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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库全书繁体 > 子部

四庫子部699
  欽定四庫全書    子部十
  容齋隨筆       雜家類二【雜考之屬】提要
  【臣】等謹案容齋隨筆十六卷續筆十六卷三筆十六卷四筆十六卷五筆十卷宋洪邁撰邁字景盧鄱陽人皓之子紹興十六年進士厯官端明殿學士事迹具宋史本其書先成隨筆十六卷刻於婺州淳熈間入禁中孝宗稱其有議論邁因重編為續筆三筆四筆五筆續筆有隆興三年自序三筆有慶元二年自序四筆有慶元三年自序亦各十六卷而五筆止十卷葢未成而邁遂沒矣其中自經史諸子百家以及醫卜星之屬凡意有所得即隨手劄記辯証考據頗為精確如論易説掛寡髮之為宣髪論豳風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之文為農民出入之時非指蟋蟀皆於經義有禆尤熟于宋代掌故如以宋自翰林學士入相者非止向敏中一人駁沈括筆談之誤又引國史梁灝証陳正敏遯齋閒覧所紀八十二嵗及第之説為不實皆極審核惟自序稱作一筆首尾十八年二筆十三年三筆五年四筆不費一嵗葢其晩年撰夷堅志於此書不甚闗意草創促速未免少有牴牾如謂劉昭注後漢書五十八卷補志當在其中而不知所注乃續司馬彪漢書志章懐太子以後漢書無志移補其缺又駿宣和愽古圗釋雲雷磬所引臧文仲以玉磬告糴之文謂左並無其説而不知出自國語頗為失檢又如史家本末及小學事體皆無所發明而綴為一條徒取速成不復别擇然其大致自為精博南宋説部終當以此為首焉前有嘉定壬申何異序明李瀚馬元調先後刋行之考永樂大典所載應俊合輯琴堂諭俗編中有引容齋隨筆所論服制一條而今本無之豈尚有所脱佚歟明人刻古書無不竄亂脱漏者此亦一證矣乾隆四十一年五月恭校上
  總纂官【臣】紀昀【臣】陸錫熊【臣】孫士毅
  總 校 官 【臣】 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隨筆目録      宋 洪邁 撰卷一
  歐率更帖      羅處士誌
  唐平蠻碑      半擇迦
  六十四種惡口    八月端午
  贊公少公      郭璞葬地
  黄魯直詩      禹治水
  敕勒歌       淺妄書
  五臣注文選     文煩簡有當
  地險        史記世次
  解釋經㫖      坤動也剛
  樂天侍兒      白公詠史
  十年為一秩     裴晉公禊事
  司字作入聲     樂天新居詩
  黄紙除書      白用杜句
  唐人重服章     詩䜟不然
  青龍寺詩
  卷二
  唐重牡丹      長歌之哀
  韋蘇州       古行宫詩
  隔是        張良無後
  周亞夫       漢輕族人
  漏泄禁中語     田叔
  孟舒魏尚      秦用他國人
  曹參趙括      信近於義
  剛毅近仁      忠恕違道
  求為可知      里仁
  漢采衆議      漢母后
  田千秋郅惲     戾太子
  灌夫任安      單于朝漢
  卷三
  進士試題      儒人論佛書
  和歸去來      四海一也
  李太白       太白雪䜛
  冉有問衛君     商頌
  俗語有所本     鄱陽學
  國忌休務      漢昭順二帝
  三女后之賢     賢父兄子弟
  蔡君謨帖      親王與從官徃還
  三傳記事      張嘉貞
  張九齡作牛公碑   唐人告命
  典章輕廢
  卷四
  張浮休書      温公客位牓
  李頎詩       詩中用茱萸字
  鬼宿度河      府名軍額
  馬融皇甫規     孟蜀避唐諱
  翰苑親近      寧馨阿堵
  鳯毛        牛米
  石歌過實     送孟東野序
  噴        野史不可信
  謗書        王文正公
  晉文公       南夷服諸葛
  二疏贊       李宓伐南詔
  浮梁陶器
  卷五
  漢唐八相      六卦有坎
  晉之亡與秦隋異   上官桀
  金日磾       漢宣帝忌昌邑王
  平津侯       韓信周瑜
  漢武賞功明白    周召房杜
  三代書同文     周世中國地
  李後主梁武帝    詩什
  易舉正       其惟聖人乎
  易說卦       元二之災
  聖人汙       廿卉卌字
  字省文       負劔辟咡
  國初人至誠     史館玉牒所
  稗沙門
  卷六
  建武中元      帶職人轉官
  上下四方      魏相蕭望之
  姓氏不可考     畏無難
  緑竹青青      孔子欲討齊
  韓退之       誕節受賀
  左氏書事      狐突言詞有味
  宣髪        邾文公楚昭王
  杜悰        唐書世系表
  魯昭公       州縣失故名
  嚴州當為荘
  卷七
  孟子書百里奚    韓柳為文之㫖
  李習之論文     魏鄭公諫語
  虞世南       七發
  將軍官稱      北道主人
  洛中盱江八賢    王導小名
  漢書用字      姜嫄簡狄
  羌慶同音      佐命元臣
  名世英宰      檀弓誤字
  薛能詩       漢晉太常
  卷八
  諸葛公       沐浴佩玉
  談叢失實      石砮
  陶淵明       東晉將相
  賞魚袋       浯溪留題
  皇甫湜詩      人物以義為名
  人君夀考      韓文公佚事
  論韓公文      治生從宦
  眞宗末年
  卷九
  霍光賞功      尺棰取半
  漢文失材      陳軫之說踈
  顔率兒童之見    皇甫湜正閏論
  簡師之賢      老人推恩
  唐三傑       忠義出天資
  劉歆不孝      漢法惡誕謾
  漢官名       五胡亂華
  石宣為彗      三公改他官
  帶職致仕      朋友之義
  髙科得人      辛慶忌
  楚懐王       范増非人傑
  翰苑故事      唐州之盛
  張祜詩       古人無忌諱
  宰我不詐      李益盧綸詩
  卷十
  楊彪陳羣      袁盎温嶠
  日飲亡何      爰盎小人
  唐書判       古彞器
  玉蘂杜䳌      禮寺失職
  徐凝詩       梅花横參
  致仕之失      南班宗室
  省郎稱謂      水衡都尉二事
  程嬰杵臼      戰國自取亡
  臨敵易將      司空表聖詩
  漢丞相       冊禮不講
  卷十一
  將帥貪功      漢二帝治盗
  漢唐封禪      漢封禪記
  楊虞卿       屯蒙二卦
  漢誹謗法      誼向觸諱
  小貞大貞      唐詩戯語
  何進髙叡      南鄉掾史
  漢景帝忍殺     燕昭漢光武之明
  周南召南      易中爻
  卷十二
  利渉大川      光武棄馮衍
  恭顯議蕭望之    錯張湯
  逸詩書       刑罰四卦
  巽為魚       三省長官
  王珪李靖      虎䕫藩
  曹操用人      漢士擇所從
  劉公榮       元豐官制
  耳餘袁劉      周末存國
  曹操殺楊脩     古人重國體
  卷十三
  諫說之難      韓馥劉璋
  蕭房知人      俞似詩
  吳激小詞      君子為國
  兊為羊       晏子雄
  一以貫之      裴潛陸俟
  㧞亡為存      孫呉四英將
  東坡羅浮詩     魏明帝容諫
  漢世謀於衆     國朝㑹要
  孫臏減竈      蟲鳥之智
  卷十四
  張文濳論詩     漢祖三詐
  有心避禍      蹇解之險
  士之處世      張全義治洛
  博古圖       士大夫論利害
  舒元輿文      絶唱不可和
  贈典輕重      之水
  李陵詩       大曲伊凉
  元次山元子     次山謝表
  光武仁君
  卷十五
  張文潛哦蘇杜詩   任安田仁
  杜延年杜欽     范曅作史
  唐詩人名不顯者   蘇子由詩
  呼君為爾汝    世事不可料
  蔡君謨帖語    孔氏野史
  有若       張天覺為人
  為文論事     連昌宫詞
  二士共談     張子韶祭文
  京師老吏     曹操唐莊宗
  雲中守魏尚
  卷十六
  文章小技      三長月
  兄弟直西垣     續樹萱録
  館職名存      南宫适
  呉王殿       王衛尉
  前代為監      治盗法不同
  和詩當和意     稷有天下
  一世人材      王逢原
  吏文可笑      靖康時事
  并韶        䜟緯之學
  眞假皆妄




  容齋隨筆目録
  容齋隨筆五集總序
  知贑州寺簿洪公伋以書來曰從祖文敏公由右史出守是邦今四十餘年矣伋何幸逺繼其後官閒無事取文敏隨筆紀録自一至四各十六卷五則絶筆之書僅有十卷悉鋟木於郡齋用以示邦人焉想像抵掌風流宛然如在公其為我識之僕頃備數憲幕留贑二年至之日文敏去才旬月不及識也而經行之地筆墨飛動人誦其書家有其像平易近民之政悉能言之有訴不平者如訴之於其父而謁其所欲者如謁之於其母後十五年文敏為翰苑出鎮淛東僕適後至濫吹朝列相隔又旬月竟不及識而與其子太社其孫參軍偃相從甚乆得其文愈多而所謂隨筆者僅見一二今所有大半出於淛東歸休之後宜其不盡見也可以稽典故可以廣見聞可以證訛謬可以膏筆端實為儒生進學之地何止慰贑人去後之思僕又嘗于陳日華曄盡得夷堅十志與支志三志及四志之二共三百二十卷就摘其間詩詞雜著藥餌符呪之屬以類相從編刻于湖隂之計臺䟽為十卷覽者便之僕因此搜索志中欲取其不渉神怪近於人事資鑒戒而佐辯博非夷堅所宜収者别為一書亦可得十卷俟其成也規以附刻于章貢可乎寺簿方以課最就持憲節威行谿洞折其萌芽民實隂受其賜願少留於此他日有餘力則經紀文敏之家子孫未振家集大全恐馴致散失再為収拾實難今盤洲小隠二集士夫珍藏墨本已乆獨野處未焉寺簿推廣隨筆之用心願有以亟圖之可也嘉定壬申仲冬初吉寳謨閣直學士大中大夫提舉隆興府玉隆萬夀宫臨川何異謹序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隨筆卷一【二十九則】    宋 洪邁 撰予老去習懶讀書不多意之所之隨即紀録因其後先無復詮次故目之曰隨筆淳熈庚子鄱陽洪邁景盧
  歐率更帖
  臨川石刻雜法帖一卷載歐陽率更一帖云年二十餘至鄱陽地沃土平飲食豐賤衆士徃徃湊聚每日賞華恣口所湏其二張才華議論一時俊傑殷薛二侯故不可言戴君國士出言便是月旦蕭中郎頗縱放誕亦有雅致彭君摛藻特有自然至如閣山神詩先輩亦不能加此數子遂無一在殊使痛心兹蓋吾鄉故實也
  羅處士誌
  襄陽有隋處士羅君墓誌曰君諱靖字禮襄陽廣昌人髙祖長卿齊饒州刺史曾祖宏智梁殿中將軍祖飬父靖學優不仕有名當代碑字畫勁楷類禇河南然父子皆名靖為不可曉拓㧞魏安同父名屈同之長子亦名屈祖孫同名胡人無足言者但羅君不應爾也
  唐平蠻碑
  成都有唐平南蠻碑開元十九年劔南節度副大使張敬忠所立時南蠻大酋長染浪州刺史楊盛顛為邊患明皇遣内常侍髙守信為南道招慰處置使以討之拔其九城此事新舊唐書及野史皆不載肅宗以魚朝恩為觀軍容處置使憲宗用吐突承璀為招討使議者譏其以中人主兵柄不知明皇用守信葢有以啓之也裴光庭蕭嵩時為相無足責者楊氏苖裔至今猶連晟字云
  半擇迦
  大般若經云梵言扇搋半擇迦唐言黄門其類有五一曰半擇迦揔名也有男根用而不生子二曰伊利沙半擇迦此云妬謂他行欲即發不見即無亦具男根而不生子三曰扇搋半擇迦謂本來男根不滿亦不能生子四曰博义半擇迦謂半月能男半月不能男五曰留拏半擇迦此云割謂被割刑者此五種黄門名為人中惡趣受身處搋音丑皆反
  六十四種惡口
  大集經載六十四種惡口之業曰麄語軟語非時語妄語漏語大語髙語輕語破語不了語散語低語仰語錯語惡語畏語吃語諍語讇語誑語惱語怯語邪語罪語啞語入語燒語地語獄語虚語慢語不愛語說罪咎語失語别離語利害語兩舌語無義語無護語喜語狂語殺語害語繫語閒語縳語打語歌語非法語自讚嘆語說他過語說三寳語
  八月端午
  唐宗以八月五日生以其日為千秋節張說上大衍歴序云謹以開元十六年八月端午赤光照室之夜獻之唐類表有宋璟請以八月五日為千秋節表云月惟仲秋日在端午然則凡月之五日皆可稱端午也
  贊公少公
  唐人呼縣令為明府丞為贊府尉為少府李太白集有餞陽曲王贊公賈少公石艾尹少公序蓋陽曲丞尉石艾尉也贊公少公之語益竒
  郭璞葬地
  世說郭景純過江居于曁陽墓去水不盈百歩時人以為近水景純曰將當為陸今沙漲去墓數十里皆為桑田此說葢以郭為先知也世傳錦囊葬經為郭所著行山卜宅兆者印為元然郭能知水之為陸獨不能卜吉以免其非命乎厠上銜刀之見淺矣
  黄魯直詩
  徐陵鴛鴦賦云山雞映水那相得孤鸞照鏡不成雙天下真成長㑹合無勝比翼兩鴛鴦黄魯直題畫睡鴨曰山雞照影空自愛孤鸞舞鏡不作雙天下真成長㑹合兩鳧相倚睡秋江全用徐語㸃化之末句尤精工又有黔南十絶盡取白樂天語其七篇全用之其三篇頗有改易處樂天寄行簡詩凡八韻後四韻云相去六千里地絶天邈然十書九不逹何以開憂顔渴人多夢飲饑人多夢飡春來夢何處合眼到東川魯直翦為兩首其一云相望六千里天地隔江山十書九不到何用一開顔其二云病人多夢醫囚人多夢赦如何春來夢合眼在鄉社樂天歲晩詩七韻首句云霜降水返壑風落木歸山冉冉歲將晏物皆復本源魯直改後兩句七字作冉冉嵗華晚昆蟲皆閉闗
  禹治水
  禹貢叙治水以冀兖青徐荆豫梁雍為次攷地理言之豫居九州中與兖徐接境何為自徐之顧以豫為後乎蓋禹順五行而治之耳冀為帝都既在所先而地居北方實於五行為水水生木木東方也故次之以兖青徐木生火火南方也故次之以荆火生土土中央也故次之以豫土生金金西方也故終於梁雍所謂彞倫攸叙者此也與鯀之汨陳五行相去逺矣此說予得之魏㡬道
  敕勒歌
  魯直題陽關圖詩云想得陽關更西路北風低草見牛羊又集中有書韋深道諸帖云斛律明月武人也不以文章顯其主以重兵困敕勒川召明月作歌以排悶倉卒之閒語竒壯如此蓋率意道事實耳予按古樂府有敕勒歌以爲齊髙歡攻周玉壁而敗恚憤疾發使斛律金唱敕勒歡自和之其歌本鮮卑語詞曰敕勒川隂山下天似穹廬籠罩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魯直所題及詩中所用蓋此也但誤以斛律金為明月明月名光金之子也歡敗於玉壁亦非困於敕勒川
  淺妄書
  俗閒所傳淺妄之書如所謂雲仙散録老杜事實開元天寳遺事之屬皆絶可笑然士大夫或信之至以老杜事實為東坡所作者今蜀本刻杜集遂以入注孔傳續六帖采摭唐事殊有工而悉載雲仙録中事自穢其書開天遺事託云王仁裕所著仁裕五代時人雖文章乏氣骨恐不至此姑析其數端以為笑其一云姚元崇開元初作翰林學士有歩輦之召按元崇自武后時巳為宰相及開元初三入輔矣其二云郭元振少時羙風姿宰相張嘉貞欲納為壻遂牽紅絲線得第三女果隨夫貴逹按元振為睿宗宰相明皇初年即貶死後十年嘉貞方作相其三云楊國忠盛時朝之文武爭附之以求富貴惟張九齡未嘗及門按九齡去相位十年國忠方得官耳其四云張九齡覽蘇頲文卷謂為文陣之䧺師按頲為相時九齡元未逹也此皆顯顯可言者固鄙淺不足攻然頗能疑誤後生也惟張彖指楊國忠為冰山事資治通鑑亦取之不知别有何据近嵗興化軍學刋遺事南劍州學刋散録皆可毁
  五臣注文選
  東坡詆五臣注文選以為荒陋予觀選中謝暉和王融詩云阽危頼宗衮微管寄明牧正謂謝安謝安石於暉為逺祖以其為相故曰宗衮而李周翰注云宗衮謂王導導與融同宗言晉國臨危頼王導而破苻堅牧謂謝亦同破堅者夫以宗衮為王導固可笑然猶以和王融之故微為有說至以導為與謝同破苻堅乃是全不知有史策而狂妄注書所謂小兒强觧事也唯李善注得之
  文煩有當
  歐陽公進新唐書表曰其事則増於前其文則省於舊夫文貴於逹而已繁與省各有當也史記衛青傳挍尉李朔挍尉趙不虞挍尉公孫戎奴各三從大將軍獲王以千三百户封朔為渉軹侯以千三百户封不虞為隨成侯以千三百户封戎奴為從平侯前漢書但云挍尉李朔趙不虞公孫戎奴各三從大將軍封朔為渉軹侯不虞為隨成侯戎奴為從平侯比於史記五十八字中省二十三字然不若史記為朴贍可喜
  地險
  古今言地險者以謂函秦宅關河之勝齊負海岱趙魏據大河晉表裏河山蜀有劒門瞿唐之阻楚國方城以為城漢水以為池吳長江萬里兼五湖之固皆足以立國唯宋衛之郊四通五逹無一險可恃然東漢之末袁紹跨有青冀幽并四州韓遂馬騰輩分㨿關中劉璋擅蜀劉表居荆州吕布盗徐袁術包南陽夀春孫䇿取江東天下形勝盡矣曹操晩得兖州倔强其間終之夷羣雄覆漢祚議者尚以為操挾天子以自重故能成功而唐僖昭之時方鎮擅地王氏有趙百年羅洪信在魏劉仁恭在燕李克用在河東王重榮在蒲朱宣朱瑾在兖鄆時漙在徐王敬武在淄青楊行宻在淮南王建在蜀天子都長安鳳翔邠華三鎮鼎立為梗李茂貞韓建皆嘗劫遷乘輿而朱温區區以汴宋亳潁嶻然中居及其得志乃與操等以在徳不在險為言則操温之徳又可見矣
  史記世次
  史記所紀帝王世次最為不可考信且以稷契論之二人皆帝嚳子同仕於唐虞契之後為商自契至成湯凡十三世歴五百餘年稷之後為周自稷至武王凡十五世歴千一百餘年王季葢與湯為兄弟而世之相去六百年既已可疑則周之先十五世須每世皆在位七八十年又皆暮年所生嗣君乃合此數則其所享夀皆當過百年乃可其為漫誕不稽無足疑者國語所載太子晉之言曰自后稷之始基靖民十五王而文始平之皆不然也
  解釋經㫖
  解釋經㫖貴於明惟孟子獨然其稱公劉之詩乃積乃倉乃裹餱糧于橐于囊思戢用光弓矢斯張干戈戚爰方啓行而釋之之詞但云故居者有積倉行者有裹糧也然後可以爰方啓行其稱烝民之詩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夷好是懿徳而引孔子之語以釋之但曰故有物必有則民之秉夷也故好是懿徳用兩故字一必字一也字而四句之義昭然彼訓曰若稽古三萬言真可覆醬瓿也
  坤動也剛
  坤卦文言曰坤至柔而動也剛王弼云動之方正不為邪也程伊川云坤道至柔而其動則剛動剛故應乾不違張横渠云柔亦有剛靜亦有動但舉一體則有屈伸動靜終始又云積大勢成而然東坡云夫物非剛者能剛惟柔者能剛爾畜而不發及其極也發之必決張葆光但以訓六二之直陳了翁云至柔至靜坤之至也剛者道之動方者靜之徳柔剛靜動坤元之道之徳也郭雍云坤雖以柔靜為主苟無方剛之徳不足以含洪光大諸家之說率不外此予頃見臨安退居菴僧曇瑩云動者謂爻之變也坤不動則已動則陽剛見焉在初為復在二為師在三為謙自是以徃皆剛也其說最為分明有理
  樂天侍兒
  世言白樂天侍兒唯小蠻樊素二人予讀集中小庭亦有月一篇云菱角執笙簧谷兒抹琵琶紅綃信手舞紫綃隨意歌自注曰菱谷紫紅皆小臧獲名若然則紅紫二綃亦女奴也
  白公詠史
  東坡志林云白樂天嘗為王涯所䜛貶江州司馬甘露之禍樂天有詩云當君白首同歸日是我青山獨徃時不知者以樂天為幸之樂天豈幸人之禍者哉葢悲之也予讀白集有詠史一篇注云九年十一月作其詞曰秦磨利刃斬李斯齊燒沸鼎亨酈其可憐黄綺入商洛閒卧白雲歌紫芝彼為葅醢机上盡此作鸞凰天外飛去者逍遥來者死乃知禍福非天為正為甘露事而作其悲之之意可見矣
  十年為一秩
  白公詩云已開第七秩飽食仍安眠又云年開第七秩屈指幾多人是時年六十二元日詩也又一篇云行開第八秩可謂盡天年注曰時俗謂七十以上為開第八秩葢以十年為一秩云司馬温公作慶文潞公八十㑹致語云歲歴行開九帙新亦用此也
  裴晉公禊事
  唐開成二年三月三日河南尹李待價將禊於洛濵前一日啓留守裴令公公明日召太子少傅白居易太子賔客蕭籍李仍叔劉禹錫中書舍人鄭居中等十五人合宴于舟中自晨及暮前水嬉而後妓樂左筆硯而右壺觴望之若仙觀者如堵裴公首賦一章四坐繼和樂天為十二韻以獻見於集中今人賦上已鮮有用其事者予按裴公傳是年起節度河東三年以病丐還東都文宗上已宴羣臣曲江度不赴帝賜以詩使者及門而度薨與前事相去正一年然樂天又有一篇題云奉和裴令公三月上巳日游太原龍泉憶去歲禊洛之作是開成三年詩則度以四年三月始薨新史以為三年誤也宰相表却載其三年十二月為中書令四年三月薨而帝紀全失書獨舊史紀傳為是
  司字作入聲
  白樂天詩好以司字作入聲讀如云四十著緋軍司馬男兒官職未蹉跎一為州司馬三見歲重陽是也又以相字作入聲如云為問長安月誰教不相離是也相字之下自注云思必切以十字作平聲讀如云在郡六百日入山十二囘緑浪東西南北路紅欄三百九十橋是也以琵字作入聲讀如云四不似琵琶聲亂冩真珠細撼鈴忽聞水上琵琶聲是也武元衡亦有句云唯有白須張司馬不言名利尚相從
  樂天新居詩
  白樂天自杭州刺史分司東都有題新居呈王尹兼簡府中三掾詩云弊居須重葺貧家乏羡財橋慿州守造樹倩府寮栽朱板新猶濕紅英暖漸開仍期更擕酒倚檻看花來乃知唐世風俗尚為可喜今人居閒而郡守為之造橋府寮為之栽樹必遭譏議又肯形之篇詠哉
  黄紙除書
  樂天好用黄紙除書字如紅旗破賊非吾事黄紙除書無我名正聽山鳥向陽眠黄紙除書落枕前黄紙除書到青宫詔命催
  白用杜句
  杜子美詩云夜足霑沙雨春多逆水風白樂天詩巫山暮足霑花雨隴水春多逆浪風全用之
  唐人重服章
  唐人重服章故杜子美有銀章付老翁朱紱負平生扶病垂朱紱之句白樂天詩言銀緋處最多七言如大抵著緋宜老大一片緋衫何足道闇淡緋衫稱我身酒典緋花舊賜袍假著緋袍君莫笑腰閒紅綬繫未穏朱紱仙郎白雪歌腰佩銀朱兩輪便留朱紱還鈴閣映我緋衫渾不見白頭俱未著緋衫緋袍著了好歸田銀魚金帶繞腰光銀章蹔假為專城新授銅符未著緋徒使花袍紅似火似挂緋袍衣架上五言如未換銀青綬唯添雪白鬚笑我青袍故饒君茜綬新老逼教垂白官科遣著緋那知垂白日始是著緋年晩遇何足言白髪映朱紱至於形容衣魚之句如魚綴白金隨歩躍鵠銜紅綬繞身飛
  詩䜟不然
  今人富貴中作不如意語少壯時作衰病語詩家徃徃以為䜟白公十八歲病中作絶句云乆為勞生事不學攝生道少年已多病此身豈堪老然白公夀七十五
  青龍寺詩
  樂天和錢員外青龍寺上方望舊山詩云舊峯松雪舊溪雲悵望今朝遙屬君共道使君非俗吏南山莫動北山文頃於乾道四年講筵開日上書此章於扇以賜改使君為侍臣云


  容齋隨筆卷一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隨筆卷二【二十四則】    宋 洪邁 撰唐重牡丹
  歐陽公牡丹釋名云牡丹初不載文字唐人如沈宋元白之流皆善詠花當時有一花之異者彼必形於篇什而寂無焉唯劉夢得有詠魚朝恩宅牡丹詩但云一叢千朶而已亦不云其美且異也予按白公集有白牡丹一篇十四韻又秦中吟十篇内買花一章凡百言云共道牡丹時相隨買花去一叢深色花十户中人賦而諷諭樂府有牡丹芳一篇三百四十七字絶道花之妖艶至有遂使王公與卿士游花冠葢日相望花開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之語又寄㣲之百韻詩云唐昌玉蕊㑹崇敬牡丹期注崇敬寺牡丹花多與㣲之有期又惜牡丹詩云明朝風起應吹盡夜惜衰紅把火看醉歸厔詩云數日非關王事繫牡丹花盡始歸來元㣲之有入永夀寺看牡丹詩八韻和樂天秋題牡丹叢三韻酬胡三詠牡丹一絶又有五言二絶句許渾亦有詩云近來無柰牡丹何數十千錢買一窠徐凝云三條九陌花時節萬馬千車看牡丹又云何人不爱牡丹花占㫁城中好物華然則元白未嘗無詩唐人未嘗不重此花也
  長歌之哀
  嬉笑之怒甚於裂眥長歌之哀過於慟哭此語誠然元㣲之在江陵病中聞白樂天左降江州作絶句云殘燈無熖影幢幢此夕聞君謫九江垂死病中驚起坐暗風吹雨入寒牕樂天以為此句他人尚不可聞况僕心哉微之集作垂死病中仍悵望此三字既不佳又不題為病中作失其意矣東坡守彭城子由來訪之留百餘日而去作二小詩曰逍遙堂後千尋木長送中宵風雨聲誤喜對牀尋舊約不知漂泊在彭城秋來東閣凉如水客去山公醉似泥困卧北牕呼不醒風吹松竹雨凄凄東坡以為讀之殆不可為懐乃和其詩以自觧至今觀之尚能使人悽然也
  韋蘇州
  韋蘇州集中有逢楊開府詩云少事武皇帝無頼恃恩私身作里中横家藏亡命兒朝持摴蒱局暮竊東鄰姬司不敢捕立在白玉墀驪山風雪夜長楊羽獵時一字都不識飲酒肆頑癡武皇升仙去憔悴被人欺讀書事已晚把筆學題詩兩府始収跡南宫謬見推非才果不容出守撫惸嫠忽逢楊開府論舊涕俱垂味此詩蓋應物自叙其少年事也其不覊乃如此李肇國史補云應物為性髙㓗鮮食寡欲所居焚香掃地而坐其為詩馳驟建安已還各得風韻葢記其折節後來也唐史失其事不為立傳髙適亦少落魄年五十始為詩即工皆天分超卓不可以常理論云應物為三衛正天寳間所為如是而吏不敢捕又以見時政矣
  古行宫詩
  白樂天長恨歌上陽人歌元㣲之連昌宫詞道開元閒宫禁事最為深切矣然㣲之有行宫一絶句云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紅白頭宫女在閒坐說宗語少意足有無窮之味
  隔是
  樂天詩云江州去日聽箏夜白髪新生不願聞如今格是頭成雪彈到天明亦任君元微之詩云隔是身如夢頻來不為名憐君近南住時得到山行格與隔二字義同格是猶言已是也
  張良無後
  張良陳平皆漢祖謀臣良之為人非平可比也平嘗曰我多隂謀道家之所禁吾世即廢矣以吾多隂禍也平傳國至曽孫而以罪絶如其言然良之爵但能至子去其死才十年而絶後世不復紹封其禍更促於平何哉予葢嘗考之沛公攻嶢關秦將欲連和良曰不如因其懈怠擊之公引兵大破秦軍項羽與漢王約中分天下旣解而東歸矣良有養虎自遺患之語勸王回軍追羽而滅之此其事固不止於殺降也其無後宜哉
  周亞夫
  周亞夫距呉楚堅壁不出軍中夜驚内相攻擊擾亂至於帳下亞夫堅卧不起頃之復定吳奔壁東南陬亞夫使備西北已而果奔西北不得入漢史書之以為亞夫能持重按亞夫軍細栁時天子先驅至不得入文帝稱其不可得而犯今乃有軍中夜驚相攻之事安在其能持重乎
  漢輕族人
  爰盎䧟錯但云方今計獨有斬錯耳而景帝使丞相以下劾奏遂至父母妻子同産無少長皆棄市主父偃䧟齊王於死武帝欲勿誅公孫丞相爭之遂族偃郭解客殺人吏奏解無罪公孫大夫議遂族解且偃解兩人本不死因議者之言殺之足矣何遽至族乎漢之輕於用刑如此
  漏泄禁中語
  京房與漢元帝論幽厲事至於十問十答西漢所載君臣之語未有如是之詳盡委曲者葢漢法漏泄省中語為大罪如夏侯勝出道上語宣帝責之故退不敢言人亦莫能知者房初見帝時出為御史大夫鄭君言之又為張博道其語博宻記之後竟以此下獄棄市今史所載豈非獄辭乎王章與成帝論王鳳之罪亦以王音側聽聞之耳
  田叔
  貫高謀弑漢祖事發覺漢詔趙王有敢隨王罪三族唯田叔孟舒等自髠鉗隨王趙王旣出上以叔等為郡守文帝初立召叔問曰公知天下長者乎曰故雲中守孟舒長者也是時舒坐虜大入雲中免上曰虜入雲中孟舒不能堅守士卒死者數百人長者固殺人乎叔叩頭曰夫貫高等謀反天子下明詔趙有敢隨張王者罪三族然孟舒自髠鉗隨張王以身死之豈自知為雲中守哉是乃所以為長者上曰賢哉孟舒復召以為雲中守按田叔孟舒同隨張王今叔指言舒事幾於自薦矣叔不自以為嫌但欲直孟舒之事文帝不以為過一言開悟為之復用舒君臣之誠意相與如此
  孟舒魏尚
  雲中守孟舒坐虜大入雲中免田叔對文帝曰匈奴來為邊寇孟舒知士卒罷敝不忍出言士爭臨城死敵如子為父以故死者數百人孟舒豈敺之哉上曰賢哉孟舒復召以為雲中守又馮唐對文帝曰魏尚為雲中守虜嘗一入尚率車騎擊之士卒終日力戰上功幕府坐首虜差六級下吏削爵臣以為陛下罰太重上赦魏尚復以為雲中守按孟舒魏尚皆以文帝時為雲中守皆坐匈奴入寇獲罪皆得士死力皆用他人言復故官事切相類疑其只一事云
  秦用他國人
  七國虎爭天下莫不招致四方游士然六國所用相皆其宗族及國人如齊之田忌田嬰田文韓之公仲公叔趙之奉陽平原君魏王至以太子為相獨秦不然其始與之謀國以開霸業者魏人公孫鞅也其他若樓緩趙人張儀魏冉范睢皆魏人蔡澤燕人吕不韋韓人李斯楚人皆委國而聽之不疑卒之所以兼天下者諸人之力也燕昭王任郭隗劇辛樂毅幾滅强齊辛毅皆趙人也楚悼王任吳起為相諸侯患楚之强蓋衛人也
  曹參趙括
  漢高祖疾甚吕后問曰蕭相國既死誰令代之上曰曹參可蕭何事惠帝病上問曰君即百歲後誰可代君對曰知臣莫若主帝曰曹參何如曰帝得之矣曹參相齊聞何薨告舍人趣治行吾且入相居無何使者果召參趙括自少時學兵法其父奢不能難然不謂善謂其母曰趙若必將之破趙軍者必括也後廉頗與秦相持秦應侯行千金為反間於趙曰秦之所畏獨趙括耳趙王以括代頗將藺相如諫王不聽括母上書言括不可使王又不聽秦王聞括巳為趙將乃隂使白起代王齕遂勝趙曹參之宜為相高祖以為可惠帝以為可蕭何以為可參自以為可故漢用之而興趙括之不宜為將其父以為不可母以為不可大臣以為不可秦王知之相應侯知之將白起知之獨趙王以為可故用之而敗嗚呼將相安危所係可不監哉且秦以白起易王齕而趙乃以括代廉頗不待於戰而勝負之形見矣
  信近於義
  信近於義言可復也恭近於禮逺恥辱也因不失其親亦可宗也程明道曰因恭信而不失其所以親近於禮義故亦可宗伊川曰因不失於相近亦可尚也又曰因其近禮義而不失其親亦可宗也况於盡禮義者乎范純父曰君子所因者本而立愛必自親始親親必及人故曰因不失其親吕與叔分為三事謝顯道曰君師友三者雖非天屬亦可以親捨此三者之外吾恐不免於謟賤惟親不失其所親然後可為宗也楊中立曰信不失義恭不悖禮又因不失其親焉是亦可宗也尹彦明曰因其近雖未足以盡禮義之本亦不失其所宗尚也予竊以謂義與禮之極多至於不親能至於不失其親斯為可宗也然未敢以為是
  剛毅近仁
  剛毅者必不能令色木訥者必不為巧言此近仁鮮仁之辨也
  忠恕違道
  曽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中庸曰忠恕違道不逺學者疑為不同伊川云中庸恐人不喻乃指而示之近又云忠恕固可以貫道子思恐人難曉故降一等言之又云中庸以曽子之言雖是如此又恐人尚疑忠恕未可便為道故曰違道不逺游定夫云道一而已豈參彼此所能豫哉此忠恕所以違道為其未能一以貫之也雖然欲求入道者莫近於此此所以違道不逺也楊中立云忠恕固未足以盡道然而違道不逺矣侯師聖云子思之忠恕施諸巳而不願亦勿施於人此已是違道若聖人則不待施諸巳而不願然後勿施諸人也諸公之說大抵不同予竊以為道不可名言旣麗於忠恕之名則為有迹故曰違道然非忠恕二字亦無可以明道者故曰不逺非謂其未足以盡道也違者違去之謂非違畔之謂老子曰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衆人之所惡故幾於道蘇子由解云道無所不在無所不利而水亦然然而既已麗於形則於道有間矣故曰幾於道然而可名之善未有若此者故曰上善其說與此畧同
  求為可知
  不患無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已知求為可知也為之說者皆以為當求為可知之行唯謝顯道云此論猶有求位求可知之道在至論則不然難用而莫我知斯我貴矣夫復何求予以為君子不以無位為患而以無所立為患不以莫已知為患而以求為可知為患第四句葢承上文言之夫求之有道若汲汲然求為可知則亦無所不至矣
  里仁
  里仁為美擇不處仁焉得智孟子論函矢巫匠之術而引此以質之說者多以里為居居以親仁為美予嘗記一說云函矢巫匠皆里中之仁也然於仁之中有不仁存焉則仁亦在夫擇之而已矣嘗與鄭景望言之景望不以為然予以為此特謂閭巷之間所推以為仁者固在所擇正合孟子之意不然仁之為道大矣尚安所擇而處哉
  漢采衆議
  漢元帝時珠厓反連年不定上與有司議大發軍待詔賈捐之建議以為不當擊上以問丞相御史御史大夫陳萬年以為當擊丞相于定國以為捐之議是上從之遂罷珠厓郡匈奴呼韓邪單于既事漢上書願保塞上谷以西請罷邊備塞吏卒以休天下人民天子令下有司議議者皆以為便郎中侯應習邊事以為不可許上問狀應對十䇿有詔勿議罷邊塞事成帝時匈奴使者欲降下公卿議議者言宜如故事受其降光禄大夫谷永以為不如勿受天子從之使者果詐也哀帝時單于求朝帝欲止之以問公卿亦以為虛費府帑可且勿許單于使辭去黄門郎揚雄上書諫天子寤焉召還匈奴使者更報單于書而許之安帝時大将軍鄧隲欲棄凉州并力北邊㑹公卿集議皆以為然郎中虞詡陳三不可乃更集四府皆從詡議北匈奴復强西域諸國既絶於漢公卿多以為宜閉玉門關絶西域鄧太后召軍司馬班勇問之勇以為不可於是從勇議順帝時交阯蠻叛帝召公卿百官及四府掾屬問以方略皆議遣大将發兵赴之議郎李固駮之乞選刺史太守以徃四府悉從固議嶺外復平靈帝時凉州兵亂不解司徒崔烈以為宜棄詔㑹公卿百官議之議郎傅燮以為不可帝從之此八事者所係利害甚大一時公卿百官既同定議矣賈捐之以下八人皆以郎大夫之㣲獨陳異說漢元成哀安順靈皆非明主悉能違衆而聴之大臣無賢愚亦不復執前說蓋猶有公道存焉每事皆能如是天下其有不治乎
  漢母后
  漢母后預政不必臨朝及少主雖長君亦然文帝繫周勃薄太后曰絳侯綰皇帝璽將軍於北軍不以此時反今居一小縣顧欲反邪帝謝曰吏方驗而出之遂赦勃吳楚反誅景帝欲續之竇太后曰吳王老人也宜為宗室順善今乃首亂天下柰何續其後不許吳許立楚後郅都害臨江王竇太后怒㑹匈奴中都以漢法帝曰都忠臣欲釋之后曰臨江王獨非忠臣乎於是斬都武帝用王臧趙綰太皇竇太后不恱儒術綰請毋奏事東宫后大怒求得二人姦利事以責上上下綰臧吏殺之竇嬰田蚡廷辯王太后大怒不食曰我在也而人皆藉吾弟且帝寧能為石人邪帝不直蚡特為太后故殺嬰韓嫣得幸於上江都王為太后泣請得入宿衛比嫣后繇此衘嫣嫣以姦聞后使使賜嫣死上為謝終不能得成帝幸張放太后以為言帝常涕泣而遣之
  田千秋郅惲
  漢武帝殺戾太子田千秋訟太子寃曰子弄父兵當何罪帝大感悟曰父子之間人所難言也公獨明其不然公當遂為吾輔佐遂拜為丞相光武廢郭后郅惲言曰夫婦之好父不能得之於子况臣能得之於君乎是臣所不敢言雖然願陛下念其可否之計無令天下有議社稷而已帝曰惲善恕巳量主遂以郭氏為中山王太后卒以夀終此二人者可謂善處人骨肉之間諫不費詞婉而能入者矣
  戾太子
  戾太子死武帝追悔為之族江充家黄門蘇文助充譖太子至於焚殺之李夀加兵刃於太子亦以他事族田千秋以一言至為丞相又作思子宫為歸來望思之臺然其孤孫囚繫於郡邸獨不能釋之至於掖庭令養視而不問也豈非漢法至嚴旣坐太子以反逆之罪雖心知其寃而有所不赦者乎
  灌夫任安
  竇嬰為丞相田蚡為太尉同日免蚡後為丞相而嬰不用無埶諸公稍自引而怠驁唯灌夫獨否衛青為大將軍霍去病才為挍尉巳而皆為大司馬青日衰去病日益貴青故人門下多去事去病唯任安不肯去灌夫任安可謂賢而知義矣然皆以他事卒不免於族誅事不可料如此
  單于朝漢
  漢宣帝黄龍元年正月匈奴單于來朝二月歸國十二月帝崩元帝竟寧元年正月又來朝五月帝崩故哀帝時單于願朝時帝被疾或言匈奴從上游來厭人自黄龍竟寧時中國輙有大故上由是難之旣不許矣俄以揚雄之言復許之然元夀二年正月單于朝六月帝崩事之偶然符合有如此者















  容齋隨筆卷二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隨筆卷三【二十一則】    宋 洪邁 撰進士試題
  唐穆宗長慶元年禮部侍郎錢徽知舉放進士鄭朗等三十三人後以段文昌言其不公詔中書舎人王起知制誥白居易重試駮放盧公亮等十人貶徽江州刺史白公集有奏狀論此事大略云伏料自欲重試進士以來論奏者甚衆葢以禮部試進士例許用書䇿兼得通宵得通宵則思慮必周用書冊則文字不錯昨重試之日書䇿不容一字木燭只許兩條廹促驚忙幸皆成就若比禮部所試事挍不同及駮放公亮等勑文以為孤竹管賦出於周禮正經閱其程試之文多是不知本末乃知唐試進士許挾書及見燭如此國朝淳化三年太宗試進士出巵言日出賦題孫何等不知所出相率扣殿檻乞上指示之上為陳大義景徳二年御試天道猶張弓賦後禮部貢院言近年進士惟鈔略古今文賦懐挾入試昨者御試以正經命題多懵所出則知題目不示以出處也大中祥符元年試禮部進士内出清明象天賦等題仍録題解摹印以示之至景祐元年始詔御藥院御試日進士題目具經史所出摹印給之更不許上請
  儒人論佛書
  韓文公送文暢序言儒人不當舉浮屠之說以告僧其語云文暢浮屠也如欲聞浮屠之說當自就其師而問之何故謁吾徒而來請也元㣲之作永福寺石壁記云佛書之妙奥僧當為予言予不當為僧言二公之語可謂至當
  和歸去來
  今人好和歸去來詞予最敬晁以道所言其答李持國書云足下愛淵明所賦歸去來辭遂同東坡先生和之僕所未喻也建中靖國間東坡和歸去來初至京師其門下賔客從而和者數人皆自謂得意也陶淵明紛然一日滿人目前矣參寥忽以所和篇示予率同賦予謝之曰童子無居位先生無並行與吾師共推東坡一人於淵明間可也參寥即索其文袖之出吳音曰罪過公悔不先與公話今輒以厚於參寥者為子言昔大宋相公謂陶公歸去來是南北文章之絶唱五經之鼓吹近時繪畫歸去來者皆作大聖變和其辭者如即事遣興小詩皆不得正中者也
  四海一也
  海一而已地之勢西北高而東南下所謂東北南三海其實一也北至於青滄則云北海南至於交廣則云南海東漸吳越則曰東海無由有所謂西海者詩書禮經所載四海葢引類而言之漢西域傳所云蒲昌海疑亦渟居一澤爾班超遣甘英徃條支臨大海葢即南海之西云
  李太白
  世俗多言李太白在當塗采石因醉泛舟於江見月影俯而取之遂溺死故其地有捉月臺予按李陽氷作太白草堂集序云陽氷試歌於當塗公疾亟草藁萬卷手集未修枕上授簡俾為序又李華作太白墓誌亦云賦臨終歌而卒乃知俗傳良不足信葢與謂杜子美因食白酒牛炙而死者同也
  太白雪䜛
  李太白以布衣入翰林旣而不得官唐史言高力士以脫鞾為恥摘其詩以激楊貴妃為妃所沮止今集中有雪䜛詩一章大率載婦人滛亂敗國其略云彼婦人之猖狂不如鵲之彊彊彼婦人之滛昏不如鶉之奔奔坦蕩君子無悅簧言又云妲己滅紂襃女惑周漢祖吕氏食其在傍秦皇太后毒亦滛荒螮蝀作昏遂掩太陽萬乘尚爾匹夫何傷詞殫意窮心切理直如或妄談昊天是殛予味此詩豈非貴妃與禄山滛亂而白曽發其姦乎不然則飛燕在昭陽之句何足深怨也
  冉有問衛君
  冉有曰夫子為衛君乎子貢曰吾將問之入曰伯夷叔齊何人也曰古之賢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出曰夫子不為也說者皆評較蒯瞶輒之是非多至數百言惟王逢原以十字蔽之曰賢兄弟譲知惡父子爭矣最為簡妙葢夷齊以兄弟譲國而夫子賢之則不與衞君以父子爭國可知矣晁以道亦有是語而結意不同尹彦明之說與逢原同唯楊中立云世之說者以謂善兄弟之讓則惡父子之爭可知失其㫖矣其意為不可曉
  商頌
  宋自微子至戴公禮樂廢壊正考甫得商頌十二篇於周之太師後又亡其七至孔子時所存才五篇爾宋商王之後也於先代之詩如是則其他可知夫子所謂商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徴也蓋有歎於此以夏后之裔至於用夷禮尚何有於文獻哉郯國小於宋少昊氏逺於夏商而鳳鳥名官郯子枚數不忘曰吾祖也我知之其亦賢矣
  俗語有所本
  俗語謂錢一貫有畸曰千一千二米一石有畸曰石一石二長一丈有畸曰丈一丈二之類按考工記殳長尋有四尺注云八尺曰尋殳長丈二史記張儀傳尺一之檄漢淮南王安書云丈一之組匈奴傳尺一牘後漢尺一詔書唐城南去天尺五之類然則亦有所本云
  鄱陽學
  鄱陽學在城外東湖之北相傳以為范文正公作郡守時所創予攷國史范公以景祐三年乙亥歲四月知饒州四年十二月詔自今須藩鎮乃得立學他州勿聽是月范公移潤州余襄公集有饒州新建州學記實起於慶歴五年乙酉歲其郡守曰都官員外郎張君其略云先是郡先聖祠宫棟宇隳剥前守亦嘗相土而未遑締治於是即其基於東湖之北偏而經營之浮梁人金君卿郎中作郡學荘田記云慶歴四年春詔郡國立學時守都官副郎張侯譚始營之明年學成與余公記合范公在饒時延君卿置館舍使公有意建學記中豈無一言及之蓋是時公既為執政去郡十年矣所謂前守相土者不知為何人
  國忌休務
  刑統載唐大和七年勑准令國忌日唯禁飲酒舉樂至於科罰人吏都無明文但縁其日不合釐務官曹即不得决斷刑獄其小小笞責在禮律固無所妨起今以後縱有此類臺府更不要舉奏舊唐書載此事因御史臺奏均王傅王堪男國忌日於私第科決作人故降此詔蓋唐世國忌休務正與私忌義等故雖刑獄亦不决斷謂之不合釐務者此也今在京百官唯雙忌作假以其拜跪多又晝漏已數刻若單忌獨三省歸休耳百司坐曹决獄與常日亡異視古誼為不同元微之詩云縛遣推囚名御史狼藉囚徒滿田地明日不推縁國忌又可證也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容齋隨筆,卷三>
  漢昭順二帝
  漢昭帝年十四能察霍光之忠知燕王上書之詐誅桑羊上官桀後世稱其明然和帝時竇憲兄弟專權太后臨朝共圖殺害帝隂知其謀而與内外臣僚莫由親接獨知中常侍鄭衆不事豪黨遂與定議誅憲時亦年十四其剛决不下昭帝但范史發明不出故後世無稱焉順帝時梁商為大將軍輔政商以小黄門曹節用事於中遣子冀與交友而宦官忌其寵反欲害之中常侍張逵蘧政楊定等與左右連謀共譖商及中常侍曹騰孟賁云欲議廢立請収商等按罪帝曰大將軍父子我所親騰賁我所愛必無是但汝曹共妬之耳逵等知言不用遂出矯詔収縛騰賁帝震怒収逵等殺之此事尤與昭帝相類霍光忠於國而為子禹覆其宗梁商忠於國而為子冀覆其宗又相似但順帝復以政付冀其明非昭帝比故不為人所稱
  三女后之賢
  王莽女為漢平帝后自劉氏之廢常稱疾不朝㑹莽敬憚傷哀欲嫁之后不肯及莽敗后曰何面目以見漢家自投火中而死楊堅女為周宣帝后知其父有異圖意頗不平形於言色及禪位憤惋愈甚堅内甚愧之欲奪其志后誓不許乃止李昪女為吳太子璉妃昪既簒吳封為永興公主妃聞人呼公主則流涕而辭三女之事略同可畏而仰彼為其父者安所置愧乎
  賢父兄子弟
  宋謝晦為右衛將軍權遇已重自彭城還都迎家賔客輻湊兄瞻驚駭曰汝名位未多而人歸趣乃爾此豈門戸之福邪乃以籬隔門庭曰吾不忍見此又言於宋公裕特乞降黜以保衰門及晦立佐命功瞻意憂懼遇病不療而卒晦果覆其宗顔竣於孝武有功貴重其父延之常語之曰吾平生不喜見要人今不幸見汝嘗早詣竣見賓客盈門竣尚未起延之怒曰汝出糞土之中升雲霞之上遽驕傲如此其能乆乎竣竟為孝武所誅延之瞻可謂賢父兄矣隋高熲拜為僕射其母戒之曰汝富貴已極但有一斫頭爾熲由是常恐禍變及罷免為民歡然無恨色後亦不免為帝所誅唐潘孟陽為侍郎年未四十母曰以爾之材而位丞郎使吾憂之嚴武卒母哭曰而今而後吾知免為官婢三者可謂賢母矣褚淵助蕭道成簒宋為齊淵從弟炤謂淵子賁曰不知汝家司空將一家物與一家亦復何謂及淵為司徒炤歎曰門户不幸乃復有今日之拜淵卒世子賁恥其父失節服除遂不仕以爵與其弟屏居終身齊王晏助明帝奪國從弟思逺曰兄将來何以自立若及此引决猶可保全門戸及拜驃騎将軍集㑹子弟謂思逺兄思微曰隆昌之末阿戎勸吾自裁若從其語豈有今日思逺曰如阿戎所見今猶未晚也晏歎曰世乃有勸人死者晏果為明帝所誅炤賁思逺可謂賢子弟矣
  蔡君謨帖
  蔡君謨一帖云襄昔之為諫臣與今之為詞臣一也為諫臣有言責世人自見踈今無是焉世人見親襄之於人未始異之而人之觀故有以異也觀此帖乃知昔時居臺諫者為人所踈如此今則反是方為此官時其門揮汗成雨一徙他局可張爵羅風俗媮薄甚矣又有送茘枝與昭文相公一帖云襄再拜宿來伏惟台起居萬福閩中荔枝唯陳家紫號為苐一輒獻左右以伸野芹之誠幸賜収納謹奉手状上聞不宣襄上昭文相公閣下是時侍從與宰相徃還其禮葢如是今之不情苛禮吁可厭哉
  親王與從官徃還
  神宗有御筆一紙乃為潁王時封還李受門状者状云右諌議大夫天章閣待制兼侍講李受起居皇子大王而其外封題曰台銜回納下云皇子忠武軍節度使撿挍太尉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上柱國潁王名謹封名乃親書其後受之子覆以黄繳進故藏于顯謨閣先公得之於燕始知國朝故事親王與從官徃還公禮如此
  三傳記事
  秦穆公襲鄭晉納邾㨗菑三傳所書略相似左氏書秦事曰子自鄭告于秦曰潛師以來國可得也穆公訪諸蹇叔蹇叔曰勞師以襲逺非所聞也且行千里其誰不知公辭焉召孟明出師蹇叔哭之曰孟子吾見師之出而不見其入也公曰爾何知中夀爾墓之木拱矣蹇叔之子與師哭而送之曰晉人禦師必於殽殽有二陵焉必死是間余収爾骨焉秦師遂東公羊曰秦伯将襲鄭百里子與蹇叔子諌曰千里而襲人未有不亡者也秦伯怒曰若爾之年者宰上之木拱矣爾曷知師出百里子與蹇叔子送其子而戒之曰爾即死必於殽嶔巖吾将尸爾焉子揖師而行百里子與蹇叔子從其子而哭之秦伯怒曰爾何為哭吾師對曰臣非敢哭君師哭臣之子也榖梁曰秦伯将襲鄭百里子與蹇叔子諌曰千里而襲人未有不亡者也秦伯曰子之冡木已拱矣何知師行百里子與蹇叔子送其子而戒之曰女死必於殽之巖唫之下我将尸女於是師行百里子與蹇叔子隨其子而哭之秦伯怒曰何為哭吾師也二子曰非敢哭師也哭吾子也我老矣彼不死則我死矣其書邾事左氏曰邾文公元妃齊姜生定公二妃晉姬生捷菑文公卒邾人立定公捷菑奔晉晉趙盾以諸侯之師八百乘納之邾人辭曰齊出貜且長宣子曰辭順而弗從不祥乃還公羊曰晉郤缺帥師革車八百乘以納接菑于邾婁力沛然若有餘而納之邾婁人辭曰接菑晉出也貜且齊出也子以其指則接菑也四貜且也六子以大國壓之則未知齊晉孰有之也貴則皆貴矣雖然貜且也長郤缺曰非吾力不能納也義實不爾克也引師而去之榖梁曰長轂五百乘緜地千里過宋鄭滕薛夐入千乘之國欲變人之主至城下然後知何知之晚也捷菑晉出也貜且齊出也貜且正也捷菑不正也予謂秦之事榖梁紆餘有味邾之事左氏語簡而切欲為文記事者當以是觀之
  張嘉貞
  唐張嘉貞為并州長史天兵軍使明皇欲相之而忘其名詔中書侍郎韋抗曰朕嘗記其風操今為北方大将張姓而複名卿為我思之抗曰非張齊邱乎今為朔方節度使帝即使作詔以為相夜閱大臣表疏得嘉貞所獻遂相之議者謂明皇欲大用人而鹵莽若是非得嘉貞表疏則誤相齊邱矣予攷其事大為不然按開元八年嘉貞為相而齊邱以天寳八載始為朔方節度相去三十年安得如上所云者又是時明皇臨御未乆方勵精為治不應置相而不審其名位葢鄭處誨所著明皇雜録妄載其事史家誤采之也資治通鑑棄不取云
  張九齡作牛公碑
  張九齡為相明皇欲以涼州都督牛仙客為尚書執不可曰仙客河湟一使典耳擢自胥史目不知書陛下必用仙客臣實恥之帝不悅因是遂罷相觀九齡集中有贈涇州刺史牛公碑葢仙客之父譽之甚至云福善莫大於有後仙客為國之良用商君耕戰之圖修充國羌胡之具出言可復所計而然邊捍長城主恩前席正稱其在涼州時與所諫止尚書事亦才一年然則與仙客非有夙嫌特為公家忠計耳
  唐人告命
  唐人重告命故顔魯公自書告身今猶有存者韋述集賢注記記一事尤著漫載於此開元二十三年十月制加皇子榮王巳下官爵令宰相及朝官工書者就集賢院寫告身以進於是宰相張九齡裴耀卿李林甫朝士蕭太師嵩李尚書暠崔少保琳陳黄門希烈嚴中書挺之張兵部均韋太常陟褚諌議庭誨等十三人各寫一通装縹進内上大恱賜三相絹各三百匹餘官各二百匹以唐書考之是時十三王並授開府儀同三司詔詣東宫尚書省上日百官集送有司供帳設樂悉拜王府官屬而不書此事
  典章輕廢
  典章故事有一時廢革遂不可復者牧守銅魚之制新除刺史給左魚到州取州庫右魚合契周顯徳六年詔以特降制書何假符契遂廢之唐兩省官上事宰臣送上四相共坐一榻各据一隅謂之押角晉天福五年勑廢之










