者非養去聲惡平聲】 龍子古賢人狼戾猶狼藉言多也糞擁也盈滿也【愚謂此言豐樂之嵗其粒米狼藉饒多雖多取之而不為暴虐則以寡取之凶荒之年糞其田尚不足則以取滿其常數焉是則校數嵗之中以為常之意也】盻恨視也勤動勞苦也稱舉也貸借也取物於人而出息以償之也益之以足取盈之數也稚幼子也 夫世禄滕固行之矣【夫音扶】 孟子嘗言文王治岐耕者九一仕者世禄二者王政之本也今世禄滕己行之惟助法未行故取於民者無制耳蓋世禄者授之土田使之食其公田之入實與助法相為表裏所以使君子野人各有定業而上下相安者也故下文遂言助法 詩云雨我公田遂及我私惟助為有公田由此觀之雖周亦助也【雨于付反】 詩小雅大田之篇雨降雨也言願天雨於公田而遂及私田先公而後私也【詩傳曰言農夫之心先公後私故望此雨而曰天其雨我公田而遂及我之私田乎】當時助法盡廢典籍不存惟有此詩可見周亦用助故引之也【語録曰考之周禮行助法處有公田行貢法處無公田○又曰孟子不曽見周禮只據詩裏説用詩意帶將去】 設為庠序學校以敎之庠者養也校者敎也序者射也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學則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倫也人倫明於上小民親於下 庠以養老為義校以敎民為義序以習射為義皆鄉學也學國學也共之無異名也倫序也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幼有序朋友有信此人之大倫也庠序學校皆以明此而已【語録曰問鄉學如何曰皆於農隙而學曰孰與敎之曰鄉大夫有徳行而致其仕者敎之○輔氏曰養老序射皆學校敎人之事特三代欲異其名故取義不同耳然此三者皆鄉學也故異名至於國學則但同謂之學而已言學則庠校序皆舉之矣鄉學雖有異名國學雖無異名然其明人倫以敎之之事則同也】 有王者起必來取法是為王者師也 滕國褊小雖行仁政未必能興王業然為王者師則雖不有天下而其澤亦足以及天下矣聖賢至公無我之心於此可見【語録曰孟子只說有王者起必來取法是為王者師是亦要國大方做得小厎亦不奈何○輔氏曰所謂聖賢則總五帝三王及輔佐之賢與夫孔子孟子而言之也恭儉徳也禮下取民有制政事也貢助徹法度也學校敎也所以成終也内外兩盡政敎具舉本末始終有序為國之道備矣國雖褊小不能致王業之興然有王者作必來取法為王者師則徳澤亦足以及於天下矣於此可見聖賢至公無我之心而或者猶疑孟子不當勸齊王行王道者何哉齊梁地廣民衆其不王者不為耳故孟子勸以行王政滕國壤地褊小雖行仁政未必能興王業也故敎以彊為善以為王者師以此見孟子之道能大能小無不可為之事也】 詩云周雖舊其命惟新文王之謂也子力行之亦以新子之國 詩大雅文王之篇言周雖后稷以來舊為諸侯其受天命而有天下則自文王始也子指文公諸侯未踰年之稱也 使畢戰問井地孟子曰子之君將行仁政選擇而使子子必勉之夫仁政必自經界始經界不正井地不均榖禄不平是故暴君汙吏必慢其經界經界既正分田制禄可坐而定也【夫音扶】 畢戰滕臣文公因孟子之言而使畢戰主為井地之事故又使之來問其詳也【輔氏曰因其使畢戰來問故知是使畢戰主為其事而因使之來問其詳也度孟子之來滕國不久便去故使畢戰往問之若孟子尚留滕國則文公亦必親與之商略矣】井地即井田也【愚謂井地則言其始以地而畫井耳井田則因其田既已成井而言之也】經界謂治地分田經畫其溝塗封植之界也【輔氏曰治地謂開辟其方里為井之地也分田謂分為九百畝之田也田側有溝壑上有塗封植則封其所植之木以為界止也】此法不修則田無定分而豪强得以兼并故井地有不均賦無定法而貪暴得以多取故榖禄有不平【輔氏曰經畫界止之法不修則田無定制不定為一夫授田百畝之制而民之豪强者惟其所取得以兼并其他人之所有我之所占者既多則人之所得者或少故於井地有不均賦無定法則不特取公田十一之賦而君貪吏惟其所取得以裒斂其私田之所入此或得禄之多彼或得禄之少故於榖禄有不平】此欲行仁政者之所以必從此始而君汙吏則必欲慢而廢之也【輔氏曰若有仁君欲行仁政使彼此均平田無多少之差則必從經界之事做起而君汙吏貪得務多只知有我不知有民只知為己不知為人者則必欲慢而廢之也凡事須是敬則能立才有慢心事便日趨於弊壞也】有以正之則分田制禄可不勞而定矣 夫滕壤地褊小將為君子焉將為野人焉無君子莫治野人無野人莫養君子【夫音扶養去聲】 言滕地雖小然其間亦必有為君子而仕者亦必有為野人而耕者是以分田制禄之法不可偏廢也【輔氏曰國無大小雖小國亦有仕於朝為君子者亦必有耕於野而為野人者無君子則孰治小人無野人則孰養君子言此以見分田制禄之法不可偏廢而有國者之於經畫誠不可以慢也】 請野九一而助國中什一使自賦 此分田制禄之常法所以治野人使養君子也野郊外都鄙之地也九一而助為公田而行助法也國中郊門之内鄉遂之地也田不井授但為溝洫使什而自賦其一蓋用貢法也周所謂徹法者蓋如此【語録曰野謂甸稍縣都行九一法國中什一以在王城豐凶易察○又曰國中行鄉遂之法如五家為比五比為閭四閭為族四族為黨五黨為州又如五人為伍五伍為兩四兩為卒五卒為旅五旅為師五師為軍皆五五相連屬所以行不得那九一之法故只得什一使自賦如鄉遂却行井牧之法鄉遂之法次第是一家出一人兵且如五家為比比便有一箇長了井牧之法次第是三十家方出得士十人徒十人○輔氏曰郊外都鄙用助法則收其公田之所入以為君子之禄食國中鄉遂用貢法則使耕者什而自賦其一以充國家之所用其逺近之所以不同者詳已見前段此周之所謂徹法也前所謂徹者通也均也者所以釋徹字之義此則正言其法是如此】以此推之當時非惟助法不行其貢亦不止什一矣【輔氏曰以其請野九一而助則知助法之不行又云國中什一使自賦則當時之貢法亦有彊取其賦於什一之外者矣】 卿以下必有圭田圭田五十畝 此世禄常制之外又有圭田所以厚君子也【語録曰卿受田六十邑乃當二百四十井此外又有圭田五十畆也○問卿士大夫之有圭田必有耕之者豈亦有耕屬可耕乎恐圭田只是給公田之在民者如井九百而百畝為公田之類曰其制未及詳考大抵古者田禄皆是助法之公田充而八家因為之屬如有田一成有衆一旅是也圭田恐亦如此故王制云圭田無征】圭潔也所以奉祭祀也不言世禄者滕己行之但此未備耳 餘夫二十五畝 程子曰一夫上父母下妻子以五口八口為率受田百畝如有弟是餘夫也年十六别受田二十五畝俟其壯而有室然後更受百畝之田愚按此百畝常制之外又有餘夫之田以厚野人也【語録曰餘夫二十五畝乃是十六以前所受在一夫百畝之外也】 死徙無出鄉鄉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則百姓親睦 死謂葬也徙謂徙其居也同井者八家也友猶伴也守望防冦盜也【輔氏曰鄉謂萬二千五百人為鄉之鄉死徙無出鄉者死而葬者徙而居者皆不可出其鄉也鄉田同井者同鄉之人則八家同為一井一井之中其出入則自相為伴防禦寇盜則自相為助疾病則自相扶持此張子所謂井田救災恤患之事也如此則朝夕同處自然親睦也此又言助法之善也】 方里而井井九百畝其中為公田八家皆私百畝同養公田公事畢然後敢治私事所以别野人也【養去聲别彼列反】 此詳言井田形體之制乃周之助法也【輔氏曰上既言助法之善故此下遂言周之助法也方里而井井九百畝其中為公田便是井田形體之制也】公田以為君子之禄而私田野人之所受先公後私所以别君子野人之分也不言君子據野人而言省文耳上言野及國中二法此獨詳於治野者國中貢法當世已行但取之過於什一爾 此其大略也若夫潤澤之則在君與子矣【夫音扶】 井地之法諸侯皆去其籍此特其大略而已潤澤謂因時制冝使合於人情冝於土俗而不失乎先王之意也【輔氏曰此非是解此二字之義乃就井田之法上言必能如此立法然後可謂之潤澤也】吕氏曰子張子慨然有意三代之治論治人先務未始不以經界為急講求法制粲然備具要之可以行于今如有用我者舉而措之耳嘗曰仁政必自經界始貧富不均敎養無法雖欲言治皆苟而已世之病難行者未始不以亟奪富人之田為辭然兹法之行恱之者衆苟處之有術期以數年不刑一人而可復所病者特上之未行耳乃言曰縱不能行之天下猶可驗之一鄉方與學者議古之法買田一方畫為數井上不失公家之賦役退以其私正經界分宅里立斂法廣儲蓄興學校成禮俗救菑恤患厚本抑末足以推先王之遺法明當今之可行有志未就而卒【輔氏曰張子之學已到古聖人之心事故見得治天下先務必當以經界為急於是力攷詳究知其法之行恱之者衆苟行之有術期以數年不刑一人而可復既不得行則又欲私為而小驗之以明先王之法無不可行者以待後之君子嗚呼仁哉】○愚案喪禮經界兩章見孟子之學識其大者是以雖當禮法廢壞之後制度節文不可復考而能因略以致詳推舊而為新不屑屑於既往之迹而能合乎先王之意真可謂命世亞聖之才矣【輔氏曰常人而欲法古先哲王之事於後世者往往不曽先得古人之心屑屑然泥其既往之迹到行不得處則反出其私意穿鑿杜撰以求其必濟甚者至於嚴刑峻法以箝人之議彊民之從於是與先王之意背馳非徒無益而又害之者多矣唯孟子之學識其大者謂先得古先哲王之心也是以雖當禮法廢壞之後制度節文不可復考而能因略而致詳謂因其大體而詳其節目推舊以為新謂推其既往以為今日之制雖不屑屑於己往之迹而能合於先王之意此與聖賢同一心事同一軌轍信非命世亞聖之大才不能為也】 ○有為神農之言者許行自楚之滕踵門而告文公曰逺方之人聞君行仁政願受一廛而為氓文公與之處其徒數十人皆衣褐捆屨織席以為食【衣去聲捆音閫】 神農炎帝神農氏始為耒耜敎民稼穡者也為其言者史遷所謂農家者流也許姓行名也踵門足至門也仁政上章所言井地之法也【輔氏曰此可見人心之所同不獨孟子以為仁政而當時之人亦莫不以為仁政也】廛民所居也【輔氏曰前言市廛則為市中之宅此但言㕓則為民所居而已】氓野人之稱褐毛布賤者之服也捆扣□之欲其堅也【愚謂織屨必扣□者蓋擊之使堅實也】以為食賣以供食也程子曰許行所謂神農之言乃後世稱述上古之事失其義理者耳猶隂陽醫方稱黄帝之說也【或問許行為神農之言而有君民並耕市不二賈之說何耶曰程子之言盡矣然以易考之二者皆神農之所為也當時民淳事簡容或有如許行之說者及乎世變風移至於唐虞之際則雖神農復生亦當隨時以立政而不容固守其舊矣況許行之妄乃欲以是而行於戰國之時乎○輔氏曰隂陽醫方所稱黄帝之說如素問靈樞之類是也使真有神農黄帝之言傳於世孔孟豈得而不稱述之哉】 陳良之徒陳相與其弟辛負耒耜而自宋之滕曰聞君行聖人之政是亦聖人也願為聖人氓 陳良楚之儒者耜所以起土耒其柄也 陳相見許行而大恱盡棄其學而學焉陳相見孟子道許行之言曰滕君則誠賢君也雖然未聞道也賢者與民並耕而食饔飧而治今也滕有倉廩府庫則是厲民而以自養也惡得賢【饔音雍飧音孫惡平聲】 饔飧熟食也朝曰饔夕曰飧言當自炊爨以為食而兼治民事也厲病也許行此言蓋欲隂壞孟子分别君子野人之法【輔氏曰文公既有意於為國而問於孟子孟子既告之當以經界為始而文公又使畢戰主為其事矣故鄰國皆知之而有志之士各欲以其所學來告至於異端邪說亦皆欲來售其說如許行是也許行謂君民尚當並耕而食則為君子而仕者可知矣是其説正與孟子分别君子野人相反故知許行欲隂壞其法也】 孟子曰許子必種粟而後食乎曰然許子必織布而後衣乎曰否許子衣褐許子冠乎曰冠曰奚冠曰冠素曰自織之與曰否以粟易之曰許子奚為不自織曰害於耕曰許子以釡甑爨以鐵耕乎曰然自為之與曰否以粟易之【衣去聲與平聲】 釡所以煑甑所以炊爨然火也鐵耜屬也此語八反皆孟子問而陳相對也 以粟易械器者不為厲陶冶陶冶亦以其械器易粟者豈為厲農夫哉且許子何不為陶冶皆取諸其宫中而用之何為紛紛然與百工交易何許子之不憚煩曰百工之事固不可耕且為也【舍去聲】 此孟子言而陳相對也械器釡甑之屬也陶為甑者冶為釡鐵者舍止也或讀屬上句舍謂作陶冶之處也 然則治天下獨可耕且為與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且一人之身而百工之所為備如必自為而後用之是率天下而路也故曰或勞心或勞力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治於人者食人治人者食於人天下之通義也【與平聲食音嗣】 此以下皆孟子言也路謂奔走道路無時休息也【輔氏曰此但言其勞耳若曰以一人之身而欲自為百工之事以足其用則譬如率天下之人奔走於道路而無時休息也其可哉】治於人者見治於人也食人者出賦稅以給公上也食於人者見食於人也此四句皆古語而孟子引之也君子無小人則飢小人無君子則亂以此相易正猶農夫陶冶以粟與械器相易乃所以相濟而非所以相病也【輔氏曰君子勞心以治人而食於人野人勞力以治於人而食人此理天實為之天下萬世之所共由也正猶農夫與陶冶相與易事而以相濟相成也豈有相病之理乎】治天下者豈必耕且為哉 當堯之時天下猶未平洪水横流氾濫於天下草木暢茂禽獸繁殖五榖不登禽獸偪人獸蹄鳥跡之道交於中國堯獨憂之舉舜而敷治焉舜使益掌火益烈山澤而焚之禽獸逃匿禹䟽九河瀹濟漯而注諸海決汝漢排淮泗而注之江然後中國可得而食也當是時也禹八年於外三過其門而不入雖欲耕得乎【瀹音藥濟子禮反漯他合反】 天下猶未平者洪荒之世生民之害多矣聖人迭興漸次除治至此尚未盡平也洪大也横流不由其道而散溢妄行也氾濫横流之貌暢茂長盛也繁殖衆多也五榖稻黍稷麥菽也登成熟也道路也獸蹄鳥跡交於中國言禽獸多也敷布也益舜臣名烈熾也禽獸逃匿然後禹得施治水之功䟽通也分也九河曰徒駭曰太史曰馬頰曰覆釡曰胡蘇曰簡曰潔曰鉤盤曰鬲津【蔡氏曰書傳案爾雅九河一曰徒駭二曰太史三曰馬頰四曰覆鬴五曰胡蘇六曰簡潔七曰鉤盤八曰鬲津其一則河之經流也先儒不知河之經流遂分簡潔為二書傳引此與集註少異書傳實經朱子晚年所訂正當以為定也】瀹亦䟽通之意濟漯二水名【愚案濟水出河東郡垣縣王屋山東南至武徳入河軼出滎陽北地中又東至琅槐入海漯水出東郡東武陽縣東北至千乗入海】決排皆去其壅塞也汝漢淮泗亦皆水名也據禹貢及今水路惟漢水入江耳汝泗則入淮而淮自入海此謂四水皆入于江記者之誤也【語録曰決汝漢淮泗而注之江此但作文取其字數以足對偶而云耳若以水路之實論之便有不通說者見其不通便欲强為之說然亦徒為穿鑿而卒不能使之通也如沈括引李翺來南録云自淮沿流至于髙郵乃泝于江因謂淮泗入江乃禹之舊迹故道宛然但今江淮已深不能至髙郵耳此說甚似其實非也案禹貢淮水出桐柏㑹泗沂以入于海故以小江而列於四瀆正以其能專達于海耳若如此說則禹貢當云南入于江不應言東入于海而淮亦不得為瀆矣且翺沿泝二字似亦未當蓋古今往來淮南只行䢴溝運河皆築埭置閘儲閑潮汐以通漕運非流水也若使當時自有禹迹故道可通舟楫則不須更開運河矣故自淮至髙郵不得為沿有髙郵以入江不得為泝而翺又有自淮順潮入新浦之言則是入運河時偶隨淮潮而入有似於沿意其過髙郵後又迎江潮而出故復有似於泝而察之不審致此謬誤今竟以是而說孟子是以誤而益誤也今案來南録中無此語未詳其故近世又有立說以為淮泗本不入江當洪水横流之時排退淮泗然後能決汝漢以入江此語尤巧而尢不通蓋汝水入淮泗水亦入淮三水合而為一若排退淮泗則汝水亦見排退而愈不得入江矣漢水自嶓過襄陽南流至漢陽軍乃入于江淮自桐栢東流㑹汝水以入于海淮漢之間自有大山自唐鄧光黄以下至於潜霍地勢隔慕雖使淮泗横流亦與江漢不相干渉不待排退二水而後漢得入江也大抵孟子之言只是行文之失無害於義理不必曲為之說間費心力也】 后稷敎民稼穡樹藝五榖五榖熟而民人育人之有道也飽食煖衣逸居而無敎則近於禽獸聖人有憂之使契為司徒敎以人倫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幼有序朋友有信放勲曰勞之來之匡之直之輔之翼之使自得之又從而振徳之聖人之憂民如此而暇耕乎【契音薛别彼列反長放皆上聲勞來皆去聲】 言水土平然後得以敎稼穡衣食足然後得以施敎化后稷官名棄為之然言敎民則亦非並耕矣樹亦種也藝殖也契亦舜臣名也司徒官名也人之有道言其皆有秉彞之性也然無敎則亦放逸怠惰而失之故聖人設官而敎以人倫亦因其固有者而道之耳【真氏曰父子之親君臣之義夫婦之别長幼之序朋友之信皆人性所自有舜之命官敷敎亦因其有而導之耳非强之以所無也】書曰天叙五典勑我五典五惇哉此之謂也【輔氏曰舉書曰以為證者天叙即所謂固有也勑而厚之即所謂道之也】放勲本史臣賛堯之辭孟子因以為堯號也徳猶恵也堯言勞者勞之來者來之邪者正之枉者直之輔以立之翼以行之使自得其性矣又從而提撕警覺以加恵焉不使其放逸怠惰而或失之蓋命契之辭也【語録曰問振徳是施恵否曰是然不是財恵之恵只是施之以敎化上文匡直輔翼等事是也彼既自得之復從而敎之○輔氏曰勞者勞之來者來之所以安其生也邪者正之枉者直之所以正其徳也輔以立之翼以行之所以助其行也自得謂自得其性也振謂提撕警省也此乃大學新民之功也徳謂加恵也此數句先儒註解皆只大綱提過都無意味至集註而後字字研究其理如此方見聖人之用又斷以為堯命契之辭始得允當】 堯以不得舜為己憂舜以不得禹臯陶為己憂夫以百畝之不易為己憂者農夫也【夫音扶易去聲】 易治也堯舜之憂民非事事而憂之也急先務而已所以憂民者其大如此則不惟不暇耕而亦不必耕矣【輔氏曰舉農者之所憂以並堯舜之憂見其小大廣狹之不倫則不暇耕與不必耕者可知矣】 分人以財謂之恵敎人以善謂之忠為天下得人者謂之仁是故以天下與人易為天下得人難【為易並去聲】分人以財小恵而已敎人以善雖有愛民之實然其所及亦有限而難久【輔氏曰以己之善而敎人使民皆為善則是有愛民之實矣然其所及亦止於吾力之所能與吾身之所及而已故有限而難久也】惟若堯之得舜舜之得禹臯陶乃所謂為天下得人者而其恩恵廣大敎化無窮矣此其所以為仁也【輔氏曰堯之得舜舜之得禹臯陶則能廣吾力之所能而俾恩惠極於廣大繼吾身之所有而俾敎化推於無窮矣然後可以謂之仁】 孔子曰大哉堯之為君惟天為大惟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君哉舜也巍巍乎有天下而不與焉堯舜之治天下豈無所用其心哉亦不用於耕耳【與去聲】 則法也蕩蕩廣大之貌君哉言盡君道也巍巍髙大之貌不與猶言不相闗言其不以位為樂也 吾聞用夏變夷者未聞變於夷者也陳良楚産也恱周公仲尼之道北學於中國北方之學者未能或之先也彼所謂豪傑之士也子之兄弟事之數十年師死而遂倍之 此以下責陳相倍師而學許行也夏諸夏禮義之敎也變夷變化蠻夷之人也變於夷反見變化於蠻夷之人也産生也陳良生於楚在中國之南故北遊而學於中國也先過也豪傑才徳出衆之稱言其能自拔於流俗也倍與背同言陳良用夏變夷陳相變於夷也【輔氏曰陳良楚人而北學於中國則是用夏變夷陳相素學於陳良乃為許行所變則是變於夷也】 昔者孔子没三年之外門人治任將歸入揖於子貢相嚮而哭皆失聲然後歸子貢反築室於場獨居三年然後歸他日子夏子張子游以有若似聖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彊曾子曾子曰不可江漢以濯之秋陽以暴之皜皜乎不可尚已【任平聲彊上聲蒲木反皜音杲】 三年古者為師心喪三年若喪父而無服也任擔也場冢上之壇場也【愚案皇覽云孔子冢前以瓴甓為祠壇方六尺】有若似聖人蓋其言行氣象有似之者如檀弓所記子游謂有若之言似夫子之是也所事孔子所以事夫子之禮也江漢水多言濯之潔也秋日燥烈言暴之乾也皜皜潔白貌尚加也言夫子道徳明著光輝潔白非有若所能仿彿也【輔氏曰此自是曾子見得如此他人不知其味也學者須是深思而熟玩之直到曾子見處方知其味】或曰此三語者孟子賛美曾子之辭也 今也南蠻鴃舌之人非先王之道子倍子之師而學之亦異於曾子矣【鴃亦作鵙古役反】 鴃博勞也惡聲之鳥南蠻之聲似之指許行也 吾聞出於幽谷遷于喬木者未聞下喬木而入於幽谷者 小雅伐木之詩云伐木丁丁鳥鳴嚶嚶出自幽谷遷于喬木【詩傳曰丁丁伐木聲嚶嚶鳥聲之和也以伐木之丁丁興鳥鳴之嚶嚶幽深遷升喬髙也】 魯頌曰戎狄是膺荆舒是懲周公方且膺之子是之學亦為不善變矣 魯頌閟宫之篇也膺擊也荆楚本號也【愚謂荆本州名春秋初以州舉曰荆後乃曰楚】舒國名近楚者也【愚案春秋傳杜氏註舒國今廬江舒縣】懲艾也案今此詩為僖公之頌而孟子以周公言之亦斷章取義也 從許子之道則市賈不貳國中無偽雖使五尺之童適市莫之或欺布帛長短同則賈相若麻縷絲絮輕重同則賈相若五榖多寡同則賈相若屨大小同則賈相若【賈音價下同】 陳相又言許子之道如此蓋神農始為市井故許行又託於神農而有是說也【輔氏曰下繫謂神農取噬嗑之象日中為市交易而退各得其所也】五尺之童言幼小無知也許行欲使市中所粥之物皆不論精粗美惡但以長短輕重多寡大小為價也【輔氏曰若不着得精粗好惡來說則無由說得通此義自孟子來無人看得出至集註而後其義始明】 曰夫物之不齊物之情也或相倍蓰或相什伯或相千萬子比而同之是亂天下也巨屨小屨同賈人豈為之哉從許子之道相率而為偽者也惡能治國家【夫音扶蓰音師又山綺反比必二反惡平聲】倍一倍也蓰五倍也什伯千萬皆倍數也比次也孟子言物之不齊乃其自然之理其有精粗猶其有大小也若大屨小屨同價則人豈肯為其大者哉今不論精粗使之同價是使天下之人皆不肯為其精者而競為濫惡之物以相欺耳 ○墨者夷之因徐辟而求見孟子孟子曰吾固願見今吾尚病病愈我且往見夷子不來【辟音壁又音闢】 墨者治墨翟之道者夷姓之名徐辟孟子弟子孟子稱疾疑亦託辭以觀其意之誠否【輔氏曰初不言孟子有疾而忽言今吾尚病病愈我且往見則孟子之意可見此亦所謂不屑之敎誨也】 他日又求見孟子孟子曰吾今則可以見矣不直則道不見我且直之吾聞夷子墨者墨之治喪也以薄為其道也夷子思以易天下豈以為非是而不貴也然而夷子葬其親厚則是以所賤事親也【不見之見音現】 又求見則其意已誠矣故因徐辟以質之如此【或問夷之請見而孟子不許何也曰孟子雖以闢邪說為己任然不過講明其說傳之當世使聞者有以發寤於心而自得之耳固不輕接其人交口競辨以屈吾道之尊也譬如蠻夷冦賊之害聖人固欲去之然豈肯被甲執兵而親與之角哉】直盡言以相正也莊子曰墨子生不歌死無服桐棺三寸而無椁是墨之治喪以薄為道也易天下謂移易天下之風俗也夷子學於墨氏而不從其敎其心必有所不安者故孟子因以詰之【輔氏曰先儒皆以夷子葬其親厚則是以所賤事親也兩句為孟子設為此言以間夷子蓋於其事親至切處感發之今集註斷以為夷子實嘗厚葬其親不從墨子薄棺無椁之制者蓋墨子之說本是失於兼愛二本耳若薄葬則特其敎中一事夷子雖受其敎而至於葬親之時天理自然發動有不得如其師之說者故不用其制而凡事從厚也此於人情固宜有之故孟子因舉此一事以詰之而下文又專舉喪葬之說以發其意此政夷子之天理一㸃明處也】 徐子以告夷子夷子曰儒者之道古之人若保赤子此言何謂也之則以為愛無差等施由親始徐子以告孟子孟子曰夫夷子信以為人之親其兄之子為若親其鄰之赤子乎彼有取爾也赤子匍匐將入井非赤子之罪也且天之生物也使之一本而夷子二本故也【夫音扶下同匍音蒲匐蒲北反】 若保赤子周書康誥篇文此儒者之言也夷子引之蓋欲援儒而入於墨以拒孟子之非己【輔氏曰夷子蓋以儒者所謂若保赤子一句有似於墨子愛無差等之說故舉之而問以此言何謂也是其意欲援儒以歸墨以拒孟子之非己也】又曰愛無差等施由親始則推墨而附於儒以釋已所以厚葬其親之意【語録曰施由親始一句乃是夷子臨時撰出來湊孟子意却不知愛無差等一句己自不是了他所謂施由親始便是把愛無差等之心施之然把愛人之心推來愛親是甚道理○輔氏曰夷子蓋以墨子所謂愛無差等之說有似於儒者若保赤子之言是欲彊推墨以附儒又言施由親始謂愛無差等則皆當致原但其所施則當自親始以釋己之所以厚葬其親之意也】皆所謂遁辭也【輔氏曰蓋孟子之問與說已得夷子之心是他於理已去不得故彊為此辭說以避免也】孟子言人之愛其兄子與鄰之子本有差等書之取譬本為小民無知而犯法如赤子無知而入井耳【輔氏曰彼有取爾也一句先儒說皆不明白今斷以為書之取譬方說得通云若則是取譬也明矣蓋書之取譬本為小民無知而犯法正猶赤子無知而入井耳非謂愛凡人之赤子與兄弟之子一般也言兄弟之子而不言己子者蓋兄弟之子即與己之子無異也】且人物之生必各本於父母而無二乃自然之理若天使之然也【輔氏曰此理乃自然而然故若天使之若此】故其愛由此立而推以及人自有差等【輔氏曰書云立愛自親始蓋人之愛皆始於事親因事親以立其愛即所謂孝弟為仁之本也然後推以及民及物自有等差輕重此仁義之道所以相為用也】今如夷子之言則是視其父母本無異於路人但其施之之序姑自此始耳非二本而何哉【或問此一節曰天之生物有血氣者本於父母無血氣者本於根荄皆出於一而無二者也惟其本出於一故其愛亦主於一焉蓋一體而分血氣連屬眷戀之情自不能已固非他人之可比也自是之外則因其分之親疎逺近而所以為愛者有差焉此儒者之道所以親親仁民以至於愛物而無不各得其所也今夷之乃謂愛無差等則是不知此身之所從出而視其父母無以異於路人也雖其施之先後稍不悖於正理然於親而謂之施焉則亦不知愛之所由立矣是非二本而何哉○語録曰人多疑其知所先後而不知此正是夷子錯處人之有愛本由親立推而及物自有等級今夷子先以愛為無差等而施之則由親始此夷子所以二本夷子但以此解厚葬其親之一言而不知愛無差等為二本也○又曰既是一本其中便自然有許多差等若二本則二者並立無差等矣○又曰愛有差等此所謂一本蓋親親仁民愛物具有本末也愛無差等何止二本蓋千萬本也○又曰事他人之親如己之親則是兩箇一様重了如一木有兩根也】然其扵先後之間猶知所擇則又其本心之明有終不得而息者此其所以卒能受命而自覺其非也【輔氏曰此段言夷子雖陷於墨子之敎而其天理一㸃之明終有不可息滅者此蓋秉彞之心也故其先親後踈之際猶知有所擇而不至妄行錯施故孟子之言得以因其明而入之夷子亦得因其明而受之也】 蓋上世嘗有不葬其親者其親死則舉而委之於壑他日過之狐狸食之蠅蚋姑嘬之其顙有泚睨而不視夫泚也非為人泚中心達於面目蓋歸反虆梩而掩之掩之誠是也則孝子仁人之掩其親亦必有道矣【蚋音汭嘬楚怪反泚七禮反睨昔詣為去聲虆力追反梩力知反】 因夷子厚葬其親而言此以深明一本之意【輔氏曰此又孟子略其遁辭而專以其良心之發有不容己處深明夫人惟一本故其於親之喪哀痛廹非他人之所可得者而因以是先王所制葬埋之禮必誠必信勿之有悔者固皆自然之理而墨子二本薄葬之說為杜撰妄作而不可行也】上世謂太古也委棄也壑山水所趨也蚋蚊屬姑語助聲或曰螻蛄也嘬攅共食之也顙額也泚泚然汗出之貌睨邪視也視正視也不能不視而又不忍正視哀痛迫不能為心之甚也非為人泚言非為他人見之而然也所謂一本者於此見之尤為親蓋惟至親故如此在他人則雖有不忍之心而其哀痛廹不至若此之甚矣反覆也虆土籠也梩土轝也於是歸而掩覆其親之尸此葬埋之禮所由起也此掩其親者若所當然則孝子仁人所以掩其親者必有其道而不以薄為貴矣 徐子以告夷子夷子憮然為間曰命之矣【憮音武間如字】憮然茫然自失之貌為間者有頃之間也命猶敎也言孟子已敎我矣【文集曰命之矣之字作夷之名方成句法若作虚字則不成句法】蓋因其本心之明以攻其所學之蔽是以吾之言易入而彼之惑易解也【輔氏曰此賛孟子之善於敎人能因其明而入之得納約自牖之義是以力不勞而功自倍也】 孟子纂疏卷五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纂疏卷六 宋 趙順孫 撰 朱子集註 滕文公章句下 凡十章 陳代曰不見諸侯宜若小然今一見之大則以王小則以霸且志曰枉尺而直尋宜若可為也【王去聲】 陳代孟子弟子也小謂小節也【輔氏曰謂自局於小節也此正對下文所謂今一見之大則以王小則以霸而言之也言不見諸侯比小則以霸又為小也】枉屈也直伸也八尺曰尋枉尺直尋猶屈己一見諸侯而可以致王霸所屈者小所伸者大也 孟子曰昔齊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將殺之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喪其元孔子奚取焉取非其招不往也如不待其招而往何哉【喪去聲】 田獵也虞人守苑囿之吏也招大夫以旌招虞人以皮冠元首也志士固窮常念死無棺槨棄溝壑而不恨勇士輕生常念戰鬬而死喪其首而不顧也此二句乃孔子歎美虞人之言【語録曰非其氣不餒如何强得】夫虞人招之不以其物尚守死而不往況君子豈可不待其招而自往見之邪此以上告之以不可往見之意【輔氏曰讀孟子須是就一章之中又斷置得如此分明方可玩索】 且夫枉尺而直尋者以利言也如以利則枉尋直尺而利亦可為與【夫音扶與平聲】 此以下正其所稱枉尺直尋之非夫所謂枉小而所伸者大則為之者計其利耳一有計利之心則雖枉多伸少而有利亦將為之邪甚言其不可也【語録曰天下事不可顧利害凡人做事多要趨利避害不知纔有利必有害吾雖處得十分利有害隨在背後不如且在理上求之且如臨難致死義也若不明其理而顧利害則見危死事者反不如偷生苟免之人○輔氏曰人心不可二用喻於義則昧於利喻於利則昧於義義天理也利私欲也天理有則而不流人欲横流而不止夫人一有計利之心則惟利是務方其始也猶有枉小直大之辨浸浸不巳殆其終也則併與小大皆不復計不至於滅天理而壞人紀不止也此孟子所以極其流而言之甚言其不可也】 昔者趙簡子使王良與嬖奚乗終日而不獲一禽嬖奚反命曰天下之賤工也或以告王良良曰請復之彊而後可一朝而獲十禽嬖奚反命曰天下之良工也簡子曰我使掌與女乗謂王良良不可曰吾為之範我馳驅終日不獲一為之詭遇一朝而獲十詩云不失其馳舎矢如破我不貫與小人乗請辭【乗去聲彊上聲女音汝汝為去聲舎上聲】趙簡子晉大夫趙鞅也王良善御者也嬖奚簡子幸臣與之乗為之御也復之再乗也彊而後可嬖奚不肯彊之而後肯也一朝自晨至食時也掌專主也範法度也詭遇不正而與禽遇也言奚不善射以法馳驅則不獲廢法詭遇而後中也詩小雅車攻之篇言御者不失其馳驅之法而射者發矢皆中而力今嬖奚不能也貫習也 御者且羞與射者比比而得禽獸雖若丘陵弗為也如枉道而從彼何也且子過矣枉巳者未有能直人者也【比必二反】 比阿黨也若丘陵言多也○或曰居今之世出處去就不必一一中節欲其一一中節則道不得行矣楊氏曰何其不自重也枉巳其能直人乎古之人寧道之不行而不輕其去就是以孔孟雖在春秋戰國之時而進必以正以至終不得行而死也使不䘏其去就而可以行道孔孟當先為之矣孔孟豈不欲道之行哉【輔氏曰楊氏只説何其不自重也一句便見得他是有諸已者凡人不知立已故不自重徇利忘義枉已從人無所不至唯君子明道正義知所重在已故寧道之不行而不輕其去就也其以孔孟為言者欲學者知所法也欲道之行者仁也進必以正者義也仁義並行而不悖此其所以為聖賢也】 ○景春曰公孫衍張儀豈不誠大丈夫哉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熄 景春人姓名公孫衍張儀皆魏人怒則說諸侯使相攻伐故諸侯懼也【輔氏曰儀衍二子皆破六國之從以為横者也故或有觸其怒者則用其險譎之術交鬭六國之君使相攻伐故諸侯懼也若安居不出則天下熄然無事也】 孟子曰是焉得為大丈夫乎子未學禮乎丈夫之冠也父命之女子之嫁也母命之往送之門戒之曰往之女家必敬必戒無違夫子以順為正者妾婦之道也【焉於虔反冠去聲女家之女音汝】 加冠於首曰冠女家夫家也婦人内夫家以嫁為歸也夫子夫也女子從人以順為正道也蓋言二子阿諛苟容竊取權乃妾婦順從之道耳【黄氏曰衍儀戰國之遊士也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熄則其才亦有足稱者矣以其無學而不知道也一求順於人孟子以妾婦目之況於學不及古人才不及衍儀哉夫順於人者人之所喜也不順於人者人之所惡也然順於人者非有他也以其威福之權足以生殺榮辱乎我也即是心而充之則貪得嗜利背君賣國者皆若人也豈但妾婦之可羞而巳哉○輔氏曰二子之說諸侯亦非能彊其所不欲也不過阿諛苟容以逢其惡而順其意耳是乃妾婦順從之道也婦人之事夫唯當以順為正其或夫有過失亦當委曲㢲順以開導之使得於義可也然亦或有彊矯其夫而得正者要之非常道】非丈夫之事也 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與民由之不得志獨行其道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 廣居仁也正位禮也大道義也【語録曰大槩只是無些子偏曲且如此心廓然無一豪私意直與天地同量這箇便是居天下之廣居便是居仁到得自家立身更無些子不當於理這箇便是立天下之正位便是守禮及推而見於事更無些子不合於義這箇便是行天下之大道便是由義】與民由之推其所得於人也獨行其道守其所得於巳也【輔氏曰與民由之則是推巳之所得而與民共由之也獨行其道則是其道有不容推之於人故但守其道於一巳而巳守其道於巳則雖不得志而其道未嘗不行於巳也】淫蕩其心也移變其節也屈挫其志也【愚謂富貴則求得欲從故多致蕩其心貧賤則居約處困故多致變其節遇威武則又易致隕穫震懼故多挫攝其志氣】○何叔京曰戰國之時聖賢道否天下不復見其徳業之盛但見姦巧之徒得志横行氣焰可畏遂以為大丈夫不知由君子觀之是乃妾婦之道耳何足道哉【叔京名鎬昭武人○輔氏曰他說得當時風俗人情出謂聖賢道否天下不見其徳業之盛者尤好使聖賢之道得行而人道立天道成地道平萬物各得其所則斯民也當安然自適於泰和之域豈復以是區區者為夸哉既不復見聖賢之徳業宜乎以是姦巧之人得行其志氣焰可畏之為大丈夫也孟子力辨而深詆之其所以正人心之功大矣】 ○周霄問曰古之君子仕乎孟子曰仕傳曰孔子三月無君則皇皇如也出疆必載質公明儀曰古之人三月無君則弔【傳直戀反質與贄同下同】 周霄魏人無君謂不得仕而事君也皇皇如有求而弗得之意出疆謂失位而去國也質所執以見人者如士則執雉也出疆載之者將以見所適國之君而事之也 三月無君則弔不以急乎 周霄問也以巳通太也後章放此 曰士之失位也猶諸侯之失國家也禮曰諸侯耕助以供粢盛夫人繅以為衣服犧牲不成粢盛不潔衣服不備不敢以祭惟士無田則亦不祭牲殺器皿衣服不備不敢以祭則不敢以宴亦不足弔乎【盛音成繅素刀反皿武永反】禮曰諸侯為籍百畝冕而青紘躬秉耒以耕而庶人助以終畝收而藏之御廩以供宗廟之粢盛使世婦于公桑室奉繭以示于君遂獻于夫人夫人副褘受之繅三盆手遂布于三宫世婦使繅以為黼黻文章而服以祀先王先公【輔氏曰此先王之制必如是然後能自盡其心至於不得奉祭祀則士不容以自安而人亦以為弔焉古人之重祭祀也如此】又曰士有田則祭無田則薦黍稷曰粢在器曰盛牲殺牲必特殺也皿所以覆器者 出疆必載質何也 周霄問也 曰士之仕也猶農夫之耕也農夫豈為出疆舍其耒耜哉【為去聲舍上聲】曰晉國亦仕國也未嘗聞仕如此其急仕如此其急也君子之難仕何也曰丈夫生而願為之有室女子生而願為之有家父母之心人皆有之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鑚穴隙相窺踰牆相從則父母國人皆賤之古之人未嘗不欲仕也又惡不由其道不由其道而往者與鑚穴隙之也【為去聲妁音酌隙去逆反惡去聲】 晉國解見首篇仕國謂君子游宦之國霄意以孟子不見諸侯為難仕故先問古之君子仕否然後言此以風之也【輔氏曰周霄亦頗有䇿士之風但孟子據道之極不為其所動但直述其義理以告之而已】男以女為室女以男為家妁亦媒也言為父母者非不願其男女之有室家而亦惡其不由道蓋君子雖不潔身以亂倫而亦不徇利而忘義也【輔氏曰士之仕猶男女之願有室家者此正理也至於為人男女而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鑚穴隙相窺踰牆相從則父母國人皆賤之為士而仕者不循天理之正不俟人君之招屈巳以徇利枉道以求君則為聖賢之學者皆賤之直與兒女子相窺相從者無異故君子之於仕未嘗潔身以亂倫而長往不顧亦未嘗徇利忘義而屈道以信身也】 ○彭更問曰後車數十乗從者數百人以傳食於諸侯不以泰乎孟子曰非其道則一簞食不可受於人如其道則舜受堯之天下不以為泰子以為泰乎【更平聲乗從皆去聲傳直戀反簞音丹食音嗣】 彭更孟子弟子也泰侈也 曰否士無事而食不可也 言不以舜為泰但謂今之士無功而食人之食則不可也【愚謂彭更之意不以舜為泰蓋以士之無事固不可虚食也】 曰子不通功易事以羡補不足則農有餘粟女有餘布子如通之則梓匠輪輿皆得食於子於此有人焉入則孝出則悌守先王之道以待後之學者而不得食於子子何尊梓匠輪輿而輕為仁義者哉【羡延面反】 通功易事謂通人之功而交易其事羡餘也有餘言無所貿易而積於無用也梓人匠人木工也輪人輿人車工也 曰梓匠輪輿其志將以求食也君子之為道也其志亦將以求食與曰子何以其志為哉其有功於子可食而食之矣且子食志乎食功乎曰食志【與平聲可食而食食志食功之食皆音嗣下同】 孟子言自我而言固不求食自彼而言凡有功者則當食之 曰有人於此毁瓦畫墁其志將以求食也則子食之乎曰否曰然則子非食志也食功也【墁武安反子食之食亦音嗣】墁牆壁之飾也毁瓦畫墁言無功而有害也既曰食功則以士為無事而食者真尊梓匠輪輿而輕為仁義者矣【輔氏曰彭更至此其辨巳窮不復有説則既以為食功矣以為食功則以士為無事而食者是真尊梓匠輪輿以為有事而可與之食輕為仁義者以為無事而不可與之食矣】 ○萬章問曰宋小國也今將行王政齊楚惡而伐之則如之何【惡去聲】 萬章孟子弟子宋王偃嘗滅滕伐薛敗齊楚魏之兵欲霸天下疑即此時也 孟子曰湯居亳與葛為鄰葛伯放而不祀湯使人問之曰何為不祀曰無以供犧牲也湯使遺之牛羊葛伯食之又不以祀湯又使人問之曰何為不祀曰無以供粢盛也湯使亳衆往為之耕老弱饋食葛伯率其民要其有酒食黍稻者奪之不授者殺之有童子以黍肉餉殺而奪之書曰葛伯仇餉此之謂也【遺唯季反盛音成往為之為去聲饋食酒食之食音嗣要平聲餉式亮反】 葛國名【愚案葛國在梁國寧陵縣】伯爵也放而不祀放縱無道不祀先祖也亳衆湯之民其民葛民也授與也餉亦饋也書商書仲虺之誥也仇餉言與餉者為仇也 為其殺是童子而征之四海之内皆曰非富天下也為匹夫匹婦復讎也【為去聲】 非富天下言湯之心非以天下為富而欲得之也【或問湯為童子復讎而四海之内皆知其非富天下何也曰聖人之心廓然大公表裏洞達故一有所為則天下信之如雨暘寒著無不感無不通也】 湯始征自葛載十一征而無敵於天下東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為後我民之望之若大旱之望雨也歸市者弗止芸者不變誅其君弔其民如時雨降民大恱書曰徯我后后來其無罰 載亦始也十一征所征十一國也餘巳見前篇 有攸不為臣東征綏厥士女匪厥黄紹我周王見休惟臣附于大邑周其君子實黄于匪以迎其君子其小人簞食壺漿以迎其小人救民於水火之中取其殘而巳矣【食音嗣】 案周書武成篇載武王之言孟子約其文如此然其辭特與今書文不類今姑依此文解之有所不為臣謂助紂為惡而不為周臣者匪與篚同黄幣也紹繼也猶言事也言其士女以匪盛黄之幣迎武王而事之也商人而曰我周王猶商書所謂我后也休美也言武王能順天休命而事之者皆見休也臣附歸服也孟子又釋其意言商人聞周師之來各以其相迎者以武王能救民於水火之中取其殘民者誅之而不為虐耳君子謂在位之人小人謂細民也 太誓曰我武惟揚侵于之疆則取于殘殺伐用張于湯有光 太誓周書也今書文亦小異言武王威武奮揚侵彼紂之疆界取其殘賊而殺伐之功因以張大比於湯之伐桀又有光焉引此以證上文取其殘之義 不行王政云爾苟行王政四海之内皆舉首而望之欲以為君齊楚雖大何畏焉 宋實不能行王政後果為齊所滅王偃走死○尹氏曰為國者能自治而得民心則天下皆將歸往之恨其征伐之不早也尚何强國之足畏哉苟不自治而以强弱之言之是可畏而巳矣【輔氏曰尹氏說盡後世為國而不自彊但以彊大為畏者之病誠能反是道而求之於巳則知仁者之果無敵而帝王之道是誠在我而巳】 ○孟子謂戴不勝曰子欲子之王之善與我明告子有楚大夫於此欲其子之齊語也則使齊人傅諸使楚人傅諸曰使齊人傅之曰一齊人傅之衆楚人咻之雖日撻而求其齊也不可得矣引而置之莊嶽之閒數年雖日撻而求其楚亦不可得矣【與平聲咻音休】 戴不勝宋臣也齊語齊人語也傅敎也咻讙也齊齊語也莊嶽齊街里名也楚楚語也此先設譬以曉之也 子謂薛居州善士也使之居於王所在於王所者長㓜卑尊皆薛居州也王誰與為不善在王所者長㓜卑尊皆非薛居州也王誰與為善一薛居州獨如宋王何【長上聲】 居州亦宋人言小人衆而君子獨無以成正君之功【輔氏曰古之大臣欲正其君者豈特取辦於一人一巳而巳哉必也兼收並蓄旁求廣取使忠賢之士畢集于朝在君之左右前後者無非正人端士然後可以薰陶漸染以變化其氣質成就其德性是豈獨欲趨事赴功而巳哉置一小人於其間則便足以惑其君而敗其類況於長㓜卑尊皆非君子而獨欲以一薛居州使王為善豈可得哉】 ○公孫丑問曰不見諸侯何義孟子曰古者不為臣不見 不為臣謂未仕於其國者也此不見諸侯之義也 干木踰垣而辟之泄栁閉門而不内是皆巳甚迫斯可以見矣【辟去聲内與納同】 干木魏文侯時人泄栁魯繆公時人文侯繆公欲見此二人而二人不肯見之蓋未為臣也巳甚過甚也迫謂求見之也【輔氏曰士固當守義而不可輕往見君至於文侯繆公屈巳求見其意巳雖能聽用與否未可知聖賢於此則必見之矣至於踰垣閉戸則不成舉措亦為過甚而非義矣】 陽貨欲見孔子而惡無禮大夫有賜於士不得受於其家則往拜其門陽貨矙孔子之亡也而饋孔子蒸豚孔子亦矙其亡也而往拜之當是時陽貨先豈得不見【欲見之見音現惡去聲矙音勘】 此又引孔子之事以明可見之節也欲見孔子欲召孔子來見巳也惡無禮畏人以巳為無禮也受於其家對使人拜受於家也其門大夫之門也矙窺也陽貨於魯為大夫孔子為士故以此物及其不在而饋之欲其來拜而見之也先謂先來加禮也【輔氏曰陽貨欲見孔子而惡無禮雖小人秉彞不可殄貨既先來加禮於巳則巳烏得而不答之然貨之意則非誠矣故但往答其禮而不欲見其人是亦不屑之敎誨也天地之施與萬物者豈有差忒哉】 曽子曰脅肩諂笑病于夏畦子路曰未同而言觀其色赧赧然非由之所知也由是觀之則君子之所養可知巳矣【脅虚業反赧奴簡反】 脅肩竦體諂笑强笑皆小人側媚之態也【愚謂竦體者竦縮其身强笑者强容而笑】病勞也夏畦夏月治畦之人也言為此者其勞過於夏畦之人也【愚謂治畦灌園也】未同而言與人未合而强與之言也赧赧慙而面赤之貌由子路名言非巳所知甚惡之之辭也孟子言由此二言觀之則二子之所養可知必不肯不俟其禮之至而輒往見之也【輔氏曰曽子厚重篤實故視小人側媚之態如病于夏畦之人而深憐之子路剛果勇決故以未同而言赧赧其色者為非巳所知而深惡之知猶不知況為之乎此子路守巳之嚴而惡不仁之誠也二子所守如此雖各因其資質然亦是學力所就也○又曰言心聲也觀二子之言而知其所憐所惡者如此則二子所養決不肯枉道以徇人者可知矣】○此章言聖人禮義之中正過之者傷於迫切而不洪不及者淪於汚賤而可恥【輔氏曰孔子之事禮義之中正也差以豪氂則失之矣干木泄栁則過乎禮義之中正矣故傷於迫切而不洪曽子子路之所言則不及乎禮義之中止者故淪於汚穢而可恥此君子之行巳所以戰戰兢兢而唯恐有過不及之失也然與其汚賤之可恥寧失於迫切而不洪干泄栁猶為狷者也】 ○戴盈之曰什一去闗市之征今兹未能請輕之以待來年然後巳何如【去上聲】 盈之亦宋大夫也什一井田之法也闗市之征商賈之稅也巳止也 孟子曰今有人日攘其鄰之雞者或告之曰是非君子之道曰請損之月攘一雞以待來年然後巳【攘如羊反】攘物自來而取之也【輔氏曰因物自來而掩取之則非盜竊者之比若盜竊之為則又大不可也】損減也 如知其非義斯速巳矣何待來年 知義理之不可而不能速改與月攘一雞何以異哉【輔氏曰天下事只有義利兩端纔出義便以利言也焉有兩存之理若知義理之不可而猶有吝惜之意不肯速改則亦終歸於悠悠必不能自拔而日新矣】 ○公都子曰外人皆稱夫子好辯敢問何也孟子曰予豈好辯哉予不得巳也【好去聲下同】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亂【治去聲】 生謂生民也一治一亂氣化盛衰人事得失反覆相尋理之常也【輔氏曰觀孟子說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亂便見他胷中包括得宇宙過先言氣化後言人事者氣化有盛衰然後人事有得失此理之常也然亦有氣化衰而人事之得可以轉移氣化而使之常盛者亦有氣化盛而人事之失有以敗氣化而使之遽衰者此理之變也蓋氣化無欲而有理故盛則必衰衰則必盛猶晝夜反覆之相尋人則有理有欲順乎理則事得從乎欲則事失其得失雖亦反覆相尋然人欲不行而唯理是順則其事常得而無失可併與氣化而轉移之若堯舜與賢之事是也若肆人欲以滅天理則雖氣化之盛亦可以賊之使遽衰三苗弗格于有虞之世三監弗靖於成周之時而漢唐之世一再傳之後遽有吕武之禍皆是也向非舜禹周公之聖及漢庭之賢佐有以平之則豈不至於衰敗乎集註則但言其理之常者耳】 當堯之時水逆行汜濫于中國蛇龍居之民無所定下者為巢上者為營窟書曰洚水警余洚水者洪水也【洚音降又胡貢胡工二反】 水逆行下流壅塞故水倒流而旁溢也下下地上髙地也營窟穴處也書虞書大禹謨也洚水洚洞無涯之水也警戒也此一亂也【輔氏曰此一亂純由乎氣化也】 使禹治之禹掘地而注之海驅蛇龍而放之菹水由地中行江淮河漢是也險阻既逺鳥獸之害人者消然後人得平土而居之【菹側魚反】 掘地掘去壅塞也菹澤生草者也地中兩涯之間也險阻謂水之汜濫也逺去也消除也此一治也【輔氏曰此一治氣化人事相參者也夫人與鳥獸亦相為多寡蓋同稟於氣故也繁氣盛則正氣衰正氣多則繁氣少聖人於其閒有造化之用亦時焉而巳】 堯舜既没聖人之道衰君代作壞宫室以為汙池民無所安息棄田以為園囿使民不得衣食邪說行又作園囿汙池沛澤多而禽獸至及紂之身天下又大亂【壞音怪行去聲下同沛蒲内反】 君謂夏太康孔甲履癸商武乙之也宫室民居也沛草木之所生也澤水所鍾也自堯舜没至此治亂非一及紂而又一大亂也【輔氏曰此一亂氣化人事相符者也自堯舜没其中夏太康孔甲履癸商武乙等暴君不一難以屢數至紂則大敗極亂而無以復加矣故直推至紂時言之想見夏桀之時亦未必有飛㢘等惡人與夫虎豹犀象之害也】 周公相武王誅紂伐奄三年討其君驅飛㢘於海隅而戮之滅國者五十驅虎豹犀象而逺之天下大悦書曰丕顯哉文王謨丕承哉武王烈佑啟我後人咸以正無缺【相去聲奄平聲】 奄東方之國助紂為虐者也【愚案奄國在淮夷之北】飛㢘紂幸臣也【愚案飛㢘善走以材力事紂周武王伐紂并殺之】五十國皆紂黨虐民者也書周書君牙之篇丕大也顯明也謨謀也承繼也烈光也佑助也啟開也缺壞也此一治也【輔氏曰此一治又氣化人事相參者也舉書之說者此言文王武王謀謨之大功業之光所以佑助開廸夫後人者莫非大正之道周全盡美而無有一豪壞缺之失也蓋正可為也無缺為難無缺謂禮樂刑政四逹而不悖三千三百之儀與至誠無之道並立而不偏凡所以正徳利用厚生之具無一之不備防偽禁邪正慝之法無一之或隳夫然後可以為無缺至戰國時則道墜于地而無復有存者矣】 世衰道微邪說行有作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有作之有讀為又古字通】 此周室東遷之後又一亂也【輔氏曰此一亂又氣化人事相符者也前乎此者雖曰世亂然但禽獸繁殖有以民之生而猶未至賊人之性至此以後則遂至傷壞人倫將使斯人盡為禽獸之歸其禍又慘矣此一亂又甚於前日是亦氣化人事之使然也】 