  容齋隨筆卷三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隨筆卷四【二十三則】    宋 洪邁 撰張浮休書
  張芸叟與石司理書云頃游京師求謁先逹之門每聴歐陽文忠公司馬温公王荆公之論於行義文史為多唯歐陽公多教吏事旣乆之不免有請大凡學者之見先生莫不以道徳文章為欲聞者今先生多教人以吏事所未諭也公曰不然吾子皆時才異日臨事當自知之大抵文學止於潤身政事可以及物吾昔貶官夷陵方壮年未厭學欲求史漢一觀公私無有也無以遣日因取架閣陳年公案反覆觀之見其枉直乖錯不可勝數以無為有以枉為直違法狥情滅親害義無所不有且夷陵荒逺褊小尚如此天下固可知也當時仰天誓心曰自爾遇事不敢忽也是時蘇明允父子亦在焉嘗聞此語又有答孫子發書多論資治通鑑其略云温公嘗曰吾作此書唯王勝之嘗閱之終篇自餘君子求乞欲觀讀未終紙已欠伸思睡矣書十九年方成中間受了人多少語言陵藉【云云】此兩事士大夫罕言之浮休集百卷無此二篇今豫章所刋者附之集後
  温公客位牓
  司馬温公作相日親書牓槀揭于客位曰訪及諸君若覩朝政闕遺庶民疾苦欲進忠言者請以奏牘聞于朝廷光得與同僚商議擇可行者進呈取㫖行之若但以私書寵諭終無所益若光身有過失欲賜規正即以通封書簡分付吏人令傳入光得内自省訟佩服改行至於整㑹官職差遣理雪罪名凡干身計並請一面進状光得與朝省衆官共議施行若在私第垂訪不請語及某再拜咨白乾道九年公之曽孫伋出鎮廣州道過贑獲觀之
  李頎詩
  歐陽公好稱誦唐嚴維詩柳塘春水漫花塢夕陽遲及楊衡竹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之句以為不可及予絶喜李頎詩云逺客坐長夜雨聲孤寺秋請量東海水看取淺深愁且作客涉逺適當窮秋暮投孤村古寺中夜不能寐起坐凄惻而聞簷外雨聲其為一時襟抱不言可知而此兩句十字中盡其意態海水喻愁非過語也
  詩中用茱萸字
  劉夢得云詩中用茱萸字者凡三人杜甫云醉把茱萸子細看王維云挿遍茱萸少一人朱放云學他年少挿茱茰三人所用杜公為優予觀唐人七言用此者又十餘家漫録于後王昌齡茱萸挿鬢花宜夀戴叔倫挿鬢茱萸來未盡盧綸茱萸一朶映華簪權徳輿酒泛茱萸晚易曛白居易舞鬟擺落茱茰房茱萸色淺未經霜楊衡强挿茱萸隨衆人張諤茱萸凡作㡬年新耿湋髪希那敢挿茱萸劉商郵筒不觧獻茱萸崔櫓茱萸冷吹溪口香周賀茱萸城裏一尊前比之杜句真不侔矣
  鬼宿渡河
  宋蒼梧王當七夕夜令楊玉夫伺織女度河曰見當報我不見當殺汝錢希白洞微志載蘇徳哥為徐肇祀其先人曰當夜半可已蓋俟鬼宿度河之後翟公巽作祭儀十卷云或祭於昏或祭於旦皆非是當以鬼宿渡河為而鬼宿渡河常在中夜必使人仰占以俟之葉少藴云公巽博學多聞援證皆有据不肯碌碌同衆所見必過人予按天上經星終古不動鬼宿隨天西行春昏見於南夏晨見於東秋夜半見於東冬昏見於東安有所謂渡河及常在中夜之理織女昏晨與鬼宿正相反其理則同蒼梧王荒悖小兒不足笑錢翟葉三公皆名儒碩學亦不深攷如此杜詩云牛女漫愁思秋期猶渡河牛女年年渡何曽風浪生梁劉孝儀詩云欲待黄昏至含嬌淺渡河唐人七夕詩皆有此說此自是牽俗遣詞之過故杜老又有詩云牽牛出河西織女處其東萬古永相望七夕誰見同神光竟難此事終朧蓋自洞曉其實非他人比也
  府名軍額
  雍州軍額曰永興府曰京兆而守臣以知永興軍府事兼京兆府路安撫使結衘鎮州軍額曰成徳府曰真定而守臣以知成徳軍府事兼真定府路安撫使結衘政和中始正以府額為稱荆州軍額曰荆南府曰江陵而守臣則曰知荆南通判曰通判荆南自餘掾幕縣官則曰江陵府淳熈四年始盡以江陵為稱孟州軍額曰河陽三城無府額而守臣曰知河陽軍州事陜州無府額而守臣曰知陜州軍府事法令行移亦曰陜府
  馬融皇甫規
  漢順帝時西羌叛遣征西將軍馬賢將十萬人討之武都太守馬融上疏曰賢處處留滯必有潰叛之變臣願請賢所不用關東兵五千裁假部隊之號盡力率厲三旬之中必克破之不從賢果與羌戰敗父子皆没羌遂寇三輔燒園陵詔武都太守趙沖督河西四郡兵追擊安定上計掾皇甫規上䟽曰臣比年以來數陳便宜羌戎未動䇿其將反馬賢始出知其必敗願假臣屯列坐食之兵五千出其不意與沖共相首尾土地山谷臣所曉習可不煩方寸之印尺帛之賜可以滌患帝不能用趙沖擊羌不利羌寇充斥涼部震恐沖戰死累年然後定按馬融皇甫規之言曉然易見而所請兵皆不過五干然訖不肯從乃知宣帝納用趙充國之冊為不易得所為明主可為忠言也
  孟蜀避唐諱
  蜀本石九經皆孟昶時所刻其書淵世民三字皆缺畫蓋為唐高祖太宗諱也昶父知祥嘗為荘宗明宗臣然於存朂嗣源字乃不諱前蜀王氏已稱帝而其所立龍興寺碑言及唐諸帝亦皆半闕乃知唐之澤逺矣
  翰苑親近
  白樂天渭村退居寄錢翰林詩叙翰苑之親近云曉從朝興慶春陪宴栢梁分庭皆命婦對院即儲皇貴主冠浮動親王轡閙装金鈿相照耀朱紫閒熒煌毬簇桃花騎歌廵竹葉觴窪銀中貴帶昂黛内人粧賜禊東城下頒酺曲水傍樽罍分聖酒妓樂借仙倡蓋唐世宫禁與外廷不至相隔絶故杜子美詩戸外昭容紫袖垂雙瞻御座引朝儀又云舍人退食収封事宫女開函近御筵而學士獨稱内相至於與命婦分庭見貴主冠服内人黛粧假仙倡以佐酒他司無比也
  寧馨阿堵
  寧馨阿堵晉宋閒人語助耳後人但見王衍指錢云舉阿堵物却又山濤見衍曰何物老媪生寧馨兒今遂以阿堵為錢寧馨兒為佳兒殊不然也前輩詩語言少味無阿堵冰雪相看有此君又家無阿堵物門有寧馨兒其意亦如此宋廢帝之母王太后疾篤帝不徃視后怒謂侍者取刀來剖我腹那得生寧馨兒觀此豈得為佳顧長康畫人物不㸃目精曰傳神寫照正在阿堵中猶言此處也劉真長譏殷淵源曰田舍兒强學人作爾馨語又謂桓温曰使君如馨地寧可鬪戰求勝王導與何充語曰正自爾馨王恬撥王胡之手曰冷如鬼手馨彊來捉人臂至今吳中人語言尚多用寧馨字為問猶言若何也劉夢得詩為問中華學道者幾人雄猛得寧馨蓋得其義以寧字作平聲讀
  鳯毛
  宋孝武嗟賞謝鳯之子超宗曰殊有鳯毛今人以子為鳯毛多謂出此按世說王劭風姿似其父導桓温曰大奴固自有鳯毛其事在前與此不同
  牛米
  燕慕容皝以牛假貧民使佃苑中稅其什之八自有牛者稅其七參軍封裕諌以為魏晉之世假官田牛者不過稅其什六自有牛者中分之不取其七八也予觀今吾鄉之俗募人耕田十取其五而用主牛者取其六謂之牛米蓋晉法也
  為文矜夸過實
  文士為文有矜夸過實雖韓文公不能免如石歌極道宣王之事偉矣至云孔子西行不到秦掎摭星宿遺羲娥陋儒編詩不収拾二雅褊廹無委蛇是謂三百篇皆如星宿獨此詩如日月也二雅褊廹之語尤非所宜言今世所傳石鼓之詞尚在豈能出吉日車攻之右安知非經聖人所刪乎
  送孟東野序
  韓文公送孟東野序云物不得其平則鳴然其文云在唐虞時咎陶禹其善鳴者而假之以鳴䕫假於韶以鳴伊尹鳴殷周公鳴周又云天将和其聲而使鳴國家之盛然則非所謂不得其平也
  噴
  今人噴不止者必噀唾祝云有人說我婦人尤甚予按終風詩寤言不寐願言則鄭氏箋云我其憂悼而不能寐女思我心如是我則也今俗人云人道我此古之遺語也乃知此風自古以來有之
  野史不可信
  野史雜說多有得之傳聞及好事者縁餙故類多失實雖前輩不能免而士大夫頗信之姑摭真宗朝三事於左魏泰東軒録云真宗次澶淵語寇萊公曰敵騎未退何人可守天雄軍公言參知政事王欽若退即召王於行府諭以上意授勑俾行王未及有言公遽酌大白飲之命曰上馬盃且曰參政勉之回日即為同列也王馳騎入魏越十一日敵退召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或云王公數進疑詞於上前故萊公因事出之予按澶淵之役乃景徳元年九月是時萊公為次相欽若為參政閏九月欽若判天雄二年四月罷政三年萊公罷相欽若復知樞密院至天禧元年始拜相距景徳初元凡十四年其二事者沈括筆談云向文簡拜右僕射真宗謂學士李昌武曰朕自即位以來未嘗除僕射敏中應甚喜昌武退朝徃之門䦨悄然明日再對上笑曰向敏中大耐官職存中自注云向公拜僕射年月未曽考於國史因見中書記是天禧元年八月而是年二月王欽若亦加僕射予按真宗朝自敏中之前拜僕射者六人吕端李沆王旦皆自宰相轉陳堯叟以罷樞密使拜張齊賢以故相拜王欽若自樞密使轉及敏中轉右僕射與欽若加左僕射同日降制是時李昌武死四年矣昌武者宗諤也其三事者存中筆談又云時丁晉公從真宗廵幸禮成詔賜輔臣玉帶時輔臣八人行在祇庫止有七帶尚衣有帶謂之比玊價直數百萬上欲以足其數公心欲之而位在七人之下度必不及己乃諭有司某自有小私帶可服還京别賜可也既各受賜而晉公一帶僅如指濶上顧近侍速易之遂得尚衣御帶予按景徳元年真宗廵幸西京大中祥符元年廵幸泰山四年幸河中丁謂皆為行在三司使未登政府七年幸亳州謂始以參知政事從時輔臣六人王旦向敏中為宰相王欽若陳堯叟為樞密使皆在謂上謂之下尚有樞密副使馬知節即不與此說合且既為玉帶而又名比玉尤可笑魏泰無足論沈存中不應爾也
  謗書
  司馬遷作史記於封禪書中述武帝神仙鬼竈方士之事甚備故王允謂之謗書國朝景徳祥符間治安之極王文穆陳文忠陳文僖丁晉公諸人造作天書符瑞以為固寵容恱之計及真宗上仙王沂公懼貽後世譏議故請藏天書於梓宫以滅跡而實録之成乃文穆監修其載崇奉宫廟雲芝鶴唯恐不詳遂為信史之累葢與太史公謗書意異而實同也
  王文正公
  祥符以後凡天書禮文宫觀典冊祭祀廵幸祥瑞頌聲之事王文正公旦實為參政宰相無一不預官自侍郎至太保公心知得罪於清議而固戀患失不能決去及其臨終乃欲削髪僧服以歛何所補哉魏野贈詩所謂西祀東封今已了好來相伴赤松遊可謂君子愛人以徳其箴戒之意深矣歐陽公神道碑悉隠而不書葢不可書也雖持身公清無一可議然特張禹孔光胡廣之流云
  晉文公
  晉公子重耳自狄適他國凡七衞成公曹共公鄭文公皆不禮焉齊桓公妻以女宋襄公贈以馬楚成王享之秦穆公納之卒以得國衛曹鄭皆同姓齊宋秦楚皆異姓非所謂豈無他人不如同姓也晉文公卒未葬秦師伐鄭滅滑無預晉事晉先軫以為秦不哀吾䘮而伐吾同姓背秦大惠使襄公墨衰絰而伐之雖幸勝於殽終啓焚舟之戰兩國交兵不復修睦者數百年先軫是年死於狄至孫縠而誅滅天也
  南夷服諸葛
  蜀劉禪時南中諸郡叛諸葛亮征之孟獲為夷漢所服七戰七擒曰公天威也南人不復反矣蜀志所載止於一時之事國朝淳化中李順亂蜀招安使雷有終遣嘉州士人辛怡顯使於南詔至姚州其節度使趙公美以書來迎云當境有瀘水昔諸葛武侯戒曰非貢獻征討不得輒渡此水若必欲過須致祭然後登舟今遣本部軍将賫金龍二條金錢二千文并設酒脯請先祭享而渡乃知南夷心服雖千年如初嗚呼可謂賢矣事見怡顯所作雲南録
  二疏贊
  作議論文字須考引事實無差忒乃可傳信後世東坡先生作二䟽圖贊云孝宣中興以法馭人殺蓋韓楊蓋三良臣先生憐之振袂脫屣使知區區不足驕士其立意超卓如此然以其時考之元康三年二䟽去位後二年葢寛饒誅又三年韓延夀誅又三年楊惲誅方二䟽去時三人皆亡恙葢先生文如傾河不復效常人尋閱質究也
  李宓伐南詔
  唐天寳中南詔叛劒南節度使鮮于仲通討之䘮士卒六萬人楊國忠掩其敗狀仍叙其戰功時募兵擊南詔人莫肯應募國忠遣御史分道捕人連枷送詣軍所行者愁怨所在哭聲振野至十三載劒南留後李宓将兵七萬徃擊南詔南詔誘之深入閉壁不戰宓糧盡士卒瘴疫及饑死什七八乃引還蠻追擊之宓被擒全軍皆没國忠隠其敗更以捷聞益發兵討之此通鑑所紀舊唐書云李宓率兵擊蠻於西洱河糧盡軍旋馬足䧟橋為閤羅鳯所擒新唐書亦云宓敗死於西洱河予按髙適集中有李宓南征蠻詩一篇序云天寳十一載有詔伐西南夷丞相楊公兼節制之寄乃奏前雲南太守李宓渉海自交趾擊之徃復數萬里十二載四月至於長安君子是以知廟堂使能而李公效節予忝斯人之舊因賦是詩其略曰肅穆廟堂上深沉節制雄遂令感激士得建非常功鼓行天海外轉戰蠻夷中長驅大浪破急擊群山空餉道忽已逺縣軍垂欲窮野食掘田䑕晡餐兼僰僮収兵列亭候拓地彌西東瀘水夜可渉交州今始通歸來長安道召見甘泉宫其所稱述如此雖詩人之言未必皆實然當時之人所賦其事不應虚言則宓蓋歸至長安未嘗敗死其年又非十三載也味詩中掘䑕餐僮之語則知糧盡危急師非勝歸明甚
  浮梁陶器
  彭器資尚書文集有送許屯田詩曰浮梁巧燒甆顔色比瓊玖因官射利疾衆喜君獨不父老爭歎息此事古未有注云浮梁父老言自來作知縣不買甆器者一人君是也作饒州不買者一人今程少卿嗣宗是也惜乎不載許君之名








  容齋隨筆卷四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隨筆卷五【二十五則】    宋 洪邁 撰漢唐八相
  蕭曹丙魏房杜姚宋為漢唐名相不待誦說然前六君子皆終于位而姚宋相明皇皆不過三年姚以二子及親吏受賂其罷猶有說宋但以嚴禁惡錢及疾負罪而妄訴不已者明皇用優人戯言而罷之二公終身不復用宋公罷相時年才五十八後十七年乃薨繼之者如張嘉貞張說源乾曜王晙宇文融裴光庭蕭嵩牛仙客其才可睹矣唯杜暹李元紘為賢亦清介齪齪自守者釋騏驥而不乗焉皇皇而更索可不惜哉蕭何且死所推賢唯曹參魏丙同心輔政房喬每議事必曰非如晦莫能籌之姚崇避位薦宋公自代唯賢知賢宜後人之莫及也
  六卦有坎
  易乾坤二卦之下繼之以屯蒙需訟師比六者皆有坎聖人防患備險之意深矣
  晉之亡與秦隋異
  自堯舜及今天下裂而復合者四周之末為七戰國秦合之漢之末分為三國晉合之晉之亂分為十餘國爭戰三百年隋合之唐之後又分為八九國本朝合之然秦始皇一傳而為胡亥晉武帝一傳而為惠帝隋文帝一傳而為煬帝皆破亡其社稷獨本朝九傳百七十年乃不幸有靖康之禍蓋三代以下治安所無也秦晉隋皆相似然秦隋一亡即掃地晉之東雖曰牛繼馬後終為守司馬氏之祀亦百有餘年蓋秦隋毒流四海天實誅之晉之八王擅兵孽后盜政皆本於惠帝昏蒙非得罪於民故其亡也與秦隋獨異
  上官桀
  漢上官桀為未央廏令武帝嘗體不安及愈見馬馬多瘦上大怒令以我不復見馬邪欲下吏桀頓首曰臣聞聖體不安日夜憂懼意誠不在馬言未卒泣數行下上以為忠由是親近至於受遺詔輔少主義縱為右内史上幸鼎湖病乆已而卒起幸甘泉道不治上怒曰縱以我為不行此道乎銜之遂坐以他事棄市二人者其始獲罪一也桀以一言之故超用而縱及誅可謂幸不幸矣
  金日磾
  金日磾沒入宫輸黄門養馬武帝游宴見馬後宫滿側日磾等數十人牽馬過殿下莫不竊視至日磾獨不敢日磾容貌甚嚴馬又肥好上竒焉即日拜為馬監後受遺輔政日磾與上官桀皆因馬而受知武帝之取人可謂明而不遺矣
  漢宣帝忌昌邑王
  漢廢昌邑王賀而立宣帝賀居故國帝心内忌之賜山陽太守張敞璽書戒以謹備盜賊敞條奏賀居處著其廢亡之效上知賀不足忌始封為列侯光武廢太子彊為東海王而立顯宗顯宗即位待彊彌厚宣顯皆雜霸道治尚剛嚴獨此事顯優於宣多矣
  平津侯
  公孫平津本傳稱其意忌内深殺主父偃徙董仲舒皆其力然其可稱者兩事武帝置蒼海朔方之郡平津數諫以為罷弊中國以奉無用之地願罷之上使朱買臣等難之乃謝曰山東鄙人不知其便若是願罷西南夷專奉朔方上乃許之卜式上書願輸家財助邉蓋迎合主意上以語平津對曰此非人情不軌之臣不可以為化而亂法願勿許乃罷式當武帝好大喜功而能如是槩之後世足以為賢相矣惜不以式事載本傳中
  韓信周瑜
  世言韓信伐趙趙廣武君請以竒兵塞井陘口絶其糧道成安君不聽信使閒人窺知其不用廣武君䇿還報則大喜乃敢引兵遂下遂勝趙使廣武計行信且成禽信蓋自言之矣周瑜拒曹公於赤壁部將黄蓋獻火攻之䇿㑹東南風急悉燒操船軍遂敗使天無大風黄蓋不進計則瑜未必勝是二說者皆不善觀人者也夫以韓信敵陳餘猶以猛虎當羊豕爾信與漢王語請北舉燕趙正使井陘不得進必有他竒䇿矣其與廣武君言曰向使成安君聽子計僕亦禽矣蓋謙以求言之詞也方孫權問計於周瑜瑜已言操冒行四患將軍禽之宜在今日劉備見瑜恨其兵少瑜曰此自足用豫州但觀瑜破之正使無火攻之說其必有以制勝矣不然何以為信瑜
  漢武賞功明白
  衛青為大將軍霍去病始為挍尉以功封侯青失兩將軍亡翕侯功不多不益封其後各以五萬騎深入去病益封五千八百户禆挍封侯益邑者六人而青不得益封吏卒無封者武帝賞功必視法如何不以貴賤為髙下其明白如此後世處此必曰青乆為上將俱出塞致命正不厚賞亦當有以慰其心不然他日無以使人蓋失之矣
  周召房杜
  召公為保周公為師相成王為左右觀此二相則刑措四十年頌聲作于下不言可知唐貞觀三年二月房元齡為左僕射杜如晦為右僕射魏徴參預朝政觀此三相則三百年基業之盛槩可見矣
  三代書同文
  三代之時天下書同文故春秋左氏所載人名字不以何國大抵皆同鄭公子歸生魯公孫歸父蔡公孫歸生楚仲歸齊析歸父皆字子家楚成嘉鄭公子嘉皆字子孔鄭公孫段印段宋褚師叚皆字子石鄭公子喜宋樂喜皆字子罕楚公子黑肱鄭公孫黒孔子弟子狄黒皆字子晳魯公子翬鄭公孫揮皆字子羽邾子克楚鬭克周王子克宋司馬之臣克皆字曰儀晉籍偃荀偃鄭公子偃呉言偃皆字曰游晉羊舌赤魯公西赤皆字曰華楚公子側魯孟之側皆字曰反魯冉耕宋司馬耕皆字曰牛顔無繇仲由皆字曰路
  周世中國地
  成周之世中國之地最狹以今地里考之呉越楚蜀閩皆為蠻淮南為羣舒秦為戎河北真定中山之境乃鮮虞肥國河東之境有赤狄里氏留吁鐸辰潞國洛陽為王城而有楊拒泉臯蠻氏陸渾伊雒之戎京東有萊牟介莒皆夷也都雍丘今汴之屬邑亦用夷禮邾近於魯亦曰夷其中國者獨晉衛齊魯宋鄭陳許而已通不過數十州蓋於天下特五分之一耳
  李後主梁武帝
  東坡書李後主去國之詞云最是蒼皇辭廟日教坊猶奏别離歌揮淚對宫娥以為後主失國當慟哭於廟門之外謝其民而後行乃對宫娥聽樂形於詞句予觀梁武帝啓侯景之禍塗炭江左以致覆亡乃曰自我得之自我失之亦復何恨其不知罪已亦甚矣竇嬰救灌夫其夫人諫止之嬰曰侯自我得之自我捐之無所恨梁武用此言而非也
  詩什
  詩二雅及頌前三卷題曰某詩之什陸徳明釋云歌詩之作非止一人篇數既多故以十篇編為一卷名之為什今人以詩為篇什或稱譽他人所作為佳什非也
  易舉正
  唐蘇州司户郭京有周易舉正三卷云曽得王輔嗣韓康伯手寫注定傳授真本比挍今世流行本及國學鄉貢舉人等本或將經入注用注作經小象中閒以下句反居其上爻辭注内移後義却處於前兼有脱遺兩字顛倒謬誤者並依定本舉正其訛凡一百三節今略取其明白者二十處載於此坤初六履霜堅冰至象曰履霜隂始凝也馴致其道至堅冰也今本於象文霜字下誤増堅冰二字屯六三象曰即鹿無虞何以從禽也今本脫何字師六五田有禽利執之无咎元本之字行書向下引脚稍類言字轉寫相仍故誤作言觀注義亦全不作言字釋也比九五象曰失前禽舎逆取順也今本誤倒其句賁亨不利有攸往今本不字誤作小字剛柔交錯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注云剛柔交錯而成文焉天之文也今本脫剛柔交錯一句坎卦習坎上脫坎字姤九四包失魚注云有其魚故失之也今本誤作无魚蹇九三往蹇來正今本作來反困初六象曰入于幽谷不明也今本谷字下多幽字鼎彖聖人亨以享上帝以養聖賢注云聖人用之上以享上帝而下以養聖賢今本正文多而大亨三字故注文亦誤増大亨二字震彖曰不喪匕鬯出可以守宗廟社稷以為祭主也今本脫不䘮匕鬯一句漸象曰君子以居賢徳善風俗注云賢徳以止巽則居風俗以止巽乃善今本正文脫風字豐九四象遇其夷主吉志行也今文脫志字中孚彖豚魚吉信及也今本及字下多豚魚二字小過彖柔得中是以可小事也今本脫可字而事字下誤増吉字六五象曰宻雲不雨已止也注陽已止下故也今本正文作已上故注亦誤作陽已上故止也既濟彖曰既濟亨小小者亨也今本脫一小字繫辭二多譽四多懼注云懼近也今本誤以近也字為正文而注中又脫懼字雜卦蒙稚而著今本稚誤作雜字予頃於福州道藏中見此書而傳之及在後省見晁公武所進易解多引用之世罕有其書也
  其惟聖人乎
  乾卦其惟聖人乎魏王肅本作愚人後結句始作聖人見陸徳明釋文
  易說卦
  易說卦荀爽九家集解乾為木果之下更有四曰為龍為車為衣為言坤後有八曰為牝為迷為方為囊為裳為黄為帛為漿震後有三曰為王為鵠為巽後有二曰為楊為鸛坎後有八曰為宫為律為可為棟為叢棘為狐為蒺藜為桎梏離後有一曰為牝牛艮後有三曰為鼻為虎為狐兊後有二曰為常為輔頰注云常西方神也陸徳明以其與王弼本不同故載於釋文按震為龍與乾同故虞翻干寳本作駹
  元二之灾
  後漢鄧隲傳拜為大將軍時遭元二之灾人士饑荒死者相望盗賊羣起四夷侵畔章懐注云元二即元元也古書字當再讀者即於上字之下為小二字言此字當兩度言之後人不曉遂讀為元二或同之陽九或附之百六良由不悟致斯乖舛今岐州石銘凡重言者皆為二字明驗也漢碑有楊孟文石門頌云中遭元二西夷虐殘孔耽碑云遭元二轗軻人民相食趙明誠金石跋云若讀為元元不成文理疑當時自有此語漢注未必然也按王充論衡恢國篇云今上嗣位元二之閒嘉徳布流三年零陵生芝草四年甘露降五縣五年芝復生六年黄龍見蓋章帝時事考之本紀所書建初三年以後諸瑞皆同則知所謂元二者謂建初元年二年也既稱嘉徳布流以致祥瑞其為非灾眚之語益可決疑安帝永初元年二年先零滇羌宼叛郡國地震大水鄧隲以二年十一月拜大將軍則知所謂元二者謂永初元年二年也凡漢碑重文不皆用小二字豈有范史一部唯獨一處如此予兄丞相作隷釋論之甚詳予修國史日撰欽宗紀贊用靖康元二之禍實本于此
  聖人汙
  孟子曰宰我子貢有若智足以知聖人汙不至阿其所好趙岐注云三人之智足以識聖人汙下也言三人雖小汙不平亦不至阿其所好阿私所愛而空譽之詳其文意足以識聖人是一句汙下也自是一節蓋以下字訓汙也其義明甚而老蘇先生乃作一句讀故作三子知聖人汙論謂三子之智不足以及聖人髙深幽絶之境徒得其下焉耳此說竊謂不然夫謂夫子賢於堯舜自生民以來未有可謂大矣猶以為汙下何哉程伊川云有若䓁自能知夫子之道假使汙下必不為阿好而言其說正與趙氏合大抵漢人釋經子或省去語助如鄭氏箋毛詩奄觀銍艾云奄乆觀多也蓋以乆訓奄以多訓觀近者黄啓宗有補禮部韻略於淹字下添奄字注云乆觀也亦是誤以箋中五字為一句
  廿册字
  今人書二十字為廿三十字為四十為册皆說文本字也廿音入二十并也音先合反三十之省便古文也册音先立反數名今直以為四十字按秦始皇凡刻石頌徳之辭皆四字一句泰山辭曰皇帝臨位二十有六年琅邪臺頌曰維二十六年皇帝作始之罘頌曰維二十九年時在中春東觀頌曰維二十九年皇帝春游㑹稽頌曰徳惠脩長三十有七年此史記所載每稱年者輒五字一句嘗得泰山辭石本乃書為廿有六年想其餘皆如是而太史公誤易之或後人傳寫之訛耳其實四字句也
  字省文
  今人作字省文以禮為礼以處為処以與為与凡章奏及程文書册之類不敢用然其實皆說文本字也許叔重釋礼字云古文処字云止也得几而止或從處与字云賜予也与與同然則當以省文者為正
  負劒辟咡
  曲禮記童子事曰負劒辟咡詔之鄭氏注云負謂置之於背劒謂挾之於旁辟咡詔之謂傾頭與語口旁曰咡歐陽公作其父瀧岡阡表云回顧乳者劒汝而立于旁正用此義今廬陵石刻由存衢州所刋六一集已得其真或者不曉遂易劒為抱可歎也
  國初人至誠
  真宗時并州謀帥上謂輔臣曰如張齊賢温仲舒皆可任但以其嘗歴樞近或有固辤宜召至中書詢問願往則授之及召二人至齊賢辤以恐為人所讒仲舒曰非敢有辤但在尚書班已十年若得改官端揆賜都部署添給敢不承命輔臣以聞上曰是皆不欲往也勿彊之王元之自翰林學士以本官刑部郎中知黄州遣其子嘉祐獻書于中書門下以為朝廷設官進退必以禮一失錯置咎在廊廟某一任翰林學士三任制誥舍人以國朝舊事言之或得給事中或得侍郎或為諫議大夫某獨異於斯斥去不轉一級與錢榖俗吏混然無别執政不言人將安仰予謂仲舒嘗為二府至於自求遷轉及増請給元之一代剛正名臣至於公移牋書引例乞轉唯其至誠不矯偽故也後之人外為大言避寵辭禄而隂有營求失其本真者多矣風俗使然也
  史館玉牒所
  國朝熈寜以前秘書省無著作局故置史館設修撰直館之職元豐官制行有祕書官則其職歸於監少及著作郎佐矣而紹興中復置史館修撰撿討是與本省為二也宗正寺修玉牒官亦然官制既行其職歸於卿丞矣而紹興中復差侍從為修牒又以他官兼撿討是與本寺為二也然則今有戸部可别置三司有吏刑部可别置審官審刑院矣又玉牒舊制每十年一進謂甲子嵗進書則甲戌甲申嵗復然今乃從建隆以來再行補修每及十年則一進以故不過三二年輒一行賞書局僭賞此最甚焉
  稗沙門
  寳積經說僧之無行者曰譬如麥田中生稗麥其形似麥不可分别爾時田夫作如是念謂此稗麥盡是好麥後見穟生爾乃知非如是沙門在於衆中似是持戒有徳行者施主見時謂盡是沙門而彼癡人實非沙門是名稗沙門此喻甚佳而文士鮮曽引用聊志於此







  容齋隨筆卷五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容齋隨筆>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隨筆卷六【十九則】    宋 洪邁 撰建武中元
  成都有漢蜀郡太守何君造尊楗閣碑其末云建武中元二年六月按范史本紀建武止三十一年次年改為中元直書為中元元年觀此所刻乃是雖别為中元猶冠以建武如文景帝中元後元之類也又祭祀志載封禪後赦天下詔明言云以建武三十二年為建武中元元年東夷倭國傳云建武中元二年來奉貢援据甚明而宋莒公作紀年通譜乃云紀志所載不同必傳寫脫誤學者失於精審以意刪去殆亦不深考耳韓莊敏家一銅斗銘云新始建國天鳯上戊六年又紹興中郭金州得一鉦銘云新始建國地皇上戊二年按王莽始建國之後改天鳳又改地皇兹二器各冠以始元者自莽之制如此亦猶其改易郡名不常每下詔猶繫其故名之類耳不可用中元為比也
  帶職人轉官
  紹興中王浚明以右奉直大夫直祕閣乞磨勘吏部擬朝議大夫時相以為既帶職則朝議奉直為一等遂超轉中奉其後曽慥踵之紹興末向伯奮亦用此繼而續觱復然後省有言不應驀三級自是但得朝議予按故事官制未行時前行郎中遷少卿有出身得太常無出身司農繼轉光禄即今奉直朝議也自少卿遷大卿監有出身得光禄卿無出身歴司農卿少府監衛尉卿然後至光禄若帶職則自少農以上徑得光禄不渉餘級至有超五資者然則浚明等不為過蓋昔日職名不輕與人故恩典亦異又自承務郎至奉議詞人但三轉而帶職者乃與餘人同作六階不小異乃有司之失也
  上下四方
  上下四方不可窮竟正雜莊列釋氏之寓言曼衍不能說也列子商湯問於夏革曰上下八方有極盡乎革曰不知也湯固問革曰无則无極有則有盡朕何以知之然无極之外復无无極无盡之中復无无盡无極復无无極无盡復无无盡朕是以知其元極无盡也而不知其有極有盡也焉知天地之表不有大天地者乎大集經風住何處曰風住虚空又問虚空為何所住答言虚空住於至處又問至處復何所住答言至處何所住者不可宣說何以故逺離一切諸處所故一切處所所不攝故非數非稱不可量故是故至處無有住處二家之說如是而已
  魏相蕭望之
  趙廣漢之死由魏相韓延夀之死由蕭望之魏蕭賢公卿也忍以其私陷二材臣於死地乎楊惲坐語言怨望而廷尉當以為大逆不道以其時考之乃于定國也史稱定國為廷尉民自以不寃豈其然乎宣帝治尚嚴而三人者又從而輔翼之為可恨也
  姓氏不可考
  姓氏所出後世茫不可考不過證以史傳然要為難曉自姚虞唐杜姜田范劉之外餘蓋紛然雜出且以左傳言之申氏出於四岳周有申伯然鄭又有申侯楚有申舟及有申公巫臣魯有申繻申棖晉有申書齊有申鮮虞賈氏姓之國以國氏然晉有賈華又狐射姑亦曰賈季齊有賈舉黄氏嬴姓之國然金天氏之後又有沈姒蓐黄之黄晉有黄淵孔氏出於商孔子其後也然衛有孔逹宋有孔父鄭有孔叔陳有孔寜齊有孔虺而鄭子孔之孫又為孔張髙氏出於齊然子尾之後又為髙彊鄭有髙克宋有髙哀國氏亦出於齊然邢有國子鄭子國之孫又為國參晉有慶鄭齊有慶克陳有慶虎衛有石碏齊有石之紛如鄭有石周有石尚宋有石彄晉有陽處父楚有陽丐魯有陽虎孫氏出於衛而楚有叔敖齊有孫書呉有孫武郭氏出於虢而晉有郭偃齊有郭最又有所謂郭公者千載之下遙遙世祚將安所質究乎
  畏無難
  聖人不畏多難而畏無難故曰惟有道之主能持勝使秦不并六國二世未亡隋不一天下服四夷煬帝不亡苻堅不平涼取蜀滅燕翦代則無肥水之役唐莊宗不滅梁下蜀則無嗣源之禍李景不取閩并楚則無淮南之失
  緑竹靑靑
  毛公解衛詩淇奥分緑竹為二物曰緑王芻也竹萹竹也韓詩竹字作音徒沃反亦以為萹筑郭璞云王芻今呼白腳莎即菉蓐豆也萹竹似小藜赤莖節好生道旁可食又云有草似竹髙五六尺淇水側人謂之菉竹按此諸說皆北人不見竹之語耳漢書下淇園之竹以為楗宼恂為河内太守伐淇園竹為矢百餘萬衛詩又有籊籊竹竿以釣于淇之句所謂緑竹豈不明甚若白腳莎菉豆安得云猗猗青青哉
  孔子欲討齊
  陳成子弑齊簡公孔子告於魯哀公請討之公曰告夫三子者之三子告不可左傳曰孔子請伐齊公曰魯為齊弱乆矣子之伐之將若之何對曰陳常弑其君民之不與者半以魯之衆加齊之半可伐也說者以為孔子豈較力之強弱但明其義而已能順人心而行天討何患不克使魯君從之孔子其使於周請命乎天子正名其罪至其所以勝齊者孔子之餘事也予以為魯之不能伐齊三子之不欲伐齊周之不能討齊通國知之矣孔子為此舉豈真欲以魯之半力敵之哉蓋是時三子無君與陳氏等孔子上欲悟哀公下欲警三子使哀公悟其意必察三臣之擅國思有以制之起孔子而付以政其正君君臣臣之分不難也使三子者警必將曰魯小於齊齊臣弑君而欲致討吾三臣或如是彼齊晉大國肯置而不問乎惜其君臣皆不識聖人之深㫖自是二年孔子亡又十一年哀公竟偪於三子而孫於越比之簡公僅全其身爾
  韓退之
  舊唐史韓退之傳初言愈常以為魏晉已還為文者多拘偶對而經誥之指歸不復振起故所為文抒意立言自成一家新語後學之士取為師法當時作者甚衆無以過之故世稱韓文而又云時有恃才肆意亦盭孔孟之㫖若南人妄以栁宗元為羅池神而愈撰碑以實之李賀父名晉不應進士而愈為賀作諱辯令舉進士又為毛穎傳譏戲不近人情此文章之甚紕繆者撰順宗實録繁簡不當敘事拙於取捨頗為當代所非裴晉公有寄李翺書曰昌黎韓愈僕知之舊矣其人信美材也近或聞諸儕類云恃其絶足往往奔放不以文立制而以文為戲可矣乎今之不及之者當大為防焉爾舊史謂愈為紕繆固不足責晉公亦有是言何哉考公作此書時名位猶未逹其末云昨弟來欲度及時干進度昔嵗取名不敢自髙今孤焭若此遊宦謂何是不能復從故人之所勉耳但寘力田園苟過朝夕而已然則公出征淮西請愈為行軍司馬又令作碑蓋在此累年之後相知已深非復前此也
  誕節受賀
  唐穆宗即位之初年詔曰七月六日是朕載誕之辰其日百寮命婦宜於光順門進名參賀朕於門内與百寮相見明日又勑受賀儀宜停先是左丞韋綬奏行之宰臣以古無降誕受賀之禮奏罷之然次年復行賀禮誕節之制起於明皇令天下宴集休假三日肅宗亦然代徳順三宗皆不置節名及文宗以後始置宴如初則受賀一事蓋自長慶年至今用之也
  左氏書事
  左傳書晉惠公背秦穆公事曰晉侯之入也秦穆屬賈君焉且曰盡納羣公子晉侯烝於賈君又不納羣公子是以穆怨之晉侯許賂中大夫既而皆背之賂秦伯以河外列城五東盡虢略南及華山内及解梁城既而不與晉饑秦輸之粟秦饑晉閉之糴故秦伯伐晉觀此一節正如獄吏治囚蔽罪議法而臯陶聽之何所伏竄不待韓原之戰其曲直勝負之形見矣晉厲公絶秦數其五罪書詞鏗訇極文章吹之妙然其實皆誣秦故傳又書云秦桓公既與晉厲公為令狐之盟而又召狄與楚欲道以伐晉杜元凱注云據此三事以正秦罪左氏於文反復低昻無所不究其至觀秦晉争戰二事可窺一斑矣
  狐突言詞有味
  晉侯使太子申生伐東山臯落氏以十二月出師衣之偏衣佩之金玦左氏載狐突所歎八十餘言而詞義五轉其一曰時事之徴也衣身之章也佩衷之旗也其二曰敬其事則命以始服其身則衣之純用其則佩之度其三曰今命以時卒閟其事也衣之尨服逺其躬也佩以金玦棄其也其四曰服以逺之時以閟之其五曰尨涼冬殺金寒玦離其宛轉有味皆可咀嚼國語亦多此體有至六七轉然大抵緩而不切
  宣髮
  考工記車人之事半矩謂之宣注頭髪顥落曰宣易巽為宣髪宣字本或作寡周易巽為寡髪釋文云本又作宣黑白雜為宣髪宣髮二字甚竒
  邾文公楚昭王
  邾文公卜遷于繹史曰利於民而不利於君邾子曰命在養民死之短長時也民茍利矣遷也吉莫如之遂遷于繹未幾而卒君子曰知命楚昭王之季年有雲如衆赤鳥夾日以飛三日周太史曰其當王身乎若禜之可移於令尹司馬王曰除腹心之疾而寘諸股肱何益不榖不有大過天其天諸有罪受罰又焉移之遂弗禜孔子曰楚昭王知大道矣其不失國也宜哉按宋景公出人君之言三熒惑為之退舍邾文楚昭之言亦是物也而終不蒙福天道逺而不可知如此
  杜悰
  唐懿宗咸通二年二月以杜悰為相一日兩樞宻使詣中書宣徽使楊公慶繼至獨揖悰受宣三相起避公慶出書授悰發之乃宣宗大漸時宦官請鄆王監國奏也且曰當時宰相無名者當以反法處之悰反復讀復封以授公慶曰主上欲罪宰相當於延英面示聖㫖公慶去悰謂兩樞宻曰内外之臣事猶一體今主上新踐阼固當以仁愛為先豈得遽贊成殺宰相事若習以性成則中尉樞宻豈得不自憂乎兩樞宻相顧黙然徐曰當具以公言白至尊非公重徳無人及此三相復來見悰㣲請宣意悰無言三相惶怖乞存家族悰曰勿為他慮既而寂然及延英開上色甚恱此資治通鑑所載也新唐史云宣宗世䕫王處大明宫而鄆王居十六宅帝大漸遺詔立夔王而中尉王宗貫迎鄆王立之是為懿宗乆之遣樞宻使楊慶詣中書獨揖悰他宰相畢誠杜審權蔣伸不敢進乃授悰中人請帝監國奏因諭悰劾大臣名不在者悰語之如前所云慶色沮去帝怒亦釋予以史考之懿宗即位之日宰相四人曰令狐綯曰蕭鄴曰夏侯孜曰蔣伸至是時唯有伸在三人者罷去矣諴及審權乃懿宗自用者無由有斯事蓋野史之妄而二書誤采之温公以唐事屬之范祖禹其審取可謂詳盡尚如此信乎修史之難哉
  唐書世系表
  新唐宰相世系表皆承用逐家譜牒故多有謬誤内沈氏者最可笑其略云沈氏出自姬姓周文王子聃叔季字子揖食采於沈今汝南平輿沈亭是也魯成公八年為晉所滅沈子生逞字脩之奔楚遂為沈氏生嘉字惟良嘉生尹戍戍生諸梁諸梁子尹射字脩文其後入漢有為齊王太傅敷徳侯者有為驃騎將軍者有為彭城侯者宋書沈約自敘云金天氏之後沈國在汝南平輿定公四年為蔡所滅秦末有逞者徴丞相不就其後頗與唐表同按聃季所封自是一國與沈了不相渉春秋成公八年晉侵沈獲沈子揖昭二十三年呉敗頓胡沈蔡之師于雞父沈子逞滅定四年蔡滅沈殺沈子嘉今表云聃季字子揖成八年為晉所滅是文王之子夀五百餘嵗矣逞為呉所殺而表云奔楚宋書云秦召為丞相沈尹戍為楚將戰死於栢舉正與嘉之死同時而以為嘉之子尹射書於左傳三十四年始書諸梁乃以為其子又春秋時人立字皆從子及伯仲豈有脩之惟良脩文之比漢列侯表豈有所謂敷徳彭城侯百官表豈有所謂驃騎將軍沈逹者沈約稱一時文宗妄譜其上世名氏官爵固可蚩誚又不分别兩沈國其金天氏之裔沈姒蓐黄之沈封於汾川晉滅之春秋之沈封於汝南蔡滅之顧合而為一豈不讀左氏乎歐陽公略不筆削為可恨也
  魯昭公
  春秋之世列國之君失守社稷其國皆即日改立君無虚位以俟者惟魯昭公為季孫意如所逐而孫于齊又適晉凡八年乃沒意如在國攝事主祭嵗具從者之衣屨而歸之于乾侯公薨之明年䘮還故國然後其弟公子宋始即位他國無此比也豈非魯秉周禮雖不幸逐君猶存厥位而不敢絶之乎其後哀公孫于越左傳終於是年不知悼公以何時立也
  州縣失故名
  今之州縣以累代移徙改割之故往往或失其故名或州異而縣不同者如建昌軍在江西而建昌縣乃隷南康南康軍在江東而南康縣乃南安南安軍在江西而南安縣乃隷泉州韶州為始興郡而始興縣外屬贑州為南康郡而南康縣外屬鬱林縣隷貴州桂陽為軍而桂陽縣隷郴州此類不可悉數
  嚴州當為莊
  嚴州本名睦州宣和中以方寇之故改焉雖以威嚴為義然實取嚴陵灘之意也殊不考子陵乃莊氏東漢避顯宗諱以莊為嚴故史家追書以為嚴光後世當從實可也

  容齋隨筆卷六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隨筆卷七【十八則】    宋 洪邁 撰孟子書百里奚
  栁子厚復杜温夫書云生用助字不當律令所謂乎歟耶哉夫也者疑辭也矣耳焉也者決辭也今生則一之宜考前聞人所使用與吾言類且異精思之則益也予讀孟子百里奚一章曰曽不知以食牛干秦繆公之為汙也可謂智乎不可諫而不諫可謂不智乎知虞公之將亡而先去之不可謂不智也時舉於秦知繆公之可與有行也而相之可謂不智乎味其所用助字開闔變化使人之意飛動此難以為温夫輩言也
  韓栁為文之㫖
  韓退之自言作為文章上規姚姒盤誥春秋易詩左氏莊騷太史子雲相如閎其中而肆其外栁子厚自言每為文章本之書詩禮春秋易參之榖梁氏以厲其氣參之孟荀以暢其支參之莊老以肆其端參之國語以博其趣參之離騷以致其幽參之太史公以著其潔此韓栁為文之㫖要學者宜思之
  李習之論文
  李習之答朱載言書論文最為明白周盡云六經創意造言皆不相師故其讀春秋也如未嘗有詩也其讀詩也如未嘗有易也其讀易也如未嘗有書也其讀屈原莊周也如未嘗有六經也如山有岱華嵩衡焉其同者髙也其草木之榮不必均也如瀆有濟淮河江焉其同者出源到海也其曲直淺深不必均也天下之語文章有六說焉其尚異者曰文章詞句竒險而已其好理者曰文章敘意苟通而已溺於時者曰文章必當對病於時者曰文章不當對愛難者曰宜深不當易愛易者曰宜通不當難此皆情有所偏滯未識文章之所主也義不深不至於理而辭句怪麗者有之矣劇秦美新王襃僮約是也其理往往有是者而詞章不能工者有之矣王氏中說俗傳太公家教是也古之人能極於工而已不知其辭之對與否易與難也憂心悄悄愠于羣小非對也遘閔既多受侮不少非不對也朕堲讒說殄行震驚朕師菀彼桑柔其下侯旬捋采其劉非易也光被四表格于上下十畝之閒兮桑者閑閑兮非難也六經之後百家之言興老聃列莊至於劉向雄皆自成一家之文學者之所師歸也故義雖深理雖當詞不工者不成文宜不能傳也其論於文者如此後學宜志之
  魏鄭公諫語
  魏鄭公諫止唐太宗封禪中閒數語引喻剴切曰今有人十年長患療治且愈此人應皮骨僅存便欲使負米一石日行百里必不可得隋氏之亂非止十年陛下為之良醫疾苦雖已乂安未甚充實告成天地臣切有疑太宗不能奪此語見於公諫録及舊唐書而新史不載資治通鑑記其諫事亦刪此一節可惜也
  虞世南
  虞世南卒後太宗夜夢見之有若平生翌日下制曰世南奄随物化倐移嵗序昨因夜夢忽覩其人追懐遺美良増悲歎宜資冥助申朕思舊之情可於其家為設五百僧齋并為造天尊像一軀夫太宗之夢世南蓋君臣相與之誠所致宜恤其子孫厚其恩典可也齋僧造像豈所應作形之制書著在國史惜哉太宗而有此也
  七發
  枚乗作七發創意造端麗㫖腴詞上薄騷些蓋文章領袖故為可喜其後繼之者如傅毅七激張衡七辯崔駰七依馬融七廣曹植七啓王粲七釋張協七命之類規倣太切了無新意傅又集之以為七林使人讀未終篇往往棄諸几格栁子厚晉問乃用其體而超然别立新機杼激越清壯漢晉之閒諸文士之弊於是一洗矣東方朔答客難自是文中傑出雄擬之為解嘲尚有馳騁自得之妙至於崔駰逹㫖班固賔戲張衡應閒皆屋下架屋章摹句寫其病與七林同及韓退之進學解出於是一洗矣毛頴傳初成世人多笑其怪雖裴晉公亦不以為可惟栁子獨愛之韓子以文為戲本一篇耳妄人既附以革華傳至於近時羅文江瑤葉嘉陸吉諸傳紛紜雜沓皆託以為東坡大可笑也
  將軍官稱
  前漢書百官表將軍皆周末官秦因之予按國語鄭文公以詹伯為將軍又呉夫差十旌一將軍左傳豈將軍食之而有不足檀弓衛將軍文子魯使慎子為將軍然則其名乆矣彭寵為奴所縛呼其妻曰趣為諸將軍辦裝東漢書注云呼奴為將軍欲其赦己也今吳人語猶謂小蒼頭為將軍蓋本諸此
  北道主人
  秦晉圍鄭鄭人謂秦盍舎鄭以為東道主蓋鄭在秦之東故云今世稱主人為東道者此也東漢載北道主人乃有三事常山太守鄧晨㑹光武於鉅鹿請從擊邯鄲光武曰偉卿以一身從我不如以一郡為我北道主人又光武至薊將欲南歸耿弇以為不可官屬腹心皆不肯光武指弇曰是我北道主人也彭寵將反光武問朱浮浮曰大王倚寵為北道主人今既不然所以失望後人罕引用之
  洛中盱江八賢
  司馬温公序賻禮書閭閻之善者五人吕南公作不欺述書三人皆以卑㣲不見於史氏予頃修國史將以綴于孝行傳而不果成聊紀之於此温公所書皆陕州夏縣人曰醫劉太居親䘮不飲酒食肉終三年以為今世士大夫所難能其弟永一尤孝友亷謹夏縣有水灾民溺死者以百數永一執竿立門首他人物流入門者輒擿出之有僧寓錢數萬於其室而死永一詣縣自陳請以錢歸其子弟鄉人負債不償者毁其劵曰周文粲其兄嗜酒仰弟為生兄或時酗毆粲鄰人不平而唁之粲怒曰兄未嘗毆我汝何離閒吾兄弟也曰蘇慶文者事繼母以孝聞常語其婦曰汝事吾母小不謹必逐汝繼母少寡而無子由是安其室終身曰臺亨者善畫朝廷修景靈宫調天下畫工詣京師事畢詔選試其優者留翰林授官禄亨名第一以父老固辭歸養於田里南公所書皆建昌南城人曰陳䇿嘗買騾得不可被鞍者不忍移之他人命養於野廬俟其自斃其子與猾駔計因經過官人䘮馬即磨破騾背以衒賈之既售矣䇿聞自追及告以不堪官人疑䇿愛也祕之策請試以鞍亢亢終日不得被始謝還焉有人從䇿買銀器若羅綺者䇿不與羅綺其人曰向見君帑有之今何靳䇿曰然有質錢而沒者嵗月已乆絲力糜脆不任用聞公欲以嫁女安可以此物病公哉取所當與銀器投熾炭中曰吾恐受質人或得銀之非真者故為公驗之曰危整者買鮑魚其駔舞秤權隂厚整魚人去身留整傍請曰公買止五斤巳為公宻倍入之願畀我酒整大驚追魚人數里返之醻以直又飲駔醇酒曰汝所欲酒而已何欺寒人為曰曽叔卿者買陶器欲轉易於北方而不果行有人從之併售者叔卿與之巳納價猶問曰今以是何之其人對欲効公前謀耳叔卿曰不可吾縁北方新有灾荒是故不以行今豈宜不告以誤君乎遂不復售而叔卿家苦貧妻子饑寒不恤也嗚呼此八人者賢乎哉
  王導小名
  顔魯公書逺祖西平靖侯顔含碑晉李闡之文也云含為光禄大夫馮懐欲為王導降禮君不從曰王公雖重故是吾家阿龍君是王親丈人故呼王小字晉書亦載此事而不書小字世說王丞相拜司空桓廷尉歎曰人言阿龍超阿龍故自超呼三公小字晉人浮虚之習如此
  漢書用字
  太史公陳渉世家今亡亦死舉大計亦死等死死國可乎又曰戍死者固什六七且壯士不死即已死即舉大名耳疊用七死字漢書因之漢溝洫志載賈讓治河䇿云河從河内北至黎陽為石隄激使東抵東郡平剛又為石隄使西北抵黎陽觀下又為石隄使東北抵東郡津北又為石隄使西北抵魏郡昭陽又為石隄激使東北百餘里閒河再西三東凡五用石隄字而不為冗複非後人筆墨畦徑所能到也
  姜嫄簡狄
  毛公注生民詩姜嫄生后稷履帝武敏歆之句曰從於髙辛帝而見於天也鳥詩天命鳥降而生商之句曰春分鳥降簡狄配髙辛帝帝與之祈于郊禖而生契故本其為天所命以鳥至而生焉其說本自明白至鄭氏箋始云帝上帝也敏拇也祀郊禖時有大人之迹姜嫄履之足不能滿履其拇指之處心體歆歆然如有人道感巳者遂有身後則生子又謂鳦遺卵簡狄吞之而生契其說本於史記謂姜嫄出野見巨人跡忻然踐之因生稷簡狄行浴見燕堕卵取吞之因生契此二端之怪妄先賢辭而闢之多矣歐陽公謂稷契非髙辛之子毛公於史記不取履迹之怪而取其訛繆之世次按漢書毛公治詩為河閒獻王博士然則在司馬子長之前數十年謂為取史記世次亦不然蓋世次之說皆出於世本故荒唐特甚其書今亡夫適野而見巨迹人將走避之不暇豈復故欲踐履以求不可知之禨祥飛鳥墮卵知為何物而遽取吞之以古揆今人情一也今之愚人未必爾而謂古聖人之后妃為之不待辨而明矣
  羌慶同音
  王觀國彦賔呉棫材老有學林及叶韻補注毛詩音二書皆云詩易太凡用慶字皆與陽字韻叶蓋字也引蕭該漢書音義慶音羌又曰漢書亦有作羌者班固幽通賦慶未得其云已文選作羌而他未有明證予按雄傳所載反離騷慶夭顦而䘮榮注云慶辭也讀與羌同最為切据
  佐命元臣
  盛王創業必有同徳之英輔成垂世乆長之計不如是不足以為一代宗臣伊尹周公之事見於詩書可考也漢蕭何佐髙祖其始入關即收秦丞相御史律令圖書以周知天下阸塞戸口多少強弱處民所疾苦髙祖失職為漢王欲攻項羽周勃灌嬰樊噲皆勸之何獨曰今衆弗如百戰百敗願王王漢中收用巴蜀然後還定三秦王用其言此劉氏興亡至計也進韓信為大將使當一面定魏趙燕齊髙祖得顓心與楚角無北顧憂且死引曹參代已而畫一之法成約三章以蠲秦暴拊百姓以申漢徳四百年基業此焉肇之唐房元齡佐太宗初在秦府已獨收人物致幕下與諸將宻相申結引杜如晦與參籌帷及為宰相粲然興起治功以州縣成天下之治以租庸調天下之財以八百府十六衛本天下之兵以諫争付王魏以兵事付靖勣御夷狄有道用賢材有術三百年基業此焉肇之其後制節度使而州縣之治壊更二稅法而租庸之理壊變府兵為彍騎諸衛為神䇿而軍政壊雖有明臣良輔不能救也趙韓王佐藝祖監方鎮之勢削支郡以損其彊置轉運通判使掌錢榖以奪其富參命京官知州事以分其黨禄諸大功臣於環衛而不付以兵收天下驍銳於殿巖而不使外重建法立制審官用人一切施為至於今是頼此三君子之後代天理物碩大光明者世有其人所謂一時之相爾蕭之孫有罪及無子凡六絶國漢輒紹封之國朝褎録韓王苖裔未嘗或忘唯房公之亡未十年以其子故奪襲爵停配享訖唐之世不復續唐家亦少恩哉
  名世英宰
  曹參為相國日夜飲醇酒不事事而畫一之歌興王導輔佐三世無日用之益而嵗計有餘末年畧不復省事自歎曰人言我憒憒後人當思我憒憒謝安石不存小察經逺無競唐之房杜傳無可載之功趙韓王得士大夫所投利害文字皆寘二大甕滿則焚之李文靖以中外所陳一切報罷云以此報國此六七君子蓋非揚已取名瞭然使戸曉者真名世英宰也豈曰不事事哉
  檀弓誤字
  檀弓載呉侵陳事曰陳太宰嚭使於師夫差謂行人儀曰是夫也多言盍嘗問焉師必有名人之稱斯師也者則謂之何太宰嚭曰其不謂之殺厲之師與按嚭乃呉夫差之宰陳遣使者正用行人則儀乃陳臣也記禮者簡䇿差互故更錯其名當云陳行人儀使於師夫差使太宰嚭問之乃善忠宣公作春秋詩引斯事亦嘗辯正云
  薛能詩
  薛能者晩唐詩人格調不能髙而妄自尊大其海棠詩序云蜀海棠有聞而詩無聞杜子美於斯興象不出沒而有懐天之厚余謹不敢讓風雅盡在蜀矣吾其庶幾然其語不過曰青苔浮落處暮栁閒開時帶醉遊人挿連隂彼叟移晨前清露濕晏後惡風吹香少傳何許妍多畫半遺而已又有荔枝詩序曰杜工部老居兩蜀不賦是詩豈有意而不及歟白尚書曽有是作興㫖卑泥與無詩同予遂為之題不愧不負將來作者以其荔枝首唱愚其庶幾然其語不過曰顆如松子色如櫻未識蹉跎欲半生嵗杪監州曽見樹時新入座乆聞名而已又有折楊栁十首敘曰此曲盛傳為詞者甚衆文人才子各衒其能莫不條似舞腰葉如眉翠出口皆然頗為陳熟能專於詩律不愛随人搜難抉新誓脫常態雖欲勿伐知音者其舎諸然其詞不過曰華清髙樹出離宫南陌柔條帶暖風誰見輕隂是良夜瀑泉聲畔月明中洛橋晴影覆江船羌笛秋聲濕塞煙閒想習池公宴罷水蒲風絮夕陽天而已别有栁枝詞五首最後一章曰劉白蘇臺總近時當初章句是誰推纎腰舞盡春楊栁未有儂家一首詩自注云劉白二尚書繼為蘇州刺史皆賦楊栁枝詞世多傳唱雖有才語但文字太僻宫商不高耳能之大言如此但稍推杜陵視劉白以下蔑如也今讀其詩正堪一笑劉之詞曰城外春風吹酒旗行人揮袂日西時長安陌上無窮樹唯有垂楊管别離白之詞云紅板江橋清酒旗館娃宫暖日斜時可憐雨歇東風定萬樹千條各自垂其風流氣槩豈能所髣髴哉
  漢晉太常
  漢自武帝以後丞相無爵者乃封侯其次雖御史大夫亦不以爵封為閒唯太常一卿必以見侯居之而職典宗廟園陵動輒得咎由元狩以降以罪廢斥者二十人意武帝隂欲損侯國故使居是官以困之爾表中所載酇侯蕭壽成坐犧牲瘦蓼侯孔臧坐衣冠道橋壊鄲侯周仲居坐不收赤側錢繩侯周平坐不繕園屋睢陵侯張昌坐乏祠陽平侯杜相坐擅役鄭舞人廣阿侯任越人坐廟酒酸江鄒侯靳石坐離宫道橋苦惡戚侯李信成坐縱丞相侵神道俞侯欒賁坐雍犧牲不如令山陽侯張當居坐擇博士弟子不以實成安侯韓延年坐留外國文書新畤侯趙弟坐鞫獄不實牧丘侯石徳坐廟牲瘦當塗侯魏不害坐孝文廟風發瓦轑陽侯江徳坐廟郎夜飲失火蒲侯蘇昌坐泄官書弋陽侯任宫坐人盜茂陵園物建平侯杜緩坐盜賊多自酇侯至牧丘十四侯皆奪國武帝時也自當塗至建平五侯但免官昭宣時也下及晉世此風猶存惠帝元康四年大風廟闕屋瓦有數枚傾落免太常荀㝢五年大風蘭臺主者來索阿棟之閒得瓦小邪十五處遂禁止太常復興刑獄陵上荆一枝圍七寸二分者被斫司徒太常奔走道路太常禁止不解蓋循習漢事云









  容齋随筆卷七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隨筆卷八【十五則】    宋 洪邁 撰諸葛公
  諸葛孔明千載人其用兵行師皆本於仁義節制自三代以降未之有也蓋其操心制行一出於誠生於亂世躬耕隴畝使無徐庶之一言徳之三顧則苟全性命不求聞逹必矣其始見徳論曹操不可與爭鋒孫氏可與為援而不可圗唯荆益可以取言如蓍終身不易二十餘年之閒君信之士大夫仰之夷夏服之敵人畏之上有以取信於主故徳臨終至云嗣子不才君可自取後主雖庸懦無立而舉國聽之而不疑下有以見信於人故廢廖立而立垂泣廢李嚴而嚴致死後主左右姦辟側佞充塞于中而無一人有心害疾者魏盡據中州乗操丕積威之後猛士如林不敢西向發一矢以臨蜀而公六出征之使魏畏蜀如虎司馬懿案行其營壘處所歎為天下竒才鍾㑹伐蜀使人至漢川祭其廟禁軍士不得近墓樵採是豈智力䇿慮所能致哉魏延每随公出輒欲請兵萬人與公異道㑹于潼關公制而不許又欲請兵五千循秦嶺而東直取長安以為一舉而咸陽以西可定史臣謂公以為危計不用是不然公真所謂義兵不用詐謀竒計方以數十萬之衆據正道而臨有罪建旗鳴直指魏都固將飛書告之擇日合戰豈復翳行竊歩事一旦之譎以規咸陽哉司馬懿年長於公四嵗懿存而公死纔五十四耳天不祚漢非人力也霸氣西南歇雄圗歴數屯杜詩盡之矣
  沐浴佩玉
  石駘仲卒有庶子六人卜所以為後者曰沐浴佩玉則兆五人者皆沐浴佩玉石祁子曰孰有執親之䘮而沐浴佩玉者乎不沐浴佩玉此檀弓之文也今之為文者不然必曰沐浴佩玉則兆五人者如之祁子獨不可曰孰有執親之䘮若此者乎似亦足以盡其事然古意衰矣
  談叢失實
  後山陳無已著談叢六卷髙簡有筆力然所載國朝事失於不考究多爽其實漫析數端於此其一云吕許公惡韓富范三公欲廢之而不能及西軍罷盡用三公及宋莒公夏英公于二府皆其仇也吕既老大事猶問遂請出大臣行三邉既建議乃數出道者院宿范公奉使陜西宿此院相見【云云】按吕公罷相詔有同議大事之㫖公辭乃慶厯三年三月至九月致仕矣四年七月富范始奉使又三公入二府時莒公自在外英公拜樞宻使而中輟後二年莒方復入安有五人同時之事其二云杜正獻丁文簡為河東宣撫任布之子上書歴詆執政至云至於臣父亦出遭逢謂其非徳選也杜戲丁曰賢郎亦要牢籠丁深銜之其後二公同在政府蘇子美進奏事作杜避嫌不預丁論以深文子美坐廢為民杜亦罷去一言之謔貽禍如此按杜公以執政使河東時丁以學士為副慶歴四年十一月進奏獄起杜在相位五年正月罷至五月丁公方從翰林參知政事安有深文論子美之說且杜公重厚當無以人父子為謔之理丁公長者也肯追仇一言䧟賢士大夫哉其三云張乖崖自成都召為參知政事既至而腦疽作求補外乃知杭州而疾愈上使中人往伺之言且將召也丁晉公以白金賂使者還言如故乃不召按張兩知成都其初還朝為户部使中丞始知杭州是時丁方在侍從其後自蜀知昇州丁為三司使豈有如前所書之事其四云乖崖在陳聞晉公逐萊公知禍必及已乃延三大户與之博出彩骰子勝其一坐乃買田宅為歸計以自汚晉公聞之亦不害也按張公以祥符六年知陳州八年卒後五年當天禧四年宼公方罷相旋坐貶豈有所謂乖崖自汚之事兹四者所係不細乃誕漫如此蓋前輩不家藏國史好事者肆意飾說為美聽疑若可信故誤人紀述後山之書必傳於後世懼詒千載之惑予是以辨之
  石砮
  東坡作石砮記云禹貢荆州貢礪砥砮丹及箘簵楛梁州貢砮磬至春秋時隼集于陳廷楛矢貫之石砮長尺有咫問於孔子孔子不近取之荆梁而逺取之肅慎則荆梁之不貢此乆矣顔師古曰楛木堪為笴今豳以北皆用之以此考之用楛為矢至唐猶然而用石為砮則自春秋以來莫識矣按晉書挹婁傳有石砮楛矢國有山出石其利入鐵周武王時獻其矢砮魏景元末亦來貢晉元帝中興又貢石砮後通貢於石虎虎以夸李夀者也唐書黑水靺鞨傳其矢石鏃長二寸蓋楛砮遺法然則東坡所謂春秋以來莫識恐不考耳予家有一砮正長二寸豈黒水物乎
  陶淵明
  陶淵明高簡閒靖為晉宋第一軰人語其饑則簞瓢屢空缾無儲粟其寒則裋褐穿結絺綌冬陳其居則環堵蕭然風日不蔽窮困之狀可謂至矣讀其與子儼等䟽云恨室無萊婦抱兹苦心汝等雖曰同生當思四海皆兄弟之義管仲鮑叔分財無猜他人尚爾況同父之人哉然則猶有庶子也責子詩云雍端年十三此兩人必異母爾淵明在彭澤悉令公田種秫曰吾常得醉於酒足矣妻子固請種秔乃使二頃五十畝種秫五十畝種秔其自敘亦云公田之利足以為酒故便求之猶望一稔而逝然仲秋至冬在官八十餘日即自免去職所謂秫秔蓋未嘗得顆粒到口也悲夫
  東晉將相
  西晉南渡國勢至弱元帝為中興主已有雄武不足之譏餘皆童㓜相承無足稱筭然其享國百年五胡雲擾竟不能窺江漢苻堅以百萬之衆至於送死肥水後以強臣擅政鼎命乃移其於江左之勢固自若也是果何術哉嘗考之矣以國事付一相而不貳其任以外寄付方伯而不輕其權文武二柄既得其道餘皆可槩見矣百年之閒㑹稽王昱道子元顯以宗室王敦二桓以逆取姑置勿言卞壼陸玩郗鑒陸煜王彪之坦之不任事其真託國者王導庾亮何充庾冰蔡謨殷浩謝安劉裕八人而已方伯之任莫重於荆徐荆州為國西門刺史常都督七八州事力雄強分天下半自渡江訖于太元八十餘年荷閫寄者王敦陶侃庾氏之亮翼桓氏之温豁冲石民八人而已非終於其軍不輒易將士服習於下敵人畏敬於外非忽去忽來兵不適將將不適兵之比也頃嘗為主上論此蒙欣然領納特時有不同不能行爾
  賞魚袋
  衡山有唐開元二十年所建南岳真君碑衡州司馬趙頥貞撰荆府兵曹蕭誠書末云别駕賞魚袋上柱國光大晊賞魚袋之名不可曉他處未之見也
  浯溪留題
  永州浯溪唐人留題頗多其一云太僕卿分司東都韋瓘太中二年過此余大和中以中書舍人謫宦康州逮今十六年去冬罷楚州刺史今年二月有桂林之命纔經數月又蒙除替行次靈川聞改此官分司優閒誠為忝幸按新唐書瓘仕累中書舍人與李徳裕善李宗閔惡之徳裕罷相貶為明州長史終桂管觀察使以題名證之乃自中書謫康州又不終於桂史之誤如此瓘所稱十六年前正當大和七年是時徳裕方在相位八年十一月始罷然則瓘之去國果不知坐何事也
  皇甫湜詩
  皇甫湜李翺雖為韓門弟子而皆不能詩浯溪石閒有湜一詩為元結而作其詞云次山有文章可惋只在碎然長於指敘約潔多餘態心語適相應出句多分外於諸作者閒㧞㦸成一隊中行雖富劇粹美君可蓋子昂感遇佳未若君雅裁退之全而神上與千年對李杜才海翻髙下非可槩文於一氣閒為物莫與大先王路不荒豈不仰吾輩石屏立衙衙溪口素瀬我思何人知徙倚如有待味此詩乃論唐人文章耳風格殊無可采也
  人物以義為名
  人物以義為名者其别最多仗正道曰義義師義戰是也衆所尊戴者曰義義帝是也與衆共之曰義義倉義社義田義學義役義井之類是也至行過人曰義義士義俠義姑義夫義婦之類是也自外入而非正者曰義義父義兒義兄弟義服之類是也衣裳器物亦然在首曰義髻在衣曰義襴義領合中小合子曰義子之類是也合衆物為之則有義漿義墨義酒禽畜之賢則有義犬義烏義鷹義鶻
  人君夀考
  三代以前人君夀考有過百年者自漢晉唐三國南北下及五季凡百三十六君唯漢武帝呉大帝唐髙祖至七十一宗七十八梁武帝八十三自餘至五六十者亦鮮即此五君而論之梁武召侯景之禍幽辱告終旋以亡國宗身致大亂播遷失意飲恨而沒享祚乆長翻以為害固已不足言漢武末年巫蠱事起自皇太子公主皇孫皆不得其死悲傷愁沮羣臣上夀推不舉觴以天下付之八嵗兒呉大帝廢太子和殺愛子魯王霸唐髙祖以秦王之故兩子十孫同日併命不得已而禪位其方寸為如何然則五君者雖有崇髙之位享耆耋之夀竟何益哉若光堯太上皇帝之福真可於天人中求之
  韓文公佚事
  韓文公自御史貶陽山新舊二唐史皆以為坐論宫市事按公赴江陵塗中詩自敘此事甚詳云是年京師旱田畝少所收有司恤經費未免煩誅求傳聞閭里閒赤子棄渠溝我時出衢路餓者何其稠適㑹除御史誠當得言秋拜疏移閤門為忠寜自謀上陳人疾苦無令絶其喉下言畿甸内根本理宜優積雪驗豐熟幸寛待蠶麰天子惻然感司空嘆綢繆謂言即施設乃反遷炎州皇甫湜作公神道碑云關中旱饑人死相枕藉吏刻取恩先生列言天下根本民急如是請寛民徭而免田租專政者惡之遂貶然則不因論宫市明甚碑又書三事云公為河南令魏鄆幽鎮各為留邸貯濳卒以橐罪亡公將擿其禁斷民署吏俟旦發留守尹大恐遽止之是後鄆邸果謀反將屠東都以應淮蔡及從討元濟請於裴度湏精兵千人閒道以入必擒賊未及行李愬自文城夜入得元濟三軍之士為公恨復謂度曰今藉聲勢王承宗可以辭取不煩兵矣得栢耆口授其詞使耆執筆書之持以入鎮州承宗遂割徳棣二州以獻李翺作公行狀所載略同而唐書並逸其事且以鎮州之功專歸栢耆豈非未嘗見湜文集乎資治通鑑亦僅言耆以䇿干愈愈為白度為書遣之耳
  論韓文公
  劉夢得李習之皇甫持正李漢皆稱誦韓公之文各極其勢劉之語云髙山無窮太華削成人文無窮夫子挺生鸞鳯一鳴蜩螗革音手持文柄髙視寰海權衡低昂瞻我所在三十餘年聲名塞天習之云建武以還文卑質䘮氣萎體敗剽剥不讓撥去其華得其本根包劉越嬴並武同殷六經之風絶而復新學者有歸大變于文又云公每以為自雄之後作者不出其所為文未嘗効前人之言而固與之並後進之士有志於古文者莫不視以為法皇甫云先生之作無圓無方主是歸工抉經之心執聖之權尚友作者跂邪觝異以扶孔子存皇之極茹古涵今無有端涯鯨鏗春麗驚耀天下栗宻窈眇章妥句適精能之至鬼入神出姬氏以來一人而已又云屬文意語天出業孔子孟軻而侈其文焯焯烈烈為唐之章又云如長江秋注千里一道然施於灌激或爽於用此論似為不知公者漢之語云詭然而蛟龍翔蔚然而虎鳳躍鏘然而韶鈞鳴日光玉㓗周情孔思千態萬貌卒澤於道徳仁義炳如也是四人者所以推髙韓公可謂盡矣及東坡之碑一出而後衆說盡廢其略云匹夫而為百世師一言而為天下法是皆有以參天地之化闗盛衰之運自東漢以來道䘮文弊歴唐貞觀開元而不能救獨公談笑而麾之天下靡然從公復歸於正文起八代之衰道濟天下之溺豈非參天地而獨存者乎騎龍白雲之詩蹈厲發越直到雅頌所謂若捕龍蛇搏虎豹者大哉言乎
  治生從宦
  韓詩曰居閒食不足從仕力難任兩事皆害性一生常苦心然治生從宦自是兩塗未嘗有兼得者張釋之以貲為郎十年不得調曰乆宦減兄仲之産不遂欲免歸司馬相如亦以貲為郎因病免家貧無以自業至從故人於臨卭及歸成都家徒四壁立而已
  真宗末年
  真宗末年屬疾毎視朝不多語言命令閒或不能周審前輩雜傳記多以為權臣矯制而非也錢文僖在翰林有天禧四年筆録紀逐日細家事及一時奏對并他所聞之語今略載於此宼萊公罷相之夕錢公當制上問與何官得錢奏云王欽若近出除太子太保上曰近上是甚云太子太傅上曰與太子太傅又云更與一優禮錢奏但請封國公而已時樞宻有五員而中書只參政李廸一人後月餘召學士楊大年宣云馮拯與吏書李廸吏侍更無他言楊奏若只轉官合中書命詞唯樞宻使平章事却學士院降制上云與樞宻使平章事楊亦憂慮而不復審退而草制以廸為吏部侍郎集賢相拯為樞宻相又四日召知制誥晏殊殊退乃召錢上問馮拯如何商量錢奏外論甚美只為宻院却有三員正使三員副使中書依舊一員以此外人疑訝上云如何安排錢奏若却令拯入中書即是彰昨來錯誤但於曹利用丁謂中選一人過中書即並不妨事上曰誰得錢奏丁謂是文官合入中書上云入中書遂奏授同平章事又奏兼玉清宫使又奏兼昭文國史又乞加曹利用平章事上云與平章事按此際大除拜本真宗啓其端至於移改曲折則其柄乃係詞臣可以舞文容姦不之覺也宼公免相四十日周懐政之事方作温公記聞蘇子由龍川志范蜀公東齋記事皆誤以為因懐政而罷非也予嘗以錢錄示李燾燾采取之又誤以召晏公為宼罷之夕亦非也












  容齋随筆卷八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隨筆卷九【二十八則】    宋 洪邁 撰霍光賞功
  漢武帝外事四夷出爵勸賞凡將士有軍功無問貴賤未有不封侯者及昭帝時大鴻臚田廣明平益州夷斬首捕虜三萬但賜爵關内侯蓋霍光為政務與民休息故不欲求邉功益州之師不得已耳與唐宋璟抑郝靈佺斬黙啜之意同然數年之後以范明友擊烏桓傅介子刺樓蘭皆即侯之則為非是蓋明友光女婿也
  尺棰取半
  莊子載惠子之語曰一尺之棰日取其半萬世不竭雖為寓言然此理固具蓋但取其半正碎為㣲塵餘半猶存雖至於無窮可也特所謂有毛雞三足犬可以為羊馬有火不熱長於蛇飛鳥之景未嘗動如是之類非詞說所能了也
  漢文失材
  漢文帝見李廣曰惜廣不逢時令當髙祖世萬户侯豈足道哉賈山上書言治亂之道借秦為喻其言忠正明白不下賈誼曽不得一官史臣猶贊美文帝以為山言多激切終不加罰所以廣諫争之路觀此二事失材多矣呉楚反時李廣以都尉戰昌邑下顯名以梁王授廣將軍印故賞不行武帝時立為將軍擊匈奴無尺寸功至不得其死三朝不遇命也夫
  陳軫之說踈
  戰國權謀之士游說從横皆趨一時之利殊不顧義理曲直所在張儀欺楚懐王使之絶齊而獻商於之地陳軫諫曰張儀必負王商於不可得而齊秦合是北絶齊交西生秦患其言可謂善矣然至云不若隂合而陽絶於齊使人随張儀茍與吾地絶齊未晩是軫不深計齊之可絶與否但以得地為意耳及秦負楚約王欲攻之軫又勸曰不如因賂之以一名都與之并兵而攻齊是我亡地於秦取償於齊也此䇿尤乖謬不義且秦加亡道於我乃欲賂以地齊本與國楚無故而絶之宜割地致幣卑詞謝罪復求其援而反欲攻之軫之說於是踈矣乃知魯仲連虞卿為豪傑之士非軫輩所能企及也
  顔率兒童之見
  秦興師臨周而求九鼎周君患之顔率請借救於齊乃詣齊王許以鼎齊為發兵救周而秦兵罷齊將求鼎周君又患之顔率復詣齊曰願獻九鼎不識何塗之從而致之齊齊王將寄徑於梁於楚率皆以為不可齊乃止戰國䇿首載此事蓋以為竒謀予謂此特兒童之見爾爭戰雖急要當有信今一紿齊可也獨不計後日諸侯來伐誰復肯救我乎疑必無是事好事者飾之爾故史記通鑑皆不取
  皇甫湜正閏論
  晉魏以來正閏之說紛紛前人論之多矣蓋以宋繼晉則至陳而無所終由隋而推之為周為魏則上無所起故司馬公於通鑑取南朝承晉訖於陳亡然後係之隋開皇九年姑藉其年以紀事無所抑也唯皇甫湜之論不然曰晉之南遷與平王避戎之事同而元魏實匈奴自為中國之位號謂之滅耶晉實未改謂之禪耶已無所傳而往之著書者有帝元今之為録者皆閏晉失之遠矣晉為宋宋為齊齊為梁江陵之滅則為周矣陳氏自樹而奪無容於言故自唐推而上唐受之隋隋得之周周取之梁推梁而上以至于堯舜為得天下統則陳僭於南元閏於北其不昭昭乎此說亦有理然予復考之滅梁江陵者魏文帝也時嵗在甲戌又三年丁丑周乃代魏不得云江陵之滅則為周也
  簡師之賢
  皇甫持正集有送簡師序云韓侍郎貶潮州浮圖之士懽快以抃師獨憤起訪余求序行資適潮不顧蛇山鱷水萬里之嶮毒若將朝得進拜而夕死者師雖佛其名而儒其行雖竒異其衣服而人其知不猶愈於冠儒冠服朝服惑溺於經怪之說以斁彞倫邪予讀其文想見簡師之賢而惜其名無傳於後世故表而出之
  老人推恩
  唐世赦宥推恩於老人絶優開元二十三年耕籍田侍老百嵗以上版授上州刺史九十以上中州刺史八十以上上州司馬二十七年赦百嵗以上下州刺史婦人郡君九十以上上州司馬婦人縣君八十以上縣令婦人鄉君天寳七載京城七十以上本縣令六十以上縣丞天下侍老除官與開元等國朝之制百嵗者始得初品官封比唐不侔矣淳熈三年以太上皇帝慶夀之故推恩稍優遂有増年詭籍以冒榮命者使如唐日將如何哉
  唐三傑
  漢髙祖以蕭何張良韓信為人傑此三人者真足以當之也唐明皇同日拜宋璟張說源乾曜三故相官帝賦三傑詩自寫以賜其意蓋以比蕭張等也說與乾曜豈璟比哉明皇可謂不知臣矣
  忠義出天資
  忠義守節之士出於天資非關居位貴賤受恩深淺也王莽移漢祚劉歆以宗室之雋導之為逆孔光以宰相輔成其事而龔勝以故大夫守誼以死郭欽蔣詡以刺史郡守栗融禽慶曹竟蘇章以儒生皆去官不仕陳咸之家至不用王氏臘蕭道成簒宋禇淵王儉奕世逹宦身為帝甥主壻所以縱臾滅劉唯恐不速而死節者乃王藴卜伯興黄回任候伯之輩耳安禄山朱泚之變陳希烈張均張垍喬琳李忠臣皆以宰相世臣為之丞弼而甄濟權臯劉海賔段秀實或以幕府小吏或以廢斥列卿捐身立節名震海内人之賢不肖相去何止天冠地屨乎
  劉歆不孝
  事親孝故忠可移於君是以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劉歆事父雖不載不孝之迹然其議論每與向異同故向拳拳於國家欲抑王氏以崇劉氏而歆乃力贊王莽唱其凶逆至為之國師公又改名秀以應圗䜟竟亦不免為莽所誅子棻女愔皆以戮死使天道每如是不善者其知懼乎
  漢法惡誕謾
  李廣以私忿殺霸陵尉上書自陳謝罪武帝報之曰報忿除害朕之所圗於將軍也若乃免冠徒跣稽顙請罪豈朕之指哉張敞殺絮舜上書曰臣待罪京兆絮舜本臣素所厚吏以臣有章劾當免受記考事謂臣五日京兆背恩忘義臣竊以舜無狀枉法以誅之臣賊殺不辜鞫獄故不直死無所恨宣帝引拜為刺史漢世法令最惡誕謾罔上廣敞雖妄殺人一語陳情則赦之不問所以開臣下不敢為欺之路也武帝待張湯非不厚及問魯謁居事謂其懐詐面欺殺之不貸真得御臣之法
  漢官名
  漢官名有不書於百官表而因事乃見者如行寃獄使者因張敞殺絮舜而見美俗使者因何並代嚴詡而見河隄使者因王延世塞決河而見直指使者因暴勝之而見其事多見於本傳而官不見豈非因事置官事已即罷乎
  三公改他官
  國初以來宰相帶三公官居位及罷去多有改他官者范質自司徒侍中改太子太傅王溥自司空改大子太保吕蒙正自司空改太子太師是也天禧以前唯趙普王旦乃依舊公師仍復遷秩天聖而後恩典始隆張士遜致仕至以兵部尚書得太傅云
  帶職致仕
  熈寜以前待制學士致仕者率遷官而解其職若有疾就閒者亦換為集賢院學士蓋不以近職處散地也帶職致仕方自熈寜中王素始後改集賢學士為修撰政和中又改為右文云
  朋友之義
  朋友之義甚重天下之達道五君臣父子兄弟夫婦而至朋友之交故天子至於庶人未有不湏友以成者天下俗薄而朋友道絶見於詩不信乎朋友弗獲乎上見於中庸孟子朋友信之孔子之志也車馬衣裘與朋友共子路之志也與朋友交而信曽子之志也周禮六行五曰任謂信於友也漢唐以來猶有范張陳雷元白劉栁之徒始終相與不以死生貴賤易其心本朝百年閒此風尚存嗚呼今亡矣
  高科得人
  國朝自太平興國以來以科舉羅天下士士之䇿名前列者或不十年而至公輔吕文穆公蒙正張文定公齊賢之徒是也及嘉祐以前亦指日在清顯東坡送章子平序以謂仁宗一朝十有三榜數其上之三人凡三十有九其不至於公卿者五人而已蓋為士者知其身必達故自愛重而不肯為非天下公望亦以鼎貴期之故相與愛惜成就以待其用至嘉祐四年之制前三名始不為通判第一人才得評事簽判代還升通判又任滿始除館職王安石為政又殺其法恩數既削得人亦衰矣觀天聖初榜宋鄭公郊葉清臣鄭文肅公戩高文莊公若訥曽魯公公亮五人連名二宰相二執政一三司使第二榜王文忠公堯臣韓魏公琦趙康靖公㮣連名第二榜王宣徽拱辰劉相沆孫文懿公抃連名楊寘榜寘不幸即死王岐公珪韓康公絳王荆公安石連名劉煇榜煇不顯胡右丞宗愈安門下燾劉忠肅公摯章申公惇連名其盛如此治平以後第一人作侍從蓋可數矣
  辛慶忌
  漢成帝將立趙飛燕為皇后怒劉輔直諫囚之掖廷獄左將軍辛慶忌等上書救輔遂得減死朱雲請斬張禹上怒將殺之慶忌免冠解印綬叩頭殿下曰此臣素著狂直臣敢以死爭叩頭流血上意解然後得已慶忌此兩事可與汲黯王章同科班史不書於本傳但言其為國虎臣匈奴西域敬其威信而已方爭朱雲時公卿在前曽無一人助之以請為可羞也
  楚懷王
  秦楚之際楚懷王以牧羊小兒為項氏所立首尾才三年以事攷之東坡所謂天下之賢主也項梁之死王并吕臣項羽軍自將之羽不敢爭見宋義論兵事即以為上將軍而羽乃為次將擇諸將入關羽怨秦奮勢願與沛公西王以羽慓悍禍賊不許獨遣沛公羽不敢違及秦既亡羽使人還報王王曰如約令沛公王關中此數者皆能自制命非碌碌孱王受令於強臣者故終不能全於項氏然遣將救趙滅秦至于有天下皆出其手太史公作史記當為之立本紀繼於秦後待其亡則次以漢髙祖可也而乃立項羽本紀義帝之事特附見焉是直以羽為代秦也其失多矣髙祖嘗下詔以秦皇帝楚隠王亡後為置守冡并及魏齊趙三王而義帝乃髙祖故君獨缺不問豈簡䇿脫佚乎
  范増非人傑
  世謂范増為人傑予以為不然夷考平生蓋出戰國從横之餘見利而不知義者也始勸項氏立懐王及羽奪王之地遷王於郴已而殺之増不能引君臣大誼爭之以死懐王與諸將約先入關中者王之沛公既先定關中則當如約増乃勸羽殺之又徙之蜀漢羽之伐趙殺上將宋義増為末將坐而視之坑秦降卒殺秦降王燒秦宫室増皆親見之未嘗聞一言也至於滎陽之役身遭反閒然後發怒而去嗚呼踈矣哉東坡公論此事偉甚猶未盡也
  翰苑故事
  翰苑故事今廢棄無餘唯學士入朝猶有朱衣院吏雙引至朝堂而止及景靈宫行香則引至立班處公文至三省不用申狀但尺紙直書其事右語云諮報尚書省伏候裁㫖月日押謂之諮報此兩事僅存
  唐州之盛
  唐世鹽鐵轉運使在揚州盡斡利權判官多至數十人商賈如織故諺稱一益二謂天下之盛為一而蜀次之也杜牧之有春風十里珠簾之句張祜詩云十里長街市井連月明橋上看神仙人生只合州死禪智山光好墓田王建詩云夜市千燈照碧雲髙樓紅袖客紛紛如今不似時平日猶自笙歌徹曉聞徐凝詩云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州其盛可知矣自畢師鐸孫儒之亂蕩為丘墟楊行密復葺之稍成壯藩又燬於顯徳本朝承平百七十年尚不能及唐之什一今日真可酸鼻也
  張祜詩
  唐開元天寳之盛見於傳記歌詩多矣而張祜所詠尤多皆他詩人所未嘗及者如正月十五夜燈云千門開鎻萬燈明正月中旬動帝京三百内人連袖舞一時天上著詞聲上已樂云猩猩血染繋頭標天上齊聲舉畫橈却是内人爭意切六宫紅袖一時招春鶯囀云興慶池南栁未開太真先把一枝梅内人已唱春鶯囀花下傞傞軟舞來又有大酺樂邠王小管李謨笛寜哥來邠娘羯退宫人耍娘歌悖拏兒舞阿䳰湯雨霖鈴香囊子等詩皆可補開天遺事之樂府也
  古人無忌諱
  古人無忌諱如季武子成寢杜氏之在西階之下請合焉許之入宫而不敢哭武子命之哭曽子與客立於門側其徒有父死將出哭於巷者曽子曰反哭於爾次北面而弔焉伯髙死於衛赴於孔子孔子曰夫由賜也見我吾哭諸賜氏遂哭於子貢寢門之外命子貢為之主曰為爾哭也來者拜之夫以國卿之寢階許外人入哭而已所居室而令門弟子哭其親朋友之䘮而受哭於寢門之外今人必不然者也聖賢所行固為盡禮季孫宿亦能如是以古方今相去何直千萬也
  宰我不詐
  宰我以三年之䘮為乆夫子以食稻衣錦問之曰於女安乎曰安後人以是譏宰我謂孔門高弟乃如是殊不知其由衷之言不為詐隠所以為孔門高弟也魯悼公之䘮孟敬子曰食粥天下之達禮也吾三臣者之不能居公室也四方莫不聞矣勉而為瘠毋乃使人疑夫不以情居瘠者乎哉我則食食樂正子春之母死五日而不食曰吾悔之自吾母而不得吾情吾惡乎用吾情謂勉強過禮也夫不情之惡賢者所深戒雖孟敬子之不臣寜廢禮食食不肯不情而為瘠蓋先王之澤未逺故不肖者亦能及之
  李益盧綸詩
  李益盧綸皆唐大歴十才子之傑者綸於益為内兄嘗秋夜同宿益贈綸詩曰世故中年别餘生此㑹同却將愁與病獨對朗陵翁綸和曰戚戚一西東十年今始同可憐風雨夜相問兩衰翁二詩雖絶句讀之使人悽然皆竒作也

  容齋随筆卷九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容齋隨筆>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隨筆卷十【二十則】    宋 洪邁 撰楊彪陳羣
  魏文帝受禪欲以楊彪為太尉彪辭曰彪備漢三公耄年被病豈可贊惟新之朝乃授光禄大夫相國華歆以形色忤㫖徙為司徒而不進爵帝乆不懌以問尚書令陳羣曰我應天受禪相國及公獨不怡何也羣對曰臣與相國曽臣漢朝心雖恱喜猶義形於色夫曹氏簒漢忠臣義士之所宜痛心疾首縱力不能討忍復仕其朝為公卿乎歆羣為一世之賢所立不過如是彪遜辭以免禍亦不敢一言及曹氏之所以得蓋自黨錮禍起天下賢士大夫如李膺范滂之徒屠戮殆盡故所存者如是而已士風不競悲夫章惇蔡京為政欲殄滅元祐善類正士禁錮者三十年以致靖康之禍其不為歆羣者幾希矣
  袁盎温嶠
  趙談常害袁盎盎兄子種曰君與鬭廷辱之使其毁不用文帝出談參乗盎前曰天子所與共六尺輿者皆天下豪英陛下柰何與刀鋸餘人載上笑下談談泣下車温嶠將去王敦而懼錢鳳為之姦謀因敦餞别嶠起行酒至鳯擊鳳幘墜作色曰錢鳳何人温太真行酒而敢不飲及發後鳳入說敦曰嶠於朝廷甚宻未必可信敦曰太真昨醉小加聲色豈得以此便相讒貳由是鳳謀不行二者之智如此
  日飲亡何
  漢書爰盎傳南方卑濕君能日飲亡何顔師古注云無何言更無餘事而史記盎傳作日飲毋苛蓋言南方不宜多飲耳今人多用亡何字
  爰盎小人
  爰盎真小人毎事皆借公言而報私怨初非盡忠一意為君上者也嘗為吕禄舍人故怨周勃文帝禮下勃何豫盎事乃有非社稷臣之語謂勃不能争吕氏之事適㑹成功耳致文帝有輕勃心旣免使就國遂有廷尉之難嘗謁丞相申屠嘉嘉弗為禮則之丞相舎折困之為趙談所害故沮止其參乗素不好鼂錯故因呉反事請誅之蓋盎本安陵羣盜宜其忮心忍戾如此死於刺客非不幸也
  唐書判
  唐銓選擇人之法有四一曰身謂體貌豐偉二曰言言辭辯正三曰書楷法遒美四曰判文理優長凡試判登科謂之入等甚拙者謂之藍縷選未滿而試文三篇謂之宏辭試判三條謂之㧞萃中者即授官旣以書為藝故唐人無不工楷法以判為貴故無不習熟而判語必駢儷今所傳龍筋鳯髓判及白樂天集甲乙判是也自朝廷至縣邑莫不皆然非讀書善文不可也宰臣每啓擬一事亦必偶數十語今鄭畋勑語堂判猶存世俗喜道細遺事參以滑稽目為花判其實乃如此非若今人握筆据案只署一字亦可國初尚有唐餘波乆而革去之但體貌豐偉用以取人未為至論
  古彞器
  三代彞器其存至今者人皆寳為竒玩然自春秋以來固重之矣經傳所記取郜大鼎于宋魯以呉夢壽之鼎賄荀偃晉賜子産莒之二方鼎齊賂晉以紀甗玉磬徐賂齊以甲父之鼎鄭賂晉以襄鐘衛欲以文之舒鼎定之鞶鑑納魯侯樂毅為燕破齊祭器設於寜臺大吕陳於元英故鼎反乎磿室是已
  玉蘂杜鵑
  物以希見為不必異種也長安唐昌觀玉蘂乃今瑒花又名米囊黃魯直易為山礬者潤州鶴林寺杜鵑乃今映山紅又名紅躑躅者二花在江東彌山亘野殆與榛莽相似而唐昌所産至於神女下游折花而去以踐玉峯之期鶴林之花至以為外國僧鉢盂中所移上命三女下司之已踰百年終歸閬苑是不特土俗罕見雖神仙亦不識也王建宫詞云太儀前日暖房來囑向昭陽乞藥栽勑賜一窠紅躑躅謝恩未了奏花開其重如此蓋宫禁中亦鮮云
  禮寺失職
  唐開元中封孔子為文宣王顔子為兖公閔子至子夏為侯羣弟子為伯本朝祥符中進封公為國公侯為郡公伯為侯紹興二十五年太上皇帝御製贊七十五首而有司但具唐爵故宸翰所標皆用開元國邑其失於考据如此今當請而正之可也紹興末胡馬飲江既而自斃詔加封馬當采石金山三水府太常寺按籍係四字王當加至六字及降告命至其處廟令以舊告來則已八字矣逐郡為繳囘新命而别易二美名以寵之禮寺之失職類此方完顔亮據淮上予從樞宻行府於建康嘗致禱大江能令虜不得渡者當奏册為帝洎事定朝廷許如約朱丞相漢章曰四瀆當一體獨帝江神禮乎予曰懲勸之道人神一也彼洪河長淮受國家祭祀血食不為不乆當胡騎之來如行枕席唯大江滔滔天險坐遏巨敵之衝使其百萬束手倒戈而退此其靈徳隂功於河淮何如自五岳進冊之後今蔣廟陳果仁祠亦稱之江神之帝於是為不忝矣朱公終以為不可亦僅改兩字吁可惜哉
  徐凝詩
  徐凝以瀑布界破青山之句東坡指為惡詩故不為詩人所稱說予家有凝集觀其餘篇亦自有佳處今漫紀數絶于此漢宫曲云水色簾前流玉霜趙家飛燕侍昭陽掌中舞罷簫聲絶三十六宫秋夜長憶州云蕭娘臉下難勝涙桃葉眉頭易得愁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頼是州相思林云逺客逺游新過嶺每逢芳樹問芳名長林遍是相思樹爭遣愁人獨自行翫花云一樹棃花春向暮雪枝殘處怨風來明朝漸挍無多去看到黄昏不欲囘将歸江外辭韓侍郎云一生所遇唯元白天下無人重布衣欲别朱門淚先盡白頭游子白身歸皆有情致宜其見知於㣲之樂天也但俗子妄作樂天詩繆為賞激以起東坡之誚耳
  梅花横參
  今人梅花詩詞多用參横字蓋出栁子厚龍城録所載趙師雄事然此實妄書或以為劉無言所作也其語云東方已白月落參横且以冬半視之黄昏時參已見至丁夜則西沒矣安得将旦而横乎秦少游詩月落參横畫角哀暗香消盡令人老承此誤也唯東坡云紛紛初疑月挂樹耿耿獨與參横昏乃為精當老杜有城擁朝來客天横醉後參之句以全篇攷之蓋初秋所作也
  致仕之失
  大夫七十而致事謂之得謝美名也漢韋賢薛廣徳䟽廣䟽受或縣安車以示子孫賣黄金以侈君賜為榮多矣至於龔勝鄭輩亦詔䇿褒表郡縣存問合於三代敬老之義本朝尤重之大臣告老必寵以東宫師傅侍從耆艾若晁迥孫奭李柬之亦然宣和以前蓋未有既死而方乞致仕者南渡之後故實散亡於是朝奉武翼郎以上不以内外高卑率為此舉其最甚而無理者雖宰相輔臣考終於位其家發哀即服降㫖聲鍾給賻既已閱日方且為之告廷出命綸書之中不免有親醫藥介夀康之語如秦太師万俟丞相陳魯公沈必先王時亨鄭仲益是已其在外者非易簀屬纊不復有請閒千百人中有一二焉則知與不知駭惜其死子弟游宦逺地往往飲泣不寜謁急奔命故及無事日不敢為之紹興二十九年予為吏部郎因輪對奏言乞令吏部立法自今日以往當得致仕恩澤之人物故者即以告所在州州上省部然後夷考其平生非有贓私過惡於式有累者輒官其後人若真能陳義引年或辭榮知止者乞厚其節禮以厲風俗賢於率天下為偽也太上覽奏欣納曰朕記得此事之廢方四十年當如卿語既下三省諸公多以為是而首相湯岐公獨難之其議遂寢今不復可正云
  南班宗室
  南班宗室自來只以本官奉朝請自隆興以後始帶宫觀使及提舉今嗣濮王永陽恩平安定王以下皆然非制也
  省郎稱謂
  除省郎者初降㫖揮但云除某部郎官蓋以知州資序者當為郎中不及者為員外郎及吏部擬告身細銜則始直書之其兼權者初云權某部郎官洎入銜及文書皆曰權員外郎已是他部郎中則曰權郎中至紹興末馮方以館職攝吏部欲為異則繋銜曰兼權尚書吏部郎官予嘗叩其說馮曰所被省劄只言權郎官故不敢耳予曰省劄中豈有尚書二字乎馮無以對然訖不肯改自後相承效之至今告命及符牒所書亦云權郎官固已甚野至於尚左侍右之名遂入除目皆小吏不諳熟故事馴以致然書之記注為不美耳
  水衡都尉二事
  龔遂為渤海太守宣帝召之議曹王生願從遂不忍逆及引入宫王生随後呼曰天子即問君何以治渤海宜曰皆聖主之徳非小臣之力也遂受其言上果問以治狀遂對如王生言天子悦其有讓笑曰君安得長者之言而稱之遂曰乃臣議曹教戒臣也上拜遂水衡都尉以王生為丞予謂遂之治郡功効著明宣帝不以為賞而顧恱其佞詞乎宜其起王成膠東之偽也禇先生於史記中又載武帝時召北海太守有文學卒史王先生自請與太守俱太守入宫王先生曰天子即問君何以治北海令無盗賊君對曰何哉守曰選擇賢材各任之以其能賞異等罰不肖王先生曰是自譽自伐功不可也願君對言非臣之力盡陛下神靈威武所變化也太守如其言武帝大笑曰安得長者之言而稱之安所受之對曰受之文學卒史於是以太守為水衡都尉王先生為丞二事不應相類如此疑即龔遂而禇誤書也
  程嬰杵臼
  春秋於魯成公八年書晉殺趙同趙括於十年書晉景公卒相去二年而史記乃有屠岸賈欲滅趙氏程嬰公孫杵臼共匿趙孤十五年景公復立趙氏之說以年世考之則自同括死後景公又卒厲公立八年而弑悼公立又五年矣其乖妄如是嬰杵臼之事乃戰國俠士刺客所為春秋時風俗無此也元豐中呉處厚以皇嗣未立上書乞立二人廟訪求其墓優加封爵勑令河東路訪尋遺跡得其冡於絳州太平縣詔封嬰為成信侯杵臼為忠智侯廟食於絳後又以為韓厥存趙追封為公三人皆以春秋祠於祚徳廟且自晉景公至元豐千六百五十年矣古先聖帝明王之墓尚不可考區區二士豈復有兆域所在乎絳郡以朝命所訪姑指他丘壠為之詞以塞責耳此事之必不然者也處厚之書進御即除將作丞狃於出位陳言以得寵禄遂有訐蔡新州十詩之事所獲㡬何貽笑無極哀哉
  戰國自取亡
  秦以關中之地日夜東獵六國百有餘年悉禽滅之雖云得地利善為兵故百戰百勝以予考之實六國自有以致之也韓燕弱小置不足論彼四國者魏以惠王而衰齊以閔王而衰楚以懐王而衰趙以孝成王而衰皆本於好兵貪地之故魏承文侯武侯之後表裏山河大於三晉諸侯莫能與之爭而惠王數伐韓趙志吞邯鄲挫敗於齊軍覆子死卒之為秦所困國日以蹙失河西七百里去安邑而都大梁數世不振訖於殄國閔王承威宣之後山東之建國莫強焉而狃於伐宋之利南侵楚西侵三晉欲并二周為天子遂為燕所屠雖賴田單之力得復亡城子孫沮氣孑孑自保終堕秦計束手為虜懐王貪商於六百里受詐張儀失其名都䘮其甲士不能取償身遭囚辱以死趙以上黨之地代韓受兵利令智昏輕用民死同日坑於長平者過四十萬幾於社稷為墟幸不即亡終以不免此四國之君苟為保境睦鄰畏天自守秦雖強大豈能加我哉
  臨敵易將
  臨敵易將固兵家之所忌然事當審其是非當易而不易亦非也秦以白起易王齕而勝趙以王翦易李信而滅楚魏公子無忌易晉鄙而勝秦將豈不可易乎燕以騎劫易樂毅而敗趙以趙括易亷頗而敗以趙葱易李牧而滅魏使人代信陵君將亦滅將豈可易乎
  司空表聖詩
  東坡稱司空表聖詩文髙雅有承平之遺風蓋嘗自列其詩之有得於文字之表者二十四韻恨當時不識其妙又云表聖論其詩以為得味外味如緑樹連村暗黄花入麥稀此句最善又棋聲花院閉幡影石壇高吾嘗獨入白鶴觀松隂滿地不見一人惟聞棋聲然後知此句之工但恨其寒儉有僧態予讀表聖一鳴集有與李生論詩一書乃正坡公所言者其餘五言句云人家寒食月花影午時天雨㣲吟足思花落夢無憀坡暖冬生笋松凉夏健人川明虹照雨樹密鳥衝人夜短猿悲減風和喜靈馬色經寒慘鵰聲帯晚饑客來當意愜花發遇歌成七言句云孤嶼池痕春漲滿小欄花韻午晴初五更惆悵廻孤枕猶自殘燈照落花皆可稱也
  漢丞相
  漢丞相或終于位或免就國或免為庶人或致仕或以罪死其復召用者但為光禄大夫或特進優游㪚秩未嘗有除他官者也御史大夫則閒為九卿將軍至東漢則大不然始於光武時王梁罷大司空而為中郎將其後三公去位輒復為大夫列卿如崔烈歴司徒太尉之後乃為城門挍尉其體貌大臣之禮亦衰矣
  冊禮不講
  唐封拜后妃王公及贈官皆行冊禮文宗大和四年以裴度守司徒平章重事度上表辭冊命其言云臣此官已三度受冊有靦面目從之然則唐世以為常儀辭者蓋鮮唯國朝以此禮為重自皇后太子之外雖王公之貴率一章乞免即止典禮益以不講良為可惜
  容齋隨筆卷十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隨筆卷十一【十六則】   宋 洪邁 撰將帥貪功
  以功名為心貪軍旅之寄此自將帥習氣雖古來賢卿大夫未有能知止自斂者也廉頗旣老飯斗米肉十斤被甲上馬以示可用致困郭開之口終不得召漢武帝大擊匈奴李廣數自請行上以為老不許良久乃許之卒有東道失軍之罪宣帝時先零羌反趙充國年七十餘上老之使丙吉問誰可將曰無踰於老臣者矣即馳至金城圖上方畧雖全師制勝而禍及其子卬光武時五溪蠻夷畔馬援請行帝愍其老未許援自請曰臣尚能被甲上馬帝令試之援據鞍顧眄以示可用帝笑曰矍鑠哉是翁也遂用為將果有壺頭之厄李靖為相以足疾就第㑹吐谷渾㓂邉即往見房喬曰吾雖老尚堪一行旣平其國而有高甑生誣罔之事幾於不免太宗將伐遼召入謂曰高麗未服公亦有意乎對曰今疾雖衰陛下誠不棄病且瘳矣帝憫其老不許郭子儀年八十餘猶為關内副元帥朔方河中節度不求退身竟為徳宗冊罷此諸公皆人傑也猶不免此况其下者乎
  漢二帝治盜
  漢武帝末年盗賊滋起大羣至數千人小羣以百數上使使者衣繡衣持節虎符發兵以興擊斬首大部或至萬餘級於是作沈命法曰羣盗起不發覺覺而弗捕滿品者二千石以下至小吏主者皆死其後小吏畏誅雖有盗弗敢發恐不能得坐課累府府亦使不言故盗賊寢多上下相為匿以避文法焉光武時羣盗處處並起遣使者下郡國聽羣盗自相紏擿五人共斬一人者除其罪吏雖逗留回避故縱者皆勿問聽以禽討為効其牧守令長坐界内有盗賊而不收捕者及以畏愞捐城委守者皆不以為負但取獲賊多少為殿最唯蔽匿者乃罪之於是更相追捕賊並解散此二事均為治盗而武帝之嚴不若光武之寛其効可睹也
  漢唐封襌
  漢光武建武三十年車駕東廵羣臣上言即位三十年宜封禪泰山詔曰即位三十年百姓怨氣滿腹吾誰欺欺天乎何事汙七十二代之編録若郡縣遠遣吏上壽盛稱虚美必髠令屯田從此羣臣不敢復言後二年上齋夜讀河圖㑹昌符曰赤劉之九㑹命岱宗感此文乃詔梁松等按索河雒䜟文言九世封禪事者遂奏三十六事於是求武帝元封故事以三月行封禪禮唐太宗貞觀五年羣臣以四夷咸服表請封禪詔不許六年復請上曰卿軰皆以封禪為帝王盛事朕意不然若天下乂安家給人足雖不封禪庸何傷乎昔秦始皇封禪而漢文帝不封禪後世豈以文帝之賢不及始皇邪且事天掃地而祭何必登泰山之顛封數尺之土然後可以展其誠敬乎已而欲從其請魏鄭公獨以為不可發六難以争之至以謂崇虚名而受實害㑹河南北大水遂寢十年復使房喬裁定其禮將以十六年二月有事于泰山㑹星字太微而罷予謂二帝皆不世出盛德之主灼知封禪之非形諸詔告可謂著明然不能幾時自為翻覆光武惑於䜟記太宗好大喜名以今觀之蓋所以累善政耳
  漢封禪記
  應劭漢官儀載馬第伯封禪儀記正紀建武東封事每稱天子為國家其敘山勢峭嶮登陟勞困之狀極工予喜誦之其略云是朝上山騎行往往道峻峭下騎歩牽馬乍歩乍騎且相半至中觀留馬仰望天關如從谷底仰觀抗峯其為高也如視浮雲其峻也石壁窅窱如無道徑遥望其人端如行朽兀或為白石或雪久之白者移過樹乃知是人也殊不可上四布僵卧石上亦頼齎酒脯處處有泉水復勉强相將行到天關自以已至也問道中人言尚十餘里其道旁山脅仰視巖石松樹欎欎蒼蒼若在雲中俛視谿谷碌碌不可見丈尺直上七里頼其羊腸逶迤名曰環道往往有絙索可得而登也兩從者扶挾前人相牽後人見前人履底前人見後人頂如畫初上此道行十餘歩一休稍疲咽脣燋五六歩一休牒牒據頓地不避暗濕前有燥地目視而兩腳不隨又云封畢詔百官以次下國家隨後道廹小歩從匍匐邪上起近炬火止亦駱驛歩從觸擊大石石聲正讙但讙石無相應和者腸不能已口不能黙明日太醫令問起居國家云昨上下山欲行迫前人欲休則後人所蹈道峻危險國家不勞又云東山名曰日觀鷄一鳴時見日始欲出長三丈所秦觀者望見長安吴觀者望見㑹稽周觀者望見齊凡記文之工悉如此而未嘗見稱於昔賢秦吴周三觀亦無曽用之者今應劭書脱畧唯劉昭補注東漢志僅有之亦非全篇也
  楊虞卿
  劉禹錫有寄毘陵楊給事詩云曽主魚書輕刺史今朝自請左魚來青雲直上無多地却要斜飛取勢回以其時考之蓋楊虞卿也按唐文宗大和七年以李徳裕為相與之論朋黨事時給事中楊虞卿蕭澣中書舍人張元夫依附權要上干執政下撓有司上聞而惡之於是出虞卿為常州刺史澣為鄭州刺史元夫為汝州刺史皆李宗閔客也他日上復言及朋黨宗閔曰臣素知之故虞卿軰臣皆不與美官徳裕曰給事中中書舍人非美官而何宗閔失色然則虞卿之刺毘陵乃為朝廷所逐耳禹錫猶以為自請詩人之言渠可信哉
  屯蒙二卦
  屯蒙二卦皆二陽而四隂屯以六二乘初九之剛蒙以六三乗九二之剛而屯之爻曰女子貞不字十年乃字蒙之爻曰勿用取女見金夫不有躬其正邪不同如此者蓋屯二居中得正不為初剛所誘而上從九五所以為貞蒙三不中不正見九二之陽悦而下從之而舍上九之正應所以勿用士之守身居世而擇所從所處尚監兹哉
  漢誹謗法
  漢宣帝詔羣臣議武帝廟樂夏侯勝曰武帝竭民財力奢泰無度天下虚耗百姓流離赤地數千里亡徳澤於民不宜為立廟樂於是丞相御史劾奏勝非議詔書毁先帝不道遂下獄繫再更冬㑹赦乃得免章帝時孔僖崔駰遊太學相與論武帝始為天子崇信聖道及後恣已忘其前善為鄰房生告其誹謗先帝刺譏當世下吏受訊僖以書自訟乃勿問元帝時賈捐之論珠厓事曰武帝籍兵厲馬攘服夷狄天下斷獄萬數冦賊並起軍旅數發父戰死於前子鬬傷於後女子乗亭障孤兒號於道老母寡婦飲泣巷哭是皆廓地泰大征伐不休之故也考三人所指武帝之失捐之言最切而三帝或罪或否豈非夏侯非議詔書僖駰誹謗皆漢法所禁如捐之直指其事則在所不問乎
  誼向觸諱
  賈諠上䟽文帝曰生為明帝没為明神使顧成之廟稱為太宗上配太祖與漢亡極雖有愚㓜不肖之嗣猶得蒙業而安植遺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亂又云萬年之後傳之老母弱子此旣於生時該死事至云傳之老母則是言其當終於太后之前又目其嗣為愚㓜不肖可謂指斥而帝不以為過誼不以為疑劉向上書成帝諌王氏事曰王氏與劉氏且不並立陛下為人子孫守持宗廟而令國祚移於外親降為皁縱不為身奈宗廟何又云天命所受者博非獨一姓此乃於國存時説亡語而帝不以為過向不以為疑至乞援近宗室幾於自售亦不以為嫌也兩人皆出於忠精至誠故盡言觸忌諱而不自覺文帝以寛待下聖徳固爾而成帝亦能容之後世難及也
  小貞大貞
  人君居尊位倒持太阿政令有所不行徳澤有所不下身為寄坐受人指麾危亡之形且立至矣故易有屯其膏小貞吉大貞凶之戒謂當以漸而正之説者多引魯昭公高貴鄉公為比予謂此自係一時國家之隆替君身之禍福蓋有剛決而得志隐忍而危亡者不可一槩論也漢宣帝之誅霍禹和帝之誅竇憲威宗之誅梁冀魏孝莊之誅爾朱榮剛決而得志者也魯昭公之討季氏齊簡公之謀田常高貴鄉公之討司馬昭晉元帝之征王敦唐文宗之謀宦者潞王之徙石敬瑭漢隐帝之殺郭威剛決而失者也若齊欎林王知鸞之異志欲取之而不能漢獻帝知曹操之不臣欲圖之而不果唐昭宗知朱温之必簒欲殺之而不克皆翻以及亡雖欲小正之豈可得也
  唐詩戲語
  士人於棋酒閒好稱引戲語以助譚笑大抵皆唐人詩後生多不知所從出漫識所記憶者於此公道世閒惟白髮貴人頭上不曽饒杜牧送隐者詩也因過竹院逢僧話又得浮生半日閒李渉詩也只恐為僧僧不了為僧得了盡輸僧啼得血流無用處不如緘口過殘春杜荀鶴詩也數聲風笛離亭晚君向瀟湘我向秦鄭谷詩也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勸君不用分明語語得分明出轉難自家飛絮猶無定争解垂絲絆路人明年更有新條在撓亂春風卒未休采得百花成蜜後不知辛苦為誰甜羅隱詩也高駢在西川築城禦蠻朝廷疑之徙鎮荆南作聽箏詩以見意曰昨夜筝聲響碧空宫商信任往來風依稀似曲才堪聽又被吹將别調中今人亦好引此句也
  何進高叡
  東漢末何進將誅宦官白皇太后悉罷中常侍小黄門使還里舍張讓子婦太后之妹也讓向子婦叩頭曰老臣得罪當與新婦俱歸私門唯受恩累世今當逺離宫殿願復一入直得暫奉望太后顔色死不恨矣子婦為言之乃詔諸常侍皆復入直不數日進乃為讓所殺董卓隨以兵至讓等雖死漢室亦亡北齊和士開在武成帝世姦蠧敗國及後主嗣立宰相高叡與婁定逺白胡太后出士開為兖州刺史后欲留士開過百日叡守之以死苦言之士開載美女珠簾賂定逺曰蒙王力用為方伯今當逺出願得一辭覲二宫定逺許之士開由是得見太后及帝進説曰臣出之後必有大變今已得入復何所慮於是出定逺為青州而殺叡後二年士開雖死齊室亦亡嗚呼姦佞之難去久矣何進髙叡不惜隕身破家為漢齊社稷計而張讓士開以談笑一言變如反掌忠良受禍宗廟為墟乃知背脅瘭疽决之不可不速虎狼在穽養之則自貽害可不戒哉
  南鄉掾史
  金石刻有晉南鄉太守司馬整碑其隂刻掾史以下姓名合三百五十一議曹祭酒十一人掾二十九人諸曹掾史書佐循行幹百三十一人從掾位者九十六人從史位者三十一人部曲督將三十六人其冗如此以晉史考之南鄉本南陽西界魏武平荆州始分為郡至晉泰始中所管八縣才二萬户耳而掾史若是之多掾史旣然吏士又可知矣民力安得不困哉整乃宗室安平王孚之孫也
  漢景帝忍殺
  漢景帝恭儉愛民上繼文帝故亦稱為賢君考其天資則刻戾忍殺之人耳自在東宫時因博戲殺吴太子以起老濞之怨即位之後不思罪已一旦於三郡中而削其二以速兵端正信用鼂錯付以國事及爰盎之説行但請斬錯而已帝令有司劾錯以大逆遂父母妻子同産皆棄市七國之役下詔以深入多殺為功比三百石以上皆殺無有所置敢有議詔及不如詔者皆要斬周亞夫以功為丞相坐争封匈奴降將事病免心惡之賜食不置箸叱之使起昧於敬禮大臣之義卒以非罪置之死悲哉光武遣馮異征赤眉敕之曰征伐非必畧地屠城要在平定安集之耳諸將非不健鬬然好虜掠卿本能御吏士念自修敕無為郡縣所苦光武此言視景帝詔書為不侔矣
  燕昭漢光武之明
  樂毅為燕破齊或讒之昭王曰齊不下者兩城耳非其力不能㧞欲久仗兵威以服齊人南面而王耳昭王斬言者遣使立毅為齊王毅惶恐不受以死自誓馮異定關中自以久在外不自安人有章言異威權至重百姓歸心號為咸陽王光武以章示異異上書謝詔報曰將軍之於國家恩猶父子何嫌何疑而有懼意及異破隗囂諸將欲分其功璽書誚大司馬以下稱異功若丘山今人咸知毅異之為名將然非二君之明必困讒口矣田單復齊國信陵君敗秦兵陳湯誅郅支盧植破黃巾鄧艾平蜀王濬平吴謝安郤苻堅慕容垂挫桓温史萬歲破突厥李靖滅吐谷渾郭子儀李光弼中興唐室李晟復京師皆有大功於社稷率為人所惎或至殺身區區庸主不足責唐太宗亦未能免營營青蠅亦可畏哉
  周南召南
  毛詩序曰關睢麟趾之化王者之風故繫之周公南言化自北而南也鵲巢騶虞之徳諸侯之風也先王之所以教故繫之召公周南召南正始之道据文義周公召公二公字皆合為南字則與上下文相應蓋簡策誤耳王者之風恐不當繫之周公而先王之所以教又與召公自不相渉也
  易中爻
  易繫辭云雜物撰徳辨是與非則非其中爻不備中爻者謂二三四及三四五也如坤坎為師而六五之爻曰長子帥師以正應九二而言蓋指二至四為震也坤艮為謙而初六之爻曰用渉大川蓋自是而上則六二九三六四為坎也歸妺之六五曰帝乙歸妺以下配九二而言蓋指震也而泰之六五亦曰帝乙歸妹固亦下配九二而九三六四六五蓋震體云他皆類此


  容齋隨筆卷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隨筆卷十二【十八則】   宋 洪邁 撰利渉大川
  易卦辭稱利渉大川者七不利渉者一爻辭稱利渉者二用渉者一不可渉者一需訟未濟指坎體而言益中孚指巽體而言渙指坎巽而言蓋坎為水有大川之象而巽為木木可為舟楫以濟川故益之彖曰木道乃行中孚之彖曰乘木舟虚渙之彖曰乘木有功又舟楫之利實取諸渙正合二體以取象也謙蠱則中爻有坎同人大畜則中爻有巽頥之反對大過方有巽體五去之逺所以言不可渉上則變而之對卦故利渉云
  光武棄馮衍
  漢室中興固皆光武之功然更始旣即天子位光武受其爵秩北面為臣矣及平王郎定河北詔令罷兵辭不受召於是始貳焉更始方困於赤眉而光武殺其將謝躬苗曽取洛陽下河東翻為腹心之疾後世以成敗論人故不復議予謂光武知更始不材必敗大業逆取順守尚為有辭彼鮑永馮衍始堅守并州不肯降下聞更始已亡乃罷兵來歸曰誠慙以其衆幸富貴其忠義之節凛然可稱光武不能顯而用之聞其言而不悦永後以他立功見用而衍終身擯斥羣臣亦無為之言者吁可歎哉
  恭顯議蕭望之
  宏恭石顯議置蕭望之於牢獄漢元帝知其不肯就吏而訖可其奏望之果自殺帝召顯等責問以議不詳皆免冠謝乃已王氏五侯奢成帝内銜之一旦赫怒詔尚書奏誅薄昭故事然特欲恐之實無意誅也竇憲恃宫掖聲奪公主園章帝切責有孤雛腐鼠之比然竟不䋲其罪三君之失政前史固深譏之矣司馬公謂元帝始疑望之不肯就獄恭顯以為必無憂其欺旣明終不能治可謂易欺而難寤也予謂師傅大臣進退罪否人主當决之於心何為謀及宦者且望之先時已嘗下廷尉矣使其甘於再辱忍恥對吏將遂以恭顯之議為是耶望之死與不死不必論也成帝委政外家先漢顛覆章帝仁柔無斷後漢遂衰皆無足責
  鼂錯張湯
  鼂錯為内史言事輒聴幸傾九卿及為御史大夫權任出丞相右張湯為御史每朝奏事國家用日旰丞相取充位天下事皆决湯蕭望之為御史意輕丞相遇之無禮三人者賢否雖不同然均為非誼各以他事至死抑有以致之邪
  逸詩書
  逸書逸詩雖篇名或存旣亡其辭則其義不復可考而孔安國注尚書杜預注左傳必欲强為之説書汨作注云言其治民之功咎單作明居注云咎單主土地之官作明居民法左傳國子賦轡之柔矣注云義取寛政以安諸侯若柔轡之御剛馬如此之類予頃教授福州日林之竒少穎為書學諭講帝釐下土數語曰知之為知之堯典舜典之所以可言也不知為不知九共槀飫畧之可也其説最純明可嘉林君有書解行於世而不載此語故為表出之
  刑罰四卦
  易六十四卦而以刑罰之事著於大象者凡四焉噬嗑曰先王以明罰勑法豐曰君子以折獄致刑賁曰君子以明庶政無敢折獄旅曰君子以明慎用刑而不留獄噬嗑旅上卦為離豐賁下卦為離離明也聖人知刑獄為人司命故設卦觀象必以文明為主而後世付之文法俗吏何邪
  巽為魚
  易卦所言魚皆指巽也姤卦巽下乾上故九二有魚九四無魚井内卦為巽故二有射鮒之象中孚外卦為巽故曰豚魚吉剥卦五隂而一陽方一隂自下生變乾為姤其下三爻乃巽體也二隂生而為遯則六二九三九四乃巽體三隂生而為否則六三九四九五乃巽體四隂生而為觀則上三爻乃巽體至五隂為剥則巽始亡故六五之爻辭曰貫魚蓋指下四爻皆從巽來如魚駢頭而貫也或曰説卦不言巽為魚今何以知之曰以類而知之説卦所不該者多矣如長子長女中女少女見於震巽離兊中而坎艮之下不言為中男為少男之類他可推也
  三省長官
  中書尚書令在西漢時為少府官屬與太官湯官上林諸令品秩畧等侍中但為加官在東漢亦屬少府而秩稍増尚書令為千石然銅印墨綬雖居幾要而去公卿甚逺至或出為縣令魏晉以來浸以華重唐初遂為三省長官居真宰相之任猶列三品大歴中乃升正二品入國朝其位益尊敘班至在太師之上然只以為親王及使相兼官無單拜者見任宰相帶侍中者才五人范魯公質趙韓王普丁晉公謂馮魏公拯韓魏王琦尚書令又最貴除宗王外不以假人趙韓王韓魏王始贈真令韓公官止司徒及贈尚書令乃詔自今更不加贈蓋不欲以三師之官贅其稱也政和初蔡京改侍中中書令為左輔右弼而不置尚書令以為太宗皇帝曽任此官殊不知乃唐之太宗為之故郭子儀不敢拜非本朝也
  王珪李靖
  杜子美送重表姪王評事詩云我之曽老姑爾之高祖母爾祖未顯時歸為尚書婦隋朝大業末房杜俱交友長者來在門荒年自餬口家貧無供給客位但箕帚俄頃羞頗珍寂寥人散後【云云】上云天下亂宜與英俊厚向竊窺數公經綸亦俱有次問最少年虬髯十八九子等成大名皆因此人手下云風雲合龍虎一吟吼願展丈夫雄得辭兒女醜秦王時在坐真氣驚户牖及乎貞觀初尚書踐台斗夫人常肩輿上殿稱萬壽至尊均嫂叔盛事垂不朽觀此詩疑指王珪珪相唐太宗贈禮部尚書然細考其事大不與史合蔡絛詩話引唐書列女傳云珪母盧氏識房杜必貴質之此詩則珪母乃杜氏也桐江詩話云不特不姓盧乃珪之妻非母也予按唐列女傳元無此事珪傳末只云始隱居時與房齡杜如晦善二人過其家母李窺之知其必貴蔡説妄云有傳又誤以李為盧皆不足辨但唐高祖在位日太子建成與秦王不睦以權相傾珪為太子中允説建成曰秦王功蓋天下中外歸心殿下但以長年位居東宫無大功以鎮服海内今劉黑闥散亡之餘宜自擊之以取功名建成乃請行其後楊文幹之事起高祖責以兄弟不睦歸罪珪等而流之太宗即位乃召還任用久之宴近臣於丹霄殿長孫無忌曰王珪魏徴昔為仇讐不謂今日得同此宴上曰珪徴盡心所事我故用之然則珪與太宗非素交明矣唐書載李氏事亦采之小説恐未必然而杜公稱其祖姑事不應不實且太宗時宰相别無姓王者真不可暁也又有杜光庭虬髯客傳云隋帝幸江都命楊素留守西京李靖以布衣往謁竊其一妓道遇異人與俱至太原因劉文静以見州將之子言其真英主傾家資與靖使助創業之舉即太宗也按史載唐公擊突厥靖察有非常志自囚上急變後高祖定京師將斬之而止必無先識太宗之事且帝在江都時楊素死已十餘年矣此一傳大抵皆妄云
  虎夔藩
  黃魯直宿舒州太湖觀音院詩云汲烹寒泉窟伐燭古松根相戒莫浪出月黒虎夔藩夔字甚新其意蓋言抵觸之義而莫究所出惟杜工部課伐木詩序云課人入谷斬隂木晨征暮返我有藩籬是闕是補旅次于小安山有虎知禁恃爪牙之利必昏黑摚突夔人屋壁列樹白桃鏝焉墻實以竹示式遏為與虎近混淪乎無良賔客其詩句有云藉汝跨小籬乳獸待人肉虎穴連里閭久客懼所觸乃知魯直用此序中語然杜公在夔府所作詩所謂夔人者述其土俗耳本無抵觸之義魯直盖誤用之又寺齋睡起絶句云人言九事八為律儻有江船吾欲東按主父偃傳上書言九事其八事為律令一事諫伐匈奴謂八事為律令而言則為字當作去聲讀今魯直似以為平聲恐亦誤也
  曹操用人
  曹操為漢鬼蜮君子所不道然知人善任使實後世之所難及荀彧荀攸郭嘉皆腹心謀臣共濟大事無待贊説其餘智效一官權分一郡無小無大卓然皆稱其職恐關中諸將為害則屬司隷校尉鍾繇以西事而馬騰韓遂遣子入侍當天下亂離諸軍乏食則以棗祇任峻建立屯田而軍國饒裕遂芟羣雄欲復鹽官之利則使衞顗鎮撫關中而諸將服河東未定以杜畿為太守而衞固范先束手禽戮并州初平以梁習為刺史而邊境肅清州陷於孫權獨有九江一郡付之劉馥而恩化大行馮翊困於鄜盗付之鄭渾而民安宼滅代郡三單于恃力驕恣裴潛单車之郡而單于讋服方得漢中命杜襲督留事而百姓自樂出徙於洛鄴者至八萬口方得馬超之兵聞當發徙驚駭欲變命趙儼為護軍而相率還降致於東方者亦二萬口凡此十者其為利豈不大哉張遼走孫權於合肥郭淮拒蜀軍於陽平徐晃却關羽於樊皆以少制衆分方面憂操無敵於建安之時非幸也
  漢士擇所從
  漢自中平黃巾之亂天下震擾士大夫莫不擇所從以為全身逺害之計然非豪傑不能也荀彧少時以潁川四戰之地勸父老亟避之鄉人多懐土不能去彧獨率宗族往冀州袁紹待以上賔之禮彧度紹終不能定大業去而從曹操其鄉人留者多為賊所殺袁紹遣使迎汝南士大夫和洽獨往荆州劉表以上客待之洽曰所以不從本初避争地也昏世之主不可黷近久而不去讒慝将興遂南之武陵其留者多為表所害曹操牧兖州陳留太守張邈與之親友郡士高柔獨以為邈必乗間為變率鄉人欲避之衆皆以曹張相親不然其言柔舉家適河北邈果叛操郭嘉初見袁紹謂其謀臣辛評等曰智者審於量主袁公多端寡要好謀無决難與共濟大難吾將更舉以求主子盍去乎評等曰袁氏今最强去將何之嘉不復言遂去依曹操操召見與論天下事出曰真吾主也杜襲趙儼繁欽避亂荆州儼數見竒於表襲曰所以俱來者欲全身以待時耳子若見能不已非吾徒也及天子都許儼曰曹鎮東必能濟華夏吾知歸矣遂詣操河間邢顒在無終聞操定冀州謂田疇曰聞曹公法令嚴民厭亂矣亂極則平請以身先遂裝還鄉里疇曰顒天民之先覺者也孫策定丹陽吕範請暫領都督策曰子衡已有大衆豈宜復屈小職範曰今捨本土而託將軍者欲濟世務也譬猶同舟渉海一事不牢即俱受其敗此亦範計非但將軍也策從之周瑜聞策聲問便推結分好及策卒權立瑜謂權可與共成大業遂委心服事焉諸葛亮在襄陽劉表不能起一見劉備事之不疑此諸人識見如是安得困於亂世哉
  劉公榮
  王戎詣阮籍時兖州刺史劉昶字公榮在坐阮謂王曰偶有二斗美酒當與君共飲彼公榮者無預焉二人交觴酬酢公榮遂不得一杯而言語談戲三人無異或有問之者阮曰勝公榮者不得不與飲酒不如公榮者不可不與飲酒惟公榮可不與飲酒此事見戎傳而世説為詳又一事云公榮與人飲酒雜穢非類人或譏之答曰勝公榮者不可不與飲不如公榮者亦不可不與飲是公榮輩者又不可不與飲故終日共飲而醉二者稍不同公榮待客如是費酒多矣顧不蒙一杯於人乎東坡詩云未許低頭拜東野徒言共飲勝公榮蓋用前事也
  元豐官制
  元豐官制初成欲以司馬公為御史大夫又將俟建儲時以公及吕申公為保傅元祐初起文潞公於旣老議處以侍中中書令為言者所攻乃改平章軍國重事自後習以為制不復除此等官以謂前無故事其實不然也紹興二十五年中批右正言張扶除太常卿執政言自來太常不置卿遂改宗正復言之乃以為國子祭酒近歲除莫濟秘書監濟辭避累日然後就職已而李燾陳騤鄭丙皆為之均曰職事官何不可除之有
  耳餘袁劉
  張耳陳餘少時為刎頸交其後爭權相與致死地而不厭蓋利之極其究必然韓馥舉冀州以迎袁紹而終以懼死劉璋開門延劉備坐失益州翟讓提兵授李密而舉族不免爾朱兆以六鎮之衆付高歡而卒斃於歡手紹密歡忘其所自不足深責孰謂徳之長者而忍為此邪
  周漢存國
  周之初諸侯千八百國至赧王之亡所存者才八國耳七戰國與衞也然趙韓魏分晉而立齊田氏代姜而興其有土各不及二百年俱非舊邦秦始皇乃吕氏子楚幽王乃黃氏子所謂嬴芈之先當不歆非類然則惟燕衞二姬姓存而衞至胡亥世乃絶若以為召公康叔之徳則周公豈不及乎漢列侯八百餘人及光武而存者平陽建平富平三侯耳建平以先降梁王永奪國平陽為曹參之後富平為張安世之後參猶有創業之功若安世則湯子也史稱其推賢善固宜有後然輕重其心殺人亦多矣獨無餘殃乎漢侯之在王莽朝皆不奪國光武乃但許宗室復故餘皆除之雖酇侯亦不紹封不知曹張兩侯何以能獨全也
  曹操殺楊脩
  曹操殺楊脩之後見其父彪問曰公何瘦之甚對曰愧無日磾先見之明猶懷老牛䑛犢之愛操為之改容古文苑載操與彪書數脩之罪以為恃豪父之毎不與吾同懐將延足下尊門大累便令刑之且贈彪錦裘二領八節角桃杖一枝青牸牛二頭八百里驊騮馬一匹四望通幰七香車一乘驅使二人又遺其妻裘鞾有心青衣二人錢絹甚厚卞夫人亦與袁夫人書云賢郎有蓋世文才闔門欽敬明公性急輒行軍法以衣服文絹房子宫錦香車送之彪及袁夫人皆答書引愆致謝是時漢室將亡政在曹氏袁公四世宰相為漢宗臣固操之所忌彪之不死其手幸矣嗚呼危哉
  古人重國體
  古人為邦以國體為急初無小大强弱之異也其所以自待及以之待人亦莫不然故執言修辭非賢大夫不能盡楚申舟不假道於宋而聘齊宋華元止之曰過我而不假道鄙我也鄙我亡也殺其使者必伐我伐我亦亡也亡一也乃殺之及楚子圍宋旣急猶曰城下之盟有以國斃不能從也鄭三卿為盜所殺餘盜在宋鄭人納賂以請之師慧曰以千乘之相易淫樂之矇宋無人焉故也子罕聞之固請而歸其賂晉韓宣子有環在鄭商謁諸鄭伯子産弗與曰大國之求無禮以斥之何饜之有吾且為鄙邑則失位矣若大國令而共無藝鄭鄙邑也亦弗為也晉合諸侯於平丘子産争貢賦之次子大叔咎之子産曰國不競亦陵何國之為鄭駟偃娶于晉偃卒鄭人舍其子而立其弟晉人來問子産對客曰若寡君之二三臣其即世者晉大夫而專制其位是晉之縣鄙也何國之為楚囚鄭印堇父獻于秦鄭以貨請之子産曰不獲受楚之功而取貨于鄭不可謂國秦不其然若曰鄭國㣲君之惠楚師其猶在敝邑之城下弗從秦人不予更幣從子産而後獲之讀此數事知春秋列國各數百年其必有道矣