孔子懼作春秋春秋天子之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胡氏曰仲尼作春秋以寓王法惇典庸禮命徳討罪其大要皆天子之事也知孔子者謂此書之作遏人欲於横流存天理於既滅為後世慮至深逺也罪孔子者以謂無其位而託二百四十二年南面之權使亂臣賊子禁其欲而不得肆則戚矣【胡氏名安國建安人○永嘉陳氏曰此謂聖人以王法繩諸侯所襃所貶皆是奉行王法既空言以寓行事與天子無異此聖人大用非孟子不能知胡氏發明備矣】愚謂孔子作春秋以討亂賊則致治之法垂於萬世是亦一治也【語録曰問孔子作春秋特載之空言亂臣賊子何緣便懼恐未足以為春秋之一治曰非說當時便一治只是存得箇治法使道理光明粲爛有能舉而行之為治不難當時史書掌於史官想人不得見及孔子取而筆削之而其義大明如今之史書直書其事善惡瞭然在日觀者知所懲勸故亂臣賊子有所懼而不敢犯爾○輔氏曰此一治又純乎人事者也雖氣化不應而不使夫子得位以撥亂而反之正然作春秋以討亂賊垂致治之法于萬世之下則其功又大於舜禹矣】 聖王不作諸侯放恣處士横議楊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楊氏為我是無君也墨氏兼愛是無父也無父無君是禽獸也公明儀曰庖有肥肉厩有肥馬民有飢色野有餓莩此率獸而食人也楊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是邪說誣民充塞仁義也仁義充塞則率獸食人人將相食【横為皆去聲莩皮表反】 楊朱但知愛身而不復知有致身之義故無君墨子愛無差等而視其至親無異衆人故無父無父無君則人道滅絶是亦禽獸而巳公明儀之言義見首篇充塞仁義謂邪說徧滿妨於仁義也孟子引儀之言以明楊墨道行則人皆無父無君以陷於禽獸而大亂將起是亦率獸食人而人又相食也此又一亂也【語録曰楊墨只是差些子其末流遂至於無父無君蓋楊氏見世間人營營於名利埋没其身而不自知故獨潔其身以自髙如荷蕢接輿之徒是也然使人皆如此潔身而自髙則天下事敎誰理㑹此便是無君也墨氏見世間人自私自利不能及人故欲兼天下之人而盡愛之然不知或有一患難在君親則當先救之在他人則後救之若君親與他人不分先後則是待君親猶他人也此便是無父此二者之所以為禽獸也○問率獸食人亦深究其弊而極言之非真有此事也曰不然即他之道便能如此楊氏是箇退步愛身不理㑹事厎人墨氏兼愛又弄得没合殺使天下倀倀然必至於夫亂而後巳非率獸食人而何○輔氏曰此一亂又氣化人事相符者也聖人之道非不愛身也然有致身事君之義有殺身成仁之時故不至於無君非不愛物也然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有自然之序故不至於無父無君無父則人道滅絶又將視弑父與君而冥然不覺矣是則人而反與禽獸無異也故引公明儀之説以言楊墨遂行則人皆無父無君安為亂賊以陷於禽獸而大亂將起是以與公明儀所謂率獸食人人將相食者類矣楊墨之道不息則邪說誣民孔子之道不著則充塞仁義也此四句只是說天理人欲不並立而巳所謂邪說徧滿妨於仁義者是解邪說誣民充塞仁義兩句也以徧滿字解充字以妨字解塞字但不曾解誣民兩字耳其實謂邪說誣罔天下之人其勢至於充盛窒塞人心固有之仁義使不能發也夫仁義具於人心而為邪說所誣而充塞之使不得逹於外況能廣充之以全其量乎嗚呼人之始生也既有氣稟之拘其少長也又有物欲之蔽其既長也又有異端邪說之誣不有聖賢之敎左右扶翼之則幾何而能有所立於世哉】 吾為此懼閑先聖之道距楊墨放淫辭邪說者不得作作於其心害於其事作於其事害於其政聖人復起不易吾言矣【為去聲復扶又反】 閑衞也放驅而逺之也作起也事所行政大體也【真氏曰事者政之目政者事之綱】孟子雖不得志於時然楊墨之害自是滅息而君臣父子之道賴以不墜是亦一治也【輔氏曰此一治又純乎人事也故氣化不應而孟子亦不得志於時然因其言而楊墨之說滅息君臣父子之道至今得以不墜此孟子之功所以不在禹下而亞於孔子也】程子曰楊墨之害甚於申韓佛氏之害甚於楊墨蓋楊氏為我疑於義墨氏兼愛疑於仁申韓則淺陋易見故孟子止闢楊墨為其惑世之甚也佛氏之言近理又非楊墨之比所以為害尤甚【語録曰問墨氏兼愛疑於仁此易見楊氏為我何以疑於義曰楊朱看來不似義他全是老子之學只是箇逍遥物外僅足其身不屑世務之人只是他自愛其身界限齊整不相侵越微似義耳然終不似也○又曰楊墨只是硬恁地做佛氏最有精微動得人處本朝許多極好人無不陷焉○真氏曰義者任理而無情楊朱自一身之外截然弗䘏故其迹似乎義仁者尚恩而主愛墨翟於親踈之間無乎不愛故其迹似乎仁殊不知天下之理本一而分則殊故君子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心無不溥而其施有序心無不溥則非為我矣其施有序則非兼愛矣楊朱專於為我則昧乎理之一墨翟一於兼愛則昧乎分之殊若是而曰仁義乃所以賊乎仁義也】 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周公兼夷狄驅猛獸而百姓寧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 抑止也兼并之也總結上文也【真氏曰三聖事雖不同而其捄天下之患立生民之極則一】 詩云戎狄是膺荆舒是懲則莫我敢承無父無君是周公所膺也 說見上篇承當也 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說距詖行放淫辭以承三聖者豈好辯哉予不得巳也【行好皆去聲】 詖淫解見前篇辭者說之詳也承繼也三聖禹周公孔子也蓋邪說横流壞人心術甚於洪水猛獸之災慘於夷狄篡弑之禍故孟子深懼而力救之【輔氏曰洪水猛獸害人之身夷狄篡弑賊人之性害人之身或專出於氣化故曰災賊人之性則實出於人為故曰禍然人而為夷狄之行篡弑之事者但自賊夫巳之性耳至於邪說横流不能救止則天下之心皆為之蠱壞將胥而為夷狄禽獸之歸矣此其所以為害愈慘宜乎孟子之深排力詆而不少置也】再言豈好辯哉予不得巳也所以深致意焉【輔氏曰重言此以深致其意者欲人之察其心而知邪說之真可畏也】然非知道之君子孰能真知其所以不得巳之故哉【輔氏曰知道者備人物於一身通古今於一息故知邪說之言特為深切而真有不得而不救之者也學者苟能考三聖之心味孟子之說詳朱子之註則非徒能真知其所以不得巳之故亦將併與斯道而得之矣人徒見孟子為一匹夫耳而不知其所憂者如是之大所任者如是之重也且厯代聖人之所為皆不得巳而為之者也得巳則聖人將無所為矣豈獨孟子之辯哉】 能言距楊墨者聖人之徒也 言茍有能為此距楊墨之說者則其所趨正矣雖未必知道是亦聖人之徒也【輔氏曰謂自今以後不待有知道者真能息滅楊墨之害然後可以繼聖人之事但能為說以距則是亦聖人之徒矣此可見孟子自任之重而望人之切也○真氏曰所以勉天下學者皆以闢異端扶正道為心庶㡬生人之不淪胥於禽獸也】孟子既答公都子之問而意有未盡故復言此蓋邪說害正人人得而攻之不必聖賢如春秋之法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討之不必士師也【輔氏曰此義自朱子發之若朱子則真可謂以是道自任者故言此以詔天下使天下人人存是心則異端之說將無所容而聖人之道不復有蔽蝕之者矣豈小補哉】聖人救世立法之意其切如此若以此意推之則不能攻討而又唱為不必攻討之說者其為邪詖之徒亂賊之黨可知矣○尹氏曰學者於是非之原豪氂有差則害流於生民禍及於後世故孟子辯邪說如是之嚴而自以為承三聖之功也當是時方且以好辯目之是以常人之心而度聖賢之心也【輔氏曰尹氏所謂害流於生民禍及於後世者其亦真知孟子不得巳之故矣】 ○匡章曰陳仲子豈不誠㢘士哉居於陵三日不食耳無聞目無見也井上有李螬食實者過半矣匍匐往將食之三咽然後耳有聞目有見【於音烏下於陵同螬音曹咽音宴】匡章陳仲子皆齊人㢘有分辨不苟取也於陵地名螬蠐螬蟲也匍匐言無力不能行也咽吞也 孟子曰於齊國之士吾必以仲子為巨擘焉雖然仲子惡能㢘充仲子之操則蚓而後可者也【擘薄厄反惡平聲蚓音引】巨擘大指也言齊人中有仲子如衆小指中有大指也【輔氏曰齊俗奢侈放縱當戰國時士之傷㢘者必多有之此匡章之所以推仲子之㢘而孟子亦以為齊人之巨擘也其語意與子誠齊人也者相似】充推而滿之也操所守也蚓丘蚓也言仲子未得為㢘也必若滿其所守之志則惟丘蚓之無求於世然後可以為㢘耳 夫蚓上食槁壤下飲黄泉仲子所居之室伯夷之所築與抑亦盜跖之所築與所食之粟伯夷之所樹與抑亦盜跖之所樹與是未可知也【夫音扶與平聲】 槁壤乾土也黄泉濁水也抑發語辭也言蚓無求於人而自足而仲子未免居室食粟若所從來或有非義則是未能如蚓之㢘也 曰是何傷哉彼身織屨妻辟纑以易之也【辟音璧纑音盧】辟績也纑練麻也 曰仲子齊之世家也兄戴蓋禄萬鍾以兄之禄為不義之禄而不食也以兄之室為不義之室而不居也辟兄離母處於於陵他日歸則有饋其兄生鵝者巳頻顣曰惡用是鶃鶃者為哉他日其母殺是鵝也與之食之其兄自外至曰是鶃鶃之肉也出而哇之【蓋音閤辟音避頻與顰同顣與蹙同子六反惡平聲鶃魚一反哇音蛙】 世家世卿之家兄名戴食采於蓋其入萬鍾也歸自於陵歸也巳仲子也鶃鶃鵝聲也頻顣而言以其兄受饋為不義也哇吐之也 以母則不食以妻則食之以兄之室則弗居以於陵則居之是尚為能充其也乎若仲子者蚓而後充其操者也 言仲子以母之食兄之室為不義而不食不居其操守如此至於妻所易之粟於陵所居之室既未必伯夷之所為則亦不義之耳今仲子於此則不食不居於彼則食之居之豈為能充滿其操守之者乎必其無求自足如丘蚓然乃為能滿其志而得為㢘耳然豈人之所可為哉【輔氏曰以仲子之介自守足以髙於一世之俗矣而孟子所以力闢之者蓋世衰道微學者大抵因其資質之偏而固執一說力行以取名初不顧義理之如何如告子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以至許行陳仲子之徒皆是物也況如匡章者既巳稱仲子為誠㢘而傾向之矣此固以道自任者之所憂也則孟子烏得而不與之辯哉○又曰仲子之所守不必驗之他人也只自其身而推之則巳有不能自滿其志者故孟子直以為蚓而後能充其操焉者斥之則仲子之行是豈人之所能為哉非人之所能為則是邪說詖行又豈可不深辯而力攻之邪○又曰聖賢之道充之則至於與天地同功仲子之道充之則至於與丘蚓同操是豈人理也哉】范氏曰天之所生地之所養惟人為大人之所以為大者以其有人倫也仲子避兄離母無親戚君臣上下是無人倫也豈有無人倫而可以為㢘哉【輔氏曰人倫天彞也人唯有人倫然後可以與天地並立而為三此其所以為大也避兄離母則是無人倫矣雖有小㢘僻行適足以夸於亂世而惑夫人心也可不謹哉可不畏哉】 孟子纂疏卷六 <經部,四書類,四書纂疏__孟子纂疏>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纂疏卷七 宋 趙順孫 撰 朱子集註 離婁章句上 凡二十八章 孟子曰離婁之明公輸子之巧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員師曠之聰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堯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 離婁古之明目者【愚案離婁黄帝時人能視於百步之外見秋毫之末】公輸子名班魯之巧人也【愚案班一作般天下之巧工嘗作雲梯之械以攻城】規所以為員之器也矩所以為方之器也【愚案規者所以規圜器械令得其也矩者所以矩方器械令不失其形也】師曠晉之樂師知音者也【愚案師曠字子野晉平公之樂太師也其聽至聰平公鑄鍾使工聽之皆以為調師曠曰後世有知音者將知不調臣竊為恥之至師㳙果知音之不調】六律截竹為筩隂陽各六【愚案黄帝使伶倫自大夏之西崑崙之隂取竹於解谷以生空竅厚大均者斷兩節間而吹之以為黄鍾之宫制十二筩比黄鍾之宫而皆可以生之是為律本陽六為律隂六為吕言六律不言六吕者陽統隂也】以節五音之上下【語録曰人聲自有髙下聖人制五聲以括之又制十二律以節五聲中又各有髙下每聲又分十二等所謂律和聲也】黄鍾太蔟姑洗蕤賔夷則無射為陽大吕夾鍾仲吕林鍾南吕應鍾為隂也【語録曰樂律自黄鍾至仲吕皆屬陽自蕤賔至應鍾皆屬隂此是一箇大隂陽黄鍾為陽大吕為隂太蔟為陽夾鍾為隂每一陽間一隂又是一箇小隂陽】五音宫商角徴羽也【愚案五音始於宫宫數八十一商數七十二角數六十四徵數五十四羽數四十八以數之多少為尊卑故曰宫商角徴羽】范氏曰此言治天下不可無法度仁政者治天下之法度也 今有仁心仁聞而民不被其澤不可法於後世者不行先王之道也【聞去聲】 仁心愛人之心也仁聞者有愛人之聲聞於人也先王之道仁政是也【或問孟子告齊宣王曰是心足以王矣則仁心者固王政之本也今曰有仁心仁聞而不行先王之道則是所謂仁心者初不足恃而所謂先王之道者又在此心之外也曰是心足以王者言有是心而能擴充之以行先王之道如其篇末所論制民之産云者可以王耳非謂専恃此心而直可以王也先王之道固亦由是而推之以為法耳但其盡心知性而無私意小智之累故其為法也盡天理合人心雖聖人復起而有所不能易者後之人君當以吾心而廣之以盡夫法制之善而充吾心之固有者非謂心外有法而俟於它求也後人雖有是心而不能無私意小智之累苟不循是而之焉則雖有仁心仁聞而未免於徇私妄作之失譬之蔑弃規矩而欲以手制方員其器之不至於苦窳也㡬希矣】范氏曰齊宣王不忍一牛之死以羊易之可謂有仁心梁武帝終日一食蔬素宗廟以麫為犧牲斷死刑必為之涕泣天下知其慈仁可謂有仁聞然而宣王之時齊國不治武帝之末江南大亂其故何哉有仁心仁聞而不行先王之道故也【輔氏曰引齊宣王梁武帝為有仁心仁聞之證甚當然論二君不能行先王之道則同若論其所以不能行之故則異宣王不學無術奪於功利而不能行先王之道者也武帝則惑於異端避罪要福而不肯行先王之道者也宣王有仁心而不能保武帝有仁聞而非其真】 故曰徒善不足以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 徒猶空也有其心無其政是謂徒善有其政無其心是謂徒法程子嘗言為政須要有綱紀文章謹權審量讀法平價皆不可闕而又曰必有闗雎麟趾之意然後可以行周官之法度正謂此也【語録曰所謂文章者便是文飾那謹權審量讀法平價之類耳○又曰須是自閨門袵席之微積累到薰蒸洋溢天下無一不被其化然後可以行周官之法度不然則為王莽矣○輔氏曰引程子前一說所以證徒善不足以為政後一說所以證徒法不能以自行政須要詳備心須要誠實後世如漢文帝近於徒善如漢武帝近於徒法】 詩云不愆不忘率由舊章遵先王之法而過者未之有也 詩大雅假樂之篇愆過也率循也章典法也【詩傳曰先王之禮樂刑政也】所行不過差不遺忘者以其循用舊典故也【輔氏曰過差謂用意過當處遺忘謂照顧不及處遵用舊典則有所循故不過差有所據故不遺忘】 聖人既竭目力焉繼之以規矩準繩以為方員平直不可勝用也既竭耳力焉繼之以六律正五音不可勝用也既竭心思焉繼之以不忍人之政而仁覆天下矣準所以為平繩所以為直【愚謂準者所以揆平取正也繩者上下端直經緯四通也】覆被也此言古之聖人既竭耳目心思之力然猶以為未足以徧天下及後世故制為法度以繼續之則其用不窮而仁之所被者廣矣【輔氏曰規矩準繩所以為方員平直之法度也六律六吕所以正五音之法度也不忍人之政所以仁覆天下之法度也不為之法度則聖人之耳目心思止於聖人之身而巳固不能徧天下與後世也故聖人制為法度以繼續之使天下後世之為方員平直正五音仁天下者皆用是而不得違之所謂不可勝用而仁覆天下也止言覆天下而不言及後世者舉大以該逺也能覆天下則能及後世矣百工之事皆聖人作故規矩準繩六律五音并與不忍人之政作一統說了耳日言力心言思者耳目之視聽以力而心之官則思也】 故曰為髙必因丘陵為下必因川澤為政不因先王之道可謂智乎 丘陵本髙川澤本下為髙下者因之則用力少而成功多矣鄒氏曰自章首至此論以仁心仁聞行先王之道 是以惟仁者宜在髙位不仁而在髙位是播其惡於衆也 仁者有仁心仁聞而能擴而充之以行先王之道者也播惡於衆謂貽患於下也 上無道揆也下無法守也朝不信道工不信度君子犯義小人犯刑國之所存者幸也【朝音潮】 此言不仁而在髙位之禍也道義理也揆度也法制度也道揆謂以義理度量事物而制其宜法守謂以法度自守工官也度即法也君子小人以位而言也由上無道揆故下無法守無道揆則朝不信道而君子犯義無法守則工不信度而小人犯刑有此六者其國必亡其不亡者僥倖而巳【語録曰上無道揆則下無法守雖有奉法守一官者亦將不能用而去之矣信如憑信之信這箇道理只是要人信得及若信得及自然依那箇行不敢逾越惟其不信所以妄作如胥吏分明知得條法只是冒法以為姦便是不信度也】 故曰城郭不完兵甲不多非國之災也田野不辟貨財不聚非國之害也上無禮下無學賊民興喪無日矣【辟與闢同喪去聲】 上不知禮則無以敎民下不知學則易與為亂鄒氏曰自是以惟仁者至此所以責其君 詩曰天之方蹶無然泄泄【蹶居衞反泄戈制反】 詩大雅板之篇蹶顛覆之意【詩傳曰蹶動也】泄泄怠緩悦從之貌【詩傳曰泄泄蓋弛緩之意】言天欲顛覆周室羣臣無得泄泄然不急救正之【輔氏曰天之方蹶而國家有傾覆之勢常情處此消索震懾易得怠緩苟從故戒羣臣以無得泄泄然不急救正之當此之際自非君臣上下力加振作於此奮發有為則何能救正也責難陳善便是振發底意不然則淪胥以亡而巳】 泄泄猶沓沓也【沓徒合反】 沓沓即泄泄之意蓋孟子時人語如此【輔氏曰泄泄東周時語沓沓戰國時語孟子以沓沓解泄泄蓋以泄泄古語難曉而以當時之言人所易曉者釋之也】 事君無義進退無禮言則非先王之道者猶沓沓也非詆毁也 故曰責難於君謂之恭陳善閉邪謂之敬吾君不能謂之賊 范氏曰人臣以難事責於君使其君為堯舜之君者尊君之大也開陳善道以禁閉君之邪心唯恐其君或陷於有過之地者敬君之至也謂其君不能行善道而不以告者賊害其君之甚也【或問所謂陳善閉邪者奈何曰君有邪心所當閉也然不知所以閉之之道而逆閉之則動有矯拂之患其言不可得而入矣故必為之開陳善道使之曉然知善道之所在則所謂邪者亦不難乎閉之矣○語録曰恭敬大槩也一般只是恭意思較闊大敬意思較細密如以堯舜三代望其君不敢謂其不能便是責難於君便是恭陳善閉邪蓋不徒責之以難凡事有善則陳之邪則閉之使其君不陷於惡便是敬責難之恭是尊君之辭先立箇大志以先王之道為可必信可必行陳善閉邪是子細着功夫去照管務引其君於當道○問人臣固當望君以堯舜若度其君不足與為善而不之諫或謂君為中才可以致小康而不足以致大治或導之以功利而不輔之以仁義此皆是賊其君否曰然人臣之道但當以極等之事望其君責以十分事臨了只做得二三分少聞做不得一分矣若論才質之優劣志趣之髙下固有不同然吾所以導之者則不可問其才志之髙下優劣但當以堯舜之道望之】鄒氏曰自詩云天之方蹶至此所以責其臣○鄒氏曰此章言為治者當有仁心仁聞以行先王之政而君臣又當各任其責也【輔氏曰孟子章長難看首尾易得支離此章唯鄒氏斷截得分明見其章雖長而首尾只是一意為治者固當以仁心仁聞而行先王之政然非君臣同心各任其責則亦安能有成哉】 ○孟子曰規矩方員之至也聖人人倫之至也 至極也人倫說見前篇規矩盡所以為方員之理猶聖人盡所以為人之道【語録曰規矩是方員之極聖人是人倫之極蓋規矩便盡得方員聖人便盡得人倫故物之方員者有未盡處以規矩為之便見於人倫有未盡處以聖人觀之便見惟聖人都盡無一豪之不盡故為人倫之至】 欲為君盡君道欲為臣盡臣道二者皆法堯舜而巳矣不以舜之所以事堯事君不敬其君者也不以堯之所以治民治民賊其民者也 法堯舜以盡君臣之道猶用規矩以盡方員之極此孟子所以道性善而稱堯舜也【或問此章之說曰人之生也均有是性均有是性故均有是倫均有是倫故均有是道然惟聖人能盡其性故為人倫之至而所由莫不盡其道焉此堯舜之為君臣所以各盡其道而為萬世之法猶規矩之盡夫方員而天下之為方員者莫不出乎此也】 孔子曰道二仁與不仁而巳矣 法堯舜則盡君臣之道而仁矣不法堯舜則慢君賊民而不仁矣二端之外更無他道出乎此則入乎彼矣可不謹哉【語録曰問不仁何以亦曰道曰譬如說有小路有大路何疑之有○輔氏曰仁與不仁只是一箇天理與人欲而巳纔出天理便入人欲也豈復更有他道哉此古之聖賢所以兢兢業業而不敢不謹也】 其民甚則身弑國亡不甚則身危國削名之曰幽厲雖孝子慈孫百世不能改也 幽暗厲虐皆惡諡也苟得其實則雖有孝子慈孫愛其祖考之甚者亦不得廢公義而改之言不仁之禍必至於此可懼之甚也【輔氏曰不仁有淺深而其禍有大小以幽厲視桀紂則幽厲雖未至於身弑國亡然死䝉惡諡遺臭後來孝子慈孫欲改不可不仁之禍循致如此豈不可懼之甚故】 詩云殷鑒不逺在夏后之世此之謂也 詩大雅蕩之篇言商紂之所當鑒者近在夏桀之世而孟子引之又欲後人以幽厲爲鑒也【輔氏曰孟子雖是平說將去不過是欲人以幽厲為鑒耳然熟玩之其提撕警省之功亦至切矣】 ○孟子曰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三代謂夏商周也禹湯文武以仁得之桀紂幽厲以不仁失之 國之所以廢興存亡者亦然 國謂諸侯之國 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諸侯不仁不保社稷卿大夫不仁不保宗廟士庶人不仁不保四體 言必死亡 今惡死亡而樂不仁是猶惡醉而强酒【惡去聲樂音洛强上聲】此承上章之意而推言之也【輔氏曰上章苐言道二仁與不仁與桀紂幽厲之事而巳此章又因其意而推及於諸侯卿大夫士庶人不仁之禍皆必至之理也○真氏曰此章明白峻厲自天子以至庶人皆當佩服以自警也然所謂不仁者非他縱人欲以滅天理而巳人欲縱而天理滅其禍至於如此可不畏哉】 ○孟子曰愛人不親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禮人不答反其敬【治人之治平聲不治之治去聲】 我愛人而人不親我則反求諸巳恐我之仁未至也智敬放此【語録曰孟子說都是䟎向上去更無退下來如今人愛人不親治人不治禮人不答更不反求諸巳敎你不親不治不答也休我也不解恁地得大家做箇鶻突底人也】 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諸巳其身正而天下歸之 不得謂不得其所欲如不親不治不答是也反求諸巳謂反其仁反其智反其敬也如此則其自治益詳而身無不正矣天下歸之極言其效也【輔氏曰自治詳則身無不正身無不正則天下無不歸雖極言其效是亦必然之理也為治本乎自反多福本乎自求治國者能玩此則知所本矣】 詩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 解見前篇○亦承上章而言【輔氏曰此亦承上章得天下以仁而言之也】 ○孟子曰人有恒言皆曰天下國家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恒胡登反】 恒常也雖常言之而未必知其言之有序也故推言之而又以家本乎身也此亦承上章而言之大學所謂自天子至於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為是故也【輔氏曰人之常言雖曰有序而但及其外君子之論則必究其本而無有或遺得其本則末可舉矣以是而質於大學之言則曾子子思孟子相傳之學不可誣矣】 ○孟子曰為政不難不得罪於巨室巨室之所慕一國慕之一國之所慕天下慕之故沛然德敎溢乎四海巨室世臣大家也得罪謂身不正而取怨怒也【永嘉陳氏曰得罪謂非理致怨所謂不得罪者謂合正理而不致怨於人非曲法以奉之也】麥丘邑人祝齊桓公曰願主君無得罪於羣臣百姓意蓋如此慕向也心恱誠服之謂也沛然盛大流行之貌溢充滿也蓋巨室之心難以力服而國人素所取信今既恱服則國人皆服而吾德敎之所施可以無遠而不至矣此亦承上章而言蓋君子不患人心之不服而患吾身之不修吾身既修則人心之難服者先服而無一人之不服矣【輔氏曰此亦承上章家之本在身而言也君人者不正其身所為乖戾則致人怨怒其必自世臣大家而始故麥丘邑人之言亦先及羣臣而後及百姓也】○林氏曰戰國之世諸侯失德巨室擅權為患甚矣然或者不修其本而遽欲勝之則未必能勝而適以取禍故孟子推本而言惟務修德以服其心彼既恱服則吾之德敎無所留礙可以及乎天下矣裴度所謂韓輿疾討賊承宗斂手削地非朝廷之力能制其死命特以處置得宜能服其心故爾正此也【輔氏曰林氏謂或者不修其本者亦指身而言爾未必能勝而適以取禍者如魯昭公之事是也吾之德敎無所留礙者大凡人君施敎令於下其本甚易苟其德不足以服夫人則近而公卿大夫必懷疑議而有不肯奉行之心逺而羣黎百姓必生怨誹而公肆沮格之意如此則其為留礙也大矣安能有胥然胥效之應哉今也内而巨室外而天下無不傾心向慕唯恐其德敎之不下則德行如置郵之速令下如流水之源無復有遮留窒礙之者矣四海極其逺而言之裴度之言亦非謂以係戀之私恩養其家如遯之九三畜臣妾然也行大公至正之道可殺則殺可生則生殺之而彼自不怨利之而彼自不庸可也夫然後能沛然德敎溢乎四海】 ○孟子曰天下有道小德役大德小賢役大賢天下無道小役大弱役强斯二者天也順天者存逆天者亡有道之世人皆修德而位必稱其德之大小天下無道人不修德則但以力相役而巳天者理之當然也【語録曰小德役大德小賢役大賢是以賢德論小役大弱役强只是以力論全不睹是○問天下無道小役大弱役强亦曰天何也曰到那時不得不然亦是理當如此○輔氏曰理無形勢有形也與夫専言之則道也之意同天下有道則以德為大小無道則以力為强弱二者皆理之所當然也順其理則存逆其理則亡必然之理也】 齊景公曰既不能令又不受命是絶物也涕出而女於吳【女去聲】 引此以言小役大弱役强之事也【輔氏曰既不能令是不能强也又不受命是不能弱也既不能强於自治以昌其國而出令以使人又不能因時之宜屈巳自下以聽人之命是與物暌絶也絶於物則絶於天也景公之言宜若可取也然景公所用之國乃桓公所以正天下霸諸侯者也雖時下衰然振起而作新之獨不在我乎而顧為是巽言横涕以自蓋何哉孟子獨取此說以證小役大弱役强之事其葁薾自棄之罪未暇議也】令出令以使人也受命聽命於人也物猶人也女以女與人也吳蠻夷之國也景公羞與為昬而畏其强故涕泣而以女與之 今也小國師大國而恥受命焉是猶弟子而恥受命於先師也 言小國不修德以自强其般樂怠敖皆若效大國之所為者而獨恥受其敎命不可得也 如恥之莫若師文王師文王大國五年小國七年必為政於天下矣 此因其愧恥之心而勉以修德也【輔氏曰小國師大國而恥受命焉是不當恥而恥者也然亦良心之苗裔所不能殄滅者故孟子因其幾而曉之】文王之政布在方䇿舉而行之所謂師文王也五年七年以其所乗之不同為差【輔氏曰所乗之指國之大小而言也】蓋天下雖無道然修德之至則道自我行而大國反為吾役矣【輔氏曰文王自百里而興玉業其政布在方䇿是必有道矣師其人行其政則人心自恱氣數自回而小可大弱可强大國反為吾役矣敵國雖大何畏焉】程子曰五年七年聖人度其時則可矣然凡此學者皆當思其作為如何乃有益耳【輔氏曰程子之言所以啟發學者至矣惟聖人能知時故曰聖人度其時可矣學者燭理既明而經厯之久思慮之深則自然見得】 詩云商之孫子其麗不億上帝既命侯于周服侯服于周天命靡常殷士膚敏祼將于京孔子曰仁不可為衆也夫國君好仁天下無敵【祼音灌夫音扶好去聲】 詩大雅文王之篇孟子引此詩及孔子之言以言文王之事麗數也十萬曰億侯維也商士商孫子之臣也膚大也敏逹也祼宗廟之祭以鬱鬯之酒灌地而降神也【說見論語禘自既灌章】將助也言商之孫子衆多其數不但十萬而巳上帝既命周以天下則凡此商之孫子皆臣服于周矣所以然者以天命不常歸于有德故也是以商士之膚大而敏逹者皆執祼獻之禮助王祭事于周之京師也【真氏曰以商之孫子而為周之諸侯以商之美士而奔走周廟之祭天命何常之有哉成湯惟其仁也故天命歸于商紂惟其不仁故天命轉而歸周】孔子因讀此詩而言有仁者則雖有十萬之衆不能當之故國君好仁則必無敵於天下也不可為衆猶所謂難為兄難為弟云爾【輔氏曰我賢則難於為兄為弟者也我仁則難於為衆者也仁道之大無物不體故難於為衆而天下無敵也】 今也欲無敵於天下而不以仁是猶執而不以濯也詩云誰能執逝不以濯 恥受命於大國是欲無敵於天下也乃節大國而不師文王是不以仁也詩大雅桑柔之篇逝語辭也言誰能執持物而不以水自濯其手乎○此章言不能自强則聽天所命修德行仁則天命在我【語録曰今之為國者論為治則曰不消得十分底事只如此隨風俗做便得不必須欲如堯舜只恁地做天下也治為學者則曰做人也不須做得孔孟十分事且做得一二分也得盡是這般苟且之學所謂聽天所命者也○輔氏曰不能自强則聽命于天而為强大所役使修德行仁如文王則與天為一而小可大弱可强昔之强大者反為役於我矣豈非天命之在我乎】 ○孟子曰不仁者可與言哉安其危而利其菑樂其所以亡者不仁而可與言則何亡國敗家之有【菑與災同樂音洛】安其危利其菑者不知其為危菑而反以為安利也所以亡者謂荒淫虐所以致亡之道也不仁之人私欲固蔽失其本心故其顛倒錯亂至於如此所以不可告以忠言而卒至於敗亡也【輔氏曰仁本吾心之固有惟不知存養體認故為私欲所障蔽而冥然無知頑然無覺雖處於危而反以為安雖淪於菑而反以為利雖陷於其所以亡而反以為樂其顛倒惑亂至於如此故不可告語而敗亡隨之自古危亂之君同出一轍若本心尚有一㸃之明可以為受言之地則其禍亂猶有可以救藥者也○真氏曰自昔危亂之世未嘗無忠言祖伊嘗諫紂矣召穆公嘗諫厲王矣而二君不之聽者蓋其心既不仁故顛倒迷繆以危為安以菑為利以取亡之道為可樂也夫人君孰不欲安存而惡危亡而其反易至此者私欲蔽障而失其本心故爾】 有孺子歌曰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浪音郎】 滄浪水名【蔡氏曰武當縣北四十里漢水中有洲曰滄浪洲水曰滄浪水○愚謂滄浪地名漢水至其地因以名之】纓冠系也 孔子曰小子聽之清斯濯纓濁斯濯足矣自取之也言水之清濁有以自取之也聖人聲入心通無非至理此可見【輔氏曰聖人之心純是義理故人言纔入于耳則便與其心相契而無非至理如孔子一聞孺子之歌而便知濯足濯纓皆水之清濁有以自取之者是也夫不仁之人則雖忠言至論無自而入聖人之仁則雖常言俗語聲入心通是亦莫非自取之也】 夫人必自侮然後人侮之家必自毁而後人毁之國必自伐而後人伐之【夫音扶】 所謂自取之者 太甲曰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謂也解見前篇○此章言心存則有以審夫得失之幾不存則無以辨於存亡之著禍福之來皆其自取【輔氏曰人心存則仁人心不存則不仁得失之幾至微也存亡之實至著也安利樂得失之幾也亡國敗家存亡之實也禍福之來皆其自取即所謂禍福無不自巳求之者此亦承上章而言仁與不仁所取之不同也】 ○孟子曰桀紂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爾也【惡去聲】 民之所欲皆為致之如聚斂然【輔氏曰天理人欲同行異情聚斂雖是人欲若能如此聚民之所欲則便是天理也】民之所惡則勿施於民【真氏曰此章之要在於所欲與聚所惡勿施之二言】晁錯所謂人情莫不欲壽三王生之而不傷人情莫不欲富三王厚之而不困人情莫不欲安三王扶之而不危人情莫不欲逸三王節其力而不盡【輔氏曰晁錯說此幾句真能得三王之用心】此之謂也 民之歸仁也猶水之就下獸之走壙也【走音奏】 壙廣野也言民之所以歸乎此以其所欲之在乎此也 故為淵敺魚者獺也為叢敺爵者鸇也為湯武敺民者桀與紂也【為去聲敺與驅同獺音闥爵與雀同鸇諸延反】 淵深水也獺食魚者也叢茂林也鸇食雀者也言民之所以去此以其所欲在彼而所畏在此也 今天下之君有好仁者則諸侯皆為之敺矣雖欲無王不可得巳【好為王皆去聲】今之欲王者猶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也苟為不畜終身不得苟不志於仁終身憂辱以陷於死亡【王去聲】 艾草名所以灸者乾久益善夫病巳深而欲求乾久之艾固難卒辦然自今畜之則猶或可及不然則病日益深死日益迫而艾終不可得矣 詩云其何能淑載胥及溺此之謂也 詩大雅桑柔之篇淑善也載則也胥相也言今之所為其何能善則相引以陷於亂亡而巳【輔氏曰至此則雖聖人亦末如之何矣詳味此詩則令人惕然警省有不容自巳者矣】 ○孟子曰自者不可與有言也自棄者不可與有為也言非禮義謂之自也吾身不能居仁由義謂之自棄也 猶害也【語録曰問向說自作自粗與今註害也不同曰害底是如其民甚】非猶毁也【語録曰非如言則非先王之道之非】自害其身者不知禮義之為美而非毁之雖與之言必不見信也【語録曰謂所言必非詆禮義之說為非道是失之戻我雖言而彼必不肯聽是不足與有言也】自棄其身者猶知禮義之為美但溺於怠惰自謂必不能行與之有為必不能勉也【語録曰謂其意氣卑弱志趣凡陋甘心自絶以為不能我雖言其仁義之美而彼以為我必不能居仁由義是不足有為也】程子曰人苟以善自治則無不可移者雖昬愚之至皆可漸磨而進也惟自者拒之以不信自棄者絶之以不為雖聖人與居不能化而入也此所謂下愚之不移也【語録曰拒之以不信只是說道没這道理絶之以不為是知有道理自割斷了不肯做自者有强銳意自棄者有懦弱意】 仁人之安宅也義人之正路也 仁宅巳見前篇義者宜也乃天理之當行無人欲之邪曲故曰正路【輔氏曰義者天理之當然無人欲之邪曲又當常行於此而不可有適莫之意故曰正路】 曠安宅而弗居舍正路而不由哀哉【舍上聲】 曠空也由行也○此章言道本固有而人自絶之是可哀也此聖賢之深戒學者所當猛省也 ○孟子曰道在爾而求諸逺事在易而求諸難人人親其親長其長而天下平【爾邇古字通用易去聲長上聲】 親長在人為甚邇親之長之在人為甚易而道初不外是也舍此而他求則逺且難而反失之但人人各親其親各長其長則天下自平矣【輔氏曰先儒皆以逺近難易為泛說以親親長長而天下平為邇與易之事獨朱子直以親長為邇親之長之為易極為切當道指道理言事指所事言求諸逺指在事者言之也求之難指在人者言之也為人上者獨自親其親長其長亦未能得天下平唯在我者有以倡率之而使天下之人皆各親其親長其長則天下自平矣此又可見孟子之說周密無滲漏處】 ○孟子曰居下位而不獲於上民不可得而治也獲於上有道不信於友弗獲於上矣信於友有道事親弗恱弗信於友矣恱親有道反身不誠不恱於親矣誠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誠其身矣 獲於上得其上之信任也誠實也反身不誠反求諸身而其所以為善之心有不實也【輔氏曰人孰無為善之心然隱微之際有一豪自欺之意則其心便不實】不明乎善不能即事以窮理無以真知善之所在也【輔氏曰人孰不知善之可為然不能即夫事以窮其理而推極吾之知識則所知者或未必真】游氏曰欲誠其意先致其知不明乎善不誠乎身矣學至於誠身則安往而不致其極哉以内則順乎親以外則信乎友以上則可以得君以下則可以得民矣【輔氏曰游氏之說始則大學之次序終則中庸之極功也】 是故誠者天之道也思誠者人之道也 誠者理之在我者皆實而無偽天道之本然也思誠者欲此理之在我者皆實而無偽人道之當然也【語録曰誠者都是實理了思誠者恐有不實處便思去實他誠者天之道天無不實寒便是寒暑便是暑更不待使他恁地聖人仁便真箇是仁義真箇是義更無不實處在常人說仁時恐猶有不仁處說義時恐猶有不義處便須着思有以實之始得○輔氏曰以欲字解思字以本然二字解天道當然二字解人道自然分曉維天之命於穆不巳至誠之理天道之本然也審思明辨自强不息思誠之事人道之當然也】 至誠而不動者未之有也不誠未有能動者也 至極也楊氏曰動便是驗處若獲乎上信乎友恱於親之是也【輔氏曰有感必有應驗便是應處極其誠則合内外平物我感與應皆非自外也此其所以無有不動也○蔡氏曰動不動只在誠不誠之間此是孟子以其徴驗處喫以告人然子思以誠之言人之道而孟子易之以思誠子思言形著動變而孟子止於動者以思出於心於學者用功尤為有力而動者正指上文獲上信友恱親而言也】此章述中庸孔子之言見思誠為修身之本而明善又為思誠之本乃子思所聞於曾子而孟子所受乎子思者亦與大學相表裏學者宜潛心焉【輔氏曰明善者大學之本誠身者中庸之要於此可見中庸大學之相為表裏曾子子思孟子之相為授受者益不可誣矣○蔡氏曰此章見孔子曽子子思孟子相傳無異道而明善誠身實傳道之要訣也明善即致知誠身即誠意】 ○孟子曰伯夷辟紂居北海之濵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來吾聞西伯善養老者太公辟紂居東海之濵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來吾聞西伯善養老者【辟去聲】 作興皆起也盍何不也西伯即文王也紂命為西方諸侯之長得専征伐故稱西伯太公姜姓吕氏名尚文王發政必先鰥寡獨庶人之老皆無凍餒故伯夷太公來就其養非求仕也【輔氏曰恐人見太公後來佐武王伐商遂以作興為有求仕之意故明辨之太公之初來于周無是意也故孟子將太公與伯夷並說亦自可見】 二老者天下之大老也而歸之是天下之父歸之也天下之父歸之其子焉往【焉於䖍反】 二老伯夷太公也大老言非常人之老者天下之父言齒德皆尊如衆父然既得其心則天下之心不能外矣【輔氏曰衆父二字出老子集註借用之其義則謂衆人之父耳父子同氣至親父既歸之則其子焉往】蕭何所謂養民致賢以圖天下者暗與此合但其意則有公私之辨學者又不可以不察也【輔氏曰蕭何之說是欲為此以圖天下有為而為所謂私也文王之為此則初無所為也行吾義而巳所謂公也二老之歸乃其自然之應耳學者不察此而以文王之事與蕭何一般看則不可也】 諸侯有行文王之政者七年之内必為政於天下矣七年以小國而言也大國五年在其中矣【輔氏曰舉小國緩期言之則大國之五年固在其中矣】 ○孟子曰求也為季氏宰無能改於其德而賦粟倍他日孔子曰求非我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 求孔子弟子冉求季氏魯卿宰家臣賦猶取也取民之粟倍於他日也小子弟子也鳴鼓而攻之聲其罪而責之也【輔氏曰王者征伐必鳴鼔以聲其罪而顯然伐之夫子蓋用此意以責冉求也】 由此觀之君不行仁政而富之皆棄於孔子者也況於為之强戰争地以戰殺人盈野争城以戰殺人盈城此所謂率土地而食人肉罪不容於死【為去聲】 林氏曰富其君者奪民之財耳而夫子猶惡之況為土地之故而殺人使其肝腦塗地則是率土地而食人之肉其罪之大雖至於死猶不足以容之也【輔氏曰率猶循也由也率土地而食人肉謂以土地之故殺人而使之肝腦塗地則是由土地而食人之肉也其罪之大雖至於死猶不足以容之者言罪大而刑小是刑不足以容其罪也】 故善戰者服上刑連諸侯者次之辟草萊任土地者次之【辟與闢同】 善戰如孫臏吳起之徒【臏齊威王臣起衞人為魏文侯將】連結諸侯如蘇秦張儀之【秦洛陽人】辟開墾也任土地謂分土授民使任耕稼之責如李悝盡地力【悝魏文侯臣作盡地力之敎以為地方百里提封九萬頃除山澤邑居三分去一為田六百萬畮治田勤謹則畮益三升不勤則損亦如之○語録曰問若如李悝盡地力之不過欲敎民而巳孟子何以謂任土地者亦次於刑曰只為他是欲富國不是欲為民但强占土地開墾將去欲為巳物耳皆為君聚斂之徒也】商鞅開阡陌之也【鞅衞人為秦孝公相封以商於之地號曰商君始廢井田開阡陌○語録曰阡陌便是井田一横一直如百夫有遂遂上有涂這涂便是陌若十涂恁地直在横頭又作一大溝謂之洫洫上有路這便是阡自阡陌之外有空地則只閑在那裏先王所以要如此者乃是要正其疆界恐人相侵占今商鞅却破開了遇可做田處便做田更不要齊整這開字非開創之開乃開闢之開蔡澤傳曰破壞井田決裂阡陌觀此可見○輔氏曰集註引六人者當之是矣戰國之時人君之所求與士之所以自任者不過有此三等故孟子因列之而言其罪以遏其流雖是救時之言然士而以此三者得名則世德下衰可知矣】 ○孟子曰存乎人者莫良於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惡胷中正則眸子瞭焉胷中不正則眸子眊焉【眸音牟瞭音了眊音耄】良善也眸子目瞳子也瞭明也眊者䝉䝉目不明之貌蓋人與物接之時其神在目【輔氏曰自體察之可見神若不在則目雖見物猶無見也都不能有所識别矣】故胷中正則神精而明不正則神散而昬【輔氏曰心正則安裕完固故其神之見於目者精聚而明白心不正則驚惕掩覆故神之見於目者渙散而昬暗此其所謂不能掩者也】 聽其言也觀其眸子人焉廋哉【焉於虔反廋音搜】 廋匿也言亦心之所發故并此以觀則人之邪正不可匿矣然言猶可以偽為眸子則有不容偽者【輔氏曰言亦心之所發雖或可以偽為然有德者必有言如所謂多寡游屈蔽陷離窮亦皆因言而後可得聽其言辭以驗其藴觀其眸子以察其神則人之邪正有不可得而隱者也○真氏曰目者精神之所發而言者心術之所形故審其言之邪正驗其日之明昧而其人之賢否不可掩焉此觀人之一法也】 ○孟子曰恭者不侮人儉者不奪人侮奪人之君惟恐不順焉惡得為恭儉恭儉豈可以聲音笑貌為哉【惡平聲】惟恐不順言恐人之不順巳聲音笑貌偽為於外也 ○淳于髠曰男女授受不親禮與孟子曰禮也曰嫂溺則援之以手乎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親禮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權也【與平聲援音爰】 淳于姓髠名齊之辯士授與也受取也古禮男女不親授受以逺别也援救之也權稱錘也稱物輕重而往來以取中者也【陳氏曰權字乃就秤錘上取義秤錘之為物能權輕重以取平故名之曰權權者變也在衡有星兩之不齊權便移來移去隨物以取平亦猶人之用權度揆度事物以取其中相似】權而得中是乃禮也【陳氏曰知中然後能權由權然後得中中者理所當然而無過不及者也權者所以度事理而取其當然無過不及者也○輔氏曰若是經禮更何須權唯是那經禮有行不得處故須用權以取中權而得中則是乃禮也若權而不得乎中則陷乎漢儒權術權變之域矣豈可便謂權只是經乎】 曰今天下溺矣夫子之不援何也 言今天下大亂民遭陷溺亦當從權以援之不可守先王之正道也 曰天下溺援之以道嫂溺援之以手子欲手援天下乎言天下溺惟道可以救之非若嫂溺可手援也今子欲援天下乃欲使我枉道求合則先失其所以援之之具矣是欲使我以手援天下乎【語録曰吾人所以救世者以其有道也既自放倒矣天下豈一手可援哉】○此章言直已守道所以濟時枉道徇人徒為失已【輔氏曰必如此斷置得分曉然後出來做事則規模自我所向有成不然枉道徇人未有能自立者也】 ○公孫丑曰君子之不敎子何也 不親敎也【輔氏曰易子而敎則非不敎也但不親敎耳】 孟子曰不行也敎者必以正以正不行繼之以怒繼之以怒則反夷矣夫子敎我以正夫子未出於正也則是父子相夷也父子相夷則惡矣 夷傷也敎子者本為愛其子也繼之以怒則反傷其子矣父既傷其子子之心又責其父曰夫子敎我以正道而夫子之身未必自行正道則是子又傷其父也 古者易子而敎之 易子而敎所以全父子之恩而亦不失其為敎 父子之間不責善責善則離離則不祥莫大焉 責善朋友之道也○王氏曰父有争子何也所謂争者非責善也當不義則争之而已矣父之於子也如何曰當不義則亦戒之而已矣【輔氏曰王氏最得孟子之正意責善謂責之使必為善也責之使必為善則便有使之捐其所能强其所劣之意故必至於相傷至其所為或背理而害義則豈可坐視而不管故在子則當争在父則亦當戒切之也】 ○孟子曰事孰為大事親為大守孰為大守身為大不失其身而能事其親者吾聞之矣失其身而能事其親者吾未之聞也 守身持守其身使不陷於不義也一失其身則虧體辱親雖日用三牲之養亦不足以為孝矣【輔氏曰味集註之言則人之持守其身者豈可有一豪一息之不謹哉且身者親之枝也枝葉茂盛則得以庇其本根枝葉傷殘則本根殄瘁矣不能事親更做甚人不能守身更說甚道義】 孰不為事事親事之本也孰不為守守身守之本也事親孝則忠可移於君順可移於長身正則家齊國治而天下平 曽子養曽晳必有酒肉將徹必請所與問有餘必曰有曽晳死曽元養曽子必有酒肉將徹不請所與問有餘曰亡矣將以復進也此所謂養口體者也若曽子則可謂養志也【養去聲復扶又反】 此承上文事親言之曽晳名曽子父也曽元曽子子也曽子養其父每食必有酒肉食畢將徹去必請於父曰此餘者與誰或父問此物尚有餘否必曰有恐親意更欲與人也曽元不請所與雖有言無其意將以復進於親不欲其與人也此但能養父母之口體而已曽子則能承順父母之志而不忍傷之也【輔氏曰養父母之口體者其事淺承順父母之心志者其思深夫子之於父異體同氣至親至密故事之者當先意承事必能聽於無聲視於無形然後為至若必待其言而後從固已不可況於先立其意以拂其親之欲惟口體是養而不恤其心志之虧乎】 事親若曽子者可也 言當如曽子之養志不可如曽元但養口體程子曰子之身所能為者皆所當為無過分之事也故事親若曽子可謂至矣而孟子止曰可也豈以曽子之孝為有餘哉【輔氏曰子之身即親之身也故凡子之身所能為者皆所當為也但人為物欲所昬蝕多不能自盡其分耳豈復有過分之事哉孟子只平說去曰事親若曽子可也至程子方看得可也二字有深意以此知讀書者不可不熟讀玩味若但略綽地看過何縁見得他意思出】 ○孟子曰人不足與適也政不足閒也惟大人為能格君心之非君仁莫不仁君義莫不義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國定矣【適音謫閒去聲】 趙氏曰適過也間非也格正也徐氏曰格者物之所取正也書曰格其非心【徐氏名度睢陽人○語録曰格其非心與格君心之非格如合格之格謂使之歸于正也○又曰只是將此一物格其不正者如格其非心是說得深者大人格君心之非是說得淺者○蔡氏曰非心非僻之心也】愚謂閒字上亦當有與字言人君用人之非不足過謫行政之失不足非閒惟有大人之德則能格其君心之不正以歸於正而國無不治矣大人者大德之人正己而物正者也【輔氏曰集註解得格字義分曉所謂大人者道全德備譽望足以弭其邪心容色足以消其逸志非但取辦之頰舌之間諌争之際而已也然無大人之德與學而有言責者則又不可以是藉口】○程子曰天下之治亂繫乎人君之仁與不仁耳心之非即害於政不待乎發之於外也昔者孟子三見齊王而不言事門人疑之孟子曰我先攻其邪心心既正而後天下之事可從而理也夫政事之失用人之非知者能更之直者能諫之然非心存焉則事事而更之後復有其事將不勝其更矣人人而去之後復用其人將不勝其去矣是以輔相之職必在乎格君心之非然後無所不正而欲格君心之非者非有大人之德則亦莫之能也【輔氏曰孟子言君仁莫不仁君義莫不義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國定矣程子但言天下之治亂擊乎人君之仁與不仁者言仁則該乎義與正也曰仁曰義而又曰正者仁義乃所以正之也一正君而國定猶形影然也○又曰孟子三見齊王事見荀子書以此章觀之必是孟子有此事此一義最是事君者之大節目觀孟子之言如此則孟子自任之重可知程子發明其說已盡】 ○孟子曰有不虞之譽有求全之毁 虞度也吕氏曰行不足以致譽而偶得譽是謂不虞之譽求免於毁而反致毁是謂求全之毁言毁譽之言未必皆實修己者不可以是遽為憂喜觀人者不可以是輕為進退【輔氏曰毁譽出於公則固可信出於私則固不可信然公私之外又有是二者焉不可不察集註既得孟子之本意而又於人已兩有所益焉】 ○孟子曰人之易其言也無責耳矣【易去聲】 人之所以輕易其言者以其未遭失言之責故耳蓋常人之情無所懲於前則無所警於後非以為君子之學必俟有責而後不敢易其言也然此豈亦有為而言之與【輔氏曰謹言語自是君子之庸行何待於有責而後然孟子此言必有所為而發】 ○孟子曰人之患在好為人師【好去聲】 王勉曰學問有餘人資於己不得已而應之可也若好為人師則自足而不復有進矣此人之大患也【輔氏曰先儒多以好為人師為自尊大之意獨王氏解最善故取之】 ○樂正子從於子敖之齊 子敖王驩字 樂正子見孟子孟子曰子亦來見我乎曰先生何為出此言也曰子來幾日矣曰昔者曰昔者則我出此言也不亦宜乎曰舍館未定曰子聞之也舎館定然後求見長者乎【長上聲】 昔者前日也館客舎也王驩孟子所不與言者則其人可知矣樂正子乃從之行其失身之罪大矣又不早見長者則其罪又有甚者焉故孟子姑以此責之 曰克有罪 陳氏曰樂正子固不能無罪矣然其勇於受責如此非好善而篤信之其能若是乎世有强辯飾非聞諫愈甚者又樂正子之罪人也【輔氏曰人之心一有偏係之私則於其所當為者必不能勇於決為而於其所不當為者或且遲回以至於浸淫而不覺其非雖以樂正子之好善篤信猶有所不免必待孟子言之然後知其有罪況徇私背義强辯飾非者乎孟子可謂善敎樂正子可謂善學】 ○孟子謂樂正子曰子之從於子敖來徒餔啜也我不意子學古之道而以餔啜也【餔博孤反啜昌恱反】 徒但也餔食也啜飲也言其不擇所從但求食耳此乃正其罪而切責之【或問樂正子從子敖何也曰嘗攷孟子之書王驩齊王之幸臣蓋欲自託孟子以取重故孟子使滕則王必以驩為介孟子未嘗與言行事至弔於公行子之家又不與之言焉則所以絶之者深矣樂正子不察乎此而輕身以從之意者特藉其資糧輿馬以見孟子而已故孟子以餔啜罪之○愚謂樂正子能勇於受責然後孟子正其罪而切責之所謂可與言而後與之言者也】 ○孟子曰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趙氏曰於禮有不孝者三事謂阿意曲從陷親不義一也家貧親老不為禄仕二也不娶無子絶先祖祀三也三者之中無後為大【輔氏曰此必見於古傳記趙氏時其書尚存故引之今則不復存矣阿意曲從陷親不義者懦也家貧親老不為禄仕者惰也不娶無子絶先祖祀則因循苟且亂常咈理不仁之甚也故於三者之中最為不孝之大者】 舜不告而娶為無後也君子以為猶告也【為無之為去聲】舜告焉則不得娶而終於無後矣告者禮也不告者權也猶告言與告同也蓋權而得中則不離於正矣【輔氏曰告者禮也不告者權也則禮與權固為二矣至以不告為猶告蓋權而得中則不離於正故也】○范氏曰天下之道有正有權正者萬世之常權者一時之用常道人皆可守權非體道者不能用也蓋權出於不得已者也若父非瞽瞍子非大舜而欲不告而娶則天下之罪人也 ○孟子曰仁之實事親是也義之實從兄是也 仁主於愛而愛莫切於事親義主於敬而敬莫先於從兄故仁義之道其用至廣而其實不越於事親從兄之間蓋良心之發最為切近而精實者【或問實之為精實曰是有數義有以實對虚而言者有以實對偽而言者有以實對華而言者此所謂實則以對華而言耳以實對虚而言者曰仁義理也孝弟事也理虚而事實此孝弟所以為仁義之實也然以事為實可矣謂理為虚則理豈虚而無物之謂乎以實對偽而言者曰莫非仁義也惟孝弟發於人心之不偽此孝弟所以為仁義之實也然謂孝弟為不偽可矣謂凡惻隱羞惡之發皆人之所偽為可乎惟以實對華而言則以為凡仁義之見於日用者惟此為本根精實之所在必先立乎此而後其光華枝葉有以發見於事業之間此說為得之耳○語録曰且如愛親仁民愛物無非仁也但是愛親乃是切近而真實者乃是仁最先發處義之實亦然○輔氏曰仁主於愛然人之生便先知愛其親義主於敬及少長便先知敬其兄未有知愛而不始於親者亦未有知敬而不始於兄者故事親從兄是良心所發最為切近而精實者也○真氏曰仁義之道大矣而其切實處止在於事親從兄蓋二者人之良知良能天性之真於焉發見欲為仁義者惟致力乎此而已否則悠悠然汎汎然非可據之實地矣】有子以孝弟為為仁之本其意亦猶此也【蔡氏曰有子以孝弟為為仁之本孟子乃以事親屬之仁從兄屬之義若不同矣而朱子乃以為其意亦猶此也何邪蓋有子言仁即所謂専言之仁也孟子所言仁義即所謂偏言之仁也事親主乎愛而已義則愛之宜者也合而言之則推其事親者以從其兄此孝弟所以為為仁之本也分而言之則事親而孝從兄而弟所以為仁義之實也】 智之實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禮之實節文斯二者是也樂之實樂斯二者樂則生矣生則惡可巳也惡可巳則不知足之蹈之手之舞之【樂斯樂則之樂音洛惡平聲】 斯二者指事親從兄而言知而弗去則見之明而守之固矣【輔氏曰知而弗去所謂四德之貞也非是固為弗去也知既明則自然弗去也如人知水火之不可蹈則自然不蹈也若有一豪勉强之心便是知之不明便不謂之智也故知而弗去是智之實且如人既知親之當愛則孰肯舍其親而不愛既知兄之當敬則孰肯舍其兄而不敬其有不愛其親不敬其兄者蓋其智為物欲所昬而遂忘其當愛當敬故也】節文謂品節文章【輔氏曰事親從兄雖是良心真切然事親自有事親之道理粗言之如冬温夏凊昬定晨省是也從兄自有從兄之道理粗言之如徐行後長兄先弟從是也各自品節其文理便是禮之實】樂則生矣謂和順從容無所勉强事親從兄之意油然自生如草木之有生意也【輔氏曰和順從容不待勉强事親從兄之意油然而生如草木之有生意是樂之實】既有生意則其暢茂條達自有不可遏者所謂惡可已也【輔氏曰草木既有生意則日長月茂無一息之停孰能遏而止之哉事親從兄之意油然自生則亦如草木之有生意自然日日暢滿茂盛條理通逹自無一息之停又烏得而遏止之哉】其又盛則至於手舞足蹈而不自知矣【輔氏曰此聖人之作樂所以必有舞也樂之之意至於充盛之極則不假言說心意自然形見血脉自然動盪手舞足蹈皆自然而然不待心使之然故不自知也在上如大舜武王在下如曽子方是到此田地倘有一豪勉强之意則便有變遷止息之時矣非所謂至孝矣】○此章言事親從兄良心真切天下之道皆原於此然必知之明而守之固然後節之密而樂之深也【輔氏曰事親從兄是良心之真切曰仁與義是斯道之統㑹若便恁地說過亦只是說話須是以人體之方可所謂必知之明而守之固然後節之密而樂之深者此正如魚之飲水冷暖自知非言語之能盡也】 ○孟子曰天下大恱而將歸已視天下恱而歸巳猶草芥也惟舜為然不得乎親不可以為人不順乎親不可以為子 言舜視天下之歸巳如草芥而惟欲得其親而順之也得者曲為承順以得其心之恱而巳順則有以諭之於道心與之一而未始有違尤人所難也為人蓋泛言之為子則愈密矣【語録曰人字只說大綱子字却說得重固有人承顔順色看父母做事不問是非一向不逆其志這是得親之心然猶是淺事惟順乎親則親之心皆順乎理必如此而後可以為子】 舜盡事親之道而瞽瞍底豫瞽瞍底豫而天下化瞽瞍底豫而天下之為父子者定此之謂大孝【底之爾反】 瞽瞍舜父名底致也豫恱樂也瞽瞍至頑嘗欲殺舜至是而底豫焉書所謂不格姦亦允若是也蓋舜至此而有以順乎親矣是以天下之為子者知天下無不可事之親顧吾所以事之者未若舜耳於是莫不勉而為孝至於其親亦底豫焉則天下之為父者亦莫不慈所謂化也【真氏曰舜之所值者至難事之親也然積誠感動猶能使之底豫況其不如瞽瞍者乎故瞽瞍底豫而天下之為人子者皆知無不可事之親而各勉於為孝此所謂天下化也】子孝父慈各止其所而無不安其位之意所謂定也為法於天下可傳於後世非止一身一家之孝而已此所以為大孝也○李氏曰舜之所以能使瞽瞍底豫者盡事親之道共為子職不見父母之非而已昔羅仲素語此云只為天下無不是底父母了翁聞而善之曰唯如此而後天下之為父子者定彼臣弑其君子弑其父者常始於見其有不是處耳【仲素名從彦豫章人後居延平了翁姓陳名瓘李氏侗皆延平人○輔氏曰孝子之心與親為一凡親之過皆已之過舜之所以負罪引慝者此也故人子自不見父母有不是處羅氏此語甚有力蓋凡父母之不是皆子之不是也已旣是則父母豈有不是者哉陳氏則又推其極而言之亦事理之實也○真氏曰罪已而不非其親者仁人孝子之心也怨親而不反諸已者亂臣賊子之志也後之事難事之親者其必以舜為法】 孟子纂疏卷七 <經部,四書類,四書纂疏__孟子纂疏>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纂疏巻八 宋 趙順孫 撰 朱子集註 離婁章句下 凡三十三章 孟子曰舜生於諸馮遷於負夏卒於鳴條東夷之人也諸馮負夏鳴條皆地名【或問舜卒於鳴條則湯與桀戰之地也而竹書有南廵不反禮記有葬於蒼梧之説何邪曰孟子之言必有所據二書駁雜恐難盡信然無他考驗則亦論而闕之可也○愚案諸馮在冀州之分負夏春秋時衛地鳴條在安邑之西】在東方夷服之地 文王生於岐周卒於畢郢西夷之人也 岐周岐山下周舊邑近畎夷畢郢近豐鎬今有文王墓【愚案畢豐鎬俱在長安豐文王所都鎬武王所都豐鎬相去二十五里書云周公薨成王葬于畢史記云文武葬于畢皇覽云文王周公皆在鎬聚東杜中則畢在鎬東矣舊疏謂郢故楚都在南郡畢在郢之地者誤也】 地之相去也千有餘里世之相後也千有餘得志行乎中國若合符節 得志行乎中國謂舜為天子文王為方伯得行其道於天下也符節以玉為之篆刻文字而中分之彼此各藏其半有故則左右相合以為信也【語録曰古人符節多以玉為之如牙璋以起軍旅又有竹符又有英簜符簜小節竹使者謂之簜節也漢有銅虎符竹使符銅虎以起兵竹使郡守用之凡符節右留君所左以與其人有故則君以其右合其左以為信也曲禮曰獻田地者執右契者取物之券也如兵取物徵召皆以右取之也】若合符節言其同也【語録曰古人所為恰與我相合只此便是至善前乎千百世之已往後乎千百世之未來只是此箇道理】 先聖後聖其揆一也 揆度也其揆一者言度之而其道無不同也【輔氏曰不曽説着道字言行則便是道了】○范氏曰言聖人之生雖有先後逺近之不同然其道則一也【輔氏曰先後以世之相後言逺近以地之相去言地雖相去干有餘里世雖相後千有餘然揆度其道則一而已矣】 ○子産聽鄭國之政以其乗輿濟人於溱洧【乗去聲溱音臻洧榮美反】 子産鄭大夫公孫僑也溱洧二水名也子産見人有徒渉此水者以其所乗之車載而渡之【語録曰虎牢之下即溱洧之水後又名汜水關子産以乗輿濟人之所也或以為溱洧之水其深不可以施梁柱其淺不可渉豈可以濟乗輿蓋溱洧之水皆是沙故不可以施梁柱但可用舟渡而已李先生以為疑或是偶然橋梁壞故子産因用其車以渡人然此類亦何必深考】 孟子曰惠而不知爲政 惠謂私恩小利【或問孔子以子産之惠為君子之道而子以私恩小利言之何也曰孔子之言通乎巨細故不害其為君子之道此承上文乗輿濟人而言則私恩小利而已矣○輔氏曰唯其恩之出於私故其利之及者小此正指乗輿濟人之事而言也】政則有公平正大之體綱紀法度之施焉【輔氏曰公平正大之體以理言紀綱法度之施以事言言體則知施之為用言施則知體之為本下云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輿梁成這箇便可見其體之為公平正大其用之有法度紀綱也】 嵗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輿梁成民未病渉也【杠音江】杠方橋也徒杠可通徒行者梁亦橋也輿梁可通車輿者周十一月夏九月也周十二月夏十月也夏令曰十月成梁蓋農功已畢可用民力又時將寒沍水有橋梁則民不患於徒渉亦王政之一事也【文集曰先王之政細大具舉而無事不合民心順天理故其公平正大之體綱紀法度之施雖纎悉之間亦無遺恨如此】 君子平其政行辟人可也焉得人人而濟之【辟與闢同焉於䖍反】辟辟除也如周禮閽人為之辟之辟言能平其政則出行之際辟除行人使之避己亦不為過况國中之水當渉者衆豈能悉以乗輿濟之哉【文集曰辟除之辟乃趙氏本說與上下文意正相明蓋與舎車濟人正相反也○又曰君子能行先王之政使細大之務無不畢舉則惠之所及亦已廣矣是其出入之際雖辟除人使之避己亦上下之分固所宜然何必曲意行私使人知己出然後為恵又况人民之衆亦安得人人而濟之哉】 故為政者每人而悅之日亦不足矣 言毎人皆欲致私恩以悦其意則人多日少亦不足於用矣【輔氏曰此則正説子産之用心錯處也夫子産固賢但以不知聖人之學是以有時而内交要譽之私萌而不可揜孟子明辨之所以立敎也】諸葛武侯嘗言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得孟子之意矣【武侯名亮漢琅琊人○文集曰武侯之治蜀也官府次舎橋梁道路莫不繕理而民不告勞其亦庶幾知為政矣○輔氏曰此二句誠得孟子之意而眞有王佐之心】 ○孟子告齊宣王曰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讎 孔氏曰宣王之遇臣下恩禮衰薄至於昔者所進今日不知其亡則其於羣臣可謂邈然無敬矣故孟子告之以此手足腹心相待一體恩義之至也如犬馬則輕賤之然猶有豢養之恩焉國人猶言路人言無怨無德也土芥則踐踏之而已矣斬艾之而已矣其賤惡之又甚矣寇讎之報不亦冝乎【輔氏曰孟子此説特為宣王所謂有為之言也孔氏之説正解着此意孟子之言雖是為宣王而然臣之報君視君之所施常加厚一等手足之於腹心雖為同體然有大小之辨人類視犬馬為尊土芥視寇讎為甚其言雖若有迹然亦理勢之實然也】 王曰禮爲舊君有服何如斯可為服矣【為去聲下為之同】儀禮曰以道去君而未絶者服齊衰三月王疑孟子之言太甚故以此禮為問 曰諫行言聽膏澤下於民有故而去則君使人導之出疆又先於其所往去三年不反然後收其田里此之謂三有禮焉如此則爲之服矣 導之出疆防剽掠也先於其所往稱道其賢欲其收用之也三年而後收其田禄里居前此猶望其歸也【輔氏曰之出疆所以盡防衛之道於在我之境先於其所往所以為其禄仕之地於所往之國去三年不反然後收其田里所以示拳拳屬望之恩義也】 今也為臣諫則不行言則不聽膏澤不下於民有故而去則君執之又極之於其所往去之日遂收其田里此之謂寇讎寇儲何服之有 極窮也窮之於其所往之國如晉錮欒盈也○潘興嗣曰孟子告齊王之言猶孔子對定公之意也而其言有迹不若孔子之渾然也蓋聖賢之别如此【興嗣豫章人○輔氏曰就聖賢言上觀之誠有差别然此豈容勉強為哉○眞氏曰孔孟之言可以見聖賢氣象之分雖然孟子為齊王言則然也而所以自處者則不然也千里見王不遇故去而三宿出晝未嘗有悻悻之心猶幸王之一寤而追己也曷嘗以寇讎視其君哉】楊氏曰君臣以義合者也故孟子為齊王深言報施之道使知為君者不可不以禮遇其臣耳若君子之自處則豈處其薄乎孟子曰王庶幾改之予日望之君子之言蓋如此【輔氏曰楊氏明得孟子所為言此意尤分明觀孟子於齊王其言如此則其視齊王也豈有視以為寇讎之心哉君子固自不肯處其薄然君人者則自不可不以禮遇其臣耳】 ○孟子曰無罪而殺士則大夫可以去無罪而戮民則士可以徙 言君子當見幾而作禍已迫則不能去矣【輔氏曰可以者在時義為可也失此幾則有欲去而不能者矣此明夷之初所以不食而行遯之初所以有尾厲之戒而孔子往趙所以及河而復彼昬不仁猶或莫知轉身一路此孟子所以致戒也然此特言其常理耳其間更有多少義理在時與位之不同則所以處之者亦異若執此一説以為臣則凡茍免自私之徒者得以藉口矣】 ○孟子曰君仁莫不仁君義莫不義 張氏曰此章重出然上篇主言人臣當以正君為急此章直戒人君義亦小異耳【輔氏曰上篇言人臣當以正君為急此章言人君當以正已為先亦大學所謂其機如此之説也】 ○孟子曰非禮之禮非義之義大人弗爲 察理不精故有二者之蔽【文集曰擇焉不精以為善而為之】大人則隨事而順理因時而處宜豈為是哉【輔氏曰如此則能盡時中之道矣】 ○孟子曰中也養不中才也養不才故人樂有賢父兄也如中也棄不中才也棄不才則賢不肖之相去其間不能以寸【樂音洛】 無過不及之謂中足以有為之謂才【輔氏曰中以德言才以才言德本於性才出於氣】養謂涵育薫陶俟其自化也【輔氏曰涵育以天地之生物言也薫陶以工冶之成物言也此循其理而彼自成其形焉無心也盖父子兄弟之間皆難於責善正其在我者使之自化而已】賢謂中而才者也【輔氏曰賢則兼有才德者也】樂有賢父兄者樂其終能成已也為父兄者若以子弟之不賢遂遽絶之而不能教則吾亦過中而不才矣其相去之間能幾何哉【輔氏曰父兄之賢者棄子弟之不賢者而不敎是其心固以為賢不賢之相去為甚逺而不可教也而不知其自悖於教育成就之道則是亦違乎中傷乎德而自陷於不才耳故孟子以其間不能以寸曉之使之自省也夫聖人有教無類而不賢者至於棄子弟而不之教天理人欲之相反也如此哀哉】 ○孟子曰人有不爲也而後可以有爲 程子曰有不為知所擇也惟能有不為是以可以有為無所不為者安能有所為耶【輔氏曰人能不為其所不當為則必能為其所當為矣盖人心不可二用而精神氣力只有許多茍專於為善則必無暇於為惡茍溺於好利則必不能循乎義矣】 ○孟子曰言人之不善當如後患何 此亦有為而言【或問所謂後患者謂得罪於其人耶抑恐其亦言己之不善耶曰是皆有之然斯言必有為而今不可知其所指矣○輔氏曰人之善掩人之惡自是君子忠厚之心豈為有後患然後如此哉今言如後患何故知其有所為而言也此必有人或評人隂私公肆詆誣而無所忌憚者故孟子言此以警之或是此等人既已被禍故孟子嘆之以警後人也君子語黙惟其時與義而已義所當言是是非非不茍黙也豈計後患哉】 ○孟子曰仲尼不爲已甚者 已猶太也楊氏曰言聖人所為本分之外不加毫末非孟子眞知孔子不能以是稱之【或問楊氏之説曰所謂本分者乃義理之至當非茍然而已也學者於此冝深察之一有小差則流而入於鄉原之亂德矣○輔氏曰楊氏説盡聖人用處聖人雖有過物之行而無過禮之為其作用處雖曰髙世絶俗非人所能及不過盡吾之性由仁義行耳】 ○孟子曰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義所在【行去聲】必猶期也大人言行不先期於信果但義之所在則必從之卒亦未嘗不信果也○尹氏曰主於義則信果在其中矣主於信果則未必合義王勉曰若不合於義而必信必果則妄人爾【輔氏曰尹氏最得此章之指而集註又述其意而著明之以必為期尤更有功不然則無忌憚者或得以藉口王氏則又有不合於義而不信不果則為妄人之説尤盡其敝尾生之信徒狄之果皆是物也】 ○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 大人之心通達萬變赤子之心則純一無偽而已然大人之所以為大人正以其不為物誘而有以全其純一無偽之本然是以擴而充之則無所不知無所不能而極其大也【文集曰赤子之心固無巧偽但於理義未能知覺渾然赤子之心而已大人則有知覺擴充之功而無巧偽安排之鑿故曰不失着箇不失字便是不同處○語録曰大人無所不知無所不能赤子無所知無所能此兩句正相拗如何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却是不失其無所知無所能做出盖赤子之心純一無偽而大人之心亦純一無偽但赤子是無知覺底純一無偽大人是有知覺底純一無偽○又曰大人事事理㑹得只是無許多巧偽曲折便是赤子之心○輔氏曰大人之心通乎動静體用兼全譬如明鏡萬物畢照應變無窮赤子之心雖已動而去本未逺固不能如大人之通逹萬變也純一無偽而已然大人之所以為大者正以其不為物欲所誘而有以全其純一無偽之本然由是而致知格物擴而充之至於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以極其德之大耳夫不失其本之一而能極其用之妙者大人之事也溺於巧偽之末而遂失其純一之本然者細人之事也】 ○孟子曰養生者不足以當大事惟送死可以當大事【養去聲】 事生固當愛敬然亦人道之常耳至於送死則人道之大變孝子之事親舎是無以用其力矣故尤以為大事而必誠必信不使少有後日之悔也【輔氏曰此指孝子之誠心而言之也】 ○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則居之安居之安則資之深資之深則取之左右逄其原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造七到反】 造詣也深造之者進而不已之意【語録曰是日日恁地做○又曰所謂深造者當知非淺廹所可致若欲淺迫求之便是強探力取只是既下工夫又下工夫直是深造】道則其進為之方也【語録曰是事事皆要得合道理○輔氏曰道猶道路之道適燕則有適燕之道適越則有適越之道求仁則有求仁之道為義則有為義之道】資猶藉也【語録曰資有資藉之意○又曰資字恰似資給資助一般】左右身之兩旁言至近而非一處也逄猶值也原本也水之來處也【語録曰若原頭深則源源來不竭若淺時則易竭矣】言君子務於深造而必以其道者欲其有所持循以俟夫黙識心通自然而得之於己也【或問此一節曰學是理則必是理之得於身也不得於身則口耳焉而已矣然又不可以強探而力取也必其深造之以道然後有以黙識心通而自然得之也蓋造道之不深者用力於皮膚之外而責效於日月之間不以其道者從事於虚無之中而妄意於言意之表是皆不足以致夫黙識心通之妙而自得之必也多致其力而不急其功必務其方而不躐其等則雖不期於必得而其自然得之将有不可禦者矣○輔氏曰且以求仁言之君子而深造乎仁必自求仁之道然後有所持循進進不己乃可俟其工夫至到而黙識心通不假思惟而自然得之於己此正所謂亦在乎熟之而已也】自得於己則所以處之者安固而不摇【或問此一節曰未得之則固無可居之地得而不出於自然則雖有所居而不安惟自得之則理之在我者吾皆得以居之如人有室廬之安動作起居種種便適自眷戀而不去也○輔氏曰既能自得於己則道已為我所有矣故處之安而無臲甈之虞處之固而無摇奪之患外物不能移横議不能惑矣】處之安固則所藉者深逺而無盡【或問此一節曰未得其所居則無所藉以為用居而未安則其所藉以為用者淺迫而易窮惟居之安則理之在我者吾皆得藉以為用而無窮如富人蓄積之多金珠穀帛無求不獲見其出而不見其盡也○輔氏曰所得在我而處之既安則所藉以為用者深逺浩博取之而無盡酌之而不竭也】所藉者深則日用之間取之至近無所往而不值其所資之本也【或問此一節曰無所資者固無本之可求資之淺者取之艱逺而或值或不值也惟資之深者不待逺求而所取無不得如既取諸其身之左而值其所資之本又取其身之右而復值其所資之本以水譬之茍其源之盛則滔滔汨汨不舎晝夜或泝或沿無不值其來處○輔氏曰所藉者深逺而無盡則日用常行之處頭頭上明物物上顯在谷滿谷在坑滿坑雖取之至近而非一而其所資之本無所往而不相值矣】○程子曰學不言而自得者乃自得也有安排布置者皆非自得也然必潜心積慮優游厭飫於其間然後可以有得若急迫求之則是私己而已終不足以得之也【語録曰道理本自廣大只是潛心積慮緩緩養将去自然透熟若急迫求之則是起意去趕趂他只是私意而已安足以入道○又曰必須以道方可潛心積慮優游厭飫做甚底○輔氏曰此纂集程子三説合而為一非親到自得之境者安能言此以覺人也自得如子貢悟性天之不可聞曽子唯吾道一貫之語此何待於言語而後見正張子所謂德性之知不萌於聞見者也豈容更有所安排布置哉盖其平日潛心積慮優而㳺之厭而飫之全身在義理之中及其真積力乆理與心融物與性㑹然後可以有得若有一豪急迫之意便是私已與道便自間斷更如何到得自得田地】 ○孟子曰博學而詳説之將以反說約也 言所以博學於文而詳說其理者非欲以誇多而鬬靡也欲其融㑹貫通有以反而說到至約之地耳【輔氏曰文謂詩書六藝之文理謂詩書六藝所載許多道理也常人之博學詳說者則欲以夸多鬬靡耳若夫為已之學則不然所以博學於文詳説其理者盖欲其心理融㑹貫通事物然後反而説到至約之地蓋必極其大然後中可求盡其博與詳然後約可説唯能如此然後可説一以貫之也】蓋承上章之意而言【輔氏曰博學詳説則是深造之意也反説約則是自得之事也但上章以行言此章以知言知與行蓋互相也】學非欲其徒博而亦不可以徑約也【輔氏曰徒博則泛而荒唐徑約則亟而寡陋】 ○孟子曰以善服人者未有能服人者也以善養人然後能服天下天下不心服而王者未之有也 服人者欲以取勝於人養人者欲其同歸於善蓋心之公私小異而人之嚮背頓殊學者於此不可以不審也【文集曰以善服人者惟恐人之進於善如張華之對晉武帝恐呉人更立令主則江南不可取之類是也以善養人者惟恐人之不入於善若湯之事葛遺之牛羊又使人徃為之耕是也○輔氏曰以力服人以德服人其不同易見至於以善服人以善養人其不同則難見也孟子之言至此則愈密矣以德服人以力服人以事言也以善服人以善養人以心言也以善服人者以善為己私也以善養人者以善為天下之公也樂與人為善者也】 ○孟子曰言無實不祥不祥之實蔽賢者當之 或曰天下之言無有實不祥者惟蔽賢為不祥之實或曰言而無實者不祥故蔽賢為不祥之實二説不同未知孰是疑或有闕文焉【愚謂祥下若有者字則當從前説言下若有而字則當從後説至於蔽賢為不祥之實則一也】 ○徐子曰仲尼亟稱於水曰水哉水哉何取於水也【亟去吏反】 亟數也水哉水哉歎美之辭 孟子曰原泉混混不舎晝夜盈科而後進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是之取爾【舎放皆去聲】 原泉有原之水也混混湧出之貌不舎晝夜言常出不竭也盈滿也科坎也言其進以漸也放至也言水有原本不已而漸進以至于海如人有實行則亦不已而漸進以至于極也 茍爲無本七八月之間雨集溝澮皆盈其涸也可立而待也故聲聞過情君子恥之【澮古外反涸下各反聞去聲】 集聚也澮田間水道也涸乾也如人無實行而暴得虚譽不能長乆也聲聞名譽也情實也恥者恥其無實而將不繼也林氏曰徐子之為人必有躐等干譽之病故孟子以是答之○鄒氏曰孔子之稱水其旨微矣孟子獨取此者自徐子之所急者言之也孔子嘗以聞達告子張矣達者有本之謂也聞則無本之謂也然則學者其可以不務本乎【輔氏曰此章指意都結在後兩句上故集註只以虚名實行為言而引林氏鄒氏之説以明之盖孟子之意專欲救徐子蠟等干譽之病耳孔子之稱水固不專在此也然由是觀之雖一物具一理然亦随人所取如何耳理固無盡也逹者有本謂質直而好義聞者無本謂色取仁而行違耻其無實而将不繼者羞惡之良心也能如是則既知本而能務實矣不以是為恥則失其本心亦将何所不至哉今人毎見人來獻諂諛則必有慚愧之心此正是聲聞過情羞惡之心處最好察】 ○孟子曰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幾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 幾希少也庶衆也人物之生同得天地之理以為性同得天地之氣以為形其不同者獨人於其間得形氣之正而能有以全其性為少異耳雖曰少異然人物之所以分實在於此衆人不知此而去之則名雖為人而實無以異於禽獸君子知此而存之是以戰兢惕厲而卒能有以全其所受之理也【語録曰存是存其所以異於禽獸之道理今自謂能存只是存其與禽獸同者飢食渇飲之類皆其與禽獸同者耳○眞氏曰人之與物相去亦逺矣而孟子以為幾希者蓋人物均有一心然人能存而物不能存所不同者惟此而已人類之中有凡民者亦有是心而不能存是即禽獸也惟存之所以異於物耳】 舜明於庶物察於人倫由仁義行非行仁義也 物事物也明則有以識其理也人倫說見前篇察則有以盡其理之詳也【語録曰察深於明明只是大概明得這箇道理爾○輔氏曰明只是知故以識字解之至於察則便帶行底意思故以盡其詳言之】物理固非度外而人倫尤切於身故其知之有詳略之異【輔氏曰天下無性外之物故凡物之理皆非在吾度外至於人倫則又是吾身至親切事故其所知自然有明與察詳與略之異然非特知之如此至於行亦如此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此則行之詳略也】在舜則皆生而知之也【輔氏曰此言舜乃是生知之聖人所以言知之事也】由仁義行非行仁義則仁義已根於心而所行皆從此出非以仁義為美而後勉強行之所謂安而行之也【輔氏曰由仁義行非行仁義所以言行之事也知既生知則行自安行○眞氏曰由仁義行則身與理一行仁義則身與理二】此則聖人之事不待存之而無不存矣○尹氏曰存之者君子也存者聖人也君子所存存天理也由仁義行存者能之【輔氏曰尹氏說精確而平易辨君子聖人之分量尤為明切○眞氏曰存之者猶待於用力舜則身即理理即身渾然無間而不待於用力】 ○孟子曰禹惡旨酒而好善言【惡好皆去聲】 戰國䇿曰儀狄作酒禹飲而甘之曰後世必有以酒亡其國者遂疏儀狄而絶旨酒書曰禹拜昌言【輔氏曰惡㫖酒則物欲不行好善言則天理昭著】 湯執中立賢無方 執謂守而不失中者無過不及之名方猶類也立賢無方惟賢則立之於位不問其類也【輔氏曰執中則處義精審立賢無方則用人無間】 文王視民如傷望道而未之見【而讀為如古字通用】 民已安矣而視之猶若有傷道已至矣而望之猶若未見聖人之愛民深而求道切如此不自滿足終日乾乾之心也【或問以而為如亦有據乎曰詩曰垂帶而厲鄭箋云而亦如也此以而為如也春秋星隕如雨左氏曰與雨偕也此以如為而也則其混讀而互用之乆矣曰是則然矣然其曰求道之切者恐非所以言聖人之心也奈何曰為是説者正以其德為聖人而心不自足如此是乃所以深明聖人之心也且子胡不以視民如傷者例而觀之乎夫文王之民固己無凍餒者矣而視之猶若有傷則其於道雖己與之為一亦何害其望之如未見哉○輔氏曰民巳安而視之猶若有傷則愛民深切道已至而望之猶若未見則與道無窮】 武王不泄邇不忌逺 泄狎也邇者人所易狎而不泄逺者人所易忌而不忌徳之盛仁之至也【或問有謂武王之不泄邇不忘逺非仁也勢不得不然也信乎曰此以世俗計較利害之私心窺度聖人者之言也聖人之心所以異於衆人者以其大公至正周流貫徹無所偏倚雖以天下之大萬物之多而視之無異於一身爾是以其於人之痾癢疾痛無有不知而所以按摩而抑搔之者無有不及此武王之不泄邇不忘逺所以為德之盛而仁之至也今曰迫於勢而非仁則不知其視聖人之心為如何而指所謂仁者為何物哉○輔氏曰於人所易狎而不泄則敬心常存於人所易忘而不忘則誠心不息】 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繼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 三王禹也湯也文武也四事上四條之事也時異勢殊故其事或有所不合思而得之則其理初不異矣坐以待旦急於行也【輔氏曰周公思兼三王則其於道也備矣以施四事則其於事也周矣於道也備所以成己於事也周所以及人有道然後能制事成己然後能及人且聖人之事同一軌轍安得有異而云其有不合者蓋以時異勢殊故其施之或有未宜行之或有未當然盡誠以思思之而通慮之而得則其事雖有時措從宜而其理亦初無有異坐以待旦則可見其知無不行行無不時舉而措之天下之民謂之事業者有不可失其幾者也】○此承上章言舜因歴叙羣聖以繼之而各舉其一事以見其憂勤厲之意蓋天理之所以常存而人心之所以不死也【語録曰讀此一篇使人心惕然而常存也○輔氏曰集註謂各舉其一事以見其憂勤惕厲之意者是矣而於其末又言周公所以備道以制事遭變以濟時皇皇汲汲不巳之誠如此學者茍能深體而黙識之則聖人之心與理昭昭常存不死而在吾心目之間矣】○程子曰孟子所稱各因其一事而言非謂武王不能執中立賢湯却泄邇忌逺也人謂各舉其盛亦非也聖人亦無不盛【輔氏曰程子恐後人執孟子之言而疑聖人於道互相得失故明如此○又曰聖人造道之極凡有所為無不各極其至豈容更以盛不盛言哉】 ○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王者之迹熄謂平王東遷而政教號令不及於天下也詩亡謂黍離降為國風而雅亡也【語録曰王者之政存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故雅之詩自作於上以教天下王迹滅熄則禮樂征伐不自天子出故雅之詩不復作於上而詩降而為國風○問恐是孔子删詩之時降之曰亦是他當時自如此要識此詩便如周南召南當如在鎬豐之時其詩為二南後來在洛邑之時其詩為黍離只是自二南進而為二雅自二雅退而為王風二南之於二雅譬如登山到得黍離時節便是下坡了】春秋魯史記之名孔子因而筆削之始於魯隱公之元年實平王之四十九年也 晉之乗楚之檮杌魯之春秋一也【乗去聲檮音逃杌音兀】 乗義未詳趙氏以為興於田賦乗馬之事或曰取記載當時行事而名之也檮杌惡獸名古者因以為凶人之號取記惡垂戒之義也【輔氏曰古人以善為常多不記載以惡為反常故特記之如堯典之末只載朱兠共鯀數子而已以楚史記之名觀之則楚雖夷蠻猶有古人遺意後世之人負大罪惡於身而初不知愧恥及一有小善則沾沾自喜以為莫己若者亦可哀已】春秋者記事者必表年以首事年有四時故錯舉以為所記之名也古者列國皆有史官掌記時事此三者皆其所記冊書之名也 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孔子曰其義則丘竊取之矣 春秋之時五霸迭興而桓文為盛史史官也竊取者謙辭也公羊傳作其辭則丘有罪焉爾意亦如此蓋言斷之在已所謂筆則筆削則削游夏不能賛一辭者也尹氏曰言孔子作春秋亦以史之文載當時之事也而其義則定天下之邪正為百王之大法【輔氏曰夫子之作春秋不過以史之文載當時之事而已而其竊取之義則在於定天下之邪正為百王之大法也夫春秋善善惡惡撥亂世而反之正上明四代之禮樂下示百王之法程聖人之用備見此書而夫子之言則又謙抑如此略無自居其功之意此孟子所以因而述之以繼羣聖之後也】○此又承上章厯叙羣聖因以孔子之事繼之而孔子之事莫大於春秋故特言之 ○孟子曰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小人之澤五世而斬澤猶言流風餘韻也【輔氏曰流風以風喻之也餘韻以聲喻之也】父子相繼為一世三十年亦為一世斬絶也大約君子小人之澤五世而絶也【輔氏曰父子五世經歴百五十年則君子小人之遺澤皆當絶也】楊氏曰四世而緦服之窮也五世袒免殺同姓也六世親屬竭矣服窮則遺澤寖㣲故五世而斬【輔氏曰五世則親盡服窮其澤亦當斬絶矣盖親也服也澤也實相因也】 予未得爲孔子徒也予私淑諸人也 私猶竊也淑善也李氏以為方言是也【輔氏曰獨孟子用此二字而他無所見故知是當時方言俗語耳】人謂子思之徒也自孔子卒至孟子遊梁時方百四十餘年而孟子已老然則孟子之生去孔子未百年也故孟子言予雖未得親受業於孔子之門然聖人之澤尚存猶有能其學者故我得聞孔子之道於人而私竊以善其身盖推尊孔子而自謙之辭也○此又承上三章厯叙舜禹至於周孔而以是終之其辭雖謙然其所以自任之重亦有不得而辭者矣【愚謂雖是謙辭然其所以自任之重亦有不得而辭者是非孟子之私言也實天下之公論也】 ○孟子曰可以取可以無取取傷亷可以與可以無與與傷惠可以死可以無死死傷勇 先言可以者略見而自許之辭也後言可以無者深察而自疑之辭也過取固害於亷然過與亦反害其惠過死亦反害其勇蓋過猶不及之意也【或問取者貪之屬不取者亷之屬猶與之為惠不與之為嗇死之為勇不死之為怯也今以過取者為傷於亷則宜以不與為傷惠不死為傷勇矣而反以與為傷惠死為傷勇何哉曰過取之傷亷過於此而侵奪於彼者也過與之傷惠過死之傷勇過於此而反病乎此者也蓋奪乎彼者其失為易見而病乎此者其失為難知故孟子舉傷亷以例二者亦是孔子過猶不及之意耳○語録曰看來可以取是其初略見得如此可以無取是子細審察見得如此下二聫倣此】林氏曰公西華受五秉之粟是傷亷也冉子與之是傷惠也子路之死於衛是傷勇也【輔氏曰大凡擇善執中最為難事使心粗不得須思慮入於精㣲方可一有不審則雖孔門髙弟亦或䧟於過當之域矣】 ○逄蒙學射於羿盡羿之道思天下惟羿爲愈已於是殺羿孟子曰是亦羿有罪焉公明儀曰宜若無罪焉曰薄乎云爾惡得無罪【逄薄江反惡平聲】 羿有窮后羿也【蔡氏曰窮國名羿窮國君之名也】逄蒙羿之家衆也羿善射篡夏自立後為家衆所殺愈猶勝也薄言其罪差薄耳 鄭人使子濯孺子侵衛衛使庾公之斯追之子濯孺子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執弓吾死矣夫問其僕曰追我者誰也其僕曰庾公之斯也曰吾生矣其僕曰庾公之斯衛之善射者也夫子曰吾生何謂也曰庾公之斯學射於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學射於我夫尹公之他端人也其取友必端矣庾公之斯至曰夫子何為不執弓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執弓曰小人學射於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學射於夫子我不忍以夫子之道反害夫子雖然今日之事君事也我不敢廢抽矢扣輪去其金乗矢而後反【他徒何反矣夫夫尹之夫並音扶去上聲乗去聲】 之語助也僕御也尹公他亦衛人也端正也孺子以尹公正人知其取友必正故度庾公必不害已小人庾公自稱也金鏃也叩輪出鏃令不害人乃以射也乗矢四矢也孟子言使羿如子濯孺子得尹公他而教之則必無逢蒙之禍然夷羿簒弑之賊蒙乃逆儔庾斯雖全私恩亦廢公義其事皆無足論者孟子盖特以取友而言耳 ○孟子曰西子蒙不潔則人皆掩鼻而過之 西子美婦人蒙猶冐也不潔汚穢之物也掩鼻惡其臭也 雖有惡人齊戒沐浴則可以祀上帝【齊側皆反】 惡人醜貌者也○尹氏曰此章戒人之喪善而勉人以自新也【輔氏曰西子之質本美而蒙以不潔則自喪其美而反致人之惡孟子言此所以戒人之喪其本有之善惡人之質本醜而能齊戒沐浴而至誠自潔則可以祀上帝孟子言此所以勉人以改過自新深玩尹氏之言令人惕然而懼聳然而作】 ○孟子曰天下之言性也則故而已矣故者以利爲本性者人物所得以生之理也故者其已然之跡若所謂天下之故者也【語録曰性自是箇難言底物事惟惻隱羞惡之類却是已見者乃可得而言只看這箇便見得性故集註下箇迹字○又曰故是箇已見底物事便分明易見○又曰故只是已然之迹如水之潤下火之炎上便是故也父子之所以親君臣之所以義夫婦之别長㓜之序然皆有箇已然之迹○又曰故字若不将已然之迹言之則下文茍求其故之言如何可推】利猶順也語其自然之勢也【語録曰利是不假人為而自然者如水之就下是其性本就下只得順他若激之在山是不順其性而以人為之也如無惻隱之心非人無羞惡之心非人皆是自然而然惟智者知得此理不假人為順之而行】言事物之理雖若無形而難知然其見之已然則必有迹而易見【輔氏曰理即性也雖曰無形而難知然不能不感而形見於外既已形見則必有迹而易見也○又曰如仁之性雖難知然其見赤子入井時則㤓惕惻隱而形見於外是則有迹而易見也】故天下之言性者但言其故而理自明【輔氏曰如言人性之仁但言其見而為惕惻隱之迹則仁之理自明也】猶所謂善言天者必有驗於人也【輔氏曰此天字指天道而言天道無形而難知而其動處則形而為人即其所以為人者而驗之則知其所以為天者矣】然其所謂故者又必本其自然之勢如人之善水之下非有所矯揉造作而然者也若人之為惡水之在山則非自然之故矣【輔氏曰所謂見已然之迹然亦有遂有順自然而然如人之善水之下者順也凡有所矯揉造作而然如人之為惡水之在山者逆也故言其故者又當以順利為本言其故而不本於自然則以人性為惡水性為上者有矣○永嘉陳氏曰善惡皆已然之迹但順者為本則善者其初也惡者非其初也水無有不下者水之本也若夫搏之使過顙激之使在山豈其本也哉】 所惡於智者爲其鑿也如智者若禹之行水也則無惡於智矣禹之行水也行其所無事也如智者亦行其所無事則智亦大矣【惡為皆去聲】 天下之理本皆順利小智之人務為穿鑿所以失之【輔氏曰人物所得之理本皆順理無待於矯揉造作於其間却縁世人不明吾性之智而以私意為智於是毎事務為穿鑿而失其順利之理○歐陽氏曰言天下事物之理必自夫發見已然之迹者盖本於天下順利自然之勢也天下事物之理莫不有順利自然之勢又莫不有迹之可驗自其已然之迹而驗之然後實見夫理之自然者為不可易而其穿鑿造作者非徒無益而又害之也】禹之治水則因其自然之勢而導之未嘗以私智穿鑿而有所事是以水得其潤下之性而不為害也【歐陽氏曰若禹之行水順夫水性之自然而不敢行夫已意之使然此其所以行其所無事也】 天之髙也星辰之逺也茍求其故千嵗之日至可坐而致也 天雖髙星辰雖逺然求其已然之跡則其運有常雖千嵗之乆其日至之度可坐而得況於事物之近若因其故而求之豈有不得其理者而何以穿鑿為哉【語録曰厯家自今日推筭而上極於太古開闢之時更無差錯只為有此已然之迹可以推測耳天與星辰間或躔度有少差錯乆之自復其常以利為本亦猶天與星辰循常度而行茍不如此皆鑿之謂也】必言日至者造歴者以上古十一月甲子朔夜半冬至為歴元也【愚案古者必得甲子朔旦夜半冬至而日月五星皆㑹於子謂之上元以為歴始】○程子曰此章專為智而【輔氏曰此章先儒多只就性上説故皆失之鑿唯程子以為此章專為智而設然後其義可明】愚謂事物之理莫非自然順而循之則為大智若用小智而鑿以自私則害於性而為不智【輔氏曰害於性者應前水得潤下之性而言也盖性本順利若不順其本然之理而求之則反害其性也○歐陽氏曰天下之大智無所自為而常因天下之理天下之小智不知循理而常在一已之私】程子之言可謂深得此章之旨矣 ○公行子有子之喪右師往弔入門有進而與右師言者有就右師之位而與右師言者 公行子齊大夫右師王驩也 孟子不與右師言右師不恱曰諸君子皆與驩言孟子獨不與驩言是簡驩也 簡略也 孟子聞之曰禮朝廷不歴位而相與言不踰階而相揖也我欲行禮子敖以我爲簡不亦異乎【朝音潮】 是時齊卿大夫以君命弔各有位次若周禮凡有爵者之喪禮則職喪涖其禁令序其事故云朝廷也歴更渉也位他人之位也右師未就位而進與之言則右師歴已之位矣右師已就位而就與之言則已歴右師之位矣孟子右師之位又不同階孟子不敢失此禮故不與右師言也 ○孟子曰君子所以異於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禮存心 以仁禮存心言以是存於心而不忌也【語録曰問是本有此仁禮只要常存而不忌否曰非也他這箇從存心上説下來言君子所以異於小人者以其存心不同耳君子則以仁以禮而存之於心小人則以不仁不禮而存之於心這箇存心與存其心養其性底不同○輔氏曰以仁存心而不忌如造次顚沛必於是也以禮存心而不忌如視聽言動必以禮也】 仁者愛人有禮者敬人 此仁禮之施【輔氏曰由乎内以施外也】 愛人者人恒愛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此仁禮之驗【輔氏曰獲乎外以驗於内也】 有人於此其待我以横逆則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仁也必無禮也此物奚宜至哉【横去聲下同】 横逆謂強暴不順理也【輔氏曰強暴横也不順理逆也】物事也 其自反而仁矣自反而有禮矣其横逆由是也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忠【由與猶同下放此】 忠者盡已之謂我必不忠恐所以愛敬人者有所不盡其心也【輔氏曰理無窮盡人有作輟一息不存一物不體便是不盡其心】 自反而忠矣其横逆由是也君子曰此亦妄人也已矣如此則與禽獸奚擇哉於禽獸又何難焉【難去聲】 奚擇何異也又何難焉言不足與之校也 是故君子有終身之憂無一朝之患也乃若所憂則有之舜人也我亦人也舜為法於天下可於後世我由未免為鄉人也是則可憂也憂之如何如舜而已矣若夫君子所患則亡矣非仁無為也非禮無行也如有一朝之患則君子不患矣【夫音扶】 鄉人鄉里之常人也君子存心不茍故無後憂【愚謂不茍二字不可淺看心一不存而不自覺不自強便是茍且也】 ○禹稷當平世三過其門而不入孔子賢之 事見前篇 顔子當亂世居於陋巷一簞食一瓢飲人不堪其憂顔子不改其樂孔子賢之【食音似樂音洛】孟子曰禹稷顔回同道聖賢之道進則救民退則修已其心一而已矣【輔氏曰道則以其所行言之也心則以其所存言之也救民者修已之驗修己者救民之本有是心則有是道有是本則有是驗】 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已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飢者由已飢之也是以如是其急也【由與猶同】 禹稷身任其職故以為已責而救之急也【輔氏曰禹稷既委質以事舜而以身任拯溺救飢之責故視斯民之有飢溺者猶已使之飢溺是以救之如是其急所以盡其職分也】 禹稷顔子易地則皆然 聖賢之心無所偏倚隨感而應各盡其道故使禹稷居顔子之地則亦能樂顔子之樂使顔子居禹稷之任亦能憂禹稷之憂也【輔氏曰聖賢之心其本然之體停停當當直上直下無所偏無所倚此其所謂中者天下之大本也然不能不感於物故随感而應有可喜之事感則喜心便應有可怒之事感則怒心便應如進則便須救民退則便須修已皆吾大本中自然之禮無或過無或不及各盡其道此其所謂和者天下之逹道也如是故使禹稷居顔子之地亦能樂顔子之樂使顔子居禹稷之任亦能憂禹稷之憂同一大本同一逹道故也】 今有同室之人鬭者救之雖被髪纓冠而救之可也不暇束髪而結纓往救言急也以喻禹稷 郷鄰有鬭者被髪纓冠而往救之則惑也雖閉戸可也喻顔子也○此章言聖賢心無不同事則所遭或異然處之各當其理是乃所以為同也【輔氏曰聖賢之心無不同一本也事則所遭或異萬殊也然處之各當其理是乃所以為同者所謂萬殊一本吾道一以貫之也】尹氏曰當其可之謂時前聖後聖其心一也故所遇皆盡善【輔氏曰事雖萬殊心一以貫則凡所以語黙云為皆逹道也皆時中也豈復有不盡善者哉】 ○公都子曰匡章通國皆稱不孝焉夫子與之遊又從而禮貌之敢問何也 匡章齊人通國盡一國之人也禮貌敬之也【輔氏曰禮貌猶所謂文貌謂其容貌有禮文也人心纔敬則見人便自有禮貌也】 孟子曰世俗所謂不孝者五惰其四支不顧父母之養一不孝也博弈好飲酒不顧父母之養二不孝也好貨財私妻子不顧父母之養三不孝也從耳目之欲以為父母戮四不孝也好勇鬬很以危父母五不孝也章子有一於是乎【好養從皆去聲很胡懇反】 戮羞辱也很忿戾也 夫章子子父責善而不相遇也【夫音扶】 遇合也相責以善而不相合故為父所逐也 責善朋友之道也父子責善賊恩之大者 賊害也朋友當相責以善父子行之則害天性之恩也 夫章子豈不欲有夫妻子母之屬哉爲得罪於父不得近出妻屏子終身不養焉其設心以為不若是是則罪之大者是則章子已矣【夫章之夫音扶為去聲屏必井反養去聲】 言章子非不欲身有夫妻之配子有子母之屬但為身不得近於父故不敢受妻子之養以自責罰其心以為不如此則其罪益大也○此章之旨於衆所惡而必察焉可以見聖賢至公至仁之心矣【輔氏曰衆惡之必察焉此孔子之明訓也而孟子之意正如此故可以見其至公至仁之心至公則無有私蔽於己至仁則不忍苛責於人必能至公然後能至仁必能至仁然後能至公】楊氏曰章子之行孟子非取之也特哀其志而不與之絶耳【語録曰孟子之於匡章蓋憐之耳非取其孝也據章之所為固責善於父而不相遇遂為父所逐雖是父不是已是然便至如此出妻屏子終身不養則豈得為孝故孟子言父子責善賊恩之大者此便是責之以不孝也但其不孝之罪未至於可絶之地耳然當時人則遂以為不孝而絶之故孟子舉世俗之不孝者五以曉之若如此五者則誠在所絶耳後世因孟子不絶之則又欲盡雪章子之不孝而以為孝此皆不公不正倚於一偏必若孟子之所處然後可以見聖賢至公至仁之心矣】 ○曽子居武城有越寇或曰寇至盍去諸曰無寓人於我室毁傷其薪木寇退則曰修我牆屋我將反寇退曽子反左右曰待先生如此其忠且敬也寇至則先去以爲民望寇退則反殆於不可沈猶行曰是非汝所知也昔沈猶有負芻之禍從先生者七十人未有與焉【與去聲】武城魯邑名盍何不也左右曽子之門人也忠敬言武城之大夫事曽子忠誠㳟敬也為民望言使民望而效之沈猶行弟子姓名也言曽子嘗舎於沈猶氏時有負芻者作亂來攻沈猶氏曽子率其弟子去之不與其難言師賔不與臣同【輔氏曰師則父行也賔則兄行也故與為人臣者不同父兄則當尊也臣則比二者為㣲矣君之所以待三者固異而三者之所以自處亦不同也】 子思居於衛有齊寇或曰寇至盍去諸子思曰如伋去君誰與守 言所以不去之意如此 孟子曰曽子子思同道曽子師也父兄也子思臣也㣲也曽子子思易地則皆然 微猶賤也尹氏曰或逺害或死難其事不同者所處之地不同也君子之心不繫於利害惟其是而已故易地則皆能為之【輔氏曰曽子率子弟而去之是逺害也子思雖無死難之事然寇至不去則有死難之理也其事如此不同者盖以曽子則處師賔之地而子思則處為臣之地有不同焉故也君子之心不論事之利與害唯顧理之是者則為之耳故雖易地而處皆能為其所當然者若其心一繫於利害則有隕穫而無安裕有茍且而無詳允為臣而死難者處賔師之地則或不能逺乎害為師賔而逺害者處為臣之地則或不能死扵難變動遷徙或至於倒行逆施而不自知也】○孔氏曰古之聖賢言行不同事業亦異而其道未始不同也學者知此則因所遇而應之若權衡之稱物昂屢變而不害其為同也【輔氏曰古人言行事業皆就其所遇之時所處之地為之故各自不同至於道則一而已惟歸于是耳學者知此則隨所遇之時因所遇之地而應之如權衡之稱物物有輕重之不同則衡有低昂之或異我則進退其權以取平焉豈有不同者哉】 ○儲子曰王使人瞷夫子果有以異於人乎孟子曰何以異於人哉堯舜與人同耳【瞷古莧反】 儲子齊人也瞷竊視也聖人亦人耳豈有異於人哉【輔氏曰謂聖人亦人耳所以先解堯舜與人同一句然後却言豈有異於人逆而解之意愈明白雖然堯舜不獨與人同其形至於其心所具之理則亦與人無異也孟子之言固兼舉之矣】 ○齊人有一妻一妾而處室者其良人出則必饜酒肉而後反其妻問所與飲食者則盡富貴也其妻告其妾曰良人出則必饜酒肉而後反問其與飲食者盡富貴也而未嘗有顯者來吾將瞷良人之所之也蚤起施從良人之所之徧國中無與立談者卒之東郭墦間之祭者乞其餘不足又顧而之他此其為饜足之道也其妻歸告其妾曰良人者所仰望而終身也今若此與其妾訕其良人而相泣於中庭而良人未之知也施施從外來驕其妻妾【施音迤又音易墦音燔施施如字】 章首當有孟子曰字闕文也良人夫也饜飽也顯者富貴人也施邪施而行不使良人知也墦冢也顧望也訕怨詈也施施喜恱自得之貌 由君子觀之則人之所以求富貴利達者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者幾希矣 孟子言自君子而觀今之求富貴者皆若此人耳使其妻妾見之不羞而泣者少矣言可羞之甚也○趙氏曰言今之求富貴者皆以枉曲之道昬夜乞哀以求之而以驕人於白日與斯人何以異哉 孟子纂疏卷八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纂疏卷九 宋 趙順孫 撰 朱子集註 萬章章句上 凡九章 萬章問曰舜往于田號泣于旻天何爲其號泣也孟子曰怨慕也【號平聲】 舜往于田耕歴山時也仁覆閔下謂之昊天【愚案此説出毛詩】號泣于旻天呼天而泣也事見虞書大禹謨篇怨慕怨已之不得其親而思慕也【輔氏曰怨者怨咎已之不得其親而不能自已慕者思慕其親而不能自忘也夫父慈子孝理之常也何有於怨慕哉唯其遭事之變故深惟其所以不得於親之故而自怨自咎其在我者有何罪戾而致然又思慕其親無頃刻之忘必欲得其歡心而而後已此舜之所以怨慕也】 萬章曰父母愛之喜而不忘父母惡之勞而不怨然則舜怨乎曰長息問於公明髙曰舜往于田則吾既得聞命矣號泣于旻天于父母則吾不知也公明髙曰是非爾所知也夫公明髙以孝子之心為不若是恝我竭力耕田共為子職而已矣父母之不我愛於我何哉【惡去聲夫音扶恝苦八反共平聲】 長息公明髙弟子公明髙曽子弟子于父母亦書辭言呼父母而泣也恝無愁之貌於我何哉自責不知己有何罪耳非怨父母也楊氏曰非孟子深知舜之心不能為此言蓋舜惟恐不順於父母未嘗自以為孝也若自以為孝則非孝矣【輔氏曰楊氏明得舜之心使舜自以是為孝則其心便自止息且如人喫飯纔覺飽則便止矣】 帝使其子九男二女百官牛羊倉廩備以事舜於畎畝之中天下之士多就之者帝將胥天下而遷之焉為不順於父母如窮人無所歸【為去聲】 帝堯也史記云二女妻之以觀其内【文集曰二女娥皇女英也盖夫婦之間隱微之際正始之道所繫尤重故觀人者於此為尤切也】九男事之以觀其外又言一年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是天下之士就之也胥相視也遷之移以與之也如窮人之無所歸言其怨慕迫切之甚也【愚謂其怨慕之情迫切之至一如窮人之無所歸託其心焦然怵迫而無所底麗也】 天下之士悦之人之所欲也而不足以解憂好色人之所欲妻帝之二女而不足以解憂富人之所欲富有天下而不足以解憂貴人之所欲貴為天子而不足以解憂人悦之好色富貴無足以解憂者惟順於父母可以解憂 孟子推舜之心如此以解上文之意極天下之欲不足以解憂而惟順於父母可以解憂孟子眞知舜之心哉【輔氏曰上文是説舜之實此又孟子推舜之心以解上文之意言舜之心事實有如此者耳舉天下之所欲不足以解憂者所性不存焉故也惟順於父母可以解憂者性之不可離而亦不可以不盡也】 人少則慕父母知好色則慕少艾有妻子則慕妻子仕則慕君不得於君則中大孝終身慕父母五十而慕者予於大舜見之矣【少好皆去聲】 言常人之情因物而遷惟聖人為能不失其本心也艾美好也楚詞戰國䇿所謂幼艾義與此同不得失意也中躁急心也言五十者舜攝政時年五十也五十而慕則其終身慕可知矣【眞氏曰五十始衰禮所謂不致毁之時也大舜於此猶慕焉聖人純孝之心不以老而衰也此其所以為終身之慕】○此章言舜不以得衆人之所欲為已樂而以不順乎親之心為已憂非聖人之盡性其孰能之【蔡氏曰衆人之所欲者皆外物也順親者人之本心也溺於外物而失其本心則性不存矣故集註有盡性之言○輔氏曰心纔有一豪物欲之累而於其親有一豪之不順則於吾固有之性便有不盡處也能盡其性則能不失其本心而為人倫之至矣】 ○萬章問曰詩云娶妻如之何必告父母信斯言也宜莫如舜舜之不告而娶何也孟子曰告則不得娶男女居室人之大倫也如告則廢人之大倫以懟父母是以不告也【懟直類反】 詩齊國風南山之篇也信誠也誠如此詩之言也懟讎怨也舜父頑母嚚常欲害舜告則不聽其娶是廢人之大倫以讎怨於父母也【輔氏曰人之大倫固不可廢亦不容廢也若由父母而廢之則是陷父母於過失而讎怨於父母也】 萬章曰舜之不告而娶則吾既得聞命矣帝之妻舜而不告何也曰帝亦知告焉則不得妻也【妻去聲】 以女為人妻曰妻程子曰堯妻舜而不告者以君治之而已如今之官府治民之私者亦多【輔氏曰謂以君命治之不容瞽瞍之不聽也如今之官府治民之私或有牽制而不容聽者則官司以法定使之如此耳】 萬章曰父母使舜完廩捐階瞽瞍焚廩使浚井出從而揜之象曰謨蓋都君咸我績牛羊父母倉廩父母干戈朕琴朕弤朕二嫂使治朕棲象往入舜宫舜在牀琴象曰鬱陶思君爾忸怩舜曰惟兹臣庶汝其于予治不識舜不知象之將殺已與曰奚而不知也象憂亦憂象喜亦喜【弤都禮反忸女六反怩音尼與平聲】 完治也捐去也階梯也揜蓋也案史記曰使舜上塗廩瞽瞍從下縦火焚廩舜乃以兩笠自捍而下去得不死後又使舜穿井舜穿井為匿空旁出舜既入深瞽瞍與象共下土實井舜從匿空出去即其事也象舜異母弟也謨謀也蓋蓋井也舜所居三年成都故謂之都君咸皆也績功也舜既入井象不知舜已出欲以殺舜為己功也干盾也戈㦸也琴舜所彈五琴也弤琱弓也象欲以舜之牛羊倉廩與父母而自取此物也二嫂堯二女也棲牀也象欲使為己妻也象往舜宫欲分取所有見舜生在牀彈琴蓋既出即潛歸其宫也鬱陶思之甚而氣不得伸也【愚謂此言憤結積聚之意】象言已思君之甚故來見爾忸怩慙色也臣庶謂其百官也象素憎舜不至其宫故舜見其來而喜使之治其臣庶也孟子言舜非不知其將殺已但見其憂則憂見其喜則喜兄弟之情自有所不能已耳【眞氏曰象欲殺舜之迹明甚舜豈不知之然見其憂則憂見其喜則喜略無一豪芥蔕於其中後世骨月之間小有疑隙則猜防萬端惟恐之不蚤除之不亟至此然後知聖人之心與天同量也】萬章所言其有無不可知然舜之心則孟子有以知之矣它亦不足辨也【真氏曰世儒以帝堯在上二女嬪虞象無殺舜之理故以孟子為疑不知孟子特論大舜之心使其有是處之不過如此豈必眞有是哉】程子曰象憂亦憂象喜亦喜人情天理於是為至【輔氏曰象日以殺舜為事肆人欲以絶兄弟之情者也象憂亦憂象喜亦喜順天理以盡兄弟之情者也象之人欲雖萬變而終有窮舜之天理則一定而未嘗易卒之象不格姦而源源以來則舜之天理勝而象之人欲消矣】 曰然則舜偽喜者與曰否昔者有饋生魚於鄭子産子産使校人畜之池校人烹之反命曰始舎之圉圉焉少則洋洋焉攸然而逝子産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校人出曰孰謂子産智予既烹而食之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故君子可欺以其方難罔以非其道彼以愛兄之道來故誠信而喜之奚偽焉【與平聲校音效又音教畜許六反】 校人主池沼小吏也圉圉困而未舒之貌洋洋則稍縱矣攸然而逝者自得而逺去也方亦道也罔蒙蔽也欺以其方謂誑之以理之所有罔以非其道謂昧之以理之所無象以愛兄之道來所謂欺之以其方也舜本不知其偽故實喜之何偽之有【輔氏曰誑之以理之所有在君子猶或可欺也昧之以理之所無在君子則必不可惑也象以愛兄之道來正是欺之以其方者然彼以愛兄之道來則舜以愛弟之道接此皆誠實之事何偽之有哉】○此章又言舜遭人倫之變而不失天理之常也 ○萬章問曰象日以殺舜為事立為天子則放之何也孟子曰封之也或曰放焉 放猶置也置之於此使不得去也萬章疑舜何不誅之孟子言舜實封之而或者誤以為放也 萬章曰舜流共工于幽州放驩兠于崇山殺三苖于三危殛鯀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誅不仁也象至不仁封之有庳有庳之人奚罪焉仁人固如是乎在他人則誅之在弟則封之曰仁人之於弟也不藏怒焉不宿怨焉親愛之而已矣親之欲其貴也愛之欲其富也封之有庳富貴之也身為天子弟為匹夫可謂親愛之乎【庳音鼻】流徙也共工官名【文集曰蓋古之世官族也】驩兠人名二人比周相與為黨三苖國名負固不服【文集曰三苖在江南荆之間恃險為亂者也】殺殺其君也殛誅也鯀禹父名【文集曰鯀崇伯名】方命圯族治水無功【蔡氏曰圎則行方則止方命者逆命而不行猶今言廢閣詔令也盖鯀之為人悻戾自用不從上令也圯敗族類也言與衆不和傷人害物也楚辭言鯀悻直是其方命圯族之證也】皆不仁之人也幽州崇山三危羽山有庳皆地名也【愚案幽州北裔之地舜分冀北為幽州崇山南裔之山在今澧州慈利縣三危西裔之地禹貢在雍州或以為燉煌未詳羽山東裔之山在今海州朐山縣】或曰今道州鼻亭即有庳之地也未知是否【愚案漢書顔師古註云有鼻在零陵今鼻亭是也】萬章疑舜不當封象使彼有庳之民無罪而遭象之虐非仁人之心也藏怒謂藏匿其怒宿怨謂留蓄其怨 敢問或曰放者何謂也曰象不得有爲於其國天子使吏治其國而納其貢稅焉故謂之放豈得彼民哉雖然欲常常而見之故源源而來不及貢以政接于有庳此之謂也 孟子言象雖封為有庳之君然不得治其國天子使吏代之治而納其所收之貢稅於象有似於放故或者以為放也蓋象至不仁處之如此則既不失吾親愛之心而彼亦不得虐有庳之民也源源若水之相繼也來謂來朝覲也不及貢以政接于有庳謂不待及諸侯朝貢之期而以政事接見有庳之君蓋古書之辭而孟子引以證源源而來之意見其親愛之無已如此也○呉氏曰言聖人不以公義廢私恩亦不以私恩害公義舜之於象仁之至義之盡也【語録曰仁之至自是仁之至義之盡自是義之盡封之有庳富貴之也是仁之至使吏治其國而納其貢賦是義之盡後世如景帝之於梁王始則縱之太過不得謂之仁後又窘治之甚峻義又失之皆不足道○輔氏曰呉氏說盡聖人事以公義廢私恩則不盡情其流必至於不仁以私恩害公義則不盡義其流必至於不義舜之於象封之有庳富貴之也是不以公義廢私恩象不得有為於其國天子使吏治其國而納其貢稅焉是不以私恩害公義如是則仁義兩盡而天理人情皆極其至矣】 ○咸丘蒙問曰語云盛德之士君不得而臣父不得而子舜南面而立堯帥諸侯北面而朝之瞽瞍亦北面而朝之舜見瞽瞍其容有蹙孔子曰於斯時也天下殆哉岌岌乎不識此語誠然乎哉孟子曰否此非君子之言齊東野人之語也堯老而舜攝也堯典曰二十有八載放勲乃徂落百姓如喪考妣三年四海遏密八音孔子曰天無二日民無二王舜既爲天子矣又帥天下諸侯以為堯三年喪是二天子矣【朝音潮岌魚及反】 咸丘蒙孟子弟子語者古語也蹙顰蹙不自安也岌岌不安貌也言人倫乖亂天下將危也齊東齊國之東鄙也孟子言堯但老不治事而舜攝天子之事耳堯在時舜未嘗即天子位堯何由北面而朝乎又引書及孔子之言以明之堯典虞書篇名今此文乃見於舜典蓋古書二篇或合為一耳言舜攝位二十八年而堯死也徂升也落降也人死則䰟升而魄降故古者謂死為徂落【語録曰天地隂陽之氣交合便成人氣便是䰟精便是魄到得将死氣上出所謂䰟升下體漸冷所謂魄降䰟歸于天魄降于地而人死矣○陳氏曰徂是䰟之升上落是魄之降下】遏止也密静也八音金石絲竹匏土革木樂噐之音也 咸丘蒙曰舜之不臣堯則吾既得聞命矣詩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濵莫非王臣而舜既為天子矣敢問瞽瞍之非臣如何曰是詩也非是之謂也勞於王事而不得養父母也曰此莫非王事我獨賢勞也故說詩者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志以意逆志是為得之如以辭而已矣雲漢之詩曰周餘黎民靡有孑遺信斯言也是周無遺民也 不臣堯不以堯為臣使北面而朝也詩小雅北山之篇也普徧也率循也此詩今毛氏序云役使不均已勞於王事而不得養其父母焉其詩下文亦云大夫不均我從事獨賢乃作詩者自言天下皆王臣何為獨使我以賢才而勞苦乎非謂天子可臣其父也文字也辭語也逆迎也雲漢大雅篇名也孑獨立之貌遺脫也言說詩之法不可以一字而害一句之義不可以一句而害設辭之志當以已意迎取作者之志乃可得之若但以其辭而已則如雲漢所言是周之民眞無遺種矣惟以意逆之則知作詩者之志在於憂旱而非眞無遺民也【詩曰所謂逆者其至否速遲不敢自必而聽於彼也○語録曰逆是前去追迎之之意盖是将自家意思去前面等候詩人之志來○又曰譬如有一客來自家去迎他他來則接之不來則已若必去捉他來則不可○輔氏曰以文害辭是泥一字之文而害一句之辭也以辭害意是泥一句之辭而害詩人設辭之意也○又曰意謂已意志謂詩人之志以我之意迎取詩人之志然後可以得之】 孝子之至莫大乎尊親尊親之至莫大乎以天下養爲天子父尊之至也以天下養養之至也詩曰永言孝思孝思維則此之謂也【養去聲】 言瞽瞍既爲天子之父則當享天下之養此舜之所以為尊親養親之至也豈有使之北面而朝之理乎詩大雅下武之篇言人能長言孝思而不忘則可以為天下法則也【輔氏曰上既言讀詩之法以破咸丘蒙之惑此又言尊親養親之至以見舜無使父朝已之理夫舜既為天子則瞽瞍實為天子之父備享四海九州之奉而舜為尊親養親之至矣故引下武詩以咏嘆之以為如舜者然後可謂能長言孝思而不忘天下以為法則者矣舜盡事親之道而為法於天下即其事也豈有使其父北面而朝之理乎】 書曰祗載見瞽瞍夔夔齊栗瞽瞍亦允若是為父不得而子也【見音現齊側皆反】 書大禹謨篇也祗敬也載事也【蔡氏曰敬其子職之事也】夔夔齊栗敬謹恐懼之貌【蔡氏曰齊荘敬也栗戰栗也夔夔荘敬戰栗之容也】允信也若順也言舜敬事瞽瞍往而見之敬謹如此瞽瞍亦信而順之也【蔡氏曰舜之敬畏小心而盡於事親者如此瞽瞍頑愚亦且信之即孟子所謂底豫也】孟子引此而言瞽瞍不能以不善及其子而反見化於其子則是所謂父不得而子者而非如咸丘蒙之說也 ○萬章曰堯以天下與舜有諸孟子曰否天子不能以天下與人 天下者天下之天下非一人之私有故也 然則舜有天下也孰與之曰天與之 萬章問而孟子答也 天與之者諄諄然命之乎【諄之淳反】 萬章問也諄諄詳語之貌 曰否天不言以行與事示之而已矣【行去聲下同】 行之於身謂之行措諸天下謂之事言但因舜之行事而示以與之之意耳 曰以行與事示之者如之何曰天子能薦人於天不能使天與之天下諸侯能薦人於天子不能使天子與之諸侯大夫能薦人於諸侯不能使諸侯與之大夫昔者堯薦舜於天而天受之暴之於民而民受之故曰天不言以行與事示之而已矣【暴步卜反下同】 暴顯也言下能薦人於上不能令上必用之【輔氏曰下薦人於上公心也若有令上必用之之心則便是私意矣孟子此數句不惟説得三聖受授之義明白而於人臣薦賢逹善之道大公至正之心亦無餘藴矣彼竊位蔽賢之徒固不足深責而進一善逹一能上以必其君之用下以示一已之恩者皆私意也】舜為天人所受是因舜之行與事而示之以與之之意也【輔氏曰上只言天此又併民而言者天人一理而實以民為視聽也舜相堯二十有八載此固天也至於朝覲訟獄謳歌則人耳而亦曰天者以天統乎人人與天一也】 曰敢問薦之於天而天受之暴之於民而民受之如何曰使之主祭而百神享之是天受之使之主事而事治百姓安之是民受之也天與之人與之故曰天子不能以天下與人【治去聲】舜相堯二十有八載非人之所能為也天也堯崩三年之喪畢舜避堯之子於南河之南天下諸侯朝覲者不之堯之子而之舜訟獄者不之堯之子而之舜謳歌者不謳歌堯之子而謳歌舜故曰天也夫然後之中國踐天子位焉而居堯之宫逼堯之子是篡也非天與也【相去聲朝音潮夫音扶】 南河在翼州之南【愚謂冀州為帝都在帝都之西者謂之西河在帝都之南者謂之南河其實一河也】其南即豫州也訟獄謂獄不決而訟之也 太誓曰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此之謂也自從也天無形其視聽皆從於民之視聽民之歸舜如此則天與之可知矣【輔氏曰天無形則無耳目安能有所視聽而天人之理不間豪髪故其視聽皆因民之視聽此又以人兼天也】 ○萬章問曰人有言至於禹而徳衰不傳於賢而傳於子有諸孟子曰否不然也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與子昔者舜薦禹扵天十有七年舜崩三年之䘮畢禹避舜之子於陽城天下之民從之若堯崩之後不從堯之子而從舜也禹薦益於天七年禹崩三年之喪畢益避禹之子於箕山之隂朝覲訟獄者不之益而之啓曰吾君之子也謳歌者不謳歌益而謳歌啓曰吾君之子也【朝音潮】 陽城箕山之隂皆嵩山下深谷中可藏處【愚案陽城山在漢頴川郡箕山在嵩髙之北】啓禹之子也楊氏曰此語孟子必有所受然不可考矣但云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與子可以見堯舜禹之心皆無一豪私意也【輔氏曰孟子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與子两句峻潔如此便見得三聖人之心渾是一箇天理更無有一豪私意為之間也】 丹朱之不肖舜之子亦不肖舜之相堯禹之相舜也歴年多施澤於民乆啓賢能敬承繼禹之道益之相禹也歴年少施澤於民未乆舜禹益相去乆逺其子之賢不肖皆天也非人之所能爲也莫之爲而爲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之相之相去聲相去之相如字】 堯舜之子皆不肖而舜禹之為相乆此堯舜之子所以不有天下而舜禹有天下也禹之子賢而益相不乆此啓所以有天下而益不有天下也然此皆非人力所為而自為非人力所致而自至者蓋以理言之謂之天自人言之謂之命其實則一而已【輔氏曰天無為故非人力所為而自為者天也事未有無故而致者故非人力所致而自至者命也以理言之謂之天此所謂天則天専言之則道者是也以人言之謂之命此所謂命則天之命於人者是也理則天理之本體命則天理之命於人者皆非人力所為所致故曰其實則一而已也○陳氏曰天與命只一理就其中却㣲有分别為以做事言做事是人對此而反之非人所為便是天至以吉凶禍福地頭言有因而致是人力對此而反之非力所致便是命天以全體言命以其中妙用言其曰以理言之謂之天是専就天之正面訓義言却包命在其中其曰自人言之謂之命命是天命因人形之而後見故吉凶禍福自天來到於人然後為命乃是於天理中截斷命為一邉而言其指歸爾若只就天一邉説吉凶禍福未有人受來如何見得是命】 匹夫而有天下者德必若舜禹而又有天子薦之者故仲尼不有天下 孟子因禹益之事歴舉此下兩條以推明之言仲尼之德雖無愧於舜禹而無天子薦之者故不有天下 繼世以有天下天之所廢必若桀紂者也故益伊尹周公不有天下 繼世而有天下者其先世皆有大功德於民故必有大惡如桀紂則天乃廢之如啓及太甲成王雖不及益伊尹周公之賢聖但能嗣守先業則天亦不廢之故益伊尹周公雖有舜禹之德而亦不有天下【輔氏曰無天子薦之者在孔子之氣數有不完也繼世有賢君者在益伊尹周公之所遇有不同也亦皆莫之為而為莫之致而至者也】 伊尹相湯以王於天下湯崩太丁未立外丙二年仲壬四年太甲顚覆湯之典刑伊尹放之於桐三年太甲悔過自怨自艾於桐處仁遷義三年以聽伊尹之訓已也復歸于亳【相王皆去聲艾音乂】 此承上文言伊尹不有天下之事趙氏曰太丁湯之太子未立而死外丙立二年仲壬立四年皆太丁弟也太甲太丁子也程氏曰古人謂歳爲年湯崩時外丙方二嵗仲壬方四嵗惟太甲差長故立之也二說未知孰是顛覆壞亂也典刑常法也桐湯墓所在艾治也說文云芟草也蓋斬絶自新之意亳商所都也 周公之不有天下猶益之於夏伊尹之於殷也 此復言周公所以不有天下之意【輔氏曰前既言益與伊尹之事矣故此復言以周公不有天下亦若益與伊尹爾所以足前義也】 孔子曰唐虞禪夏后殷周繼其義一也【禪音擅】 禪授也或禪或繼皆天命也聖人豈有私意於其間哉○尹氏曰孔子曰唐虞禪夏后商周繼其義一也孟子曰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與子知前聖之心者無如孔子繼孔子者孟子而已矣【輔氏曰孔子之言固斷置得好又得孟子明之尤更明白可謂眞能得前聖之心者知即知而得之也】 ○萬章問曰人有言伊尹以割烹要湯有諸【要平聲下同】要求也案史記伊尹欲行道以致君而無由乃為有莘氏之媵臣【愚案湯妃有莘氏之女】負鼎俎以滋味説湯致於王道蓋戰國時有為此説者【輔氏曰戰國之時去聖漸逺人不知有義理之學稍有才識者則汲汲然志於功名事業以求其富貴利逹雖枉已辱身有所不顧故設為此等議論上以誣聖賢下以便一已之私耳】 孟子曰否不然伊尹耕於有莘之野而樂堯舜之道焉非其義也非其道也禄之以天下弗顧也繫馬千駟弗視也非其義也非其道也一介不以與人一介不以取諸人【樂音洛】 莘國名【愚案莘國即今同州郃陽縣】樂堯舜之道者誦其詩讀其書而欣慕愛樂之也【語録曰問是指其實事而言曰然或謂耕田鑿井便是堯舜之道此皆不實不然何以有豈若吾身親見之哉一句】駟四匹也介與草芥之芥同言其辭受取與無大無細一以道義而不茍也【輔氏曰道體也義用也既曰義又曰道者兼體用言之也先言義後言道者自其用處察之而見其體一也天下干駟所謂大也一介所謂細也物有大細而道義無大細茍害道義則豈間於大細哉此伊尹之辭受取與所以無間於萬鍾之大一介之細而一以道義斷之不以㣲細而茍於取與也】 湯使人以幣聘之囂囂然曰我何以湯之聘幣為哉我豈若處畎畝之中由是以樂堯舜之道哉【囂五髙反又戸驕反】囂囂無欲自得之貌【輔氏曰伊尹以堯舜之道自樂故常無欲而自得涵泳其言則舉天下之物果何足以累其心哉】 湯三使往聘之既而幡然改曰與我處畎畝之中由是以樂堯舜之道吾豈若使是君為堯舜之君哉吾豈若使是民爲堯舜之民哉吾豈若於吾身親見之哉幡然變動之貌【輔氏曰幡有反覆之意故為變動之貌】於吾身親見之言於我之身親見其道之行不徒誦說向慕之而已也【輔氏曰此皆是樂道之事也言我能使是君為堯舜之君使是民為堯舜之民則我之身親見其道之行而其樂又不空見於誦説向慕之而已也】 天之生此民也使先知覺後知使先覺覺後覺也予天民之先覺者也予將以斯道覺斯民也非予覺之而誰也 此亦伊尹之言也知謂識其事之所當然覺謂悟其理之所以然【語録曰知只是知此一事覺是忽然自理㑹得○又曰知者因事因物皆可以知覺則是自心中有所覺悟○又曰如知得君之仁臣之敬子之孝父之慈是知此事又知得君之所以仁臣之所以敬父之所以慈子之所以孝是覺此理○又曰覺是自悟之覺如大學説格物致知豁然貫通處今人知得此事講解得這箇道理皆知之之事及至自悟則又自有箇見解處○輔氏曰知淺而覺深知有界限而覺無偏全】覺後知後覺如呼寐者而使之寤也【語録曰是我喚醒他○輔氏曰此述程子之意也程子云譬之人睡他人未覺而我先覺以我先覺故搖撼其未覺者亦使之覺及其已覺也元無欠少亦未嘗有増加適一般耳此説説得箇覺字極為全備謂覺之而已非有所増益之也】言天使者天理當然若使之也程子曰予天民之先覺謂我乃天生此民中盡得民道而先覺者也既為先覺之民豈可不覺其未覺者及彼之覺亦非分我所有以予之也皆彼自有此理我但能覺之而已【輔氏曰既為先覺之民豈可不覺其未覺者此解非予覺之而誰也一句盖大學之道既明明德則必在新民到此地位則自然住不得正使不得時與位亦須著如孔孟著書立言以覺萬世始得此皆是不容已者】 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婦有不被堯舜之澤者若已推而内之溝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如此故就湯而說之以伐夏救民【推吐回反内音納説音稅】 書曰昔先正保衡作我先王曰予弗克俾厥后為堯舜其心愧恥若撻于市一夫不獲則曰時予之辜孟子之言蓋取諸此是時夏桀無道暴虐其民故欲使湯伐夏以救之徐氏曰伊尹樂堯舜之道堯舜揖遜而伊尹說湯以伐夏者時之不同義則一也【輔氏曰徐氏於時義上看得分明故集註取之】 吾未聞枉已而正人者也況辱已以正天下者乎聖人之行不同也或逺或近或去或不去歸潔其身而已矣【行去聲】 辱已甚於枉已【輔氏曰枉已謂枉其在已之道辱已則又有恥辱之事及於已矣然辱已實由於枉已固不可以為未甚而有枉於已也】正天下難於正人【輔氏曰人則有所指而言至於天下則所該廣矣以其廣狹故有難易之辨然正天下實自正人始未有不能正人而能正天下者也】若伊尹以割烹要湯辱已甚矣何以正天下乎逺謂隱遁也近謂仕近君也言聖人之行雖不必同然其要歸在潔其身而已【輔氏曰聖人之行本無不同其所以不同者所遭之時不同耳故或隱遁而逺去或留仕以近君雖有不同然其要歸則在於潔其身而已所謂潔其身者不使其身陷於不義耳盖身者萬事之本也身之不潔則事無綱領舉皆紛亂而無可為者矣】伊尹豈肯以割烹要湯哉 吾聞其以堯舜之道要湯未聞以割烹也 林氏曰以堯舜之道要湯者非實以是要之也道在此而湯之聘自來耳猶子貢言夫子之求之異乎人之求之也【輔氏曰要求也聖人本無求人之心但道徳充足於已而人自來求我亦如聖人之求之耳故子貢謂夫子之求之也異乎人之求之與正與此意相似】愚謂此語亦猶前章所論父不得而子之意【輔氏曰前章所論父不得而子謂為天子則可臣其父故孟子謂舜不為瞽瞍所化而反化於其子此則所謂父不得而子此章所問伊尹之要湯謂其以割烹故孟子謂非以割烹而乃以堯舜之道要湯其意亦正同也】 伊訓曰天誅造攻自牧宫朕載自亳 伊訓商書篇名孟子引以證伐夏救民之事也【輔氏曰此伊尹之所自言於此可見其任重之義則其不肯枉道以要君者必矣事或理明義順則雖犯天下之所甚疑在聖賢則無掩覆之意也】今書牧宫作鳴條造載皆始也伊尹言始攻桀無道由我始其事於亳也 ○萬章問曰或謂孔子於衛主癰疽於齊主侍人瘠環有諸乎孟子曰否不然也好事者爲之也【癰於容反疽七余反好去聲】主謂舎於其家以之為主人也癰疽痬醫也侍人奄人也姓環名皆時君所近狎之人也好事謂喜造言生事之人也【輔氏曰謂其喜好撰造言説以生起事端者】 於衛主顔讎由彌子之妻與子路之妻兄弟也彌子謂子路曰孔子主我衛卿可得也子路以告孔子曰有命孔子進以禮退以義得之不得曰有命而主癰疽與侍人環是無義無命也【讎如字又音犨】 顔讎由衛之賢大夫也史記作顔濁鄒彌子衛靈公幸臣彌子瑕也徐氏曰禮主於辭遜故進以禮義主於制斷故退以義難進而易退者也在我者有禮義而已得之不得則有命存焉 孔子不恱於魯衛遭宋桓司馬將要而殺之微服而過宋是時孔子當阨主司城貞子爲陳侯周臣【要平聲】不悦不樂居其國也桓司馬宋大夫向魋也司城貞子亦宋大夫之賢者也陳侯名周案史記孔子為魯司寇齊人饋女樂以間之孔子遂行適衛月餘去衛適宋司馬魋欲殺孔子孔子去至陳主於司城正子孟子言孔子雖當阨難然猶擇所主況在齊衛無事之時豈有主癰疽侍人之事乎【輔氏曰以孔子進以禮退以義得之不得曰有命觀之則必無主癰疽環之理以孔子當阨主司城貞子為陳侯周臣觀之則必無主癰疽環之事】 吾聞觀近臣以其所爲主觀逺臣以其所主若孔子主癰疽與侍人環何以爲孔子 近臣在朝之臣逺臣逺方來仕者君子小人各從其類故觀其所為主與其所主者而其人可知 ○萬章問曰或曰百里奚自鬻於秦養牲者五羊之皮食牛以要秦穆公信乎孟子曰否不然好事者爲之也【食音嗣好去聲下同】 百里奚虞之賢臣人言其自賣於秦養牲者之家得五羊之皮而為之食牛因以干秦穆公也 百里奚虞人也晉人以垂之璧與屈産之乘假道於虞以伐宫之竒諫百里奚不諫【屈求勿反乗去聲】 虞皆國名【愚案虞國在漢河東郡大陽縣號國在漢河南郡榮陽縣】垂之璧垂之地所出之璧也屈産之乗屈地所生之良馬也乗四匹也晉欲伐虢道經於虞故以此物借道其實欲并取虞宫之竒亦虞之賢臣諫虞公令勿許虞公不用遂為晉所滅百里奚知其不可諫故不諫而去之 知虞公之不可諫而去之秦年已七十矣曽不知以食牛于秦穆公之爲汙也可謂智乎不可諫而不諫可謂不智乎知虞公之將亡而先去之不可謂不智也時舉於秦知穆公之可與有行也而相之可謂不智乎相秦而顯其君於天下可於後世不賢而能之乎自鬻以成其君郷黨自好者不爲而謂賢者爲之乎【相去聲】自好自愛其身之人也孟子言百里奚之智如此必知食牛以干主之為汙其賢又如此必不肯自鬻以成其君也【輔氏曰自鬻以成其君謂自賣我之身以成彼之為君即所謂顯其君於天下者是也】然此事當孟子時已無所據孟子直以事理反覆推之而知其必不然耳○范氏曰古之聖賢未遇之時鄙賤之事不恥為之如百里奚為人養牛無足怪也惟是人君不致敬盡禮則不可得而見豈有先自汙辱以要其君哉【輔氏曰聖賢未遇鄙賤之事不恥為之吾夫子猶曰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荘周曰百里奚爵禄不入於心故飯牛而牛肥使穆公忘其賤而與之政亦可謂知百里奚矣【輔氏曰傳記載百里奚食牛之事亦多但非是固欲為此以要君耳故荘子之言深得百里奚之意】伊尹百里奚之事皆聖賢出處之大節故孟子不得不辨【輔氏曰聖賢出處之大節當時好事者以已度人妄為議論以蠱敗傷之使人心之義理愈昬私欲愈熾波流風靡而未知底止故孟子不得不辨所以正人心息邪説詎詖行放淫辭以立人極豈好辯哉不得已也】尹氏曰當時好事者之論大率類此蓋以其不正之心度聖賢也【蔡氏曰戰國之時人不知道惟知以功利為急以枉尺直尋詭遇獲禽為能甚者敢自誣於聖賢欲借以行其私如伊尹割烹要湯孔子主癰疽環百里奚自鬻於秦其見愈卑其論愈下雖萬章之徒亦不知其為非而猶不免於疑問習俗移人之深如此孟子安得不歴數而明辨之哉】 孟子纂疏卷九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纂疏卷十 宋 趙順孫 撰 朱子集註 萬章章句下 凡九章 孟子曰伯夷目不視惡色耳不聽惡聲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冶則進亂則退横政之所出横民之所止不忍居也思與郷人處如以朝衣朝冠坐於塗炭也當紂之時居北海之濵以待天下之清也故聞伯夷之風者頑夫亷懦夫有立志【治去聲下同横去聲朝音潮】 横謂不循法度頑者無知覺亷者有分辨懦柔弱也餘並見前篇 伊尹曰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進亂亦進曰天之生斯民也使先知覺後知使先覺覺後覺予天民之先覺者也予將以此道覺此民也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婦有不與被堯舜之澤者若已推而内之溝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也【與音預】 何事非君言所事即君何使非民言所使即民無不可事之君無不可使之民也餘見前篇 栁下惠不羞汙君不辭小官進不隱賢必以其道遺佚而不怨阨窮而不憫與郷人處由由然不忍去也爾爲爾我爲我雖袒裼裸裎於我側爾焉能浼我哉故聞栁下惠之風者鄙夫寛薄夫敦 鄙狹陋也敦厚也餘見前篇 孔子之去齊接淅而行去魯曰遲遲吾行也去父母國之道也可以速而速可以乆而乆可以處而處可以仕而仕孔子也【淅先歴反】 接猶承也淅漬米水也漬米將炊而欲去之速故以手承水取米而行不及炊也舉此一端以見其乆速仕止各當其可也或曰孔子去魯不稅冕而行豈得為遲楊氏曰孔子欲去之意乆矣不欲苟去故遲遲其行也膰肉不至則得以微罪行矣故不稅冕而行非速也 孟子曰伯夷聖之清者也伊尹聖之任者也栁下惠聖之和者也孔子聖之時者也 張子曰無所雜者清之極無所異者和之極勉而清非聖人之清勉而和非聖人之和所謂聖者不勉不思而至焉者也【輔氏曰張子之説盡矣清有所勉則有時而雜和有所勉則有時而異】孔氏曰任者以天下為己責也【語録曰任是自任以天下之重】愚謂孔子仕止乆速各當其可蓋兼三子之所以聖者而時出之非如三子之可以一德名也【語録曰問清任和時皆以聖人名之但曰清曰和曰任則猶倚於一偏而未得為大聖謂之時則隨事制宜而可以兼數子之大全如斯而已耳曰得之】或疑伊尹出處合乎孔子而不得為聖之時何也程子曰終是任底意思在【語録曰問伊尹終有任底意思在謂他有擔當作為底意思只這些意思便非夫子氣象否曰然然此處極難看且放那裏乆之看道理熟自見彊説不得若謂伊尹有這些意思在為非聖人之至則孔孟皇皇汲汲去齊去魯之梁之滕非無意者其所以異伊尹者何也○問聖人若處伊尹之地也如他任如何曰夫子若處此地自是不同不如此着意問伊尹治亦進亂亦進無可無不可似亦可以為聖之時曰伊尹終是有任底意思在○輔氏曰伊尹唯其任底意思在故未能與天為一而不得為聖之時若孔子則雖視天下無不可為之時在已無不可行之道然却無伊尹這些意思曰如有用我者朞月而已可也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多少含蓄意思此其所以與天為一而謂之聖之時也】 孔子之謂集大成集大成也者金聲而玉振之也金聲也者始條理也玉振之也者終條理也始條理者智之事也終條理者聖之事也 此言孔子集三聖之事而為一大聖之事猶作樂者集衆音之小成而為一大成也成者樂之一終書所謂簫韶九成是也金鍾屬聲宣也如聲罪致討之聲玉磬也振收也如振河海而不之振始始之也終終之也條理猶言脉絡指衆音而言也【語録曰問條理如所謂始作翕如也皦如也繹如也以成之類否言八音克諧不相奪倫各有條理脉絡也曰不然條理脉絡如一把草從中縛之上截為始條理下截為終條理若上截少一莖則下截亦少一莖上截不少則下截亦不少此之謂始終條理○問條理猶言脉絡莫是猶一條路相似初閒下歩時纔差便行得雖力終乆是差否曰始條理猶箇絲線頭相似孔子是挈得箇絲頭故許多條絲都在這裏三子者則是各拈得一邉耳】智者知之所及聖者德之所就也【文集曰智是見得徹之名聖是行得徹之號】蓋樂有八音金石絲竹匏土革木若獨奏一音則其一音自為始終而為一小成【語録曰如樂噐有一件相似是金聲底從頭到尾只是金聲是玉聲底從頭到尾只是玉聲是絲竹聲底從頭到尾只是絲竹之聲】猶三子之所知偏於一而其所就亦偏於一也【語録曰伯夷合下只見得清底其終成就亦只成就得清底伊尹合下只見得任底其終成就亦只成就得任底桞下惠合下只見得和底其終成就亦只成就得和底】八音之中金石為重故特為衆音之綱紀【輔氏曰八音以金石為首故八音迭奏而以金石為之始終】又金始震而玉終詘然也【語録曰金聲有洪殺始震終細玉聲則始終如一叩之其聲詘然而止輔氏曰金始震動於始以作其聲而玉於其終又詘然以止其韻也】故並奏八音則於其未作而先擊鎛鍾以宣其聲俟其既闋而後擊特磬以收其韻【語録曰古人作樂擊一聲鐘衆音遂作又擊一聲鐘衆音又齊作故金所以衆音末則以玉振之所以收合衆音在裏面○又曰金聲初打聲髙其後漸低於衆樂之作必以此聲之玉聲先後一般初打恁地響到住時也恁地響但玉聲住時截然便住於衆樂之終必以此振之】宣以始之收以終之【輔氏曰宣以始之謂擊鎛鐘以始八音之聲收以終之謂擊特磬以終八音之韻也】二者之間脉絡貫通無所不備則合衆小成而為一大成【輔氏曰謂自始及終中間八音之脉絡相與貫通而共底於大成】猶孔子之知無不盡而德無不全也【文集曰聖人之知精粗大小無所不周聖人之德精粗大小無所不備其始卒相成盖如此○輔氏曰亦如孔子之智以始之聖以終之中間於三子清任和之脉絡亦無不貫通故能時而出之以集其大成也】金聲玉振始終條理疑古樂經之言故兒寛云惟天子建中和之極兼緫條貫金聲而玉振之亦此意也【語録曰如兒寛亦引金聲玉振是時未有孟子之書此必古曲中有此語】 智譬則巧也聖譬則力也由射於百歩之外也其至爾力也其中非爾力也【中去聲】 此復以射之巧力明智聖二字之義見孔子巧力俱全而聖智兼備三子則力有餘而巧不足是以一節雖至於聖而智不足以及乎時中也【語録曰伯夷伊尹桞下惠力已至但射不親孔子則既聖且智巧力兼全故孔子箭箭中的三子皆中垜也○輔氏曰一節雖至於聖者指清任和而言也智不足以及乎時之中者謂其始之智但知其清任和而不得如孔子為聖之時也若孔子則速乆處仕皆得乎時中盖由其始之智足以及乎時中故也○永嘉陳氏曰譬之射焉均至於百歩之外而有中不中者盖巧者知得到則百而百中力者行得到則至而未必中由是觀之學不難於行而難於知猶射不難於力而難於巧】○此章言三子之行各極其一偏孔子之道兼全於衆理【或問三子之偏如此而孟子以聖名之何也曰三子之聖因其氣質之偏而力行以造極卒至乎不思不勉之地而表裏洞然無一豪人欲之私者雖謂之聖然於孔子則有不得而班者就三子而論之則伊尹之學又密於夷矣】所以偏者由其蔽於始是以缺於終所以全者由其知之至是以行之盡【語録曰問三子合下少致知功夫看得道理有偏故其終之成也亦各至於一偏之極孔子合下盡得致知工夫看得道理周徧精切無所不盡故其德之成也亦兼該畢備而無一德一行之或闕使三子合下工夫不倚於一偏安知其不如孔子也曰然更子細看○黄氏曰孔子之異於三子者知之至而行之盡三子之不及孔子者知有所蔽於始而行有所闕於終也此孔子之所以獨得其全而三子僅得其偏也知有不至行有不盡雖以伊尹夷之質尚不能無愧於孔子而況學者乎○輔氏曰三子者知有所偏故其行亦有所偏而其德之所成就亦有所偏孔子則知無不至故其行亦無不至而其德之成就亦無不至○永嘉陳氏曰三子始焉之所知只見得一邉道理後來亦只於那一邉上做得透徹此三子智不及於全故行到處亦只是一偏之聖夫子知得天下道理四方八面周匝普徧故成就處兼緫衆理該貫萬善不可以一節名】三子猶春夏秋冬之各一其時孔子則太和元氣之流行於四時也【輔氏曰學者於此熟玩而有得焉則三子之聖與夫子之聖所以不同者皆可嘿識矣】 ○北宫錡問曰周室班爵禄也如之何【錡魚綺反】 北宫姓錡名衛人班列也 孟子曰其詳不可得聞也諸侯惡其害已也而皆去其籍然而軻也嘗聞其略也【惡去聲去上聲】 當時諸侯兼并僭竊故惡周制妨害已之所為也【輔氏曰兼并則其國日大僭竊則其禄日侈】 天子一位公一位侯一位伯一位子男同一位凡五等也君一位卿一位大夫一位上士一位中士一位下士一位凡六等 此班爵之制也【輔氏曰位以爵定也】五等通於天下六等施於國中 天子之制地方千里公侯皆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凡四等不能五十里不逹於天子附於諸侯曰附庸 此以下班禄之制也【輔氏曰田以禄分也案君以下所食之禄皆助法之公田藉農夫之力以耕而收其租者此又可見周制都鄙用助法也】不能猶不足也小國之地不足五十里者不能自達於天子因大國以姓名通謂之附庸若春秋邾儀父之類是也 天子之卿受地視侯大夫受地視伯元士受地視子男視比也徐氏曰王畿之内亦制都鄙受地也【愚謂此言食采邑於畿内禄之多少以外諸侯為差也】元士上士也【愚謂言上士而不言中下士者盖以視附庸也】 大國地方百里君十卿禄卿禄四大夫大夫倍上士上士倍中士中士倍下士下士與庶人在官者同禄禄足以代其耕也 十十倍之也四四倍之也倍加一倍也徐氏曰大國君田三萬二千畝其入可食二千八百八十人卿田三千二百畝可食二百八十八人大夫田八百畝可食七十二人上士田四百畝可食三十六人中士田二百畝可食十八人下士與庶人在官者田百畝可食九人至五人庶人在官府史胥徒也【語録曰問府史胥徒皆是庶人在官者不知如何有許多曰嘗看蘇氏古史他疑三事其一謂府史胥徒太多當時却多是兼官其實府史胥徒無許多○問府史胥徒不知皆民為之抑别募游手為之曰不可曉想只是民為之然府史胥徒各自有禄以代耕則又以别募游手矣】愚案君以下所食之禄皆助法之公田藉農夫之力以耕而收其租士之無田與庶人在官者則但受禄於官如田之入而已 次國地方七十里君十卿禄卿禄三大夫大夫倍上士上士倍中士中士倍下士下士與庶人在官者同禄禄足以代其耕也 三謂三倍之也徐氏曰次國君田二萬四千畝可食二千一百六十人卿田二千四百畝可食二百十六人 小國地方五十里君十卿禄卿禄二大夫大夫倍上士上士倍中士中士倍下士下士與庶人在官者同禄禄足以代其耕也 二即倍也徐氏曰小國君田一萬六千畝可食千四百四十人卿田一千六百畝可食百四十四人【愚謂由卿而上三等之國異由大夫而下三等之國同者盖卿而上其禄浸厚茍不為之殺則地之所出不足以供大夫而下其禄浸薄茍為之殺則臣之所養不能自給也】 耕者之所獲一夫百百之糞上農夫食九人上次食八人中食七人中次食六人下食五人庶人在官者其禄以是為差【食音嗣】 獲得也一夫一婦佃田百加之以糞糞多而力勤者為上農其所收可供九人其次用力不齊故有此五等庶人在官者其受禄不同亦有此五等也【語録曰問此等差别是地有肥瘠邪抑糞溉之不同也曰皆人力之不同爾然亦大約如此縁有此五等之祿故百所食亦有此五等】○愚案此章之説與周禮王制不同蓋不可考闕之可也【語録曰孟子論三代制度多與周禮不合盖孟子後出不及見王制之詳只是大綱約度而説】程子曰孟子之時去先王未逺載籍未經秦火然而班爵禄之制已不聞其詳今之禮書皆掇拾於煨燼之餘而多出於漢儒一時之傅會奈何欲盡信而句爲之解乎然則其事固不可一二追復矣【輔氏曰此説足以救陋儒泥古之失但據其所傳而姑存之使千百世之後一遇大聖則必能因其大體而詳其節目推其既往以為一時之制而先代聖王之法庶乎其可復見矣】 ○萬章問曰敢問友孟子曰不挾長不挾貴不挾兄弟而友友也者友其德也不可以有挾也 挾者兼有而恃之之稱【輔氏曰謂其兼夫有與恃二者之意方謂之挾也若但有之而不恃則猶未謂之挾也】 孟獻子百乗之家也有友五人焉樂正裘牧仲其三人則予忘之矣獻子之與此五人者友也無獻子之家者也此五人者亦有獻子之家則不與之友矣【乗去聲下同】孟獻子魯之賢大夫仲孫蔑也張子曰獻子忘其勢五人者忘人之勢不資其勢而利其有然後能忘人之勢若五人者有獻子之家則反為獻子之所賤矣【輔氏曰獻子忘其勢不挾貴也五人者忘人之勢無獻子之家者也無獻子之家者不資其勢而利其有者也孟子歴舉四人之事自小至大皆以見其不敢有所挾之意而首於孟獻子之事詳之者又以見上之友下固不可有所挾至於在下者為上之所友則亦不可資其勢以利其有也一有資之利之之意則便為人所賤矣又豈肯與之為友哉】 非惟百乗之家爲然也雖小國之君亦有之費惠公曰吾於子思則師之矣吾於顔般則友之矣王順長息則事我者也【費音祕般音班】 公費邑之君也師所尊也友所敬也事我者所使也 非惟小國之君爲然也雖大國之君亦有之晉平公之於亥唐也入云則入坐云則坐食云則食雖疏食菜羮未嘗不飽蓋不敢不飽也然終於此而已矣弗與共天位也弗與治天職也弗與食天禄也士之尊賢者也非王公之尊賢也【疏食之食音嗣平公王公下諸本多無之字疑闕文也】 亥唐晉賢人也平公造之唐言入公乃入言坐乃坐言食乃食也疏食糲飯也不敢不飽敬賢者之命也○范氏曰位曰天位職曰天職禄曰天禄言天所以待賢人使治天民非人君所得專者也【輔氏曰平公之於亥唐則知所敬矣然不能與之共天位治天職食天禄則是不能推廣是心以體天而治民以及於國也○眞氏曰位者天位所以處賢者也職者天職所以命賢者也禄者天禄所以養賢者也三者皆天所以待賢人使治天民者也而晉平公之於亥唐特虚尊之而已未嘗處之以位命之以職食之以禄也此豈王公尊賢之道哉】 舜尚見帝帝館甥于貳室亦饗舜迭爲賔主是天子而友匹夫也 尚上也舜上而見於帝堯也館舎也禮妻父曰外舅謂我舅者吾謂之甥堯以女妻舜故謂之甥貳室副宫也堯舎舜於副宫而就饗其食 用下敬上謂之貴貴用上敬下謂之尊賢貴貴尊賢其義一也 貴貴尊賢皆事之宜者然當時但知貴貴而不知尊賢故孟子曰其義一也【輔氏曰戰國之時惟知權勢之為尊而不知義理之為貴但知貴貴而不知尊賢是以孟子因萬章之問而極言朋友之道以見貴貴尊賢之義未嘗不一也】○此言朋友人倫之一所以輔仁故以天子友匹夫而不為詘以匹夫友天子而不為僭此堯舜所以為人倫之至而孟子言必稱之也【輔氏曰自天子至於匹夫未有不須友以成者故推至於極則以堯為天子而下友於舜不為屈以舜為匹夫而上友於堯不為僭以見朋友為人倫之一不可以貴賤尊卑間也必至於堯舜然後能盡其道耳】 ○萬章問曰敢問交際何心也孟子曰恭也 際接也交際謂人以禮儀幣帛相交接也 曰卻之卻之爲不恭何哉曰尊者賜之曰其所取之者義乎不義乎而後受之以是爲不恭故弗卻也 卻不受而還之也再言之未詳萬章疑交際之間有所卻者人便以為不恭何哉孟子言尊者之賜而心竊計其所以得此物者未知合義與否必其合義然後可受不然則卻之矣所以卻之為不恭也【輔氏曰孟子言尊者有所賜而既以禮矣則是與之者恭也與之者既恭則只當恭以受之豈可竊計其所與我之物其初得之合義與否然後為辭受哉如此則若其不義則遂卻之矣一有是心則不可謂之恭也】 曰請無以辭卻之以心卻之曰其取諸民之不義也而以他辭無受不可乎曰其交也以道其接也以禮斯孔子受之矣 萬章以為彼既得之不義則其餽不可受但無以言語間而卻之直以心度其不義而託於他辭以卻之如此可否邪【輔氏曰萬章之意言彼所餽我之物既得之不義則我固不當受之若言其不義而直卻之為不恭則但以心度其為不義而託為他辭以卻之不亦可邪夫人之處事要只在義理上行過與不及皆非也萬章交際之間以辭卻之之説其視貪名耆利者固優矣然其有意於郤如此則亦失之過也由是而極之則必至為於陵仲子之為而後已】交以道如餽贐聞戒周其飢餓之類接以禮謂辭命恭敬之節【輔氏曰交以道謂來交我之有道理也接以禮謂來接我之有禮節也】孔子受之如受陽貨烝豚之類也 萬章曰今有禦人於國門之外者其交也以道其餽也以禮斯可受禦與曰不可康誥曰殺越人于貨閔不畏死凡民罔不譈是不待敎而誅者也殷受夏周受殷所不辭也於今為烈如之何其受之【與平聲譈書作憝徒對反】 