  容齋隨筆卷十二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容齋隨筆>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隨筆卷十三【十八則】   宋 洪邁 撰諫説之難
  韓非作説難而死於説難蓋諫説之難自古已然至於知其所欲説迎而拒之然卒至於言聽而計行者又為難而可喜者也秦穆公執晉侯晉隂飴甥往㑹盟其為晉游説無可疑者秦伯曰晉國和乎對曰不和小人曰必報讐君子曰必報徳秦伯曰國謂君何曰小人謂之不免君子以為必歸以徳為怨秦不其然秦遂歸晉侯秦伐趙趙求救於齊齊欲長安君為質太后不肯曰復言者老婦必唾其面左師觸龍願見后盛氣而胥之入知其必用此事來也左師徐坐問后體所苦繼乞以少子補黑衣之缺后曰丈夫亦愛憐少子乎曰甚於婦人然後及其女燕后乃極論趙王三世之子孫無功而為侯者禍及其身后旣寤則言長安君何以自託於趙於是后曰恣君之所使長安遂出質范睢見踈於秦蔡澤入秦使人宣言感怒睢曰燕客蔡澤天下辯士也彼一見秦王必奪君位睢曰百家之説吾旣知之衆口之辯吾皆摧之是惡能奪我位乎使人召澤謂之曰子宣言欲代我相有之乎對曰然即引商君吴起大夫種之事睢知澤欲困已以説謬曰殺身成名何為不可澤以身名俱全之説誘之極之以閎夭周公之忠聖今秦王不倍功臣不若秦孝公楚越王睢之功不若三子勸其歸相印以讓賢睢竦然失其宿怒忘其故辯敬受命延入為上客卒之代為秦相者澤也秦始皇遷其母下令曰敢以太后事諫者殺之死者二十七人矣茅焦請諫王召鑊將亨之焦數以桀紂狂悖之行言未絶口王母子如初吕甥之言出於義左師之計伸於愛蔡澤之説激於理若茅焦者真所謂劘虎牙者矣范睢親困穰侯而奪其位何遽不如澤哉彼此一時也
  韓馥劉璋
  韓馥以冀州迎袁紹其僚耿武閔純李歴趙浮程渙等諫止之馥不聽紹旣至數人皆見殺劉璋迎劉備主簿黄權王累名將楊懐高沛止之璋逐權不納其言二將後為備所殺王浚受石勒之詐督護孫緯及將佐皆欲拒勒浚怒欲斬之果為勒所殺武純懐沛諸人謂之忠於所事可矣若云擇君則未也嗚呼生於亂世至死不變可不謂賢矣乎
  蕭房知人
  漢祖至南鄭韓信亡去蕭何自追之上罵曰諸將亡者以十數公無所追追信詐也何曰諸將易得至如信國士亡雙必欲争天下非信無可與計事者乃拜信大將遂成漢業唐太宗為秦王時府屬多外遷王患之房喬曰去者雖多不足吝杜如晦王佐才也王必欲經營四方捨如晦無共功者乃表留幕府遂為名相二人之去留係興替治亂如此蕭房之知人所以為莫及也樊噲從高祖起豐沛勸霸上之還解鴻門之厄功亦不細矣而韓信羞與為伍唐儉贊太宗建大策發蒲津之謀定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容齋隨筆,卷十三 >突厥之計非庸臣也而李靖以為不足惜蓋以信靖而視噲儉猶熊羆之與狸狌耳帝王之功非一士之畧必待將如韓信相如杜公而後用之不亦難乎惟能寘蕭房於帷幄中㧞茅彚進則珠玉無踁而至矣
  俞似詩
  英州之北三十里有金山寺予嘗至其處見法堂後壁題两絶句僧云廣州鈐轄俞似之妻趙夫人所書詩句洒落不凢而字畫徑四寸遒健類薛稷極可喜數年後又過之僧空無人壁亦隳圯猶能追憶其語為紀於此其一云莫遣韝鷹飽一呼將軍誰志滅匈奴年來萬事灰人意只有看山眼不枯其二云轉食膠膠擾擾間林泉高歩未容攀興來尚有平生履管領東南到處山蓋似所作也
  吴激小詞
  先公在燕山赴北人張揔侍御家集出侍兒佐酒中有一人意狀摧抑可憐叩其故乃宣和殿小宫姬也坐客翰林直學士吴激賦長短句紀之聞者揮涕其詞曰南朝千古傷心地還唱後庭花舊時王謝堂前燕子飛向誰家恍然相遇仙勝雪宫髻堆鴉江州司馬青衫濕淚同是天涯激字彦高米元章壻也
  君子為國
  傳曰不有君子其能國乎古之為國言辭抑率以有人無人占輕重晉以詐取士㑹於秦繞朝曰子無謂秦無人吾謀適不用也楚子反曰以區區之宋猶有不欺人之臣可以楚而無乎宋受鄭賂鄭師慧曰宋必無人魯盟臧紇之罪紇曰國有人焉賈誼論匈奴之嫚侮曰倒懸如此莫之能解猶謂國有人乎後之人不能及此然知敵之不可犯猶曰彼有人焉未可圖也一士重於九鼎豈不信然
  兊為羊
  兊為羊易之稱羊者凡三卦夬之九四曰牽羊悔亡歸妺之上六曰士刲羊無血皆兊也大壯内外卦為震與乾而三爻皆稱羊者自復之一陽推而上之至二為臨則兊體已見故九三曰羝羊觸藩羸其角言三陽為泰而消兊也自是而陽上進至於乾而後已六五䘮羊于易謂九三九四六五為兊也上六復觸藩不能退蓋陽方夬決豈容上兊儼然乎九四中爻亦本兊而云不羸者賴震陽之壯耳
  晏子雄
  齊莊公之難晏子不死不亡而曰君為社稷死則死之為社稷亡則亡之若為己死而為己亡非其私暱誰敢任之及崔杼慶封盟國人曰所不與崔慶者晏子歎曰嬰所不唯忠於君利社稷者是與有如上帝晏子此意正與豫子所言衆人遇我之義同特不以身殉莊公耳至於毅然據正以社稷為辭非豫子可比也雄仕漢親蹈王莽之變退託其身於列大夫中不與高位者同其死抱道没齒與晏子同科世儒或以劇秦美新貶之是不然此雄不得已而作也夫誦述新莽之徳止能美於暴秦其深意固可知矣序所言配五帝冠三王開闢以來未之聞直以戲莽爾使雄善為䛕佞撰符命稱功德以邀爵位當與國師公同列豈固窮如是哉
  一以貫之
  一以貫之之語聖賢心學也夫子以告曽子子貢而學者猶以為不同尹彦明曰子貢之於學不及曽子也如此孔子於曽子不待其問而告之曽子復深喻之曰唯至於子貢則不足以知之矣故先發多學而識之之問果不能知之以為然也又復疑其不然而請焉方告之曰予一以貫之雖聞其言猶不能如曽子之唯也范淳父亦曰先攻子貢之失而後語以至要予竊以為二子皆孔門高弟也其聞言而唯與夫聞而不復問皆已黙識於言意之表矣世儒所以卑子貢者為其先然多學而識之之㫖也是殆不然方聞聖言如是遽應曰否非弟子所以敬師之道也故對曰然而即繼以非與之問豈為不能知乎或者至以為孔子擇而告參賜蓋非餘人所得聞是又不然顔氏之子冉氏之孫豈不足以語此乎曽子於一唯之後適門人有問故發其忠恕之言使子貢是時亦有從而問者其必有以詔之矣
  裴濳陸俟
  曹操以裴濳為代郡太守服烏丸三單于之亂後召濳還美其治代之功濳曰濳於百姓雖寛於諸胡為峻今繼者必以濳為治過嚴而事加寛惠彼素驕恣過寛必弛旣弛又將攝之以法此怨叛所由生也以埶料之代必復叛於是操深悔還濳之速後數十日單于反問果至元魏以陸俟為懷荒鎮將高車諸莫弗訟俟嚴急無恩復請前鎮將郎孤魏使孤代俟俟旣至言曰不過期年郎孤必敗高車必叛世祖切責之明年諸莫弗果殺孤而叛帝召俟問曰何以知其然俟曰高車不知上下之禮故臣制之以法使知分限而諸莫弗訟臣無恩稱孤之美孤獲還鎮悦其稱譽專用寛恕待之無禮之人易生驕慢孤必將復以法裁之衆心怨懟必生禍亂矣帝然之裴濳陸俟可謂知為治之道矣鄭子産戒子大叔曰惟有德者能以寛服人其次莫如猛大叔不忍猛而寛是以致萑苻之盗故孔子有寛猛相濟之説烏丸高車不知禮法裴陸先之以威使其久而服化必漸施之以寛政矣後之人讀紙上語專以鷹擊毛摯為治而不思救弊之術無問華夷吾見其敗也
  㧞亡為存
  燕樂毅伐齊下七十餘城所存者唯莒即墨兩城耳賴田單之力齊復為齊尺寸之土無所失曹操牧兖州州叛迎吕布郡縣八十城皆應之唯鄄城范東阿不動賴荀彧程昱之力卒全三城以待操州境復安古之人㧞亡為存轉禍為福如此多矣靖康建炎間國家不競秦魏齊韓之地名都大邑數百翦而為戎越五十年矣以今凖古豈曰無人乎哉
  孫吳四英將
  孫吳奄有江左亢衡中州固本於策權之雄略然一時英傑如周瑜魯肅吕蒙陸遜四人者真所謂社稷心膂與國為存亡之臣也自古將帥未嘗不矜能自賢疾勝已者此諸賢則不然孫權初掌事肅欲北還瑜止之而薦之於權曰肅才宜佐時當廣求其比以成功業後瑜臨終與權牋曰魯肅忠烈臨事不苟若以代瑜死不朽矣肅遂代瑜典兵吕蒙為尋陽令肅見之曰卿今者才略非復吴下阿蒙遂拜蒙母結友而别蒙遂亦代肅蒙在陸口稱疾還權問誰可代者蒙曰陸遜意思深長才堪負重觀其規慮終可大任無復是過也遜遂代蒙四人相繼居西邊三四十年為威名將曹操劉備關羽皆為所挫雖更相汲引而孫權委心聽之吴之所以為吴非偶然也
  東坡羅浮詩
  東坡遊羅浮山作詩示叔黨其末云負書從我盍歸去羣仙正草新宫銘汝應奴蔡少霞我亦季孟山卿坡自注曰唐有夢書新宫銘者云紫陽真人山卿撰其略曰良常西麓原澤東泄新宫宏宏崇軒䡾䡾又有蔡少霞者夢人遣書碑銘曰公昔乘魚車今履瑞雲躅空仰塗綺輅輪囷其末題云五雲書閣吏蔡少霞書予按唐小説薛用弱集異記載蔡少霞夢人召去令書碑題云蒼龍溪新宫銘紫陽真人山卿撰其詞三十八句不聞有五雲閣吏之説魚車瑞雲之語乃逸史所載陳㓜霞事云蒼龍溪主歐陽某撰蓋坡公誤以㓜霞為少霞耳卿之文嚴整高妙非神仙中人嵇叔夜李太白之流不能作今紀於此云良常西麓源澤東泄新宫宏宏崇軒䡾䡾雕珉盤礎鏤檀竦楶碧瓦鱗差瑤階肪截閣凝瑞霧樓横祥霓騶虞廵徼昌明捧闑珠樹規連玉泉矩洩靈飊遐集聖日俯晣太上游儲無極便闕百神守護諸真班列仙翁鵠立道師冰潔飲玉成漿饌瓊為屑桂旗不動蘭幄牙設妙樂競奏流鈴間發天籟虚徐風簫泠澈鳳歌諧律鶴舞會節三變雲九成絳雪易遷徒語童初詎説如毁乾坤自有日月清寜二百三十一年四月十二日建予頃作廣州三清殿碑倣其體為銘詩曰天池北阯越領東鹿銀宫旟旟瑤殿矗矗陛納九齒閶披四目楯角儲清簷牙袤縟雕牖閜鏤楹熠煜元尊端拱泰上秉籙繡黼周張神光晬穆寳帳流黃温幈結緑翠鳯干旗紫霓溜褥星伯振鷺仙翁立鵠昌明侍几眉連捧纛月節下墮曦輪旁燭凍雨清塵矞雲散縠鈞籟虚徐流鈴禄續童初渟瀯勾漏蓄縮嶽君有衡海帝維儵中邊何護時節朝宿母淪威瘧妃謝毒丹崖罷徼赤子纍福億齡聖壽萬世宋籙凡四十句讀者或許之然終不近也
  魏明帝容諫
  魏明帝時少府楊阜上疏欲省宫人諸不見幸者乃召御府吏問後宫人數吏守舊令對曰禁密不得宣露阜怒杖一百數之曰國家不與九卿為密反與小吏為密乎帝愈嚴憚之房齡高士廉問少府少監竇徳素北門近有何營造徳素以聞太宗大怒謂齡等曰君但知南牙耳北門小小營造何預君事耶齡等拜謝夫太宗之與明帝不待比儗觀所以責齡之語與夫嚴憚楊阜之事不迨逺矣賢君一話一言為後世法惜哉魏史以謂羣臣直諫之言帝雖不能盡用然皆優容之雖非誼主亦可謂有君人之量矣
  漢世謀於衆
  兩漢之世事無小大必謀之於衆人予前論之矣然亦有持以藉口掩衆議者霍光薨後宣帝出其親屬補吏張敞言朝臣宜有明言霍氏顓制請罷三侯就第明詔以恩不聽羣臣以義固爭而後許之今明詔自親其文非策之得者也哀帝欲封董賢等王嘉言宜延問公卿大夫博士議郎明正其義然後乃加爵土不然恐大失衆心暴平其事必有言當封者在陛下所從天下雖不説咎有所分不獨在陛下前成帝初封淳于長其事亦議谷永以長當封衆人歸咎于永先帝不獨蒙其譏哀帝乃止是知委曲遷就使恩出君上過歸於下漢代多如此也
  國朝㑹要
  國朝㑹要自元豐三百卷之後至崇寧政和間復置局修纂宣和初王黼秉政罷修書五十八所時㑹要已進一百十卷餘四百卷亦成但局中欲節次覬賞故未及上旣有是命局官以謂若朝廷許立限了畢不過三兩月可以投進而黼務悉矯蔡京所為故一切罷之官吏旣散文書皆為棄物矣建炎三年外舅張淵道為太常博士時禮寺典籍散佚亡幾而京師未陷公為宰相言宜遣官往訪故府取見存圖籍悉輦而來以備掌故此若緩而甚急者也宰相不能用其後逆豫竊據鞠為煨燼吁可惜哉
  孫臏減竈
  孫臏勝龎涓之事兵家以為竒謀予獨有疑焉云齊軍入魏地為十萬竈明日為五萬竈又明日為二萬竈方師行逐利每夕而興此役不知以幾何人給之又必人人各一竈乎龎涓行三日而大喜曰齊士卒亡者過半則是所過之處必使人枚數之矣是豈救急赴敵之師乎又云度其暮當至馬陵乃斫大樹白而書之曰龎涓死於此樹之下遂伏萬弩期日暮見火舉而俱發夫軍行遲速旣非他人所料安能必其以暮至不差晷刻乎古人坐於車中旣云暮矣安知樹間之有白書且必舉火讀之乎齊弩尚能俱發而涓讀八字未畢皆深不可信殆好事者為之而不精考耳
  蟲鳥之智
  竹雞之性遇其儔必鬭捕之者掃落葉為城置媒其中而隱身於後操罔焉激媒使之鳴聞者隨聲必至閉目飛入城直前欲鬭而罔已起無得脱者蓋目旣閉則不復見人鷓鴣性好潔獵人於茂林間爭掃地稍散糓於上禽往來行遊且歩且啄則以竿取之麂行草莽中畏人見其跡但循一逕無問逺近也村民結繩為繯置其所行處麂足一絓則倒懸於枝上乃生獲之江南多土蜂人不能識其穴往往以長紙粘於肉蜂見之必銜入穴乃躡尋得之熏取其子蟲鳥之智自謂周身矣如人之不仁何












  容齋隨筆卷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隨筆卷十四【十七則】   宋 洪邁 撰張文濳論詩
  前輩議論有出於率然不致思而於理近礙者張文濳云詩三百篇雖云婦人女子小夫賤隷所為要之非深於文章者不能作如七月在野至入我牀下於七月已下皆不道破直至十月方言蟋蟀非深於文章者能為之邪予謂三百篇固有所謂女婦小賤所為若周公召康公穆公衞武公芮伯凡伯尹吉甫仍叔家父蘇公宋襄公秦康公史克公子素其姓氏明見於大序可一槩論之乎且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本自言農民出入之時耳鄭康成始并入下句皆指為蟋蟀正已不然今直稱此五句為深於文章者豈其餘不能過此乎以是論詩隘矣
  漢祖三詐
  漢高祖用韓信為大將而三以詐臨之信旣定趙高祖自成臯度河晨自稱漢使馳入信壁信未起即其卧奪其印符麾召諸將易置之項羽死則又襲奪其軍卒之偽遊雲夢而縛信夫以豁達大度開基之主所行乃如是信之終於謀逆蓋有以啟之矣
  有心避禍
  有心於避禍不若無心於任運然有不可一槩論者董卓盜執國柄築塢於郿積糓為三十年儲自云事不成守此足以畢老殊不知一敗則掃地豈容老於塢耶公孫瓚據幽州築京於易地以鐵為門樓樐千重積糓三百萬斛以為足以待天下之變殊不知梯衝舞於樓上城豈可保耶曹爽為司馬懿所奏桓範勸使舉兵爽不從曰我不失作富家翁不知誅滅在旦暮耳富可復得耶張華相晉當賈后之難不能退少子以中台星坼勸其遜位華不從曰天道逺不如靜以待之竟為趙王倫所害方事勢不容髮而欲以静待又可嗤也他人無足言華博物有識亦闇於幾事如此哉
  蹇解之險
  蹇卦艮下坎上見險而止故諸爻皆有蹇難之辭獨六二重言蹇蹇説者以為六二與九五為正應如臣之事君當以身任國家之責雖蹇之又蹇亦匪躬以濟之此解釋文義之㫖也若尋繹爻畫則有説焉蓋外卦一坎諸爻所同而自六二推之上承九三六四又為坎體是一卦之中已有二坎也故重言之解卦坎下震上動而免乎險矣六三將出險乃有負乗致冦之咎豈非上承九四六五又為坎乎坎為輿為盜旣獲出險而復蹈焉宜其可醜而致戎也是皆中爻之義云
  士之處世
  士之處世視富貴利禄當如優伶之為叅軍方其据几正坐噫嗚訶箠羣優拱而聽命戲罷則亦已矣見紛華盛麗當如老人之撫節物以上元清明言之方少年壯盛書夜出遊若恐不暇燈收花暮輒悵然移日不能忘老人則不然未嘗置欣戚於胸中也覩金珠珍玩當如小兒之弄戲劇方雜然前陳疑若可悦即委之以去了無戀想遭横逆機穽當如醉人之受罵辱耳無所聞目無所見酒醒之後所以為我者自若也何所加損哉
  張全義治洛
  唐洛陽經黃巢之亂城無居人縣邑荒圯僅能築三小城又遭李罕之爭奪但遺餘堵而已張全義招懐理葺復為壯藩五代史於全義傳書之甚畧資治通鑑雖稍詳亦不能盡輒采張文定公所著搢紳舊聞記芟取其要而載於此曰今荆襄淮沔創痍之餘綿地數千里長民之官用守邊保障之勞超階擢職不知幾何人其真能髣髴全義所為者吾未見其人也豈局於文法譏議有所制而不得騁乎全義始至洛於麾下百人中選可使者十八人命之曰屯將人給一旗一牓於舊十八縣中令招農户自耕種流民漸歸又選可使者十八人命之曰屯副民之來者綏撫之除殺人者死餘但加杖無重刑無租税歸者漸衆又選諳書計者十八人命之曰屯判官不一二年每屯户至數千於農隙時選丁夫教以弓矢槍劒為坐作進退之法行之一二年得丁夫二萬餘人有盜賊即時擒捕關市之賦迨於無籍刑寛事簡逺近趨之如市五年之内號為富庶於是奏每縣除令簿主之喜民力耕織者知某家蠶麥善必至其家悉召老幼親慰勞之賜以酒食茶綵遺之布衫裙袴喜動顔色見稼田中無草者必下馬觀之召田主賜衣服若禾下有草耕地不熟則集衆決責之或訴以闕牛則召責其鄰伍曰此少牛如何不衆助自是民以耕桑為務家家有蓄積水旱無饑人在任四十餘年至今廟食嗚呼今之君子其亦肯以全義之心施諸人乎
  博古圖
  政和宣和間朝廷置書局以數十計其荒陋而可笑者莫若博古圖予比得漢匜因取一冊讀之發書捧腹之餘聊識數事于此父癸匜之銘曰爵方父癸則為之説曰周之君臣其有癸號者惟齊之四世有癸公癸公之子曰哀公然則作是器也其在哀公之時歟故銘曰父癸者此也夫以十干為號及稱父甲父丁父癸之類夏商皆然編圖者固知之矣獨於此器表為周物且以為癸公之子稱其父其可笑一也周義母匜之銘曰仲姞義母作則為之説曰晉文公杜祁讓偪姞而已次之趙孟云母義子貴正謂杜祁則所謂仲姞者自名也義母者襄公謂杜祁也夫周世姞姓女多矣安知此為偪姞杜祁但讓之在上豈可便為母哉旣言仲姞自名又以為襄公為杜祁所作然則為誰之物哉其可笑二也漢注水匜之銘曰始建國元年正月癸酉朔日制則為之説曰漢初始元年十二月改為建國此言元年正月者當是明年也按漢書王莽以初始元年十二月癸酉朔日竊即真位遂以其日為始建國元年正月安有明年却稱元年之理其可笑三也楚姬盤之銘曰齊侯作楚姬寳盤則為之説曰楚與齊從親在齊湣王之時所謂齊侯則湣王也周末諸侯自王而稱侯以銘器尚知止乎禮義也夫齊楚之為國各數百年豈必當湣王時從親乎且湣王在齊諸王中最為驕暴嘗稱東帝豈有肯自稱侯之理其可笑四也漢梁山銅之銘曰梁山銅造則為之説曰梁山銅者紀其所貢之地梁孝王依山鼓鑄為國之富則銅有自來矣夫積山鑄錢乃吴王濞耳梁山自是山名屬馮翊夏陽縣於梁國何預焉其可笑五也觀此數説他可知矣
  士大夫論利害
  士大夫論利害固當先陳其所以利之實然於利之中而有小害存焉亦當科别其故使人主擇而處之乃合毋隱勿欺之義趙充國征先零欲罷騎兵而屯田宣帝恐虜聞兵罷且攻擾田者充國曰虜小冦盜時殺人民其原未可卒禁誠令兵出而虜絶不為冦則出兵可也即今同是而釋坐勝之道非所以視蠻夷也班勇乞復置西域校尉議者難曰班將能保北虜不為邊害乎勇曰今置州牧以禁盜賊若州牧能保盜賊不起者臣亦願以要斬保匈奴之不為邊害也今通西域則虜埶必弱為患微矣若埶歸北虜則中國之費不止十億置之誠便此二人論事可謂極盡利害之要足以為法也
  舒元輿文
  舒元輿唐中葉文士也今其遺文所存者才二十四篇旣以甘露之禍死文宗因觀牡丹摘其賦中桀句曰向者如迓背者如訣拆者如語含者如咽俯者如怨仰者如悦為之泣下予最愛其玉筯篆志論李斯李陽冰之書其詞曰斯去千年冰生唐時冰復去矣後來者誰後千年有人誰能待之後千年無人篆止於斯嗚呼主人為吾寳之此銘有不可名言之妙而世或鮮知之
  絶唱不可和
  韋應物在滁州以酒寄全椒山中道士作詩曰今朝郡齋冷忽念山中客澗底束荆薪歸來煮白石欲持一樽酒逺慰風雨夕落葉滿空山何處尋行迹其為高妙超詣固不容夸説而結尾兩句非復語言思索可到東坡在惠州依其韻作詩寄羅浮鄧道士曰一杯羅浮春逺餉采薇客遙知獨酌罷醉卧松下石幽人不可見清嘯聞月夕聊戲菴中人空飛本無迹劉夢得山圍故國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之句白樂天以為後之詩人無復措詞坡公倣之曰山圍故國城空在潮打西陵意未平坡公天才出語驚世如追和陶詩真與之齊驅獨此二者比之韋劉為不侔豈非絶唱寡和理自應爾耶
  贈典輕重
  國朝未改官制以前從官丞郎直學士以降身没大抵無贈典唯尚書學士有之然亦甚薄余襄公王素自工書得刑書蔡君謨自端明禮侍得吏侍耳元豐以後待制以上皆有四官之恩後遂以為常典而致仕又遷一秩梁祖終寳文學士宣奉大夫旣以致仕轉光禄遂贈特進龍圖學士蓋以為銀青金紫特進只三官故増其職是從左丞得僕射也節度使舊制贈侍中或太尉官制行多贈開府秦檜創立檢校少保之例以贈王徳葉夢得張澄近嵗王彦遂用之實無所益也元祐中王巖叟終於朝奉郎端明殿學士以嘗簽書樞密院故超贈正議大夫楊愿終於朝奉郎資政殿學士但贈朝請大夫以執政而贈郎秩輕重為不侔皆掌故之失也
  之水
  左傳所載列國人語言書訊其辭㫖如出一手説者乃以為皆左氏所作予疑其不必然乃若潤色整齊則有之矣試以詩證之之水三篇一周詩一鄭詩一晉詩其二篇皆曰不流束薪不流束楚之谷風曰習習谷風以隂以雨雅之谷風曰習習谷風維風及雨在南山之陽在南山之下在南山之側在浚之郊在浚之都在浚之城在河之滸在河之漘在河之涘山有樞隰有榆山有苞櫟隰有六駮山有蕨薇隰有桋言秣其馬言采其蝱言觀其旂言韔其弓皆雜出於詩詩而興致一也蓋先王之澤未逺天下書同文師無異道人無異習出口成言皆止乎禮義是以不謀而同爾
  李陵詩
  文選編李陵蘇武詩凡七篇人多疑俯觀江漢流之語以為蘇武在長安所作何為乃及江漢東坡云皆後人所擬也予觀李詩云獨有盈觴酒與子結綢繆盈字正惠帝諱漢法觸諱者有罪不應陵敢用之益知坡公之言為可信也
  大曲伊涼
  今樂府所傳大曲皆出於唐而以州名者五伊涼熈石渭也涼州今轉為梁州唐人已多誤用其實從西涼府來也凡此諸曲唯伊涼最著唐詩詞稱之極多聊紀十數聯以資談助如老去將何散旅愁新教小玉唱伊州求守管絃聲款逐側商調裏唱伊州鈿蟬金鴈皆零落一曲伊州淚萬行公子邀歡月滿樓雙成揭調唱伊州賺殺唱歌樓上女伊州誤作石州聲胡部笙歌西部頭棃園弟子和涼州唱得涼州意外聲舊人空數米嘉榮霓裳奏罷唱梁州紅袖斜翻翠黛愁行人夜上西城宿聽唱涼州雙管逐丞相新裁别離曲聲聲飛出舊梁州只愁拍盡涼州杖畫出風雷是撥聲一曲涼州今不清邊風蕭颯動江城滿眼由來是舊人那堪更奏梁州曲昨夜蕃軍報國讐沙州都䕶破梁州邊將皆承主恩澤無人解道取涼州皆王建張祐劉禹錫王昌齡高駢温庭筠張籍諸人詩也
  元次山元子
  元次山有文編十卷李商隱作序今九江所刻是也又有元子十卷李紓作序予家有之凡一百五篇其十四篇已見於文編餘者大抵澶漫矯亢而第八卷中所載方國二十國事最為譎誕其略云方國之盡身皆方其俗惡圓設有問者曰汝心圓則兩手破胸露心曰此心圓耶圓國則反之言國之三口三舌相乳國之口以下直為一竅無手國足便於手無足國膚行如風其説頗近山海經固已不韙至云惡國之男長大則殺父女長大則殺母忍國之父母見子如臣見君無鼻之國兄弟相逢則相害觸國之子孫長大則殺之如此之類皆悖理害教於事無補次山中興頌與日月爭光若此書不作可也惜哉
  次山謝表
  元次山為道州刺史作舂陵行其序云州舊四萬餘户經賊以來不滿四千大半不勝賦税到官未五十日承諸使征求符牒二百餘封皆曰失期限者罪至貶削於戲若悉應其命則州縣破亂刺史欲焉逃罪若不應命又即獲罪戾吾將静以安人待罪而已其辭甚苦大略云州小經亂亡遺人實困疲朝飡是草根暮食乃木皮出言氣欲絶意速行歩遲追呼尚不忍况乃鞭扑之郵亭傳急符來往跡相追更無寛大恩但有迫催期欲令鬻兒女言發恐亂隨奈何重驅逐不使存活為安人天子命符節我所持逋緩違詔令蒙責固所宜又賊退示官吏一篇言賊攻永破邵不犯此州蓋蒙其傷憐而已諸使何為忍苦征斂其詩云城小賊不屠人貧傷可憐是以陷鄰境此州獨見全使臣將王命豈不如賊焉今彼征斂者迫之如火煎二詩憂民慘切如此故杜老以為今盜賊未息知民疾苦得結輩十數公落落參錯天下為邦伯天下少安立可待矣遂有兩章對秋月一字偕華星之句今次山集中載其謝上表兩通其一云今日刺史若無武畧以制暴亂若無文才以救疲弊若不清廉以身率下若不變通以救時須則亂將作矣臣料今日州縣堪征税者無幾已破敗者實多百姓戀墳墓者蓋少思流亡者乃衆則刺史宜精選謹擇以委任之固不可拘限官次得之貨賄出之權門者也其二云今四方兵革未寜賦斂未息百姓流亡轉甚官吏侵刻日多實不合使凶庸貪猥之徒凡弱下愚之類以貨賂權勢而為州縣長官觀次山表語但因謝上而能極論民窮吏惡勸天子以精擇長吏有謝表以來未之見也世人以杜老褒激之故或稍誦其詩以中興頌故誦其文不聞有稱其表者予是以備録之以風後之君子次山臨道州歲在癸卯唐代宗初元廣徳也
  光武仁君
  漢光武雖以征伐定天下而其心未嘗不以仁恩招懐為本隗囂受官爵而復叛賜詔告之曰若束手自詣保無他也公孫述據蜀大軍征之垂滅矣猶下詔喻之曰勿以來歙岑彭受害自疑今以時自詣則家族全詔書手記不可數得朕不食言遣馮異西征戒其平定安集為急怒吴漢殺降責以失斬將弔民之義可謂仁君矣蕭銑舉荆楚降唐而高祖怒其逐鹿之對誅之於市其隘如此新史猶以高祖為聖豈理也哉





  容齋隨筆卷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隨筆卷十五     宋 洪邁 撰張文濳哦蘇杜詩
  溪迴松風長蒼䑕竄古瓦不知何王殿遺締絶壁下隂房鬼火青壞道哀湍瀉萬籟真笙竽秋色正蕭灑美人為黃土况乃粉黛假當時侍金輿故物獨石馬憂來藉草坐浩歌淚盈把冉冉征途閒誰是長年者此老杜玉華宫詩也張文濳暮年在宛丘何大圭方弱冠往謁之凡三日見其吟哦此詩不絶口大圭請其故曰此章乃風雅鼓吹未易為子言大圭曰先生所賦何必減此曰平生極力模寫僅有一篇稍似之然未可同日語遂誦其離黃州詩偶同此韻曰扁舟發孤城揮手謝送者山回地勢卷天豁江面瀉中流望赤壁石脚挿水下昏昏煙霧嶺歷歷漁樵舍居夷實三載鄰里通假借别之豈無情老淚為一洒篙工起鳴鼓輕櫓健於馬聊為過江宿寂寂樊山夜此其音響節奏固似之矣讀之可黙喻也又好誦東坡棃花絶句所謂棃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飛時花滿城惆悵東欄一株雪人生看得幾清明者每吟一過必擊節賞歎不能已文潜蓋有省於此云
  任安田仁
  任安田仁皆漢武帝時能臣也而漢史載其事甚略禇先生曰兩人俱為衞將軍舍人家監使養惡齧馬仁曰不知人哉家監也安曰將軍尚不知人何乃家監也後有詔募擇衞將軍舍人以為郎㑹賢大夫趙禹來悉召舍人百餘人以次問之得田仁任安曰獨此兩人可耳餘無可用者將軍上籍以聞詔召此二人帝遂用之仁刺舉三河時河南河内太守皆杜周子弟河東太守石丞相子孫仁已刺三河皆下吏誅死觀此事可見武帝求才不遺㣲賤得人之盛誠非後世所及然班史言霍去病旣貴衞青故人門下多去事之唯任安不肯去又言衞將軍進言仁為郎中與禇先生所書為不同杜周傳云兩子夾河為郡守治皆酷暴亦不書其所終皆闕文也
  杜延年杜欽
  前漢書稱杜延年本大將軍霍光吏光持刑罰嚴延年輔之以寛論議持平合和朝廷杜欽在王鳳幕府救解馮野王王尊之罪過當世善政多出於欽予謂光以侯史吴之事一朝殺九卿三人延年不能諫王章言王鳳之過天子感寤欲退鳳欽令鳯上疏謝罪上不忍廢鳯鳯欲遂退欽説之而止章死衆庶寃之欽復説鳳以為天下不知章實有罪而以為坐言事宜因章事舉直言極諫使天下咸知主上聖明不以言罪下若此則流言消釋矣鳯白行其䇿夫新莽盜國權輿於鳯鳯且退而復止皆欽之謀若欽者蓋漢之賊也而謂當世善政出其手豈不繆哉
  范煜作史
  范煜在獄中與諸甥姪書曰吾旣造後漢詳觀古今著述及評論殆少可意者班氏最有高名旣任情無例不可甲乙唯志可推耳博贍可不及之整理未必愧也吾雜傳論皆有精意深㫖至於循吏以下及六夷諸序論筆勢縱放實天下之竒作其中合者往往不減過秦篇嘗共比方班氏所作非但不愧之而已贊自是吾文之傑思殆無一字空設竒變不窮同合異體乃自不知所以稱之此書行故應有賞音者自古體大而思精未有此也曅之高自夸詡如此至以謂過班固固豈可過哉曅所著序論了無可取列傳如鄧禹竇融馬援班超郭泰諸篇者蓋亦有數也人苦不自知可發千載一笑
  唐詩人有名不顯者
  温公詩話云唐之中葉文章特盛其姓名湮没不傳於世者甚衆如河中府鸛雀樓有王之奐暢諸二詩二人皆當時所不數而後人擅詩名者豈能及之哉予觀少陵集中所載韋迢郭受詩少陵酬荅至有新詩錦不如自得隨珠覺夜明之語則二人詩名可知矣然非編之杜集幾於無傳焉又有嚴惲惜花一絶云春光冉冉歸何處更向花前把一盃盡日問花花不語為誰零落為誰開前人多不知誰作乃見於皮陸唱和集中大率唐人多工詩雖小説戲劇鬼物假託莫不宛轉有思致不必顓門名家而後可稱也
  蘇子由詩
  蘇子由南窻詩云京城三日雪雪盡泥方深閉門謝還往不聞車馬音西齋書帙亂南䆫朝日昇展轉守牀榻欲起復不能開户失瓊玉滿堦松竹隂故人逺方來疑我何苦心踈拙自當爾有酒聊共斟此其少年時所作也東坡好書之以為人間當有數百本蓋閑淡簡逺得味外之味云
  呼君為爾汝
  東坡云凡人相與號呼者貴之則曰公賢之則曰君自其下則爾汝之雖王公之貴天下貌畏而心不服則進而君公退而爾汝者多矣予謂此論特後世之俗如是爾古之人心口一致事從其真雖君臣父子之間出口而言不復顧忌觀詩書所載可知矣箕子陳洪範對武王而汝之金縢䇿祝周公所以告大王王季文王三世祖考也而呼之曰爾三王自稱曰予至云爾之許我我其以璧與珪歸俟爾命爾不許我我乃屏璧與珪殆近乎相質責而邀索也天保報上之詩曰天保定爾俾爾戩糓閟宫頌君之詩曰俾爾富而昌俾爾昌而熾及節南山正月板蕩卷阿旣醉瞻卬諸詩皆呼王為爾大明曰上帝臨女指武王也民勞曰王欲玉女指厲王也至或稱為小子雖幽厲之君亦受之而不怒嗚呼三代之風俗可復見乎晉武公請命乎天子其大夫賦無衣所謂不如子之衣亦指周王也
  世事不可料
  秦始皇并六國一天下東游㑹稽度浙江撊然謂子孫帝王萬世之固不知項籍已縱觀其旁劉季起喟然之歎於咸陽矣曹操芟夷羣雄遂定海内身為漢相日夜窺伺鼎不知司馬懿已入幕府矣梁武帝殺東昏侯覆齊祚而侯景以是年生於漠北唐太宗殺建成元吉遂登天位而武后已生於并州宣宗之世無故而復河隴戎狄旣衰藩鎮順命而朱温生矣是豈智力謀慮所可為哉
  蔡君謨帖語
  韓獻肅公守成都時蔡君謨與之書曰襄啟歲行甫新魯鈍之資日益衰老雖勉就職務其於精力不堪勞苦念君之生相距旬日如聞年來補治有方當愈彊健果如何哉襄於京居尚留少時佇君還軫伸眉一笑傾懐之極今因樊都官西行奉書問動靖不一一襄上子華端明閣下此帖語簡而情厚初無寒温之問寢食之祝講徳之佞也今風俗日以媮薄士大夫之獧浮者於尺牘之間益出新巧習貫自然雖有先達篤實之賢亦不敢自拔以速嘲罵每詒書多至十數紙必繫銜相與之際悉忘其真言語不情誠意掃地相呼不以字而云某丈紊官稱無復差等觀此其少愧乎憶二紀之前予在館中見曽監吉甫與人書獨不作劄子且以字呼同舍同舍因相約云曽公前輩可尊是宜曰丈餘人自今各以字行其過誤者罰一直行之幾月從官郎省欣然皆欲一變而有欲敗此議者載酒飲同舍乞仍舊於是從約皆解遂不可復革可為一歎
  孔氏野史
  世傳孔毅甫野史一卷凡四十事予得其書於清江劉靖之所載趙清獻為青城宰挈散樂妓以歸為邑尉追還大慟且怒又因與妻忿爭由此惑志文潞公守太原辟司馬温公為通判夫人生日温公獻小詞為都漕唐子方峻責歐陽永叔謝希深田元均尹師魯在河南携官妓游龍門半月不返留守錢思公作簡招之亦不荅范文正與京東人石曼卿劉濳之類相結以取名服中上萬言書甚非言不文之義蘇子瞻被命作儲祥宫記大貂陳衍幹當宫事得㫖置酒與蘇高㑹蘇隂使人發御史董敦逸即有章疏遂墮計中又云子瞻四六表章不成文字其他如潞公范忠宣吕汲公吴冲卿傅獻簡諸公皆不免譏議予謂决非毅甫所作蓋魏泰碧雲騢之流耳温公自用龎潁公辟不與潞公子方同時其謬妄不待攻也靖之乃原甫曽孫佳士也而跋是書云孔氏兄弟曽大父行也思其人欲聞其言久矣故録而藏之汪聖錫亦書其後但記上官彦衡一事豈弗深考云
  有若
  史記有若傳云孔子没弟子以若狀似孔子立以為師他日進問曰昔夫子當行使弟子持雨具已而果雨弟子問何以知之夫子曰詩不云乎月離于畢俾滂沱矣昨暮月不宿畢乎他日月宿畢竟不雨商瞿年長無子孔子曰瞿年四十後當有五丈夫子已而果然敢問何以知此有若無以應弟子起曰有子避之此非子之座也予謂此兩事殆近於星歴卜祝之學何足以為聖人而謂孔子言之乎有若不能知何所加損而弟子遽以是斥退之乎孟子稱子夏子張子游以若似聖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曽子不可但言江漢秋陽不可尚而已未嘗深詆也論語記諸善言以有子之言為第二章在曽子之前使有避坐之事弟子肯如是哉檀弓載有子聞曽子䘮欲速貧死欲速朽兩語以為非君子之言又以為夫子有為言之子游曰甚哉有子之言似夫子也則其為門弟子所敬久矣太史公之書於是為失矣且門人所傳者道也豈應以貌狀之似而師之耶世所圖七十二賢畫象其畫有若遂與孔子略等此又可笑也
  張天覺為人
  張天覺為人賢否士大夫或不詳知方大觀政和間時名甚著多以忠直許之蓋其作相適承蔡京之後京弄國為姦天下共疾小變其政便足以致譽飢者易為食故蒙賢者之名靖康初政遂與司馬公范文正同被褒典予以其實攷之彼直姦人之雄爾其外孫何麒作家傳云為熈寜御史則逐於熈寜為元祐廷臣則逐於元祐為紹聖諫官則逐於紹聖為崇寜大臣則逐於崇寜為大觀宰相則逐於政和其跡是矣而實不然為御史時以斷獄失當為密院所治遂摭博州事以報之三樞密皆乞去故坐貶為諫官時首攻内侍陳衍以搖宣仁至比之於吕武乞追奪司馬公吕申公贈諡仆碑毁樓論文潞公背負國恩吕汲公動搖先烈辯吕惠卿蔡確無罪後以交通潁昌富民蓋漸故又貶元符末除中書舍人謝表歴詆元祐諸賢云當元祐之八九年擢黨人之二十輩及在相位乃以與郭天信交結而去耳平生言行如此而得美譽則以蔡京不相能之故然皆章子厚門下客其始非不同也京拜相之詞天覺所作是以得執政云
  為文論事
  為文論事當反復致志救首救尾則事詞章著覽者可以立決陳湯斬郅支而功未録劉向上䟽論之首言周方叔吉甫誅獫狁次言齊桓公有滅項之罪君子以功覆過李廣利靡億萬之費捐五萬之師厪獲宛王之首孝武不録其過封為列侯末言常惠隨欲擊之烏孫鄭吉迎自來之日逐皆裂土受爵然後極言今康居國彊於大宛郅支之號重於宛王殺使者罪甚於留馬而不煩漢士不費斗糧比於貳師功徳百之又曰言威武勤勞則大於方叔吉甫列功覆過則優於齊桓貳師近事之功則高於安逺長羅而大功未著小惡數布臣竊痛之於是天子乃下詔議封蓋其一䟽抑援證明白如此故以丞相匡衡中書石顯出力沮害竟不能奪不然衡顯之議豈區區一故九卿所能亢哉
  連昌宫詞
  元微之白樂天在唐元和長慶間齊名其賦詠天寳時事連昌宫詞長恨歌皆膾炙人口使讀之者情性蕩搖如身生其時親見其事殆未易以優劣論也然長恨歌不過述明皇追愴貴妃始末無他激不若連昌詞有監戒規諷之意如云姚崇宋璟作相公勸諫上皇言語切長官清平太守好揀選皆言由相公開元之末姚宋死朝廷漸漸由妃子禄山宫裏養作兒虢國門前閙如市弄權宰相不記名依稀憶得楊與李廟謨顛倒四海搖五十年來作瘡痏其末章及官軍討淮西乞廟謀休用兵之語蓋元和十一二年間所作殊得風人之㫖非長恨比云
  二士共談
  維摩詰經言文殊從佛所將詣維摩丈室問疾菩薩隨之者以萬億計曰二士共談必説妙法予觀杜少陵寄李太白詩云何時一尊酒重與細論文使二公真踐此言時得洒掃撰杖屨於其側所謂不二法門不傳之妙啓聦擊蒙出膚寸之澤以潤千里者可勝道哉
  張子韶祭文
  先公自嶺外徙宜春没於保昌道出南安時猶未聞檜相之死張子韶先生來致祭其文但云維某年月日具官某謹以清酌之奠昭告於某官之靈嗚呼哀哉伏惟尚饗其情㫖哀愴乃過於詞前人未有此格也
  京師老吏
  京師盛時諸司老吏類多識事體習典故翰苑有孔目吏每學士制草出必据案細讀疑誤輒告劉嗣明嘗作皇子剃胎髪文用克長克君之語吏持以請嗣明曰此言堪為長堪為君真善頌也吏拱手曰内中讀文書不如是最以語忌為嫌旣剋長又剋君殆不可用也嗣明悚然亟易之靖康歲都城受圍禦敵器甲刓弊或言太常寺有舊祭服數十閒無所用可以藉甲少卿劉珏即具稾欲獻於朝以付書史史作字楷而敏平常無錯誤珏將上馬立俟之旣至而結銜脱兩字趣使更寫至于三其誤如初珏怒責之逡廵對曰非敢誤也某小人竊妄有管見在禮祭服敝則焚之今國家迫急誠不宜以常日論然容臺之職唯當秉禮少卿固體國不若俟朝廷來索則納之賢於先自背禮而有獻也珏愧歎而止後每為人言嘉賞其意今之胥徒雖公府右職省寺掌故但能鼓扇獧浮顧賕謝為業簿書期㑹之間乃漫不之曉求如彼二人豈可得哉
  曹操唐莊宗
  曹操在兖州引兵東擊陶謙於徐而陳宫濳迎吕布為兖牧郡縣皆叛賴程昱荀彧之力全東阿鄄范三城以待操操還執昱手曰微子之力吾無所歸矣表為東平相唐莊宗與梁人相持於河上梁將王檀乘虚襲晉陽城中無備幾陷者數四賴安金全帥子弟擊却之於内石君立引昭義兵破之於外晉陽獲全而莊宗以䇿非已出金全等賞皆不行操終有天下莊宗雖能滅梁旋踵覆亡考其行事槩可睹矣
  雲中守魏尚
  史記漢書所記馮唐救魏尚事其始云魏尚為雲中守與匈奴戰上功幕府一言不相應文吏以法䋲之其賞不行臣以為陛下賞太輕罰太重而又申言之云且雲中守魏尚坐上功首虜差六級陛下下之吏削其爵罰作之重言雲中守及姓名而文勢益遒健有力今人無此筆也














  容齋隨筆卷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隨筆卷十六【十九則】   宋 洪邁 撰文章小伎
  文章一小伎於道未為尊雖杜子美有激而云然要為失言不可以訓文章豈小事哉易賁之彖言剛柔交錯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孔子稱帝堯煥乎有文章子貢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詩美衞武公亦云有文章堯舜禹湯文武成康之聖賢桀紂幽厲之昏亂非詩書以文章載之何以傳伏羲畫八卦文王重之非孔子以文章翼之何以傳孔子至言要道託孝經論語之文而傳曽子子思孟子傳聖人心學使無中庸及七篇之書後人何所窺門户老莊絶滅禮學忘言去為而五千言與内外篇極其文藻釋氏之為禪者謂語言為累不知大乘諸經可廢乎然則詆為小伎其理謬矣彼後世為詞章者逐其末而忘其本翫其華而落其實流宕自逺非文章過也杜老所云文章千古事已似愛文章文章日自負文章實致身文章開穾奥文章憎命達名豈文章著枚乘文章老文章敢自誣海内文章伯文章曹植波瀾闊庾信文章老更成豈有文章驚海内每語見許文章伯文章有神交有道如此之類多指詩而言所見狹矣
  三長月
  釋氏以正五九月為三長月故奉佛者皆茹素其説云天帝釋以大寳鏡輪照四天下寅午戌月正臨南贍部洲故當食素以徼福官司謂之斷月故受驛劵有所謂羊肉者則不支俗謂之惡月士大夫赴官者輒避之或人以謂唐日藩鎮蒞事必大享軍屠殺羊豕至多故不欲以其月上事今之他官不當爾也然此説亦無所經見予讀晉書禮志穆帝納后欲用九月九月是忌月北齊書云高洋謀簒魏其臣宋景業言宜以仲夏受禪或曰五月不可入官犯之終於其位景業曰王為天子無復下期豈得不終於其位乎乃知此忌相承由來已久竟不能曉其義及出何經典也
  兄弟直西垣
  秦少游集中有與鮮于子駿書云今中書舍人皆以伯仲繼直西垣前世以來未有其事誠國家之美非特衣冠之盛也除書始下中外欣然舉酒相屬予以其時考之蓋元祐二年謂蘇子由曽子開劉貢甫也子由之兄子瞻子開之兄子固子宣貢甫之兄原甫皆經是職故少游有此語云紹興二十九年予仲兄始入西省至隆興二年伯兄繼之乾道三年予又繼之相距首尾九歲予作謝表云父子相承四上鑾坡之直弟兄在望三陪鳯閣之游比之前賢實為遭際固為門户榮事然亦以此自愧也
  續樹萱録
  頃在秘閣抄書得續樹萱録一卷其中載隱君子元撰夜見吴王夫差與唐諸詩人吟詠事李翰林詩曰芙蓉露濃紅壓枝幽禽感秋花畔啼玉人一去未回馬梁間燕子三見歸張司業曰緑頭鴨兒咂萍藻采蓮女郎笑花老杜舍人曰鼓鼙夜戰北窻風霜葉沿階貼亂紅三人皆全篇杜工部曰紫領寛袍漉酒巾江頭蕭散作閒人白少傅曰不因霜葉辭林去的當山翁未覺秋李賀曰魚鱗甃空排嫩碧露桂稍寒挂團璧三人皆未終篇細味其體格語句往往逼真後閲秦少游集有秋興九首皆擬唐人前所載咸在焉關子東為秦集序云擬古數篇曲盡唐人之體正謂是也何子楚云續萱録乃王性之所作而託名他人今其書才有三事其一曰賈博喻一曰全若虚一曰元撰詳命名之義蓋取諸子虚亡是公云
  館職名存
  國朝館閣之選皆天下英俊然必試而後命一經此職遂為名流其高者曰集賢殿修撰史館修撰直龍圖閣直昭文館史館集賢院祕閣次曰集賢祕閣校理官卑者曰館閣校勘史館檢討均謂之館職記注官缺必於此取之非經修注未有直除知制誥者官至員外郎則任子中外皆稱為學士及元豐官制行凡帶職者皆遷一官而罷之而置祕書省官大抵與職事官等反為留滯政和以後増修撰直閣貼職為九等於是材能治辦之吏貴游乳臭之子車載斗量其名益輕南度以來初除校書正字往往召試雖曰館職不輕畀然其遷敘反不若寺監之徑捷至推排為郎即失其故歩混然無别矣
  南宫适
  南宫适問羿奡不得其死禹稷有天下言力可賤而徳可貴其義已盡無所可荅故夫子俟其出而歎其為君子奬其尚徳至於再言之聖人之意斯可見矣然明道先生云以禹稷比孔子故不荅范淳父以為禹稷有天下故夫子不敢荅弗敢當也楊山云禹稷之有天下不止於躬稼而已孔子未盡然其言故不荅然而不正之者不責備於其言以沮其尚徳之志也與所謂雍之言然則異矣予竊謂南宫之問初無以禹稷比孔子之意不知二先生何為有是言若山之語淺之巳甚獨謝顯道云南宫适知以躬行為事是以謂之君子知言之要非尚徳者不能在當時發問間必有目擊而道存首肯之意非直不荅也其説最為切當
  吳王殿
  漢高祖五年以長沙豫章象郡桂林南海立番君吴芮為長沙王十二年以三郡封吴王濞而豫章亦在其中又趙佗先有南海後擊并桂林象郡則芮所有但長沙一郡耳按芮本為秦番陽令故曰番君項羽已封為衡山王都邾邾今之黃州也復侵奪其地故高祖徙之長沙而都臨湘一年薨則其去番也久矣今吾邦猶指郡正㕔為吳王殿以謂芮為王時所居牛僧孺怪録載唐元和中饒州刺史齊推女因止州宅誕育為神人擊死後有仙官治其事云是西漢鄱陽王吴芮今刺史宅是芮昔時所居皆非也
  王衞尉
  漢高祖怒蕭何謂王衞尉曰李斯相秦皇帝有善歸主有惡自予今相國請吾苑以自媚於民故繫治之衞尉曰秦以不聞其過亡天下李斯之分過又何足法哉唐太宗疑三品以上輕魏王責之曰我見隋家諸王一品以下皆不免其躓頓我自不許兒子縱横耳魏鄭公曰隋高祖不知禮義寵縱諸子使行非禮尋皆罪黜不可以為法亦何足道觀高祖太宗一時失言二臣能因其所言隨即規正語意旣直於激切中有婉順體可謂得諫爭之大義雖微二帝其孰不降心以聽乎
  前代為監
  人臣引古規戒當近取前代則事勢相接言之者有證聽之者足以監詩曰商監不逺在夏后之世周書曰今惟商墜厥命我其可不大監又曰我不可不監于有商又曰有商受天命惟有歴年惟不敬厥徳乃早墜厥命周公作無逸稱商三宗漢祖命群臣言吾所以有天下項氏所以失天下命陸賈著秦所以失天下張釋之為文帝言秦漢之間事秦所以失漢所以興賈山借秦為喻賈誼請人主引商周秦事而觀之魏鄭公上書於太宗云方隋之未亂自謂必無亂方隋之未亡自謂必無亡臣願當今動静以隋為監馬周云煬帝笑齊魏之失國今之視煬帝亦猶煬帝之視齊魏也張元素諫太宗治洛陽宫曰乾陽畢功隋人解體恐陛下之過甚於帝若此役不息同歸於亂耳考詩書所載及漢唐諸名臣之論有國者之鏡也議論之臣宜以為法
  治盜法不同
  唐崔安濳為西川節度使到官不詰盜曰盜非所由通容則不能為乃出庫錢置三市置牓其上曰告捕一盜賞錢五百緡侣者告捕釋其罪賞同平人未幾有捕盜而至者盜不服曰汝與我同為盜十七年贓皆平分汝安能捕我安濳曰汝旣知吾有牓何不捕彼以來則彼應死汝受賞矣汝旣為所先死復何辭立命給捕者錢使盜視之然後殺盜於市於是諸盜與其侣互相疑無地容足夜不及旦散逃出境境内遂無一人為盜予毎讀此事以為䇿之上者及得李公擇治齊州事則又不然齊素多盜公擇痛治之殊不止他日得黠盜察其可用刺為兵使直事鈴下間問以盜發輒得而不衰止之故曰此繇富家為之囊使盜自相推為甲乙官吏廵捕及門擒一人以首則免矣公擇曰吾得之矣乃令凡得藏盜之家皆發屋破柱盜賊遂清予乃知治世間事不可泥紙上陳迹如安濳之法可謂善矣而齊盜反恃此以為沈命之計則變而通之可不存乎其人哉
  和詩當和意
  古人酬和詩必荅其來意非若今人為次韻所局也觀文選所編何劭張華盧諶劉琨二陸三謝諸人贈荅可知巳唐人尤多不可具載姑取杜集數篇略紀于此高適寄杜公云媿爾東西南北人杜則云東西南北更堪論高又有詩云草今已畢此外更何言杜則云草吾豈敢賦或似相如嚴武寄杜云興發㑹能馳駿馬終須重到使君灘杜則云枉沐旌麾出城府草茅無逕欲教鋤杜公寄嚴詩云何路出巴山重巖細菊班遙知簇鞍馬回首白雲間嚴荅云卧向巴山落月時籬外黃花菊對誰跋馬望君非一度杜送韋迢云洞庭無過鴈書䟽莫相忘迢云相憶無南鴈何時有報章杜又云雖無南去鴈看取北來魚郭受寄杜云春興不知凡幾首杜荅云藥裹關心詩揔廢皆鐘磬在簴扣之則應往來反復於是乎有餘味矣
  稷有天下
  稷躬稼而有天下泰伯三以天下讓文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皆以子孫之事追言之是時稷始封於邰古公方邑于梁山之下文王才有岐周之地未得云天下也禹未嘗躬稼因稷而稱之
  一世人材
  一世人材自可給一世之用苟有以致之無問其取士之門如何也今之議者多以科舉經義詩賦為言以為詩賦浮華無根柢不能致實學故其説常右經而左賦是不然成周之時下及列國皆官人以世周之劉單召甘晉之韓趙荀魏齊之高國陳鮑衞之孫孔石宋之華向皇樂鄭之罕駟國游魯之季孟臧展楚之鬭蒍申屈皆世不乏賢與國終畢漢以經術及察舉魏晉以州鄉中正東晉宋齊以門第唐及本朝以進士而參之以任子皆足以盡一時之才則所謂科目特借以為梯階耳經義詩賦不問可也
  王逢原
  王逢原以學術邢居實以文采有盛名於嘉祐元豐間然所為詩文多怨抑沉憤哀傷涕泣若辛苦憔悴不得其平者故皆不克壽逢原年二十八居實纔二十天畀其才而嗇其壽吁可惜哉
  吏文可笑
  吏文行移只用定本故有絶可笑者如文官批書印紙雖宫觀嶽廟亦必云不曽請假或已登科級見官臺省清要必云不曽應舉若試刑法予在西掖時漢州申顯惠侯神頃係宣撫司便宜加封昭應公乞換給制書禮寺看詳謂不依元降指揮於一年限内自陳欲符下漢州告示本神知委予白丞相别令勘當乃得改命淳熈六年予以大禮恩澤改奏一歲兒吏部下饒州必欲保官狀内聲説被奏人曽與不曽犯決笞有無翦刺及曽與不曽先經補官因罪犯停廢别行改奏又令供與予係是何服屬父之於子而問何服屬一歲嬰兒而問曽與不曽入仕坐罪豈不大可笑哉
  靖康時事
  鄧艾伐蜀劉禪旣降又勑姜維使降於鍾㑹將士咸怒拔刀斫石魏圍燕於中山旣久城中將士皆思出戰至數千人相率請於燕主慕容隆言之尤力為慕容麟沮之而罷契丹伐晉連年晉拒之每戰必勝其後杜重威隂謀欲降命將士出陳於外士皆踊躍以為出戰旣令解甲士皆慟哭聲振原野予頃修靖康實録竊痛一時之禍以堂堂大邦中外之兵數十萬曽不能北向發一矢獲一敵端坐都城束手就斃虎旅雲屯不聞有如蜀燕晉之憤哭者近讀朱新仲詩集有記昔行一篇正敘此時事其中云老种憤死不得戰汝霖疽發何由痊乃知忠義之士世未嘗無之特時運使然耳
  并韶
  梁武帝時有交趾人并韶者富於詞藻詣選求官而吏部尚書蔡撙以并姓無前賢除廣陽門郎韶恥之遂還鄉里謀作亂夫用門地族望為選舉低昻乃晉宋以來弊法蔡撙賢者也不能免俗何哉
  䜟緯之學
  圖䜟星緯之學豈不或中然要為誤人聖賢所不道也眭孟覩公孫病已之文勸漢昭帝求索賢人禪以帝位而不知宣帝實應之孟以此誅孔熈先知宋文帝禍起骨肉江州當出天子故謀立江州刺史彭城王而不知孝武實應之熈先以此誅當塗高之䜟漢光武以詰公孫述袁術王浚皆自以姓名或父字應之以取滅亡而其兆為曹操之魏兩角犢子之䜟周子諒以劾牛仙客李徳裕以議牛僧孺而其兆為朱温隋帝謂李氏當有天下遂誅李金才之族而唐高祖乃代隋唐太宗知女武將竊國命遂濫五娘子之誅而阿武婆幾易姓武后謂代武者劉劉無强姓殆流人也遂遣六道使悉殺之而劉幽求佐臨淄王平内難韋武二族皆殄滅晉張華郭璞魏崔伯深皆精於天文卜筮言事如神而不能免於身誅家族況其下者乎
  真假皆妄
  江山登臨之美泉石賞翫之勝世間佳境也觀者必曰如畫故有江山如畫天開圖畫即江山身在畫圖中之語至於丹青之妙好事君子嗟歎之不足者則又以逼真目之如老杜人間又見真乘黃時危安得真致此悄然坐我天姥下斯須九重真龍出憑軒忽若無丹青高堂見生鶻直訝杉松冷兼疑菱荇香之句是也以真為假以假為真均之皆妄境耳人生萬事如是何特此耶














  容齋隨筆卷十六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容齋隨筆>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續筆目録
  卷一
  顔魯公      戒石銘
  雙生子      李建州
  侍從官      存亡大計
  唐人詩不傳    泰四語
  重陽上已改日   田宅契劵取直
  公子奚斯     唐藩鎮幕府
  文中子門人    晋燕用兵
  李衛公帖     王孫賦
  漢郡國諸官    漢獄名
  卷二
  權若訥馮澥    嵗旦飲酒
  存歿絶句     湯武之事
  張釋之傳誤    張于二廷尉
  漢唐置郵     龍且張步
  義理之説無窮   開元五王
  巫蠱之禍     唐詩無諱避
  李晟傷國體    元和六學士
  二傳誤後世    卜子夏
  父子忠邪     蘇張說六國
  卷三
  一定之計     秋興賦
  太史慈      諡法
  漢文帝受言    丹青引
  詩國風秦中事   詩文當句對
  東坡明正     臺諌不相見
  執政四入頭    無望之禍
  燕説       折檻行
  朱雲陳元達    杜老不君
  栽松詩      烏鵲鳴
  卷四
  淮南守備     周世宗
  竇正固      鄭權
  黨錮牽連之賢   漢代文書式
  資治通鑑     弱小不量力
  田横吕布     中山宜陽
  相六畜      卜筮不同
  日者       栁子厚黨叔文
  漢武心術     禁天髙之稱
  宣和冗官
  卷五
  秦隋之惡     漢唐二武
  玉川子      銀青階
  買馬牧馬     杜詩用字
  唐虞象刑     崔常牛李
  盗賊怨官吏    作詩先賦韻
  后妃命數     公為尊稱
  臺城少城
  卷六
  嚴武不殺杜甫   王嘉薦孔光
  朱温三事     文字潤筆
  漢舉賢良     戊為武
  怨耦曰仇     説文與經傳不同
  周亞夫      煬王煬帝
  鄭荘公      百六陽九
  左傳易筮     鍾繇自劾
  大義感人
  卷七
  田租輕重     女子夜績
  淮南王      薛國久長
  建除十二辰    俗語筭數
  伾文用事     五十瑟
  遷固用疑字    僣亂的當
  月不勝火     靈臺有持
  董仲舒灾異對   李正己獻錢
  宣室       昔昔鹽
  将帥當專
  卷八
  蓍卜筮     地名異音
  韓嬰詩      五行衰絶字
  漢表所記事    蕭何紿韓信
  彭越無罪     蜘蛛結網
  孫權稱至尊    康山讀書
  列國城門名    緇塵素衣
  去國立後     詩詞改字
  姑舅為婚
  卷九
  三家七穆     貢薛韋康
  兒寛張安世    深溝髙壘
  生之徒十有三   臧氏二
  有扈氏      太公丹書
  漢景帝      蕭何先見
  史漢書法     薄昭田蚡
  文字結尾     國初古文
  卷十
  經傳煩簡     曹參不薦士
  漢初諸将官    漢官名
  漢唐輔相     漢武留意郡守
  苦蕒菜      唐諸生束脩
  范徳孺帖     民不畏死
  天下有竒士    易卦四徳
  孫堅起兵     孫權封兄䇿
  踰年改元     賊臣遷都
  輿地道里誤
  卷十一
  古錞于      孫玉汝
  唐人避諱     髙鍇取士
  兵部名存     武官名不正
  名将晚謬     唐帝稱太上皇
  楊倞注荀子    昭宗相朱朴
  楊國忠諸使    祖宗朝宰輔
  百官避宰相    百官見宰相
  東坡自引所為文
  卷十二
  婦人英烈     無用之用
  龍筋鳯髄判    唐制舉科目
  淵有九名     東坡論莊子
  列子書事     天生對偶
  銅雀灌硯     崔斯立
  漢書注冗
  卷十三
  科舉恩數     下第再試
  試賦用韻     正元制科
  貽子録      金花帖子
  物之小大     郭令公
  紀年兆祥     民俗火葬
  太史日官     汲冡周書
  曹子建論文    雨水清明
  卷十四
  尹文子      帝王訓儉
  用計臣為相    州縣牌額
  盧知猷      忌諱忌惡
  陳涉不可輕    士匄韓厥
  孔墨       玉川月蝕詩
  詩要㸃撿     周蜀九經
  冡宰治内     宰相爵邑
  楊子一毛     李長吉詩
  子夏經學
  卷十五
  紫閣山村詩    李林甫秦檜
  注書難      書易脱誤
  南陔六詩     紹聖廢春秋
  王韶熙河     書籍之厄
  逐貧賦      澗松山苖
  男子運起寅    宰我作難
  古人占夢
  卷十六
  髙徳儒      唐朝士俸微
  計然意林     思潁詩
  劉蕡下第     酒肆旗望
  賢宰相遭䜛    宋齊邱
  鹹杬子      月中桂兎
  唐二帝好名    周禮非周公書
  醉尉亭長     三易之名
  忠臣名不傳    唐人酒令












  容齋續筆目録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續筆卷一【十八則】    宋 洪邁 撰是書先已成十六卷淳熙十四年八月在禁林日入侍至尊夀皇聖帝清閒之燕聖語忽云近見甚齋随筆邁竦而對曰是臣所著容齋随筆無足采者上曰㬠有好議論邁起謝退而詢之乃婺女所刻賈人販鬻于書坊中貴人買以入遂塵乙覽書生遭遇可謂至榮因復裒臆說綴于後懼與前書相亂故别以一二數而目曰續亦十六卷云紹熙三年三月十日邁序
  顔魯公
  顔魯公忠義大節照映今古豈唯唐朝人士罕見比倫自漢以来殆可屈指也考其立朝出處在明皇時為楊國忠所惡由殿中侍御史出東都平原肅宗時以論太廟築壇事為宰相所惡由御史大夫出馮翊為李輔國所惡由刑部侍郎貶蓬州代宗時以言祭器不飭元載以為誹謗由刑部尚書貶峡州徳宗時不容於楊炎由吏部尚書換東宫散秩盧之擅國也欲去公數遣人問方鎮所便公徃見之責其不見容由是銜恨切骨是時年七十有五竟堕杞之詭計而死議者痛之嗚呼公既知杞之惡已盍因其方鎮之問欣然從之不然則髙舉逺引挂冠東去杞之所甚欲也而乃眷眷京都終不自為去就以蹈危機春秋責偹賢者斯為可恨司空圗隠於王官谷栁璨以詔書召之圗陽為衰野堕笏失儀得放還山璨之姦惡過於杞圗非公比也卒全身於大亂之世然則公之委命賊手豈不大可惜也哉雖然公囚困於淮西屢折李希烈卒之捐身徇國以激四海義烈之氣貞元反正實為有助焉豈天欲全畀公以萬世之故使一時堕於横逆以成始成終者乎
  戒石銘
  爾俸爾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太宗皇帝書此以賜郡國立於㕔事之南謂之戒石銘按成都人景煥有野人閒話一書乾徳三年所作其首篇頒令箴載蜀王孟㫤為文頒諸邑云朕念赤子旰食宵衣言之令長撫養恵綏政存三異道在七絲驅雞為理留犢為規寛猛得所風俗可移無令侵削無使瘡痍下民易虐上天難欺賦輿是切軍國是資朕之賞罰固不踰時爾俸爾禄民膏民脂為民父母莫不仁慈勉爾為戒體朕深思凡二十四句㫤區區愛民之心在五季諸僣偽之君為可稱也但語言皆不工唯經表出者詞簡理盡遂成王言盖詩家所謂奪胎換骨法也
  雙生子
  今時人家雙生男女或以後生者為長謂受胎在前或以先生者為長謂先後當有序然固有經一日或亥子時生則弟乃先兄一日矣辰時為弟巳時為兄則弟乃先兄一時矣按春秋公羊傳隠公元年立適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何休注云子謂左右媵及姪娣之子質家親親先立娣文家尊尊先立姪其雙生也質家据見立先生文家据本意立後生乃知長幼之次自商周以来不同如此
  李建州
  建安城東二十里有梨山廟相傳為唐刺史李公祠予守郡日因作祝文曰亟回哀眷書吏持白回字犯相公名請改之盖以為李回也後讀文藝李頻傳懿宗時頻為建州刺史以禮法治下時朝政亂盗興相椎敓而建賴頻以安卒官下州為立廟梨山嵗祠之乃證其為頻繼徃禱而祝之云俟獲感應則當刻石紀實已而得雨遂為作碑偶閲唐末人石文徳所著唐朝新纂一書正紀頻事云除建州牧卒扵郡曹松有詩悼之曰出旌臨建水謝世在公堂苦集休藏箧清資罷轉郎瘴中無子奠嶺外一妻孀恐是浮吟骨東歸就故鄉其身後事落拓如此傳又云頻喪歸夀昌父老相與扶柩葬之天下亂盗發其冡縣人随加封掩則無後可見云稽神録載一事亦以為回徐鉉失於不審也
  侍從官
  自觀文殿大學士至待制為侍從官令文所載也紹興三十一年元顔亮死于廣陵車駕将幸建康従官列銜上奏乞同班入對時湯岐公以大觀文為行宫留守寄聲欲聫名衆以名位不同為辭岐公曰思退亦侍従也然竟不克従紹熙二年吏部鄭尚書僑上章乞薦士詔令在内近臣臺諌在外侍従各舉六人堪充朝士者吏部遍牒但及内任從官與在外待制以上而前宰相執政皆不預安有従官得薦人而舊弼乃不然有司之失也
  存亡大計
  國家大䇿係於安危存亡方變故交切幸而有智者陳至當之謀其聽而行之當如捧漏罋以沃焦釡而愚荒之主暗於事㡬且惑扵䛕佞孱懦者之言不旋踵而受其禍敗自古非一也曹操自将征劉備田豐勸袁紹襲其後紹辭以子疾不行操征烏戎劉備說劉表襲許表不用後皆為操所滅唐兵征王世充扵洛陽竇建徳自河北来救太宗屯虎牢以扼之建徳不得進其臣凌敬請悉兵濟河攻取懐州河陽踰太行入上黨徇汾晋趣蒲津蹈無人之境取勝可以萬全關中駭震則鄭圍自解諸将曰凌敬書生何為知戰事其言豈可用建徳乃謝敬其妻曹氏又勸令乘唐國之虚連營漸進以取山北西抄關中唐必還師自救鄭圍不憂不觧建徳亦不從引衆合戰身為人擒國随以滅唐荘宗既取河北屯兵朝城梁之君臣謀數道大舉令董璋引陜虢澤潞之兵趣太原霍彦威以汝洛之兵冦鎮定王彦章以禁軍攻鄆州段凝以大軍當荘宗荘宗聞之深以為憂而叚凝不能臨機决策梁主又無㫁遂以致亡石敬瑭以河東叛耶律徳光赴救敗唐兵而圍之廢帝問䇿於羣臣時徳光兄贊華因争國之故亡歸在唐吏部侍郎龍敏請立為契丹主令天雄盧龍二鎮分兵送之自幽州趣西樓朝廷露檄言之虜必有内顧之慮然後選募精銳以擊之此觧圍一筭也帝深以為然而執政恐其無成議竟不決唐遂以亡皇家靖康之難敵騎長驅孤軍深入後無重援亦有出竒計乞用師燕者天未悔禍噬臍弗及可勝歎哉
  唐人詩不傳
  韓文公送李礎序云李生温然為君子有詩八百篇傳詠扵時又盧尉墓誌云君䏻為詩自少至老詩可録傳者在紙凡千餘篇無書不讀然止用以資為詩任登封尉盡寫所為詩投留守鄭餘慶鄭以書薦扵宰相觀此則李盧二子之詩多而可傳又裴廸與王維同賦輞川諸絶載於維集此外更無存者杜子美有寄裴十詩云知君苦思縁詩瘦乃廸也其䏻詩可知今考之唐史藝文志凡别集數百家無其書其姓名亦不見于他人文集諸類詩文中亦無一篇白樂天作元宗簡集序云著格詩一百八十五律詩五百九至悼其死曰遺文三十軸軸軸金玉聲謂其古常而不鄙新竒而不怪今世知其名者寡矣而况扵詩乎乃知前賢遺槀湮沒非一真可惜也
  泰誓四語
  孔安國古文尚書自漢以来不列於學官故左氏傳所引者杜預輙注為逸書劉向説苑臣術篇一章云泰曰附下而㒺上者死附上而㒺下者刑與聞國政而無益扵民者退在上位而不進賢者逐此所以勸善而黜惡也漢武帝元朔元年詔責中外不興㢘舉孝有司奏議曰夫附下㒺上者死附上㒺下者刑與聞國政而無益扵民者斥在上位而不䏻進賢者退此所以勸善黜惡也其語與說苑所載正同而諸家注釋至于顔師古皆不䏻援以為證今之泰初未嘗有此語也漢宣帝時河内女子得泰一篇獻之然年月不與序相應又不與左傳國語孟子衆書所引泰誓同馬鄭王肅諸儒皆疑之今不復可考
  重陽上已改日
  唐文宗開成元年歸融為京兆尹時兩公主出降府司供帳事繁又俯近上已曲江賜宴奏請改日上曰去年重陽取九月十九日未失重陽之意今改取十三日可也且上已重陽皆有定日而至展一旬乃知鄭谷所賦十日菊詩云自縁今日人心别未必秋香一夜衰亦為未盡也唯東坡公有菊花開時即重陽之語故記其在海南蓺菊九畹以十一月望與客泛酒作重九云
  田宅契劵取直
  隋書志晋自過江凡貨賣奴婢馬牛田宅有文劵率錢一萬輸估四百入官賣者三百買者一百無文劵者随物所堪亦百分收四名為散估厯宋齊梁陳如此以為常以人競為商販不為田業故使均輸欲為懲勸雖以此為辭其實利在侵削也今之牙契投稅正出於此田宅所係者大奉行唯謹至於奴婢馬牛雖著於令甲民不復問然官所取過多并郡邑導行之費盖百分用其十五六又皆買者獨輸故為數多者率隠減價直賖立嵗月坐是招激訐訴頃甞因奏對上章乞蠲其半使民不作偽以息争則自言者必多亦以與為取之義既下有司而户部引條制沮其説
  公子奚斯
  閟宫詩曰新廟奕奕奚斯所作其辭只謂奚斯作廟義理甚明鄭氏之說亦云作姜嫄廟也而揚子法言乃曰正考甫嘗睎尹吉甫公子奚斯睎正考甫宋咸注文以謂奚斯慕考甫而作魯頌盖子雲失之於前而宋又成其過耳故吳秘又巧為之説曰正考甫商頌盖美禘祀之事而奚斯作閔公之廟亦睎詩之教也而魯頌美之于義迂矣司馬温公亦以謂奚斯作閟宫之詩兼正考甫只是得商頌于周大師耳初非自作也班固王延夀亦云奚斯頌魯後漢曹襃曰奚斯頌魯考甫詠商注引薛君韓詩云是詩公子奚斯所作皆相承之誤
  唐藩鎮幕府
  唐世士人初登科或未仕者多以従諸藩府辟置為重觀韓文公送石洪温造二處士赴河陽幕序可見禮節然其職甚勞苦故亦或不屑為之杜子美従劔南節度嚴武辟為叅謀作詩二十韻呈嚴公云胡為来幕下只合在舟中束縛酬知己蹉跎效小忠周防期稍稍太簡遂怱怱曉入朱扉啟昏歸畫角終不成尋别業未敢息㣲躬㑹希全物色時放倚梧桐而其題曰遣悶意可知矣韓文公従徐州張建封辟為推官有書上張公云受牒之明日使院小吏持故事節目十餘事来其中不可者自九月至二月皆晨入夜歸非有疾病事故輙不許出若此者非愈之所䏻也若寛假之使不失其性寅而入盡辰而退申而入終酉而退率以為常亦不廢事茍如此則死於執事之門無悔也杜韓之㫖大略相似云
  文中子門人
  王氏中説所載門人多貞觀時知名卿相而無一人䏻振師之道者故議者徃徃致疑其最所稱髙弟曰程仇董薛考其行事程元仇璋董常無所見獨薛收在唐史有列傳蹤跡甚為明白收以父道衡不得死於隋不肯仕聞唐髙祖興将應義舉郡通守堯君素覺之不得去及君素東連王世充遂挺身歸國正在丁丑戊寅嵗中丁丑為大業十三年又為義寧元年戊寅為武徳元年是年三月煬帝遇害於江都盖大業十四年也而杜淹所作文中子世家云十三年江都難作子有疾召薛收謂曰吾夢顔回稱孔子歸休之命乃寝疾而終殊與收事不合嵗年亦不同是為大可疑者也又稱李靖受詩及問聖人之道靖既云丈夫當以功名取富貴何至作章句儒恐必無此也今中說之後載文中次子福畤所録云杜淹為御史大夫與長孫太尉有隙予按淹以貞觀二年卒後二十一年髙宗即位長孫無忌始拜太尉其不合於史如此故或者疑為阮逸所作如所謂薛收元經傳亦非也
  晉燕用兵
  萬事不可執一法而兵為甚晋文公圍曹攻門者多死曹人尸諸城上晋侯患之聽輿人之謀曰稱舎於墓言若将發冡者師遷焉曹人兇懼因其兇而攻之遂入曹燕将騎劫攻齊即墨田單縦反間言吾懼燕人掘吾城外冡墓燕軍乃盡掘冡墓燒死人齊人望見皆涕泣甚欲出戰怒自十倍已而果敗燕軍觀晋燕之所以用計則同而其成敗頓異者何邪晋但舎于墓陽為若将發冡故曹人懼而燕真為之以激怒齊人故爾
  李衛公帖
  李衛公在朱崖表弟某侍郎遣人餉以衣物公有書答謝之曰天地窮人物情所棄雖有骨肉亦無音書平生舊知無復弔問閣老至仁念舊再降專人兼賜衣服器物茶藥至多開緘發紙涕咽難勝大海之中無人拯䘏資儲蕩盡家事一空百口嗷然徃徃絶食塊獨窮悴終日若饑唯恨垂【缺】之年須作餒而之鬼十月末伏枕七旬藥物陳裛又無醫人委命信天幸而自活書後云閏十一月二十日從表兄崖州司户參軍同正李徳裕状侍郎十九弟按徳裕以大中二年十月自潮州司馬貶崖州所謂閏十一月正在三年盖到崖纔十餘月爾而窮困茍生已如是唐書本傳云貶之明年卒則是此書既發之後旋踵下世也當是時宰相皆其怨仇故雖骨肉之親平生之舊皆不敢復通音問而某侍郎至於再遣專使其為髙義絶俗可知惜乎姓名不可得而考耳此帖蔵禁中後出付祕閣今勒石于道山堂西紹興中趙忠簡公亦謫朱崖士大夫畏秦氏如虎無一人敢輙寄聲張淵道為廣西帥屢遣兵校持書及藥石酒麫為餽公嘗答書云鼎之為己為人一至於此其述酸寒苦厄之状略與衛公同既而亦終於彼手札今尚存于張氏姚崇曽孫朂為李公厚善及李譛逐擿索支黨無敢通勞問既居海上家無資病無湯劑朂數饋餉問不停時為厚薄其某侍郎之徒與
  王孫賦
  王延夀王孫賦載於古文苑其辭有云顔状類乎老翁軀體似乎小兒謂猴也乃知杜詩顔狀老翁為盖出諸此
  漢郡國諸官
  西漢鹽鐵膳羞陂湖工服之屬郡縣各有司局斡之其名甚多然居之者罕甞見於史傳今略以地理志所載言之凡鐵官三十八鹽官二十九工官九皆不暇紀其處自餘若京兆有船司空為主船官太原有挏馬官主牧馬【元名家馬官】遼東有牧師官交趾有羞官南郡有發弩嚴道有木官丹陽有銅官桂陽有金官南海有洭浦官南郡江夏有雲夢官九江有陂官湖官朐忌魚復有橘官鄱陽黄金采主采金亦有官在内則奉常之均官食官司農之斡官少府之大官主膳食湯官主餅餌導官主擇米如是者盖以百數
  漢獄名
  漢以廷尉主刑獄而中都他獄亦不一宗正屬官有左右都司空鴻臚有别火令丞郡邸獄少府有若盧獄令考工共工獄執金吾有寺互都船獄又有上林詔獄水司空掖受祕獄室請室居室徒官之名張湯傳蘇林曰漢儀注獄二十六所東漢志云孝武帝所置世祖皆省之東漢洎唐雖鞫囚非一處然不至如是其多國朝但有大理及臺獄元豐紹聖間蔡確章子厚起同文館獄之類非故事也









  容齋續筆卷一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續筆卷二【十八則】    宋 洪邁 撰權若訥馮澥
  唐中宗既流殺五王再復武氏陵廟右補闕權若訥上䟽以為天地日月等字皆則天事賊臣敬暉等輕紊前規削之無益於淳化存之有光於孝理又神龍制書一事以上並依貞觀故事豈可近捨母儀逺尊祖徳䟽奏手制褒美欽宗在位懲王安石蔡京之誤國政事悉以仁宗為法左諌議大夫馮澥上言仁宗皇帝陛下之髙祖也神宗皇帝陛下之祖也子孫之心寧有厚薄王安石司馬光皆天下之大賢其優劣等差自有公論願無作好惡允執厥中則是非自明矣詔牓朝堂侍御史李光駮之不聽復為右正言崔鶠所擊宰相不復問而遷澥吏部侍郎按若訥與澥兩人議論操持絶相似盖澥在崇寧中首上書乞廢元祐皇后自選人除寺監丞其始終大節不論可見建炎初元乃超居政地公議憤之
  嵗旦飲酒
  今人元日飲屠酥酒自小者起相傳已久然固有来處後漢李膺杜密以黨人同繫獄值元日於獄中飲酒曰正旦従小起時鏡新書晋董勛云正旦飲酒先從小者何也勛曰俗以小者得嵗故先酒賀之老者失時故後飲酒初學記載四民月令云正旦進酒次第當従小起以年小者起先唐劉夢得白樂天元日舉酒賦詩劉云與君同甲子夀酒讓先杯白云與君同甲子嵗酒合誰先白又有歳假内命酒一篇云歳酒先拈辭不得被君推作少年人顧况云不覺老將春共至更悲携手㡬人全還丹寂寞羞明鏡手把屠蘇讓少年裴夷直云自知年㡬偏應少先把屠蘇不讓春儻更數年逢此日還應惆悵羨他人成文幹云戴星先捧祝堯觴鏡裏堪驚兩鬢霜好是燈前偷失笑屠蘇應不得先嘗方干云纔酌屠蘇定年齒坐中皆笑鬢毛斑然則尚矣東坡亦云但把窮愁博長健不辭最後飲屠酥其義亦然
  存歿絶句
  杜子美有存歿絶句二首云席謙不見近弹棊畢曜仍傳舊小詩玉局他年無限笑白楊今日㡬人悲鄭公粉繪随長夜曹霸丹青已白頭天下何曽有山水人間不觧重驊騮每篇一存一歿盖席謙曹霸存畢鄭歿也黄魯直荆江亭即事十首其一云閉門覔句陳無已對客揮毫秦少㳺正字不知温飽未西風吹淚古藤州乃用此體時少㳺歿而無已存也近嵗新安胡仔著漁隠叢話謂魯直以今時人形入詩句盖取法於少陵遂引此句實失扵詳究云
  湯武之事
  湯武之事古人言之多矣惟漢轅固黄生争辯最詳黄生曰湯武非受命廼殺也固曰不然桀紂荒亂天下之心皆歸湯武湯武因天下之心而誅桀紂不得已而立非受命為何黄生曰冠雖敝必加於首履雖新必貫於足今桀紂雖失道君上也湯武雖聖臣下也反因過而誅之非殺而何景帝曰食肉毋食馬肝未為不知味言學者毋言湯武受命未為愚遂罷顔師古注云言湯武為殺是背經義故以馬肝為喻也東坡志林云武王非聖人也昔者孔子盖罪湯武伯夷叔齊不食周粟而孔子予之其罪武王也甚矣至孟軻始亂之使當時有良史南巢之事必以叛書牧野之事必以弑書湯武仁人也必将為法受惡可謂至論然予竊考孔子之序書明言伊尹相湯伐桀成湯放桀于南巢武王伐商武王勝商殺受各蔽以一語而大指皦如所謂六藝折衷無待於良史復書也
  張釋之傳誤
  漢書紀傳志表矛盾不同非一然唯張釋之為甚本傳云釋之為騎郎事文帝十年不得調亡所知名欲免歸中郎将袁盎惜其去請徙補謁者後拜為廷尉逮事景帝嵗餘為淮南相而百官公卿表所載文帝即位三年釋之為廷尉至十年書廷尉昌廷尉嘉又二人凡歴十三年景帝乃立而張敺為廷尉則是釋之未嘗十年不調及未嘗以廷尉事景帝也
  張于二廷尉
  張釋之為廷尉天下無寃民于定國為廷尉人自以不寃此漢史所稱也兩人在職皆十餘年周勃就國人上書告勃欲反下廷尉逮捕吏稍侵辱之勃以千金與獄吏吏使以公主為證太后亦以為無反事乃得赦出釋之正為廷尉不䏻救但申理犯蹕盜環一二細事耳楊惲為人告驕奢不悔過下廷尉案騐始得所予孫㑹宗書定國當惲大逆無道惲坐要斬惲之罪何至扵是其徇主之過如此傳所謂決疑平法務在哀矜者果何為哉
  漢唐置郵
  趙充國在金城上書言先零䍐羌事六月戊申奏七月甲寅璽書報従其計按金城至長安一千四百五十里徃反倍之中間更下公卿議臣而自上書至得報首尾纔七日唐開元十年八月己卯夜權椘璧等作亂時明皇幸洛陽相去八百餘里壬午遣河南尹王怡如京師按問宣慰首尾纔三日置郵傳命既如此其速而廷臣共議盖亦未嘗淹久後世所不及也
  龍且張步
  韓信擊趙李左車勸陳餘勿與戰餘曰今如此避弗擊諸侯謂吾怯而輕来伐我遂與信戰身死國亡是時信方為漢将始攻下魏代威聲猶未暴白陳餘易之尚不足訝及滅趙服燕則關東六國既定其四矣信伐齊椘使龍且来救或言漢兵不可當龍且曰吾平生知韓信為人易與耳不足畏也何為而止一戰而沒項随以亡耿弇討張步斬其大将軍費邑走邑之弟敢進攻西安臨淄拔其城又走其弟藍勢如破竹先是弇已破尤来大槍延岑彭寵富平獲索矣時步所盜齊地大半為弇所得然步猶曰以尤来大彤十餘萬衆吾皆即其營而破之今弇兵少於彼又皆疲勞何足摧乎竟出兵大戰兄弟成擒兵法云知彼知己百戰不殆龍且張步豈復識此哉梁臨川王宏伐魏魏元英禦之宏停軍不前魏人勸英進據洛水英曰蕭臨川雖騃其下有良将韋裴之屬未可輕也宜且觀形勢勿與交鋒宏卒敗退英之識見非前人可比也然遂進軍圍鍾離魏邢巒以為不可魏主召使還英表稱必克為曹景宗韋叡所挫失亡二十餘萬人智於前而昧於後為可恨耳
  義理之説無窮
  經典義理之説最為無窮以故觧釋傳䟽自漢至今不可槩舉至有一字而數說者姑以周易革卦言之己日乃孚革而信之自王輔嗣以降大抵謂即日不孚巳日乃孚巳字讀如矣音盖其義亦止如是耳唯朱子發讀為戊巳之巳予昔與易僧曇瑩論及此問之曰或讀作巳【音紀】日如何瑩曰豈唯此也雖作已【音似】日亦有義乃言曰天元十干自甲至已然後為庚庚者革也故巳日乃孚猶云從此而革也十二辰自子至巳六陽數極則變而之隂于是為午故巳日乃孚猶云従此而變也用是知好竒者欲穿鑿附㑹固各有説云
  開元五王
  唐明皇兄弟五王兄申王撝以開元十二年寧王憲邠王守禮以二十九年弟岐王範以十四年薛王業以二十二年薨至天寳時已無存者楊太真以三載方入宫而元稹連昌宫詞云百官隊仗避岐薛楊氏諸姨車鬭風李商隠詩云夜半宴歸宫漏永薛王沉醉夀王醒皆失之也
  巫蠱之禍
  漢世巫蠱之禍雖起於江充然事㑹之来盖有不可曉者武帝居建章宫親見一男子帶劒入中龍華門疑其異人命收之男子捐劔走逐之弗獲上怒斬門閉長安城門大索十一日巫蠱始起又嘗晝寢夢木人數千持杖欲擊已乃驚寤因是體不平遂苦忽忽善此兩事可謂異矣木将腐蠧實生之物将壊蟲實生之是時帝春秋已髙忍而好殺李陵所謂法令無常大臣無罪夷滅者數十家由心術既荒随念招妄男子木人之兆皆迷不復開則謫見於天鬼瞰其室禍之所被以妻則衛皇后以子則戾園以兄子則屈氂以女則諸邑陽石公主以婦則史良娣以孫則史皇孫骨肉之酷如此豈復顧他人哉且兩公主實衛后所生太子未敗數月前皆已下獄誅死則其母與兄豈有全理固不待於江充之譛也
  唐詩無諱避
  唐人歌詩其于先世及當時事直辭詠寄略無避隠至宫禁嬖昵非外間所應知者皆反復極言而上之人亦不以為罪如白樂天長恨歌諷諌諸章元微之連昌宫詞始末皆為明皇而發杜子美尤多如兵車行前後出塞新安吏潼關吏石壕吏新婚别垂老别無家别哀王孫悲陳陶哀江頭麗人行悲青坂公孫舞劔器行終篇皆是其他波及者五言如憶昨狼狽初事與古先别不聞夏商衰中自誅褒妲是時妃嬪戮連為糞土叢中宵焚九廟雲漢為之紅先帝正好武寰海未凋枯拓境功未己元和辭大鑪内人紅袖泣王子白衣行毁廟天飛雨焚宫火徹明南内開元曲常時弟子傳法歌聲變轉滿座涕潺湲御氣雲樓敞含風綵仗髙仙人張内樂王母獻宫桃須為下殿走不可好樓居固無牽白馬㡬至著青衣奪馬悲公主登車泣貴嬪兵氣凌行在妖星下直廬落日留王母微風倚少兒䏻畫毛延夀投壺郭舍人鬬雞初賜錦舞馬更登牀驪山絶望幸花萼罷登臨殿瓦鴛鴦坼宫簾翡翠虚七言如關中小兒壊紀綱張后不樂上為忙天子不在咸陽宫得不哀痛塵再䝉曽貌先帝照夜白龍池十日飛霹靂要路何日罷長㦸戰自青羌連白蠻豈謂盡煩回紇馬翻然逺救朔方兵如此之類不能悉書此下如張祐賦連昌宫元日仗千秋樂大酺樂十五夜燈熱戯樂上已樂邠王小管李謨笛退宫人玉環琵琶春鶯囀寧哥来容兒鉢頭邠娘羯鼓耍娘歌悖挐兒舞華清宫長門怨集靈臺阿䳰湯馬嵬歸香嚢子散花樓雨霖鈴等三十篇大抵詠開元天寳間事李義山華清宫馬嵬驪山龍池諸詩亦然今之詩人不敢爾也
  李晟傷國體
  将帥握重兵居閫外當國家多事時其奉上承命尤當以恭順為主唐李晟在徳宗朝破朱泚復長安功名震耀盖社稷宗臣也然嘗将神䇿軍戍蜀及還以營妓自随節度使張延賞追而返之由是有隙晟既立大功上召延賞入相晟表陳其過惡上重違其意乃止後嵗餘上命韓滉諭㫖於晟使釋怨滉因使晟表薦延賞遂為相然則輔相之拜罷皆大将得制之其傷國體甚矣徳宗猜忌刻薄渠釋然晟之失兵柄正縁此耳國學武成王廟夲列晟於十哲乾道中有㫖退於從祀夀皇聖意豈非出此乎
  元和六學士
  白樂天分司東都有詩上李留守相公其序言公見過池上汎舟舉酒話及翰林舊事因成四韻後兩聨云白首故情在青雲徃事空同時六學士五相一漁翁此詩盖與李絳者其詞正紀元和二年至六年事予以其時考之所謂五相者裴垍王涯杜元穎崔羣及絳也紹興二十八年三月予入館明年八月除吏部郎官一時同舎祕書丞虞雍公并甫著作郎陳魏公應求祕書郎史魏公直翁挍書郎王魯公季海皆至宰相汪莊敏公明逺至樞密使㤙數與宰相等甚類元和事云
  二傳誤後世
  自左氏載石碏事有大義滅親之語後世援以為説殺子孫害兄弟如漢章帝廢太子慶魏孝文殺太子恂唐髙宗廢太子賢者不可勝數公羊書魯隠公威公事有子以母貴母以子貴之語後世援以為說廢長立少以妾為后妃如漢哀帝尊傅昭儀為皇太太后光武廢太子彊而立東海王陽唐髙宗廢太子忠而立孝敬者亦不可勝數
  卜子夏
  魏文侯以卜子夏為師按史記所書子夏少孔子四十四嵗孔子卒時子夏年二十八矣是時周敬王四十一年後一年元王立厯正定王考王至威烈王二十三年魏始為侯去孔子卒時七十五年文侯為大夫二十二年而為侯又六年而卒姑以始侯之嵗計之則子夏已百三歳矣方為諸侯師
  父子忠邪
  漢王氏擅國王章梅福嘗言之唯劉向勤勤懇懇上封事極諌至云事勢不兩大王氏與劉氏亦且不並立陛下為人子孫守持宗廟而令國祚移於外親降為皁為後嗣憂昭昭甚明其言痛切如此而子歆乃用王莽舉為侍中為莽典文章倡導在位褒揚功徳安漢宰衡之名皆所共謀馴致攝簒卒之身亦不免魏陳矯事曹氏三世為之盡忠明帝憂社稷問曰司馬懿忠正可謂社稷之臣乎矯曰朝廷之望社稷未知也懿竟竊國柄至孫炎簒魏為晉而矯之子騫乃用佐命勲位極公輔晉郗愔忠於王室而子超黨於桓氏為温建廢立之謀超死愔哀悼成疾後見超書一箱悉與温往反宻計遂大怒曰小子死恨晚更不復哭晉史以為有大義之風向矯愔之忠如是三子不勝誅矣
  蘇張說六國
  蘇秦張儀同學於鬼谷而其從横之辯如冰炭水火之不同盖所以設心者異耳蘇欲六國合從以擯秦故言其彊謂燕地方二千餘里帶甲數十萬車六百乘騎六千匹謂趙地亦方二千餘里帶甲數十萬車千乘騎萬匹謂韓地方九百里帶甲數十萬天下之強弓勁弩皆從韓出韓卒之勇一人當百謂魏地方千里卒七十萬齊地方二千餘里臨菑之卒固已二十一萬楚地方五千里帶甲百萬車千乘騎萬匹至於張儀則欲六國為横以事秦故言其弱謂梁地方不過千里卒不過三十萬韓地險惡卒不過二十萬臨菑即墨非齊之有斷趙右肩黔巫非楚有易水長城非燕有然而六王皆聳聽敬從舉國而付之未嘗有一語相折難者彼皆長君持國之日乆逮其臨事乃顧如桔橰隨人俯仰得不危亡幸矣哉且一國之勢猶一家也今夫主一家之政者較量生理名田若干頃嵗收穀粟若干蓺園若干畝嵗收桑麻若干邸舍若干區為錢若干下至牛羊犬雞莫不有數自非童騃孱愚之人未有不能件析而枚數者何待於踈逺游客為吾借箸而籌哉茍一以為多一以為寡將遂挈挈然舉而信之乎鼂錯說景帝曰髙帝大封同姓齊七十餘城楚四十餘城吳五十餘城分天下半以漢之廣三國渠能分其半此錯欲削諸侯故盛言其大爾膠西王將與吳反羣臣諫曰諸侯地不能當漢十二為叛逆非計也是時反者即吳楚諸齊此膠西臣欲止王之謀故盛言其小爾二者視蘇張之言疑若相似而用心則否聽之者惟能知彼知己則善矣














  容齋續筆卷二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續筆卷三【十八則】    宋 洪邁 撰一定之計
  人臣之遇明主於始見之際圖事揆䇿必有一定之計据以為決然後終身不易其言則史䇿書之足為不朽東坡序范文正公之文盖論之矣伊尹起於有莘應湯三聘將使君為堯舜之君民為堯舜之民卒之相湯伐夏俾厥后惟堯舜格于皇天傅說在巖野爰立作相三篇之書皎若星日雖史籍乆逺不詳紀其行事而髙宗克鬼方伐荆楚嘉靖商邦禮陟配天載于易之既濟書之無逸詩之殷武商代之君莫盛焉罔俾阿衡專美有商於是為允蹈矣管仲以其君霸商君基秦為強雖聖門羞稱後世所賤然考其為政盖未嘗一戾於始謀韓信勸漢祖任天下武勇以城邑封功臣以義兵從思東歸之士傳檄而定三秦下魏之後請北舉燕趙東擊齊南絶楚糧道西㑹滎陽至於滅楚無一言不酬鄧禹見光武於河北知更始無成說帝延攬英雄務恱民心立髙祖之業救萬民之命帝與定計議終濟大業耿弇與光武同討王郎願歸幽州益發精兵定彭寵取張豐還收富平獲索東攻張歩以平齊地帝常以為落落難合而事竟成諸葛亮論曹操挾天子令諸侯難與争鋒孫權據有江東可與為援而不可圖荆州用武之國益州沃野千里勸劉備跨有荆益外觀時變則霸業可成漢室可興及南方已定則表率三軍北定中原已而盡行其說至於用師未戰而身先死則天也房喬杖䇿謁太宗為記室即收人物致幕府與諸將密相申結輔成大勲至於為相號令典章盡出其手雖數百年猶蒙其功王朴事周世宗當五季草創之際上平邊䇿以為唐失吳蜀晉失幽并當知所以平之之術當今吳易圖可撓之地二千里攻虛擊弱則所向無前江北諸州乃國家之有也既得江北江之南亦不難平得吳則桂廣皆為内臣岷蜀可飛書而召之不至則四面並進席卷而蜀平矣吳蜀平幽可望風而至唯并必死之寇其便則一削以平之世宗用其䇿功未集而殂至於國朝掃平諸方先後次第皆不出朴所料獨幽州之舉既至城下而諸將不能成功若乃王安石顓國言聽計從以身任天下之重而師慕商鞅為人茍可以取民者無不盡遂詒後世之害則在所不論也
  秋興賦
  宋玉九辯詞云憭慄兮若在逺行登山臨水兮送將歸潘安仁秋興賦引其語繼之曰送歸懷慕徒之戀逺行有羇旅之憤臨川感流以歎逝登山懷逺而悼近彼四慼之疚心遭一塗而難忍盖暢演厥㫖而下語之工拙較然不侔也
  太史慈
  三國當漢魏之際英雄虎争一時豪傑志義之士礌礌落落皆非後人所能冀然太史慈者尤為可稱慈少仕東萊本郡為奏曹吏郡與州有隙州章劾之慈以計敗其章而郡得直孔融在北海為賊所圍慈為求救於平原突圍直出竟得兵解融之難後劉繇為州刺史慈往見之㑹孫䇿至或勸繇以慈為大將軍繇曰我若用子義許子將不當笑我邪但使慈偵視輕重獨與一騎卒遇䇿便前鬭正與䇿對得其兠鍪及繇奔豫章慈為䇿所執捉其手曰寧識神亭時邪又稱其烈義為天下智士釋縛用之命撫安繇之子經理其家孫權代䇿使為建昌都尉遂委以南方之事督治海昏至卒時纔年四十一葬于新吳今洪府奉新縣也邑人立廟敬事乾道中封靈惠侯予在西掖當制其詞云神蚤赴孔融雅謂靑州之烈士晩從孫䇿遂為吳國之信臣立廟至今作民司命檻一同之言狀擇二美以建侯庻幾江表之間尚憶神亭之事盖為是也
  諡法
  先王諡以尊名節以壹惠語出表記然不云起於何時今世傳周公諡法故自文王武王以來始有諡周之政尚文斯可驗矣如堯舜禹湯皆名皇甫諡之徒附㑹為説至於桀紂亦表以四字皆非也周王諡以一字至威烈貞定益以兩而衞武公曰叡聖武公見於楚語孔文子曰貞惠文子見於檀弓各三字意當時尚多有之唐諸帝諡經三次加冊由高祖至明皇皆七字其後多少不齊代宗以四字肅順憲以九字餘以五字唯宣宗獨十八字曰元聖至明成武獻文睿智章仁神聰懿道大孝國朝祖宗諡十六字唯神宗二十字曰體元顯道法古立憲帝德王功英文烈武欽仁聖孝盖蔡京所定也
  漢文帝受言
  漢文帝即位十三年齊太倉令淳于意有罪當刑其女緹縈年十四隨至長安上書願没入為官婢以贖父刑罪帝憐悲其意即下令除肉刑丞相張蒼御史大夫馮敬議請定律當斬右趾者反棄市笞者杖背五百至三百亦多死徒有輕刑之名實多殺人其三族之罪又不乘時建明以負天子德意蒼敬可謂具臣矣史稱文帝止輦受言今以一女子上書躬自省覽即除數千載所行之刑曾不留難然則天下事豈復有稽滯不決者哉所謂集上書囊以為殿帷盖凡囊封之書必至前也
  丹靑引
  杜子美丹靑引贈曹將軍霸云先帝天馬玉花驄畫工如山貌不同是日牽來赤墀下迴立閶闔生長風詔謂將軍拂絹素意匠慘澹經營中斯須九重真龍出一洗萬古凢馬空玉花却在御榻上榻上廷前屹相向至尊含笑催賜金圉人太僕皆惆悵讀者或不曉其㫖以為畫馬奪真圉人太僕所為不樂是不然圉人太僕盖牧養官曹及馭者而黄金之賜乃畫史得之是以惆悵杜公之意深矣又觀曹將軍畫馬圖云曽貌先帝照夜白龍池十日飛霹靂内府殷紅碼碯盤婕妤傳詔才人索亦此意也
  詩國風秦中事
  周召二南風皆周文武成王時詩其所陳者秦中事也所謂沼沚洲澗之水蘋蘩藻荇之菜疑非所有既化行江漢故并江之永漢之廣率皆得言之歟摽有梅之詩不注釋梅而秦風終南詩終南何有有條有梅毛氏云梅柟也箋云名山高大宜有茂木今之梅與柟異亦非茂木盖毛鄭北人不識梅耳若上林賦所引江蘺蘼蕪揭車蘘荷蓀若薠芧之類自是侈辭過實與所謂八川東注太湖者等也
  詩文當句對
  唐人詩文或於一句中自成對偶謂之當句對盖起於楚辭蕙烝蘭藉桂酒椒漿桂櫂蘭枻斵冰積雪自齊梁以來江文通庾子山諸人亦如此如王勃宴滕王閣序一篇皆然謂若襟三江帶五湖控蠻荆引甌越龍光牛斗徐孺陳蕃騰蛟起鳯紫電靑霜鶴汀鳬渚桂殿蘭宫鍾鳴鼎食之家靑雀黄龍之軸落霞孤騖秋水長天天高地迥興盡悲來宇宙盈虛邱墟已矣之辭是也于公異破朱泚露布亦然如堯舜禹湯之德統元立極之君卧鼓偃旗養威蓄銳夾川陸而左旋右抽抵邱陵而浸淫布濩聲塞宇宙氣雄鉦鼓貙兕作威風雲動色乘其跆藉取彼鯨鯢自卯及酉來拒復攻山傾河泄霆鬭雷馳自北徂南輿尸折首左武右文銷鋒鑄鏑之辭是也杜詩小院囘廊春寂寂浴鳬飛鷺晩悠悠淸江錦石傷心麗嫩蘂濃花滿目斑書籖藥裹封蛛網野店山橋送馬蹄戎馬不如歸馬逸千家今有百家存犬羊曽爛漫宫闕尚蕭條蛟龍引子過荷芰逐花低干戈況復塵隨眼鬢髮還應雪滿頭百萬傳深入寰區望匪他象牀玉手萬草千花落絮遊絲隨風照日靑袍白馬金谷銅駝竹寒沙碧菱刺藤梢長年三老捩柂開頭門巷荆棘底君臣虎邊養拙干戈全生麋鹿捨舟䇿馬拖玉腰金髙江急峽翠木蒼藤古廟杉松歲時伏臘三分割據萬古雲霄伯仲之閒指揮若定桃蹊李徑梔子紅椒庾信羅含春來秋去楓林橘樹複道重樓之類不可勝舉李義山一詩其題曰當句有對云密邇平陽接上蘭秦樓鴛瓦漢宫盤池光不定花光亂日氣初涵露氣乾但覺㳺蜂饒舞蝶豈知孤鳯憶離鸞三星自轉三山逺紫府程遙碧落寛其他詩句中如靑女素娥對月中霜裏黄葉風雨對靑樓管絃骨肉書題對蕙蘭蹊徑花鬚柳眼對紫蝶黄蜂重吟細把對已落猶開急鼓踈鐘對休燈滅燭江魚朔鴈對秦樹嵩雲萬户千門對風朝露夜如是者甚多
  東坡明正
  東坡明正一篇送于伋失官東歸云子之失官有為子悲如子之自悲者乎有如子之父兄妻子之為子悲者乎子之所以悲者惑於得也父兄妻子之所以悲者惑於愛也按戰國䇿齊鄒忌謂妻曰我孰與城北徐公美其妻曰君美甚徐公何能及公也復問其妾與客皆言徐公不若君之美暮寢而思之曰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於我也東坡之斡旋盖取諸此然四菩薩閣記云此畫乃先君之所嗜既免喪以施浮圖惟簡曰此唐明皇帝之所不能守者而况於余乎余惟自度不能長守此也是以與子而其末云軾之以是與子者凡以為先君捨也與初辭意盖不同晩學所不曉也
  臺諫不相見
  嘉祐六年司馬公以修起居注同知諫院上章乞立宗室為繼嗣對畢詣中書略為宰相韓公言其㫖韓公攝饗明堂殿中侍御史陳洙監祭公問洙聞殿院與司馬舍人甚熟洙答以頃年曽同為直講又問近日曽聞其上殿言何事洙答以彼此臺諫官不相徃來不知言何事此一項温公私記之甚詳然則國朝故實臺諫官元不相見故趙淸獻公為御史論陳恭公而范蜀公以諫官與之争元豐中又不許兩省官相往來鮮于子駿乞罷此禁元祐中諫官劉器之梁況之等論蔡新州而御史中丞以下皆以無章疏罷黜靖康時諫議大夫馮澥論時政失當為侍御史李光所駮今兩者合為一府居同門出同幕與故事異而執政祭祠行事與監祭御史不相見云
  執政四入頭
  國朝除用執政多從三司使翰林學士知開封府御史中丞進拜俗呼為四入頭固有盡厯四職而不用如張文定公【謂仁英朝至神宗初始用】王宣徽之類者趙淸獻公自成都召還知諫院大臣言故事近臣自成都還將大用必更省府【謂三司使開封府】不為諫官以是知一朝典章其嚴如此至若以權侍郎方受告即為參樞如施鉅鄭仲熊者盖秦檜所用云
  無望之禍
  自古無望之禍玉石俱焚者釋氏謂之劫數然固自有幸不幸者漢武帝以望氣者言長安獄中有天子氣於是遣使者分條中都官詔獄繫者亡輕重一切皆殺之獨郡邸獄繫者賴丙吉得生隋煬帝令嵩山道士潘誕合鍊金丹不成云無石膽石髓若得童男女膽髓各三斛六斗可以代之帝怒斬誕其後方士言李氏當為天子勸帝盡誅海内李姓以煬帝之無道嗜殺人不啻草莽而二說偶不行唐太宗以李淳風言女武當王已在宫中欲取疑似者盡殺之賴淳風諫而止以太宗之賢尚如此豈不云幸不幸哉
  燕說
  黄魯直和張文八詩其二云談經用燕說束棄諸儒傳濫觴雖有罪末瀰九縣大意指王氏新經學也燕說出於韓非子曰先王有郢書而後世多燕說又引其事曰郢人有遺燕相國書者夜書火不明謂持燭者曰舉燭已而誤書舉燭二字非書本意也燕相受書曰舉燭者尚明也尚明者舉賢而用之遂以白王王大說國以治治則治矣非書意也魯直以新學多穿鑿故有此句
  折檻行
  杜詩折檻行云千載少似朱雲人至今折檻空嶙峋婁公不語宋公語尚憶先皇容直臣此篇專為諫争而設謂婁師德宋璟也人多疑婁公既無一語何得為直臣錢伸仲云朝有闕政或婁公不語則宋公語但師德乃是武后朝人璟為相時其亡久矣杜有祭房相國文言羣公閒出魏杜婁宋亦併二公稱之詩言先皇意為明皇帝也婁氏别無顯人有聲開元閒為不可曉
  朱雲陳元達
  朱雲見漢成帝請斬馬劒斷張禹首上大怒曰罪死不赦御史將雲下雲攀殿檻檻折御史遂將雲去辛慶忌叩頭以死争上意解然後得已及後當治檻上曰勿易因而輯之【輯與集同謂補合也】以旌直臣劉聰為劉后起䳨儀殿陳元達諫聰怒命將出斬之時在逍遙園李中堂元達先鎖腰而入即以鎻繞堂下樹左右曳之不能動劉氏聞之私勑左右停刑手疏切諫聰乃解引元達而謝之易園為納賢園堂為媿賢堂兩人之事甚相類雲之免於死由慶忌即時争救之故差易為力若元達之命在須閒聰之急暴且盛怒何暇延留數刻而容劉氏得以草疏乎脫使就刎其首或令武士擊殺亦可何恃於鎻腰哉是為可疑也成帝不易檻以旌雲直而不能命以一官乃不若聰之待元達也至今宫殿正中一閒横檻獨不施欄楯謂之折檻盖自漢以來相傳如此矣
  杜老不忘君
  前輩謂杜少陵當流離顛沛之際一飯未嘗忘君今略紀其數語云萬方頻送喜無乃聖躬勞至今勞聖主何以報皇天獨使至尊憂社稷諸君何以答昇平天子亦應厭奔走羣公固合思昇平如此之類非一
  栽松詩
  白樂天栽松詩云小松未盈尺心愛手自移蒼然澗底色雲濕煙霏霏栽植我年晚長成君性遲如何過四十種此數寸枝得見成陰否人生七十稀予治圃於鄉里乾道己丑歲正年四十七矣自伯兄山居手移穉松數十本其髙僅四五寸值之雲壑石上擁土以為固不能保其必活也過二十年蔚然成林皆有干霄之勢偶閲白公集感而書之
  烏鵲鳴
  北人以烏聲為喜鵲聲為非南人聞鵲噪則喜聞烏聲則唾而逐之至於弩挾彈擊使逺去北齊書奚永洛與張子信對坐有鵲正鳴於庭樹閒子信曰鵲言不善當有口舌事今夜有喚必不得往子信去後髙儼使召之且云勑喚永洛詐稱墮馬遂免於難白樂天在江州答元郎中楊員外喜烏見寄曰南宫鴛鴦地何忽烏來止故人錦帳郎聞烏笑相視疑烏報消息望我歸鄉里我歸應待烏頭白慙愧元郎誤歡喜然則鵲言固不善而烏亦能報喜也又有和元微之大觜烏一篇云老巫生姦計與烏意通云此非凢鳥遙見起敬恭千歲乃一出喜賀主人翁此烏所止家家産日夜豐上以致壽考下可宜田農按微之所賦云巫言此烏至財産日豐宜主人一心惑誘引不知疲轉見烏來集自言家轉孳專聽烏喜怒信受若長離今之烏則然也世有傳陰陽局鴉經謂東方朔所著大略言凡占烏之鳴先數其聲然後定其方位假如甲日一聲即是甲聲第二聲為乙聲以十干數之乃辨其急緩以定吉凶盖不專於一説也