禦止也止人而殺之且奪其貨也國門之外無人之處也萬章以為茍不問其物之所從來而但觀其交接之禮則設有禦人者用其禦得之貨以禮餽我則可受之乎康誥周書篇名越顛越也今書閔作愍無凡民二字譈怨也言殺人而顚越之因取其貨【愚謂若今劫人而殺傷者】閔然不知畏死凡民無不怨之孟子言此乃不待敎戒而當即誅者也如何而可受之乎【輔氏曰孟子既已開曉之如此萬章猶不能反其意之偏以味孟子之言而復為此問此正所謂詖辭盖陷於卻之之意而不覺也故孟子又引康誥之説以曉之】殷受至為烈十四字語意不倫李氏以為此必有斷簡或闕文者近之而愚意其直為衍字耳然不可考姑闕之可也【或問殷受夏周受殷所不辭也於今為烈趙氏謂三代相傳以此法不須辭問也於今為烈烈明法或者又謂若義在可受則三代受人之天下而不辭今禦人者乃為烈不義如此如何而可受其饋乎烈如詩序所謂厲王之烈者虐之意云爾或又以為烈光也三代相受而光烈至今也是三説者擇一而從之可也何至闕而不為之説乎曰熟讀本文此十四字自與上下文不相屬如趙氏之説則辭受二字與上下文亦不相似或者二説亦覺費力不若從李氏闕之之愈也】 曰今之諸侯取之於民也猶禦也茍善其禮際矣斯君子受之敢問何説也曰子以為有王者作將比今之諸侯而誅之乎其教之不改而後誅之乎夫謂非其有而取之者盜也充類至義之盡也孔子之仕於魯也魯人獵較孔子亦獵較獵較猶可而況受其賜乎【比去聲夫音扶較音角】比連也言今諸侯之取於民固多不義然有王者起必不連合而盡誅之必敎之不改而後誅之則其與禦人之盜不待敎而誅者不同矣夫禦人於國門之外與非其有而取之二者固皆不義之類然必禦人乃為眞盜其謂非有而取為盜者乃推其類至於義之至精至密之處而極言之耳非便以為眞盜也然則今之諸侯雖曰取非其有而豈可遽以同於禦人之盜也哉【輔氏曰萬章終不肯置其偏見而詳味孟子之説至此則氣愈戾意愈刻説愈悖而都無輕重之差矣故孟子復問以有王者作将遂連合今之諸侯而盡誅之乎雖章之刻戾亦必知其不然也若必待其教之不改而後誅之則與不待教而誅之者固不可同日而語矣】又引孔子之事以明世俗所尚猶或可從況受其賜何為不可乎【輔氏曰世俗之所尚猶未合禮聖人猶或從之以小同於俗而況於以禮來賜何為不可受乎其教之不改而後誅之乎於此可見孟子待人之恕夫謂非其有而取之者盜也充類至義之盡也於此又可見孟子析理之精夫執其充類盡義之説而欲一槩以䋲人幾何而不流於於陵仲子之為哉】獵較未詳趙氏以為田獵相較奪禽獸以祭孔子不違所以小同於俗也張氏以為獵而較所獲之多少也二説未知孰是 曰然則孔子之仕也非事道與曰事道也事道奚獵較也曰孔子先簿正祭器不以四方之食供簿正曰奚不去也曰爲之兆也兆足以行矣而不行而後去是以未嘗有所終三年淹也【與平聲】 此因孔子事而反覆辯論也事道者以行道為事也事道奚獵較也萬章問也先簿正祭器未詳徐氏曰先以簿書正其祭器使有定數不以四方難繼之物實之夫器有常數實有常品則其本正矣彼獵較者將乆而自廢矣未知是否也兆猶卜之兆蓋事之端也【語録曰猶縫罅也】孔子所以不去者亦欲小試行道之端以示於人使知吾道之果可行也【輔氏曰以孔子所謂吾豈匏也哉焉能繫而不食之説與夫著之空言不如載之行事之説而觀之則是乃聖人之心也】若其端既可行而人不能遂行之然後不得已而必去之蓋其去雖不輕而亦未嘗不決是以未嘗終三年留於一國也【輔氏曰魯人獵較孔子亦獵較于以見聖人同物之仁簿正祭器不以四方之食供簿正于以見聖人處事之智未嘗有所終三年之淹于以見聖人制行之勇】 孔子有見行可之仕有際可之仕有公養之仕於季桓子見行可之仕也於衞靈公際可之仕也於衛孝公公養之仕也 見行可見其道之可行也際可接遇以禮也公養國君養賢之禮也【輔氏曰見行可庶乎道之行也際可適其禮之宜也公養受其養之義也】季桓子魯卿季孫斯也【語録曰孔子仕於定公而言桓子當時桓子執國柄定公亦自做主不起孔子之相皆由桓子及桓子受女樂孔子便行矣】衛靈公衛侯元也孝公春秋史記皆無之疑出公輒也【輔氏曰或是字誤或是所傳之誤或是當時人呼出公為孝公皆不可攷也】因孔子仕魯而言其仕有此三者故於魯則兆足以行矣而不行然後去而於衛之事則又受其交際問餽而不卻之一驗也○尹氏曰不聞孟子之義則自好者為於陵仲子而已聖賢辭受進退惟義所在愚案此章文義多不可曉不必強為之說 ○孟子曰仕非為貧也而有時乎爲貧娶妻非爲養也而有時乎爲養【為養並去聲下同】 仕本為行道而亦有家貧親老或道與時違而但為禄仕者如娶妻本為繼嗣而亦有為不能親操井臼而欲資其餽養者 爲貧者辭尊居卑辭富居貧 貧富謂禄之厚薄蓋仕不為道已非出處之正故其所處但當如此 辭尊居卑辭富居貧惡乎冝乎抱闗擊柝【惡去聲柝音托】柝行夜所擊木也蓋為貧者雖不主於行道而亦不可以茍禄故惟抱闗擊柝之吏位卑禄薄其職易稱為所冝居也李氏曰道不行矣為貧而仕者此其律令也若不能然則是貪位慕禄而已矣 孔子嘗爲委吏矣曰㑹計當而已矣嘗爲乗田矣曰牛羊茁壯長而已矣【委鳥偽反㑹工外反當丁浪反乗去聲茁阻刮反長上聲】 此孔子之為貧而仕者也委吏主委積之吏也乗田主苑囿芻牧之吏也茁肥貌言以孔子大聖而嘗為賤官不以為辱者所以為貧而仕官卑禄薄而職易稱也 位卑而言髙罪也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恥也【朝音潮】以出位為罪則無行道之責以廢道為恥則非竊禄之官此為貧者之所以必辭尊富而寧處貧賤也【語録曰為貧而仕只要在下位不當言責之地若是合言處便須當説非是教人都不得言耳若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則恥矣故辭尊居卑辭富居貧】○尹氏曰言為貧者不可以居尊居尊者必欲以行道 ○萬章曰士之不託諸侯何也孟子曰不敢也諸侯失國而後託於諸侯禮也士之託於諸侯非禮也 託寄也謂不仕而食其禄也古者諸侯出奔他國食其廪餼謂之寄公士無爵土不得比諸侯不仕而食禄則非禮也【輔氏曰諸侯之視諸侯雖其爵有五等之殊然其實則皆國君也且本有爵土不幸出奔而來適我國則其國君以廪餼之是乃禮之所宜也故可受而謂之寄公若士之於諸侯則有尊卑貴賤之不同又本無爵土豈可自比於諸侯故必仕而後當賦以祿為士者若不仕而食其禄則非禮矣】 萬章曰君餽之粟則受之乎曰受之受之何義也曰君之於氓也固周之 周救也視其空乏則周卹之無常數君待民之禮也【輔氏曰天生民而立之君所以養之也既已制其常産而養之矣然當常常視其有空乏者則周救之是亦禮也】 曰周之則受賜之則不受何也曰不敢也曰敢問其不敢何也曰抱闗擊柝者皆有常職以食於上無常職而賜於上者以為不恭也 賜謂予之禄有常數君所以待臣之禮也【輔氏曰君擇賢而以為臣将與之共治天職則必與之共食天祿雖至於抱闗撃柝之㣲亦皆有常職以食於上則又當因其髙卑勞逸而為之多少之定數是亦其禮之冝也】 曰君餽之則受之不識可常繼乎曰繆公之於子思也亟問亟餽鼎肉子思不恱於卒也摽使者出諸大門之外北面稽首再拜而不受曰今而後知君之犬馬畜伋蓋自是臺無餽也恱賢不能舉又不能養也可謂恱賢乎【亟去聲下同摽音杓使去聲】 亟數也鼎肉熟肉也卒末也摽麾也數以君命來餽當拜受之非養賢之禮故不恱而於其末後復來餽時麾使者出拜而辭之犬馬畜伋言不以人禮待已也臺賤官主使令者蓋繆公愧悟自此不復令臺來致餽也【輔氏曰繆公之於子思非不知所尊慕也而猶若此者一是思慮或有不至一是敬心或有未盡然敬心既盡則思慮必無不至也】舉用也能養者未必能用況又不能養乎【輔氏曰悦而不能用如晉平公於亥唐之類也世有徒徇養賢之虚名而無用賢之實事者固不足道況於養之之道又有所不至乎是焉能得賢者而臣之也】 曰敢問國君欲養君子如何斯可謂養矣曰以君命將之再拜稽首而受其後廪人繼粟庖人繼肉不以君命將之子思以為鼎肉使已僕僕爾亟拜也非養君子之道也 初以君命來餽則當拜受其後有司各以其職繼續所無不以君命來餽不使賢者有亟拜之勞也【輔氏曰不使賢者冇亟拜之勞則敬心完而思慮到矣】僕僕煩猥貌 堯之於舜也使其子九男事之二女女焉百官牛羊倉廩備以養舜於畎畝之中後舉而加諸上位故曰王公之尊賢者也【女下字去聲】 能養能舉悦賢之至也唯堯舜為能盡之而後世之所當法也【輔氏曰堯之於舜則尊賢之極養賢之至用賢之周也】 ○萬章曰敢問不見諸侯何義也孟子曰在國曰市井之臣在野曰草莽之臣皆謂庶人庶人不傳質爲臣不敢見於諸侯禮也【質與贄同】 傳通也質者士執雉庶人執鶩相見以自通者也國内莫非君臣但未仕者與執䞇在位之臣不同故不敢見也【輔氏曰在國之内者雖莫非君之臣然唯嘗執䞇以自通於君既仕而有禄位者則正謂之臣若其他則雖隨所居而名為之臣其實皆庶人庶人既未曽執䞇在位則不敢自同於已仕者以見於君是乃禮之當然也】 萬章曰庶人召之役則往役君欲見之召之則不往見之何也曰往役義也往見不義也 往役者庶人之職不往見者士之禮【輔氏曰庶人則當服君之賤事故召之役則往役者庶人之職也為士則知學問崇禮義不惟士之自處當如此而人君亦以此望之故召之則不往見之者士之禮也】 且君之欲見之也何爲也哉曰爲其多聞也爲其賢也曰爲其多聞也則天子不召師而況諸侯乎爲其賢也則吾未聞欲見賢而召之也【為並去聲】繆公亟見於子思曰古千乗之國以友士何如子思不悦曰古之人有言曰事之云乎豈曰友之云乎子思之不悦也豈不曰以位則子君也我臣也何敢與君友也以德則子事我者也奚可以與我友千乗之君求與之友而不可得也而況可召與【亟乗皆去聲召與之與平聲】 孟子引子思之言而釋之以明不可召之意 齊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將殺之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喪其元孔子奚取焉取非其招不往也【喪息浪反】說見前篇 曰敢問招虞人何以曰以皮冠庶人以旃士以旂大夫以旌 皮冠田獵之冠也【愚謂皮冠弁也以鹿皮淺毛黄白者為之】事見春秋傳【愚謂春秋傳曰齊侯田于沛招虞人以弓不進公使執之辭曰昔我先君之田也旃以招大夫弓以招士皮冠以招虞人臣不見皮冠故不敢進乃舎之仲尼曰守道不如守官君子韙之】然則皮冠者虞人之所有事也故以是招之庶人未仕之臣通帛曰旃【愚謂通帛謂周大赤從周正色無飾】士謂已仕者交龍為旂【愚謂畫交龍於旂之上】析羽而注旂干之首曰旌【愚謂旂取烏羽注於干之首全而用之名曰旞析而用之名曰旌】 以大夫之招招虞人虞人死不敢往以士之招招庶人庶人豈敢往哉況乎以不賢人之招招賢人乎 欲見而召之是不賢人之招也【輔氏曰非是説不以招賢人之禮招之盖招之使見者是招不賢人之法耳】以士之招招庶人則不敢往以不賢人之招招賢人則不可往矣【輔氏曰以貴者之招而招賤則不敢往者畏義也以不賢之招而招賢則不可往者重禮也】 欲見賢人而不以其道猶欲其入而閉之門也夫義路也禮門也惟君子能由是路出入是門也詩云周道如底其直如矢君子所履小人所視【夫音扶底詩作砥之履反】 詩小雅大東之篇底與砥同礪石也言其平也矢言其直也視視以為法也引此以證上文能由是路之義【輔氏曰以周道為君子所履而證義路為賢者之所由也】 萬章曰孔子君命召不俟駕而行然則孔子非與曰孔子當仕有官職而以其官召之也【與平聲】 孔子方仕而任職君以其官名召之故不俟駕而行【輔氏曰謂如為魯司寇時魯公以司寇召之故下俟駕而行以敬君之命故不敢慢也】徐氏曰孔子孟子易地則皆然○此章言不見諸侯之義最為詳悉更合陳代公孫丑所問者而觀之其說乃盡【輔氏曰觀答陳代章則見孟子之不見諸侯得不肯枉道從人之義觀此章及答公孫丑章則又見孟子之不見諸侯得古者不為臣不見之禮與夫賢者有不可召之義盖君子之出處進退一惟其禮與義而已初無適莫也】 ○孟子謂萬章曰一郷之善士斯友一郷之善士一國之善士斯友一國之善士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 言已之善蓋於一鄉然後能盡友一郷之善士推而至於一國天下皆然隨其髙下以為廣狹也【輔氏曰善士雖有大小之不同皆主於善者也若在我之善不足以盖一郷之善士則随其所主而取之必有偏而或遺者惟在我之善足以蓋其一郷然後能盡友一郷之善士凡剛柔緩急無有或遺者矣推而廣之至於一國天下皆隨其髙下以為廣狹耳】 以友天下之善士爲未足又尚論古之人頌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論其世也是尚友也 尚上同言進而上也頌誦通論其世論其當世行事之迹也言既觀其言則不可以不知其為人之實是以又考其行也夫能友天下之善士其所友衆矣猶以為未足又進而取於古人是能進其取友之道而非止為一世之士矣【輔氏曰士而至於友天下之善士可謂取友之衆矣然不過是一世之士惟是進而友於古人則其取友更無窮盡而不可謂一世之士也盖在我之善愈備則取於友者益廣然善無窮盡也故大而天下逺而前古無不在所取焉盖時雖有先後而理則無古今也】 ○齊宣王問卿孟子曰王何卿之問也王曰卿不同乎曰不同有貴戚之卿有異姓之卿王曰請問貴戚之卿曰君有大過則諫反覆之而不聽則易位 大過謂足以亡其國者易位易君之位更立親戚之賢者蓋與君有親親之恩無可去之義以宗廟為重不忍坐視其亡故不得已而至於此也 王勃然變乎色 勃然變色貌 曰王勿異也王問臣臣不敢不以正對 孟子言也 王色定然後請問異姓之卿曰君有過則諫反覆之而不聽則去 君臣義合不合則去○此章言大臣之義親疎不同守經行權各有其分貴戚之卿小過非不諫也但必大過而不聽乃可易位異姓之卿大過非不諫也雖小過而不聽已可去矣【輔氏曰此説尤足以補孟子之説蓋行權者非至於甚不得已則不可為守經者則日用常行而須臾不可離者也】然三仁貴戚不能行之於紂而霍光異姓乃能行之於昌邑此又委任權力之不同不可以執一論也 孟子纂疏卷十 <經部,四書類,四書纂疏__孟子纂疏>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纂疏卷十一 宋 趙順孫 撰 朱子集註 吿子章句止 凡二十章 告子曰性猶杞栁也義猶桮棬也以人性為仁義猶以杞栁為桮棬【桮音杯棬邱圓反】 性者人生所禀之天理也杞栁柜栁桮棬屈木所為若巵匜之屬【語錄曰桮棬似今棬杉合子杞栁恐是今做合箱底栁北人以此為箭謂之栁箭即蒲栁也】告子言人性本無仁義必待矯揉而後成如荀子性惡之説也【語錄曰告子只是認氣為性見得性有不善須拗他方善】 孟子曰子能順杞栁之性而以為桮棬乎將戕賊杞栁而後以為桮棬也如將戕賊杞栁而以為桮棬則亦將戕賊人以為仁義與率天下之人而禍仁義者必子之言夫【戕音墻與平聲夫音扶】 言如此則天下之人皆以仁義為害性而不肯為是因子之言而為仁義之禍也【輔氏曰不言戕賊性而言戕賊人者人之所以為人者性也為仁義之禍者仁義何可禍哉人自禍之耳亦猶言道非亡也幽厲不繇也云耳○真氏曰吿子之説蓋謂人性本無仁義必用力而强為若杞栁本非桮棬必矯揉而後就也何其昧於理邪夫仁義即性也吿子乃曰以人性為仁義如此則性自性仁義自仁義也其可乎夫以杞栁為桮棬必斬伐之屈折之乃克有成若人之為仁義乃性之所固有孩提之童皆知受親即所謂仁及其長也皆知敬兄即所謂義何勉强矯拂之有使吿子之言行世之人必曰仁義乃戕賊人之物將畏憚而不肯為是率天下而害仁義其禍將不可勝計此孟子所以不容不辨也】 ○告子曰性猶湍水也決諸東方則東流決諸西方則西流人性之無分於善不善也猶水之無分於東西也【湍他端反】 湍波流瀠囘之貌也【輔氏曰湍水者水急流也水急則波流自然作瀠囘之貎】告子因前説而小變之近於子善惡混之説【或問湍水即子之説曰告子以善惡皆性之所無而生於習子以善惡皆性之所有而成於修此亦有小異也○輔氏曰吿子本以氣為性此説亦然故曰因前説然所謂小變之者但前説以性為惡必矯揉而後可為善而此説則以性為本無善惡但可以為善可以為惡耳此其為小變也然子則謂人性實有善惡相混於中此則謂性中實無善惡但由人所為而分善惡耳亦不全同故曰近也】 孟子曰水信無分於東西無分於上下乎人性之善也猶水之就下也人無有不善水無有不下 言水誠不分東西矣然豈不分上下乎性即天理未有不善者也 今夫水搏而躍之可使過顙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豈水之性哉其勢則然也人之可使為不善其性亦猶是也【夫音扶搏補各反】 搏擊也躍跳也顙額也水之過額在山皆不就下也然其本性未嘗不就下但為搏激所使而逆其性耳○此章言性本善故順之而無不善本無惡故反之而後為惡非本無定體而可以無所不為也【輔氏曰吿子之見正以為人之性本無定體可以為善可以為不善故也夫善是順性而為本非難事而為善者常若難惡是反性而為本是難事而為惡者常若易此蓋由氣禀所拘物欲所蔽積習之久以妄為真而然故學者須是主敬以涵養放教生處漸漸熟熟處漸漸生然後可以復歸其本順者自然易而逆者自然難也○真氏曰告子杞栁之喻既為孟子所闢則又小變其説而取喻於湍水蓋前説專指人性為惡至是又謂可以為善可以為惡而借水以明之不知水之性未嘗不就下雖搏之過顙激之在山可暫違其本性而終不能使不復其本性也人之為不善者固有之矣然其所以然者往往為物欲所誘利害所移而非其本然之性也故雖甚愚無知之人詈之以惡逆斥之以盜賊鮮不變色者至於見赤子之入井則莫不怵惕而救之朱子章㫖數言盡之矣】 ○告子曰生之謂性 生指人物之所以知覺運動者而言【語錄曰吿子只説那生來底便是性手足運行耳目視聽與夫心有知覺之類他却不知生便屬氣稟自氣禀而言人物便有不同處若説理之謂性則可然理之在人在物亦不可做一等説○又曰生之謂性只是就氣上説得蓋謂人也有許多知覺運動物也有許多知覺運動人物只一般却不知人之所以異於物者以其得正氣故具得許多道理如物則氣昬而理亦昬了○黄氏曰知覺者人之精神非所以言性也○輔氏曰人物之生則有知覺能運動死則無知覺不能運動也】告子論性前後四章語雖不同然其大指不外乎此【或問子以告子論性數章皆本乎生之謂性之一言何也曰告子不知理之為性乃即人之身而指其能知覺運動者以當之所謂生者是也始而見其但能知覺運動非教不成故有杞栁之譬既屈於孟子之言而病其説之偏於惡也則又繼而為湍水之喻以見其但能知覺運動而非有善惡之分又以孟子為未喻已之意也則又以此章極其立論之本意而索言之至於孟子折之則其説又窮而終不悟其非也其以食色為言蓋猶生之云爾而公都子之所引又湍水之餘論也以是考之凡告子之論性其不外乎生之一字明矣但前此未有深究其弊者往往隨其所向各為一説以與之辯而不察其所以失之之端獨在於此是以其説雖多而訖無一定之論也】與近世佛氏所謂作用是性者略相似【語錄曰禪家説作用是性蓋謂目之視耳之聽手之捉執足之運奔皆性也説來説去只説得箇形而下者○又曰且如手能執捉若執刀胡亂殺人亦可為性乎○陳氏曰佛氏把作用是性便喚蠢動含靈皆有佛性運水搬柴無非妙用不過只認得箇氣而不説着那理爾○輔氏曰謂略相似者葢釋氏又説得周遮無畔岸爾大略則相類也】 孟子曰生之謂性也猶白之謂白與曰然白羽之白也猶白雪之白白雪之白猶白玉之白與曰然【與平聲下同】白之謂白猶言凡物之白者同謂之白更無差别也白羽以下孟子再問而告子曰然則是謂凡有生者同是一性矣【文集曰今告子曰生之謂性如白之謂白而凡白無異白焉則是指形氣之生者以為性而謂人物之所得於天者亦無不同矣】 然則犬之性猶牛之性牛之性猶人之性與 孟子又言若果如此則犬牛與人皆有知覺皆能運動其性皆無以異矣於是告子自知其説之非而不能對也【黄氏曰吿子既不知性與氣之所以分而直以氣為性又不知氣或不齊性因有異而遂指凡有生者以為同是以孟子以此語之而進退無所據也○輔氏曰以告子無荅辭而知之也孟子反復問之以盡告子之辭然後告子自知其説之非而不能對此孟子所以為知言而善教也】○愚案性者人之所得於天之理也生者人之所得於天之氣也【語錄曰生之謂氣生之理謂性】性形而上者也氣形而下者也【語錄曰形而上者一理渾然無有不善形而下者則紛紜雜糅善惡有所分矣】人物之生莫不有是性亦莫不有是氣然以氣言之則知覺運動人與物若不異也以理言之則仁義禮智之禀豈物之所得而全哉此人之性所以無不善而為萬物之靈也【文集曰問中庸章句謂人物之生各得其所賦之理以為健順五常之德或問亦言人物雖有氣禀之異而理則未嘗不同孟子集註謂以氣言之則知覺運動人與物若不異以理言之則仁義禮智之禀豈物之所得而全哉二説似不同豈氣既不齊則所賦之理亦隨以異歟曰論萬物之一原則理同而氣異觀萬物之異體則氣猶相近而理絶不同也氣之異者粹駁之不齊理之異者偏全之或異○又曰形氣既具而有知覺能運動者生也有生雖同然形氣既異則其生而有得乎天之理亦異蓋在人則得其全而無有不善在物則有所蔽而不得其全是乃所謂性也○語錄曰氣相近如知寒暖識飢飽好生惡死趨利避害人與物都一般理不同如蜂蟻之君臣只是他義上有一㸃明虎狼之父子只是他仁上有一㸃明其他更推不去○又曰知覺運動人物皆異而其中却有同處仁義禮智是同而其中却有異處須是子細與看梳理教有條理】告子不知性之為理而以所謂氣者當之是以杞栁湍水之喻食色無善無不善之説縱横繆戾紛紜舛錯而此章之誤乃其本根所以然者葢徒知知覺運動之蠢然者人與物同而不知仁義禮智之粹然者人與物異也孟子以是折之其義精矣【文集曰此章乃告子迷繆之本根孟子開示之要切葢知覺運動者形氣之所為仁義禮智者天命之所賦學者於此正當審其偏正全闕而求知所以自貴於物不可以有生之同反自陷於禽獸而不自知已性之大全也】 ○告子曰食色性也仁内也非外也義外也非内也告子以人之知覺運動者為性故言人之甘食悦色者即其性【輔氏曰人之甘食者知其食之美而甘之也悦色者知其色之美而悦之也知即知覺也甘與悦即運動也】故仁愛之心生於内而事物之宜由乎外學者但當用力於仁而不求合於義也【輔氏曰告子以仁愛之心生於内故以仁為内事物之宜由乎外故以義為外殊不知愛雖生於心而可愛之物則在外事理之宜雖見乎外而所以宜之者則在内是於一物之中彊生此二見也】 孟子曰何以謂仁内義外也曰彼長而我長之非有長於我也猶彼白而我白之從其白於外也故謂之外也【長上聲下同】 我長之我以彼為長也我白之我以彼為白也【語錄曰告子只知得人心却不知有道心只見那趨利避害飲食飽暖等處而不知辯别那義利等處正是本然之性所以道彼長而我長之蓋謂我無長彼之心由彼長故不得不長之所以指義為外也】 曰異於白馬之白也無以異於白人之白也不識長馬之長也無以異於長人之長與且謂長者義乎長之者義乎【與平聲下同】 張氏曰上異於二字疑衍李氏曰或有闕文焉愚案白馬白人所謂彼白而我白之也長馬長人所謂彼長而我長之也白馬白人不異而長馬長人不同是乃所謂義也義不在彼之長而在我長之之心則義之非外明矣【輔氏曰白馬白人則但同謂之白可也至於長馬長人則不同矣人孰肯以長人之心以長馬乎其所以然者是乃吾心之義有不同耳以此觀之則義不在彼之長而在我長之之心明也豈可謂義為外而不事哉】 曰吾弟則愛之秦人之弟則不愛也是以我為悦者也故謂之内長楚人之長亦長吾之長是以長為悦者也故謂之外也 言愛主於我故仁在内敬主於長故義在外 曰耆秦人之炙無以異於耆吾炙夫物則亦有然者也然則耆炙亦有外與【耆與嗜同夫音扶】 言長之耆之出於心也【輔氏曰炙在外而耆之者在我長在外而長之者在我理初無異也】林氏曰吿子以食色為性故因其所明者而通之【輔氏曰林氏正説着孟子意孟子正欲就告子之説明處以通之也】○自篇首至此四章告子之辯屢屈而屢變其説以求勝卒不聞其能自反而有所疑也此正其所謂不得於言勿求於心者所以卒於鹵莽而不得其正也【輔氏曰告子自不見性又不能因孟子之言以致思徒守其舊所聞者以為説雖其辯屢屈不過屢變其説以求勝是其意只欲説得行便休終不肯反求深體以造乎自得之地皆其不得於言勿求於心者錮之是以卒於鹵莽而墮於詖淫邪遁之流也】 ○孟季子問公都子曰何以謂義内也 孟季子疑孟仲子之弟也蓋聞孟子之言而未達故私論之 曰行吾敬故謂之内也 所敬之人雖在外然知其當敬而行吾心之敬以敬之則不在外也 鄉人長於伯兄一歲則誰敬曰敬兄酌則誰先曰先酌鄉人所敬在此所長在彼果在外非由内也【長上聲】伯長也酌酌酒也此皆季子問公都子荅而季子又言如此則敬長之心果不由中出也【輔氏曰季子因公都子之言而復疑敬雖在内而長在外故以伯兄鄉人為問而曰所敬在此所長在彼則敬長之心果不由中出也】 公都子不能荅以吿孟子孟子曰敬叔父乎敬弟乎彼將曰敬叔父曰弟為尸則誰敬彼將曰敬弟子曰惡在其敬叔父也彼將曰在位故也子亦曰在位故也庸敬在兄斯須之敬在鄉人【惡平聲】 尸祭祀所主以象神雖子弟為之然敬之當如祖考也在位弟在尸位鄉人在賓客之位也庸常也斯須暫時也言因時制宜皆由中出也【愚謂因時制冝乃義之事也兄與叔父固所當敬此理之常也若弟在尸位鄉人在賓客之位則亦當敬然此只是暫時之敬耳或常或暫因時制宜則皆本於吾心爾故曰由中出也】 季子聞之曰敬叔父則敬敬弟則敬果在外非由内也公都子曰冬日則飲湯夏日則飲水然則飲食亦在外也 此亦上章耆炙之意○范氏曰二章問荅大指略同皆反覆譬喻以曉當世使明仁義之在内則知人之性善而皆可以為堯舜矣【輔氏曰若以義為外則便於性之本體偏枯了安能知人性之本善既不知人性之本善則豈能知人皆可以為堯舜也哉】 ○公都子曰告子曰性無善無不善也 此亦生之謂性食色性也之意【語錄曰吿子之意説這性是不管善不管惡底物事他説食色性也便見得他只道手能持足能履目能視耳能聽便是物事】近世蘇氏胡氏之説葢如此【蘇氏名軾眉山人胡氏名宏安國子○語錄曰蘇氏論性説自上古聖人以來至孔子不得已而説中説一未嘗分善惡言也自孟子道性善而一與中支矣更不看道理只認我説得行底便是○又曰胡氏知言云凡人之生粹然天地之心道義全具無適無莫不可以善惡辨不可以是非分即告子性無善無不善之論】 或曰性可以為善可以為不善是故文武興則民好善幽厲興則民好暴【好去聲】 此即湍水之説也 或曰有性善有性不善是故以堯為君而有象以瞽瞍為父而有舜以紂為兄之子且以為君而有㣲子啟王子比干 韓子性有三品之説葢如此【語錄曰韓子分三品却只説得氣不曽説得性○陳氏曰韓子謂人之所以為性者五曰仁義禮智信此語似㸔得性字端的但分為三品又差了三品之説只説得氣禀然氣禀之不齊葢或相什百千萬豈但三品而已哉他本要求勝荀却又與荀掦無甚異】案此文則微子比干皆紂之叔父而書稱微子為商王元子疑此或有誤字 今曰性善然則彼皆非與【與平聲】孟子曰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矣乃所謂善也 乃若發語辭【輔氏曰先儒皆訓若為順言順其本然之情則無不善恐不必如此説葢情自善不待順之而善也且此若字正與下若夫字相對故斷以為發語詞】情者性之動也【語錄曰心如水情即動處○又曰情是這心裏動出有箇絡脉曲折隨物恁地去○陳氏曰在心裏面未發動底是性事物觸着便發動出來底是情這動底只是就性中發出來不是别物】人之情本但可以為善而不可以為惡則性之本善可知矣【文集曰情未必皆善也然而本則可以為善而不可以為惡惟反其情故為惡耳○語錄曰性不可説情却可説所以公都子問性孟子却荅他情○輔氏曰情只是性之動性既如此則情亦如此也但此則因其情之善而可以知其性之本善耳若程子謂天下之理原其所自無有不善喜怒哀樂未發何嘗不善發而中節亦何往而不善此則又因其性之善而知其情之無不善也○陳氏曰情之中節是從本性發來便是善更無不善其不中節是感物欲而動不從本性發來便有箇不善孟子論情有把做善者是專指其本於性之發者言之】 若夫為不善非才之罪也【夫音扶】 才猶材質人之能也【語錄曰問才與材字之别曰才字是就理義上説材字是就用上説孟子説人見其濯濯也則以為未嘗有材是用木旁材字便是指適用底説非天之降才爾殊便是就理義上説問才字是以其能解作用底説材質是合形體説否曰是兼形體説便是説那好底材問如説材料相似否曰是○又曰才是能主張運動做事底如這事有人㑹做得有不㑹做得有人㑹發揮得有不㑹發揮得這處可見其才○輔氏曰凡物之能為是器人之能為是事者皆其材質也】人有是性則有是才性既善則才亦善人之為不善乃物欲陷溺而然非其才之罪也【或問公都子問性而孟子以情與才告之何也曰性之本體理而已情則性之動而有為才則性之具而能為者也性無形象聲臭之可形容也故以二者言之誠知二者之本善則性之為善必矣○語錄曰問孟子論才專言善何也曰才本是善但為氣所染故有善不善亦是人不能盡其才人皆有許多才聖人却做許多事我不能做得些事出故孟子謂或相倍蓰而無算者不能盡其才者也○又曰孟子是說本來善底才○又曰孟子所謂才止是指本性之發用無有不善處如人之有才事事做得出來一性之中萬善完備發將出來便是才也○問孟子言情與才皆善如何曰情本自善其發也未有染汚何嘗不善才只是資質亦無不善譬物之白者未染時只是白也○真氏曰善者性也而能為善者才也性以體言才以用言才本可以為善而不可以為惡今乃至於為不善者是豈才之罪哉陷溺使然也】 惻之心人皆有之羞惡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惻隠之心仁也羞惡之心義也恭敬之心禮也是非之心智也仁義禮智非由外鑠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故曰求則得之舍則失之或相倍蓰而無算者不能盡其才者也【惡去聲舍上聲蓰音師】恭者敬之發於外者也敬者恭之主於中者也【陳氏曰恭就貌上説敬就心上説恭主容敬主事】鑠以火消金之名自外以至内也算數也言四者之心人所固有但人自不思而求之耳所以善惡相去之逺由不思不求而不能擴充以盡其才也【語錄曰惻隠羞惡是心也所以能惻隠羞惡者才也○輔氏曰仁義禮智性也惻隠羞惡恭敬辭遜是非情也今但謂之心者心統性情者也四者之心人所固有非猶火之鑠金自外而至内也但思而求之則常存舍而不思則失之矣存則善失則惡然有失之多者有失之少者有失之久者有失之暫者以至於相去之逺一倍十倍而不可數者皆由於不思不求而不能擴而充之以盡其才也○真氏曰性我所固有非自外來獨患夫人之弗思弗求爾夫物有求而弗得者在外故也性則求其在我者何不得之有本然之才初無限量極天下之善無不可為者今乃善惡相去之逺由不能盡其才也曰思曰求而又曰盡此孟子教人用功之至要】前篇言是四者為仁義禮智之端而此不言端者彼欲其擴而充之此直因用以著其本體故言有不同耳 詩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夷好是懿德孔子曰為此詩者其知道乎故有物必有則民之秉夷也故好是懿德【好去聲】 詩大雅蒸民之篇蒸詩作烝衆也物事也則法也夷詩作彞常也懿美也有物必有法如有耳目則有聦明之德有父子則有慈孝之心是民所秉執之常性也故人之情無不好此懿德者以此觀之則人性之善可見【詩傳曰天生衆民有是物必有是則蓋自百骸九竅五藏而達之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無非物也而莫不有法焉如視之明聽之聦貌之恭言之順君臣有義父子有親之類是也是乃民所執之常性故其情無不好此美德者○輔氏曰莫非物也獨舉其耳目父子言者蓋耳目則人身之所具而最切者父子則人身之所接而最親者故特舉其耳目慈孝之則而言之使人就其切近者體而認之則餘皆可以類推而性之本善可得而見○蔡氏曰末舉蒸民之詩者當然之則無物不體而此理之妙實根於人性之本然惟人之生各禀其有常之性所以應事接物皆好此懿美之德而不容已也所謂懿德即所謂物之則也其曰好是者即指上文秉彞而言也天命之所賦者謂之則人性之所禀者謂之彝存於心而有所得者則謂之德其實一而已矣孔子又加一必字於有則之上加一故字於好是之上其㫖愈明矣孟子舉此詩者蓋謂秉彞好德心之所好處即是性之發動處就性初發動處指出以示人方見得此性之木善】而公都子所問之三説皆不辨而自明矣【語錄曰三者雖同為説氣質之性然兩或之説猶知分别善惡使其知以性而兼言之則無病矣惟吿子無善無不善之説最無狀他就此無善無惡之名渾然無所分則雖為善為惡緫不妨與今世之不擇善惡而顛倒是非稱為本性者何以異哉】程子曰性即理也理則堯舜至於塗人一也才禀於氣氣有清濁禀其清者為賢禀其濁者為愚學而知之則氣無清濁皆可至於善而復性之本湯武身之是也孔子所言下愚不移者則自暴自棄之人也【文集曰生而知者氣極清而理無蔽也學知以下則氣之清濁有多寡而理之全闕繫焉耳○語錄曰天地間只是一道理性便是理人之所以有善有不善只緣氣質之稟各有清濁○又曰性與氣皆出於天性只是理氣則已屬於形象性之善固無不同氣便有不齊處○問才禀於氣如何曰氣亦天也理精一故純氣粗故雜○又曰理如寳珠氣如水有是理而後有是氣有是氣則必有是理但禀氣之清者為聖為賢如珠落在清水中稟氣之濁者為愚為暗如珠落在濁水中○輔氏曰此所謂才則是就氣質之性言與孟子之説少異矣學而知之則氣無清濁皆可至於善而復性之本者即張子所謂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者是也】又曰論性不論氣不備論氣不論性不明二之則不是【或問程子之説曰孟子之言性善者前聖所未發也而此言者又孟子所未發也○文集曰論性不論氣則無以見生質之異論氣不論性則無以見理義之同○語錄曰本然之性只是至善然不以氣質而論之則莫知其有昬明開塞剛柔强弱故有所不備徒論氣質之性而不自本原言之則雖知有昬明開塞剛柔强弱之不同而不知至善之源未嘗有異故有所不明須合性與氣觀之然後盡○又曰性自是性氣自是氣須是兩邊都説理方明備二之者正指上兩句也○黄氏曰知有天地之性而不知有氣質之性則如三品之類包括不盡故曰不備知有氣質之性而不知有天地之性則得之天地者無以自别於氣質故曰不明然二者本非有異特所從言之不同耳故二之則非也○陳氏曰只論大本而不及氣禀非所論有欠闞未備若只論氣禀而不及大本便只説得粗底而道理全然不明千萬世而下學者只得按他說更不可改易○蔡氏曰論性不論氣是語上而遺下故不備論氣不論性是語下而遺上故不明】張子曰形而後有氣質之性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故氣質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或問氣質之性曰天地之所以生物者理也其生物者氣與質也人物得是氣質以成形而其理之在是者則謂之性然所謂氣質者有偏正純駇昬明厚薄之不齊故性之在是者其為品亦不二所謂氣質之性者告子所謂生之謂性程子所謂生質之性所禀之性所謂才者皆謂是也然其本然之理則純粹至善而已所謂天地之性者也孟子所謂性善程子所謂性之本所謂極本窮源之性皆謂此者也○語錄曰論天地之性則專指理而言論氣質之性則以理與氣雜而言之○又曰天地之性是理也纔到隂陽五行便有氣質之性至此便有昬明厚薄之殊得其秀而最靈乃氣質以後事○又曰天地之性則太極本然之妙萬殊之一本也氣質之性則二氣交運而生一本而萬殊也○又曰氣質之性便只是這箇天地之性却從那裏過好底性如水氣質之性如殺些醤與鹽便是一般滋味○又曰性只是理然無那天氣地質則此理没安頓處但得氣之清明則不蔽錮此理順發出來蔽錮少者發出來天理勝蔽錮多者則私欲勝便見得本原之性無有不善只被氣質有昬濁則隔了學以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矣故説性須兼氣質言方備○又曰氣質陰陽五行所為性即太極之全體但論氣質之性即此體墮在氣質之中耳非别有一性也○又曰氣質之説起於張程極有功於聖門有補於聖學讀之使人深有感○黄氏曰張子分為天地之性氣質之性然後諸子之説定性善者天地之性也餘則所謂氣質之性也然嘗有疑焉所謂氣質之性形而後有則天地之性乃未受生以前天理之流行者如此則可謂之命而不可謂之性曰非此之謂也蓋自其理而言之不雜乎氣質而為言則是乃天地賦與萬物之本然者而寓乎氣質之中也故其言曰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蓋謂天地之性未嘗離乎氣質之中也其以天地為言但指其純粹至善乃天地賦予之本然也曰形而後有氣質之性其所以有善惡之不同何也曰氣有偏正則所受之理隨而偏正氣有昬明則所受之理隨而昬明木之氣盛則金之氣衰故仁常多而義常少金之氣盛則木之氣衰故義常多而仁常少若此者氣質之性有善惡也○陳氏曰氣質之性是以氣禀言之天地之性是以大本言之其實天地之性亦不離乎氣質之中只是就那氣質中分别出天地之性不與相離為言爾】愚案程子此説才字與孟子本文小異蓋孟子專指其發於性者言之故以為才無不善程子兼指其禀於氣者言之則人之才固有昬明强弱之不同矣張子所謂氣質之性是也二説雖殊各有所當然以事理考之程子為宻蓋氣質所禀雖有不善而不害性之本善性雖本善而不可以無省察矯揉之功學者所當深玩也【或問程子何以言才之有不善也曰此以其禀於氣者言之也葢性不自立依氣而形故形生質具則性之在是者為氣所拘而其理之為善者終不可得而變但氣之不美者則其情多流於不善才亦有時而偏於不善若其所以為情與才之本然者則初亦未嘗不善也此孟子程子之説所以小異而不害其為同也○文集曰集註中以程子為宻即見得孟子所説未免少有疎處今但以程子為主而推其説以陰補孟子之不足則於理無遺矣○語錄曰孟子所謂才止是指本性之發用無有不善處如人之有才事事做得出來一善之中萬善完備發將出來便是才也如程子論才却是指氣質而言所以云有善不善○問孟程所論才字同異曰才只一般能為之謂才才之初亦無不善緣他氣禀有善惡故其才亦有善惡孟子自其同者言之故以為出於性程子則自其異者言之故以為禀於氣大抵孟子多是專以性言故以為性善才亦無不善到周子程子張子方始説到氣上要之須兼是二者言之方備○又曰程子説才與孟子説才自不同然不相妨須是子細看始得○輔氏曰孟子專以其發於性者言之故以為性本善情與才皆無不善此固足以使人知性善而皆可為堯舜矣程子兼指其稟於氣者言之則才雖有善而初不害所謂本善又可見性雖本善而賦命受生之後又不可不加省察矯楺之功也故學者於程子之説尤當深玩】 ○孟子曰富歲子弟多賴凶歲子弟多暴非天之降才爾殊也其所以陷溺其心者然也 富嵗豐年也賴藉也豐年衣食饒足故有所賴藉而為善凶年衣食不足故有以陷溺其心而為暴 今夫麰麥播種而耰之其地同樹之時又同浡然而生至於日至之時皆熟矣雖有不同則地有肥磽雨露之養人事之不齊也【夫音扶麰音牟耰音憂磽苦交反】 麰大麥也耰覆種也日至之時謂當成熟之期也磽瘠薄也 故凡同類者舉相似也何獨至於人而疑之聖人與我同類者 聖人亦人耳其性之善無不同也 故龍子曰不知足而為屨我知其不為蕢也屨之相似天下之足同也【蕢音匱】 蕢草器也不知人足之大小而為之屨雖未必適中然必似足形不至成蕢也 口之於味有同耆也易牙先得我口之所耆者也如使口之於味也其性與人殊若犬馬之與我不同類也則天下何耆皆從易牙之於味也至於味天下期於易牙是天下之口相似也【耆與嗜同下同】 易牙古之知味者【愚案易牙齊桓公臣也淄澠二水為食易牙亦知二水之味桓公試之輒驗】言易牙所調之味則天下皆以為美也 惟耳亦然至於聲天下期於師曠是天下之耳相似也師曠能審音者也言師曠所和之音則天下皆以為美也 惟目亦然至於子都天下莫不知其姣也不知子都之姣者無目者也【姣古夘反】 子都古之美人也姣好也 故曰口之於味也有同耆焉耳之於聲也有同聽焉目之於色也有同美焉至於心獨無所同然乎心之所同然者何也謂理也義也聖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故理義之悦我心猶芻豢之悦我口 然猶可也草食曰芻牛羊是也榖食曰豢犬豕是也程子曰在物為理處物為義體用之謂也【語錄曰理是在此物上便有此理義是於此物上自家處置合如此便是義義便有箇區處○又曰凡物皆有理蓋理不外乎事物之間處物為義義宜也是非可否處之得宜之謂義也○又曰且如這桌子是物於理可以安頓物事我把他如此用便是義○又曰雄言義以宜之韓愈言行而宜之之謂義若以義為宜則義有在外意思須如程子言處物為義是則處物者在心而非外也○又曰非處物為義一句則後來人恐未免有義外之見蓋物之宜雖在外而所以處之使得其宜者則在内也○輔氏曰事亦物也凡一事一物各有一理理體也處其事物使之各得其理則為義用也此亦先儒之所未及到程子而其義始明】孟子言人心無不悦理義者但聖人則先知先覺乎此耳非有以異於人也【輔氏曰雖聖人亦只是先知先覺乎此而已無有不同也】程子又曰理義之悦我心猶芻豢之悦我口此語親切有味須實體察得理義之悦心真猶芻豢之悦口始得【輔氏曰芻豢謂蔬菓五穀也人之口悦芻豢自是相投入相宜相悦有不可形容者心之悦理義也亦然故程子以為親切有味學者須是着實體察其意味方為有益】 ○孟子曰牛山之木嘗美矣以其郊於大國也斧斤伐之可以為美乎是其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潤非無萌蘖之生焉牛羊又從而牧之是以若彼濯濯也人見其濯濯也以為未嘗有材馬此豈山之性也哉【蘖五割反】牛山齊之東南山也邑外謂之郊言牛山之木前此固嘗美矣今為大國之郊伐之者衆故失其美耳息生長也日夜之所息謂氣化流行未嘗間斷故日夜之間凡物皆有所生長也【輔氏曰問此但言夫物耳而人之良心亦係於氣化乎曰古者氣化盛而聖人多後世氣化衰而聖人少雖有之而又不得其時與位焉是亦係乎氣化也至於平旦之氣清明之時良心油然而生長者則又係乎一身之氣耳是亦一氣化也】萌芽也蘖芽之旁出者也濯濯光潔之貌材材木也言山木雖伐猶有萌蘖而牛羊又従而害之是以至於光潔而無草木也 雖存乎人者豈無仁義之心哉其所以放其良心者亦猶斧斤之於木也旦旦而伐之可以為美乎其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氣其好惡與人相近也者㡬希則其旦晝之所為有梏亡之矣梏之反覆則其夜氣不足以存夜氣不足以存則其違禽獸不逺矣人見其禽獸也而以為未嘗有才焉者是豈人之情也哉【好惡並去聲】 良心者本然之善心即所謂仁義之心也【愚謂仁義性也而以心言者心統乎性也良心即仁義之心即所謂性也】平旦之氣謂未與物接之時清明之氣也【語録曰平旦之氣只是夜間息得許多時節不與事物接纔醒来便有得這些自然清明之氣此心自恁地虚靜少間纔與物接依舊又汩没了】好惡與人相近言得人心之所同然也㡬希不多也【語録曰其好惡與人相近但此心存得不多時也○又曰㡬希不逺也後人来就㡬希字下註開了便覺意不連○輔氏曰言一身之氣清明則其良心自然見雖未能與聖人同其極致然亦大綱與人相近所爭不多也】梏械也【語録曰如被他禁械在那裏更不容轉動】反覆展轉也【文集曰反覆非顛倒之謂盖有互換更迭之意○又曰反覆只是循環】言人之良心雖已放失然其日夜之間亦必有所生長【語録曰問凡物日夜固有生長若良心既放而無操存之功則安得自能生長曰放去未逺故亦能生長】故平旦未與物接其氣清明之際良心猶必有發見者【語録曰氣清則心清其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氣蓋是静時有這好處發見】但其發見至微而旦晝所為之不善又已隨而梏亡之【語録曰問平旦之氣甚微小如何㑹養得完全曰不能存得夜氣皆是旦晝所為壊了只是去旦晝理㑹這兩字是箇大闗鍵這裏有工夫】如山木既伐猶有萌蘖而牛羊又牧之也【語録曰牛山之木嘗美矣是喻人仁義之心斧斤伐之猶人之放其良心非無萌蘖之生便是平旦之氣其好惡與人相近處旦晝之所梏亡則又所謂牛羊又従而牧之雖芽蘖之萌亦且戕賊無餘矣】晝之所為既有以害其夜之所息夜之所息又不能勝其晝之所為是以展轉相害至於夜氣之生日以浸薄而不足以存其仁義之良心則平旦之氣亦不能清【語録曰氣只是這箇氣日裏也生夜間也生只是日間生底為物欲梏亡隨手又耗散了夜間生底則聚得在那裏不曽耗散所以養得那良心且如日間目視耳聽口裏説話手足蓮動若不曽操存得無非是耗散底時節夜間則停留得在那裏如水之流夜間則闗得許多水住在這裏這一池水便蒲次日又放乾了到夜裏又聚得些少若從平旦起時便接續操存而不放則此氣常生而不已若日間不存得此心夜間雖聚得些小又不足以勝其旦晝之梏亡少間這氣都乾耗了便不足以存其仁義之心○又曰夜氣是母所息者是子蓋所息者本自㣲了旦晝只管梏之今日梏一分明日梏一分所謂梏之反覆而所息者泯夜氣亦不足以存若能存便是息得仁義之良心○又曰良心當初本有十分被他展轉梏亡則他長一分自家只有九分明日他又進一分自家又退止有八分他日會進自家日會退○又曰今若壞了一分夜氣漸薄明日又壞便壞成兩分漸漸消只管無到消得多夜氣益薄雖息一夜也存不得○又曰氣清則能存固有之良心如旦晝之所為有以汨亂其氣則良心為之不存矣然暮夜止息稍不紛擾則良心復生譬如一井水終日攪動他便渾了那水至夜稍靜便有清水出所謂夜氣不足以存者便是攪動得太甚則雖有止息時此水亦不能清矣】而所好惡遂與人逺矣 故茍得其養無物不長茍失其養無物不消【長上聲】山木人心其理一也【輔氏曰此緫結上二段意也】 孔子曰操則存舍則亡出入無時莫知其鄉惟心之謂與【舍音捨與平聲】 孔子言心操之則在此捨之則失去其出入無定時亦無定處如此【語錄曰問既云操則常存則疑若有一定之所矣曰無定所此四句但言本心神明不測不存即亡不出即入本無定所如今處處常要操存安得有定所○陳氏曰忽然出忽然入無有定時忽在此忽在彼亦無定處操之則存在此舍之便亡失了】孟子引之以明心之神明不測得失之易而保守之難不可頃刻失其養學者當無時而不用其力使神清氣定常如平旦之時則此心常存無適而非仁義也【輔氏曰孔子之説是直指人心言之孟子引之是言人心神明不測得失之易而保守之難學者不可以無持養工夫也】程子曰心豈有出入亦以操舍而言耳操之之道敬以直内而已【或問程子以為心無出入然則其有出入者其無乃非心之正邪曰出而逐物者固非本心之正然不可謂本心之外别有出入之心也但不能操而存之則其出而逐物於外與其偶存於内者皆荒忽無常莫知其定處耳然所謂入者亦非此心既出而復自外入也亦曰逐物之心暫息則此心未嘗不在内矣學者於此茍能操而存之則此心不放而常為主於内矣○語錄曰心豈有出入出只指外而言入只指内而言只是要人操而存之耳非是如物之散失而後收之也○又曰操之之道惟在敬以直内如今做工夫却只是這一事最要這主一無適底道理却是一箇大底其他道理緫包在裏面】○愚聞之師曰人理義之心未嘗無唯持守之即在爾若於旦晝之間不至梏亡則夜氣愈清夜氣清則平旦未與物接之時湛然虚明氣象自可見矣【語錄曰氣與理本相依旦晝之所為不害其理則夜氣之所養益厚夜之所息既有助於理則旦晝之所為益無不當矣日間梏亡者寡則夜氣自然清明虚靜至平旦亦然至旦暮應事接物時亦莫不然○永嘉陳氏曰此段境界乃指示喪失良心者欲其認取此時體段從此養去也葢平旦之氣乃夜氣之所生又闗乎旦晝之所為惟旦晝之所為者能不與物俱往則夜氣方和平既和平則平旦之氣亦清明那時有隙光半㸃萌蘖便是良心發見處人於此時能持循涵養使其萌蘖漸漸光明則雖當旦晝也如平旦矣今人但晨興略略見得㣲轉步便去利欲血氣上走終日昬昬所以索然無有平旦之氣形雖具而心則亡於禽獸奚擇馬】孟子發此夜氣之説於學者極有力宜熟玩而深省之也 ○孟子曰無或乎王之不智也 或與惑同疑怪也王疑指齊王 雖有天下易生之物也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者也吾見亦罕矣吾退而寒之者至矣吾如有萌焉何哉【易去聲暴步卜反見音現】 