  容齋續筆卷三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容齋隨筆>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續筆卷四【十七則】    宋 洪邁 撰淮南守備
  周世宗舉中原百郡之兵南征李景當是時周室方彊李氏政亂以之討伐云若易然而自二年之冬訖五年之春首尾四年至於乘輿三駕僅得江北先是河中李守正叛漢遣其客朱元來唐求救遂仕於唐樞密使查文徽妻之以女是時請兵復諸州即取舒和後以恃功偃蹇唐將奪其兵元怒而降周景械其妻欲戮之文徽方執政表乞其命景批云只斬朱元妻不殺查家女竟斬于市郭廷謂不能守濠州以家在江南恐為唐所種族遣使詣金陵稟命然後出降則知周師所以久者景法度猶存尚能制將帥死命故也紹興之季金兵渡淮踰月之間十四郡悉陷予親見沿淮諸郡守盡掃府庫儲積分寓京口云預被㫖許令移治是乃平時無虞則受極邊之賞一有緩急委而去之寇退則反了無分毫絓於吏議豈復肯以固守為心也哉
  周世宗
  周世宗英毅雄傑以衰亂之世區區五六年間威武之聲震懾夷夏可謂一時賢主而享年不及四十身没半歲國隨以亡固天方授宋使之驅除然考其行事失於好殺用法太嚴羣臣職事小有不舉往往寘之極刑雖素有才幹聲名無所開宥此其所短也薛居正舊史紀載翰林醫官馬道元進狀訴壽州界被賊殺其子獲正賊見在宿州本州不為勘斷帝大怒遣竇儀乘馹往按之及獄成坐族死者二十四人儀奉辭之日帝㫖甚峻故儀之用刑傷於深刻知州趙礪坐除名此事本只馬氏子一人遭殺何至於族誅二十四家其他可以類推矣太祖實録竇儀傳有此事史臣但歸咎於儀云
  竇正固
  竇正固漢隱帝相也周世罷政以司徒就第後范質用此官在中書乃歸洛陽常與編户課役正固不能堪訴於留守向拱拱不聽熈寧初富韓公為相神宗嘗對大臣稱知河南府李中師治狀公以中師厚結中人因對曰陛下何從知之中師銜其沮已及再尹河南富公已老乃籍其户令出免役錢與富民等乃知君子失勢之時小人得易而侮之如向拱李中師輩固不乏也
  鄭權
  唐穆宗時以工部尚書鄭權為嶺南節度使卿大夫相率為詩送之韓文公作序言權功德可稱道家屬百人無數畝之宅僦屋以居可謂貴而能貧為仁者不富之效也舊唐史權傳云權在京師以家人數多奉入不足求為鎮有中人之助南海多貨權頗積聚以遺之大為朝士所嗤又薛廷老傳云鄭權因鄭注得廣州節度權至鎮盡以公家寶赴京師以酬恩地廷老以右拾遺上疏請按權罪中人由是切齒然則其為人乃貪邪之士爾韓公以為仁者何邪
  黨錮牽連之賢
  漢黨錮之禍知名賢士死者以百數海内塗炭其名迹章章者並載于史而一時牽連獲罪甘心以受刑誅皆節義之士而位行不顯僅能附見者甚多李膺死門生故吏並被禁錮侍御史景毅之子為膺門徒未有録牒不及於譴毅慨然曰本謂膺賢遣子師之豈可以漏籍茍安遂自表免歸髙城人巴肅被收自載詣縣縣令欲解印綬與俱去肅不可范滂在征羌詔下急捕督郵吳導至縣抱詔書閉傳舍伏牀而泣滂自詣獄縣令郭揖大驚出解印綬引與俱亡滂曰滂死則禍塞何敢以罪累君張儉亡命困迫遁走所至破家相容其所經厯伏重誅者以十數復流轉東萊上李篤家外黄令毛欽操兵到門篤謂曰張儉亡非其罪縱儉可得寧忍執之乎欽撫篤曰蘧伯玉恥獨為君子足下如何自專仁義歎息而去儉得免後數年上禄長和海上言黨人錮及五族非經常之法由是自從祖以下皆得解釋此數君子之賢如是東漢尚名節斯其驗歟
  漢代文書式
  漢代文書臣下奏朝廷朝廷下郡國有漢官典儀漢舊儀等所載然不若金石刻所著見者為明白史晨祠孔廟碑前云建寧二年三月癸卯朔七日己酉魯相臣晨長史臣謙頓首死罪上尚書臣晨頓首頓首死罪死罪末云臣晨誠惶誠恐頓首頓首死罪死罪上尚書副言太傅太尉司徒司空大司農府樊毅復華下民租碑前後與此同無極山碑光和四年某月辛卯朔廿二日壬子太常臣耽丞敏頓首上尚書末云臣耽愚戅頓首頓首上尚書制曰可大尚【讀為太常】承書從事某月十七日丁丑尚書令忠奏雒陽宫光和四年八月辛酉朔十七日丁丑尚書令忠下又云光和四年八月辛酉朔十七日丁丑太常耽丞敏下常山相孔廟碑前云司徒臣雄司空臣戒稽首言末云臣雄臣戒愚戅誠惶誠恐頓首頓首死罪死罪臣稽首以聞制曰可元嘉三年三月廿七日壬寅奏雒陽宫元嘉三年三月丙子朔廿七日壬寅司徒雄司空戒下魯相又云永興元年六月甲辰朔十八日辛酉魯相平行長史事卞守長擅叩頭死罪敢言之司徒司空府末云平惶恐叩頭死罪死罪上司空府此碑有三公奏天子朝廷下郡國郡國上公府三式始末詳備文惠公釋有之無極山祠事以丁丑日奏雒陽宫是日下太常孔廟事以壬寅日奏雒陽宫亦以是日下魯相又以見漢世文書之不滯留也
  資治通鑑
  司馬公修資治通鑑辟范夢得為官屬嘗以手帖論纘述之要大抵欲如左傳敘事之體又云凡年號皆以後來者為定如武德元年則從正月便為唐髙祖更不稱隋義寧二年梁開平元年正月便不稱唐天祐四年故此書用以為法然究其所窮頗有窒而不通之處公意正以春秋定公為例於未即位即書正月為其元年然昭公以去年十二月薨則次年之事不得復係於昭故定雖未立自當追書兼經文至簡不過一二十字一覽可以了解若通鑑則不侔隋帝大業十三年便以為恭皇帝上直至下卷之末恭帝立始改義寧後一卷則為唐髙祖盖凡渉厯三卷而帝固存方書其在江都時事明皇後卷之首標為肅宗至德元載至一卷之半方書太子即位代宗下卷云上方勵精求治不次用人乃是德宗也莊宗同光四年便係於天成以為明宗而卷内書命李嗣源討鄴至次卷首莊宗方殂潞王淸泰三年便標為晉髙祖而卷内書石敬瑭反至卷末始為晉天福凡此之類殊費分説此外如晉宋諸胡僭國所封建王公及除拜卿相纎悉必書有至二百字者又如西秦丞相南川宣公出連乞都卒魏都坐大官章安侯封懿天部大人白馬文正公崔宏宜都文成王穆觀鎮逺將軍平舒侯燕鳯平昌宣王和其奴卒皆無闗於社稷治亂而周勃薨乃不書及書漢章帝行幸長安進幸槐里岐山又幸長平御池陽宫東至髙陵十二月丁亥還宫又乙未幸東阿北登太行山至天井闗夏四月乙卯還宮又書魏主七月戊子如魚池登靑岡原甲午還宫八月己亥如瀰澤甲寅登牛頭山甲子還宫如此行役無嵗無之皆可省也
  弱小不量力
  楚莊王伐蕭蕭人囚熊相宜僚及公子丙王曰勿殺吾退蕭人殺之王怒遂滅蕭楚伐莒莒人囚楚公子平楚人曰勿殺吾歸而俘莒人殺之楚師圍莒莒潰遂入鄆齊侯伐魯圍龍頃公之嬖人盧蒲就魁門焉龍人囚之齊侯曰勿殺吾與而盟無入而封弗聽殺而膞諸城上齊遂取龍夫以齊楚之大而莒一小國蕭一附庸龍一邊邑方受攻之際幸能囚執其人強敵許以勿殺而退師乃不度德量力致怨於彼至於亡滅可謂失計傳稱子産善相小國使當此時必有以處之矣
  田横吕布
  田横既敗竄居海島中髙帝遣使召之曰横來大者王小者乃侯耳横遂與二客詣雒陽將至謂客曰横始與漢王俱南面稱孤今漢王為天子而横乃為亡虜北面事之其媿固已甚矣即自剄横不顧王侯之爵視死如歸故漢祖流涕稱其賢班固以為雄才韓退之道出其墓下為文以弔曰自古死者非一夫子至今有耿光其英烈凛然至今猶有生氣也吕布為曹操所縛將死之際乃語操曰明公之所患不過於布今已服矣令布將騎明公將步天下不足定也操竟殺之布之材未必在横下而欲忍恥事讐故東坡詩曰猶勝白門窮吕布欲將鞍馬事曹瞞盖笑之也劉守光以燕敗為晉王所擒既知不免猶呼曰王將復唐室以成霸業何不赦臣使自效此又庸奴下才無足責者
  中山宜陽
  戰國事雜出於諸書故有不可考信者魏文侯使樂羊伐中山克之以封其子故任座云君得中山不以封君之弟而以封君之子翟璜云中山已㧞無使守之臣進李克而趙世家書武靈王以中山負齊之强侵暴其地鋭欲報之至於變胡服習騎射累年乃與齊燕共滅之遷其王於膚施此去魏文侯時已百年中山不應既亡而復存且膚施屬上郡本魏地為秦所取非趙可得而置他人誠不可曉惟樂毅傳云魏取中山後中山復國趙復滅之史記六國表威烈王十二年中山武公初立徐廣曰周定王之孫西周桓公之子此尤不然宜陽於韓為大縣顯王三十四年秦伐韓拔之故屈宜臼云前年秦拔宜陽正是昭侯時厯宣惠王襄王而秦甘茂又㧞宜陽相去幾三十年得非韓嘗失此邑既而復取之乎
  相六畜
  莊子載徐無鬼見魏武侯告之以相狗馬荀子論堅白同異云曽不如好相雞狗之可以為名也史記褚先生於日者傳後云黄直丈夫也陳君夫婦人也以相馬立名天下留長孺以相彘立名滎陽褚氏以相牛立名皆有髙世絶人之風今時相馬者間有之相牛者殆絶所謂雞狗彘者不復聞之矣劉向七畧相六畜三十八卷謂骨法之度數今無一存
  卜筮不同
  洪範七稽疑擇建立卜筮人有從筮逆之説禮記卜筮不相襲謂卜不吉則又筮筮不吉則又卜以為瀆筴左傳晉獻公欲以驪姬為夫人卜之不吉筮之吉公曰從筮卜人曰筮短長不如從長魯穆姜徙居東宫筮之遇艮之八史曰是謂艮之隨杜預注云周禮大卜掌三易雜用連山歸藏二易皆以七八為占故言遇艮之八史疑古易遇八為不利故更以周易占變爻得隨卦也漢武帝時聚㑹占家問之某日可取婦乎五行家曰可堪輿家曰不可建除家曰不吉叢辰家曰大凶厯家曰小凶天人家曰小吉太一家曰大吉辯訟不決以狀聞制曰避諸死忌以五行為主則厯卜諸家自古盖不同矣唐吕才作廣濟陰陽百忌厯世多用之近又有三厯㑹同集蒐羅詳盡姑以擇日一事論之一年三百六十日若泥而不通殆無一日可用也
  日者
  墨子書貴義篇云子墨子北之齊遇日者日者曰帝以今日殺黒龍於北方而先生之色黒不可以北子墨子不聽遂北至淄水不遂而反日者曰我謂先生不可以北子墨子曰南之人不得北北之人不得南其色有黒者有白者何故皆不遂也且帝以甲乙殺靑龍於東方以丙丁殺赤龍於南方以庚辛殺白龍於西方以壬癸殺黒龍於北方若子之言不可用也史記作日者列傳盖本於此徐廣曰古人占候卜筮通謂之日者如以五行所直之日而殺其方龍不知其㫖安在亦可謂恠矣
  柳子厚黨叔文
  柳子厚劉夢得皆坐王叔文黨廢黜劉頗飾非解謗而柳獨不然其答許孟容書云早歲與負罪者親善始竒其能謂可以共立仁義裨敎化暴起領事人所不信射利求進者百不一得一旦快意更恣怨讟詆訶萬狀盡為敵讐及為叔文母劉夫人墓銘極其稱誦謂叔文堅明直亮有文武之用待詔禁中道合儲后獻可替否有康弼調䕶之勤訏謨定命有扶翼經緯之績將明出納有彌綸通變之勞内贊謨畫不廢其位利安之道將施於人而夫人終於堂知道之士為蒼生惜焉其語如此夢得自作傳云順宗即位時有寒儁王叔文以善奕棋得通籍博望因間隙得言及時事上大竒之叔文自言猛之後有逺祖風唯吕温李景儉柳宗元以為信然三子皆與予厚善日夕過言其能叔文實工言治道能以口辯移人既得用其所施為人不以為當上素被疾詔下内禪宫掖事祕功歸貴臣於是叔文貶死韓退之於兩人為執友至修順宗實錄直書其事云叔文密結有當時名欲僥倖而速進者劉禹錫柳宗元等十數人定為死交蹤跡詭祕既得志劉柳主謀議唱和采聽外事及敗其黨皆斥逐此論切當雖朋友之義不能以少蔽也
  漢武心術
  史記䇿傳今上即位博開蓺能之路悉延百端之學通一技之士咸得自效數年之間太卜大集㑹上欲擊匈奴西攘大宛南收百越卜筮至預見表象先圖其利及猛將推鋒執節獲勝於彼而蓍時日亦有力於此上尤加意賞賜至或數千萬如邱子明之屬富溢貴寵傾於朝廷至以卜筮射蠱道巫蠱時或頗中素有眦睚不快因公行誅恣意所傷以破族滅門者不可勝數百僚蕩恐皆曰䇿能言後事覺姦窮亦誅三族漢書音義以為史遷没後十篇闕有録無書元成之間禇先生補闕言辭鄙陋日者䇿列傳在焉故後人頗薄其書然此卷首言今上即位則是史遷指武帝其載巫蠱之寃如是今之論議者略不及之資治通鑑亦棄不取使邱子明之惡不復著見此由武帝博采異端馴致斯禍儻心術趨於正當不如是之酷也
  禁天高之稱
  周宣帝自稱天元皇帝不聽人有天髙上大之稱官名有犯皆改之改姓髙者為姜九族稱髙祖者為長祖政和中禁中外不許以龍天君玉帝上聖皇等為名字於是毛友龍但名友葉天將但名將樂天作但名作句龍如淵但名句如淵衞上達賜名仲達葛君仲改為師仲方天任為大任方天若為元若余聖求為應求周綱字君舉改曰元舉程振字伯玉改曰伯起程瑀亦字伯玉改曰伯禹張讀字聖行改曰彦行盖蔡京當國遏絶史學故無有知周事者宣和七年七月手詔以昨臣僚建請士庶名字有犯天玉君聖及主字者悉禁既非上帝名諱又無經據諂佞不根貽譏後世罷之
  宣和冗官
  宣和元年蔡京將去相位臣僚方疏官僚冗濫之敝大略云自去年七月至今年三月遷官論賞者五千餘人如辰州招弓弩手而樞密院支差房推恩者八十四人兖州陞為府而三省兵房推恩者三百三十六人至有入仕纔二年而轉十官者今吏部兩選朝奉大夫至朝請大夫六百五十五員横行右武大夫至通侍二百二十九員修武郎至武功大夫六千九百九十一員小使臣二萬三千七百餘員選人一萬六千五百餘員吏員猥冗差注不行詔三省樞密院令遵守成法然此詔以四月庚子下而明日辛丑以賞西陲誅討之功太師蔡京宰相余深王黼知樞密院鄧洵武各與一子官執政皆遷秩天子命令如是即日廢格之京之罪惡至矣







  容齋續筆卷四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續筆卷五【十三則】    宋 洪邁 撰秦隋之惡
  自三代訖於五季為天下君而得罪於民為萬世所麾斥者莫若秦與隋豈二氏之惡浮於桀紂哉盖秦之後即為漢隋之後即為唐皆享國乆長一時論議之臣指引前世必首及之信而有證是以其事暴白於方來彌逺彌彰而不可盖也嘗試裒舉之張耳曰秦為亂政虐刑殘滅天下北為長城之役南有五嶺之戍外内騷動頭㑹箕斂重以苛法使父子不相聊張良曰秦為無道故沛公得入闗為天下除殘去賊陸賈曰秦任刑法不變卒滅嬴氏王衞尉曰秦以不聞其過亡天下張釋之曰秦任刀筆之吏争以亟疾苛察相高以故不聞其過陵夷至於二世天下土崩賈山借秦為喻曰為宫室之麗使其後世曽不得聚廬而託處為馳道之麗後世不得邪徑而託足為葬薶之麗後世不得蓬顆而託葬以千八百國之民自養力罷不能勝其役財盡不能勝其求人與之為怨家與之為讐天下已壞而弗自知身死纔數月耳而宗廟滅絶賈誼曰商君遺禮誼棄仁恩并心於進取行之二歲秦俗日敗滅四維而不張君臣乖亂六親殃戮萬民離叛社稷為虛又曰使趙髙傅胡亥而敎之獄今日即位明日射人其視殺人若刈草菅然置天下於法令刑罰德澤亡一有而怨毒盈於世下憎惡之如仇讐錯曰秦發卒戍邉有萬死之害而亡銖兩之報天下明知禍烈及己也陳勝首倡天下從之如流水又曰任不肖而信讒賊民力罷盡矜奮自賢法令煩憯刑罰暴酷親疎皆危外内咸怨絶祀亡世董仲舒曰秦重禁文學不得挾書棄捐禮誼而惡聞之其心欲盡滅先聖之道而顓為自恣茍簡之治自古以來未嘗有以亂濟亂大敗天下之民如秦者也又曰師申商之法行韓非之說憎帝王之道以貪狼為俗賦斂亡度竭民財力羣盜並起死者相望而姦不息淮南王安曰秦使尉屠睢攻越鑿渠通道曠日引乆發適戍以備之往者莫反亡逃相從羣為盜賊於是山東之難始興吾邱壽王曰秦廢王道立私義去仁恩而任刑戮至於赭衣塞路羣盜滿山主父偃曰秦任戰勝之威功齊三代務勝不休暴兵露師百姓靡敝孤寡老弱不能相養死者相望天下始叛徐樂曰秦之末世民困而主不恤下怨而上不知俗已亂而政不脩陳渉之所以為資也此之謂土崩嚴安曰秦一海内之政壞諸侯之城為知巧權利者進篤厚忠正者退法嚴令苛意廣心逸兵禍北結於胡南挂於越宿兵於無用之地進而不得退天下大畔滅世絶祀司馬相如曰二世持身不謹亡國失勢信讒不寤宗廟滅絶伍被曰秦為無道百姓欲為亂者十室而五使徐福入海欲為亂者十室而六使尉佗攻百越欲為亂者十室而七作阿房之宫欲為亂者十室而八路温舒曰秦有十失其一尚存治獄之吏是也賈捐之曰興兵逺攻貪外虛内天下潰畔禍卒在於二世之末劉向曰始皇葬於驪山下錮三泉多殺宫人生薶工匠計以萬數天下苦其役而反之梅福曰秦為無道削仲尼之迹絶周公之軌禮壞樂崩王道不通張誹謗之綱以為漢敺除谷永曰秦所以二世十六年而亡者養生泰奢奉終泰厚也劉歆曰燔經書殺儒士設挾書之法行是古之罪道術由是遂滅凡漢人之論秦惡者如此唐髙祖曰隋氏以主驕臣諂亡天下孫伏伽曰隋以惡聞其過亡天下薛收傳秦王平洛陽觀隋宫室歎曰煬帝無道殫人力以事夸侈收曰後主奢虐是矜死一夫之手為後世笑張元素曰自古未有如隋亂者得非君自專法日亂乎造乾陽殿伐木於豫章一材之費已數十萬工乾陽畢功隋人解體魏徴曰煬帝信虞世基賊徧天下而不得聞又曰隋唯責不獻食或供奉不精為此無限而至於亡方其未亂自謂必無亂未亡自謂必不亡所以甲兵亟動徭役不息又曰恃其富强不虞後患役萬物以自奉養子女玉帛是求宫室臺榭是飾外示威重内行險忌上下相人不堪命以致隕匹夫之手又曰文帝驕其諸子使至夷滅馬周曰貯積者固有國之常要當人有餘力而後收之豈人勞而强斂之以資寇邪隋貯洛口倉而李密因之積布帛東都而王世充據之西京府庫亦為國家之用陳子昂曰煬帝恃四海之富鑿渠決河疲生人之力中國之難起身死人手宗廟為墟楊相如曰煬帝自恃其彊不憂時政言同堯舜迹如桀紂舉天下之大一擲棄之吳兢曰煬帝驕矜自負以為堯舜莫己若而諱亡憎諫乃曰有諫我者當時不殺後必殺之自是謇諤之士去而不顧外雖有變朝臣鉗口帝不知也柳宗元曰隋氏環四海以為鼎跨九垠以為鑪㸑以毒燎煽以虐熖沸湧灼爛號呼騰蹈李珏曰隋文帝勞於小務以疑待下故二世而亡凡唐人之論隋惡者如此
  漢唐二武
  東坡云古之君子必憂治世而危明主明主有絶人之資而治世無可畏之防美哉斯言漢之武帝唐之武后不可謂不明而巫蠱之禍羅織之獄天下塗炭后妃公卿交臂就戮後世聞二武之名則憎惡之蔡確作詩用郝甑山上元間事宣仁謂以吾比武后蘇轍用武帝奢侈窮兵虛耗海内為諫疏哲宗謂至引漢武上方先朝皆以之得罪人君之立政可不監兹
  玉川子
  韓退之寄盧仝詩云玉川先生洛城裏破屋數間而已矣一奴長鬚不裹頭一婢赤脚老無齒昨晩長鬚來下狀隔牆惡少惡難似毎騎屋山下窺瞰渾舍驚怕走折趾立召賊曹呼五百盡取鼠輩尸諸市夫姦盜固不義然必有謂而發非貪慕貨財則挑暴子女如玉川之貧至於鄰僧乞米隔牆居者豈不知之若為色而動窺見室家之好是以一赤脚老婢隕命也惡少可謂枉著一死予讀韓詩至此不覺失笑仝集中有所思一篇其略云當時我醉美人家美人顔色嬌如花今日美人棄我去靑樓珠箔天之涯夢中醉臥巫山雲覺來淚滴湘江水湘江兩㟁花水深美人不見愁人心相思一夜梅花發忽到窻前疑是君則其風味殊不淺韓詩當亦含譏諷乎
  銀靑階
  唐自肅代以後賞人以官爵乆而浸濫下至州郡胥吏軍班挍伍一命便帶銀靑光禄大夫階殆與無官者等明宗長興二年詔不得薦銀靑階為州縣官賤之至矣晉天福中中書舍人李詳上疏以為十年以來諸道職掌皆許推恩藩方薦論動踰數百乃至藏典書吏優伶奴僕初命則至銀靑階被服皆紫袍象笏名器僭濫貴賤不分請自今節度州聽奏大將十人他州止聽奏都押牙都虞候孔目官從之馮拯之父俊當周太祖時補安逺鎮將以銀靑光禄撿挍太子賔客兼御史大夫至本朝端拱中拯登朝遇郊恩始贈大理評事予八世從祖師暢暢子漢卿卿子膺圖在南唐時皆得銀靑階至撿挍尚書祭酒然樂平縣帖之全稱姓名其差徭正與里長等元豐中李淸臣論官制奏言國朝踵襲近代因循之弊牙挍有銀靑光祿大夫階卒長開國而有食邑盖為此也今除授蕃官猶用此制紹興二十八年廣西經略司申安化三州蠻全計等三百十八人進奉乞補官勲皆三班借差三班差使悉帶銀靑祭酒而等第加勲文安公在西垣為之命詞
  買馬牧馬
  國家買馬南邊於邕管西邊於岷黎皆置使提督歲所綱發者盖踰萬匹使臣將挍得遷秩轉資沿道數十州驛程劵食廏圉薪芻之費其數不貲而江淮之間本非騎兵所能展奮又三牙遇暑月放牧於蘇秀以就水草亦為逐處之患因讀五代舊史云唐明宗問樞密使范延光内外馬數對曰三萬五千匹帝嘆曰太祖在太原騎軍不過七千先皇自始至終馬纔及萬今有鐵馬如是而不能使九州混一是吾養士練將之不至也延光奏曰國家養馬太多計一騎士之費可贍歩軍五人三萬五千騎抵十五萬歩軍既無所施虛耗國力帝曰誠如卿言肥騎士而瘠吾民民何負哉明宗出於蕃戎猶能以愛民為念李克用父子以馬上立國制勝然所蓄只如此今盖數倍之矣尺寸之功不建可不惜哉且明宗都洛陽正臨中州尚以為騎士無所施然則今雖純用歩卒亦未為失計也
  杜詩用字
  律詩用自字相字共字獨字誰字之類皆是實字及彼我所稱當以為對故杜老未嘗不然今略紀其句于此徑石相縈帶川雲自去留山花相映發水鳥自孤飛衰顔聊自哂小吏最相輕髙城秋自落雜樹晩相迷百鳥各相命孤雲無自心勝地初相引徐行得自娛雲裏相呼疾沙邊自宿稀暗飛螢自照水宿鳥相呼猿挂時相學鷗行炯自如自吟詩送老相勸酒開顔俱飛蛺蝶元相逐並蒂芙蓉本自雙自去自來堂上燕相親相近水中鷗此時對雪遙相憶送客逢春可自由梅花欲開不自覺棣蕚一别永相望桃花氣暖眼自醉春渚日落夢相牽此以自字對相字也自須開竹徑誰道避雲蘿自笑燈前舞誰憐醉後歌死去憑誰報歸來始自憐哀歌時自短醉舞為誰醒離别人誰在經過老自休永夜角聲悲自語中天月色好誰看此以自字對誰字也野人時獨往雲木曉相參正月鶯相見非時鳥共聞江上形容吾獨老天涯風俗病相親縱飲乆判人共棄懶朝真與世相違此日此時人共得一談一笑俗相看此以共字獨字對相也
  唐虞象刑
  虞書象刑惟明象者法也漢文帝詔始云有虞氏之時畫衣冠異章服以為戮而民弗犯武帝詔亦云唐虞畫象而民不犯白虎通云畫象者其衣服象五刑也犯墨者巾犯劓者赭著其衣犯髕者以墨其髕犯宫者屝屝草屨也大辟者布衣無領其說雖未必然雄法言唐虞象刑惟明說者引前詔以證然則唐虞之所以齊民禮義榮辱而已不專於刑也秦之末年赭衣半道而姦不息國朝之制減死一等及胥吏兵卒配徒者涅其面而刺之本以示辱且使人望而識之耳乆而益多毎郡牢城營其額常溢殆至十餘萬兇盜處之恬然盖習熟而無所恥也羅隱讒書云九人冠而一人髽則髽者慕而冠者勝九人髽而一人冠則冠者慕而髽者勝正謂是歟老子曰民常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若使民常畏死則為惡者吾得執而殺之孰敢可謂至言荀卿謂象刑為治古不然亦正論也
  崔常牛李
  士大夫一時論議自各有是非不當一一挍其平生賢否也常衮為宰相唐德宗初立議羣臣喪服衮以為遺詔云天下吏人三日釋服古者卿大夫從君而服皇帝二十七日而除在朝羣臣亦當如之祐甫以為遺詔無朝臣庻人之别凡百執事孰非吏人皆應三日釋服相與力争衮不能堪奏貶祐甫已而衮坐欺㒺貶祐甫代之議者以祐甫之賢逺出衮右故不復評其事然揆之以理則衮之言為然李德裕為西川節度使吐蕃維州副使悉怛謀請降德裕遣兵據其城具奏其狀欲因是擣西戎腹心百官議皆請如德裕䇿宰相牛僧孺曰吐蕃之境四面各萬里失一維州未能損其勢比來修好約罷戍兵彼若來責失信上平涼坂萬騎綴回中怒氣直辭不三日至咸陽橋此時西南數千里外得百維州何所用之文宗以為然詔以城歸吐蕃由是德裕怨僧孺益深議者亦以德裕賢於僧孺咸謂牛李私憾不釋僧孺嫉德裕之功故沮其事然以今觀之則僧孺為得司馬温公斷之以義利兩人曲直始分
  盜賊怨官吏
  陳勝初起兵諸郡縣苦泰吏暴争殺其長吏以應勝晉安帝時孫恩亂東土所至醢諸縣令以食其妻子不肯食者輒支解之隋大業末羣盜蜂起得隋官及士族子弟皆殺之黄巢陷京師其徒各出大掠殺人滿街巢不能禁尤憎官吏得者皆殺之宣和中方臘為亂䧟數州凡得官吏必斷臠支體探其肺腸或熬以膏油叢鏑亂射備盡楚毒以償怨心杭卒陳通為逆毎獲一命官亦即梟斬豈非貪殘者為吏倚勢虐民比屋抱恨思一有所出乆矣故乘時肆志人自為怒乎
  作詩先賦韻
  南朝人作詩多先賦韻如梁武帝華光殿宴飲連句沈約賦韻曹景宗不得韻啓求之乃得競病兩字之類是也予家有陳後主文集十卷載王師獻捷賀樂文思預席羣僚各賦一字仍成韻上得盛病柄令横映夐併鏡慶十字宴宣猷堂得迮格白赫易夕擲斥坼啞十字幸舍人省得日諡一瑟畢訖橘質帙實十字如此者凡數十篇今人無此格也
  后妃命數
  左傳所載鄭文公之子十餘人其母皆貴胄而子多不得其死惟賤妾燕姞生穆公獨繼父有國子孫蕃衍盛大與鄭存亡薄姬入漢王宫歲餘不得幸其所善管夫人趙子兒先幸漢王為言其故王即召幸之歲中生文帝自有子後希見及吕后幽諸幸姬不得出宫而薄氏以希見故得從子之代為代太后終之承漢大業者文帝也景帝召程姬程姬有所避不願進而飭侍者唐兒使夜往上醉不知而幸之遂有身生長沙王發以母微無寵故王卑濕貧國漢之宗室十有餘萬人而中興炎祚成四百年之基者發之五世孫光武也元帝為太子所愛司馬良娣死怒諸娣妾莫得進見宣帝令皇后擇後宫家人子五人虞侍太子后令旁長御問所欲太子殊無意於五人者不得已於皇后彊應曰此中一人可乃王政君也一幸有身生成帝自有子後希復進見然歴漢四世為天下母六十餘載觀此四后妃者可謂承恩有限而光華啓佑與同輩遼絶政君遂為先漢之禍天之所命其亦各有數乎徽宗皇帝有子三十人唯髙宗皇帝再復大業顯仁皇后在宫掖時亦不肯與同列争進甚類薄太后云
  公為尊稱
  柳子厚房公銘隂曰天子之三公稱公王者之後稱公諸侯之入為王卿士亦曰公尊其道而師之稱曰公古之人通謂年之長者曰公而大臣罕能以姓配公者唐之最著者曰房公東坡墨君亭記云凡人相與稱呼者貴之則曰公范曄漢史惟三公乃以姓配之未嘗或紊如鄧禹稱鄧公吳漢稱吳公伏公湛宋公宏牟公融袁公安李公固陳公寵橋公劉公寵崔公烈胡公廣王公龔楊公彪荀公爽皇甫公嵩曹公操是也三國亦有諸葛公司馬公顧公張公之目其在本朝唯韓公富公范公歐陽公司馬公蘇公為最著也
  臺城少城
  晉宋間謂朝廷禁省為臺故稱禁城為臺城官軍為臺軍使者為臺使卿士為臺官法令為臺格需科則曰臺有求須調發則曰臺所遣兵劉夢得賦金陵五詠故有臺城一篇今人於他處指言建康為臺城則非也晉益州刺史治大城蜀郡太守治少城皆在成都猶云大城小城耳杜子美在蜀日賦詩故有東望少城之句今人於他處指成都為少城則非也










  容齋續筆卷五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續筆卷六【十五則】    宋 洪邁 撰嚴武不殺杜甫
  新唐書嚴武傳云房琯以故宰相為巡内刺史武慢倨不為禮最厚杜甫然欲殺甫數矣李白為蜀道難者為房與杜危之也甫傳云武以世舊待甫甫見之或時不巾嘗醉登武牀瞪視曰嚴挺之乃有此兒武銜之一日欲殺甫冠鉤于簾三左右白其母奔救得止舊史但云甫性褊躁嘗憑醉登武牀斥其父名武不以為忤初無所謂欲殺之説盖唐小説所載而新書以為然予按李白蜀道難本以譏章仇兼瓊前人嘗論之矣甫集中詩凡為武作者幾三十篇送其還朝者曰江村獨歸處寂寞養殘生喜其再鎮蜀曰得歸茅屋赴成都直為文翁再剖符此猶是武在時語至哭其歸襯及八哀詩記室得何遜韜鈐延子荆盖以自況空餘老賔客身上媿簪纓又以自傷若果有欲殺之怨必不應眷眷如此好事者但以武詩有莫倚善題鸚鵡賦之句故用證前説引黄祖殺禰衡為喻殆是癡人面前不得説夢也武肯以黄祖自比乎
  王嘉薦孔光
  漢王嘉為丞相以忠諫忤哀帝事下將軍朝者光祿大夫孔光等劾嘉迷國㒺上不道請與廷尉雜治上可其奏光請謁者召嘉詣廷尉嘉對吏自言不能進賢退不肖吏問主名嘉曰賢故丞相孔光不能進嘉死後上覽其對思嘉言復以光為丞相按嘉之就獄由光逢君之惡而嘉且死尚稱其賢嘉用忠直隕命名章一時然亦可謂不知人矣光之邪佞鬼所唾也奴事董賢協媚王莽為漢蟊蜮尚得為賢也哉
  朱温三事
  義理所在雖盜賊凶悖之人亦有不能違者劉仁恭為盧龍節度使其子守文守滄州朱全忠引兵攻之城中食盡使人説以早降守文應之曰僕於幽州父子也梁王方以大義服天下若子叛父而來將安用之全忠愧其辭直為之緩攻其後還師悉焚諸營資糧在舟中者鑿而沉之守文遺全忠書曰城中數萬口不食數月矣與其焚之為煙沉之為泥願乞其所餘以救之全忠為之留數囷滄人賴以濟及簒唐之後蘇循及其子楷自謂有功於梁當不次擢用全忠薄其為人以其為唐鴟梟賣國求利勒循致仕斥楷歸田里宋州節度使進瑞麥省之不懌曰宋州今年水灾百姓不足何用此為遣中使詰責之縣令除名此三事在他人為不足道於全忠則為可書矣所謂憎而知其善也
  文字潤筆
  作文受謝自晉宋以來有之至唐始盛李邕傳邕尤長碑頌中朝衣冠及天下寺觀多齎持金帛往求其文前後所製月數百首受納饋遺亦至巨萬時議以為自古鬻文獲財未有如邕者故杜詩云干謁滿其門碑版照四裔豐屋瑚鉤騏驎織成罽紫騮隨劒几義取無虛歲又有送斛斯六官詩云故人南郡去去索作碑錢本賣文為活翻令室倒懸盖笑之也韓愈撰平淮西碑憲宗以石本賜韓宏宏寄絹五百匹作王用碑用男寄鞍馬并白玉帶劉义持愈金數斤去曰此䛕墓中人得耳不若與劉君為壽愈不能止劉禹錫祭愈文云父鼎侯碑志隧表阡一字之價輦金如山皇甫湜為裴度作福先寺碑度贈以車馬繒綵甚厚湜大怒曰碑三千字字三縑何遇我薄邪度笑酬以絹九千匹穆宗詔蕭俛撰成德王士真碑俛辭曰王承宗事無可書又撰進之後例得貺遺若黽勉受之則非平生之志帝從其請文宗時長安中争為碑誌若市買然天官卒其門如市至有喧競争致不由喪家裴均之子持萬縑詣韋貫之求銘貫之曰吾寧餓死豈忍為此哉白居易修香山寺記曰予與元微之定交於生死之間微之將薨以墓誌文見託既而元氏之老狀其臧獲與馬綾帛洎銀鞍玉帶之物價當六七十萬為謝文之贄予念平生分䞇不當納往反再三訖不得已回施兹寺凡此利益功德應歸微之柳玭善書自御史大夫貶瀘州刺史東川節度使顧彦暉請書德政碑玭曰若以潤筆為贈即不敢從命本朝此風猶存唯蘇坡公於天下未嘗銘墓獨銘五人皆盛德故謂富韓公司馬温公趙淸獻公范蜀公張文定公也此外趙康靖公滕元發二銘乃代文定所為者在翰林日詔撰同知樞密院趙瞻神道碑亦辭不作曽子開與彭器資為執友彭之亡曽公作銘彭之子以金帶縑帛為謝却之至再曰此文本以盡朋友之義若以貨見投非足下所以事父執之道也彭子皇懼而止此帖今藏其家
  漢舉賢良
  漢武帝建元元年詔舉賢良方正直言極諫之士丞相綰奏所舉賢良或治申商韓非蘇秦張儀之言亂國政請皆罷奏可是時對者百餘人帝獨善莊助對擢為中大夫後六年當元光元年復詔舉賢良於是董仲舒等出焉資治通鑑書仲舒所對為建元按䇿問中云朕親耕籍田勸孝弟崇有德使者冠盖相望問勤勞恤孤獨盡思極神對䇿曰陰陽錯繆氛氣充塞羣生寡遂黎民未濟必非即位之始年也
  戊為武
  十干戊字只與茂同音俗輩呼為務非也吳中術者又稱為武偶閲舊五代史梁開平元年司天監上言日辰内戊字請改為武乃知亦有所自也今北人語多曰武朱温父名誠以戊類成字故司天謟之耳
  怨耦曰仇
  左傳師服曰嘉耦曰妃怨耦曰仇古之命也注云自古有此言按許叔重說文於逑字上引虞書曰方逑孱功又曰怨匹曰逑然則出於虞書今亡矣以鳩僝為逑孱以耦為匹以仇為逑其不同如此而僝字下所引乃曰旁救僝功自有二説旻字下引虞書曰仁閔覆下則稱旻天字下引虞書雉今皆無此
  説文與經傳不同
  許叔重在東漢與馬融鄭康成輩不甚相先後而所著説文引用經傳多與今文不同聊摭逐書十數條以示學者其字異而音同者不載所引周易百糓草木麗乎土為艸木䕻乎地服牛乘馬為犕【音備】牛乘馬夕惕若厲為若夤其文蔚也為斐也乘馬班如為驙如天地絪緼為天地壹㚃繻有衣袽為需有衣䋈書晉卦為㬜巽為顨艮為㫐所引書帝乃殂落為勛乃殂竄三苗為㝮【塞也音倅】三苗勿以憸人為譣人【譣問也】在後之侗為在夏后之詷尚不忌于凶德為上不諅峙乃糗糧為餱糧敎胄子為敎育子百工營求為夐求至於屬婦為媰婦【媰音鄒妊身也】有疾弗豫為有疾不悆我之弗辟為不檗截截諞言為戔戔巧言又圜圜升雲半有半無獂有而不敢以撅及以相陵懱維緢有稽之句皆云周書今所無也所引詩既伯既禱為既禡既禂新臺有泚為有玼焉得諼草為安得藼艸墻有茨為有薺棘人欒欒為臠臠江之永矣為羕矣得此戚施為伐木許許為所所儦儦俟俟為伾伾俟俟嘽嘽駱馬為痑痑赤舄几几為巳巳又為掔掔【音慳】民之方殿屎為方唸㕧混夷駾矣為犬夷呬矣陶復陶宂為陶【地也】室其㑹如林為其旝國歩斯頻為斯矉滌滌山川為論語荷蕢為荷㬰䙝裘為絬衣又有跢予之足一句孟子源源而來為謜謜【音願徐也】接淅為滰淅【滰其兩切乾漬米也】左傳尨涼為牻凉芟夷為癹【音潑】夷圭竇為圭窬澤之蒲為澤之目籞【禁苑也】甸兩牡為中佃一轅楄柎藉幹為楄部薦幹公羊闖然為覢然【覢失冉切暫見也】國語觥飯不及壺飱為侊飯不及一食如此者甚多
  周亞夫
  漢景帝即位三年七國同日反吳王至稱東帝天下震動周亞夫一出即平之功亦不細矣而訖死於非罪景帝雖未為仁君然亦非好殺卿大夫者何獨至亞夫而忍為之竊嘗原其說亞夫之為人班馬雖不明言然必悻直行行者方其將屯細柳秖以備胡且近在長安數十里閒非若出臨邊塞與敵對壘有呼吸不可測知之事今天子勞軍至不得入及遣使持節詔之始開壁門又使不得驅馳以軍禮見自言介胄之士不拜天子改容稱謝然後去是乃王旅萬騎乗輿黄屋顧制命於將帥豈人臣之禮哉則其傲睨帝尊習與性成故賜食不設箸有不平之意鞅鞅非少主臣必已見於辭氣之閒以是隕命其可惜也秦王猛伐燕圍鄴符堅自長安赴之至安陽猛謁堅堅曰昔周亞夫不迎漢文帝今將軍臨敵而棄軍何也猛曰亞夫前却人主以求名臣竊少之猛之識慮視亞夫有閒矣
  王煬帝
  金酋元顔亮隕於廣陵葛王褎已自立於是追廢為王而諡曰煬邁奉使之日實首聞之接伴副使祕書少監王補言及此云北人戲誚之曰奉勑江南幹當公事回及歸覲德壽宫奏其事髙宗天顔甚悦曰亮去歲南牧已而死歸人皆以為類符堅唯吾獨云似隋煬帝其死處既同今得諡又如此豈非天乎此段聖語當不見於史録故竊志之
  鄭莊公
  左傳載諸國事於第一卷首書鄭莊公自後紀其所行尤詳然毎事必有君子一說唯詛射穎考叔以為失政刑此外率稱其善杜氏注文又從而奬與之按莊公為周卿士以平王貳於而取王子為質以威王畀公政而取温之麥取成周之禾以王奪不使知政忿而不朝拒天子之師射王中肩謂天子不能復巡守以泰山之祊易許田不勝其母以害其弟至有城潁及泉之誓是其事君事親可謂亂臣賊子者矣而曽無一語以貶之書姜氏為母子如初杜注云公雖失之於初而孝心不忘故考叔感而通之書鄭伯以齊人朝王曰禮也杜云莊公不以公得政而背王故禮之書息侯伐鄭曰不度德杜云鄭莊賢書取郜與防歸於魯曰可謂正矣以王命討不庭不貪其土以勞王爵書使許叔居許東偏曰於是乎有禮度德而處量力而行相時而動可謂知禮書周鄭交惡曰信不由中質無益也是乃以天子諸侯混為一區無復有上下等威之辨射王之夜使祭足勞王杜云鄭志在茍免王討之非也此段尤為悖理唯公羊子於克段于鄢之下書曰大鄭伯之惡為得之
  百六陽九
  史傳稱百六陽九為厄㑹以厯志考之其名有八初入元百六曰陽九次曰陰九又有陰七陽七陰五陽五陰三陽三皆謂之灾歲大率經歲四千五百六十而灾歲五十七以數計之毎及八十歲則值其一今人但知陽九之戹云經歲者常歲也
  左傳易筮
  左傳所載周易占筮大抵只一爻之變未嘗有兩爻以上者畢萬筮仕遇屯之比初九變也成季將生遇大有之乾六五變也晉嫁伯姬遇歸妹之睽上六變也晉文公迎天子遇大有乃九三變而之睽叔孫莊叔生子豹遇明夷乃初九變而之謙崔杼娶妻遇困乃六三變而之大過南蒯作亂遇坤乃六五變而之比趙鞅救鄭遇泰乃六五變而之需占者即演而為説然崔杼入於其宫不見其妻叔孫君子于行三日不食殆若專為二子所作也唯陳厲公生敬仲遇觀之否周史曰坤土也巽風也乾天也風為天於土上山也有山之材而照之以天光於是乎居土上杜氏注云自二至四有艮象艮為山予謂此正是用中爻取義前書論之詳矣又有相與論事不假蓍占而引卦以言者如鄭公子曼滿欲為卿王子伯廖曰周易有之在豐之離晉先縠違命進師知莊子曰周易有之在師之臨楚王忲侈子大叔曰在復之頥但以爻辭合其所行之事耳至於為嬴敗姬伐齊則可等語自是一時探索隱非後人所可到也衞襄公生子孔成子占之亦遇屯之比與畢萬同雖史朝與辛廖之言則異然皆以利建侯為主
  鍾繇自劾
  漢建安中曹操以鍾繇為司挍尉督闗中諸軍詔召河東太守王邑而拜杜畿為太守郡掾詣繇求留邑繇不聽邑詣許自歸繇自以威禁失督司之法乃上書自劾曰謹按侍中守司挍尉東武亭侯鍾繇幸得恩以斗筲之才仍見㧞擢顯從近密銜命督使明知詔書深疾長吏政敎寛弱撿下無刑乆病淹滯衆職荒頓既舉文書操彈失理輕慢憲度不與國同心為臣不忠大為不敬臣請法車召詣廷尉治繇罪大鴻臚削爵土臣輒以文書付功曹從事伏須罪誅詔不許予觀近時士大夫自劾者不過云乞將臣重行竄黜闔門待罪而已如繇此章盖與為他人所糾亡異也豈非身為司職在刺舉故如是乎
  大義感人
  理義感人心其究至於浹肌膚而淪骨髓不過語言造次之間初非有怪竒卓詭之事也楚昭王遭吳闔廬之禍國滅出亡父老送之王曰父老返矣何患無君父老曰有君如是其賢也相與從之或奔走赴秦號哭請救竟以復國漢高祖入闗召諸縣豪桀曰父老苦秦苛法乆矣吾當王闗中與父老約法三章耳凡吾所以來為父兄除害非有所侵暴毋恐乃使人與秦吏行至縣鄉邑告諭之秦民大喜已而項羽所過殘滅民大失望劉氏四百年基業定於是矣唐明皇避祿山亂至扶風士卒頗懷去就流言不遜召入諭之曰朕託任失人致逆胡亂常須遠避其鋒卿等倉卒從朕不得别父母妻子朕甚愧之今聽各還家朕獨與子弟入蜀今日與卿等訣歸見父母及長安父老為朕致意衆皆哭曰死生從陛下自是流言遂息賊圍張巡於雍邱大將勸巡降巡設天子畫像帥將士朝之人人皆泣巡引六將於前責以大義而斬之士心益勸河北四凶稱王李抱真使賈林説王武俊託為天子之語曰朕前事誠誤朋友失意尚可謝況朕為四海之主乎武俊即首唱從化及奉天詔下武俊遣使謂田恱曰天子方在隱憂以德綏我何得不悔過而歸之王庭湊盜據成德韓愈宣慰庭湊㧞刄弓以逆及館羅甲士於廷愈為言安史以來逆順禍福之理庭湊恐衆心動麾之使出訖為藩臣黄巢偽赦至鳯翔節度使鄭畋不出樂奏將佐皆哭巢使者怪之幕客曰以相公風痺不能來故悲耳民間聞者無不泣畋曰吾固知人心尚未厭唐賊授首無日矣旋起兵率倡諸鎮以復長安田恱以魏叛喪師遁還亦能以語言動衆心誓同生死乃知陸䞇勸德宗痛自咎悔以言謝天下制書所下雖武人悍卒無不感動流涕識者知賊不足平凡此數端皆異代而同符也國家靖康建炎之難極矣不聞有此何邪



  容齋續筆卷六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容齋隨筆,續筆卷七>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續筆卷七【十七則】    宋 洪邁 撰田租輕重
  李悝為魏文侯作盡地力之敎云一夫治田百畮歲收粟百五十石除十一之稅十五石餘百三十五石盖十一之外更無他數也今時大不然毎當輸一石而義倉省耗别為一斗二升官倉明言十加六復於其間用米之精麤為説分若干甲有至七八甲者則數外之取亦如之庾人執槩從而輕重其手度二石二三斗乃可給至於水脚頭子市例之類其名不一合為七八百錢以中價計之并僦船負擔又須五斗殆是十而取三以予所見唯會稽為輕視前所云不能一半也董仲舒為武帝言民一歲力役三十倍於古而田租口賦二十倍於古謂一歲之中失其資産三十及二十倍也又云或耕豪民之田見稅十五言下户貧民自無田而耕墾豪富家田十分之中以五輸本田主今吾鄉俗正如此目為主客分云
  女子夜績
  漢食貨志云冬民既入婦人相從夜績女工一月得四十五日謂一月之中又得半夜為四十五日也必相從者所以省費燎火同巧拙而合習俗也戰國䇿甘茂亡秦出闗遇蘇代曰江上之貧女與富人女㑹績而無燭處女相與語欲去之女曰妾以無燭故常先至掃室布席何愛餘明之照四壁者幸以賜妾以是知三代之時民風和厚勤樸如此非獨女子也男子亦然豳風晝爾于茅宵爾索綯言晝日往取茅歸夜作綯索以待時用也夜者日之餘其為益多矣
  淮南王
  漢淮南厲王死民作歌以諷文帝曰一尺布尚可縫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此史漢所書也高誘作鴻烈解敘及許叔重注文其辭乃云一尺繒好童童一升粟飽蓬蓬兄弟二人不能相容殊為不同後人但引尺布斗粟之喻耳厲王子安復為王招致賔客方術之士作為内書二十一篇外書甚衆又有中篇八卷言神仙黄白之術漢書藝文志淮南内二十一篇淮南外三十三篇列於雜家今所存者二十一卷盖内篇也壽春有八公山正安所延致客之處傳記不見姓名而高誘敘以為蘇飛李尚左吳田由雷被毛被伍被晉昌等八人然唯左吳雷被伍被見於史雷被者盖為安所斥而亡之長安上書者疑不得為賔客之賢也
  薛國乆長
  左傳載魯哀公大夫云禹合諸侯于塗山執玉帛者萬國今其存者無數十焉漢公孫卿語武帝云黄帝萬諸侯而神靈之封君七千按王制所紀九州凡千七百七十有三國多寡殊不侔以環移之一君㑹朝所將吏卒姑以百人計之則萬國之衆當為百萬塗山之下將安所歸宿乎其為躗言無可疑者所謂存者數十考諸經傳可見者唯薛耳薛之祖奚仲為夏禹掌車服大夫自此受封厯商及周末始為宋偃王所滅其享國千九百餘年傳六十四代三代諸侯莫之與比薛壤地褊小以詩則不列於國風以世家則不列於史記而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間視同儕邾杞滕鄫獨未嘗受大國侵伐則其為邦亦自有持守之道矣
  建除十二辰
  建除十二辰史漢厯書皆不載日者列傳但有建除家以為不吉一句惟淮南鴻烈解天文訓篇云寅為建卯為除辰為滿已為平主生午為定未為執主䧟申為破主衡酉為危主杓戌為成主少德亥為收主大德子為開主太歲丑為閉主太陰今㑹元官厯毎月逢建平破收日皆不用以建為月陽破為月對平收隨陰陽月遞互為魁罡也酉陽雜俎夢篇云周禮以日月星辰各占六夢謂日有甲乙月有建破今注無此語正義曰按堪輿黄帝問天老事云四月陽建於已破於亥陰建於未破於癸是為陽破陰陰破陽今不知何書所載但又以十干為破未之前聞也
  俗語筭數
  三三如九三四十二二八十六四四十六三九二十七四九三十六六六三十六五八四十五九四十五六九五十四七九六十三八九七十二九九八十一皆俗語筭數然淮南子中有之三七二十一蘇秦說齊王之辭也漢書律厯志劉歆典領鐘律奏其辭亦云八八六十四杜預注左傳天子用八云八八六十四人又六六三十六人四四十六人如淳孟康晉灼注漢志亦有二八十六三四十二六八四十八八八六十四等語
  伾文用事
  唐順宗即位抱疾不能言王伾王叔文以東宫舊人用事政自已出即日禁宫市之擾民五坊小兒之暴閭巷罷鹽鐵使之月進出敎坊女伎六百還其家以德宗十年不下赦令左降官雖有名德才望不復敘用即追陸䞇鄭餘慶韓臯陽城還京師起姜公輔為刺史人情大悦百姓相聚讙呼又謀奪宦者兵既以范希朝及其客韓泰揔統京西諸城鎮行營兵馬中人尚未悟會諸將以狀來辭始大怒令其使歸告其將無以兵屬人當是時此計若成兵柄歸外朝則定䇿國老等事必不至後日之患矣所交黨與如陸質吕温李景儉韓曄劉禹錫柳宗元皆一時豪儁知名之士惟其居心不正好謀務速欲盡据大權如鄭珣瑜高郢武元衡稍異已者皆亟斥徙以故不旋踵而身䧟罪戮後世盖有居伾文之地而但務嘯引沾沾小人以為鷹犬者殆又不足以望其百一云白樂天諷諌元和四年作其中賣炭翁一篇盖為宫市然則未嘗能絶也
  五十瑟
  李商隱詩云錦瑟無端五十說者以為錦瑟者令狐丞相侍兒小名此篇皆寓言而不知五十所起劉昭釋名箜篌云師延所作靡靡之樂盖空國之侯所作也段安節樂府録云箜篌乃鄭衞之音以其亡國之聲故號空國之侯亦曰坎侯吳兢解題云漢武依琴造坎侯言坎坎應節也後訛為箜篌予按史記封禪書云漢公孫卿為武帝言太帝使素女五十瑟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為二十五於是武帝益召歌兒作二十五及空侯應劭曰帝令樂人侯調始造此器前漢郊祀志備書此事言空侯瑟自此起顔師古不引劭所注然則二樂本始曉然可攷雖劉吳博洽亦不深究且空元非國名其說尤穿鑿也初學記太平御覽編載樂事亦遺而不書莊子言魯遽調瑟二十五皆動盖此云續漢書云靈帝胡服作箜篌亦非也
  遷固用疑字
  東坡作趙德麟字説云漢武帝獲白麟司馬遷班固書曰獲一角獸盖麟云盖之為言疑之也予觀史漢所紀事凡致疑者或曰若或曰云或曰焉或曰盖其語舒緩含深意姑以封禪書郊祀志考之漫記于此雍州好畤自古諸神祠皆聚云盖黄帝時嘗用事雖晩周亦郊焉三神山盖嘗有至者諸僊人及不死之藥皆在焉未能至望見之焉新垣平望氣言有神氣成五采若人冠絻焉權火舉而祠若光煇然屬天焉出長安門若見五人於道北盖夜致王夫人之貌云天子自帷中望見焉登中岳太室從官在山下聞若有言萬歲者云祭封禪祠其夜若有光封欒大詔天若遺朕士而大通焉河東迎鼎有黄雲盖焉見神人東萊山若云欲見天子方士言蓬萊諸神若將可得天子為塞河興通天臺若見有光云獲若石云于陳倉此外如所謂及羣臣有言老父則大以為僊人也可為觀如緱城神人宜可致天旱意乾封乎然其效可睹矣詞㫖亦相似
  僭亂的對
  王莽竊位稱新室公孫述稱成家袁術稱仲家董卓郿塢公孫瓚易京皆自然的對也
  月不勝火
  莊子外物篇利害相摩生火甚多衆人焚和月固不勝火於是乎有焚和而道盡注云大而闇則多累小而明則知分東坡所引乃曰郭象以為大而闇不若小而明陋哉斯言也為更之曰月固不勝燭言明於大者必晦於小月能燭天地而不能燭毫釐此其所以不勝火也然卒之火勝月耶月勝火耶予記朱元成萍洲可談所載王荆公在修撰經義局因見舉燭言佛書有日月燈光明佛燈光豈足以配日月乎吕惠卿曰日煜乎晝月煜乎夜燈煜乎日月所不及其用無差别也公大以為然盖發言中理出人意表云予妄意莊子之㫖謂人心如月湛然虛静而為利害所薄生火熾然以焚其和則月不能勝之矣非論其明闇也
  靈臺有持
  莊子庚桑楚篇云靈臺者有持而不知其所持而不可持者也郭象云有持者謂不動於物耳其實非持若知其所持而持之持則失也陳碧虛云真宰存焉隨其成心而師之予謂是皆置論於言意之表之又復采莊子之語以為説而於本㫖殆不然也嘗記洪慶善云此一章謂持心有道茍為不知其所以持之則不復可持矣盖前二人解釋者為兩而字所惑故從而為之辭
  董仲舒灾異對
  漢武帝建元六年遼東高廟長陵高園殿灾董仲舒居家推説其意草槀未上主父偃竊其書奏之上召視諸儒仲舒弟子吕歩舒不知其師書以為大愚於是下仲舒吏當死詔赦之仲舒遂不敢復言灾異此本傳所書而五行志載其對曰漢當亡秦大敝之後承其下流又多兄弟親戚骨肉之連驕奢侈恣睢者衆故天灾若語陛下非以太平至公不能治也視親戚貴屬在諸侯遠正最甚者忍而誅之如吾燔遼東高廟廼可視近臣在國中處旁仄及貴而不正者忍而誅之如吾燔高園殿廼可云爾在外而不正者雖貴如高廟猶灾燔之況諸侯乎在内不正者雖貴如高園殿猶燔灾之況大臣乎此天意也其後淮南衡山王謀反上思仲舒前言使吕歩舒持斧鉞治淮南獄以春秋誼顓斷於外不請既還奏事上皆是之凡與王謀反列侯二千石豪傑皆以罪輕重受誅二獄死者數萬人嗚呼以武帝之嗜殺時臨御方數歲可與為善廟殿之灾豈無他説而仲舒首勸其殺骨肉大臣與平生學術大為乖剌馴致數萬人之禍皆此書啓之也然則下吏幾死盖天所以激歩舒云使其就戮非不幸也
  李正己獻錢
  唐德宗初即位淄靑節度使李正己畏上威名表獻錢三十萬緡上欲受之恐見欺却之則無辭宰相崔祐甫請遣使慰勞淄靑將士因以正己所獻錢賜之使將士人人戴上恩諸道知朝廷不重貨財上悦從之正己大慙服天下以為太平之治庻幾可望紹興三十年鎮江都統制劉寶乞詣闕奏事朝廷以其方命刻下罷就散職寶規取恩寵掃一府所有載以自隨巨舟連檣白金至五艦他所齎挾皆稱是其始謀盖云此行不以何事必可力買既至趑趄國門不許入覲或以謂欲上諸内府予時為樞密撿詳為丞相言援祐甫所陳乞以寶所齎等第賜其本軍明降詔書遣一朝士以寶平生過惡告諭卒伍使知明天子惠綏惻怛之意或寶靳固奄有仞為己物則宜因人之言發命詰問在行之物本安所出今安所用悉取而籍之就其舟楫北還充賜尤可以破其谿壑無厭之謀湯岐公當國不能用也
  宣室
  漢宣室有殿有閣皆在未央宫殿北三輔黄圖以為前殿正室武帝為竇太主置酒引内董偃東方朔曰宣室者先帝之正處也非法度之政不得入焉文帝受釐于此宣帝常齋居以決事如淳曰布政敎之室也然則起於高祖時蕭何所創為退朝聽政之所而史記龜䇿傳云武王圍紂象郎自殺宣室徐廣曰天子之居名曰宣室淮南子云武王甲卒三千破紂牧野殺之宣室注曰商宫名一曰獄也盖商時已有此名漢偶與之同黄圖乃以為漢取舊名非也
  昔昔鹽
  薛道衡以空梁落燕泥之句為隋煬帝所嫉考其詩名昔昔鹽凡十韻垂柳覆金堤蘼蕪葉復齊水溢芙蓉沼花飛桃李蹊采桑秦氏女織錦竇家妻闗山别蕩子風月守空閨常斂千金笑長垂雙玉啼盤龍隨鏡隱彩鳯逐帷低飛䰟同夜鵲倦寢憶晨雞暗牖懸蛛網空梁落燕泥前年過代北今歲徃遼西一去無消息那能惜馬蹄唐趙嘏廣之為二十章其燕泥一章云春至今朝燕花時伴獨啼飛斜珠箔隔語近畫梁低帷卷閒窺户牀空暗落泥誰能長對此雙去復雙栖樂苑以為羽調曲怪録載籧篨三娘工唱阿鵲鹽又有突厥鹽黄帝鹽白鴿鹽神雀鹽疎勒鹽滿座鹽歸國鹽唐詩媚賴吳娘唱是鹽更奏新聲刮骨鹽然則歌詩謂之鹽者如吟行曲引之類云今南嶽廟獻神樂曲有黄帝鹽而俗傳以為皇帝炎長沙志從而書之盖不考也韋縠編唐才調詩以趙詩為劉長卿而題為别宕子怨誤矣
  將帥當專
  周易師卦六三師或輿尸凶九五長子帥師弟子輿尸貞凶爻意謂用兵當付一帥茍其儔雜然臨之則凶矣輿尸者衆主也安慶緒既敗遁歸相州肅宗命郭汾陽李臨淮九節度致討以二人皆元勲難相統屬故不置元帥但以宦者魚朝恩為觀軍容宣慰處置使歩騎六十萬為史思明所挫一戰而潰憲宗討淮西命宣武等十六道進軍雖以韓為都統而身未嘗至既無統帥至四年不克及裴度一出纔數月即成功穆宗討王庭湊朱克融時裴度鎮河東亦為都招討使羣帥如李光顔烏重嗣皆當時名將而翰林學士元稹意圖宰相忌度先進與知樞密魏簡相結度毎奏畫軍事輒從中沮壊之故屯守踰年竟無成績貞元之誅吳少誠元和之征盧從史皆此類也石晉開運中為契丹所攻中國兵力寡弱桑維翰為宰相一制指揮節度使十五人雖杜重威李守正張彦澤輩駑材反冦然重威為主將陽城之戰三人者尚能以身徇國大敗彊胡耶律德光乗橐駝奔竄僅而獲免由是觀之大將之權其可不專邪












  容齋續筆卷七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續筆卷八【十五則】    宋 洪邁 撰蓍卜筮
  古人重卜筮其究至於通神為卜蓍為筮故曰假爾泰有常假爾泰筮有常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所以使民信時日敬鬼神畏法令舜之命禹武王之伐紂召公相宅周公營成周未嘗不昆命元襲祥考卜然筮短長則卜猶在易筮之上漢藝文志劉向所輯七略自龜書夏之屬凡十五家至四百一卷後世無傳焉今之揲蓍者率多流入於影象所謂䇿惟市井細人始習此藝其得不過數錢士大夫未嘗過而問也伎術標牓所在如織五星六壬衍禽三命軌析太一洞微紫微太素遁甲人人自以為君平家家自以為季主毎況愈下由是藉手于達官要人舟車交錯於道路毁譽紛紜而術益隱矣周禮大卜掌三兆之灋一曰玉兆二曰瓦兆三曰原兆杜子春云玉兆顓帝之兆瓦兆帝堯之兆原兆有周之兆經兆之體皆百有二十其頌皆千有二百又掌三易之灋曰連山曰歸藏曰周易其經卦皆八其别皆六十有四今獨周易之書存他不復可見世謂文王重易六爻為六十四卦然則夏商之易已如是矣左氏傳所載懿氏占曰鳯皇于飛和鳴鏘鏘有媯之後將育于姜成季之卜曰其名曰友在公之右同復于殳敬如君所晉獻公驪姬之繇曰專之渝攘公之羭嫁伯姬之繇曰車說其輹火焚其旗寇張之弧姪其從姑秦伯伐晉曰千乘三去三去之餘獲其雄狐文公納王遇黄帝戰于阪泉之兆鄢陵之戰晉侯筮曰南國䠞射其元王中厥目宋伐鄭趙鞅卜救之遇水適火史龜曰是謂沈陽可以興兵利以伐姜不利子商史墨曰盈水名子水位名位敵不可干也杜氏謂鞅姓盈宋姓子盖言嬴與盈同也史趙曰是謂如川之滿不可游也衞莊公卜夢曰如魚□尾衡流而方羊裔焉闔門塞竇乃自後踰此十占皆不可得其說故杜元凱云凡筮者用周易則其象可推非此而往則臨時占者或取於象或取於氣或取於時日王相以成其占若盡附㑹以爻象則架虛而不經可為通論然亦安知非連山歸藏所載乎
  地名異音
  郡邑之名有與本字大不同者顔師古以為土俗各有别稱者是也姑以漢書地理志言之馮翊之櫟陽為藥陽蓮勺為輦酌太原之慮虒為廬夷上黨之沾為添河内之隆慮為林廬蕩陰為湯陰潁川之不羮為不郎南陽之酈為擲堵陽為者陽酇為讚沛之酇為嵯鄲為多淸河之鄃為輸汝南之平輿為平預濟陰之宛句為寃劬江夏之沙羨為沙夷九江之橐臯為拓姑廬江之雩婁為吁閭山陽之方與為房豫琅邪之不其為不基東海之承為證長沙之承陽為烝陽臨淮之取慮為秋廬㑹稽之諸暨為諸既太末為闥末豫章之餘汗為餘干廣漢之汁方為十方蜀郡之徙為斯益州之味為昧金城之允吾為鉛牙允街為鉛街武威之樸為蒲環張掖之番禾為盤和安定之烏氏為烏支上郡之龜茲為邱慈西河之鵠澤為梏澤代郡之狋民為權精遼西之且慮為趄廬令支為鈴祗遼東之番汗為盤寒樂浪之黏蟬為黏提南海之番禺為潘隅蒼梧之荔浦為肄浦交趾之羸為蓮簍九真之都龎為都聾日南之西捲為西權淮陽之陽夏為陽賈魯國之蕃為皮皆不可求之於義訓字書亦不盡載也
  韓嬰詩
  前漢書儒林傳敘詩云漢興申公作魯詩后蒼作齊詩韓嬰作韓詩又云申公為詩訓故而齊轅固燕韓生皆為之傳或取春秋采雜說咸非其本義與不得已魯最為近之嬰為文帝博士景帝時至常山太傅推詩人之意作外傳數萬言其語頗與齊魯閒殊然歸一也武帝時與董仲舒論於上前精悍分明仲舒不能難其後韓氏有王吉食子公長孫順之學藝文志韓家詩經二十八卷韓故三十六卷内傳四卷外傳六卷韓說四十一卷今惟存外傳十卷慶厯中將作監主簿李用章序之命工刋刻于杭其末又題云文相公改正三千餘字予家有其書讀首卷第二章曰孔子南遊適楚至於阿谷有處子佩瑱而浣者孔子曰彼婦人其可與言矣乎抽觴以授子貢曰善為之辭子貢曰吾將南之楚逢天暑願乞一飲以表我心婦人對曰阿谷之水流而趨海欲飲則飲何問婦人乎受子貢觴迎流而挹之置之沙上曰禮固不親授孔子抽琴去其軫子貢往請調其音婦人曰吾五音不知安能調琴孔子抽絺綌五兩以授子貢子貢曰吾不敢以當子身敢置之水浦婦人曰子年甚少何敢受子子不早去今竊有狂夫守之者矣詩曰南有喬木不可休息漢有游女不可求思此之謂也觀此章乃謂孔子見處女而敎子貢以微詞三挑之以是說詩可乎其謬戾甚矣他亦無足言
  五行衰絶字
  木絶於申故柛字之訓為木自斃水土絶於已故汜字之訓說文以為窮瀆圯字之訓為岸圯及覆火衰於戍故烕為滅金衰於丑故鈕為鍵閉製字之義昭矣
  漢表所記事
  漢書功臣表所記列侯功狀有紀傳所軼者韓信擊魏以木罌缶度軍表云祝阿侯高邑以將軍屬淮陰擊魏罌度軍作缻盖此計由邑所建也信謀發兵襲吕后其舍人得罪信信囚欲殺之舍人弟上書變告信欲反晉灼注曰楚漢春秋云謝公也表有滇陽侯樂說史記作欒說以淮陰舍人告反侯盖非謝公也須昌侯趙衍從漢王起漢中雍軍塞渭上上計欲還衍言從他道道通中牟侯單右車始高祖微時有急給髙祖馬故得侯邔侯黄極忠以羣盜長為臨江將已而為漢擊臨江王祁侯繒賀從擊項籍漢王敗走賀擊楚迫騎以故不得進漢王顧謂賀祁王【史記作侯】顔師古曰謂之祁王盖嘉其功故寵褒之許以為王也他復有與傳小異者史記張良傳項梁立韓王成以良為韓申徒徐廣云申徒即司徒語音訛轉也而漢表良以韓申都下韓師古云韓申都即韓王信也楚漢春秋作信都古信申同字按良與韓王信了不相干顔注誤矣自司徒訛為申徒自申徒為申都自申都為信都展轉相傳古書豈復可以字義求也韓信歸漢為治粟都尉表以為票客師古曰與紀傳參錯不同或者以其票疾而賔客禮之故云票客也史記作典客索隱以為粟客此外又有官名非史所載者如孔聚以執盾從周竈以長鉟都尉郭以户衞宣虎以重將重將者主將領輜重也耏跖以門尉棘邱侯襄以執盾隊史郭亭以塞路塞路者主遮塞要路以備敵寇也丁禮以中涓騎爰類以慎將謂以謹慎為將也許盎以駢隣說衞駢隣者二馬曰駢謂並兩騎為軍翼也說讀曰稅稅衞者軍行初舍止之時主為衞也許瘛以趙右林將林將者將士林猶言羽林之將也淸侯以弩將留肹以客吏馮解散以代大與大與主爵禄之官也史記作太尉靳彊以郎中騎千人之類聊紀於此以示讀史者云
  蕭何紿韓信
  黥布為其臣賁赫告反高祖以語蕭相國相國曰布不宜有此恐仇怨妄誣之請繫赫使人微驗淮南布遂反韓信為人告反吕后欲召恐其不就乃與蕭相國謀詐令人稱陳豨已破紿信曰雖病强入賀信入即被誅信之為大將軍實蕭何所薦今其死也又出其謀故俚語有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之語何尚能救黥布而翻忍於信如此豈非以高祖出征吕后居内而急變從中起已為留守故不得不亟誅之非如布之事尚在疑似之域也
  彭越無罪
  韓信英布彭越皆以謀反誅夷信乘高祖自將征陳豨之時欲詐赦諸官徒發兵襲吕后太子布見漢使驗問即發兵東取荆西擊楚對高祖言欲為帝其為反逆已明唯越但以稱病不親詣邯鄲之故上既赦以為庻人而吕后令人告越復謀反遂及禍三人之事越獨為寃且扈輒勸越反越不聽有司以越不誅輒為反形已具然則貫高欲殺高祖張敖不從其事等耳乃以為不知狀而敖得釋何也樂說告信賁赫告布皆得封列侯而梁大僕告越不論賞豈非漢朝亦知其故耶欒布為越大夫使於齊而越死還奏事越頭下上召罵布欲烹之布謂越反形未見而帝以苛細誅之上乃釋布拜為都尉然則高祖於用刑為有負於越矣傷哉
  蜘蛛結網
  佛經云蠢動含靈皆有佛性莊子云惟蟲能蟲惟蟲能天盖雖昆蟲之微天機所運其善巧方便有非人智慮技解所可及者蠶之作繭蜘蛛之結網蜂之累房燕之營巢蟻之築垤螟蛉之祝子之類是已雖然亦各有幸不幸存乎其間蛛之結網也布絲引經捷急上下其始為甚難至於緯而織之轉盻可就踈密分寸未嘗不齊門檻及花梢竹間則不終日必為人與風所敗唯閒屋垝垣人迹罕至乃可乆乆而享其安故燕巢幕上季子以為至危李斯見吏舍厠中鼠食不潔近人犬數驚恐之倉中之鼠食積粟居大廡之下不見人犬之面歎曰人之賢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處耳豈不信哉
  孫權稱至尊
  陳壽三國志固多出於一時雜史然獨吳書稱孫權為至尊方在漢建安為將軍時已如此至於諸葛亮周瑜見之於文字間亦皆然周瑜病困與權書曰曹公在北劉備寄寓此至尊垂慮之日也魯肅破曹公還權迎之肅曰願至尊威德加乎四海吕遣鄧之說郝普曰關羽在南郡至尊身自臨之又曰至尊遣兵相繼於道謀取闗羽密陳計䇿曰羽所以未便東向者以至尊聖明等尚存也陸遜謂曰下見至尊宜好為計甘寧欲圖荆州曰劉表慮既不逺兒子又劣至尊當早規之權為張遼掩襲賀齊曰至尊人主常當持重權欲以諸葛恪典掌軍糧諸葛亮書與陸遜曰家兄年老而恪性疎糧穀軍之要最足下特為啓至尊轉之遜以白權凡此之類皆非所宜稱若以為陳壽作史虛辭則魏蜀不然也
  康山讀書
  杜子美贈李太白詩康山讀書處頭白好歸來說者以為即廬山也吳曽能改齋漫録内辨誤一卷正辨是事引杜田杜詩補遺云范傳正李白新墓碑云白本宗室子厥先避仇客蜀居蜀之彰明太白生焉彰明綿州之屬邑有大小康山白讀書于大康山有讀書堂尚存其宅在淸亷鄉後廢為僧房稱隴西院盖以太白得名院有太白像吳君以是證杜句知康山在蜀非廬山也予按當塗所刋太白集其首載新墓碑宣歙池等州觀察使范傳正撰凡千五百餘字但云自國朝已來編於屬籍神龍初自碎葉還廣漢因僑為郡人初無補遺所紀七十餘言豈非好事者偽為此書如開元遺事之類以附㑹杜老之詩邪歐陽忞輿地廣記云彰明有李白碑白生於此縣盖亦傳說之誤當以范碑為正
  列國城門名
  郡縣及城門名用一字者為雅馴近古今獨姑蘇曰吳郡吳縣有盤門閶門葑門婁門齊門他皆不然春秋時列國門名見於左氏傳者鄭最多曰渠門純門時門將門閨門皇門鄟門墓門又有師之梁梏柣之門周曰圉門魯曰雩門雉門稷門萊門鹿門又有子駒之門公羊傳有争門吏門宋曰耏門桐門盧門曹門澤門門桑林之門邾曰魚門范門衞曰閱門盖獲之門齊曰雍門亦有門鹿門稷門吳曰胥門宋垤澤之門見孟子
  緇塵素衣
  陳簡齋墨梅絶句一篇云粲粲江南萬玉妃别來幾度見春歸相逢京洛渾依舊只恨緇塵染素衣語意皆妙絶晉陸機為顧榮贈婦詩云京洛多風塵素衣化為緇齊謝元暉酬王晉安詩云誰能乆京洛緇塵染素衣正用此也
  去國立後
  齊高氏食邑于盧高弱以盧叛齊閭邱嬰圍之弱曰茍使高氏有後請致邑齊人立高酀弱致盧而出奔晉魯臧氏食邑于防臧紇得罪使來告曰茍守先祀敢不辟邑乃立臧為紇致防而奔齊按弱紇二人據地要君故孔子曰臧武仲以防求後于魯雖曰不要君吾不信也然齊魯之君竟如其請不以要君之故而背之盖當是時先王之澤未熄非若戰國務為詐力權謀之比所謂殺人之中又有禮焉者也降及末世遂有帶甲約降既解甲即圍而殺之者不仁孰甚焉
  詩詞改字
  王荆公絶句云京口洲一水閒鍾山秖隔數重山春風又緑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吳中士人家藏其草初云又到江南岸圈去到字注曰不好改為過復圈去而改為入旋改為滿凡如是十許字始定為緑黄魯直詩歸燕略無三月事高蟬正用一枝鳴用字初曰抱又改曰占曰在曰帶曰要至用字始定予聞於錢伸仲大夫如此今豫章所刻本乃作殘蟬猶占一枝鳴向巨原云元不伐家有魯直所書東坡念奴嬌與今人歌不同者數處如浪淘盡為浪聲沉周郎赤壁為孫吳赤壁亂石穿空為崩雲驚濤拍岸為掠岸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髪為多情應是笑我生華髪人生如夢為如寄不知此本今何在也
  姑舅為婚
  姑舅兄弟為婚在禮法不禁而世俗不曉按刑統户婚律云父母之姑舅兩姨姊妹及姨若堂姨母之姑堂姑已之堂姨及再從姨堂外甥女女壻姊妹並不得為婚姻議曰父母姑舅兩姨姊妹於身無服乃是父母緦麻據身是尊故不合娶及姨又是父母大功尊若堂姨雖於父母無服亦是尊屬母之姑堂姑並是母之小功以上尊巳之堂姨及再從姨堂外甥女亦謂堂姊妹所生者女壻姊妹於身雖並無服據理不可為婚並為尊卑混亂人倫失序之故然則中表兄弟姊妹正是一等其於婚娶了無所妨予記政和八年知漢陽軍王大夫申明此項勑局看詳以為如表叔取表姪女從甥女嫁從舅之類甚為明白徽州法司編類續降有全文今州縣官書判至有將姑舅兄弟成婚而斷離之者皆失於不能細讀律令也惟西魏文帝時禁中外及從母兄弟姊妹為婚周武帝又詔不得娶母同姓以為妻妾宣帝詔母族絶服外者聽婚皆偏閏之制漫附於此






  容齋續筆卷八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續筆卷九【十四則】    宋 洪邁 撰三家七穆
  春秋列國卿大夫世家之盛無越魯三家鄭七穆者魯之公族如臧氏展氏施氏子叔氏叔仲氏東門氏郈氏之類固多唯孟孫叔孫季孫實出於桓公其序累代皆秉國政與魯相為乆長若揆之以理則桓公弑兄奪國得罪於天顧使有後如此鄭靈公亡無嗣國人立穆公之子子良子良辭以公子堅長乃立堅是為襄公襄公将去穆氏子良爭之願與偕亡乃舎之皆為大夫其後位卿大夫而世者罕駟豐印游國良故曰七穆然則諸家不逐而獲存子良之力也至其孫良霄乃先覆族而六家為卿如故此又不可觧也
  貢薛韋匡
  漢元帝紀贊云貢薛韋匡迭為宰相謂貢禹薛廣徳韋元成匡衡也四人皆握娖自好當優柔不斷之朝無所規救衡專附石顯最為邪臣廣徳但有諌御樓船一事禹稱在位數言得失書數十上元成稱為相七年守正持重不及父賢而文采過之皆不著其有過按劉向宏恭石顯白逮更生下獄下太傅韋元成諌大夫貢禹與廷尉雜考劾更生前為九卿坐與蕭望之周堪謀排許史毁離親戚欲退去之而獨專權為臣不忠幸不伏誅復䝉恩召用不悔前過而教令人言變事誣罔不道更生坐免為庶人若以漢法論之更生死有餘罪幸元帝不殺之耳京房房欲行考功法石顯及韋丞相皆不欲行然則韋貢之所以進用皆隂附恭顯而得之班史隠而不論唯於石顯云貢禹明經著節顯使人致意深自結納因薦禹天子歴位九卿至御史大夫正在望之死後也
  兒寛張安世
  漢史有當書之事本不載者武帝時兒寛有重罪繫按道侯韓説諌曰前吾邱夀王死陛下至今恨之今殺寛後将復大恨矣上感其言遂貰寛復用之宣帝時張安世嘗不快上【所為不可上意】上欲誅之趙充國以為安世本持橐簪筆事孝武帝數十年見謂忠謹宜全度之安世用是得免二事不書於寛及安世而於劉向充國中見之豈非以二人之賢為諱之邪韓説能以一言救賢臣於垂死而不於説書之以其善為可惜也
  深溝髙壘
  韓信伐趙趙陳餘聚兵井陘口禦之李左車說餘曰信乗勝而去國逺闘其鋒不可當願假竒兵從間道絶其輜重而深溝髙壘勿與戰彼前不得鬬退不得還不至十日信之頭可致麾下餘不聼一戰成擒七國反周亞夫将兵往擊㑹兵滎陽鄧都尉曰呉楚兵鋭甚難與争鋒願以梁委之而東北壁昌邑深溝髙壘使輕兵塞其饟道以全制其極亞夫從之呉果敗亡李鄧之䇿一也而用與不用則異耳秦軍武安西以攻閼與趙奢救之去邯鄲三十里堅壁二十八日不行復益増壘既乃卷甲而趨之大破秦軍奢之將略所謂玩敵於股掌之上雖未合戰而勝形已著矣前所云鄧都尉者亞夫故父絳侯客也錯云錯已死謁者僕射鄧公為挍尉擊呉楚為将還上書言軍事拜為城陽中尉鄧公者豈非鄧都尉乎亞夫以為此䇿乃自請而後行顔師古疑其不同然以事料之必非出於已也
  生之徒十有三
  老子出生入死章云出生入死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人之生動之死地十有三夫何故以其生生之厚王弼注曰十有三猶云十分有三分取其生道全生之極十分有三耳取死之道全死之極十分亦有三耳而民生生之後更之無生之地焉其說甚淺且不觧釋後一節唯蘇子由以謂生死之道以十言之三者各居其三矣豈非生死之道九而不生不死之道一而已乎老子言其九不言其一使人自得之以寄無思無為之妙其論可謂盡矣
  臧氏二
  臧文仲居蔡孔子以為不智蔡者國君之守出蔡地因以為名焉左所稱作虚器正謂此也至其孫武仲得罪於魯出奔邾使告其兄賈於鑄且致大蔡焉曰紇之罪不及不祀子以大蔡納請其可葢請為先人立後也賈再拜受使弟為為已請遂自為也乃立臧為為之子曰昭伯嘗如晉從弟㑹竊其寳僂句【所出地名】以卜為信與僭僭吉【僭不信也】㑹如晉昭伯問内子與母弟皆不對㑹之意欲使昭伯疑其若有他故者歸而察之皆無之執而戮之逸奔郈及昭伯從昭公孫于齊季平子立㑹為臧氏後㑹曰僂句不余欺也臧氏二事皆以故皆以弟而奪兄位亦異矣
  有扈氏
  夏書甘誓啓與有扈大戰於甘以其威侮五行怠棄三正天用勦絶其命為辭孔安國云有扈與夏同姓恃親而不恭其罪如此耳而淮南子齊俗訓曰有扈氏為義而亡知義而不知宜也髙誘注云有扈夏啓之庶兄也以堯舜舉賢禹獨與子故伐啓啓亡之此事不見於他書不知誘何以知之記散軼其必有以為據矣荘子以為禹攻有扈國為虚厲非也
  太公丹書
  太公丹書今罕見於世黄魯直於禮書得其諸銘而書之然不著其本始予讀大戴禮武王踐阼篇載之甚備故悉紀録以遺【缺】古君子云武王踐阼三日召士大夫而問焉曰惡有藏之約行之行萬世可以為子孫常者乎皆曰未得聞也然後召師尚父而問焉曰黄帝顓帝之道可得見與師尚父曰在丹書王欲聞之則齋矣王齋三日尚父端冕奉書道書之言曰敬勝怠者吉怠勝敬者滅義勝欲者從欲勝義者凶凡事不強則枉弗敬則不正枉者滅廢敬者萬世藏之約行之行可以為子孫常者此言之謂也又曰以仁得之以仁守之其量百世以不仁得之以仁守之其量十世以不仁得之以不仁守之必及其世王聞書之言愓若恐懼退而為戒書於席之四端為銘前左端曰安樂必敬前右端曰無行可悔後左端曰一反一側亦不可以忘後右端曰所監不逺視爾所代几之銘曰皇皇惟敬口口生敬口生㖃口戕口鑑之銘曰見爾前慮爾後盥盤之銘曰與其溺於人也寜溺於淵溺於淵猶可㳺也溺於人不可救也楹之銘曰母曰胡殘其禍将然母曰胡害其禍将大母曰胡傷其禍将長杖之銘曰惡乎危於忿㚄惡乎失道於嗜欲惡乎相忘於富貴帶之銘曰火滅脩容謹戒必共共則夀屨之銘曰謹之勞勞則富觴豆之銘曰食自杖食自杖戒之憍憍則逸户之銘曰夫名難得而易失無勤弗志而曰我知之乎無勤弗及而曰我杖之乎擾阻以泥之若風将至必先揺揺雖有聖人不能為謀也牖之銘曰随天之時以地之財敬祀皇天敬以先時劒之銘曰帶之以為服動必行徳行徳則興倍徳則崩弓之銘曰屈申之義發之行之無忘自過矛之銘曰造矛造矛少閒勿忍終身之羞予一人所聞以戒後世子孫凡十六銘賈誼政事書所陳教太子一節千餘言皆此書保傅篇之文然及胡亥趙髙之事則為漢儒所作可知矣漢昭帝紀通保傅傳文頴注曰賈誼作在禮大戴記其此書乎荀卿議兵篇敬勝怠則吉怠勝敬則滅計勝欲則從欲勝計則凶盖出諸此左傳晉斐豹著於丹書謂以丹書其罪也其名偶與之同耳漢祖有丹書鐵契以待功臣葢又不同也
  漢景帝
  漢景帝為人甚有可議錯為内史門東出不便更穿一門南出南出者太上皇廟堧垣也丞相申屠嘉聞錯穿宗廟垣為奏請誅錯錯恐夜入宫上謁自歸上至朝嘉請誅錯上曰錯所穿非真廟垣乃外堧垣且又我使為之錯無罪臨江王榮以皇太子廢為王坐侵太宗廟壖地為宫詣中尉府對簿責訊王遂自殺兩者均為侵宗廟榮以廢黜失寵至於殺之錯方貴幸故略不問罪其不公不慈如此及用袁盎一言錯即夷族其寡恩忍殺復如此
  蕭何先見
  韓信從項梁居戲下無所知名又屬羽數以䇿干羽羽勿用乃亡歸漢陳平事項羽羽使擊降河内已而漢攻下之羽怒将誅定河内者平懼誅乃降漢信與平固能擇所從然不若蕭何之先見何為泗水卒史事第一秦御史欲入言召何何固請得毋行則當秦之未亡已知其不能乆矣不待獻䇿弗用及懼罪且誅然後去之也
  史漢書法
  史記前漢所書髙祖諸将戰功各為一體周勃傳攻開封先至城下為多攻好畤最擊咸陽最攻曲遇最破臧荼所将卒當馳道為多擊胡騎平城下所将卒當馳道為多夏侯嬰傳破李由軍以兵車趣攻戰疾從擊章邯以兵車趣攻戰疾擊秦軍雒陽東以兵車趣攻戰疾灌嬰傳破秦軍於杠里疾闘攻曲遇戰疾力戰於藍田疾力擊項佗軍疾戰又書擊項冠於魯下所将卒斬司馬騎将各一人擊破王武軍所将卒斬樓煩将五人擊武别将所将卒斬都尉一人擊齊軍於歴下所将卒虜将軍将吏四十六人擊田横所将卒斬騎将一人從韓信卒斬龍且【所将之卒】身生得周蘭破薛郡身虜騎将擊項籍陳下所将卒斬樓煩将二人追至東城所将卒共斬籍擊胡騎晉陽下所将卒斬白題将一人攻陳豨卒斬特将五人破黥布身生得左司馬一人所将卒斬小将十人傅寛傳屬淮隂擊破歴下軍屬相國參殘博屬太尉勃擊陳豨酈商與鍾離昧戰受梁相國印定上谷受趙相國印五人之書法不同如此灌嬰事尤為複重然讀之了不覺細史筆超㧞髙古范曄以下豈能窺其籬奥哉又史記灌嬰書受詔别擊楚軍後受詔将郎中騎兵受詔将車騎别追項籍受詔别降樓煩以北六縣受詔并将燕趙車騎受詔别攻陳豨凡六書受詔字漢減其三云
  薄昭田蚡
  周勃為人告欲反下廷尉逮捕吏稍侵辱之初勃以誅諸吕功益封賜金盡以予太后弟薄昭及繫急昭為言太后后以語文帝廼得釋王恢坐為将軍不出擊匈奴單于輜重下廷尉當斬恢行千金於丞相田蚡蚡不敢言上而言於太后后以蚡言告上上竟誅恢蚡者王太后同母弟也漢世母后豫聞政事故昭蚡憑之以招權納賄其史所不書者當非一事也神宗熈寕七年天下大旱帝對朝嗟歎欲盡罷法度之不善者王安石怫然爭之帝曰比兩宫泣下憂京師亂起以為更失人心安石曰兩宫有言乃向經曹佾所為耳是時安石力行新法以為民害向經曹佾能獻忠於母后可謂賢戚里矣而安石非沮之使遇薄昭田蚡當如何哉髙遵裕坐西征失律抵罪宣仁聖烈后臨朝宰相蔡確乞復其官后曰遵裕靈武之役塗炭百萬得免刑誅幸矣吾何敢顧私恩而違天下公議其聖如此雖有昭蚡百軰何所容其姦乎
  文字結尾
  老子道經孔徳之容一章其末云吾何以知衆甫之然哉以此盖用二字結之左叔孫武叔使郈馬正侯犯殺郈宰公若藐弗能其圉人曰吾以劒過朝公若必曰誰之劒也吾稱子以告必觀之吾偽固而授之末則可殺也使如之孟子載齊人一妻一妾而處室者其良人出必厭酒肉而後反問所與飲食者則盡富貴也妻瞯其所之乃之東郭墦間之祭者乞其餘歸告其妾曰良人者所仰望而終身也今若此此二事反復數十百語而但以使如之及今若此各三字結之史記封禪書載武帝用方士言神祠長陵神君李少君謬忌少翁㳺水發根欒大公孫卿史寛舒丁公王朔公玊帶越人勇之之屬所言祠竈化丹沙求蓬萊安期生立太一壇作甘泉宫臺室栢梁仙人掌夀宫神君闘棊小方㤗帝神鼎雲陽羙光緱氏城僊人跡太室呼萬嵗老父牽狗白雲起封中徳星出越祠雞卜通天臺明堂昆侖建章宫五城十二樓凡數十事三千言而其末云然其效可睹矣則武帝所興為者皆堕誕罔中不待一二論說也文字結尾之簡妙至此
  國初古文
  歐陽公書韓文後云予少家漢東有大姓李氏者其子堯輔頗好學予㳺其家見其敝篋貯故書在壁間發而視之得唐昌黎先生文集六卷脱落顛倒無次序因乞以歸讀之是時天下未有道韓文者予亦方舉進士以禮部詩賦為事後官於洛陽而尹師魯之徒皆在遂相與作為古文因出所藏昌黎集而補綴之其後天下學者亦漸趨於古韓文遂行于世又作蘇子羙集序云子羙之齒少於予而予學古文反在其後天聖之間學者務以言語聲偶擿裂以相誇尚子羙獨與其兄才翁及穆軍伯長作為古歌詩雜文時人頗共非笑之而子羙不顧也其後學者稍趨於古獨子羙為於舉世不為之時可謂特立之士也栁子厚集有穆脩所作後叙云予少嗜觀韓栁二家之文栁不全見於世韓則雖目其全至所缺墜亡字失句獨於集家為甚凡用力二紀文始幾定時天聖九年也予讀張景集中栁開行状云公少誦經籍天水趙生老儒也持韓愈文僅百篇授公曰質而不麗意若難曉子詳之何如公一覽不能捨歎曰唐有斯文哉因為文章直以韓為宗尚時韓之道獨行於公遂名肩愈字紹先韓之道大行於今自公始也又云公生於晉末長於宋初扶百世之大教續韓孟而助周孔兵部侍郎王祜得公書曰子之文出於今世真古之文章也兵部尚書楊昭儉曰子之文章世無如者已二百年矣開以開寳六年登進士第景作行状時咸平三年開序韓文云予讀先生之文自年十七至於今凡七年然則在國初開已得昌黎集而作古文去穆伯長時數十年矣蘇歐陽更出其後而歐陽略不及之乃以為天下未有道韓文者何也范文正公作尹師魯集序亦云五代文體薄弱皇朝栁仲塗起而麾之洎楊大年專事藻餙謂古道不適於用廢而勿學者乆之師魯與穆伯長力為古文歐陽永叔從而振之由是天下之文一變而古其論最為至當











  容齋續筆卷九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容齋隨筆>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續筆卷十【十七則】    宋 洪邁 撰經煩簡
  左蔡聲子謂楚子木曰善為國者賞不僭而刑不濫賞僭則懼及淫人刑濫則懼及善人若不幸而過寜僭無濫與其失善寜其利淫其語本於大禹謨罪疑惟輕功疑惟重與其殺不辜寜失不經也晉叔向詒鄭子産書曰先王議事以制誨之以忠聳之以行教之以務使之以和臨之以敬涖之以彊斷之以剛猶求聖哲之上眀察之官忠信之長慈恵之師其語本於吕刑惟良折獄哲人惟刑也㫖意則同而經煩簡為不侔矣
  曹參不薦士
  曹參代蕭何為漢相國日夜飲酒不事事自云髙皇帝與何定天下法令既眀遵而勿失不亦可乎是則然矣然以其時考之承秦之後髙帝創業尚淺日不暇給豈無一事可闗心者哉其初相齊聞膠西盖公善治黄老言使人厚幣請之葢公為言治道貴清浄而民自定參於是避正堂以舎之其治要用黄老術故相齊九年齊國安集然入相漢時未嘗引葢公為助也齊處士東郭先生梁石君隠居深山蒯徹為參客或謂徹曰先生之於曹相國拾遺舉過顯賢進能二人者世俗所不及何不進之於相國乎徹以告參參皆以為上賓徹善齊人安其生嘗干項羽羽不能用其䇿羽欲封此兩人兩人卒不受凡此數賢參皆不之用若非史䇿失其則參不薦士之過多矣
  漢初諸将官
  漢初諸将所領官多為丞相如韓信初拜大将軍後為左丞相擊魏又拜相國擊齊周勃以将軍遷太尉後以相國代樊噲擊燕樊噲以将軍攻韓王信遷為左丞相以相國擊燕酈商為将軍以右丞相擊陳豨以丞相擊黥布尹恢以右丞相備守淮陽陳涓以丞相定齊地然百官公卿表皆不載盖蕭何已居相位諸人者未嘗在朝廷特使假其名以為重耳後世使相之官本諸此也
  漢官名
  漢官名既古雅故書於史者皆可誦味如朝臣齗齗不可光禄勲誰可以為御史大夫者御史大夫言可聼郎中令善媿人丞相議不可用太尉不足與計大将軍尊貴誠重大将軍有揖客京兆尹可立得大夫乘私車來邪天官丞日晏不來謝田大夫曉大司農大司馬欲用是忿恨後将軍數畫軍冊光禄大夫大中大夫耆艾二人以老病罷駙馬都尉安所受此語之類又如所書路中大夫韓御史大夫叔孫太傅鄭尚書鮑司趙将軍張廷尉亦然有法後漢書執金吾擊郾大司馬當擊宛大司馬習用歩騎等語尚有前史餘味
  漢唐輔相
  前漢宰相四十五人自蕭曹魏丙之外如陳平王陵周勃灌嬰張蒼申屠嘉以髙帝故臣陶青劉舎許昌薛澤荘青翟趙周以功臣侯子孫竇嬰田蚡公孫賀劉屈氂以宗戚衛綰李蔡以士伍唯王陵申屠嘉及周亞夫王商王嘉有剛直之節薛宣翟方進有材其餘皆容身保位無所建明至於御史大夫名為亞相尤録録不足數劉向所謂御史大夫未有如兒寛者盖以餘人可稱者少也若唐宰相三百餘人自房杜姚宋之外如魏徴王珪禇遂良狄仁傑魏元忠韓休張九齡楊綰崔祐甫陸䞇杜黄裳裴垍李絳李藩裴度崔羣韋處厚李徳裕鄭畋皆為一時名宰考其行事非漢諸人可比也
  漢武留意郡守
  漢武帝天資髙明政自已出故輔相之任不甚擇使若但使之奉行文書而已其於除用郡守尤所留意嚴助為㑹稽太守數年不聞問賜書曰君厭承明之廬懐故土出為郡吏間者濶焉乆不聞問吾邱夀王為東郡都尉上以夀王為都尉不復置太守詔賜璽書曰子在朕前之時知略輻湊及至連十餘城之守任四千石之重職事並廢盗賊從横甚不稱在前時何也汲黯拜淮陽太守不受印綬上曰君薄淮陽邪吾今召君矣顧淮陽吏民不相得吾徒得君重臥而治之觀此三者則知郡國之事無細大未嘗不深知之為長吏者常若親臨其上又安有不盡力者乎惜其為征伐奢侈所移使民間不見徳澤為可恨耳
  苦蕒菜
  吳歸命侯天紀三年八月有鬼目菜生工人黄耉家有蕒菜生工人吳平家髙四尺厚三分如枇杷形上廣尺八寸下莖廣五寸兩邊生葉緑色東觀按圗名鬼目作芝草蕒菜作平慮草以耉為侍芝郎平為平慮郎皆銀印青綬唐五行志中宗景龍二年岐州郿縣民王上賓家有苦蕒菜髙三尺餘上廣尺餘厚二分説者以為草妖予按蕒菜即苦蕒今俗呼為苦䔍者是也天紀景龍之事甚相類歸命次年亡國中宗後二年遇害雖事非此致亦可謂妖矣平慮草不知何状雄甘泉賦并閭注如淳曰并閭其葉随時改政平則平政不平則傾也顔師古曰如氏所説自是平慮耳然則亦異草也鬼目見爾雅郭璞云今江東有鬼目草莖似葛葉圓而毛如耳璫也赤色叢生廣志曰鬼目似梅南人以飲酒南方草木状曰鬼目樹大者如木子小者如鴨子七月八月熟色黄味酸以蜜煑之滋味柔嘉交趾諸郡有之交州記曰髙大如木而小傾邪不周正本草曰鬼目一名東方宿一名連蟲亦名羊蹄
  唐諸生束脩
  唐六典國子生初入置束帛一篚酒一壺脩一案為束脩之禮太學四門律學書學筭學皆如國子之法其習經有暇者命習書并國語説文字林三蒼爾雅毎旬前三日則試其所習業乃知唐世士人多攻書【缺二字】六館時以為常習其説文字林蒼雅諸書亦欲責以結字合於古義不特銓選之時方取楷法遒美者也束脩之禮乃於此見之開元禮載皇子束脩束帛一篚五匹酒一壺二斗脩一案三脡皇子服學生之服至學門外陳三物於西南少進曰某方受業於先生敢請見執篚者以篚授皇子皇子跪奠篚再拜博士答再拜皇子還避遂進跪取篚博士受幣皇子拜訖乃出其儀如此州縣學生亦然
  范徳孺帖
  范徳孺有一帖云純粹忝冐固多尤是家兄北歸遂觧倒懸之念慶快安幸此外何求四月末雇舟離均借人至鄧本待家兄之來今家兄雖得歸潁昌而尚未聞來耗已累遣人禀問所行路及相見之期人尚未還未知果能如約否盖恐太原接人非乆到此法留半月則湏北去也予以其時考之元符三年四月徳孺除知太原是月二十一日忠宣公自鄧州分司復故秩許歸潁昌府則此帖當在五月間忠宣猶未離永州也徳孺自均州守擢帥河東至於雇舟借人以行又云接人法留半月過此則湏北去雖欲待其兄亦不可得今世為長吏雖居蕞爾小壘而欲送還兵士唯意所湏若接人之來視其私計辦否為遲速耳未嘗顧法令以自儆䇿使申固要束稍整攝之置士大夫於無過之地亦所以善風俗也
  民不畏死
  老子曰民常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若使人常畏死則為竒者吾得執而殺之孰敢讀者至此多以為老氏好殺夫老氏豈好殺者哉㫖意盖以戒時君世主視民為至愚至賤輕盡其命若刈草菅使之知民情状人人能與我為敵國懔乎常有朽索馭六馬之懼故繼之曰常有司殺者殺夫代司殺者殺是代大匠斵夫代大匠斵希有不傷其手矣下篇又曰人之輕死以其生生之厚是以輕死且人情莫不欲夀雖衰貧至骨瀕於餓其與受僇而死有間矣烏有不畏者哉自古以來時運俶擾至於空天下而為盗賊及夷考其故亂之始生民未嘗有不靖之心也秦漢隋唐之末土崩魚爛比屋可誅然凶如王仙芝黄巢不過僥覬一官而已使君相御之得其道豈復有滔天之患哉龔遂之清渤海馮異之定闗中髙仁厚之平蜀盗王先成之說王宗侃民情可見世之君子能深味老氏之訓思過半矣
  天下有竒士
  天下未嘗無魁竒智略之士當亂離之際雖一旅之聚數城之地必有䇿䇿知名者出其間史傳所書尚可考也鄭燭之武髙從容立計以存其國後世至不可勝紀在唐尤多姑摭其小小者數人載於此武徳初北海賊帥綦公順攻郡城為郡兵所敗後得劉蘭成以為謀主才用數十百人出竒再奮北海即降海州臧君相帥衆五萬來爭蘭成以敢死士二十人夜襲之掃空其衆徐圓朗據海岱或說之曰有劉世徹者才略不世出名髙東夏若迎而奉之天下指揮可定圓朗使迎之世徹至已有衆數千圓朗使徇譙杞東人素聞其名所向皆下裘甫亂浙東朝廷遣王式往討其黨劉勸甫引兵取越憑城郭據府庫循浙江築壘以拒之得間則長驅進取浙西過大江掠州還修石頭城而守之宣歙江西必有響應者别以萬人循海而南襲取福建則國家貢賦之地盡入於我矣甫不能用髙駢之将畢師鐸攻駢乞師於宣州秦彦彦兵至遂下州師鐸遣使趣彦過江将奉以為主或說之曰僕射順衆心為一方去害宜復奉髙公而佐之緫其兵權誰敢不服且秦司空為節度使廬州夀州其肯為之下乎切恐功名成敗未可知也不若亟止秦司空勿使過江彼若粗識安危必未敢輕進就使他日責我以負約猶不失為髙氏忠臣也師鐸不以為然明日以告鄭漢章漢章曰此智士也求之勿獲王建鎮成都攻楊晟於彭州乆不下民皆竄匿山谷諸寨日出抄掠之王先成徃說其将王宗侃曰民入山谷以俟招安今乃從而掠之與盗賊無異旦出淘虜薄暮乃返曽無守偹之意萬一城中有智者為之畫䇿使乗虚奔突先伏精兵於門内望淘虜者稍逺出弓弩手礮各百人攻寨之一面又於三面各出耀兵諸寨咸自備禦無暇相救如此能無敗乎宗侃矍然先成為條列七事為状以白王建建即施行之榜至三日山中之民競出如歸市浸還故業觀此五者則其他姓名不傳與草木俱腐者盖不可勝計矣
  易卦四徳
  易元亨利貞謂之四徳唯乾坤為能盡之若屯随二卦但大亨貞臨无妄革三卦皆大亨以正而已有亨利貞者十一䝉同人離咸兊恒遯萃渙小過既濟也元亨利者一蠱也利貞者八大畜大壮明夷家人中孚蹇損漸也亨貞者三需困旅也元亨者三大有升鼎也亨利者五賁復大過巽噬嗑也亨者九小畜履㤗謙節坎震豐未濟也利者五訟豫觧益夬也貞者四師比否頥也唯八卦皆無之觀剥晉睽姤歸妹井艮也若以卦象索之如剥睽姤猶可強為之辭他則不復容擬議矣
  孫堅起兵
  董卓盗國柄天下共興義兵討之惟孫堅以長沙太守先至為卓所憚獨為有功故裴松之謂其最有忠烈之稱然長沙為荆州屬部受督於刺史王叡叡先與堅共擊零桂賊以堅武官言頗輕之及叡舉兵欲討卓堅乃承案行使者詐檄殺之以償曩忿南陽太守張咨鄰郡二千石也以軍資不具之故又収斬之是以區區一郡將乗一時兵威輙害方伯鄰守豈得為勤王乎劉表在荆州乃心王室袁術志於逆亂堅乃奉其命而攻之自速其死皆可議也
  孫權封兄䇿
  孫權即帝位追尊兄䇿為長沙王封其子為吳侯按孫氏奄有江漢皆䇿之功權特承之耳而報之之禮不相宜稱故陳夀評云割據江東䇿之基兆也而權尊崇未至子止侯爵於義儉矣而孫盛乃云權逺思盈虚之數正本定名防㣲於未兆可謂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亂其說迂謬如此漢室中興出於伯升光武感其功業之不終建武二年首封其二子為王而帝子之封乃在一年之後司馬昭繼兄師秉魏政以次子攸為師後常云天下者景王之天下欲以大業歸攸以孫權視之不可同日論也
  踰年改元
  自漢武帝建元紀年之後嗣君紹統必踰年乃改元雖安帝繼殤帝亦終延平而為永初桓帝繼質帝亦終本初而為建和唐宣宗以叔繼姪亦終㑹昌六年而改大中獨本朝太祖以開寳九年十月二十日上仙太宗嗣位是年十二月二十二日改為太平興國元年去新嵗纔八日耳意當時星辰厯象考卜兆祥必有其説而國史傳記皆失傳竊計嶺蜀之逺制書到時已是二年之春是時宰相薛居正沈倫盧多遜失於不考引故實致行之弗審使人君即位而無元年尤為不可也若唐順宗以貞元二十一年正月嗣位至八月辛丑改元永正盖已稱太上皇嫌於獨無紀年故亟更之耳劉禪孫亮石宏苻生李璟未踰年而改此不足責晉惠帝改武帝太熈為永熈而以為欲長奉先王之制亦非也唐中宗仍武后神龍梁末帝追承太祖乾化孟昶仍父知祥明徳漢劉知逺追用晉天福隠帝仍父乾祐周世宗仍太祖顯徳皆非禮之正無足議者唐哀帝仍昭宗天祐盖畏朱温而不敢云
  賊臣遷都
  自漢以來賊臣竊國命将欲移鼎必先遷都以自便董卓以山東兵起謀徙都長安驅民數百萬口更相蹈藉悉燒宫廟官府居家二百里内無復雞犬髙歡自洛陽遷魏於鄴四十萬户狼狽就道朱全忠自長安遷唐於洛驅徙士民毁宫室百司及民間廬舎長安自是邱墟卓不旋踵而死曹操迎天子都許卒覆劉氏魏唐之祚竟為髙朱所傾凶盗設心積慮由來一揆也
  輿地道里誤
  古今輿地圖志所記某州至某州若干里多有差誤偶閱元祐九域志姑以吾鄉饒州證之饒西至洪州三百八十里而志云西至州界一百七十里自界首至洪五百六十八里於洪州書至饒又衍二十里是為七百六十里也饒至信州三百七十里而志云東南至本州界二百九十里自界首至信州三百五十里是為六百四十里也饒至池州四百八十里而志云北至州界一百九十里自界首至池州三百八十里是為五百七十里也唐賈耽皇華四達記所紀中都至外國尤為詳備其書䖍州西南一百十里至潭口驛又百里至南康縣然今䖍至潭口纔四十里又五十里即至南康比之所載不及半也以所經行處驗之知其他不然者多矣





  容齋續筆卷十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續筆卷十一【十五則】   宋 洪邁 撰古錞于
  周禮鼓人掌教六鼔四金之音聲以節聲樂四金者錞鐲鐃鐸也以金錞和鼓鄭氏注云錞錞于也圜如碓頭大上小下樂作鳴之與鼓相和賈公彦䟽云錞于之名出於漢之大予樂官南齊始興王鑑為益州刺史廣漢什邡民祚以錞于獻鑑古禮器也髙三尺六寸六分圍二尺四寸圓如筩銅色黒如漆甚薄上有銅馬以䋲縣馬令去地尺餘灌之以水又以器盛水於下以芒莖當心跪注錞于以手振芒則其聲如雷清響良乆乃絶古所以節樂也周斛斯徴精三禮為太常卿自魏孝武西遷雅樂廢缺樂有錞于者近代絶無此器或有自蜀得之皆莫之識徴曰此錞于也衆弗之信遂依干寳周禮注以芒筒捋之其聲極振乃取以合樂焉宣和博古圖說云其製中虚椎首而殺其下王黼亦引叚祚所獻為證云今樂府金錞就擊於地灌水之制不復考矣是時有虎龍錞一山紋錞一圜花錞一縶馬錞一魚錞一魚錞二鳯錞一虎錞七其最大者重五十一斤小者七斤淳熈十四年澧州慈利縣周赧王墓旁五里山摧盖古冡也其中藏器物甚多予甥余玠宰是邑得一錞髙一尺三寸上徑長九寸五分濶八寸下口長徑五寸八分濶五寸虎鈕髙一寸二分濶寸一分并尾長五寸五分重十三斤紹熈三年予仲子簽書峽州判官於長楊縣又得其一甚大髙二尺上徑長一尺六分濶一尺四寸二分下口長徑九寸五分濶八寸虎鈕髙二寸五分足濶三寸四分并尾長一尺重三十五斤皆虎錞也予家蓄古彛器百種此遂為之冠小錞無損缺扣之其聲清越以長大者破處五寸許聲不能渾全然亦可考擊也後復得一枚與大者無小異自峽來寘諸篛籠中取者不謹斷其鈕匠以藥銲而柵之遂両両相對若三禮圖景祐大樂圖所畫形製皆非東坡志林記始興王鑑一節云記者能道其尺寸之詳如此而拙於遣詞使古器形制不可復得其髣髴甚可恨也正為此云
  孫玉汝
  韓荘敏公縝字玊汝盖取君子以玉比徳縝宻以栗及王欲玊汝之義前人未嘗用最為古雅按唐登科記㑹昌四年及第進士有孫玊汝李景讓為御史大夫劾罷侍御史孫玊汝㑹稽大慶寺碑咸通十一年所立云衢州刺史孫玊汝記榮王宗綽書目有南北史選練十八卷云孫玉汝撰盖其人也
  唐人避諱
  唐人避家諱甚嚴固有出於禮律之外者李賀應進士舉忌之者斥其父名晉肅以晉與進字同音賀遂不敢試韓文公作諱辯論之至切不能觧衆惑也舊唐史至謂韓公此文為文章之紕繆者則一時横議可知矣杜子羙有送李二十九弟晉肅入蜀詩盖其人云裴徳融諱臯髙鍇以禮部侍郎典貢舉徳融入試鍇曰伊諱臯向某下就試與及第困一生事後除屯田員外郎與同除郎官一人同參右丞盧簡求到宅盧先屈前一人入前人啓云某與新除屯田裴員外同祗盧使驅使官語曰員外是何人下及第偶有事不得奉見裴蒼遽出門去觀此事尤為乖剌鍇簡求皆當世名流而所見如此語林載崔殷夢知舉吏部尚書歸仁晦託弟仁澤殷夢唯唯而已無何仁晦復詣託之至於三四殷夢斂色端笏曰某見進表讓此官矣仁晦始悟已姓殷夢諱也按宰相世系表其父名從此又與髙相類且父名晉肅子不得舉進士父名臯子不得於主司姓髙下登科父名從子不列姓歸人於科籍揆之禮律果安在哉後唐天成初盧文紀為工部尚書新除郎中于鄴公參文紀以父名嗣業與同音竟不見鄴憂畏太過一夕雉經于室文紀坐謫石州司馬此又可怪也
  髙鍇取士
  髙鍇為禮部侍郎知貢舉閱三嵗頗得才實始嵗取四十人才益少詔減十人猶不能滿此新唐書所載也按登科記開成元年中書門下奏進士元額二十五人請加至四十人奉勑依奏是年及二年三年鍇在禮部毎舉所放各四十人至四年始令每年放三十人為定則唐書所云誤矣摭言載鍇第一牓裴思謙以仇士良闗節取状頭鍇庭譴之思謙回顧厲聲曰明年打取状頭第二年鍇知舉誡門下不得受書題思謙自携士良一緘入貢院既而易紫衣趨至堦下白曰軍容有状薦裴思謙秀才鍇接之書中與求巍峩鍇曰状元已有人此外可副軍容意㫖思謙曰卑吏奉軍容處分裴秀才非状元請侍郎不放鍇俛首良乆曰然則略要見裴學士思謙曰卑吏便是也鍇不得已遂從之思謙及第後宿平康里賦詩云銀釭斜背觧明璫小語低聲賀玉郎從此不知蘭麝貴夜來新惹桂枝香然則思謙亦踈俊不覊之士耳鍇徇凶璫之意以為舉首史謂頗得才實恐未盡然先是大和三年鍇為考功員外郎取士有不當監察御史姚中立奏停考功别頭試六年侍郎賈餗又奏復之事見選舉志
  兵部名存
  唐因隋制尚書置六曹吏部兵部分掌銓選文屬吏部武屬兵部自三品以上官冊授五品以上制授六品以下勑授皆委尚書省奏擬兩部各列三銓曰尚書銓尚書主之曰東銓曰西銓侍郎二人主之吏居左兵居右是為前行故兵部班級在户刑禮之上睿宗初政以宋璟為吏部尚書李乂盧從愿為侍郎姚元之為兵部尚書陸象先盧懐謹為侍郎六人皆名臣二選稱治其後用人不能悉得賢然兵部為甚其變而為三班流外銓不知自何時元豐官制行一切更改凡選事無論文武悉以付吏部蘇東坡當元祐中拜兵書謝表云恭惟先帝復六卿之名本欲後人識三代之舊古今殊制閒劇異宜武選於天官兵政揔於樞輔故司馬之職獨省文書盖紀其實也今本曹所掌惟諸州廂軍名籍及毎大禮則書寫蕃官加恩告雖有所轄司局如金吾街仗司騏驥車輅象院法物庫儀鸞司不過毎季郎官一徃耳名存實亡一至於是
  武官名不正
  文官郎大夫武官将軍校尉自秦漢以來有之至於階秩品著則由晉魏至唐始定唐文散階二十九自開府特進之下為大夫者十一為郎者十六武散階四十五為将軍者十二為挍尉者十六此外懐化歸徳大将軍訖于司戈執㦸皆以待蕃戎之君長臣僕本朝因之元豐正官制廢文散階而易舊省部寺監名稱為郎大夫曰寄禄官政和中改選人七階亦為郎欲以将軍挍尉易横行以下諸使至三班借軄而西班用事者嫌其塗轍太殊亦請改為郎大夫於是以卒伍厮圉玷汙此名又以節度使至刺史專為武臣正任且郎大夫漢以處名流觀察使在唐為方伯刺史在漢為監司在唐為郡守豈介冑恩倖所得處哉此其名尤不正者也
  名将晚謬
  自古威名之将立盖世之勲而晩謬不克終者多失於恃功矜能而輕敵也關羽手殺袁紹二将顔良文醜於萬衆之中及攻曹仁於樊于禁等七軍皆沒羽威震華夏曹操議徙許都以避其銳其功名盛矣而不悟吕陸遜之詐竟堕孫權計中父子成禽以敗大事西魏王思政鎮守玉壁髙歡連營四十里攻圍之饑凍而退及思政徙荆州舉韋孝寛代已歡舉山東之衆來攻凡五十日復以敗歸皆思政功也其後欲以長社為行臺治所致書於崔猷猷曰襄城控帶京洛當今要地如其動静易相應接潁川鄰冦境又無山川之固莫若頓兵襄城而遣良将守潁川則表裏俱固人心易安縱有不虞豈足為患宇文㤗令依猷䇿思政固請且約賊水攻期年陸攻三年之内朝廷不煩赴救已而陷於髙澄身為俘虜慕容紹宗挫敗侯景一時将帥皆莫及而攻圍潁川不知進退赴水而死呉明徹當陳國衰削之餘北伐髙齊将略人才公卿以為舉首師之所至前無堅城數月之間盡復江北之地然其後攻周彭城為王軌所困欲遏歸路蕭摩訶請擊之明徹不聼曰搴旗陷陣将軍事也長筭逺略老夫事也一旬之間水路遂斷摩訶又請潜軍突圍復不許遂為周人所執将士三萬皆沒焉此四人之過如出一轍
  唐帝稱太上皇
  唐諸帝稱太上皇者髙祖睿宗明皇順宗凡四君順宗以病廢之故不能臨政髙祖以秦王殺建成元吉明皇幸蜀為太子所奪唯睿宗上畏天戒發於誠心為史册所表然以事考之睿宗以先天元年八月傳位於皇太子猶五日一受朝三品以上除授及大刑政皆自決之故皇帝之子嗣直嗣謙嗣昇封王皆以上皇誥而出命又遣皇帝廵邊二年七月甲子太平公主誅明日乙丑即歸政然則猶有不獲已也若夫與堯舜合其徳則我髙宗皇帝至尊夀皇聖帝為然
  楊倞注荀子
  唐楊倞注荀子乃元和十三年然臣道篇所引書曰從命而不拂㣲諌而不倦為上則明為下則遜注以為伊訓篇今元無此語致士篇所引曰義刑義殺勿庸以即汝惟曰未有順事注以為康誥而不言其有不同者
  昭宗相朱朴
  唐昭宗出幸華州方強藩悍鎮逺近為梗思得特起竒士任之以成中興之業水部郎中何迎表薦國子博士朱朴才如謝安朴所善方士許巖士得幸出入禁中亦言朴有經濟才上連日召對朴有口辯上恱之曰朕雖非太宗得卿如魏徴矣上憤天下之亂朴自言得為宰相月餘可致太平遂拜為相制出中外大驚唐制詔有制詞學士韓儀所撰曰夢傅巖而得真相則商道中興獵渭濵而載獻臣則周朝致理朕自逢多難渇竚英賢暗禱鬼神明祈日月果得哲輔契子勤求朱朴學業優深識用精敏乆徊翔而不振彌貞吉以自多朕知其才遂召與語理亂立分於言下聞所未聞兵農皆在於術中得所未得不覺前席為之改容須委化權用昌衰運自我拔竒寜拘品秩百度羣倫俟爾康濟其美如此儀者偓之兄所謂暗禱鬼神明祈日月之語必當時所授㫖意也朴為相纔半年而罷後貶栁州司户叅軍制云不為自審之謀茍竊相援之力實因姦幸潜致顯榮亦謂術可弭兵學能活國冐半嵗容身之資無一朝輔政之功唯辱中台頗興羣論嗚呼昭宗當王室艱難之際無知人之名拔朴於庶僚中位諸公衮以今觀之適足貽後人譏笑新史贊謂捭豚臑而拒貙牙趣亡而已悲夫
  楊國忠諸使
  楊國忠為度支郎領十五餘使至宰相凡領四十餘使第署一字不能盡胥吏因是恣為姦欺新舊唐史皆不詳載其職按其拜相制前銜云御史大夫判度支權知太府卿事兼蜀郡長史劒南節度支度營田等副大使本道兼山南西道采訪處置使兩京太府司農出納監倉祠祭木炭宫市長春九成宫等使關内道及京畿采訪處置使拜右相兼吏部尚書集賢殿崇文館學士脩國史太清太微宫使自餘所領又有管當租庸鑄錢等使以是觀之槩可見矣宫市之事咸謂起於徳宗貞元不知天寳中已有此名且用宰臣充使也韓文公作順宗實錄但云舊事宫中有要市外物令官吏主之與人為市随給其直貞元末以宦者為使亦不及天寳時已有之也
  祖宗朝宰輔
  祖宗朝宰輔名為禮絶百僚雖樞宻副使亦在太師一品之上然至其罷免歸班則與庶位等李崇矩自樞宻使罷為鎮國軍節度使旋改左衛大将軍遂為廣南西道都巡撿使未幾遣使齎詔徙海南四州都巡撿使皆非降黜在南累年入判金吾街仗司而卒猶贈太尉趙安仁嘗參知政事而判登聞鼓院張鎔嘗知樞密院而監諸司庫務曾孝寛以簽書樞密服闋而判司農事張宏李惟清皆自見任樞宻副使徙御史中丞其他以前執政而為三司使中丞者數人官制既行猶多除六曹尚書自崇寜以來乃始不然
  百官避宰相
  劉器之以待制為樞宻都承㫖道遇執政出尚書省相從歸府第劉去席帽涼衫斂馬遣人語相揖而過左相吕汲公歸呼門下省法吏問從官道逢宰相如何吏撿條但有尚書省官避令僕兩省官各避其官長而無兩制避宰相之法汲公乃止而心甚不樂劉以此語人以為有所據然以事體揆之侍從不避宰相恐為不然亦無所謂只避官長法劉公蓋飾說耳按天聖編勑諸文武官與宰相相遇於路皆退避見樞宻使副參知政事避路同宰相其文甚明不應元祐時不行用也
  百官見宰相
  天聖編勑載文武百官見宰相儀文明殿學士至龍圗閣直學士列班於都堂階上堂吏贊云請不拜班首前致詞訖退歸位列拜宰相答拜兩省官相次同學士之儀上将軍大将軍将軍御史臺官及南班文武百官序班於中書門外應節度使至刺史並綴本班中丞揖訖入宰相降階南向立於位乃稱班文東武西並北上臺官南行北向東上贊云百寮拜宰相答拜訖退内客省使至閤門使見宰相樞宻使並階上列行拜不答拜見參知政事樞宻副使宣徽使客禮展拜皇城使以下諸司使横行副使見宰相樞宻使並階上連姓稱職展拜不答拜見參政副樞並列行拜若諸司副使閤門祗見參樞亦不答拜國朝上下等威其嚴如此已而浸廢文潞公富韓公至和中自外鎮拜相詔百官班迎於門言者乃謂隆之以虚禮元豐定官制王禹玊蔡持正為僕射上日始用此禮其後復不行乾道初魏仲昌以樞宻吏寅緣得副承㫖毎謁公府與侍從同席升車而去葉子昂為相獨抑之使與卿監旅進送之于右序不索馬及王抃以國信所典儀吏為都承㫖且正任觀察使禮遂均從官矣
  東坡自引所為文
  東坡為文潞公作徳威堂銘云元祐之初起公以平章軍國重事期年乃求去詔曰昔西伯善養老而太公自至魯穆公無人子思之側則長者去之公自為謀則善矣獨不為朝廷惜乎又曰唐太宗以干戈之事尚能起李靖於既老而穆宗文宗以燕安之際不能用裴度於未病治亂之效於斯可見公讀詔聳然不敢言去按此二詔蓋元祐二年三月潞公乞致仕不允批答皆坡所行也又繳還乞罷青苗状云近日謫降吕惠卿告詞云首建青苗次行助役亦坡所作張文定公墓誌載嘗論次其文凡三百二十字結之云世以軾為知言又述諫用兵云老臣且死見先帝地下有以藉口矣亦其所作也并引責吕惠卿詞亦然乾道中邁直翰苑答陳敏歩帥詔云亞夫持重小棘門霸上之将軍不識将屯冠長樂未央之衛尉後為敏作神道碑亦引之正以為法也