暴温之也我見王之時少猶一日暴之也我退則諂諛雜進之日多是十日寒之也雖有萌蘖之生我亦安能如之何哉【真氏曰人主之心養之以理義則明蔽之以物欲則昬猶草木然煗之以陽則生寒之以陰則悴正人賢士進見之時常少理義灌溉之益其能幾何退而以邪説進者至矣猶煗之日寡而寒之日多雖有萌芽旋復摧折其如之何哉】 今夫奕之為數小數也不專心致志則不得也奕秋通國之善奕者也使奕秋誨二人奕其一人專心致志惟奕秋之為聽一人雖聽之一心以為有鴻鵠將至思援弓繳而射之雖與之俱學弗若之矣為是其智弗若與曰非然也【夫音扶繳音灼射食亦反為是之為去聲若與之與平聲】 奕圍棊也數技也致極也奕秋善奕者名秋也繳以繩繫矢而射也○程子為講官言於上曰人主一日之間接賢士大夫之時多親宦官宫妾之時少則可以涵養氣質而薰陶德性時不能用識者恨之范氏曰人君之心惟在所養君子養之以善則智小人養之以惡則愚然賢人易疎小人易親是以寡不能勝衆正不能勝邪自古國家治日常少而亂日常多蓋以此也【輔氏曰後世作事無本知求治而不知正君知攻過而不知養德若程子范氏之説是乃所謂正君養德之道必如是然後君德成而治有本庶幾三代可復不然雖欲言治亦茍而已】 ○孟子曰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舍上聲】 魚與熊掌皆美味而熊掌尤美也 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於生者故不為茍得也死亦我所惡所惡有甚於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惡辟皆去聲下同】釋所以舍生取義之意得得生也欲生惡死者雖衆人利害之常情而欲惡有甚於生死者乃秉彞義理之良心【輔氏曰只此二句便可盡得此一章意利害者天下之常情即所謂私慾也義理者秉彝之良心即所謂天理也孟子只就欲惡二者之中分别出天理人欲最為明切使學者易於體察也】是以欲生而不為茍得惡死而有所不避也 如使人之所欲莫甚於生則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使人之所惡莫甚於死者則凡可以辟患者何不為也設使人無秉彞之良心而但有利害之私情則凡可以偷生免死者皆將不顧禮義而為之矣【輔氏曰偷謂偷竊免謂茍免此兩字説盡私情之意象惟其不然則知秉之良心乃吾所固有而利害之私情乃因物而旋生出耳】 由是則生而有不用也由是則可以辟患而有不為也由其必有秉之良心是以其能舍生取義如此【輔氏曰由是之是蓋指秉之良心而言也】 是故所欲有甚於生者所惡有甚於死者非獨賢者有是心也人皆有之賢者能勿喪耳【喪去聲】 羞惡之心人皆有之但衆人汨於利欲而忘之惟賢者能存之而不喪耳【輔氏曰羞惡之心即所謂秉彞之良心也秉彞之良心是指其全體而言羞惡之心則又於全體之中指其所謂義者言之也忘猶失記也義乃吾之性不解亡失人但汩没於利欲中而失記之耳才失記便與無相似則是喪亡之矣存則操而存也喪則舍而亡也存之之道亦惟敬而已矣】 一簞食一豆羮得之則生弗得則死嘑爾而與之行道之人弗受蹴爾而與之乞人不屑也【食音嗣嘑呼故反蹴子六反】豆木器也嘑咄啐之貌行道之人路中凡人也蹴踐踏也乞人丐乞之人也不屑不以為潔也言雖欲食之急而猶惡無禮有寧死而不食者是其羞惡之本心欲惡有甚於生死者人皆有之也【輔氏曰路人與乞丐人之至㣲賤者也簞食豆羮生死所繫利害之至急切者也於此而猶惡無禮寧舍之而不食則羞惡之本心欲惡有甚於生死者可見人無有無是心者矣言羞惡而併及夫欲者羞惡則固為惡矣及反之而不羞惡焉者則是所欲也】 萬鍾則不辨禮義而受之萬鍾於我何加焉為宫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識窮乏者得我與【為去聲與平聲】 萬鍾於我何加言於我身無所増益也所識窮乏者得我謂所知識之窮乏者感我之惠也上言人皆有羞惡之心此言衆人所以喪之由此三者蓋理義之心雖曰固有而物欲之蔽亦人所易昬也【輔氏曰几人所以喪其良心者固不止此三事但姑舉其端而言之則其他可以類推矣理義之心雖是本來固有然㣲妙而難存物欲之蔽雖是旋旋生出然汚下而易溺此君子所以貴於戰兢自持而於窒欲克已不敢緩也】 鄉為身死而不受今為宫室之美為之鄉為身死而不受今為妻妾之奉為之鄉為身死而不受今為所識窮乏者得我而為之是亦不可以己乎此之謂失其本心【鄉為並去聲為之之為並如字】 言三者身外之物其得失比生死為甚輕鄉為身死猶不肯受嘑蹴之食今乃為此三者而受無禮義之萬鍾是豈不可以止乎【輔氏曰生死至重三者至輕今乃以重為輕以輕為重者蓋為物欲所昬是以倒行而逆施之故以是不可以已乎警之深味此言自能使人惕然有省也】本心謂羞惡之心○此章言羞惡之心人所固有或能決死生於危迫之際而不免計豐約於宴安之時是以君子不可頃刻而不省察於斯焉【輔氏曰羞惡之心雖人之所固有但危迫之際私慾末肆三者之念都未萌芽故天理之發其不可遏有如此者至於宴安之時私慾紛紜展轉不已以至計較豐約都忘義理之心乃其勢之使然也人能於此而省察焉則知所以存天理而遏人欲矣】 ○孟子曰人仁心也義人路也 仁者心之德程子所謂心如榖種仁則其生之性是也【語錄曰仁只是天地間一箇生底道理程子所謂譬如榖種仁則其生之性玩此則仁可識矣○又曰生之性便是愛之理○黄氏曰心是榖種心之德是榖種中生之性也生之性便是理謂其具此生理而未生也○又曰若生出了後已是情須認得生字不步那喜怒哀樂去】然但謂之仁則人不知其切於己故反而名之曰人心則可以見其為此身酬酢萬變之主而不可須臾失矣【輔氏曰但謂之仁而不着人身上説則人不知己之所自有或不知求或求之外故反而名之曰人心反謂反之於身也既曰人心則是吾身之所以酬酢萬變之王豈可以須失哉失對放字而言○真氏曰仁者心之德也而孟子直以為人心者葢有此心即有此仁心而不仁則非人矣孔門之言仁多矣皆指其用功處而言此則徑舉全體使人知心即仁仁即心而不可以二視之也】義者行事之宜謂之人路則可以見其為出入往來必由之道而不可須㬰舍矣【輔氏曰謂之人路則是乃吾身出入往來之道又豈可以須㬰舍也舍對弗求而言○問孟子謂道若大路然又曰義路也道為義體義為道用均謂之路何邪永嘉陳氏曰道以路言謂事事物物各有當行之路義亦言路者謂處事處物各就他當行路上行故各以路言然道若大路則取其明白易知義為人路則取其往來必由不知道之猶路無目者也不知義之猶路無足者也此孟子言意别處○真氏曰義者人所當行之路跬步而不由乎此則陷於邪僻之徑矣】 舍其路而弗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舍上聲】 哀哉二字最宜詳味令人惕然有深省處【輔氏曰集註拈起這兩字説其警切學者至矣惕然則仁之發也深省則智之用也】 人有雞犬放則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 程子曰心至重雞犬至輕雞犬放則知求之心放則不知求豈愛其至輕而忘其至重哉弗思而已矣【輔氏曰程子重輕之説正説着孟子意脉夫人皆有是心豈肯愛其至輕而忘其至重哉特以不思之故是以昧夫輕重之分如此也○真氏曰借至輕而喻至重所以使人知警也】愚謂上兼言仁義而此下專論求放心者能求放心則不違於仁而義在其中矣【輔氏曰立人之道曰仁與義仁體也義用也體用不可相離故上兼言之然仁義之理具於一心若心放而不知求則兩失之矣能求其心則心存心存則無適而非天理之流行故曰不違仁既曰無通而非天理之流行則其應事接物之際必能合乎時措之宜矣故曰義在其中葢有體則不能無用矣】 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 學問之事固非一端然其道則在於求其放心而已【語錄曰學問亦多端矣而孟子直以為無他葢身如一屋子心如一家主有此家主然後能洒掃門户整頓事務若是無主則此屋不過一荒屋爾實何用焉且如中庸言學問思辯四者甚切然而放心不收則何者為學問思辯哉收斂此心不容一物乃是用功也○輔氏曰誦詩讀書孝悌忠信無非學之事也然其道則皆只欲求其放心而已○蔡氏曰或者但見孟子有無他而已矣之語便立為不必讀書不必窮理只要存本心之説所以卒流於異學集註學問之事固非一端然其道則在於求放心而已正所以發明孟子之本意以救異學之失學者切宜字字玩味不可容易讀過也】蓋能如是則志氣清明義理昭者而可以上達不然則昬昧放逸雖曰從事於學而終不能有所發明矣【輔氏曰志者心也氣者一身之氣所謂夜氣與平旦之氣是也志氣之帥也義理則性之所具也人心存則志與氣皆清明而義理自然昭著由是而可以知性知天不然則志氣昬昧而不清明放逸而不收斂雖曰從事於學問而終不能有所發明於己也】故程子曰聖賢千言萬語只是欲人將已放之心約之使反復入身來自能尋向上去下學而上達也【語錄曰須就心上做得主定方驗得聖賢之言有歸着自然有契○又曰只是知求則心便在便是反復入身來○又曰自能尋向上去這是已得此心方可做去不是塊然守得這心便了○又曰看自能尋向上去下學而上達也二句必不至空守此心無所用心○輔氏曰聖賢教人雖曰多方然其道則不過欲人將己放之心收約之使反復入身來則志足以帥氣無放逸之失而日就於清明道足以制欲無蠱蝕之病而日趨於理義自能尋向上去下學而上達也】此乃孟子開示要切之言程子又發明之曲盡其指學者宜服膺而勿失也 ○孟子曰今有無名之指屈而不信非疾痛害事也如有能信之者則不逺秦楚之路為指之不若人也【信與伸同為去聲】 無名指手之第四指也 指不若人則知惡之心不若人則不知惡此之謂不知類也【惡去聲】 不知類言其不知輕重之等也 ○孟子曰拱把之桐梓人茍欲生之皆知所以養之者至於身而不知所以養之者豈愛身不若桐梓哉弗思甚也 拱兩手所圍也把一手所握也桐梓二木名 ○孟子曰人之於身也兼所愛兼所愛則兼所養也無尺寸之膚不愛焉則無尺寸之膚不養也所以考其善不善者豈有他哉於己取之而已矣 人於一身固當兼養然欲考其所養之善否者惟在反之於身以審其輕重而已矣【愚謂人之於身無所不愛則固當無所不養然體有貴賤小大養其貴且大者則善養其賤且小者則不善此豈待他人言之而後知哉則亦反之於身而審其輕重於心焉則自知矣】 體有貴賤有小大無以小害大無以賤害貴養其小者為小人養其大者為大人 賤而小者口腹也貴而大者心志也 今有場師舍其梧檟養其樲棘則為賤場師焉【舍上聲檟音賈樲音貳】 場師治場圃者梧桐也檟梓也皆美材也樲小棗非美材 養其一指而失其肩背而不知也則為狼疾人也狼善顧疾則不能故以為失肩背之喻 飲食之人則人賤之矣為其養小以失大也【為去聲】飲食之人專養口腹者也 飲食之人無有失也則口腹豈適為尺寸之膚哉此言若使專養口腹而能不失其大體則口腹之養軀命所闗不但為尺寸之膚而己但養小之人無不失其大者故口腹雖所當養而終不可以小害大賤害貴也【語錄曰此章言身則心具焉飲食之人無有失也則口腹豈適為尺寸之膚哉此數句説得倒了也自難曉意謂使飲食之人真無所失則口腹之養本無害然人屑屑理㑹口腹則必有所失無疑是以當知養其大體而口腹底他自㑹去討喫不到得餓了也】 ○公都子問曰鈞是人也或為大人或為小人何也孟子曰從其大體為大人從其小體為小人 鈞同也從隨也大體心也小體耳目之類也 曰鈞是人也或從其大體或從其小體何也曰耳目之官不思而蔽於物物交物則引之而已矣心之官則思思則得之不思則不得也此天之所與我者先立乎其大者則其小者弗能奪也此為大人而已矣 官之為言司也耳司聽目司視各有所職而不能思是以蔽於外物既不能思而蔽於外物則亦一物而已又以外物交於此物其引之而去不難矣【語錄曰問蔽是遮蔽否曰然問如目之視色從他去時便是為他所蔽若能思則視其所當視不視其所不當視則不為他所蔽矣曰然若不思則耳目亦只是一物○又曰耳目一物也外物一物也以外物而交乎耳目之物自然被他引去○又曰上箇物字主外物言下箇物字主耳目言】心則能思而以思為職凡事物之來心得其職則得其理而物不能蔽失其職則不得其理而物來蔽之【語錄曰心固是元有此思只恃其有此任他如何却不得須是去思方得之不思則不得也此是最要須是人自主張起來】此三者皆天之所以與我者而心為大若能有以立之則事無不思而耳目之欲不能奪之矣此所以為大人也【語錄曰立者卓然竪起此心○又曰君子固當於思處用功能不妄思是能先立其大者立字下得有力夫然後耳目之官小者弗能奪也是安得不為大人哉】然此天之此舊本多作比而趙註亦以比方釋之今本既多作此而註亦作此乃未詳孰是但作比方於義為短故且從今本云范浚心箴曰茫茫堪輿俯仰無垠人於其間眇然有身是身之㣲太倉稊米參為三才曰惟心耳往古來今孰無此心心為形役乃獸乃禽唯口耳目手足動靜投間抵隙為厥心病一心之㣲衆欲攻之其與存者嗚呼幾希君子存誠克念克敬天君泰然百體從令【浚婺州人○或問此章之説曰其要正在夫先立乎其大者之一言耳蓋大者既立則凡動靜云為皆主於思而不隨於物其不中理者鮮矣范氏之箴蓋得其指未可易之也】 ○孟子曰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義忠信樂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樂音洛】 天爵者德義可尊自然之貴也 古之人修其天爵而人爵從之 脩其天爵以為吾分之所當然者耳人爵從之蓋不待求之而自至也【或問有以為從之者猶言其任之云爾如何曰是葢嫌其猶有意於人爵之求耳殊不知此章之意所以為天理人欲之别者特在乎求與不求之間有意於求則是乃所謂修天爵以要人爵者孟子固己斥之矣其或不求而自至則是乃理勢之必至者而又何嫌之有哉】 今之人脩其天爵以要人爵既得人爵而棄其天爵則惑之甚者也終亦必亡而已矣【要音邀】 要求也脩天爵以要人爵其心固己惑矣得人爵而棄天爵則其惑又甚焉終必并其所得之人爵而亡之也【或問脩天爵以要人爵者雖曰脩之而實已棄之久矣何待得人爵之後始謂之棄邪曰若是者猶五霸之假仁猶愈於不假而不脩耳聖人之心寛宏平正善善蚤而惡惡遲不如是之急迫也且若是言則彼直棄而不脩者又將何以處之邪】 ○孟子曰欲貴者人之同心也人人有貴於己者弗思耳 貴於己者謂天爵也 人之所貴者非良貴也趙孟之所貴趙孟能賤之人之所貴謂人以爵位加已而後貴也良者本然之善也趙孟晉卿也能以爵祿與人而使之貴則亦能奪之而使之賤矣若良貴則人安得而賤之哉 詩云既醉以酒既飽以德言飽乎仁義也所以不願人之膏粱之味也令聞廣譽施於身所以不願人之文繡也【聞去聲】 詩大雅既醉之篇飽充足也願欲也膏肥肉粱美榖令善也聞亦譽也文繡衣之美者也仁義充足而聞譽彰著皆所謂良貴也○尹氏曰言在我者重則外物輕【黄氏曰善學者要當深明夫内外輕重之分在内者重則在外者輕在外者愈輕則在内者愈重真積力久胷中泰然天理流行一毫物欲不能為之累顔子之簞瓢陋巷曽㸃之鼓瑟浴沂翛然悠然蓋將與造物相為酬酢天下之至貴無以復加於此矣】 ○孟子曰仁之勝不仁也猶水勝火今之為仁者猶以一杯水救一車薪之火也不熄則謂之水不勝火此又與於不仁之甚者也 與猶助也仁之能勝不仁必然之理也但為之不力則無以勝不仁而人遂以為真不能勝是我之所為有以深肋於不仁者也【語錄曰以理言之則正之勝邪天理之勝人欲甚易而邪之勝正人慾之勝天理若甚難以事言之則正之勝邪天理之勝人慾甚難而邪之勝正人慾之勝天理却甚易葢纔是蹉跌一兩件事便被邪來勝將去若以正勝邪則須是做得十分工夫方勝得他然猶自恐怕勝他未盡在正如人身正氣稍不足邪便得以干之矣○愚謂仁之勝不仁也猶水勝火此以仁之理而言也今之為仁者猶以一杯水救一車薪之火此就人之為仁者言也不熄則謂之水不勝火此又與於不仁之甚也此則指當時之人為仁不至不能反已遂謂真不能勝而自怠於為仁者言也如此則深有助於為不仁者矣】 亦終必亡而已矣 言此人之心亦且自怠於為仁終必并與其所為而亡之○趙氏曰言為仁不至而不反諸己也【輔氏曰能反求諸己則其身正而天下歸之如水勝火斯可見焉趙氏雖未知夫仁然以其能求句中意而得之凡解經者只當如此】 ○孟子曰五穀者種之美者也茍為不熟不如荑稗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矣【荑音蹄稗蒲賣反夫音扶】 荑稗草之似榖者其實亦可食然不能如五榖之美也但五榖不熟則反不如荑稗之熟猶為仁而不熟則反不如為他道之有成是以為仁必貴乎熟而不可徒恃其種之美又不可以仁之難熟而甘為他道之有成也【輔氏曰學者於上一病猶少於下一病極多】○尹氏曰日新而不已則熟【輔氏曰日新者日進也不已者無間斷也必如是然後能熟夫仁】 ○孟子曰羿之教人射必志於彀學者亦必志於彀【彀古候反】 羿善射者也志猶期也彀弓滿也滿而後發射之法也學謂學射 大匠誨人必以規矩學者亦必以規矩 大匠工師也規矩匠之法也○此章言事必有法然後可成師舍是則無以教弟子舍是則無以學曲藝且然況聖人之道乎【輔氏曰集註謂事必有法然後可成者當矣然彀之所以為射法者葢射必滿而後力始有則故易於求中規矩之為匠法者器必先正其方圓而無失方可以言巧故射者志乎彀而真積力久焉則能中矣工者守乎規矩而真積力久焉則能巧矣若夫教者與受教者舍彀而言中舍規矩而言巧則皆所謂誣也若夫欲學乎道而處下闚高舍近鶩逺不務下學而徑欲上達者則亦終無所成而已矣】 孟子纂疏卷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纂疏卷十二 宋 趙順孫 撰 朱子集註 告子章句下 凡十六章 任人有問屋廬子曰禮與食孰重曰禮重【任平聲】 任國名【愚案任薛同姓之國在齊宋之間】屋廬子名連孟子弟子也 色與禮孰重 任人復問也 曰禮重曰以禮食則飢而死不以禮食則得食必以禮乎親迎則不得妻不親迎則得妻必親迎乎【迎去聲】屋廬子不能對明日之鄒以告孟子孟子曰於荅是也何有【於如字】 何有不難也 不揣其本而齊其末方寸之木可使高於岑樓【揣初委反】本謂下末謂上方寸之木至卑喻食色岑樓樓之高鋭似山者至高喻禮若不取其下之平而升寸木於岑樓之上則寸木反高岑樓反卑矣【輔氏曰物之不齊固當揣其本以齊其末不可只據其末以定其高卑】 金重於羽者豈謂一鉤金與一輿羽之謂哉 鉤帶鉤也金本重而帶鉤小故輕喻禮有輕於食色者羽本輕而一輿多故重喻食色有重於禮者【輔氏曰物固有重而有輕然重者少而輕者多則輕者反重而重者反輕矣】 取食之重者與禮之輕者而比之奚翅食重取色之重者與禮之輕者而比之奚趙色重【翅與雪同古字通用施智反】禮食親迎禮之輕者也飢而死以滅其性不得妻而廢人倫食色之重者也奚翅猶言何但言其相去懸絶不但有輕重之差而已 往應之曰紾兄之臂而奪之食則得食不紾則不得食則將紾之乎踰東家牆而摟其處子則得妻不摟則不得妻則將摟之乎【紾音軫摟音婁】 紾戾也摟牽也處子處女也此二者禮與食色皆其重者而以之相較則禮為尤重也○此章言義理事物其輕重固有大分然於其中又各自有輕重之别聖賢於此錯綜斟酌毫髮不差固不肯枉尺而直尋亦未嘗膠柱而調瑟所以斷之一視於理之當然而已矣【輔氏曰章㫖之説於聖賢處事之權度固己深得其要矣茍或義理未精權度未審則凡於事物膠轕難辨之際巧者必至於枉尺而直尋拙者必至於膠柱而調瑟終不能得夫時措之宜矣】 ○曹交問曰人皆可以為堯舜有諸孟子曰然 趙氏曰曹交曹君之弟也【愚謂春秋末曹已滅矣交特姓曹者爾謂為曹君之弟者趙氏誤也】人皆可以為堯舜疑古語或孟子所嘗言也【輔氏曰孟子言必稱堯舜故恐或是孟子所嘗言然曹交之問又初不言是孟子説故疑是古語有之】 交聞文王十尺湯九尺今交九尺四寸以長【句】食粟而已如何則可 曹交問也食粟而已言無他材能也 曰奚有於是亦為之而已矣有人於此力不能勝一匹雛則為無力人矣今曰舉百鈞則為有力人矣然則舉烏獲之任是亦為烏獲而已矣夫人豈以不勝為患哉弗為耳【勝平聲】 匹字本作鴄鴨也從省作匹禮記説匹為鶩是也烏獲古之有力人也【愚案秦武王好以力戲力士烏獲至大官】能舉移千鈞 徐行後長者謂之弟疾行先長者謂之不弟夫徐行者豈人所不能哉所不為也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後去聲長上聲先去聲夫音扶】 陳氏曰孝弟者人之良知良能自然之性也堯舜人倫之至亦率是性而已豈能加毫末於是哉【輔氏曰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者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者是所謂良知良能也本於性之自然初非有所勉强矯揉而能也雖堯舜之聖為人倫之至亦不過率是性而充其量耳豈能加毫末於其間哉】楊氏曰堯舜之道大矣而所以為之乃在夫行止疾徐之間非有甚高難行之事也百姓蓋日用而不知耳【輔氏曰陳氏是就孝弟上説而極於堯舜之聖楊氏是就堯舜上説而本於孝弟之近二説互相發明所謂百姓蓋日用而不知者其警發於人尤為切至也】 子服堯之服誦堯之言行堯之行是堯而已矣子服桀之服誦桀之言行桀之行是桀而已矣【之行並去聲】 言為善為惡皆在我而已詳曹交之問淺陋麤率必其進見之時禮貌衣冠言動之間多不循理【輔氏曰此指其以身之長短與湯文較也人皆可以為堯舜豈謂是歟觀此之問則交蓋全未知夫學又以孟子所告兩節言之則其進見之時禮貌衣服言語之不循乎理其必有所不免矣】故孟子告之如此兩節云【蔡氏曰孟子以人皆可為堯舜所以誘曹交之進也然亦豈謂不假修為而即可為堯舜邪勉之以孝弟又勉之以衣服言行之間固不以難而沮人亦不以易而許人惜乎曹交之不足以進此也】 曰交得見於鄒君可以假館願畱而受業於門【見音現】假館而後受業又可見其求道之不篤【輔氏曰此亦是富貴者之習氣都未知那居無求安之味在】 曰夫道若大路然豈難知哉人病不求耳子歸而求之有餘師【夫音扶】 言道不難知若歸而求之事親敬長之間則性分之内萬理皆備隨處發見無不可師不必畱此而受業也【輔氏曰道若大路然人所共由者也初匪難知但患人蔽於私役於氣自暴自棄而不肯求耳誠能即其孝親弟長之良知良能而遡其自然之性則一性之中萬理皆備日用之間隨所感處無不發見而察之而體之則師不必求於外而得道不必索於外而存矣】○曹交事長之禮既不至求道之心又不篤故孟子教之以孝弟而不容其受業蓋孔子餘力學文之意亦不屑之教誨也【輔氏曰使交能因是而思孟子所以不容已受業之故而得其説則是亦所以教誨之也】 ○公孫丑問曰高子曰小弁小人之詩也孟子曰何以言之曰怨【弁音盤】 高子齊人也小弁小雅篇名周幽王娶申后生太子宜臼又得褒姒生伯服而黜申后廢宜臼於是宜臼之為作此詩以敘其哀痛迫切之情也 曰固哉高叟之為詩也有人於此越人闗弓而射之則已談笑而道之無他疏之也其兄闗弓而射之則已垂涕泣而道之無他戚之也小弁之怨親親也親親仁也固矣夫高叟之為詩也【闗與彎同射食亦反夫音扶】 固謂執滯不通也為猶治也越蠻夷國名道語也親親之心仁之發也【輔氏曰此正程子所謂性中只有箇仁義禮智而已曷嘗有孝弟來仁主於愛愛莫大於愛親者是也】 曰凱風何以不怨 凱風邶風篇名衞有七子之母不能安其室七子作此以自責也 曰凱風親之過小者也小弁親之過大者也親之過大而不怨是愈疏也親之過小而怨是不可磯也愈疏不孝也不可磯亦不孝也【磯音機】 磯水激石也不可磯言㣲激之而遽怒也【文集曰問親之過大則傷天地之太和戾父子之至愛若此而不怨焉則是坐視其親之陷於大惡恝然不少動其心而父子之情益薄矣此之謂愈疏親之過小則特以一時之私心而少有虧於父子之天性若此而遽怨焉則是水中不可容一激石一有激石則呌號而奮怒矣此之謂不可磯故二者均為不孝也不可磯是如此否曰得之】 孔子曰舜其至孝矣五十而慕 言舜猶怨慕小弁之怨不為不孝也○趙氏曰生之膝下一體而分喘息呼吸氣通於親當親而疏怨慕號天是以小弁之怨未足為愆也【輔氏曰趙氏下此數語極切當不易得他究到這裏學者儘當玩繹】 ○宋牼將之楚孟子遇於石丘【牼口莖反】 宋姓牼名石丘地名 曰先生將何之 趙氏曰學士年長者故謂之先生 曰吾聞秦楚構兵我將見楚王説而罷之楚王不悦我將見秦王説而罷之二王我將有所遇焉【説音税】 時宋牼方欲見楚王恐其不悦則將見秦王也遇合也案莊子書有宋鈃者禁攻寢兵救世之戰上説下教强聒不舍疏云齊宣王時人以事考之疑即此人也 曰軻也請無問其詳願聞其指説之將何如曰我將言其不利也曰先生之志則大矣先生之號則不可徐氏曰能於戰國擾攘之中而以罷兵息民為説其志可謂大矣然以利為名則不可也【輔氏曰當戰國擾攘之時而為罷兵息民之説非志之大者固有所不能然以利害為説則不可此蓋聖學不明人雖有善心而不知所以為之之道故反陷於不善而不自知也】 先生以利説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悦於利以罷三軍之師是三軍之士樂罷而悦於利也為人臣者懷利以事其君為人子者懷利以事其父為人弟者懷利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終去仁義懷利以相接然而不亡者未之有也【樂音洛下同】先生以仁義説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悦於仁義而罷三軍之師是三軍之士樂罷而悦於仁義也為人臣者懷仁義以事其君為人子者懷仁義以事其父為人弟者懷仁義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去利懷仁義以相接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何必曰利【王去聲】 此章言休兵息民為事則一然其心有義利之殊而其效有興亡之異學者所當深察而明辨之也【真氏曰戰國交兵之禍烈矣宋牼一言而罷之豈非生民之福而仁人之所甚願者哉顧利端一開君臣父子兄弟大抵皆見利而動其禍又有甚於交兵者是以聖賢不得不嚴其防也】 ○孟子居鄒季任為任處守以幣交受之而不報處於平陸儲子為相以幣交受之而不報【任平聲相去聲下同】 趙氏曰季任任君之弟任君朝㑹於鄰國季任為之居守其國也儲子齊相也不報者來見則當報之但以幣交則不必報也【輔氏曰來見則禮意重幣交則禮意輕也】 他日由鄒之任見季子由平陸之齊不見儲子屋廬子喜曰連得間矣 屋廬子知孟子之處此必有義理故喜得其間隙而問之 問曰夫子之任見季子之齊不見儲子為其為相與【為其之為去聲下同與平聲】 言儲子但為齊相不若季子攝守君位故輕之邪 曰非也書曰享多儀儀不及物曰不享惟不役志于享書周書洛誥之篇享奉上也儀禮也物幣也役用也言雖享而禮意不及其幣則是不享矣以其不用志于享故也【蔡氏曰享朝享也享不在幣而在於禮幣有餘而禮不足亦所謂不享也○愚謂儀物相稱然後成享一或偏勝是心有慢上者矣與不享同】 為其不成享也 孟子釋書意如此 屋廬子悦或問之屋廬子曰季子不得之鄒儲子得之平陸 徐氏曰季子為君居守不得往他國以見孟子則以幣交而禮意已備儲子為齊相可以至齊之境内而不來見則雖以幣交而禮意不及其物也【輔氏曰不得之鄒而不來則是制於禮者也得之平陸而不至則是簡於禮者也制於禮者欲為而不可簡於禮者可為而不欲君子之所為一視其禮意之輕重而行吾之義而已○蔡氏曰此章見孟子於禮意之間是否之際權衡輕重各稱其宜如此然皆以幣交而皆受之豈孟子當時亦有幣交之禮而季子儲子皆非惡人而亦有可受之理歟】 ○淳于髠曰先名實者為人也後名實者自為也夫子在三卿之中名實未加於上下而去之仁者固如此乎【先後為皆去聲】 名聲譽也實事功也言以名實為先而為之者是有志於救民也以名實為後而不為者是欲獨善其身者也名實未加於上下言上未能正其君下未能濟其民也 孟子曰居下位不以賢事不肖者伯夷也五就湯五就桀者伊尹也不惡汙君不辭小官者栁下惠也三子者不同道其趨一也一者何也曰仁也君子亦仁而已矣何必同【惡趨並去聲】 仁者無私心而合天理之謂【輔氏曰無私心以存諸心而言合天理以行諸外而言人固有雖無私心而行事有不合天理者唯仁則内外合天人備矣○問論語於令尹子文陳文子之事註引師説以為當理而無私心則仁矣今又以為仁者無私心而合天理其先後不同何也曰彼就二子之事而言故以為當理而無私心此直指夫仁而言故曰仁者無私心而合天理】楊氏曰伊尹之就湯以三聘之勤也其就桀也湯進之也湯豈有伐桀之意哉其進伊尹以事之也欲其悔過遷善而已伊尹既就湯則以湯之心為心矣及其終也人歸之天命之不得已而伐之耳若湯初求伊尹即有伐桀之心而伊尹遂相之以伐桀是以取天下為心也以取天下為心豈聖人之心哉【輔氏曰楊氏真得湯伊尹之心足以洗世儒之惑】 曰魯繆公之時公儀子為政子栁子思為臣魯之削也滋甚若是乎賢者之無益於國也 公儀子名休為魯相子栁泄栁也削地見侵奪也髠譏孟子雖不去亦未必能有為也 曰虞不用百里奚而亡秦穆公用之而霸不用賢則亡削何可得與【與平聲】 百里奚事見前篇 曰昔者王豹處於淇而河西善謳緜駒處於高唐而齊右善歌華周杞梁之妻善哭其夫而變國俗有諸内必形諸外為其事而無其功者髠未嘗覩之也是故無賢者也有則髠必識之【華去聲】 王豹衞人善謳淇水名【愚案淇水出漢河内郡共縣北山東至黎陽入河】緜駒齊人善歌高唐齊西邑華周杞梁二人皆齊臣戰死於莒其妻哭之哀國俗化之皆善哭髠以此譏孟子仕齊無功未足為賢也 曰孔子為魯司冦不用從而祭燔肉不至不税冕而行不知者以為為肉也其知者以為為無禮也乃孔子則欲以㣲罪行不欲為茍去君子之所為衆人固不識也【税音脱為肉為無之為去聲】 案史記孔子為魯司冦攝行相事齊人聞而懼於是以女樂遺魯君季桓子與魯君往觀之怠於政事子路曰夫子可以行矣孔子曰魯今且郊如致膰于大夫則吾猶可以止桓子卒受齊女樂郊又不致膰俎于大夫孔子遂行孟子言以為為肉者固不足道以為為無禮則亦未為深知孔子者蓋聖人於父母之國不欲顯其君相之失又不欲為無故而茍去故不以女樂去而以膰肉行其見幾明决而用意忠厚固非衆人所能識也然則孟子之所為豈髠之所能識哉【輔氏曰觀孟子引孔子之事以荅淳于髠則孟子之去齊亦必有所為而不欲言之者矣至孔子之事集註以見幾明決用意忠厚兩語斷之亦可謂善言聖人也不曰髠所不識但曰衆人固不識者此又見孟子忠厚之意】○尹氏曰淳于髠未嘗知仁亦未嘗識賢也宜乎其言若是【輔氏曰尹氏斷髠甚當唯其如此故承當孟子之言不得也】 ○孟子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今之諸侯五霸之罪人也今之大夫今之諸侯之罪人也 趙氏曰五霸齊桓晉文秦穆宋襄楚莊也三王夏禹商湯周文武也丁氏曰夏昆吾商大彭豕韋周齊桓晉文謂之五霸【丁氏名公著唐蘇州人○輔氏曰此必有所傳授決非臆説夫齊桓晉文之霸亦恐非創始為之必有所自來故取其説而附見之○愚謂丁氏説本杜預春秋傳註】 天子適諸侯曰巡狩諸侯朝於天子曰述職春省耕而補不足秋省斂而助不給入其疆土地辟田野治養老尊賢俊傑在位則有慶慶以地入其疆土地荒蕪遺老失賢倍克在位則有讓一不朝則貶其爵再不朝則削其地三不朝則六師移之是故天子討而不伐諸侯伐而不討五霸者摟諸侯以伐諸侯者也故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朝音潮辟與闢同治平聲】 慶賞也益其地以賞之也掊克聚斂也讓責也移之者誅其人而變置之也討者出命以討其罪而使方伯連帥帥諸侯以伐之也伐者奉天子之命聲其罪而伐之也摟牽也五霸牽諸侯以伐諸侯不用天子之命也自入其疆至則有讓言巡狩之事自一不朝至六師移之言述職之事 五霸桓公為盛葵丘之會諸侯束牲載書而不㰱血初命曰誅不孝無易樹子無以妾為妻再命曰尊賢育才以彰有德三命曰敬老慈幼無忘賓旅四命曰士無世官官事無攝取士必得無專殺大夫五命曰無曲防無遏糴無有封而不告曰凡我同盟之人既盟之後言歸于好今之諸侯皆犯此五禁故曰今之諸侯五霸之罪人也【㰱所洽反糴音狄好去聲】 案春秋傳僖公九年葵邱之㑹陳牲而不殺讀書加於牲上壹明天子之禁【輔氏曰但壹意以明天子之禁而已】樹立也已立世子不得擅易初命三事所以修身正家之要也【輔氏曰不孝是惡之大者故居首世子必告於天子而後立既立則豈可擅自易之不孝是不子易樹子是不父以妾為妻則無夫婦之道】賓賓客也旅行旅也皆當有以待之不可忽忘也士世祿而不世官恐其未必賢也官事無攝當廣求賢才以充之不可以闕人廢事也取士必得必得其人也無專殺大夫有罪則請命于天子而後殺之也無曲防不得曲為隄防壅泉激水以專小利病鄰國也無遏糴鄰國凶荒不得閉糴也無有封而不告者不得專封國邑而不告天子也 長君之惡其罪小逢君之惡其罪大今之大夫皆逢君之惡故曰今之大夫今之諸侯之罪人也【長上聲】 君有過不能諫又順之者長君之惡也君之過未萌而先意導之者逢君之惡也【輔氏曰長君之惡者無能而㢲懦阿諛之人也逢君之惡者有才而傾儉陰邪之人也】○林氏曰邵子有言治春秋者不先治五霸之功罪則事無統理而不得聖人之心春秋之間有功者未有大於五霸有過者亦未有大於五霸故五霸者功之首罪之魁也孟子此章之義其亦若此也與然五霸得罪於三王今之諸侯得罪於五霸皆出於異世故得以逃其罪至於今之大夫且得罪於今之諸侯則同時矣而諸侯非惟莫之罪也乃反以為良臣而厚禮之不以為罪而反以為功何其繆哉【輔氏曰邵子可謂善治春秋者孟子雖取桓公之五命而猶以五霸為三王之罪人得春秋之大指矣】 ○魯欲使愼子為將軍 愼子魯臣 孟子曰不教民而用之謂之殃民殃民者不容於堯舜之世 教民者教之禮義使知入事父兄出事長上也用之使之戰也【輔氏曰能如是而教其民乃可以即戎使之敵愾禦侮臨戰之際皆如手足之扞頭目子弟之衞父兄矣不然則是陷之於死地也故謂之殃民在堯舜之仁政豈容之哉】 一戰勝齊遂有南陽然且不可 是時魯蓋欲使慎子伐齊取南陽也【輔氏曰只以孟子獨言遂有南陽便可見也】故孟子言就使慎子善戰有功如此且猶不可 愼子勃然不悦曰此則滑釐所不識也【滑音骨】 滑釐愼子名 曰吾明吿子天子之地方千里不千里不足以待諸侯諸侯之地方百里不百里不足以守宗廟之典籍待諸侯謂待其朝覲聘問之禮宗廟典籍祭祀㑹同之常制也【輔氏曰觀此一句則知先王之制封國大小自有意義豈私意可得而損益之哉】 周公之封於魯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而儉於百里太公之封於齊也亦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也而儉於百里 二公有勲勞於天下而其封國不過百里【語錄曰問王制與孟子同而周禮諸公之地封疆方五百里諸侯方四百里伯三百里子二百里男百里鄭氏以王制為夏商制謂夏商中國方三千里周公斥而大之中國方七千里所以不同曰鄭氏只文字上説得好看然甚不曉事情且如百里之國周人欲増到五百里須併四箇百里國地方做得一國其所併四國又當别列地以封之如此則天下諸侯東遷西移改立宗廟社稷皆為之騷動矣如此趲去不數大國便無地可容了許多國何以處之恐不其然竊意其初只方百里後來吞并遂漸漸大如禹㑹諸侯於塗山執玉帛者萬國到周時只千八百國自非吞併如何不見許多國武王時諸國地已大武王亦不奈何只得就而封之當時封許多功臣之國緣當初滅國者五十得許多空地可封不然則周公太公亦自無安頓處孟子百里之説亦只是大綱如此説不是實攷得見古制】儉止而不過之意也 今魯方百里者五子以為有王者作則魯在所損乎在所益乎 魯地之大皆并吞小國而得之有王者作則必在所損矣 徒取諸彼以與此然且仁者不為況於殺人以求之乎徒空也言不殺人而取之也【輔氏曰不殺人而取彼與此仁者猶且不為以其非所當得故也況於殃民而求廣土地者乎】 君子之事君也務引其君以當道志於仁而已 當道謂事合於理志仁謂心在於仁【輔氏曰事合於理則必不敢并小以為之心在於仁則必不肯殺人以從欲然此亦内外之符也心茍在於仁則事必合於理矣先言當道者就事説故耳○真氏曰道之與仁非有二也以事之理而言則曰道以心之德而言則曰仁心存於仁則其行無不合道矣】 ○孟子曰今之事君者曰我能為君辟土地充府庫今之所謂良臣古之所謂民賊也君不鄉道不志於仁而求富之是富桀也【為去聲辟與闢同鄒與向同下皆同】 辟開墾也 我能為君約與國戰必克今之所謂良臣古之所謂民賊也君不鄉道不志於仁而求為之強戰是輔桀也約要結也與國和好相與之國也 由今之道無變今之俗雖與之天下不能一朝居也言心爭奪而至於危亡也【輔氏曰自當時觀之孟子之説似若遇當然其後六國卒并於秦而秦亦不二世而亡則孟子之言驗矣】 ○白圭曰吾欲二十而取一何如 白圭名丹周人也欲更税法二十分而取其一分林氏曰案史記白圭能薄飲食忍耆欲與童僕同苦樂樂觀時變人棄我取人取我與以此居積致富其為此論蓋欲以其術施之國家也 孟子曰子之道貉道也【貉音陌】 貉北方夷狄之國名也 萬室之國一人陶則可乎曰不可器不足用也 孟子設喻以詰圭而圭亦知其不可也 曰夫貉五榖不生惟黍生之無城郭宫室宗廟祭祀之禮無諸侯幣帛饔飱無百官有司故二十取一而足也【夫音扶】 北方地寒不生五榖黍早熟故生之饔飱以飲食饋客之禮也 今居中國去人倫無君子如之何其可也 無君臣祭祀交際之禮是去人倫無百官有司是無君子 陶以寡且不可以為國況無君子乎 因其辭以折之 欲輕之於堯舜之道者大貉小貉也欲重之於堯舜之道者大桀小桀也 什一而稅堯舜之道也多則桀寡則貉今欲輕重之則是小貉小桀而已【輔氏曰什一中正之制也故以為堯舜之道三代聖人雖因時損益有所不同然一本於中正則無以異也惟其中正所以行之天下而安傅之萬世而無弊周衰王制盡廢兼并之俗起而貧富遂以不均白圭厪身禁欲樂觀時變知取知予以此居積致富此三代盛時所無有也其犯先王之禁大矣顧乃私憂過計創為輕賦之説欲以其術施之國家故孟子明辨其不可觀其始則取其事之易辨者以開其智中則厯陳其不可之實以破其説末則舉堯舜之道不可得而輕重者使之有所歸着亦可謂委曲詳盡矣】 ○白圭曰丹之治水也愈於禹 趙氏曰當時諸侯有小水白圭為之築隄壅而注之他國 孟子曰子過矣禹之治水水之道也 順水之性也 是故禹以四海為壑今吾子以鄰國為壑 壑受水處也 水逆行謂之洚水洚水者洪水也仁人之所惡也吾子過矣【惡去聲】 水逆行者下流壅塞故水逆流今乃壅水以害人則與洪水之災無異矣 ○孟子曰君子不亮惡乎執【惡平聲】 亮信也與諒同【輔氏曰以實之謂信不信則不實不實則無物而輕飄浮摇故凡事茍且無所執守也此與論人而無信章同意此以守言彼以行言也】惡乎執言凡事苟且無所執持也【永嘉陳氏曰此可以言不敬而却謂之不亮蓋不信實者必茍且自欺也】 ○魯欲使樂正子為政孟子曰吾聞之喜而不寐喜其道之得行 公孫丑曰樂正子强乎曰否有知慮乎曰否多聞識乎曰否【知去聲】 此三者皆當世之所尚而樂正子之所短故丑疑而厯問之【輔氏曰强謂有强力可辦事者戰陳之事皆在其中有智慮謂能為計謀如縱横捭闔皆是也多聞識謂廣聞博識多知而能言之士也此三者皆戰國之所尚而善信之士所不屑也】 然則奚為喜而不寐 丑問也 曰其為人也好善【好去聲下同】好善足乎 丑問也 曰好善優於天下而況魯國乎 優有餘裕也言雖治天下尚有餘力也【愚謂善專於己則有盡善取於人則無窮此其所以雖治天下猶有餘力也】 夫茍好善則四海之内皆將輕千里而來告之以善【夫音扶下同】 輕易也言不以千里為難也【輔氏曰上之人好善則人有善者喜得其伸故不以千里之逺為難致而皆來告之也】 夫茍不好善則人將曰訑訑予既已知之矣訑訑之聲音顔色距人於千里之外士止於千里之外則讒諂面諛之人至矣與讒諂面諛之人居國欲治可得乎【訑音移治去聲】 訑訑自足其智不嗜善言之貌【輔氏曰世間此等人亦甚多然其所謂智者是乃所以為愚也然原其始則起於予既已知之之意萌於中而已可不畏乎】君子小人迭為消長直諒多聞之士逺則讒諂面諛之人至理勢然也○此章言為政不在於用一已之長而貴於有以來天下之善【輔氏曰公孫丑所問三者不過是已之長而已所謂貴於有以來天下之善者盖指四海之内輕千里而来而告之以善言也】 ○陳子曰古之君子何如則仕孟子曰所就三所去三其目在下 迎之致敬以有禮言將行其言也則就之禮貌未衰言弗行也則去之 所謂見行可之仕若孔子於季桓子是也受女樂而不朝則去之矣 其次雖未行其言也迎之致敬以有禮則就之禮貌衰則去之 所謂際可之仕若孔子於衞靈公是也故與公遊於囿公仰視蜚雁而後去之 其下朝不食夕不食飢餓不能出門户君聞之曰吾大者不能行其道又不能從其言也使飢餓於我土地吾恥之周之亦可受也免死而已矣 所謂公養之仕也君之於民固有周之之義況此又有悔過之言所以可受然未至於飢餓不能出門户則猶不受也其曰免死而已則其所受亦有節矣【輔氏曰見行可之仕謂見其可行之幾而仕也際可之仕謂因其交際之禮為可而仕也公養之仕謂因君以周民為義養已而仕也見其有可行之幾而仕故言之弗行則去之以其交際之禮為可而仕故禮貌一衰則去之此皆不以勢利而變其初心也為君以周民為義養已而仕則飢餓瀕死然後受之然其受之亦以免死無累其君則已矣固不可茍安貪得而因以為利也言將行其言也則就之為道而仕也迎之致敬以盡禮則就之為禮而仕也道在我禮在彼至於周之亦可受也則享其意而已此君子之不得已也○又曰集註恐後之貪利茍得者以是藉口而全不顧彼已之義遂流於欲而不自知也故言此以防警之爾然使上之賜下止周其身下受其賜止以免其死則時可知矣】 ○孟子曰舜發於畎畆之中傅説舉於版築之間膠鬲舉於魚鹽之中管夷吾舉於士孫叔敖舉於海百里奚舉於市【説音悦】 舜耕厯山三十登庸説築傅巖武丁舉之膠鬲遭亂鬻販魚鹽文王舉之管仲囚於士官桓公舉以相國孫叔敖隠處海濱楚莊王舉之為令尹百里奚事見前篇 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曽益其所不能【曽與増同】 降大任使之任大事也若舜以下是也空窮也乏絶也拂戾也言使之所為不遂多背戾也動心忍性謂竦動其心堅忍其性也【輔氏曰竦動其心則心活堅忍其性則性定心活則不為欲所役性定則不為氣所動】然所謂性亦指氣禀食色而言耳程子曰若要熟也須從這裏過【語錄曰只是要事事經厯過似一條路須毎日從上面往來行得熟了方認得許多險阻去處若素不曽行忽然一旦撞行将去少間定墮坑落塹去也○輔氏曰人不經憂患困窮頓挫摧屈則心不平氣不易察理不盡處事多率故謂人要熟須從這裏過○永嘉陳氏曰更嘗變故多則閲義理之心熟熟謂義理與自家相習便如履吾室中】 人恒過然後能改困於心衡於慮而後作徵於色發於聲而後喻【衡與横同】 恒常也猶言大率也横不順也作奮起也徵驗也喻曉也此又言中人之性常必有過然後能改蓋不能謹於平日故必事勢窮蹙以至困於心横於慮然後能奮發而興起不能燭於幾㣲故必事理暴著以至驗於人之色發於人之聲然後能警悟而通曉也【語錄曰困心衡慮者人覺其有過徵色發聲者其過形於外○輔氏曰舜大聖人之事也傳説而下則皆上智之事也自人常過而下則中人之事也纔言常過而後能改便見是中人之性矣下兩句只是改過之事雖是不能謹於平日至於事勢窮蹙困心衡慮始能奮發而興起然必竟是其才尚足以有為雖是不能燭於幾㣲至於事理暴著證色發聲始能警悟而通曉然必竟是其智尚足以有察如此故亦可以進於善若至是而猶不之覺焉則下愚而已】 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恒亡【拂與弼同】此言國亦然也【輔氏曰上既言上智中人之事矣故此推言在國亦然】法家法度之世臣也拂士輔拂之賢士也【輔氏曰法度之世臣則能正其失於事輔拂之賢士則能救其過於身】 然後知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也【樂音洛】 以上文觀之則知人之生全出於憂患而死亡由於安樂矣【輔氏曰憂患則知儆戒知儆戒則心體流行而不息是生道也安樂則怠肆怠肆則心死矣心死則身亦隨之】○尹氏曰言困窮拂鬱能堅人之志而熟人之仁以安樂失之者多矣【輔氏曰此言深切非深履而得其味決不能知】 ○孟子曰教亦多術矣予不屑之教誨也者是亦教誨之而已矣 多術言非一端屑潔也【語錄曰考孟子不屑就與不屑不潔之言屑字皆當作潔字解】不以其人為潔而拒絶之所謂不屑之教誨也【語錄曰如坐而言不應隠几而卧之類】其人若能感此退自修省則是亦我教誨之也○尹氏曰言或抑或或與或不與各因其才而篤之無非教也 孟子纂疏卷十二 <經部,四書類,四書纂疏__孟子纂疏>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纂疏卷十三 宋 趙順孫 撰 朱子集註 盡心章句上 凡四十六章 孟子曰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 心者人之神明所以具衆理而應萬事者也【語錄曰這箇神明不測至虛至靈是甚次第○黄氏曰心也者與生俱生者也虛靈而善應神妙而不測主宰乎一身緫括乎衆理應酬乎萬事】性則心之所具之理【語錄曰性便是許多道理得之於天而具於心者】而天又理之所從以出者也【文集曰天以公共道理而言○輔氏曰此三語斷置得心性天三者可謂精密矣】人有是心莫非全體然不窮理則有所蔽而無以盡乎此心之量故能極其心之全體而無不盡者必其能窮夫理而無不知者也【或問心無限量者也此其言盡心何也曰心之體無所不統而其用無所不周者也今窮理而貫通以至於不知則固盡其無所不統之體無所不周之用矣是以平居靜處虛明洞達固無毫髮疑慮存於胷中至於事至物來則雖舉天下之物或素所未嘗接於耳目思慮之間者亦無不判然迎刃而解此其所以為盡心而所謂心者則固未嘗有限量也曰然則心之為物與其盡之之方奈何曰由窮理致知積累其功以至於盡心則心之體用在我不必先事揣量着意想象而别求所以盡之也○語錄曰盡心如明鏡無些子蔽翳只看鏡子若有些小照不見處便是本身有些塵汙此心本來虛靈萬理具備事事物物皆所當知今人多是氣質偏了又為物欲所蔽故昏而不能盡知故聖賢所以貴於窮理○又曰心性本不可分況其語脉是盡其心者知其性心只是包着這道理盡知得其性之道理便是盡其心此句文義與得其民者得其心也相似性者吾心之實理若不知得却盡箇甚○輔氏曰此數語説得知性始能盡心尤為明白性雖是無形像却是實理心似乎有形像然其體却虛惟其虛故神明不測容受得衆理而應變不窮性只是理雖無形像而實具於心可以體認識察若未能究窮得此實理便要盡其心之體量則懸空無下手處將久而墮於虛無滉漾之中則無奈這心何視之如寇賊而不可制矣惟能於實理上窮究得一一分明則心之神明都無所蔽而運用酬酢可以盡其體量之大且如性之實理莫大於仁義禮智人須是就此四者上體認得明各極其至更無一毫蔽惑然後吾心之體至通至明隨其運量亦無一毫慊闕斯為盡其心矣○陵陽李氏曰舊説謂盡心則知性知性則知天而集註異焉信如舊説當云盡其心則知其性矣知其性則知天矣而後文義相協今乃不然故集註别按本文更定今說程子曰自理言之謂之天自禀受言之謂之性自存諸人者言之謂之心三者葢所從言之異耳要之性即理也理則一而已矣故凡能盡此心者必其知此性者也茍不知之若之何其盡之既知之矣則所謂天者豈外此而他求哉世之學者毎有心小性大之蔽意謂必先盡其心而後可以循致其極以知天性殊不知性與心初無間而知與盡則有序性與心無間則謂知性故能盡心者於義為得知與盡有序則謂盡之為先而知之為後者是失其先後之倫也讀者可以曉然無疑矣○蔡氏曰李氏説於集註極有功但心小性大之辨特以性與心初無間言之則恐其猶未盡心統性情之説耳】既知其理則其所從出亦不外是矣【語錄曰天者便脱模是一箇大底人人便是一箇小底天吾之仁義禮智即是天之元亨利貞凡吾之所有者皆自彼而來也故知吾性則自然知天矣○輔氏曰知性而盡心者譬如一家主識得一家中所有之物然後隨取隨有隨用隨足方盡得家主之職知性而知天則如家主既識得家中之物則自然知其物所來處此物是後何而來此物是何緣而有也】以大學之序言之知性則物格之謂盡心則知至之謂也【語錄曰物字對性字知字對心字○又曰物格者物理之極處無不到知性也知至者吾心之所知無不盡盡心也○又曰不知性不能以盡其心物格而後知至也○又曰知得到時必盡我這心去做如事君必要極於忠為子必要極於孝不是備禮如此既知得到這裏若於心有些子未盡便打不過便不足】 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 存謂操而不舍養謂順而不害事則奉承而不違也【輔氏曰心是活物須是操則存不然則便放去矣性是實理須當順之而不害害謂違悖而戕傷之性本不可以戕傷言但為自家違悖了便是戕傷之也奉承之而不違便只是存心養性事○蔡氏曰而不舍如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便是存心之法順而不害如戒謹乎其所不覩恐懼乎其所不聞便是所以養性奉承而不違如存吾順事没吾寧也便是所以事天但存之養之又便是事心與性又便是天非有二也】 殀壽不貳脩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 殀壽命之短長也貳疑也不貳者知天之至脩身以俟死則事天以終身也【語錄曰既不以殀壽貳其心又須脩身以俟方始立得這命自家有百年在世百年之中須事事教是當自家有一日在世一日之内須教事事要是當始得若既不以殀壽動其心一向亂做又不可○輔氏曰天賦命於人有長有短雖若可疑是亦理也何疑之有知天之至則更無商量不用計較以道修身敬俟其死而已修身以俟死便是事天以終身也】立命謂全其天之所付不以人為害之【輔氏曰天所賦為命物所受為性命與性其實一也事天全其理也立命全其身也曽子臨終而啓手足曰吾知免夫兩全其極也徇私以賊理縱欲以傷生皆所謂以人為害之也】○程子曰心也性也天也一理也自理而言謂之天自禀受而言謂之性自存諸人而言謂之心【語錄曰天者理之自然而人之所由以生者也性者理之全體而人之所得以生者也心則人之所以主於身而具是理者也○蔡氏曰曰心曰性曰天一理而已朱子曰心者人之神明所以具衆理而應萬事者也性則心之所具之理而天又理之所從以出者也先言心後言天是遡流以窮其源程子曰自理而言謂之天自禀受而言謂之性自存諸人而言謂之心先言天後言心是推源以及其流初無異者也】張子曰由太虛有天之名由氣化有道之名合虛與氣有性之名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語錄曰由太虛有天之名這全説理由氣化有道之名這説着事物上如率性之謂道性只是理率性方見得許多道且如君臣父子之道有那君臣父子方見這箇道理○又曰由太虚有天之名是箇自然底由氣化有道之名是虛底物在實上見無形底物因有形而見所謂道者如天道地道人道是也合虛與氣有性之名是自然中包得許多物事○又曰由太虛有天之名由氣化有道之名此是緫説合虛與氣有性之名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此就人上説○又曰四句本只是一箇太虛漸細分説得密耳由太虚有天之名便是四者之總體而不雜乎四者而言由氣化有道之名氣化者那陰陽造化金木水火土皆是只便是那太虚將氣化雜了説雖雜氣化實不雜乎太虛然亦未説到人物各具當然之理太虚便是太極圖上面一圓圈氣化便是陰靜陽動合虛與氣有性之名有這氣便有這理隨在這裏若無此氣這理去甚處安頓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知覺又是那氣之虛處聦明視聽作為運用皆是知覺○問氣化何以謂之道曰天地間無有一物不由其道者○問合虛與氣何以有性曰此語詳看亦得其意然亦有未盡處言虛即是性氣即是人以氣虛明則性寓於中故合虛與氣有性之名雖説略盡而終有二意問如此則莫是性離於道邪曰非此之謂到這處則有是名在人如何看然豈有性離於道之理○又曰氣有形而虛無迹以有形之氣具無迹之理是之謂性○又曰虛只是説理合虛與氣所以有人○問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曰亦有未瑩處有心則有知覺又何合性與知覺之有○又曰太虛而下四句極精密○陳氏曰由太虛有天之名由氣化有道之名此是推原來厯天即理也古聖賢説天多是就理上論理無形狀以其自然而言故謂之天若就天之形體論也只是箇積氣恁蒼蒼范范實何有形質但張子此天字是説理理不成是死定在這裏一元之氣流出來生人生物便有箇路脉恁地便是人物所通行之道此就造化推原其所從始如此○又曰虚是以理言理與氣合遂生人物受得去成這性於是乎方有性之名性從理來不離氣知覺從氣來不離理合性與知覺遂成這心於是乎方有心之名○愚謂集註並舉程子張子二説正欲學者於三者同處分析得異處分明於異處體會得同處親切耳】愚謂盡心知性而知天所以造其理也存心養性以事天所以履其事也不知其理固不能履其事然徒造其理而不履其事則亦無以有諸己矣【輔氏曰聖學工夫知與行兩下都要到盡心知性而知天則是知之事也存心養性以事天則是行之事也不知其理而履其事則是冥行妄作而已然徒知其理而不履其事則亦無以有諸已甚則必至於妄想空虛只務上達不務下學卒歸於異端而已】知天而不以殀壽貳其心智之盡也事天而能脩身以俟死仁之至也智有不盡固不知所以為仁然智而不仁則亦將流蕩不法而不足以為智矣【輔氏曰智所以知仁所以守知有不盡則不知仁之為仁雖欲為之不陷於姑息則流於兼愛故以為不知所以為仁然智而不仁則又所謂智及之仁不能守之必將穿鑿創意作起事端以至流蕩忘反與法度背馳而不足以為智矣○又曰須是如集註所謂造其理履其事仁智兩極其至日用行事之間無時無處而不用其力直到聖人大而化之之地位方無退轉不然則窮格之功不至而所見日以昬蝕踐履之功不力而所得日以怠廢知而不盡守之或渝則終必為異端曲學之所惑矣學者豈可不自警哉】 ○孟子曰莫非命也順受其正 人物之生吉凶禍福皆天所命然惟莫之致而至者乃為正命【語錄曰在天言之皆是正命在人言之便有正有不正如順其道而死者是正命桎梏死者便是不正之命問有當然而或不然不當然而或然者如何曰如孔孟老死不遇須喚作不正之命始得在孔孟言之亦是正命然在天之命却自有差○問此命是指氣言否曰然若在我無以致之則命之壽殀皆是合當如此者如顔子之殀伯牛之疾是也】故君子脩身以俟之所以順受乎此也 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巖牆之下 命謂正命巖牆牆之將覆者知正命則不處危地以取覆壓之禍【語錄曰若先説道我自有命雖立巖牆之下亦不妨即是先指定一箇命如此便是紂説我生不有命在天相似也○輔氏曰立乎巖牆之下以致覆壓而死則乃是人所自取耳非天為之也葢巖牆有傾覆之勢自家却去下面立地便是自取其覆壓也是故君子戰戰兢兢如履薄氷非禮勿動擇地而行者無他焉知命而已】 盡其道而死者正命也 盡其道則所值之吉凶皆莫之致而至者矣【語錄曰問人或死於干戈死於患難如比干之類亦是正命乎曰固是正命問以理論之則謂之正命以死生論之則非正命如何曰如何恁地説得盡其道而死者正命也當死而不死却是失其正命此處須當活看古人所以殺身成仁舍生取義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喪其元學者於此處見得臨利害時便將自家斫剉了直須是壁立萬仞始得如今小有利害便生計較便説道恁地死非正命如何得】 桎桔死者非正命也 桎梏所以拘罪人者言犯罪而死與立巖牆之下者同皆人所取非天所為也【語錄曰問雖謂非正然亦以命言此乃自取如何謂之命曰亦是自作而天殺之但非正命耳 使文王死於羑里孔子死於桓魋却是正命】○此章與上章葢一時之言所以發其末句未盡之意【輔氏曰上章止言壽殀而已故集註於此又推言及吉凶禍福皆天所命然惟人為莫與而天所自至者則為正命故上章所謂君子脩身以俟之者正所謂順受乎此也】 ○孟子曰求則得之舍則失之是求有益於得也求在我者也【舍上聲】 在我者謂仁義禮智凡性之所有者 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無益於得也求在外者也有道言不可妄求有命則不可必得在外者謂富貴利達凡外物皆是【或問三章之説曰在我者如仁義禮智之屬皆此理所當為以其求之得之莫不有義故曰義在外者如富貴利達之類皆命有所制以其求之雖有道而得之則有命故曰命然聖人則力為我之所當為而不問彼之所制也】○趙氏曰言為仁由己富貴在天如不可求從吾所好【輔氏曰四句正説着此章意故集註取之】 ○孟子曰萬物皆備於我矣 此言理之本然也大則君臣父子小則事業細㣲其當然之理無一不具於性分之内也【或問四章之説曰萬物之生同乎一木其所以生此一物者即其所以生萬物之理也故一物之中莫不有萬物之理也所謂萬物皆備云者亦曰有其理而已矣○輔氏曰理之本然即所謂性也理之本然一而已然於應事接物之際則其分限品則各自不同故極其大者言之則如君臣父子緫其小者言之則如事物之細㣲其當然之理無一而不具於性分之内葢雖有萬之不同然其理之本然則一而已】 反身而誠樂莫大焉【樂音洛】 誠實也言反諸身而所備之理皆如惡惡臭好好色之實然則其行之不待勉强而無不利矣其為樂孰大於是【輔氏曰此言盡性之事也夫萬物之理雖備於我然反身不誠則我自我理自理事物之來千頭萬緒而皆無以應之但有紛擾疑懼而已豈能樂乎須是見得到信得及反之於身而實有是理為君而實有仁為臣而實有敬為父而實有慈為子而實有孝隨事而處皆如吾之好好色惡惡臭真實如此而無毫髮之或慊則在我不待勉强而自然無不利矣其為樂孰有犬於誠者乎】 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 强勉强也恕推已以及人也反身而誠則仁矣其有未誠則是猶有私意之隔而理未純也故當凡事勉强推己及人庶幾心公理得而仁不遠也【語錄曰恕便是推己及物恕若不是推己及物别又是箇什麽然這箇强恕者亦是他見得萬物皆備於我了只爭着一箇反身而誠須便要强恕上做工夫所謂强恕葢是他心裏不能推己及人便須强勉行恕抝轉這道理然亦只是要去箇私意而已私意既去則萬物自無欠闕處○又曰如今人所以害事處只是這些私意難除纔有些私意隔着了便只是見許多般○輔氏曰此言學者求仁之事也反身而誠則人與仁合矣然其未誠者非有他也私意隔之與理為二而未純乎一也故當凡事勉强推己及人庶幾其心公平得天天理而仁之道不逺矣夫盡性莫先於誠身誠身莫要於求仁求仁莫切於强恕其階級分明其工夫有序學者由是而進焉則聖人之道庶乎其可至也其與坐談高妙馳志空虚而卒無所依據者不可同年而語矣】○此章言萬物之理具於吾身體之而實則道在我而樂有餘行之以恕則私不容而仁可得【輔氏曰章指之説簡切明盡所以直指聖賢盡心之實開示學者求仁之方其功大矣】 ○孟子曰行之而不著焉習矣而不察焉終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衆也 著者知之明察者識之精【輔氏曰著有明意故以為知之明察有密意故以為識之精葢著則明之而已察則又加精焉】言方行之而不能明其所當然既習矣而猶不識其所以然所以終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多也【語錄曰方行之際則明其當然之理是行之而著既行之後則識其所以然是習矣而察初間是照管向前去後來是囘顧後面看所行之道理如何○輔氏曰所當然是就事上説所以然是就理上説凡事皆有所當然其所當然必有理也理則是其所以然人能於方行之時明其事之所當然既習之後又識其理所以然則能知夫道矣但凡人不知此理故方行之時倒行逆施而不能明其事之所當然既習之後鹵莽滅裂而猶不識其理之所以然然雖不著不察而道實未嘗相離所以終其身由乎道之中而不知夫道之實體者比比皆是此大學之道所以以格物致知為先也】 ○孟子曰人不可以無恥無恥之恥無恥矣 趙氏曰人能恥已之無所恥是能改行從善之人終身無復有恥辱之累矣【輔氏曰恥者改過遷善之幾也故人不可以無恥又就無恥而言人若能以己之無恥為恥則可以終其身無恥辱之累也然則人豈可以無恥哉】 ○孟子曰恥之於人大矣 恥者吾所固有羞惡之心也存之則進於聖賢失之則入於禽獸故所繫為甚大【輔氏曰恥乃人之羞惡之心性之義也存之則有所不為故可以進於聖賢失之則無所不為故必至入於禽獸其所繫豈不大哉】 為機變之巧者無所用恥焉 為機械變詐之巧者所為之事皆人所深恥而彼方且自以為得計故無所用其愧恥之心也【輔氏曰陷溺其心於機械變詐之巧則是無所不為者也故人雖以為深恥而已方自以為得計其愧恥之心雖其固有亦自窒塞而不復發見矣】 不恥不若人何若人有 但無恥一事不如人則事事不如人矣或曰不恥其不如人則何能有如人之事其義亦通【輔氏曰前説指機變之人言之後説則泛言人不可以無恥之意前一説痛切後一説較緩】○或問人有恥不能之心如何程子曰恥其不能而為之可也恥其不能而掩藏之不可也【輔氏曰程子是用第二説然恥其不能而為之則無不能矣恥其不能而掩藏之則終不能矣世之人往往不能强於為善故吝於改過甚至於䕶疾而忌醫者多矣故程子因以是警之】 ○孟子曰古之賢王好善而忘勢古之賢士何獨不然樂其道而忘人之勢故王公不致敬盡禮則不得亟見之見且猶不得亟而况得而臣之乎【好去聲樂音洛亟去吏反】言君當屈己以下賢士不枉道而求利二者勢若相反而實則相成葢亦各盡其道而已【輔氏曰君好善則不知勢之在已士樂道則不知勢之在人兩盡其道則勢雖相反而實相成不然君以勢而驕夫士士以勢而徇乎君則兩失其道矣尚何足以有為哉】 ○孟子謂宋句踐曰子好遊乎吾語子遊【句音鉤好語皆去聲】宋姓句踐名遊遊説也 人知之亦囂囂人不知亦囂囂 趙氏曰囂囂自得無欲之貌【輔氏曰遊説之士大病是不識義理而唯欲其言之售故往往以人之知不知為輕重欣戚是以孟子語以自得無欲之説】 曰何如斯可以囂囂矣曰尊德樂義則可以囂囂矣【樂音洛】 德謂所得之善尊之則有以自重而不慕乎人爵之榮義謂所守之正樂之則有以自安而不徇乎外物之誘也【輔氏曰尊如尊德性之尊尊其德則有以自重樂如樂天知命之樂樂其義則有以自安夫人爵之榮外物之誘豈勉强矯揉之所能免哉必在我者有所得而自重有所守而自安而後能之也】 故士窮不失義達不離道【離力智反】 言不以貧賤而移不以富貴而淫此尊德樂義見於行事之實也 窮不失義故士得己焉達不離道故民不失望焉得己言不失已也民不失望言人素望其興道致治而今果如所望也【輔氏曰窮不失義則在我者得其所守達不離道則能興道致治以慰斯民平日之所望】 古之人得志澤加於民不得志修身見於世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見音現】 見謂名實之顯著也此又言士得已民不失望之實【輔氏曰古之人得志澤加於民乃民不失望之實不得志則修身見於世乃士得已之實又極其用而言之則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也】○此章言内重而外則無往而不善 ○孟子曰待文王而後興者凡民也若夫豪傑之士雖無文王猶興【夫音扶】 興者感動奮發之意凡民庸常之人也豪傑有過人之才知者也葢降衷秉彛人所同得唯上智之材無物欲之蔽為能無待於教而自能感發以有為也【輔氏曰文武興則民好善幽厲興則民好暴此皆中人以下之資所謂凡民者是也葢無持立之操教之善則為善不然則為惡矣若夫才知過人之士則天理易明物欲難蔽故雖不待上之人有以教之而自能感發而興起以有為也】 ○孟子曰附之以韓魏之家如其自視欿然則過人逺矣【欿音坎】 附益也韓魏晉卿富家也欿然不自滿之意尹氏曰言有過人之識則不以富貴為事【輔氏曰尹氏説甚善人而以區區富貴為事者皆凡庸之人吝驕封閉不足與有為矣】 ○孟子曰以佚道使民雖勞不怨以生道殺民雖死不怨殺者 程子曰以佚道使民謂本欲佚之也播榖乗屋之類是也以生道殺民謂本欲生之也除害去惡之類是也葢不得己而為其所當為則雖咈民之欲而民不怨其不然者反是【輔氏曰播穀乗屋之類雖不免於勞然其本意則乃欲佚之而已故雖勞而不怨除害去惡之類雖不免於殺然其本意則乃欲生之而已故雖死而不怨殺者○又曰不得已者事也為其所當為者理也事雖不得已而吾但為其理之所當為故雖勞之殺之可謂咈民之欲矣而民自不怨不然則是私意妄作而已民之怨怒其可得而逃乎君子其亦謹其所謂勞與殺之事哉】 ○孟子曰霸者之民驩虞如也王者之民皡皡如也【皡胡老反】 驩虞與歡娛同皡皡廣大自得之貌程子曰驩虞有所造作而然豈能久也耕田鑿井帝力何有於我如天之自然乃王者之政楊氏曰所以致人驩虞必有違道干譽之事若王者則如天亦不令人喜亦不令人怒【輔氏曰楊氏説即程子意也但楊氏説得明切程子説得渾全耳霸者亟民之從規模狭窄故必至如此時下雖得其民之歡娱然豈能久哉事過意息則忘之矣至於王者則如天道之自然當生則生當殺則殺而民自忘其喜怒也】 殺之而不怨利之而不庸民日遷善而不知為之者此所謂皡皡如也庸功也豐氏曰因民之所惡而去之非有心於殺之也何怨之有因民之所利而利之非有心於利之也何庸之有輔其性之自然使自得之故民日遷善而不知誰之所為也【豐氏名稷四明人○輔氏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非有心於利之也何庸之有此句所包甚濶凡帝王之政教皆是因民之性輔其自然使自得夫善如堯所謂匡之直之輔之翼之使自得之是也惟其如是故民日遷於善而不知誰之使我如此也此即程子所謂耕田鑿井帝力何有於我之事】 夫君子所過者化所存者神上下與天地同流豈曰小補之哉【夫音扶】 君子聖人之通稱也所過者化身所經厯之處即人無不化如舜之耕厯山而田者遜畔陶河濱而器不苦窳也【文集曰經厯亦不必為經行之地凡其身之所臨政之所及風聲氣化之所被皆謂經厯也○語錄曰不獨是所居久處只曽經涉處便皆化○又曰如舜耕厯山陶河濱略略做這裏過便自感化不待久留言其化之速也】所存者神心所存主處便神妙不測如孔子立斯立道斯行綏斯來動斯和莫知其所以然而然也【語錄曰存是存主處不是主宰是存這事這事便來應○又曰存是自家主意處便不測亦是人見其如此】是其德業之盛乃與天地之化並行同運舉一世而甄陶之非如霸者但小小補塞其罅漏而已此則王道之所以為大而學者所當盡心也【輔氏曰德以其得於己者而言業以其見於事者而言聖人之德業兩極其盛故能與天地之化同運而並行也舉一世而甄陶之葢言其功用之大成就之廣不可以一事一物而言也豈若霸者之所為但隨事小小補塞其罅漏而已乎】 ○孟子曰仁言不如仁聲之入人深也 程子曰仁言謂以仁厚之言加於民仁聲謂仁聞謂有仁之實而為衆人所稱道者也此尤見仁德之昭著故其感人尤深也【輔氏曰仁言如書所載訓誥誓命之類是也仁聲如邠人之聞大王之為仁人伯夷太公之聞文王善養老之類是也仁聲仁聞非聖人之仁博厚悠逺自然昭明則不能有也故其感於人也亦深非止言語聲色之化而已】 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 政謂法度禁令所以制其外也教謂道德齊禮所以格其心也【輔氏曰善政亦非徒尚夫法度禁令也固亦有德行乎其間但道之以政齊之以刑終不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者得民之心感而誠服也】 善政民畏之善教民愛之善政得民財善教得民心得民財者百姓足而君無不足也得民心者不遺其親不後其君也【輔氏曰百姓足而君無不足者取之有道用之有節故民先自足而君亦無不足也不遺其親不後其君使民之於君親之如父母愛之如四體尊而敬之則得其財與無不足又有不足道者矣】 ○孟子曰人之所不學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慮而知者其良知也 良者本然之善也程子曰良知良能皆無所由乃出於天不係於人【輔氏曰本然之善謂其善不知其所由來自然而然如所謂莫之為而為莫之致而至故程子以為皆無所由乃得於天不係於人其論切矣○真氏曰善出於性故有本然之能不待學而能本然之知不待學而知】 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也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也【長上聲下同】 孩提二三之間知孩笑可提抱者也愛親敬長所謂良知良能者也【輔氏曰孩提而下又所以指其良知良能之在人者曉之是豈待學而後能慮而後知哉】 親親仁也敬長義也無他達之天下也 言親親敬長雖一人之私然達之天下無不同者所以為仁義也【輔氏曰親親敬長雖若出於一人之私然其所謂仁所謂義所以建立人極綱紀人道以至於不可勝用者不過即是心而達之於天下耳】 ○孟子曰舜之居深山之中與木石居與鹿豕遊其所以異於深山之野人者幾希及其聞一善言見一善行若決江河沛然莫之能禦也【行去聲】 居深山謂耕厯山時也葢聖人之心至虛至明渾然之中萬理畢具一有感觸則其應甚速而無所不通【輔氏曰聖人渾是一團義理感非自外應非自中故能至速而無不通也】非孟子造道之深不能形容至此也 ○孟子曰無為其所不為無欲其所不欲如此而已矣李氏曰有所不為不欲人皆有是心也至於私意一萌而不能以禮義制之則為所不為欲所不欲者多矣能反是心則所謂擴充其羞惡之心者而義不可勝用矣故曰如此而已矣【語錄曰人心至靈其所不當為不當欲之事何嘗不知但初間自知了到計較利害却自以為不妨便自冐昧為之欲之耳今既知其所不當為所不當欲者便要從這裏截斷斷然不為不欲故曰如此而已矣○輔氏曰凡人有所不為有所不欲者心為之宰而禮義有以制之也若夫為所不為欲所不欲則心不在焉而無禮義以制之耳雖然心非在外也放而不知求則若不在焉耳能反是心則是擴充其羞惡之心者將見其義至於不可勝用矣○又曰上言不能以禮義制之而後又獨言羞惡與義者所不可為所不可欲者謂非禮也至於不為其所不可為不欲其所不可欲則是羞惡之心義而已矣】 ○孟子曰人之有德慧術知者恒存乎疢疾【知去聲疢丑刃反】德慧者德之慧術知者術之知疢疾猶災患也言人必有疢疾則能動心忍性増益其所不能也【輔氏曰德之慧謂慧德也與昬正相反術之智謂智術也與愚正相反疢疾則非真是病故曰猶災患也人惟有災患竦動其仁義禮智之心堅忍其食色臭味之性故能増益其所不能而有夫德慧術知也】 獨孤臣孽子其操心也危其慮患也深故達 孤臣逺臣孽子庶子皆不得於君親而常有疢疾者也達謂達於事理即所謂德慧術知也【輔氏曰孤臣孽子皆宜不得於君親者則是所謂常有乎疢疾災患者也操心危慮患深故能動心忍性而不至於昬愚達夫事理之當然而有所謂德慧術知矣】 ○孟子曰有事君人者事是君則為容悦者也 阿徇以為容【輔氏曰謂長君之惡以求容其身者】逢迎以為悦【輔氏曰謂逢君之惡以求君之悦者】此鄙夫之事妾婦之道也 有安社稷臣者以安社稷為悦者也 言大臣之計安社稷如小人之務悦其君眷眷於此而不忘也【輔氏曰此則所謂天理人欲同行而異情也其眷眷不忘雖同而其情則異一則務為容悦之私一則務安社稷以為忠也】 有天民者達可行於天下而後行之者也 民者無位之稱以其全盡天理乃天之民故謂之天民【輔氏曰天之生民其理無不具而人之虧欠者多矣故程子謂天民為能踐形也是指伊尹太公未出之時而言】必其道可行於天下然後行之【輔氏曰是指伊尹太公已出之時言也】不然則寧没世不見知而不悔【輔氏曰若使當時不遇湯與文王則二子寧没身不見知而不悔樂天知命也】不肯小用其道以徇於人也【輔氏曰大匠不為拙工改廢繩墨以道事君不可則止者也】張子曰必功覆斯民然後出如伊吕之徒【輔氏曰張子之説深得伊吕之心事也】 有大人者正已而物正者也 大人德盛而上下化之所謂見龍在田天下文明者【輔氏曰上謂君下謂民大人德盛故上而君下而民無不化也乾之九二可以當之矣葢大人一出而天下莫不文明是聖人之事也】○此章言人品不同略有四等容悦佞臣不足言安社稷則忠矣然猶一國之士也天民則非一國之士矣然猶有意也無意無必唯其所在而物無不化惟聖者能之【輔氏曰孟子言此所以品節人臣之品有此四等諛佞之臣則是徇私而忘理者也固不足道矣安社稷者則行理以盡忠者也然猶是一國之士而已所謂一國之士知有其國而不知有天下也春秋之賢大夫是矣至於天民則如伊吕之徒非止一國之士也可以大用而不可以小知者也然猶㣲有意焉必其道可行於天下然後行之不肯小用其道以徇於人如程子所謂伊尹雖聖人終是有任底意思者是也大人則聖人矣如周公孔子方能當之周公在上而能使天下文明者也孔子在下而能使萬世文明者也故曰無意無必唯其所在而物無不化惟聖者能之至公無私進退以道周公之無意無必也仕止久速無可無不可孔子之無意無必也】 ○孟子曰君子有三樂而王天下不與存焉【樂音洛王與皆去聲下並同】 父母俱存兄弟無故一樂也 此人所深願而不可必得者今既得之其樂可知 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二樂也 程子曰人能克己則仰不愧俯不怍心廣體胖其樂可知有息則餒矣【語錄曰此説極有味】 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樂也 盡得一世明睿之才而以所樂乎己者教而養之則斯道之傳得之者衆而天下後世將無不被其澤矣聖人之心所願欲者莫大於此今既得之其樂為如何哉【輔氏曰此樂與有朋自遠方來之樂同而有大焉故以為聖人之所願欲者莫大乎是也】 君子有三樂而王天下不與存焉 林氏曰此三樂者一係於天一係於人其可以自致者惟不愧不怍而已學者可不勉哉【輔氏曰父母俱存兄弟無故皆天所與非人所為故曰係於天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須是有那明睿之人相從故己得以施其教若無其人則無所施矣故曰係於人至於仰不愧俯不怍則在我自致之而已故學者不可不以是自勉也又況自已不能不愧不怍則雖有父母兄弟而亦不能有其樂雖有明睿之才而亦何以為教哉】 ○孟子曰廣土衆民君子欲之所樂不存焉【樂音洛下同】地闢民聚澤可逺施故君子欲之然未足以為樂也 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君子樂之所性不存焉其道大行無一夫不被其澤故君子樂之然其所得於天者則不在是也【輔氏曰地闢民聚澤可逺施則得以推吾之仁故君子欲之中天下而立則其道大行而地無逺近之限定四海之民則無一夫不被其澤而民無衆寡之分是又得以遂吾之仁故君子樂之要之兩事皆只是仁但有廣狹之辨故所欲者未足以為樂至於樂則所謂博施濟衆聖人之事也所得於天則是指性而言也所欲所樂固亦非性外之事但於吾所受之全體則有何増損哉】 君子所性雖大行不加焉雖窮居不損焉分定故也【分去聲】 分者所得於天之全體故不以窮達而有異【輔氏曰事雖有窮達而性之全體何嘗有一毫之加損分定葢言性之全體固自有一定之分故也】 君子所性仁義禮智根於心其生色也睟然見於面盎於背施於四體四體不言而喻【睟音粹見音現盎烏浪反】 上言所性之分與所欲所樂不同此乃言其藴也【輔氏曰此所以為聖賢之樂也若於此不發其藴則性只是一懸空之物都無實體即與釋老之見無異矣】仁義禮智性之四德也根本也【文集曰四端根於心便見得着在人心上相離不得才有些子私意便剗斷了那根】生發見也睟然清和潤澤之貌盎豐厚盈溢之意施於四體謂見於動作威儀之間也喻曉也四體不言而喻言四體不待吾言而自能曉吾意也【文集曰其發見於容色者自有睟然清和潤澤之貌見之於面盎然豐厚盈溢之意見之於背以至施於四體而形於動作威儀之間如此四體雖不待吾言而自曉吾意如手容不待告語而自然恭足容不待告語而自然重】葢氣禀清明無物欲之累則性之四德根本於心其積之盛則發而著見於外者不待言而無不順也【語錄曰君子氣字清明無物欲之累故合下生時這箇根便著土所以生色形見於外衆人則合下生時便為氣禀物欲一重隔了這箇根便未著土在葢有殘忍底心便没了仁之根有頑鈍底心便没了義之根有忿很底心便没了禮之根有黒暗㡳心便没了智之根都各有一重隔了而今人便只要去其氣宇物欲之隔教四者之根着土而已】程子曰睟面盎背皆積盛致然四體不言而喻惟有德者能之○此章言君子固欲其道之大行然其所得於天者則不以是而有所加損也 ○孟子曰伯夷辟紂居北海之濱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來吾聞西伯善養老者太公辟紂居東海之濱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來吾聞西伯善養老者天下有善養老則仁人以為已歸矣【辟去聲下同大他葢反】 已歸謂已之所歸餘見前篇 五畆之宅樹牆下以桑匹婦蠶之則老者足以衣帛矣五母雞二母彘無失其時老者足以無失肉矣百畆之田匹夫耕之八口之家可以無飢矣【衣去聲】 此文王之政也一家養母雞五母彘二也餘見前篇【輔氏曰五畆之宅而下梁惠王上篇已言之矣今又言之者故集註以為此是文王之政也觀五雞二彘之事則文王之政亦可謂周悉矣若無此説則人往往將文王之養只如後世尊養三老五更之禮文而已】 所謂西伯善養老者制其田里教之樹畜導其妻子使養其老五十非帛不煖七十非肉不飽不煖不飽謂之凍餒文王之民無凍餒之老者此之謂也 田謂百畆之田里謂五畆之宅樹謂耕桑畜謂雞彘也趙氏曰善養老者教導之使可以養其老耳非家賜而人益之也 ○孟子曰易其田疇薄其税斂民可使富也【易斂皆去聲】易治也疇耕治之田也 食之以時用之以禮財不可勝用也【勝音升】 教民節儉則財用足也 民非水火不生活昬暮叩人之門户求水火無弗與者至足矣聖人治天下使有菽粟如水火菽粟如水火而民焉有不仁者乎【焉於䖍反】 水火民之所急宜其愛之而反不愛者多故也尹氏曰言禮義生於富足民無常産則無常心矣【輔氏曰尹氏之説當矣觀此則人心本仁可知己其或有不仁者陷溺其本心焉耳】 ○孟子曰孔子登東山而小魯登太山而小天下故觀於海者難為水遊於聖人之門者難為言 此言聖人之道大也【輔氏曰孟子因孔子之言以明聖道之大】東山葢魯城東之高山而太山則又高矣此言所處益高則其視下益小【輔氏曰以行而言也】所見既大則其小者不足觀也【輔氏曰以知而言也】難為水難為言猶仁不可為衆之意【輔氏曰觀於海則天下之水皆不足以動吾之視遊於聖人之門則天下之言皆不足以入吾之聽亦猶仁則天下之衆皆莫能與之敵故亦曰難為衆也○永嘉陳氏曰仁不可為衆言仁者難為衆看有幾多人衆來到仁者面前皆使不得猶太山之前難為山大海之前難為水】 觀水有術必觀其瀾日月有明容光必照焉 此言道之有本也瀾水之湍急處也【愚案大波為瀾小波為湍】明者光之體光者明之用也【愚謂明者虛瑩昭徹之本體光者即此明之發揮著見於外】觀水之瀾則知其源之有本矣觀日月於容光之隙無不照則知其明之有本矣【輔氏曰以比聖人之道所以大者以其有本也然程子以此為言道之無窮而集註獨以為言其有本者葢有本而後能無窮故也】 流水之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於道也不成章不達 言學當以漸乃能至也成章所積者厚而文章外見也【語錄曰是做得成片段有文理可觀如孝真箇是做得孝成忠是真箇做得忠成子貢之辯子路之勇都是真箇做得成了不是半上落下今日做得明日又休也○輔氏曰即程子所謂譬如珠玉小積則有小光輝大積則有大光輝也】達者足於此而通於彼也【輔氏曰如自有諸己之謂信至於大而化之之謂聖自志學至從心不踰矩其間次第皆是足於此而通於彼須實體之方知其味非妄想虛空者所能測識也】○此章言聖人之道大而有本學之者必以其漸乃能至也【輔氏曰聖道之大固有其本矣然自學者言之則又豈能一蹴而遽至哉故又以水必盈科而後行君子之志於道必成章而後達者曉之以見學者當務實而有漸不可躐等陵節懸空妄想而卒歸於無所得】 ○孟子曰雞鳴而起孳孳為善者舜之徒也 孳孳勤勉之意【輔氏曰是勤勉不已之意舜之為善與跖之為利皆云孳孳者天理人欲同行而異情也】言雖未至於聖人亦是聖人之徒也 雞鳴而起孳孳為利者蹠之徒也 蹠盜蹠也 欲知舜與蹠之分無他利與善之間也 程子曰言間者謂相去不逺所爭毫末耳善與利公私而已矣才出於善便以利言也【輔氏曰程子之説精切使學者知致謹於毫釐之間】○楊氏曰舜蹠之相去逺矣而其分乃在利善之間而已是豈可以不謹然講之不熟見之不明未有不以利為義者又學者所當深察也【輔氏曰楊氏説尤為有益此大學所以始於致知而中庸所以先於明善也】或問雞鳴而起若未接物如何為善程子曰只主於敬便是為善【語錄曰且須常存箇誠敬做主學問方有所歸着如有箇屋舍了零零碎碎方有頓處不然却似無家舍雖有千金之寳亦無安頓處今日放在東邊草裏明日放在西邊草裏終非已物○輔氏曰此又教學者以靜時工夫也動靜相涵敬義兩立孳孳不已則庶乎可以進於聖人之學矣】 ○孟子曰楊子取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為我之為去聲】 楊子名朱取者僅足之意取為我者僅足於為我而已不及為人也列子稱其言曰伯成子高不以一豪利物是也【語錄曰莊子數稱楊子吾恐楊氏之學如今道流修錬之士其保嗇神氣雖一句話也不妄與人説】 墨子兼愛摩頂放踵利天下為之【放上聲】 墨子名翟兼愛無所不愛也摩頂摩突其頂也放至也 子莫執中執中為近之執中無權猶執一也 子莫魯之賢人也知楊墨之失中也故度於二者之間而執其中近近道也權稱錘也所以稱物之輕重而取中也執中而無權則膠於一定之中而不知變是亦執一而已矣【語録曰子莫見楊墨皆偏在一處要就二者之中而執之正是安排尋討也原其意思固好只是見不分明依舊不是○輔氏曰楊氏資質於理略偏於剛毅墨子資質於理略偏於寛厚只原講學不明不知至理之所在克治不力而各流於其所偏淪胥不已遂至於各極其偏一則不肯拔一毛以利天下而僅足於為我一則欲摩頂至踵以利天下而遂至於兼愛至於子莫則又自其末流觀之而知楊墨之皆失中也然無所師承穿鑿杜撰而度於為我兼愛二者之間而執其中則其意固善而於道則近矣然時有萬變事有萬殊物有萬類而中無定體若但膠於二者一定之中而執之不能如稱錘然因事物之輕重而前却以取平則與二子之執一者亦無異矣】程子曰中字最難識須是黙識心通且試言一㕔則中央為中一家則㕔非中而堂為中一國則堂非中而國之中為中推此類可見矣又曰中不可執也識得則事事物物皆有自然之中不待安排安排著則不中矣【輔氏曰程子第一説言中為難識須是黙識心通故能隨物應變以取中第二説又言中為難執須先識得則事事物物天然有箇中在上面不假人力安排才涉安排計較則便不中矣葢義理精微豈人力之粗淺所能與哉若子莫者是要安排箇中來執之也】 所惡執一者為其賊道也舉一而廢百也【惡為皆去聲】賊害也為我害仁兼愛害義執中者害於時中皆舉一而廢百者也【輔氏曰仁義所以立人之道並行而不悖為我者只知有我而不知有人故役於私而遂至於害仁兼愛者只知有人而不知有我故迷於愛而遂至於害義執二者之間一定之中則不能隨時逐事以取中故兩失其仁義而害於時中是皆舉一而廢百也百只是言其多耳】○此章言道之所貴者中中之所貴者權【輔氏曰此兩句已盡一章之㫖】楊氏曰禹稷三過其門而不入茍不當其可則與墨子無異顔子在陋巷不改其樂茍不當其可則與楊氏無異子莫執為我兼愛之中而無權鄉鄰有鬬而不知閉户同室有鬬而不知救之是亦猶執一耳故孟子以為賊道禹稷顔囘易地則皆然以其有權也不然則是亦楊墨而已矣【語錄曰居陋巷則似楊氏三過其門而不入則似墨氏要之禹稷似兼愛而非兼愛顔子似為我而非為我○輔氏曰楊氏以禹稷顔囘之事發明中之所貴乎權之義甚為明白使禹稷顔囘不能易地皆然便是無權無權則是亦楊墨而已矣】 ○孟子曰飢者甘食渴者甘飲是未得飲食之正也飢渴害之也豈惟口腹有飢渴之害人心亦皆有害口腹為飢渴所害故於飲食不暇擇而失其正味人心為貧賤所害故於富貴不暇擇而失其正理【輔氏曰飲食有美惡之正味口腹固能辨之然常人一為飢渴所害則不暇擇其美惡而皆以為甘美故失其正味富貴有當得不當得之正理人心固能辨之然常人一為貧賤所害則不暇擇其當得不當得而失其正理】 人能無以飢渴之害為心害則不及人不為憂矣人能不以貧賤之故而動其心則過人逺矣【輔氏曰人若能不以貧賤動其心而於富貴辨其所當得而受之其不當得則不受之則過於常人逺矣過人之逺則不憂其不及人矣】 ○孟子曰栁下惠不以三公易其介 介有分辨之意【輔氏曰如此則與界分之界同凡事各有界限甚分明不可踰越】栁下惠進不賢必以其道遺佚不怨阨窮不憫直道事人至於三黜是其介也○此章言栁下惠和而不流與孔子論夷齊不念舊惡意正相類皆聖賢㣲顯闡幽之意也【輔氏曰程子論孔子於夷齊之清却言其不念舊惡以為㣲顯闌幽之意故集註亦以孟子此説為發明栁下恵之和而不流】 ○孟子曰有為者辟若掘井掘井九軔而不及泉猶為棄井也【辟讀作譬軔音刃與仭同】 八尺為仭言鑿井雖深然未及泉而止猶為自棄其井也○吕侍講曰仁不如堯孝不如舜學不如孔子終未入於聖人之域終未至於天道未免為半塗而廢自棄前功也【侍講名希哲河南人○輔氏曰君子所為凡百皆要極其至而底於成常人之情則往往鋭始怠終得少為足故中道而畫半塗而廢者多矣如此則皆為自棄其前功也故孟子發此説以警切之吕氏推説廣矣若夫為人而未得為聖人言治而不及於堯舜皆為未及夫泉也】 ○孟子曰堯舜性之也湯武身之也五霸假之也堯舜天性渾全不假脩習湯武脩身體道以復其性【語錄曰性之合下如此身之是做到那田地○又曰性是自然有底身是從身上做得來底只是其初資禀有些子不相似耳○輔氏曰堯舜生而知之者也故其氣質清明天性昭著自然渾全何待脩習湯武學而知之者也故脩身體道以復其本然之性】五霸則假借仁義之名以求濟其貪欲之私耳【輔氏曰五霸之事皆矯竊詐偽者之所為與聖人用處天地懸隔】 久假而不歸惡知其非有也【惡平聲】 歸還也有實有也言竊其名以終身而不自知其非真有【輔氏曰凡假之者無不然其初不過以之欺人而其終遂至以之自欺】或曰葢嘆世人莫覺其偽者亦通【輔氏曰此説雖通然却説得來慢了】舊説久假不歸即為真有則誤矣○尹氏曰性之者與道一也身之者履之也及其成功則一也五霸則假之而已是以功烈如彼其卑也【輔氏曰與道一者無氣禀之蔽也履之者以身履踐之而至也及其成功一者皆真切為之故有成而氣禀不足以為之間也若但假而已則已是作偽其意思都别了是以功烈如是之卑也】 ○公孫丑曰伊尹曰予不狎於不順放太甲于桐民大悦太甲賢又反之民大悦 予不狎于不順太甲篇文狎習見也不順言太甲所為不順義理也餘見前篇 賢者之為人臣也其君不賢則固可放與【與平聲】孟子曰有伊尹之志則可無伊尹之志則篡也 伊尹之志公天下以為心而無一豪之私者也【輔氏曰公天下以為心謂合天下之心以為心而在我無一豪適莫之私意也然此豈一朝夕勉强而能哉非道全德備其素行有以信於人至誠有以通於天者不能也】 ○公孫丑曰詩曰不素餐兮君子之不耕而食何也孟子曰君子居是國也其君用之則安富尊榮其子弟從之則孝弟忠信不素餐兮孰大於是【餐七丹反】 詩魏國風伐檀之篇素空也無功而食祿謂之素餐此與吿陳相彭更之意同 ○王子墊問曰士何事【墊丁念反】 墊齊王之子也上則公卿大夫下則農工商賈皆有所事而士居其間獨無所事故王子問之也 孟子曰尚志 尚高尚也志者心之所之也士既未得行公卿大夫之道又不當為農工商賈之業則高尚其志而已【輔氏曰士雖未得位以行其道而其志則須高尚方可志於仁義則高尚溺於利欲則卑汚】 曰何謂尚志曰仁義而已矣殺一無罪非仁也非其有而取之非義也居惡在仁是也路惡在義是也居仁由義大人之事備矣【惡平聲】 非仁非義之事雖小不為而所居所由無不在於仁義此士所以尚其志也大人謂公卿大夫言士雖未得大人之位而其志如此則大人之事體用已全若小人之事則固非所當為也【輔氏曰仁體也義用也大人之事體用已全得時得位則舉而措之耳】 ○孟子曰仲子不義與之齊國而弗受人皆信之是舍簞食豆羮之義也人莫大焉亡親戚君臣上下以其小者信其大者奚可哉【舍音捨食音嗣】 仲子陳仲子也言仲子設若非義而與之齊國必不肯受齊人皆信其賢然此但小廉耳其辟兄離母不食君祿無人道之大倫罪莫大焉豈可以小廉信其大節而遂以為賢哉【輔氏曰觀前篇所論仲子之事其介然自守如此則不義而與之齊國必不肯受此徇名而强矯者或能之故孟子以為是特舍簞食豆羮之義而已葢未以為賢也若夫安於人倫使之各盡其道則非盡性而樂循理者不能故孟子言此以曉齊人使之勿迷於小而不察其大耳】 ○桃應問曰舜為天子臯陶為士瞽瞍殺人則如之何桃應孟子弟子也其意以為舜雖愛父而不可以私害公臯陶雖執法而不可以刑天子之父故設此問以觀聖賢用心之所極非以為真有此事也 孟子曰執之而已矣 言臯陶之心知有法而已不知有天子之父也【語錄曰法者天下公共在臯陶亦只得執】 然則舜不禁與【與平聲】 桃應問也 曰夫舜惡得而禁之夫有所受之也【夫音扶惡平聲】 言臯陶之法有所傳受非所敢私雖天子之命亦不得而廢之也 然則舜如之何 桃應問也 曰舜視棄天下猶棄敝蹝也竊負而逃遵海濱而處終身訢然樂而忘天下【蹝音徙訢與欣同樂音洛】 蹝草履也遵循也言舜之心知有父而已不知有天下也孟子嘗言舜視天下猶草芥而惟順於父母可以解憂與此意互相發○此章言為士者但知有法而不知天子父之為尊為子者但知有父而不知天下之為大葢其所以為心者莫非天理之極人倫之至學者察此而有得焉則不待較計論量而天下無難處之事矣【輔氏曰集註謂桃應故設此問以觀聖賢用心之極非以為真有此事者既已得桃應問之之意而又發明孟子所以吿之之説以為是皆聖賢之心天理之極人倫之至者可謂兩盡其㫖矣學者能致察乎此而有得於心則天下萬事雖紛紜轇轕沓至吾前亦將如水到渠成時至物熟皆不待計較不待空排而舉無難處者也】 ○孟子自范之齊望見齊王之子喟然歎曰居移氣養移體大哉居乎夫非盡人之子與【夫音扶與平聲】 范齊邑居謂所處之位養奉養也言人之居處所繫甚大王子亦人子耳特以所居不同故所養不同而其氣體有異也 孟子曰 張鄒皆云羨文也 王子宫室車馬衣服多與人同而王子若彼者其居使之然也況居天下之廣居者乎 廣居見前篇尹氏曰睟然見於面盎於背居天下之廣居者然也 魯君之宋呼於垤澤之門守者曰此非吾君也何其聲之似我君也此無他居相似也【呼去聲】 垤澤宋城門名也孟子又引此事為證 ○孟子曰食而弗愛豕交之也愛而不敬獸畜之也【食音嗣畜許六反】 交接也畜養也獸謂犬馬之屬 恭敬者幣之未將者也 將猶舉也詩曰承筐是將程子曰恭敬雖因威儀幣帛而後發見然幣之未將時已有此恭敬之心非因幣帛而後有也 恭敬而無實君子不可虛拘 此言當時諸侯之待賢者特以幣帛為恭敬而無其實也拘留也【輔氏曰世衰道㣲在上者皆不知有恭敬待賢之誠而惟恃其有幣帛之聘在下者唯知有幣帛之可慕而不知察夫上之人所以待之之誠上下之情交騖於利而不知有義理焉故孟子發此論以警之】 ○孟子曰形色天性也惟聖人然後可以踐形 人之有形有色無不各有自然之理所謂天性也【語錄曰形色上便有天性視便有視之理聽便有聽之理○問形是耳目鼻口之類色是如何曰一顰一笑皆有至理○愚謂耳目形也視而明聽而聦者理也形色色也或莊或偷或有不可犯者理也理即性性即理也】踐如踐言之踐【文集曰踐猶踐言踐約之踐非謂踐行所具之理也○語錄曰踐非踐履之謂葢言聖人所為便踏着這箇形色之性耳】葢衆人有是形而不能盡其理故無以踐其形惟聖人有是形而又能盡其理然後可以踐其形而無歉也【或問踐形之説曰人之生於天地之間也莫不有形其有是形也莫不有色而本其所得於天者則是形是色莫不有所以然之故焉莫不有所當然之則焉是則所謂天性者也然衆人桔於氣稟之偏狃於習俗之蔽而不能無人欲之私是以視則不明聽則不聦貌則不恭言則不從葢不能盡其形色本然之理則雖有是形而無以踐其形也惟聖人能盡其性而無一豪人欲之私雜於其間是以視則極明聽則極聦貌則極恭言則極從葢凡形色本然之理無一不盡既有是形而又有以踐其形焉云者本有是物而又能脩其實以副之也○文集曰性即理之謂也然衆人有是形而不能全其形之理故有形雖人而心實禽獸是不足以踐其形矣惟聖人能全其形之理故可以踐其形也○又曰可以踐形則無愧於形矣】○程子曰此言聖人盡得人道而能充其形也葢人得天地之正氣而生與萬物不同既為人須盡得人理然後稱其名衆人有之而不知賢人踐之而未盡能充其形惟聖人也【文集曰充字極分明○輔氏曰人受天地之正氣以生物受天地之偏氣以生故物則有能有不能人則無不能也既是為人則須盡得人之理方稱人之名不然則與物無異矣然人得天地之正氣故得天地之全理然其氣禀亦有清濁昬明之異如衆人則雖有之而不知有賢人則雖形而未盡能充其形而全其理者唯聖人而已○永嘉陳氏曰學未至於聖人則於性分道理未免虧欠才於性分有虧欠即是空具此形色不能充踐滿足也】楊氏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則物者形色也則者性也各盡其則則可以踐形矣【輔氏曰楊氏即程子意各盡其則又説得周遍】 ○齊宣王欲短喪公孫丑曰為朞之喪猶愈於己乎己猶止也 孟子曰是猶或紾其兄之臂子謂之姑徐徐云爾亦教之孝弟而已矣【紾之忍反】 紾戾也教之以孝弟之道則彼當自知兄之不可戾而喪之不可短矣孔子曰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予也有三年之愛於其父母乎所謂教之以孝弟者如此葢示之以至情之不能已者非强之也 王子有其母死者其傅為之請數月之喪公孫丑曰若此者何如也【為去聲】 陳氏曰王子所生之母死厭於嫡母而不敢終喪其傅為請於王欲使得行數月之喪也時又適有此事丑問如此者是非何如案儀禮公子為其母練冠麻衣縓緣既葬除之疑當時此禮已廢或既葬而未忍即除故請之也 曰是欲終之而不可得也雖加一日愈於已謂夫莫之禁而弗為者也【夫音扶】 言王子欲終喪而不可得其傅為請雖止得加一日猶勝不加我前所譏乃謂夫莫之禁而自不為者耳○此章言三年通喪天經地義不容私意有所短長示之至情則不肖者有以企而及之矣 【○】孟子曰君子之所以教者五 下文五者葢因人品高下或相去逺近先後之不同【輔氏曰如時雨化之者品之高者也成德達財者品之次者也荅問者品之下者也相去之逺近先後則言私淑艾者爾葢有雖同時而相去或逺或近者又有或先或後而不同時者故近與先者則得以親承其教逺與後者則有不能及門而受業者也】 有如時雨化之者 時雨及時之雨也【語錄曰不先不後適當其時而已】草木之生播種封植人力已至而未能自化所少者雨露之滋耳及此時而雨之則其化速矣教人之妙亦由是也若孔子之於顔曽是已【語錄曰他地位已到因而發之孔子於顔曽是也】 有成德者有達財者 財與材同此各因其所長而教之者也成德如孔子之於冉閔達財如孔子之於由賜【語錄曰成德成就其德如孔子於冉閔德則天資純粹者達才通達其才如孔子於由賜才是明敏者】 有荅問者 就所問而荅之若孔孟之於樊遲萬章也【語錄曰荅問則是費言語○輔氏曰樊遲之麄鄙萬章之淺率孔孟皆必俟其問而後告教之是也】 有私淑艾者【艾音乂】 私竊也淑善也艾治也【文集曰艾芟草也自艾淑艾皆有斬絶自新之意懲艾創艾亦取諸此】人或不能及門受業但聞君子之道於人而竊以善治其身是亦君子教誨之所及若孔孟之於陳亢夷之是也【語錄曰未嘗親見面授只是或聞其風而師慕之或私竊傅其善言善行學之以善於其身是亦君子之教誨也】孟子亦曰予未得為孔子徒也予私淑諸人也 此五者君子之所以教也 聖賢施教各因其材小以成小大以成大無棄人也【愚謂君子之教人如天地之生物各因其才而篤故小以成小大以成大天地無棄物聖賢無棄人】 ○公孫丑曰道則高矣美矣宜若登天然似不可及也何不使彼為可幾及而日孳孳也【幾音機】孟子曰大匠不為拙工改廢繩墨羿不為拙射變其彀率【為去聲彀古候反率音律】彀率彎弓之限也言教人者皆有不可易之法不容自貶以徇學者之不能也 君子引而不發躍如也中道而立能者從之 引引弓也發發矢也躍如如踊躍而出也【文集曰是道理活潑潑地發出在面前如由中躍出○語錄曰義理昭著如有物躍然於心目之間】因上文彀率而言君子教人但授以學之之法而不告以得之之妙如射者之引弓而不發矢然其所不告者已如踊躍而見於前矣【語錄曰須知得引箇甚麽是怎生地不發又是甚麽物事躍在面前須是聳起這心與他看教人心精一無些子夾雜方見得他那精㣲妙處○又曰道理散在天下事物之間聖賢也不是不説然也全説不得自是那妙處不容説然雖不説只纔桃動那頭了時那箇物事自跌蕩在面前如張弓十分滿而不發箭雖不發箭然已知得真箇是中這物事了○輔氏曰引謂但授之以學之之法不發謂不告以得之之妙】中者無過不及之謂中道而立言其非難非易能者從之言學者當自勉也【輔氏曰過乎中則苟難而不可及不及乎中則又茍易者之所便也唯中道而立是以無難無易能者從之則又學者所當自勉也中道而立成已之事能者從之又所以成物也】○此章言道有定體教有成法卑不可抗高不可貶語不能顯黙不能藏【輔氏曰道有定體率性而已教有成法修道而已唯其道有定體故教有成法卑者不可抗而隆禮卑法地是也高者不可貶而下知崇效天是也不因有言而可以益其顯不因無説而可以晦其藏中道而立能者從之而已】 ○孟子曰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無道以身殉道殉如殉葬之殉以死隨物之名也身出則道在必行道屈則身在必退以死相從而不離也【愚謂道不可離也雖時有治亂已有窮達非道殉身即身殉道以死相從豈可得而離哉】 未聞以道殉乎人者也 以道從人妾婦之道【輔氏曰此正如莊子所謂盜亦有道者言是亦道耳但只是妾婦之道妾婦以順悦為道者也】 ○公都子曰滕更之在門也若在所禮而不荅何也【更平聲】 趙氏曰滕更滕君之弟來學者也 孟子曰挾貴而問挾賢而問挾長而問挾有勲勞而問挾故而問皆所不荅也滕更有二焉【長上聲】 趙氏曰二謂挾貴挾賢也【輔氏曰更乃滕君之弟則知其挾貴矣而肯來學於孟子則知其挾賢矣】尹氏曰有所挾則受道之心不專所以不荅也【輔氏曰學者之心須是專一方有受教之地有所挾則二三也】○此言君子雖誨人不倦又惡夫意之不誠者【輔氏曰誠則一二則不誠矣】 ○孟子曰於不可已而已者無所不已於所厚者薄無所不薄也 已止也不可止謂所不得不為者也所厚所當厚者也此言不及者之弊 其進鋭者其退速 進鋭者用心太過其氣易衰故退速○三者之弊理勢必然雖過不及之不同然卒同歸於廢弛【輔氏曰不及者之弊則愈見其不及流於欲者之所為也過者之弊則其退也可立而待役於氣者之所為也欲肆則無極氣過則易衰循理而行則有則而可繼也】 ○孟子曰君子之於物也愛之而弗仁於民也仁之而弗親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 物謂禽獸草木愛謂取之有時用之有節○程子曰仁推已及人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於民則可於物則不可統而言之則皆仁分而言之則有序【輔氏曰統而言之則皆自吾一性之仁分而言之則有輕重之序然在學者言之則於此三者之序有由之而不知者有得於此而失於彼者又有倒行逆施雜亂無次者要當因聖賢之言反求之心涵養於未發之前體察於己發之後毋惑於異端毋汨於私慾安處善樂循理凡形於愛物仁民親親之際一皆與聖賢之説自然脗合而無差然後是聖學工夫】楊氏曰其分不同故所施不能無差等所謂理一而分殊者也【真氏曰凡生於天壤之間者莫非天地之子而吾之同氣者也是之謂理一然親者吾之同體民者吾之同類而物則異類矣是之謂分殊以其理一故仁愛之仁無不徧以其分殊故仁愛之施則有差】尹氏曰何以有是差等一本故也無偽也【輔氏曰尹氏説尤要切一本故無偽而有差等若無差等則是偽而二本也】 ○孟子曰知者無不知也當務之為急仁者無不愛也急親賢之為務堯舜之知而不徧物急先務也堯舜之仁不徧愛人急親賢也【知者之知並去聲】 知者固無不知然常以所當務者為急則事無不治而其為知也大矣【語錄曰當務之急如所謂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堯舜之治天下豈無所用其心亦不用於耕耳又如夫子言務民之義應係所當為者皆是也】仁者固無不愛然常急於親賢則恩無不洽而其為仁也博矣 不能三年之喪而緦小功之察放飯流歠而問無齒決是之謂不知務【飯扶晚反歠昌悦反】 三年之喪服之重者也緦麻三月小功五月服之輕者也察致詳也放飯大飯流歠長歠不敬之大者也齒決齧斷乾肉不敬之小者也問講求之意○此章言君子之於道識其全體則心不狹【輔氏曰此是言仁】知所先後則事有序【輔氏曰此是言知】豐氏曰智不急於先務雖徧知人之所知徧能人之所能徒弊精神而無益於天下之治矣仁不急於親賢雖有仁民愛物之心小人在位無由下達聦明日蔽於上而惡政日加於下此孟子所謂不知務也【輔氏曰豐氏是講筵之説故推言之如此然孟子之意亦是如此】 孟子纂疏巻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纂疏卷十四 宋 趙順孫 撰 朱子集註 盡心章句下 凡三十八章 孟子曰不仁哉梁惠王也仁者以其所愛及其所不愛不仁者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 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所謂以其所愛及其所不愛也 公孫丑曰何謂也梁惠王以土地之故糜爛其民而戰之大敗將復之恐不能勝故驅其所愛子弟以殉之是之謂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也 梁惠王以下孟子答辭也糜爛其民使之戰鬬糜爛其血肉也復之復戰也子弟謂太子申也以土地之故及其民以民之故及其子皆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也○此承前篇之末三章之意言仁人之恩自内及外不仁之禍由疎逮親【輔氏曰仁人之恩自内以及外者自本而推之也惟其自本而推之故雖無所不愛而輕重等差葢不可紊也不仁之禍由疎逮親者徇欲而從流者也惟其徇欲而從流故横放逆施莫之紀極也始也糜爛其人民而殘賊其子弟終不至殺身覆族不已也】 ○孟子曰春秋無義戰彼善於此則有之矣 春秋每書諸侯戰伐之事必加譏貶以著其擅興之罪無有以為合於義而許之者但就中彼善於此者則有之如召陵之師之類是也 征者上伐下也敵國不相征也 征所以正人也諸侯有罪則天子討而正之此春秋所以無義戰也 ○孟子曰盡信書則不如無書 程子曰載事之辭容有重稱而過其實者學者當識其義而已茍執於辭則時或有害於義不如無書之愈也 吾於武成取二三䇿而已矣 武成周書篇名武王伐紂歸而記事之書也䇿竹簡也取其二三䇿之言其餘不可盡信也程子曰取其奉天伐暴之意反政施仁之法而已 仁人無敵於天下以至仁伐至不仁而何其血之流杵也 杵舂杵也或作鹵楯也武成言武王伐紂紂之前徒倒戈攻于後以北血流漂杵孟子言此則其不可信者然書本意乃謂商人自相殺非謂武王殺之也孟子之設是言懼後世之惑且長不仁之心耳【輔氏曰如血流漂杵一語雖是商人之自殺然畢竟過乎實武王伐紂遇此等事亦必自處置豈肯使之殺人至於如此之多此而不辯竊恐後世惑之以為聖人任上亦或有時殺人如此則將長其不仁之心其為害大矣】 ○孟子曰有人曰我善為陳我善為戰大罪也【陳去聲】制行伍曰陳交兵曰戰 國君好仁天下無敵焉【好去聲】南面而征北狄怨東面而征西夷怨曰奚為後我 此引湯之事以明之解見前篇 武王之伐殷也革車三百兩虎賁三千人【兩去聲賁音奔】又以武王之事明之也兩車數一車兩輪也【愚案風俗通云車有兩輪故一車謂之一兩】千書序作百 王曰無畏寧爾也非敵百姓也若崩厥角稽首 書泰誓文與此小異孟子之意當云王謂商人曰無畏我也我來伐紂本為安寧汝非敵商之百姓也於是商人稽首至地如角之崩也 征之為言正也各欲正己也焉用戰【焉於䖍反】 民為暴君所虐皆欲仁者來正己之國也 ○孟子曰梓匠輪輿能與人規矩不能使人巧 尹氏曰規矩法度可告者也巧則在其人雖大匠亦末如之何也已【輔氏曰巧謂熟後自得之妙】蓋下學可以言上達必由心悟莊周所論斵輪之意蓋如此 ○孟子曰舜之飯糗茹草也若將終身焉及其為天子也被袗衣鼓琴二女果若固有之【飯上聲糗去久反茹音汝袗之忍反果説文作婐烏果反】 飯食也糗乾糒也茹亦食也袗畫衣也【愚謂畫衣者畫黼黻絺繡之衣也】二女堯二女也果女侍也【語録曰趙氏以果為侍廣韻從女從果者亦曰侍也】言聖人之心不以貧賤而有慕於外不以富貴而有動於中隨遇而安無預於己所性分定故也【輔氏曰所性謂天所予我之性也分定謂雖大行不加窮居不損也夫貧富貴賤皆外物之儻來寄也聖人盡性故其心湛然而無所厭羨欣戚於其間隨遇而安是不以物動己也無預於己是不以己隨物也】 ○孟子曰吾今而後知殺人親之重也殺人之父人亦殺其父殺人之兄人亦殺其兄然則非自殺之也一間耳【間去聲】 言吾今而後知者必有所為而感發也一間者我往彼來間一人耳其實與自害其親無異也【輔氏曰間字説分明其感發於人尤切】范氏曰知此則愛敬人之親人亦愛敬其親矣 ○孟子曰古之為闗也將以禦暴 譏察非常 今之為闗也將以為暴 征税出入【輔氏曰闗則一而古今所以為闗之意則不同譏察非常為義也征税出入為利也】○范氏曰古之耕者什一後世或收大半之税此以賦斂為暴也文王之囿與民同之齊宣王之囿為阱國中此以園囿為暴也後世為暴不止於闗若使孟子用於諸侯必行文王之政凡此之類皆不終日而改也【輔氏曰先王制其本者天理也後世流於末者人欲也天下之事莫不然孟子舉關之一事言之故范氏推言及賦斂苑囿之事且曰使孟子用於諸侯必行文王之政者尤説得孟子之事實蓋孟子言句句是事實言之則必行之矣】 ○孟子曰身不行道不行於妻子使人不以道不能行於妻子 身不行道者以行言之不行者道不行也使人不以道者以事言之不能行者令不行也 ○孟子曰周于利者凶年不能殺周于徳者邪世不能亂 周足也言積之厚則用有餘【輔氏曰徳貴積蓄然後有餘用而外物不足以亂之若夫挾一善一長自以為足而欲以游於邪世則鮮有不為其所亂者矣故良農不患乎年之有凶而惟患乎蓄糧之不厚君子不患乎世之難處而惟患乎積徳之不周戰兢自持死而後已凡皆以周其徳也】 ○孟子曰好名之人能讓千乗之國茍非其人簞食豆羮見於色【好乘食皆去聲見音現】 好名之人矯情干譽是以能讓千乗之國然若本非能輕富貴之人則於得失之小者反不覺其眞情之發見矣蓋觀人不於其所勉而於其所忽然後可以見其所安之實也【或問好名之人能讓國矣而不能忘情於小物何哉曰千乗之國辭受之間十目所視十手所指之地也簞食豆□得失之際則㣲矣人亦何暇注其耳目於斯哉此好名之士所以飾情於彼以取美名而不意其鄙吝之眞情實態乃發露於忽易而不虞之地也○語録曰能讓千乗之國惟賢人能之然好名之人亦有時而能之然若不是眞箇能讓之人本非眞能讓國也徒出一時之慕名而勉强為之耳然這邊雖能讓千乗之國那邊簞食豆羮必見於色○又曰是好名之心勝大處打得過小處漏綻也○輔氏曰矯情者務勉於其大而難久至誠者不忽於其小而有常是故觀人之法不於其所勉而於其所忽人之誠與偽見矣所安即誠也】 ○孟子曰不信仁賢則國空虚 空虚言若無人然 無禮義則上下亂 禮義所以辨上下定民志 無政事則財用不足 生之無道取之無度用之無節故也○尹氏曰三者以仁賢為本無仁賢則禮義政事處之皆不以其道矣【輔氏曰仁者徳之首賢則緫言其有徳耳國以賢而立無仁賢則其國虚矣有之而不能信任之則與無同尹氏謂三者以仁賢為本者當矣禮義由賢者出政事以得人為本故無仁賢則處之皆不得其當禮義則以非禮為禮非義為義政事之施則先後無序寛猛失宜也】 ○孟子曰不仁而得國者有之矣不仁而得天下未之有也 言不仁之人騁其私智可以盜千乗之國而不可以得丘民之心鄒氏曰自秦以來不仁而得天下者有矣然皆一再而失之猶不得也所謂得天下者必如三代而後可【輔氏曰不仁而得天下如曹操司馬氏及五代之君皆是也鄒氏斷以得天下必如三代而後可者得孟子之㫖也】 ○孟子曰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社土神稷穀神建國則立壇壝以祀之【愚謂社所以祭五土之神稷所以祭五穀之神稷非土無以生土非稷無以見生生之效故祭社必及稷以其同功均利以養人故也周禮大司徒設其社稷之壝壝者累土以為髙也不屋而壇社壇在東稷壇在西】蓋國以民為本社稷亦為民而立而君之尊又係於二者之存亡故其輕重如此【或問民貴君輕之説得不啟後世篡奪之端乎曰以理言之則民貴以分言之則君貴此固兼行而不悖也各於其時視其輕重之所在而已爾若不惟其是而姑借聖賢之説則亦何詞之不可借而所以啟後人之禍者又豈止於斯乎】 是故得乎丘民而為天子得乎天子為諸侯得乎諸侯為大夫 丘民田野之民至㣲賤也然得其心則天下歸之天子至尊貴也而得其心者不過為諸侯耳是民為重也 諸侯危社稷則變置 諸侯無道將使社稷為人所滅則當更立賢君是君輕於社稷也 犧牲既成粢盛既潔祭祀以時然而旱乾水溢則變置社稷【盛音成】 祭祀不失禮而土穀之神不能為民禦災捍患則毁其壇壝而更置之【語録曰非謂易其人而祀之蓋言遷社稷壇場於他處耳】亦年不順成八蜡不通之意是社稷雖重於君而輕於民也【輔氏曰天生民而立之君以司牧之是君為民而立也世衰道㣲至戰國之時為君者不知其職而反視其民如草芥而不之恤也故孟子發此輕重之論而併及夫社稷焉蓋社稷亦為民而立故也於是反覆明辨之其丁寜警切之意可謂至矣】 ○孟子曰聖人百世之師也伯夷栁下惠是也故聞伯夷之風者頑夫廉懦夫有立志聞栁下惠之風者薄夫敦鄙夫寛奮乎百世之上【句】百世之下聞者莫不興起也非聖人而能若是乎而況於親炙之者乎 興起感動奮發也親灸親近而熏灸之也餘見前篇 ○孟子曰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 仁者人之所以為人之理也【語録曰此仁字不是别物即是這人底道理】然仁理也人物也以仁之理合於人之身而言之乃所謂道者也【或問此章之説曰言人而不及仁則血氣物欲之私而已言仁而不即人之身以明之則又徒為虚言而無以見天理流行之實故必以仁之理合於人之身而言然後仁之為道可見蓋仁則性而已矣道則父子之親君臣之分見於人之身而尤著也】程子曰中庸所謂率性之謂道是也○或曰外國本人也之下有義也者宜也禮也者履也智也者知也信也者實也凡二十字今案如此則理極分明然未詳其是否也【或問外國别本二十字信乎曰不可知也姑記之以俟知者】 ○孟子曰孔子之去魯曰遲遲吾行也去父母國之道也去齊接淅而行去他國之道也 重出 ○孟子曰君子之戹於陳蔡之間無上下之交也君子孔子也戹與厄同君臣皆惡無所與交也【輔氏曰陳蔡之厄聖人之極否也故孟子特原其事以為蓋縁君臣俱惡無所與交之故是亦氣數之窮在聖人則何與焉】 ○貉稽曰稽大不理於口【貉音陌】 趙氏曰貉姓稽名為衆口所訕理賴也【輔氏曰理雖訓賴而曰大不賴於口者言大為衆口所訕不見理於衆口是無所賴於衆口也】今案漢書無俚方言亦訓賴 孟子曰無傷也士憎兹多口 趙氏曰為士者益多為衆口所訕案此則憎當從土今本皆從心蓋寫之誤 詩云憂心悄悄愠于羣小孔子也肆不殄厥愠亦不隕厥問文王也 詩風柏舟及大雅緜之篇也悄悄憂貌愠怒也本言衛之仁人見怒於羣小孟子以為孔子之事可以當之肆發語辭隕墜也問聲問也本言太王事昆夷雖不能殄絶其愠怒亦不自墜其聲問之美孟子以為文王之事可以當之【語録曰問衛柏舟之詩何與孔子而孟子以此稱孔子何也曰此不必疑如見毁於叔孫㡬害於桓魋皆愠于羣小也辭則衛詩意似孔子之事故孟子以此言孔子至於緜詩肆不殄厥愠之語註謂説文王以詩考之上文方説太王下文豈得便言文王如此意其間須有闕文】○尹氏曰言人顧自處如何盡其在我者而已【輔氏曰尹氏深得此章之旨孔子文王之心亦如是而已矣】 ○孟子曰賢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今以其昬昬使人昭昭 昭昭明也昬昬闇也尹氏曰大學之道在自昭明徳而施於天下國家其有不順者寡矣【輔氏曰以己昭昭使人昭昭者求之己也以己昬昬使人昭昭者求之人也尹氏引大學之説當矣能明明徳則施於天下國家其有不順者寡矣若不自明其徳則如面牆一物無所見一歩不可移雖至近如妻子亦且不順之矣况他人乎】 ○孟子謂髙子曰山徑之蹊間【句】介然用之而成路【句】為間不用則茅塞之矣今茅塞子之心矣【介音戛】 徑小路也蹊人行處也介然倐然之頃也用由也路大路也為間少頃也茅塞茅草生而塞之也言理義之心不可少有間斷也【輔氏曰理義之心人所固有雖易發而亦易窒日用之間才有所感其端固未嘗不發見也此正猶山中之小徑人能由之則倐然之間遂可以成路亦如人於善端發處體察而力行之則亦可以成徳若或少頃之間不能由之則茅草生而塞之矣亦如善端開發若或不能體察而力充之則内為氣習所蔽外為物欲所誘而遂窒之矣孟子言此蓋以見學者於理義之心不可少有間斷也】 ○髙子曰禹之聲尚文王之聲 尚加尚也豐氏曰言禹之樂過於文王之樂 孟子曰何以言之曰以追蠡【追音堆蠡音禮】 豐氏曰追鍾紐也周禮所謂旋蟲是也【愚案考工記鐘縣謂之旋旋蟲謂之幹蓋懸鐘之紐也其形如環環則有盤旋之義縣鐘則假物以為之附著鐘偃於此若盤旋然於旋之上為蟲形以飾之自漢以來鐘旋之上以銅篆作蹲熊及盤龍獸名辟邪皆旋蟲之類也】蠡者齧木蟲也言禹時鐘在者鍾紐如蟲齧而欲絶蓋用之者多而文王之鐘不然是以知禹之樂過於文王之樂也 曰是奚足哉城門之軌兩馬之力與【與平聲】 豐氏曰奚足言此何足以知之也軌車轍迹也兩馬一車所駕也城中之涂容九軌車可散行故其轍迹淺城門惟容一車車皆由之故其轍迹深蓋日久車多所致非一車兩馬之力能使之然也言禹在文王前千餘年故鐘久而紐絶文王之鐘則未久而紐全不可以此而議優劣也○此章文義本不可曉舊説相承如此而豐氏差明白故今存之亦未知其是否也 ○齊饑陳臻曰國人皆以夫子將復為發棠殆不可復【復扶又反】 先時齊國嘗饑孟子勸王發棠邑之倉以賑貧窮至此又饑陳臻問言齊人望孟子復勸王發棠而又自言恐其不可也 孟子曰是為馮婦也晉人有馮婦者善搏虎卒為善士則之野有衆逐虎虎負嵎莫之敢攖望見馮婦趨而迎之馮婦攘臂下車衆皆悦之其為士者笑之 手執曰搏卒為善士後能改行為善也之適也負依也山曲曰嵎攖觸也笑之笑其不知止也疑此時齊王已不能用孟子而孟子亦將去矣故其言如此【輔氏曰齊人之所望於孟子者利也而孟子之所以自守者義也夫告君以發粟賑民是亦美事固君子所樂為者但是時齊王已不能用孟子而孟子亦將去矣故其義不當復有所言耳君子之所為與時變化不主故常惟義理如何耳顧豈徇其常所為者以取人之屢快哉】 ○孟子曰口之於味也目之於色也耳之於聲也鼻之於臭也四肢之於安佚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謂性也程子曰五者之欲性也然有分不能皆如其願則是命也不可謂我性之所有而求必得之也【語録曰此性字指氣質而言此命字乃合理與氣而言○輔氏曰程子不謂性之説固已盡之其曰不可謂我性之所有而求必得之便是解不謂性一句也】愚案不能皆如其願不止為貧賤蓋雖富貴之極亦有品節限制則是亦有命也【語録曰五者之欲固是人性然有命分既不可謂我性之所有而必求得之又不可謂我分可以得而必極其欲如貧賤不能如願此固分也富貴之極可以無所不為然亦有限制裁節又當安之於理如紂之酒池肉林却是富貴之極而不知限節之意若以其分言之固無不可為但道理却恁地不得今人只説得一邊不知合而言之未嘗不同也○輔氏曰若謂貧賤故五者不能如其所願則只説得一邊如武帝之千門萬戸却是不知限節】 仁之於父子也義之於君臣也禮之於賔主也智之於賢者也聖人之於天道也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謂命也程子曰仁義禮智天道在人則賦於命者所稟有厚薄清濁然而性善可學而盡故不謂之命也【語録曰此命字專指氣而言此性字却指理而言如舜遇瞽瞍固是所遇氣數然舜惟盡事親之道期於底豫此所謂盡性大凡清濁厚薄之稟皆命也一以所稟言之一以所值言之所造之有淺有深所感之有應有不應皆厚薄清濁之分不同且如聖人之於天道如堯舜則是性之湯武則是反之禹則入聖域而不優此是合下所稟有清濁而所造有淺深不同文王之囚羑里夫子之不得位此是合下所稟有厚薄而所遇有應有不應但其命雖如此又有性焉故當盡性○又曰以厚薄言命則是天之降才為有殊矣曰孟子言降才且如此説若命則誠有兩般由稟受有厚薄也又不可謂稟受為非命也大抵天命流行物各有得不謂之命不可也命如人有貧富貴賤豈不是有厚薄】張子曰晏嬰智矣而不知仲尼是非命耶【語録曰若作所稟之命則是嬰稟得智之淺者若作命分之命則是嬰偶然蔽於此遂不識夫子此當作兩般看】愚案所稟者厚而清則其仁之於父子也至義之於君臣也盡禮之於賔主也恭智之於賢否也哲聖人之於天道也無不脗合而純亦不已焉薄而濁則反是是皆所謂命也【語録曰清而厚則仁之於父子也至若瞽瞍之於舜則薄於仁矣義之於君臣也盡若桀紂之於逢干則薄於義矣禮薄而至於賔主之失其歡智薄而至於賢者之不能盡知其極至於聖人之於天道有性之反之之不同是皆所謂命也○陳氏曰是就禀氣之清濁不齊上論是説人之智愚賢否】或曰者當作否人衍字更詳之○愚聞之師曰此二條者皆性之所有而命於天者也然世之人以前五者為性雖有不得而必欲求之以後五者為命一有不至則不復致力故孟子各就其重處言之以伸此而抑彼也【或問所謂性命者何不同曰性者人之所受乎天者其體則不過仁義禮智之理而已其後則雖食色意欲之私亦無不本於是也命則因夫氣之厚薄而賦於人之名也不惟智愚賢否之所繫雖貧富貴賤之所值亦無不由於是也故君子於食色意欲之私則不謂之性而安於貧富貴賤之有命於智愚賢否之殊則不謂之命而勉於仁義禮智之有性也曰然則此其專為貧賤愚不肖者言之耶抑其通言之也曰孟子之意似若專為貧賤愚不肖者而言者而其推之則亦無不通矣蓋富且貴者雖所求之必得而亦必有制度之節聖且賢者雖所稟之已厚而亦未嘗不勉其所當勉也○語録曰此章只要遏人慾長天理前一節人以為性我所有須要必得後一節人以為命則在天多委之而不修所以孟子到人説性處却曰有命人説命處却曰有性○永嘉陳氏曰世人以上五者為性則見血氣而不見道理以下五者為命則見氣數而不見道理孟子於常人説性處却以命言則人之所嗜慾雖所同有却有品節限制不可必得於常人説命處却以性言則人之於義理其氣稟雖有清濁不齊須是著力自做工夫不可一委之天大要上是人心人皆知循其在人而君千則斷之以天下是道心人皆知委其在天而君子則斷之以人此君子言知命盡性之學所以異乎常人之言也歟】張子所謂善則付命於天道則責成於己其言約而盡矣【語録曰口之於味五者此固性之所欲然在人則有所賦之分在理則有不易之則皆命也是以不謂之性付命於天仁之於父子五者在我則有厚薄之稟在彼則有遇不遇之殊是皆命也然有性焉是以君子不謂之命而責成於己須如此看意思方圓無欠闕處】 ○浩生不害問曰樂正子何人也孟子曰善人也信人也 趙氏曰浩生姓不害名齊人也 何謂善何謂信 不害問也 曰可欲之謂善 天下之理其善者必可欲其惡者必可惡其為人也可欲而不可惡則可謂善人矣【或問此一節曰善者人之所欲惡者人之所惡其為人也處心造事行已接物凡其所為一皆可欲而不可惡則是可謂善人矣○語録曰可欲是説這人可愛也○又曰只是渾全一箇好人都可愛可欲更無些憎嫌處○又曰人之所同愛而目為好人者謂之善人○輔氏曰先儒多以可欲為己之欲如書所謂敬修其可願之意獨集註不然可欲是别人以為可欲蓋若以為己之欲則説得太輕且人之欲有善惡不同故也】 有諸己之謂信 凡所謂善皆實有之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是則可謂信人矣【或問此一節曰善人者或其天資之美或其知美而勉慕焉未必其眞以為然而果然不失也必其用力之久一旦脱然有以眞知其善之在己而不得不然決定眞實而無一毫虚偽之意然後可以謂之信人矣○輔氏曰善固多端故言凡所謂善以該之如惡惡臭如好好色則表裏誠實無一毫勉彊假托之意也】○張子曰志仁無惡之謂善誠善於身之謂信 充實之謂美 力行其善至於充滿而積實則美在其中而無待於外矣【或問此一節曰信足以自信於心而已未必其行之充足飽滿而無歉於身也然既信之則其行必力其守必固如是而不可已焉則其所有之善充足飽滿於其身雖其隱㣲曲折之間亦皆清和淳懿而無不善之雜是則所謂美者也○語録曰無待於外都是裏面流出來○輔氏曰有諸己則己是知至意誠之事然又須見於履踐方得故云行其善至於充滿其董蓄積成實然後美在其中而無所待於外矣】 充實而有光輝之謂大 和順積中而英華發外美在其中而暢於四支發於事業則徳業至盛而不可加矣【或問此一節曰美足以充於其内而已而未必其能發見於外也又如是而不已焉則其善之充於内者彌滿布濩洋溢四出而不可禦其在躬也則睟面盎背而施於四體其在事也則徳盛仁熟而天下文明是則所謂大人者也○輔氏曰大則形見於外矣故以徳業至盛不可加言之】 大而化之之謂聖 大而能化使其大者泯然無復可見之迹則不思不勉從容中道而非人力之所能為矣【或問此一節曰大而不化則其所謂大者未能離乎方體形迹之間必其徳之盛者日以益盛仁之熟者日以益熟則向之所謂大者且將春融凍解混然無迹而與天地合徳日月合明四時合序鬼神合其吉凶矣是則所謂聖人者也○輔氏曰大則猶可以目見而指言至於化則無迹不可以目見不可以言傳無待於思惟無假於勉彊從容自然與道為一而非人之智力所能及矣】張子曰大可為也化不可為也在熟之而已矣 聖而不可知之之謂神 程子曰聖不可知謂聖之至妙人所不能測非聖人之上又有一等神人也【或問此一節曰至於聖則造道入徳之功至矣盡矣不可以有加矣是其盛徳至善之極無聲無臭之妙必有非耳目所能制心思所能測者是則所謂神者而非聖人之上復有神人也】 樂正子二之中四之下也 蓋在善信之間觀其從於子敖則其有諸己者或未實也【或問樂正子以善名矣而以餔歠從子敖先館舎後長者何也曰言在二者之中則有餘於善而不足於信矣○語録曰樂正子二之中是知好善而未能有諸己故有從子敖之失○輔氏曰意者樂正子雖能明善而亦工夫未到於善未誠使其誠有諸己則於從子敖之事當如惡惡臭而自不嚮邇也】張子曰顔淵樂正子皆知好仁矣樂正子志仁無惡而不致於學所以但為善人信人而已顔子好學不倦合仁與智具體聖人獨未至聖人之止耳【輔氏曰張子并顔子言之以見學之不可已如此】○程子曰士之所難者在有諸己而已能有諸己則居之安資之深而美且大可以馴致矣徒知可欲之善而若存若亡而已則能不受變於俗者鮮矣【輔氏曰程子又發明學者只要有諸己有諸己則住不得自然趲將去故美且大可以循致不然徒知其善而若存若亡則為流俗所變而終亦必亡之矣】尹氏曰自可欲之善至於聖而不可知之神上下一理擴充之至於神則不可得而名矣【輔氏曰尹氏上下一理之説尤得其要惟其不可得而名故謂之神也】 ○孟子曰逃墨必歸於楊逃楊必歸於儒歸斯受之而已矣 墨氏務外而不情楊氏太簡而近實故其反正之漸大略如此【輔氏曰兼愛固仁之事若泛然而無差等則反至於徇外為我固義之事若徒知有已而不知有人則遂至於太簡徇外則不能若其情故有所彊有所彊故不情太簡則略於外故猶近實近實則反正為易矣自其外而觀之則兼愛若勝於為我自其心而觀之則兼愛之失為甚而為我之失猶近也】歸斯受之者閔其陷溺之久而取其悔悟之新也 今之與楊墨辯者如追放豚既入其苙又從而招之放豚放逸之豕豚也苙闌也招罥也羇其足也言彼既來歸而又追咎其既往之失也○此章見聖賢之於異端拒之甚嚴而於其來歸待之甚恕拒之嚴故人知彼説之為邪待之恕故人知此道之可反仁之至義之盡也【輔氏曰集註發明聖賢待異端之道以拒之甚嚴為義之盡以待之甚恕為仁之至其亦異乎楊墨之所謂仁義者矣】 ○孟子曰有布縷之征粟米之征力役之征君子用其一緩其二用其二而民有殍用其三而父子離 征賦之法有常數然布縷取之於夏粟米取之於秋力役取之於冬當各以其時若并取之則民力有所不堪矣今兩税三限之法亦此意也【輔氏曰此乃孟子言之以警夫取民無度者今兩税三限之法其意亦如此而有司乃有預借之名重催之其不仁甚矣○問布縷粟米力役之征周禮皆取之而孟子言用其一而緩其二朱子乃有夏秋之辨夫夏秋之説始出於唐不知何所據而云永嘉陳氏曰緩非廢其征但不作一時併征之耳月令孟夏蠶畢而獻繭税孟秋農乃登穀始收穀布縷征之夏粟米征之秋乃古法若唐分兩税非止布縷粟米之征乃是取大厯十四年應完賦歛之數併而為兩税名同實異失孟子之旨矣】尹氏曰言民為邦本取之無度則其國危矣 ○孟子曰諸侯之寶三土地人民政事寶珠玉者殃必及身 尹氏曰言寶得其寶者安寶失其寶者危 ○盆成括仕於齊孟子曰死矣盆成括盆成括見殺門人問曰夫子何以知其將見殺曰其為人也小有才未聞君子之大道也則足以殺其軀而已矣 盆成姓括名也恃才妄作所以取禍【語録曰恃才妄作謂不循理了硬要胡做○輔氏曰才出於氣而有限故曰小道本於性而無方故曰大况曰小才則又才之小者也夫道者義理之縂名也不顧義理而惟才是逞則行險僥倖無所不至不至於顚覆不已也】徐氏曰君子道其常而已括有死之道焉設使幸而獲免孟子之言猶信也【輔氏曰孟子之言但述其理之當然耳不以是為竒中也學者不達而以是為竒則必以料事為明而駸駸然入於逆詐億不信矣】 ○孟子之滕館於上宫有業屨於牖上館人求之弗得館舎也上宫别宫名業屨織之有次業而未成者蓋館人所作置之牖上而失之也 或問之曰若是乎從者之廀也曰子以是為竊屨來與曰殆非也夫子之設科也往者不追來者不拒茍以是心至斯受之而已矣【從為去聲與平聲夫子如字舊讀為扶余者非】 或問之者問於孟子也廀匿也言子之從者乃匿人之物如此乎孟子答之而或人自悟其失因言此從者固不為竊屨而來但夫子設置科條以待學者茍以向道之心而來則受之耳雖夫子亦不能保其往也門人取其言有合於聖賢之指故記之【輔氏曰先儒多讀夫子作扶子而以為孟子自説朱子獨以為夫子而作問者自悟其失而言者蓋不獨以殆非也下無曰字而知其然若以為孟子之言則不惟露筋骨且非所以待學者將使學者不自重惟以為問者之言則可取愚嘗謂近世好議論者往往以學者之失而議先生長者是其識量又不逮於當時織屨者矣茍以是心至斯受之者與人為善之公心也至於孺悲之欲見則辭以疾滕更之在門則不見答是又義之所當然也然教亦固在於中矣】 ○孟子曰人皆有所不忍達之於其所忍仁也人皆有所不為達之於其所為義也 惻隱羞惡之心人皆有之故莫不有所不忍不為此仁義之端也然以氣質之偏物欲之蔽則於他事或有不能者但推所能達之於所不能則無非仁義矣【輔氏曰此一節言凡人皆有所不忍有所不為夫不忍者惻隱之事也不為者羞惡之事也是皆本於性發於情而統於心人之所固有者也但為氣稟所拘物欲所蔽則心失其正而不能統夫性與情故有所當發而不發亦有所不當發而反發遂至於其所不忍者或有時而忍於其所不為者或有時而為而性亦從而梏亡之矣今教之以推所不忍以達於所忍推所不為以達於所為如是則心得其職情得其正而性之所以為仁義者得矣○眞氏曰有所不忍有所不為者此心之正也能即是心而推之雖所忍者亦不忍即仁也雖所為者亦不為即義也】 人能充無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勝用也人能充無穿窬之心而義不可勝用也【勝平聲】 充滿也穿穿穴窬踰牆皆為盜之事也能推所不忍以達於所忍則能滿其無欲害人之心而無不仁矣能推其所不為以達於所為則能滿其無穿窬之心而無不義矣【輔氏曰此一節因前説而教人以充滿其本心之量無欲害人之心即是所不忍也無穿窬之心即是所不為也是心也其量甚大其用有常人能推所不忍以達於其所忍然後能充滿其無欲害人之心量推所為然後能充滿其無穿窬之心量能充滿其心量則其用有常而仁義不可勝用矣】 人能充無受爾汝之實無所往而不為義也 此申説上文充無穿窬之心之意也蓋爾汝人所輕賤之稱人雖或有所貪昧隱忍而甘受之者然其中心必有慚忿而不肯受之之實人能即此而推之使其充滿無所虧缺則無適而非義矣【語録曰不欲人以爾汝之稱加諸我是惡爾汝之名也然反之於身而去其無可爾汝之行是能充其無受爾汝之實也若我身有未是處則雖惡人以爾汝相稱亦自有所愧矣○輔氏曰此一節事愈㣲而理愈密夫人不肯受爾汝之稱其事雖㣲然皆是其羞惡之實心存養之不加體察之不至則不受之心雖有得於此而或遂失於彼則亦不能充滿其實心之量而義有時而不行矣唯能推所不受而達之於所受不以事之㣲而不察不以迹之粗而姑自恕亦必推所不受以達於所受而無所滲漏然後能充滿其無受爾汝實心之量無所適而不為義也】 士未可以言而言是以言餂之也可以言而不言是以不言餂之也是皆穿窬之類也【餂音忝】 餂探取之也【語録曰問探取猶言探試之探否曰是鈎致之意】今人以舌取物曰餂即此意也便佞隱黙皆有意探取於人是亦穿窬之類【語録曰如本不必說自家却强說㡬句要去動人恱人是以言餂之也如合當與他說却不説須故為隱難要使他來問我是以不言餂之也問正使當言而言茍有悦人之意是亦穿窬之類否曰固是】然其事隱㣲人所忽易故特舉以見例明必推無穿窬之心以達於此而悉去之然後為能充其無穿窬之心也【輔氏曰此一節事之㣲而理之密又有甚於前者故以士言之夫不為穿窬無受爾汝在士則有所不足道然一語一黙之㣲發於計較安排而有意探取於人則是亦穿窬之類故集註亦以為其事隱㣲人所忽易故特舉以見例必推無穿窬之心而達之於此類至纎至悉處亦不容有不盡方始能充其無穿窬之心也其義亦精矣】 ○孟子曰言近而指逺者善言也守約而施博者善道也君子之言也不下帶而道存焉【施去聲】 古人視不下於帶則帶之上乃目前常見至近之處也舉目前之近事而至理存焉所以為言近而指逺也【輔氏曰言近而指逺故測之而益深窮之而益逺是君子教人之事】 君子之守修其身而天下平 此所謂守約而施博也【輔氏曰守約而施博故推之而無不準動之而無不化是君子治天下之事】 人病舎其田而芸人之田所求於人者重而所以自任者輕【舎音捨】 此言不守約而務博施之病 ○孟子曰堯舜性者也湯武反之也 性者得全於天無所汙壞不假修為聖之至也【輔氏曰此言生而知之者也氣稟清明故其所得之天理無所汚壞既無所汚壞則自然不假修為此乃聖人之極致也】反之者修為以復其性而至於聖人也【輔氏曰此謂學而知之者也其初氣稟不能無所偏故其所得之天理亦不能無遮蔽處必賴人力修為克治去其偏而復其全及其全也則亦與聖人無異矣】程子曰性之反之古未有此語蓋自孟子發之吕氏曰無意而安行性也有意利行而至於無意復性者也堯舜不失其性湯武善反其性及其成功則一也【語録曰無意而安行性也性下合添之者二字○輔氏曰前説是明生知學知合下有此不同吕氏則又自其生知學知之後有意無意安行利行處説耳復性則是反之者也堯舜不失其性則是生而知之者湯武善反其性則是學而知之者初雖不同及其至於聖則無不同矣故曰及其成功一也】 動容周旋中禮者盛徳之至也哭死而哀非為生者也經徳不回非以干禄也言語必信非以正行也【中為行並去聲】細㣲曲折無不中禮乃其盛徳之至自然而中而非有意於中也【輔氏曰若有意於中則必有勉彊持守之意力懈意弛則必有所不中者矣觀鄉黨所載孔子之事則可以當之矣】經常也回曲也三者亦皆自然而然非有意而為之也皆聖人之事性之之徳也【輔氏曰三者又特舉聖人之庸行人所易曉者以例其餘聖人之動無不時也豈有意而為之者哉故集註斷以為皆聖人之事性之之徳也】 君子行法以俟命而已矣 法者天理之當然者也君子行之而吉凶禍福有所不計蓋雖未至於自然而已非有所為而為矣此反之之事董子所謂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正此意也【輔氏曰法者凡古聖賢之所制者皆是也蓋莫非天理之當然如為君而仁為臣而敬為子而孝為父而慈皆是也君子行之而吉凶禍福有所不計是則所謂俟命者也雖未至於聖人自然而不為惡也但知所謂行吾之法以俟天之命而已此反之之事正與董子之論合也】○程子曰動容周旋中禮者盛徳之至行法以俟命者朝聞道夕死可矣之意也【輔氏曰聞道故能行法行吾之法則雖夕死可矣】吕氏曰法由此立命由此出聖人也行法以俟命君子也聖人性之君子所以復其性也 ○孟子曰説大人則藐之勿視其巍巍然【説音税藐音眇】趙氏曰大人當時尊貴者也藐輕之也巍巍富貴髙顯之貌藐焉而不畏之則志意舒展言語得盡也【語録曰為世上有人把大人許多崇髙富貴當事有言不敢出口故孟子云爾○輔氏曰若不藐視之則是為其巍巍者所動矣志氣一有所懾怯則必不能展盡底藴剛强者有懷或不敢盡柔弱者則必至於變其所欲言而反徇之矣】 堂髙數仞榱題數尺我得志弗為也食前方丈侍妾數百人我得志弗為也般樂飲酒驅騁田獵後車千乘我得志弗為也在彼者皆我所不為也在我者皆古之制也吾何畏彼哉【榱楚危反般音盤樂音洛乗去聲】 榱桷也題頭也食前方丈饌食列於前者方一丈也此皆其所謂巍巍然者我雖得志有所不為而所守者皆古聖賢之法則彼之巍巍者何足道哉【輔氏曰在我者皆古之制以理為守也在彼之所恃者不過區區之物欲耳何足道哉】○楊氏曰孟子此章以己之長方人之短猶有此等氣象在孔子則無此矣【輔氏曰孟子有泰山巖巖然之氣象便是指此等處言也若聖人則大而化之泯然不見其大之迹故不至如此然非聖人覺此而不為也徳盛仁熟大而化之則自然不至有此等氣象矣】 ○孟子曰養心莫善於寡欲其為人也寡欲雖有不存焉者寡矣其為人也多欲雖有存焉者寡矣 欲如口鼻耳目四支之欲雖人之所不能無然多而不節未有不失其本心者學者所當深戒也【輔氏曰口鼻耳目四支之欲即前面不謂性章所言要之人之欲亦不過此五事但有淺深耳此即所謂人心也人雖不能無然須是以道心為主有以宰制節約之方得不然即轉而他之則氣勢周張浩大而反勝夫道心此學者所當深戒】程子曰所欲不必沈溺只有所向便是欲【輔氏曰程子又極其㣲細言之學者須是於欲有所向處克治若待其周張則用力又難矣】 ○曾晳嗜羊棗而曾子不忍食羊棗 羊棗實小黒而圓又謂之羊矢棗【語録曰只是北邊小棗如羊矢大者】曾子以父嗜之父没之後食必思親故不忍食也 公孫丑問曰膾灸與羊棗孰美孟子曰膾灸哉公孫丑曰然則曽子何為食膾灸而不食羊棗曰膾灸所同也羊棗所獨也諱名不諱姓姓所同也名所獨也 肉聶而切之為膾灸灸肉也 ○萬章問曰孔子在陳曰盍歸乎來吾黨之士狂簡進取不忘其初孔子在陳何思魯之狂士 盍何不也狂簡謂志大而略於事進取謂求望髙逺不忘其初謂不能改其舊也此語與論語小異【輔氏曰此語雖與論語異然以曾晳言志之事觀之則此語尤切異乎三子之撰則志大而略於事可知直欲躐乎聖人之樂處則期望髙逺可知終不肯做下學工夫後至於臨人之喪而歌不能改其舊可知然論語狂簡二字又却該拈得下兩句進取即是志大不忘其初即是略於事也】 孟子曰孔子不得中道而與之必也狂獧乎狂者進取獧者有所不為也孔子豈不欲中道哉不可必得故思其次也【獧音絹】 不得中道至有所不為據論語亦孔子之言然則孔子字下當有曰字【輔氏曰不惟論語可據此蓋孟子答萬章之問固當引孔子之言以告之而後方自言以釋之也】論語道作行獧作狷有所不為者知恥自好不為不善之人也孔子豈不欲中道以下孟子言也 敢問何如斯可謂狂矣 萬章問 曰如琴張曾晳牧皮者孔子之所謂狂矣 琴張名牢字子張子桑戸死琴張臨其喪而歌事見莊子雖未必盡然要必有近似者曾晳見前篇季武子死曾晳倚其門而歌事見檀弓又言志異乎三子者之撰事見論語牧皮未詳【輔氏曰琴張止有莊子所載一事故朱子以為其他言行雖未必盡然必有近似者若曾晳二事則盡備狂者之態至於牧皮則固無所考而不可知矣】 何以謂之狂也 萬章問 曰其志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夷考其行而不掩焉者也【嘐火交反行去聲】 嘐嘐志大言大也重言古之人見其動輒稱之不一稱而已也夷平也掩覆也言平考其行則不能覆其言也程子曰曽晳言志而夫子與之蓋與聖人之志同便是堯舜氣象也特行有不掩焉耳此所謂狂也【輔氏曰曾晳之志固不止於如此然其不屑之於事為而直欲徑探乎聖人之樂處則與所謂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之意亦不相逺而其行有不能掩其言者則又自有不可誣者也故集註取程子之説以釋之夫子與之者是與其志大言大也便是堯舜氣象者是亦所謂古之人古之人之類也】 狂者又不可得欲得不屑不潔之士而與之是獧也是又其次也 此因上文所引遂解所以思得獧者之意【輔氏曰狂者是合下氣質高明便自有所見者獧者是合下氣質貞固便自有所守者狂者則於知上所得分數多獧者則於行上所得分數多聖門學者必皆中與和合徳知與行並進然後為貴所謂中道者是也此等人既不可得故不得已而與夫狂獧也然必先知而後能行故獧又為狂之次】狂有志者也獧有守者也有志者能進於道有守者不失其身【輔氏曰其所志大則是其所知之大也故可與進於道守之固則行之力故不至於失其身】屑潔也【輔氏曰不屑不潔即前所謂知恥自好而不為不善之人也】 孔子曰過我門而不入我室我不憾焉者其惟鄉原乎鄉原徳之賊也曰何如斯可謂之鄉原矣 鄉原非有識者原與愿同荀子原慤字皆讀作愿謂謹愿之人也故鄉里所謂愿人謂之鄉愿孔子以其似徳而非徳故以為徳之賊過門不入而不恨之以其不見親就為幸深惡而痛絶之也【輔氏曰先儒皆以原為善不惟無所據又善字所包廣既曰善人則不應遂以為徳之賊故集註引荀子為證以原為愿且曰鄉人無知其所謂愿人謂之鄉原愿字固淺狹又鄉人以為愿則亦未為眞愿者也孔子以其似徳而非徳而遂斥以為徳之賊深惡而痛絶之是亦聖人性情之正也】萬章又引孔子之言而問也 曰何以是嘐嘐也言不顧行行不顧言則曰古之人古之人行何為踽踽涼涼生斯世也為斯世也善斯可矣閹然媚於世也者是鄉原也【行去聲踽其禹反閹音奄】 踽踽獨行不進之貌涼涼薄也不見親厚於人也鄉原譏狂者曰何用如此嘐嘐然行不掩其言而徒每事必稱古人耶又譏狷者曰何必如此踽踽涼涼無所親厚哉人既生於此世則當但為此世之人使當世之人皆以為善則可矣此鄉原之志也閹如奄人之奄閉藏之意也媚求悦於人也孟子言此深自閉藏以求親媚於世是鄉原之行也【語録曰鄉原務為謹愿不欲忤俗以取容專務徇俗欲使人無所非刺既不肯做狂又不肯做狷一心只要得人説好更不理㑹自己所見所得與夫理之是非彼狂者嘐嘐然以古人為志雖行之未至而所知亦甚逺矣狷者便只是有志力行不為不善二者皆能不顧流俗汙世之是非雖是不得中道却都自是為己不為他人彼鄉原便反非笑之其實所向則是閹然媚於世而已○輔氏曰閹然媚於世此是鄉原之隱情匿志】 萬章曰一鄉皆稱原人焉無所往而不為原人孔子以為徳之賊何哉 原亦謹厚之稱而孔子以為徳之賊故萬章疑之 曰非之無舉也刺之無刺也同乎流俗合乎汙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潔衆皆悦之自以為是而不可與入堯舜之道故曰徳之賊也 吕侍講曰言此等之人欲非之則無可舉欲刺之則無可刺也流俗者風俗頽靡如水之下流衆莫不然也汙濁也非忠信而似忠信非廉潔而似廉潔【輔氏曰鄉原既欲人以為謹愿故欲非之則無可非欲刺之則無可刺同乎流俗而不敢自異合乎汙世而不能自拔雖或勉為忠信廉潔而其心則實不然不過欲徇俗諧世而已惟其如是故衆皆悦之自以為是則又逨而不知反故不可與入堯舜大中至正眞實之道也】 孔子曰惡似而非者惡莠恐其亂苗也惡佞恐其亂義也惡利口恐其亂信也惡鄭聲恐其亂樂也惡紫恐其亂朱也惡鄉原恐其亂徳也【惡去聲莠音有】 孟子又引孔子之言以明之【輔氏曰據論語所載亦與此不同雖有詳略然其惡是而非之意則一也】莠似苗之草也佞才智之稱其言似義而非義也【輔氏曰佞者有口才能辨説故以為才智之稱惟其能言則其説多似義而實則有不然者故以為害義】利口多言而不實者也【輔氏曰巧言之人徒尚口而初無誠實者故以為害信】鄭聲淫樂也樂正樂也紫間色朱正色也鄉原不狂不獧人皆以為善有似乎中道而實非也故恐其亂徳【輔氏曰鄉原既譏狂者故不狂又譏獧者故不獧衆皆悦之故人皆以為善而不可與入堯舜之道故有似乎中道而實非此聖人所以恐其亂徳而深惡之也】 君子反經而已矣經正則庶民興庶民興斯無邪慝矣反復也經常也萬世不易之常道也【陳氏曰經是日用常行之理】興興起於善也邪慝如鄉原之屬是也世衰道微大經不正故人人得為異説以濟其私而邪慝並起不可勝正君子於此亦復其常道而已常道既復則民興於善而是非明白無所回互雖有邪慝不足以惑之矣【輔氏曰此辨異端息邪説之大權也】○尹氏曰君子取夫狂狷者蓋以狂者志大而可與進道狷者有所不為而可與有為也所惡於鄉原而欲痛絶之者為其似是而非惑人之深也絶之之術無他焉亦曰反經而已矣 ○孟子曰由堯舜至於湯五百有餘嵗若禹臯陶則見而知之若湯則聞而知之 趙氏曰五百嵗而聖人出天道之常然亦有遲速不能正五百年故言有餘也【輔氏曰天道固有常矣然亦不能截然整齊須有先後遲速】尹氏曰知謂知其道也 由湯至於文王五百有餘嵗若伊尹萊朱則見而知之若文王則聞而知之 趙氏曰萊朱湯賢臣或曰即仲虺也為湯左相 由文王至於孔子五百有餘嵗若太公望散宜生則見而知之若孔子則聞而知之【散素亶反】 散氏宜生名文王賢臣也子貢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學此所謂聞而知之也 由孔子而來至於今百有餘嵗去聖人之世若此其未逺也近聖人之居若此其甚也然而無有乎爾則亦無有乎爾 林氏曰孟子言孔子至今時未逺鄒魯相去又近然而已無有見而知之者矣則五百餘嵗之後又豈復有聞而知之者乎【輔氏曰若非前面人見而知得後之人如何聞而知之孟子去孔子之世如此其未逺近聖人之居如此其近然而無有見而知之則今恐不能聞而知之耳】愚案此言雖若不敢自謂已得其傳而憂後世遂失其然乃所以自見其有不得辭者而又以見夫天理民彛不可泯滅百世之下必將有神㑹而心得之者耳故於篇終歴序羣聖之統而終之以此所以明其傳之有在而又以俟後聖於無窮也其㫖深哉【輔氏曰孟子雖不敢自謂已得其傳而憂後世遂失其傳然乃所以自見其有不得辭者而又以見夫天理民彛不可泯滅百世而下必將有神㑹而心得之者使萬世之下學者即夫在已之不可泯滅者以求夫聖賢之言則道統可得而傳其仁天下後世深且逺矣】○有宋元豐八年河南程顥伯淳卒潞公文彦博題其墓曰明道先生而其弟頤正叔序之曰周公没聖人之道不行孟軻死聖人之學不傳道不行百世無善治學不傳千載無眞儒無善治士猶得以明夫善治之道以淑諸人以傳諸後無眞儒則天下貿貿焉莫知所之人欲肆而天理滅矣先生生乎千四百年之後得不傳之學於遺經以興起斯文為己任辨異端闢邪説使聖人之道煥然復明於世蓋自孟子之後一人而已然學者於道不知所向則孰知斯人之為功不知所至則孰知斯名之稱情也哉【輔氏曰係以程子之説者見程子果得其傳於遺經而孟子之説至是而遂驗也】 孟子纂疏卷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