  容齋續筆卷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續筆卷十二【十一則】   宋 洪邁 撰婦人英烈
  婦人女子婉孌閨房以柔順静專為徳其遇哀而悲臨事而惑蹈死而懼蓋所當然爾至於能以義斷恩以智決䇿斡旋大事視死如歸則幾於烈丈夫矣齊湣王失國王孫賈從王失王之處其母曰汝朝出而晚來則吾倚門而望汝暮出而不還則吾倚閭而望汝今事王不知王處汝尚何歸賈乃入市呼市人攻殺淖齒而齊亡臣相與求王子立之卒以復國馬超叛漢殺刺史太守涼州參軍楊阜出見姜敘於歴城與議討賊敘母曰韋使君遇難亦汝之負但當速發勿復顧我敘乃與趙昻合謀超取昂子月為質昻謂妻異曰當柰月何異曰雪君父之大恥䘮元不足為重况一子哉超襲歴城得敘母母罵之曰汝背父殺君天地豈乆容汝敢以面目視人乎超殺之月亦死晉卞壺拒蘇峻戰死二子随父後亦赴敵而亡其母拊尸哭曰父為忠臣子為孝子夫何恨乎秦苻堅将伐晉所幸張夫人引禹稷湯武事以諫曰朝野之人皆言晉不可伐陛下獨決意行之堅不聼曰軍旅之事非婦人所當預也劉裕起兵討逆同謀孟昶謂妻周氏曰我決當作賊幸早離絶周氏曰君父母在堂欲建非常之謀豈婦人所能諫事之不成當於奚官中奉養大家義無歸志也昶起周氏追昶坐曰觀君舉措非謀及婦人者不過欲得財物耳指懐中兒示之曰此兒可賣亦當不惜遂傾貲以給之何無忌夜草檄文其母劉牢之姊也登橙宻窺之泣曰汝能如此吾復何恨問所與同謀者曰劉裕母尤喜因為言舉事必有成之理以勸之竇建徳救王世充唐拒之於虎牢建徳妻曹氏勸使乗唐國之虚西抄關中唐必還師自救建徳曰此非女子所知李克用困於上源驛左右先脫歸者以汴人為變吿其妻劉氏劉神色不動立斬之隂召大将約束謀保軍以還克用歸欲勒兵攻汴劉氏曰公當訴之於朝廷若擅舉兵相攻天下孰能辨其曲直克用乃止黄巢死時溥獻其姬妾僖宗宣問曰汝曹皆勲貴子女何為從賊其居首者對曰狂賊凶逆國家以百萬之衆失守宗祧今陛下以不能拒賊責一女子置公卿将帥於何地乎上不復問戮之於市餘人皆悲怖昏醉獨不飲不泣至於就刑神色肅然唐荘宗臨斬劉守光守光悲泣哀祈不已其二妻李氏祝氏譙之曰事已如此生復何益妾請先死即伸頸就戮劉仁贍守夀春㓜子崇諫夜泛舟渡淮北仁贍命斬之監軍使求救於夫人夫人曰妾於崇諫非不愛也然軍法不可私若貸之則劉氏為不忠之門矣趣命斬之然後成䘮王師圍金陵李後主以劉澄為潤州節度使澄開門降越後主誅其家澄女許嫁未適欲活之女曰叛逆之餘義不求生遂就死此十餘人者義風英氣尚凛凛有生意也雖載於史䇿聊表出之至於唐髙祖起兵太原女平陽公主在長安其夫柴紹曰尊公将以兵清京師我欲徃恐不能偕奈何主曰公徃矣我自為計即奔鄠發家貲招南山亡命諭降羣盜申法誓衆勒兵七萬威振關中與秦王㑹渭北分定京師此其偉烈又非他人比也
  無用之用
  荘子云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無用之用又云知無用而始可與言用矣夫地非不廣且大也人之所用容足耳然則厠足而墊之致黄泉所謂無用之為用也亦明矣此義本起於老子三十輻共一轂當其無有車之用一章學記鼓無當於五聲五聲弗得不備水無當於五色五色弗得不章其理一也今夫飛者以翼為用縶其足則不能飛走者以足為用縛其手則不能走舉場較藝所務者才也而拙鈍者亦為之用戰陳角勝所先者勇也而老怯者亦為之用則有用無用若之何而可分别哉故為國者其勿以無用待天下之士則善矣
  龍筋鳯髄判
  唐史稱張鷟早惠絶倫以文章瑞朝廷屬文下筆輙成八應制舉皆甲科今其書於世者朝野僉載龍筋鳯髄判也僉載紀事皆瑣尾擿裂且多媟語百判純是當時文格全類俳體但知堆垜故事而於蔽罪議法處不能深切殆是無一篇可讀一聮可味如白樂天甲乙判則讀之愈多使人不厭聊載數端於此甲去妻後妻犯罪請用子䕃贖罪甲不許判云不安爾室盡孝猶慰母心薄送我畿贖罪寜辭子䕃縱下山之有恕曷陟屺之無情辛夫遇盗而死求殺盗者而為之妻或責其失節不伏判云夫讐不報未足為非婦道有虧誠宜自恥詩著靡他之誓百代可知禮垂不嫁之文一言以蔽丙居䘮年老毁疾或非其過禮曰哀情所鍾判云况血氣之既衰老夫耄矣縱哀情之罔極吾子忍之丙妻有䘮丙於妻側奏樂妻責之不伏判云儼衰麻之在躬是吾憂也調絲竹以盈耳於汝安乎甲夜行所由執之辭云有公事欲早趨朝所由以犯禁不聼判云非巫馬為政焉用出以戴星同宣子俟朝胡不退而假寐乙貴逹有故人至坐之堂下進以僕妾之食曰故辱而激之判云安實敗名重耳竟慙於臼犯感而成事張儀終謝於蘇秦丙娶妻無子父母将出之辭曰歸無所從判云雖配無生育誠合比於斷絃而歸靡適從度可同於束緼乙為三品見本州刺史不拜或非之稱品同判云或商周不敵敢不盡禮事君今晉鄭同儕安得降階卑我若此之類不背人情合於法意援經引史比喻甚明非青錢學士所能及也元㣲之有百餘判亦不能工余襄公集中亦有判兩卷粲然可觀張鷟字文成史云調露中登進士第考功員外郎騫味道見所對稱天下無䨇按登科記乃上元二年去調露尚六嵗是年進士四十五人鷟名在二十九既以為無䨇而不列髙第神龍元年中材膺管樂科於九人中為第五景雲二年中賢良方正科於二十人中為第三所謂制舉八中甲科者亦不然也
  唐制舉科目
  唐世制舉科目猥多徒異其名爾其實與諸科等也張九齡以道侔伊吕䇿髙第以登科記及㑹要考之蓋先天元年九月明皇初即位宣勞使所舉諸科九人經邦治國材可經國才堪刺史賢良方正與此科各一人藻思清華興化變俗科各二人其道侔伊吕䇿問殊平平但云興化致理必俟得人求賢審官莫先任舉欲逺循漢魏之規復存州郡之選慮牧守之明不能必鑒次及越騎佽飛皆出畿内欲均井田於要服遵邱賦於革車并安人重榖編户農桑之事殊不及為天下國家之要道則其所以待伊吕者亦狹矣九齡於神龍二年中材堪經邦科本不書計亦此類耳
  淵有九名
  荘子載壺子見季咸事云鯢旋之潘為淵止水之潘為淵流水之潘為淵淵有九名此處三焉其詳見於列子黄帝篇盡載其目曰鯢旋之潘為淵止水之潘為淵流水之潘為淵濫水之潘為淵沃水之潘為淵汍水之潘為淵雍水之潘為淵汧水之潘為淵肥水之潘為淵是為九淵按爾雅云濫水正出則檻泉也沃泉下出汍泉宂出灉者反入汧者出不流又水決之澤為汧肥者出同而歸異皆禹所名也爾雅之書非周公所作蓋是訓釋三百詩篇所用字不知列子之時已有此書否細碎蟲魚之文列子決不肯留意得非偶相同邪淮南子有九璇之淵許叔重云至深也賈誼弔屈賦襲九淵之神龍顔師古曰九淵九旋之川言至深也與此不同
  東坡論荘子
  東坡先生作荘子祠堂記辨其不詆訾孔子嘗疑盜跖漁父則真若詆孔子者至於讓王說劒皆淺陋不入於道反復觀之得其寓言之終曰陽子居西游於秦遇老子其徃也舎者将迎其家公執席妻執巾櫛舎者避席煬者避竈其反也與之爭席矣去其讓王說劒漁父盜跖四篇以合於列禦寇之篇曰列禦寇之齊中道而反曰吾驚焉吾食於十漿而五漿先餽然後悟而笑曰是固一章也荘子之言未終而昧者勦之以入其言爾東坡之識見至矣盡矣故其祭徐君猷文云爭席滿前無復十漿而五餽用為一事今之荘周書寓言第二十七繼之以讓王盜跖說劒漁父乃至列禦寇為第三十二篇讀之者可以渙然氷釋也予按列子書第二篇内首載禦寇餽漿事數百言即綴以楊朱爭席一節正與東坡之㫖異世同符而坡公記不及此豈非作文時偶忘之乎陸徳明釋文郭子云一曲之才妄竄竒說若閼弈意脩之首危言游鳬子胥之篇凡諸巧雜十分有三漢藝文志荘子五十二篇即司馬彪孟氏所注是也言多詭誕或似山海經或類占夢書故注者以意去取其内篇衆家並同予參以此說坡公所謂昧者其然乎閼弈游鳬諸篇今無復存矣
  列子書事
  列子書事簡勁宏妙多出荘子之右其言惠盎見宋康王王曰寡人之所說者勇有力也客将何以教寡人盎曰臣有道於此使人雖勇刺之不入雖有力擊之不中王曰善此寡人之所欲聞也盎曰夫刺之不入擊之不中此猶辱也臣有道於此使人雖有勇弗敢刺雖有力弗敢擊夫弗敢非無其志也臣有道於此使人本無其志也夫無其志也未有愛利之心也臣有道於此使天下丈夫女子莫不驩然皆欲愛利之此其賢於勇有力也四累之上也觀此一語宛轉四反非數百言曲而暢之不能了而潔浄粹白如此後人筆力渠復可到耶三不欺之義正與此合不入不中者不能欺也弗敢刺擊者不敢欺也無其志者不忍欺也魏文帝論三者優劣斯言足以蔽之
  天生對偶
  舊說以紅生白熟脚色手紋寛焦薄脆之屬為天生偶對觸類而索之得相傳名句數端亦有經前人紀載者聊䟽於此以廣多聞如三川太守四目老翁相公公相子人主主人公泥肥禾尚瘦晷短夜差長斷送一生惟有破除萬事無過北斗七星三四㸃南山萬夀十千年迅雷風烈風雷雨絶地天通天地人筵上枇杷本是無聲之樂草間蚱蜢還同不繫之舟皆絶工者又有用書語兩句而證以俗諺者如堯之子不肖舜之子亦不肖諺曰外甥多似舅吾力足以舉百鈞而不足以舉一羽諺曰便重不便輕之類是也
  銅爵灌硯
  相州古鄴都魏太祖銅雀臺在其處今遺址髣髴尚存瓦絶大艾城王文叔得其一以為硯餉黄魯直東坡所為作銘者也其後復歸王氏硯之長幾三尺濶半之先公自燕還亦得二硯大者長尺半寸濶八寸中為瓢形背有隠起六隷字甚清勁曰建安十五年造魏祖以建安九年領冀州牧治鄴始作此臺云小者規範全不逮而其腹亦有六篆字曰大魏興和年造中皆作小簇花團興和乃東魏孝靜帝紀年是時正都鄴與建安相距三百年其至於今亦六百餘年矣二者皆藏姪孫僴處予為銘建安者曰鄴瓦所范嘻其是邪㡬九百年來随漢槎淬爾筆鋒肆其滂葩僴實寳此以昌我家銘興和者曰魏元之東狗脚于鄴吁其瓦存亦禪千劫上林得鴈獲貯歸笈玩而銘之衰淚棲睫贑州雩都縣故有灌嬰廟今不復存相傳左地嘗為池耕人徃徃于其中耕出古瓦可為硯予向來守郡日所得者刓缺兩角猶重十斤瀋墨如發硎其光沛然色正黄考徳儀年又非銅雀比亦嘗刻銘於上曰范土作瓦既埴既已何斷制於火而卒以囿水廟于漢侯今千幾年何址蹷祀歇而此獨也存縣贑之雩曰若灌池研為我得而銘以章之蓋紀實也
  崔斯立
  崔立之字斯立在唐不登顯仕他亦無而韓文公推奬之備至其藍田丞壁記云種學績文以蓄其有涵演迤日大以肆其贈崔評事詩云崔侯文章苦捷敏髙浪駕天輸不盡頃從關外來上都随身卷軸車連軫朝為百賦猶鬱怒暮作千詩轉遒才豪氣猛易語言徃徃蛟螭雜螻蚓其寄崔二十六詩云西城員外丞心蹟兩崛竒徃嵗戰詞賦不将勢力隨傲兀坐試席深叢見孤羆文如翻水成初不用意為四坐各低面不敢捩眼窺佳句喧衆口考官敢瑕疵連年収科第若摘頷底髭其美之如是但記云貞元初挾其能戰藝於京師再進再屈於人而詩以為連年収科第何其自為異也予按杭本韓文作再屈于人蜀本作再進屈千人文苑亦然蓋他本誤以千字為于也又登科記立之以貞元三年第進士七年中宏詞科正與詩合觀韓公所言崔作詩之多可知矣而無一篇于今豈非螻蚓之雜惟敏速而不能工邪
  漢書注冗
  顔師古注漢書評較諸家之是非最為精盡然有失之贅冗及不煩音釋者其始遇字之假借從而釋之既云他皆類此則自是以降固不煩申言然於循行字下必云行音下更反於給復字下必云復音方目反至如說讀曰恱繇讀曰徭鄉讀曰嚮解讀曰懈與讀曰豫又讀曰歟雍讀曰壅道讀曰導畜讀曰蓄視讀曰示艾讀曰乂竟讀曰境飭與勑同繇與由同敺與驅同晻與暗同婁古屢字墜古地字饟古餉字犇古奔字之類各以百數解三代曰夏商周中都官曰京師諸官府失職者失其常業其重複亦然貸曰假也休曰美也烈曰業也稱曰副也靡曰無也滋曰益也蕃曰多也圖曰謀也耗曰減也卒曰終也悉曰盡也給曰足也寝曰漸也則曰法也風曰化也永曰長也省曰視也仍曰頻也疾曰速也比曰頻也諸字義不深祕既為之辭而又數出至同在一板内再見者此類繁多不可勝載其豁仇恢坐邾陜治脫攘蓺垣綰顓擅酣侔重禺俞選等字亦用切脚皆為可省志中所注尤為煩蕪項羽一傳伯讀曰霸至於四言之若相國何相國參太尉勃太尉亞夫丞相平丞相吉亦注為蕭何曹參桓文顔閔必注為齊桓晉文顔淵閔子騫之類讀是書者要非童䝉小兒夫豈不曉何煩於屢注哉顔自著敘例云至如常用可知不渉疑昧者衆所共曉無煩翰墨殆是與今書相矛盾也
  古跡不可考
  郡縣山川之古跡朝代變更陵谷推遷蓋已不可復識如堯山歴山所在多有之皆指為堯舜時事編之圖經㑹稽禹墓尚云居髙邱之顛至於禹宂則強名一罅不能容指不知司馬子長若之何可探也舜都蒲坂實今之河中所謂舜城者宜歴世奉之唯謹按張芸叟河中五廢記云蒲之西門所由而出者兩門之間即舜城也廟居其中唐張洪靖守蒲嘗修飾之至熈寜之初垣墉尚固曽不五年而為埏陶者盡矣舜城自是遂廢又河之中泠一洲島名曰中潬所以限橋不知其所起或云汾陽王所為以鐵為基上有河伯祠水環四周喬木蔚然嘉祐八年秋大水馮襄了無遺跡中潬自此遂廢顯顯者若此他可知矣東坡在鳯翔作凌虚臺記云嘗試登臺而望其東則秦穆之祈年橐泉其南則漢武之長楊五柞其北則隋之仁夀唐之九成也記其一時之盛宏傑詭麗堅固而不可動然數世之後欲求其髣髴而破瓦頺垣無復存者謂物之廢興成毁皆不可得而知則區區泥於陳迹而必欲求其是蓋無此理也漢書地理志扶風雍縣有橐泉宫秦孝公起祈年宫惠公起不以為穆公









  容齋續筆卷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續筆卷十三【十四則】   宋 洪邁 撰科舉恩數
  國朝科舉取士自太平興國以來恩典始重然各出一時制㫖未嘗輙同士子隨所得而受之初不以官之大小有所祈訴也太平之二年進士一百九人吕䝉正以下四人得将作丞餘皆大理評事充諸州通判三年七十四人胡旦以下四人将作丞餘並為評事充通判及監當五年一百二十一人蘇易簡以下二十三人皆将作丞通判八年二百三十九人自王世則以下十八人以評事知縣餘授判司簿尉未幾世則等移通判簿尉改知令録明年並遷守評事雍熈二年二百五十八人自梁顥以下二十一人纔得節察推官端拱元年二十八人自程宿以下但權知諸縣簿尉二年一百八十六人陳堯叟曽㑹至得光禄丞直史館而第三人姚揆但防禦推官淳化三年三百五十三人孫何以下二人将作丞二人評事第五人以下皆吏部注擬咸平元年孫僅但得防推二年孫暨以下但免選注官盖此兩榜真宗在諒闇禮部所放故殺其禮及三年陳堯咨登第然後六人将作丞四十二人評事第二甲一百三十四人節度推官軍事判官第三甲八十人防團軍事推官
  下第再試
  太宗雍熈二年已放進士百七十九人或云下第中甚有可取者乃令復試又得洪湛等七十六人而以湛文采遒麗特升正榜第三端拱元年禮部所放程宿等二十八人進士葉齊打鼓論榜遂再試復放三十一人而諸科因此得官者至於七百一時待士可謂至矣然太平興國末孟州進士張兩光以試不合格縱酒大罵於街衢中言渉指斥上怒斬之同保九輩永不得赴舉恩威並行至於如此
  試賦用韻
  唐以賦取士而韻數多寡平側次敘元無定格故有三韻者花萼樓賦以題為韻是也有四韻者蓂莢賦以呈瑞聖朝舞馬賦以奏之天廷丹甑賦以國有豐年泰階六符賦以元亨利正為韻是也有五韻者金莖賦以日華川上動為韻是也有六韻者止水魍魎人鏡三統指歸信及豚魚洪鐘待撞君子聼音東郊朝日蜡日祈天宗樂徳訓胄子諸篇是也有七韻者日再中射已之鵠觀紫極舞五聲聼政諸篇是也八韻有二平六側者六瑞賦以儉故能廣被褐懐玊日五色賦以日麗九華聖符土徳徑寸珠賦以澤浸四荒非寳逺物為韻是也有三平五側者宣耀門觀試舉人以君聖臣肅謹擇多士懸法象魏以正月之吉懸法象魏酒以薦天明徳有古遺味五色土以王子畢封依以建社通天臺以洪臺獨出浮景在下幽蘭以逺芳襲人悠乆不絶日月合璧以兩曜相合之不差金柅以直而能一斯可制動為韻是也有五平三側者金用礪以商髙宗命傅說之官為韻是也有六平二側者旗賦以風日雲舒軍容清肅為韻是也自大和以後始以八韻為常唐荘宗時嘗覆試進士翰林學士承㫖盧質以后從諫則聖為賦題以堯舜禹湯傾心求過為韻舊例賦韻四平四側質所出韻乃五平三側大為識者所詴豈非是時已有定格乎國朝太平興國三年九月始詔自今廣文館及諸州府禮部試進士律賦並以平側次用韻其後又有不依次者至今循之
  正元制科
  唐徳宗正元十年賢良方正科十六人裴垍為舉首王播次之隔一名而裴度崔羣皇甫鎛繼之六名之中連得五相可謂盛矣而邪正夐不侔度羣同為元和宰相而鎛以聚斂賄賂亦居之度羣極陳其不可度恥其同列表求自退兩人竟為鎛所毁而去且三相同時登科不可謂無事分而玊石雜糅薫蕕同器若黙黙充位則是固寵患失以私妨公裴崔之賢誼難以處也本朝韓康公王岐公王荆公亦同年聮名熈寜間康公荆公為相岐公參政故有一時同榜用三人之語頗類此云
  貽子録
  先公自燕歸得龍圖閣書一䇿曰貽子録有御書兩印存不言撰人姓名而序云愚叟受知南平王政寛事簡意必髙從誨擅荆渚時賔僚如孫光憲輩者所編皆訓儆童蒙其修進一章云咸通年中盧子期著初舉子一卷細大無遺就試三避國諱宰相諱主文諱士人家小子弟忌用熨斗時把帛慮有拽白之嫌燭下寫試無誤筆即題其後云並無揩改塗乙注如有即言字數其下小書名同年小録是䨇隻先輩各一人分寫宴上長少分雙隻相向而坐元以東為上儭以西為首給舎員外遺補多來突宴東先輩不遷而西先輩避位及吏部給春闗牒便稱前鄉貢進士大略有與今制同者獨避宰相主文諱不復講雙隻先輩之名他無所見其林園一章為茄為酪酥亦甚新
  金花帖子
  唐進士登科有金花帖子相已乆而世不多見予家藏咸平元年孫僅榜盛京所得小録猶用唐制以素綾為軸貼以金花先列主司四人銜曰翰林學士給事中楊兵部郎中知制誥李右司諫直史館梁祕書丞直史館朱皆押字次書四人甲子年若干某月某日生祖諱某父諱某私忌某日然後書状元孫僅其所紀與今正同别用髙四寸綾濶二寸書盛京二字四主司花書于下粘於卷首其規範如此不知以何年而廢也但此榜五十人自第一至十四人惟第九名劉為河南人餘皆貫開封府其下又二十五人亦然不應都人士中選若是之多疑於方外人寄名託籍以為進取之便耳四主司乃楊礪李若拙梁顥朱台符皆只為同知舉
  物之小大
  列禦寇荘周大言小言皆出於物理之外列子所載夏革曰渤海之東幾億萬里有大壑焉實惟無底之谷中有五山髙下周旋三萬里山之中間相去七萬里而五山之根無所連著帝使巨鼇十五舉首而戴之迭為三畨六萬嵗一交焉而龍伯之國有大人舉足不盈數千而暨山所一釣而連六鼇合負而趣歸其國於是岱輿員嶠二山沈於大海張湛注云以髙下周圍三萬里山而一鼇頭之所載而六鼇復為一釣之所引龍伯之人能并而負之計此人之形當百餘萬里鯤鵬方之猶蚊蚋蚤虱耳太虚之所受亦奚所不容哉荘子逍遥逰首著鯤鵬事云北溟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徙於南溟水擊三千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二子之語大若此至於小言則荘子謂有國於蝸之左角曰觸氏右角曰蠻氏相與爭地而戰伏尸數萬逐北旬有五日而後反列子曰江浦之間生麽蟲其名曰焦螟羣飛而集於蚊睫弗相觸也栖宿去來蚊弗覺也黄帝與容成子同齋三月徐以神視塊然見之若嵩山之阿徐以氣聼砰然聞之若電霆之聲二子之語小如此釋氏維摩詰長者居丈室而容九百萬菩薩并師子座一芥子之細而能納須彌皆一理也張湛不悟其寓言而竊竊然以太虚無所不容為說亦隘矣若吾儒中庸之書但云天地之大也人猶有所憾故君子語大天下莫能載焉語小天下莫能破焉則明白洞達歸於至當非二氏之學一偏所及也
  郭令公
  唐人功名富貴之盛未有出郭汾陽之右者然至其女孫為憲宗正妃歴五朝母天下終以不得志於宣宗而死自是支胄不復振及本朝慶歴四年訪求厥後僅得裔孫元亨於布衣中以為永興軍助教歐陽公知制誥行其詞曰繼絶世褒有功非惟推恩以及逺所以勸天下之為人臣者焉況爾先王名載舊史勲徳之厚宜其流澤於無窮而其後裔不可以廢徃服新命以榮厥家且以二十四考中書令之門而需一助教以為榮吁亦淺矣乃知世禄不朽如春秋諸國至數百年者後代不易得也
  紀年兆祥
  自漢武建元以來千餘年間改元數百其附㑹離合為之辭者不可勝書固亦有曉然而易見者如晉元帝永昌郭璞以為有二日之象果至冬而亡桓靈寳大亨識者以為一人二月了果以仲春敗蕭棟武陵王紀同嵗竊位皆為天正以為二人一年而止其後皆然齊文宣天保為一大人只十果十年而終然梁明帝蕭巋亦用此而盡二十三年或又云巋蕞爾一邦故非禨祥所係齊後主隆化為降死安徳王延宗徳昌為得二日周武帝宣政為宇文亡日宣帝大象為天子冢蕭琮晉出帝廣運為軍走隋煬帝大業為大苦末唐僖宗廣明為唐去丑口而著黄家日月以兆巢賊之禍欽宗靖康為立十二月康果在位滿嵗而髙宗由康邸建中興之業熈寜之末将改元近臣撰三名以進曰平成曰美成曰豐亨神宗曰成字負戈美成者犬羊負戈亨字為子不成不若去亨而加元遂為元豐若隆興則取建隆紹興各一字與唐貞元取貞觀開元之義同已而嫌與顔亮貞隆相近故二年即改乾道及甲午改純熈既已布吿天下予時守贑賀表云天永命而開中興方茂卜年之統時純熈而用大介載新紀號之文迨詔至乃為淳熈蓋以出處有告成大武之語故不欲用
  民俗火葬
  自釋氏火化之說起於是死而焚尸者所在皆然固有炎暑之際畏其穢泄斂不終日肉尚未寒而就爇者矣魯夏父弗忌獻逆祀之議展禽曰必有殃雖夀而沒不為無殃既其葬也焚煙徹于上謂已葬而火焚其棺椁也吳伐楚其師居麋楚司馬子期将焚之令尹子西曰父兄親骨焉不能収又焚之不可謂前年楚人與呉戰多死麋中不可并焚也衛人掘禇師定子之墓焚之于平荘之上燕騎劫圍齊即墨掘人冢墓燒死人齊人望見涕泣怒自十倍王莽作焚如之刑燒陳良等則是古人以焚尸為大僇也列子曰楚之南有炎人之國其親戚死㱙其肉而棄之然後埋其骨秦之西有儀渠之國其親戚死聚柴積而焚之燻則煙上謂之登遐然後成為孝子此上以為政下以為俗而未足為異也蓋是時其風未行於中國故列子以儀渠為異至與㱙肉者同言之㱙音寡
  太史日官
  周禮春官之屬曰太史掌建邦之六典以逆邦國之治正嵗年以序事頒之于官府及都鄙頒告朔于邦國小史掌邦國之志奠繫世辨昭穆鄭氏注云太史日官也引左天子有日官諸侯有日御為說志謂記也史官主書國語所謂鄭書及帝繫世本之屬是也小史主定之然則周之史官日官同一職耳故司馬談為漢太史令而子長以為文史星歴近乎卜祝之間固主上所戲弄倡優畜之流俗之所輕也今太史局正星厯卜祝輩所聚其長曰太史局令而隷祕書省有太史案主之蓋其源流有自來矣
  汲冡周書
  汲冡周書今七十篇殊與尚書體不相類所載事物亦多過實其克商解云武王先入適紂所在射之三發而後下車擊之以輕吕【劍名】斬之以黄鉞縣諸大白商二女既縊又射之三發擊之以輕吕斬之以鉞縣諸小白越六日朝至於周以三首先馘入燎于周廟又用紂于南郊夫武王之伐紂應天順人不過殺之而已紂既死何至梟戮俘馘且用之以祭乎其不然者也又言武王狩事尤為滛侈至於擒虎二十有二猫二麋五千二百三十五犀十有三氂七百二十有一熊百五十一羆百十八豕三百五十有二狢十有八麂十有六麝五十鹿三千五百有二遂征四方凡憝國九十有九國馘磨億有十萬七千七百七十有九其多如是雖注家亦云武王以不殺為仁無緣所馘如此蓋大言也王㑹篇皆大㑹諸侯及四夷事云唐叔荀叔周公在左太公在右堂下之右唐公虞公南面立焉堂下之左商公夏公立焉四公者堯舜禹湯後商夏即杞宋也又言俘商寳玊億有百萬所紀四夷國名頗古奥獸畜亦竒崛以肅慎為稷慎獩人為穢人樂浪之夷為良夷姑蔑為姑妹東甌為且甌渠搜為渠叟髙句麗為髙夷所敘穢人前兒若彌猴立行聲似小兒良夷在子【獸名】弊身人首脂其腹炙之藿則鳴州禺禺魚人鹿青邱狐九尾東南夷白民乘黄乘黄者似騏背有兩角東越海海陽盈車大蟹西南戎曰央林以酋耳酋耳者身若虎豹渠叟以䶂犬䶂犬者露犬也能飛食虎豹區陽戎以鼈封鼈封者若彘前後有首蜀人以文翰文翰者若臯雞康民以稃苡其實如李食之宜子北狄州靡費費其形人身枝踵自笑笑則上唇翕其目食人都郭【亦北狄】生生若黄狗人面能言竒幹【亦北狄】善芳頭若雄雞佩之令人不眯正東髙夷嵰羊嗛羊者羊而四角西方之戎曰獨鹿卭卭距虚犬戎文馬而赤縞身目若黄金名古皇之乗白州北閭北閭者其華若羽以其木為車終行不敗篇末引伊尹朝獻商書云湯問伊尹使為四方獻令伊尹請令正東以魚皮之鞞鰂醤蛟瞂利劒正南以珠璣玳瑁象齒文犀正西以丹青白旄江歴【珠名】龍角正北以橐駝騊駼駃騠良弓為獻湯曰善凡此皆無所質信姑録之以貽博雅者唐太宗時逺方諸國來朝貢者甚衆服装詭異顔師古請圖以示後作王㑹圖蓋取諸此漢書所引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母為權首将受其咎以為逸周書此亦無之然則非全書也
  曹子建論文
  曹子建與楊徳祖書云世人著述不能無病僕常好人譏彈其丈有不善應時改定昔丁敬禮常作小文使僕潤飾之僕自以才不過若人辭不為也敬禮謂僕卿何所疑難文之佳麗吾自得之後世誰相知定吾文者邪吾常歎此達言以為美談子建之論善矣任昉為王儉主簿儉出自作文令昉㸃正昉因定數字儉歎曰後世誰知子定吾文正用此語今世俗相承所作文或為人詆訶雖未形之於辭色及退而怫然者皆是也歐陽公作尹師魯銘文不深辯其獲罪之寃但稱其為文章簡而有法或以為不盡公怒至詒書他人深數責之曰簡而有法惟春秋可當之脩於師魯之文不薄矣又述其學曰通知古今此語若必求其可當者惟孔孟也而世之無識者乃云云此文所以慰吾亡友爾豈恤小子輩哉王荆公為錢公輔銘母夫人蒋氏墓不稱公輔甲科但云子官於朝豐顯矣里巷之士以為太君榮後云孫七人皆㓜不書其名公輔意不滿以書言之公復書曰比䝉以銘文見屬輒為之而不辭不圖乃猶未副所欲欲有所増損鄙文自有意義不可改也宜以見還而求能如足下意者為之如得甲科為通判何足以為太夫人之榮一甲科通判茍粗知為辭賦雖市井小人皆可以得之何足道哉故銘以謂閭巷之士以為太夫人榮明天下有識者不以置榮辱也至於諸孫亦不足列孰有五子而無七孫者乎二公不喜人之議其文亦如此
  雨水清明
  厯家以雨水為正月中氣驚蟄為二月節清明為三月節榖雨為三月中氣而漢世之初仍周秦所用驚蟄在雨水之前榖雨在清明之前至於太初始正之云











  容齋續筆卷十三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容齋隨筆>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續筆卷十四【十七則】   宋 洪邁 撰尹文子
  漢藝文志名家内有尹文子一篇云說齊宣王先公孫龍劉歆云其學本於黄老居稷下與宋鈃彭䝉田駢等同學於公孫龍今其書分為上下兩卷蓋漢末仲長統所銓次也其文僅五千言議論亦非純本黄老者大道篇曰道不足以治則用法法不足以治則用術術不足以治則用權權不足以治則用勢勢不足則反權權用則反術術用則反法法用則反道道用則無為而自治又曰為善使人不能得從此獨善也為巧不能使人得為此獨巧也未盡善巧之理為善與衆行之為巧與衆能之此善之善者巧之巧者也故所貴聖人之治不貴其獨治貴其能與衆共治貴工倕之巧不貴其獨巧貴其能與衆共巧也今世之人行欲獨賢事欲獨能辯欲出羣勇欲絶衆獨行之賢不足以成化獨能之事不足以周務出羣之辯不可為户說絶衆之勇不可與正陳凡此四者亂之所由生聖人任道立法使賢愚不相棄能鄙不相遺此正治之術也詳味其言頗流而入於兼愛荘子末章敘天下之治方術者曰不累於俗不飾於物不茍於人不忮於衆願天下之安寜以活民命人我之飬畢足而止以此白心古之道術有在於是者宋鈃尹文聞其風而恱之作為華山之冠以自表雖天下不取強聒而不舎者也其為人太多其自為太少蓋亦盡其學云荀卿非十二子有宋鈃而文不預又别一書曰尹子五卷共十九篇其言論膚淺多及釋氏蓋晉宋時衲人所作非此之謂也
  帝王訓儉
  帝王創業垂統規以節儉貽訓子孫必其繼世象賢而後可以循其教不然正足取侮笑耳宋孝武大治宫室壊髙祖所居隂室於其處起玊燭殿與羣臣觀之牀頭有土障上挂葛燈籠麻蠅拂侍中袁顗因盛稱髙祖儉素之徳上不答獨曰田舎翁得此以為過矣唐髙力士於太宗陵寝宫見梳箱一柞木梳一黒角箆一草根刷子一歎曰先帝親正皇極以致升平随身服用唯留此物将欲示子孫永存節儉具以奏聞明皇詣陵至寝宫問所留示者何在力士捧跪上上跪奉肅敬如不可勝曰夜光之珍垂棘之璧将何以愈此即命史官書之典册是時明皇履位未乆厲精為治故見太宗故物而然有感及侈心一動窮天下之力不足以副其求尚何有於此哉宋孝武不足責也若齊髙帝周武帝陳髙祖隋文帝皆有儉徳而東昏天元叔寳煬帝之淫侈浮於桀紂又不可以語此云
  用計臣為相
  唐自貞觀定制以省臺寺監理天下之務官脩其方未之或改明皇因時極盛好大喜功於財利之事尤切故宇文融韋堅楊矜王鉷皆以聚斂刻剥進然其職不出户部也楊國忠得志乃以御史大夫判度支權知太府卿及兩京司農太府出納是時猶未立判使之名也肅宗以後兵興費廣第五琦劉晏始以户部侍郎判諸使因之拜相於是鹽鐵有使度支有判元琇班宏裴延齡李巽之徒踵相躡遂浸浸以他官主之權任益重憲宗季年皇甫鎛由判度支程异由衛尉卿鹽鐵使並命為相公論沸騰不恤也逮於宣宗率由此塗大用馬植裴休夏侯孜以鹽鐵盧商崔元式周墀崔從蕭鄴劉瑑以度支魏扶魏謩崔謹由蒋伸以户部自是計相不可勝書矣惟裴度判度支上言調兵食非宰相事請以歸有司其識量宏正不可同日語也
  州縣牌額
  州縣牌額率係於吉凶以故不敢輕為改易嚴州分水縣故額草書分字縣令有作聦明者謂事體非宜自真書三字刻而立之是年邑境惡民持刄殺人者衆蓋分字為八刀也徽州之山水清逺素無火災紹熈元年添差通判盧瑢悉以所作隷字換郡下扁牓自譙樓儀門凡亭榭臺觀之類一切趨新郡人以為字多燥筆而於州牌尤為不嚴重私切憂之次年四月火起於郡庫經一日兩夕乃止官舎民廬一空
  盧知猷
  唐之末世王綱絶紐學士大夫逃難解散畏死之不暇非有扶顛持危之計能支大廈於将傾者出力以佐時則當委身山棲往而不反為門户性命慮可也白馬之禍豈李振栁璨凶子所能害哉亦裴崔獨孤諸公有以自取耳偶讀司空表聖集太子太師盧知猷神道碑見其仕於僖昭更歴榮級至尚書右僕射以一品致仕可以歸矣然由閒關跋履從昭宗播遷自華幸洛天祐二年九月乃終享年八十有六其得沒於牖下亦云幸也新唐書有附於父後甚略云昭宗為劉季述所幽感憤而卒按昭宗以光化三年遭季述之禍天復元年反正至知猷亡時相去五年云子文度亦貴顯而碑載嗣子刑部侍郎膺亦不同表聖乃盧幕客當時作誌必不誤矣昭宗實録光化四年三月華州奏太子太師盧知猷卒以劉季述之變感憤成疾卒年七十五正與新唐同蓋唐武宣以後諸録乃宋敏求補撰簡牘當有散脫者皆當以司空之碑為正又按是年四月改元天復舊唐紀十一月車駕幸鳯翔朱全忠趨長安文武百寮太子太師盧知猷已下出迎又為可證宰相世系表知猷生丈度而同族曰渥渥之子膺刑部侍郎二者矛盾如此
  忌諱諱惡
  周禮春官小史詔王之忌諱鄭氏曰先王死日為忌名為諱禮記王制太史典禮執簡記奉諱惡注云諱者先王名惡者忌日若子夘惡烏路反左叔弓如滕子服椒為介及郊遇懿伯之忌叔弓不入懿伯椒之叔父忌怨也椒曰公事有公利無私忌椒請先入觀此乃知忌諱之明文漢人表䟽如東方朔有不知忌諱之類皆戾本㫖今世俗語言多云無忌諱及不識忌諱蓋非也
  陳渉不可輕
  子法言或問陳勝吳廣曰亂曰不若是則秦不亡曰亡秦乎恐秦未亡而先亡矣李軌以為輕用其身而要乎非命之運不足為福先適足以為禍始予謂不然秦以無道毒天下六王皆萬乗之國相踵滅亡豈無孝子慈孫故家遺俗皆奉頭䑕伏自張良狙擊之外更無一人敢西向窺其鋒者陳勝出於戍卒一旦奮發不顧海内豪傑之士乃始雲合響應並起而誅之數月之閒一戰失利不幸隕命於御者之手身雖已死其所置遣侯王将相竟亡秦項氏之起江東亦矯稱陳王之令而度江秦之社稷為墟誰之力也且其稱王之初萬事草創能從陳餘之言迎孔子之孫鮒為博士至尊為太師所與謀議皆非庸人崛起者可及此其志豈小小者哉漢髙帝為之置守冢於碭血食二百年乃絶子雲指以為亂何也若乃殺呉廣誅故人寡恩忘舊無帝王之度此其所以敗也
  士匄韓厥
  晉厲公既殺卻氏三卿羣臣疑懼欒書荀偃執公召士匄匄辭不往召韓厥厥辭曰古人有言曰殺老牛莫之敢尸而况君乎二三子不能事君焉用厥也二子竟弑君而不敢以匄厥為罪豈非畏敬其忠正乎唐武徳之季秦王與建成元吉相忌害長孫無忌髙士亷侯君集尉遲敬徳等日夜勸王誅之王猶豫未決問於李靖靖辭問於李世勣世勣辭王由是重二人及至登天位皆任為将相知其有所守也晉唐四賢之識見略等而無有稱述者唐史至不書其事殆非所謂發潛徳之幽光也蕭道成将革命欲引時賢參贊大業夜召謝朏屏人與語朏竟無一言及王儉禇淵之謀既定道成必欲引朏參佐命朏亦不肯從遂不仕齊世其亦賢矣
  孔墨
  墨翟以兼愛無父之故孟子辭而辟之至比於禽獸然一時之論迨於漢世徃徃以配孔子列子載惠盎見宋康王曰孔邱墨翟無地而為君無官而為長天下丈夫女子莫不延頸舉踵而願安利之鄒陽上書於梁孝王曰魯聼季孫之說逐孔子宋任子冉之計囚墨翟以孔墨之辯不能自免於䜛䛕賈誼過秦云非有仲尼墨翟之知徐樂云非有孔曽墨子之賢是皆以孔墨為一等列鄒之書不足議而誼亦如此韓文公最為發明孟子之學以為功不在禹下者正以辟楊墨耳而著讀墨子一篇云儒墨同是堯舜同非桀紂同脩身正心以治天下國家孔子必用墨子墨子必用孔子不相用不足為孔墨此又何也魏鄭公南史梁論亦有抑孔墨之語
  玊川月蝕詩
  盧同月蝕詩唐史以謂譏切元和逆黨考韓文公效仝所作云元和庚寅嵗十一月是年為元和五年去憲宗遇害時尚十載仝云嵗星主福徳官爵奉董秦説者謂董秦即李忠臣嘗為将相而臣朱泚至於亡身故仝鄙之東坡以為當秦之鎮淮西日代宗避吐蕃之難出狩追諸道兵莫有至者秦方在鞠塲趣命治行諸将請擇日秦曰父母有急難而欲擇日乎即倍道以進雖末節不終似非無功而食禄者近世有嚴有翼者著藝苑雌黄謂坡之言非也秦守節不終受泚偽官為賊居守何功之足云詩譏刺當時故言及此坡乃謂非無功而食禄謬矣有翼之論一何輕發至詆坡公為非為謬哉予按是時秦之死二十七年矣何為而追刺之使仝欲譏逆黨則應首及禄山與泚矣竊意元和之世吐突承璀用事仝以為嬖倖擅位故用董賢秦宫輩喻之本無預李忠臣事也記前人似亦有此說而不能省憶其詳
  詩要㸃撿
  作詩至百韻詞意既多故有失於㸃撿者如杜老夔府詠懐前云滿坐涕潺湲後又云伏臘涕漣漣白公寄元㣲之既云無盃不共持又云笑勸迃辛酒華樽逐勝移觥飛白玊巵飲訝卷波遲歸鞍酩酊馳酡顔烏帽側醉袖玊鞭垂白醪充夜酌嫌醒自啜醨不飲長如醉一篇之中説酒者十一句東坡賦中隠堂五詩各四韻亦有坡垂似伏鼇崩崖露伏之語近於意重
  周蜀九經
  唐貞觀中魏徴虞世南顔師古繼為祕書監請募天下書選五品以上子孫工書者為書手繕寫予家有舊監本周禮其末云大周廣順三年癸丑五月雕造九經書畢前鄉貢三禮郭嵠書列宰相李榖范質判監田敏等銜于後經典釋文末云顯徳六年己未三月太廟室長朱延熈書宰相范質王溥如前而田敏以工部尚書為詳勘官此書字畫端嚴有楷法更無舛誤舊五代史漢隠帝時國子監奏周禮儀禮公羊糓梁四經未有印板欲集學官考挍雕造從之正尚武之時而能如是蓋至此年而成也成都石本諸經毛詩儀禮禮記皆祕書省祕書郎張紹文書周禮者祕書省挍書郎孫朋古書周易者國子博士孫逢吉書尚書者校書郎周徳政書爾雅者簡州平泉令張徳昭書題云廣政十四年蓋孟昶時所鐫其字體亦皆精謹兩者並用士人筆札猶有貞觀遺風故不庸俗可以傳逺唯三傳至皇祐元年方畢工殊不逮前紹興中分命兩淮江東轉運司刻三史板其兩漢書内凡欽宗諱並小書四字曰淵聖御名或徑易為威字而他廟諱皆只缺畫愚而自用為可笑也蜀三後列知益州樞宻直學士右諫議大夫田況銜大書為三行而轉運使直史館曹頴叔提㸃刑獄屯田員外郎孫長卿各細字一行又差低於況今雖執政作牧監司亦與之鴈行也
  冡宰治内
  周禮天官冡宰其屬有宫正實掌王宫之戒令紏禁内宰以隂禮教六宫以隂禮教九嬪蓋宫中官之長也故自后夫人之外九嬪世婦女御以下無不列於屬中後世宫掖之事非上宰可得而聞也禮記内則篇記男女事父母舅姑細瑣畢載而首句云后王命冡宰降徳于衆兆民則以其治内故也
  宰相爵邑
  國朝宰相初不用爵邑為輕重然亦嘗以代陞黜王文康曽任司空後為太子太師經太宗登極恩但封祁國公吕文穆自司徒謝事為太子太師經東封西祀恩不復再得三公但封徐國許國公而已寇忠愍罷相學士錢惟演以太子太傅處之真宗令更與些恩數惟演但乞封國公王冀公欽若食邑已過萬戸及謫為司農卿於銜内盡除去後再拜相乃悉還之湯岐公以大觀文免相因御史言落職鐫爵趙衛公坐舉官犯贓見為使相但降封益川郡公削二千户今周益公亦然皆故實所無也王婺相元封冀嫌其與欽若同屢欲改適有進國史賞予為擬進韓國制詞用有此冀方莫如韓樂既播告矣而刪定官馮震武以為真宗故封不許用遂貼麻為魯雖著於司封格馮蓋不知富韓公已用之矣是時婺相以食邑過二萬户為辭夀皇遣中使至邁所居宣示令具前此有無體例及合如何施行事理擬定聞奏遂以邑戸無止法復命乃竟行下
  楊子一毛
  孟子曰楊子取為我㧞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楊朱之書不於今其語無所考惟列子所載楊朱曰伯成子髙不以一毫利物舎國而隠耕古之人損一毫利天下不與也人人不損一毫不利天下天下治矣禽子問楊朱曰去子體之一毛以濟一世汝為之乎楊子曰世固非一毛之所濟禽子曰假濟為之乎楊子弗應禽子出語孟孫陽陽曰有侵若肌膚獲萬金者若為之乎曰為之曰有斷若一節得一國子為之乎禽子黙然陽曰積一毛以成肌膚積肌膚以成一節一毛固一體萬分中之一物柰何輕之觀此則孟氏之言可證矣
  李長吉詩
  李長吉有羅浮山人詩云欲翦湘中一尺天呉娥莫道呉刀澁正用杜老題王宰書山水圖歌焉得并州快翦刀翦取呉松半江水之句長吉非蹈襲人後者疑亦偶同不失自為好語也
  子夏經學
  孔子弟子惟子夏於諸經獨有書雖記雜言未可盡信然要為與他人不同矣於易則有傳於詩則有序而毛詩之學一云子夏授髙行子四傳而至小毛公一云子夏曽申五傳而至大毛公於禮則有儀禮䘮服一篇馬融王肅諸儒多為之訓說於春秋所云不能贊一辭蓋亦嘗從事於斯矣公羊髙實受之於子夏糓梁赤者風俗通亦云子夏門人於論語則鄭康成以為仲弓子夏等所撰定也後漢徐防上䟽曰詩書禮樂定自孔子發明章句始於子夏斯其證云




  容齋續筆卷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續筆卷十五【十三則】   宋 洪邁 撰紫閣山村詩
  宣和閒朱勔挾花石進奉之名以固寵規利東南部使者郡守多出其門如徐鑄應安道王仲輩濟其惡豪奪漁取士民家一石一木稍堪翫即領健卒直入其家用黄封表誌而未即取護視㣲不謹則被以大不恭罪及發行必撤屋決墻而出人有一物小異共指為不祥唯恐芟夷之不速楊戬李彦創汝州西城所任輝彦李士渙王滸毛孝立之徒亦助之發物供奉大抵類勔而又有甚焉者徽宗患其擾屢禁止之然覆出為惡不能絶也偶讀白樂天紫閣山北村詩乃知唐世固有是事漫録于此晨㳺紫閣峯暮宿山下村村老見予喜為予開一罇舉盃未及飲暴卒來入門紫衣挾刀斧草草十餘人奪我席上酒掣我盤中飱主人退後立斂手反如賔中庭有竒樹種來三十春主人惜不得持斧斷其根口稱采造家身屬神䇿軍主人切勿語中尉正承恩蓋貞元元和閒也
  李林甫秦檜
  李林甫為宰相妬賢嫉能以裴耀卿張九齡在已上以李適之爭權設詭計去之若其所引用如牛仙客至終于位陳希烈及見其死皆共政六七年雖兩人伴食謟事所以能乆然林甫以忮心賊害亦不朝愠暮喜尚能容之秦檜則不然其始也見其能助我自冗散小官不三二年至執政史才由御史撿法官超右正言遷諫議大夫遂簽書樞宻施鉅由中書撿正鄭仲熊由正言同除權吏部侍郎方受告正謝施即參知政事鄭為簽樞宋樸為殿中侍御史欲驟用之令臺中申稱本臺缺撿法主簿須長貳乃可辟即就状奏除侍御史許薦舉遽拜中丞謝日除簽樞其捷如此然數人者不能數月而罷楊愿最善佞至飲食動作悉效之秦嘗因食噴失笑愿於倉卒間亦陽噴飯而笑左右侍者哂焉秦察其奉己愈喜既歴嵗亦厭之諷御史排擊而預告之愿涕淚交頥秦曰士大夫出處常事耳何至是愿對曰愿起賤㣲致身此地已不啻足但受太師生成恩過於父母一旦别去何時復望車塵馬足邪是所以悲也秦益憐之使以本軄奉祠僅三月起知宣州李若谷罷參政或曰胡不效楊原仲之泣李河北人有直氣笑曰便打殺我亦撰眼淚不出秦聞而大怒遂有江州居住之命秦嘗以病謁告政府獨有余堯弼因奏對髙宗訪以機務一二不能答秦病愈入見上曰余堯弼既參大政朝廷事亦宜使之與聞秦退扣余曰比日榻前所詢何事余具以告秦呼省吏取公牘閱視皆以書押責之曰君既書押了安得言弗知是故欲相賣耳余離席辯析不復應明日臺評交章叚拂為人憒憒一日秦在前開陳頗乆遂俯首瞌睡秦退始覺殊窘怖上猶慰拊之且詢其鄉里少頃還殿廊幕中秦閉目誦佛典客贊揖至三乃答歸政事堂窮詰其語無以對旋遭劾至於責居湯思退在樞府上偶回顧有所問秦是日所奏㣲不合即云陛下不以臣言為然乞問湯思退上曰此事朕豈不曉何用問他湯思退秦還省見湯已不樂謀去之㑹其病迨於亡遂免考其所為蓋出偃月堂之上也
  注書難
  注書至難雖孔安國馬融鄭康成王弼之解經杜元凱之解左顔師古之注漢書亦不能無失王荆公詩新經八月剥棗觧云剥者剥其皮而進之所以養老也毛公本注云剥擊也陸徳明音普卜反公皆不用後從蒋山郊歩至民家問其翁安在曰去撲始悟前非即具奏乞除去十三字故今本無之洪慶善注楚辭九歌東君篇縆瑟兮交鼓簫鐘兮瑶簴引儀禮鄉飲酒章閒歌魚麗笙由庚歌南有嘉魚笙崇邱為比云簫鐘者取二樂聲之相應者互奏之既鏤板置于墳庵一蜀客過而見之曰一本簫作廣韻訓為擊也蓋是擊鐘正與縆瑟為對耳慶善謝而亟改之政和初蔡京禁蘇氏學蘄春一士獨杜門注其詩不與人徃還錢伸仲為黄岡尉因考挍上舎徃來其鄉三進謁然後得見首請借閱其書士人指案側巨編數十使隨意抽讀適得和楊公濟梅花十絶月地雲階漫一尊玊奴終不負東昏臨春結綺荒荆棘誰信幽香是返魂注云玉奴齊東昏侯潘妃小字臨春結綺者陳後主三閣之名也伸仲曰所引止於此耳曰然伸仲曰唐牛僧孺所作周秦行紀記入薄太后廟見古后妃輩所謂月地雲階見洞仙東昏以玉兒故身死國除不擬負他乃是此篇所用先生何為沒而不書士人恍然失色不復一語顧其子然紙炬悉焚之伸仲勸使姑留之竟不可曰吾枉用工夫十年非君㡬貽士林嗤笑伸仲每談其事以戒後生但玉奴乃楊貴妃自稱潘妃則名玉兒也剥棗之說得於吳說傅朋簫鐘則慶善自言也紹興初又有傅洪秀才注坡詞鏤板錢塘至於不知天上宫闕今夕是何年不能引共道人間惆悵事不知今夕是何年之句笑怕薔薇罥學畫鴉黄未就不能引南部煙花錄如此甚多
  書易脫誤
  經典遭秦火之餘脫亡散落其僅存於今者相傳千嵗雖有錯誤無由復改漢藝文志載劉向以中古文易經挍施孟梁邱經或脫去无咎悔亡唯費氏經與古文同以尚書挍歐陽夏侯三家經文酒誥脫簡一召誥脫簡二率簡二十五字者脫亦二十五字簡二十二字者脫亦二十二字今世所存者獨孔氏古文故不見二篇脫處周易雜卦自乾坤以至需訟皆以兩兩相從而明相反之義若大過至夬八卦則否蓋傳者之失也東坡始正之元本云大過顛也姤遇也柔遇剛也漸女歸待男行也頥養正也既濟定也歸妹女之終也未濟男之窮也夬決也剛決柔也君子道長小人道憂也坡改云頥養正也大過顛也姤遇也柔遇剛也夬決也剛決柔也君子道長小人道憂也漸女歸待男行也歸妹女之終也既濟定也未濟男之窮也謂如此而相從之次相反之義煥然若合符節矣尚書洪範四五紀一曰嵗二曰月三曰日四曰星辰五曰厯數使合繼之以王省惟嵗卿士惟月師尹惟日至於月之從星則以風雨一章乃接五皇極亦以簡編脱誤故失其先後之次五皇極之中蓋亦有雜九五福之文者如斂時五福用敷錫厥庶民凡厥正人既富方穀汝弗能使有好于而家時人斯其辜于其無好徳汝雖錫之福其作汝用咎及上文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徳汝則錫之福是也康誥自惟三月哉生魄至乃洪大誥治四十八字乃是洛誥合在篇首周公拜手之前武成一篇王荆公始正之自王朝歩自周于征伐商即繼以底商之罪告于皇天后土至一戎衣天下大定乃繼以厥四月哉生明至予小子其承厥志然後及乃反商政以訖終篇則首尾亦粲然不紊
  南陔六詩
  南陔白華華黍由庚崇邱由儀六詩毛公為詩詁訓傳各置其名述其義而亡其辭鄉飲酒燕禮云笙入堂下磬南北面立樂奏南陔白華華黍乃閒歌魚麗笙由庚歌南有嘉魚笙崇邱歌南山有臺笙由儀乃合樂周南關睢葛覃卷耳召南鵲巢采蘋采蘩切詳文意所謂歌者有其辭所以可歌如魚麗嘉魚闗睢以下是也亡其辭者不可歌故以笙吹之南陔至于由儀是也有其義者謂孝子相戒以養萬物得由其道之義亡其辭者元未嘗有辭也鄭康成始以為及秦之世而亡之又引燕禮升歌鹿鳴下管新宫為比謂新宫之詩亦亡按左傳宋公享叔孫昭子賦新宫杜注為逸詩則亦有辭非諸篇比也陸徳明音義云此六篇蓋武王之詩周公制禮用為樂章吹笙以播其曲孔子刪定在三百一十一篇内及秦而亡蓋祖鄭說耳且古詩經刪及逸不存者多矣何獨列此六名於大序中乎束晳補亡六篇不作可也左傳叔孫豹如晉晉侯享之金奏肆夏韶夏納夏工歌文王大明緜鹿鳴四牡皇皇者華三夏者樂曲名擊鐘而奏亦以樂曲無辭故以金奏若六詩則工歌之矣尤可證也
  紹聖廢春秋
  五聲本於五行而徴音廢四瀆源於四方而濟水絶周官六典所以布治而司空之書亡是固出於無可柰何非人力所䏻為也乃若六經載道而王安石欲廢春秋紹聖中章子厚作相蔡卞執政遂明下詔罷此經誠萬世之罪人也
  王韶熈河
  王韶取熈河國史以為嘗游陜西采訪邊事遂詣闕上書偶讀晁以道集與熈河錢經略書云熈河一道曹南院棄而不城者也其後夏英公喜功名欲城之其如韓范之論何又其後有一王長官韶者薄游陽翟偶見英公神道碑所載云云遂竊以為策以干丞相時丞相是謂韓公視王長官者稚而狂之若河外數州則又王長官棄而不城者也彼木征之志不淺鬼章之睥睨尤近而著者隴拶似若無能頗聞有子存實有不可不懼者此書蓋是元祐初年然則韶之本指乃如此予修史時未得其說也英公碑王岐公所作但云嘗上十策若通唃厮囉之屬羌當時施用之餘皆不書不知晁公所指為何也
  書籍之厄
  梁元帝在江陵蓄古今圖書十四萬卷将亡之夕盡焚之隋嘉則殿有書三十七萬卷唐平王世充得其舊書於東都浮舟泝河盡覆於砥柱貞觀開元募借繕寫兩都各聚書四部禄山之亂尺簡不藏代宗文宗時復行搜采分藏于十二庫黄巢之亂存者蓋尠昭宗又於諸道求訪及徙洛陽蕩然無遺今人觀漢隋唐經籍藝文志未嘗不茫然太息也晁以道記本朝王文康初相周世宗多有唐舊書今其子孫不知何在李文正所藏既富而且闢學館以延學士大夫不待見主人而下馬直入讀書供牢餼以給其日力與衆共利之今其家僅有敗屋數楹而書不知何在也宋宣獻家兼有畢文簡楊文莊二家之書其富蓋有王府不及者元符中一夕災為灰燼以道自謂家五世於兹雖不敢與宋氏爭多而挍讐是正未肯自遜政和甲午之冬火亦告譴唯劉壯輿家於廬山之陽自其祖凝之以来遺子孫者唯圖書也其書與七澤俱富矣於是為作記今劉氏之在廬山者不聞其人則所謂藏書殆亦羽化乃知自古到今神物亦於斯文為靳靳也宣和殿太清樓龍圖閣御府所儲靖康蕩析之餘盡歸於燕置之祕書省乃有幸而得存者焉
  逐貧賦
  韓文公送窮文栁子厚乞巧文皆擬子雲逐貧賦韓公進學解擬東方朔客難栁子晉問篇擬枚乘七發正符擬劇秦羙新黄魯直跛奚移文擬王子淵僮約皆極文章之妙逐貧一賦㡬五百言文選不收初學記所載纔百餘字今人蓋有未之見者輒錄於此云子遁世離俗獨處左鄰崇山右接曠野鄰垣乞兒終貧且窶禮薄義弊相與羣聚惆悵失志呼貧與語汝在六極投棄荒遐好為庸卒刑戮是加匪惟㓜稚嬉戲土沙居非近鄰接屋連家恩輕毛羽義薄輕羅進不由徳退不受訶乆為滯客其意若何人皆文繡余褐不全人皆稻粱我獨藜飡貧無寳玩何以接歡宗室之宴為樂不槃徒行負賃出處易衣身服百役手足胼胝或耘或耔霑體露肌朋友道絶進官凌遲厥咎安在職女之為舎女逺竄崑崙之顛爾復我随翰飛戾天舎爾登山巖宂隐藏爾復我随陟彼髙岡舎爾入海汎彼栢舟爾復我随載沉載浮我行爾動我静爾休豈無他人從我何求今汝去矣勿復乆㽞貧曰唯唯主人見逐多言益嗤心有所懐願得盡辭昔我乃祖崇其明徳克佐帝堯誓為典則土喈茅茨匪雕匪飾爰及季世縱其昏惑饕餮之羣貧富茍得鄙我先人乃傲乃驕瑶臺瓊室華屋崇髙流酒為池積肉為崤是用鵠逝不踐其朝三省吾身謂予無諐處君之家福祿如山忘其大徳思我小怨堪寒能暑少而習焉寒暑不忒等壽神仙桀跖不顧貪類不干人皆重蔽子獨露居人皆怵惕子獨無虞言辭既罄色厲目張攝齊而興降階下堂誓将去汝適彼首陽孤竹之子與我連行余乃避席辭謝不直請不貳過聞義則服長與爾居終無厭極貧遂不去與我遊息唐宣宗時有文士王振自稱紫邏山人有送窮辭一篇引韓吏部為説其文意亦工
  澗松山苗
  詩文當有所本若用古人語意别出機杼曲而暢之自足以傳示来世左太冲詠史詩曰鬱鬱澗底松離離山上苗以彼徑寸莖䕃此百尺條世胄躡髙位英俊沉下僚地勢使之然由来非一朝白樂天續古一篇全用之曰雨露長纎草山苗髙入雲風雪折勁木澗松摧為薪風摧此何意雨長彼何因百尺澗底死寸莖山上春語意皆出太冲然其含蓄頓挫則不逮也
  男子運起寅
  今之五行家學凡男子小運起於寅女子小運起於申莫知何書所載淮南子汜論訓篇云禮三十而娶許叔重注曰三十而娶者隂陽未分時俱生於子男從子數左行三十年立於已女從子數右行二十年亦立於已合夫婦故聖人因是制禮使男子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其男子自已數左行十得寅故人十月而生於寅故男子數從寅起女自已數右行得申亦十月而生於申故女子數從申起此說正為起運也
  宰我作難
  史記稱宰我為齊臨菑大夫與田常作難以夷其族孔子恥之蘇子由作古史精為辯之以為子我者闞止也與田常爭齊政為常所殺以其字亦曰子我故戰國之書誤以為宰予此論既出聖門髙弟得免非義之謗東坡又引李斯諫書謂田常隂取齊國殺宰予於庭是其不從田常故為所殺也予又考之子路之死孔子曰由也死矣又曰天祝予哭於中庭使人覆醢其悲之如是不應宰我遇禍略無一言孟子所載三子論聖人賢於堯舜等語疑是夫子沒後所談不然師在而各出意見議之無復質正恐非也然則宰我不死於田常更可證矣而淮南子又有一說云将相攝威擅勢私門成黨而使道不行故使陳成田常鴟夷子皮得成其難使吕氏絶祀子皮謂范蠡也蠡浮海變姓名游齊時簡公之難已十餘年矣說苑亦云田常與宰我爭宰我将攻之鴟夷子皮告田常遂殘宰我此說尤為無稽是以蠡為助田氏為齊禍其不分賢逆如此
  古人占夢
  漢藝文志七略雜占十八家以黄帝長栁占夢十一卷甘徳長栁占夢二十卷為首其説曰雜占者紀百家之象善惡之證衆占非一而夢為大故周有其官周禮太卜掌三夢之法一曰致夢二曰觭夢三曰咸陟鄭氏以為致夢夏后氏所作觭夢商人所作咸陟者言夢之皆得周人作焉而占夢専為一官以日月星辰占六夢之吉凶其别曰正曰噩曰思曰寤曰喜曰懼季冬聘王夢獻吉夢于王王拜而受之乃舎萌于四方以贈惡夢舎萌者猶釋采也贈者送之也詩書禮經所載髙宗夢得説周文王夢帝與九齡武王伐紂夢叶朕卜宣王考牧牧人有熊羆虺蛇之夢召彼故老訊之占夢左傳所書尤多孔子夢坐奠于兩楹然則古之聖賢未嘗不以夢為大是以見於七略者如此魏晉方技猶時時或有之今人不復留意此卜雖市井妄術所在如林亦無一箇以占夢自名者其學殆絶矣






  容齋續筆卷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續筆卷十六【十六則】   宋 洪邁 撰髙徳儒
  唐髙祖起兵太原使子建成世民将兵擊西河郡執郡丞髙徳儒世民數之曰汝指野鳥為鸞以欺人主取髙官吾興義兵正為誅佞人耳遂斬之自餘不戮一人讀史不熟者但以為史氏虛設此語以為指鹿為馬作對耳按隋大業十一年有二孔雀飛集寳城朝堂前親衛挍尉髙徳儒等十餘人見之奏以為鸞時孔雀已飛去無可得驗詔以徳儒誠心冥㑹肇見嘉祥擢拜朝散大夫餘人皆賜束帛仍於其地造儀鸞殿距此時纔二年餘蓋唐温大雅所著創業起居注載之不追書前事故也新唐書太宗紀但書云率兵徇西河斬其郡丞髙徳儒尤為簡略賴通鑑盡紀其詳范氏唐鑑只論其被誅一節云
  唐朝士俸微
  唐世朝士俸錢至微除一項之外更無所謂料券添給之類者白樂天為挍書郎作詩曰幸逢太平代天子好文儒小人難大用典挍在秘書俸錢萬六千月給亦有餘遂使少年心日日常晏如及為翰林學士當遷官援姜公輔故事但乞兼京兆府户曹叅軍既除此職喜而言志至云詔授户曹掾捧詔感君恩弟兄俱簪笏新婦儼衣巾羅列髙堂下拜慶正紛紛喧喧車馬来賀客滿我門置酒延賀客不復憂空罇而其所得者亦俸錢四五萬廩禄二百石而已今之主簿尉占優飫處固有倍蓰於此者矣亦未嘗以為足古今異宜不可一概論也楊文公在真宗朝為翰林學士而云虛忝甘泉之從臣終作若敖之餒鬼蓋是時尚為鮮薄非後来比也
  計然意林
  漢書貨殖傳粤王句踐困於㑹稽之上廼用范蠡計然遂報彊吳孟康注曰姓計名然越臣也蔡謨曰計然者范蠡所著書篇名耳非人也謂之計然者所計而然也羣書所稱句踐之賢佐種蠡為首豈復聞有姓計名然者乎若有此人越但用半策便以致霸是功重於范蠡而書籍不見其名史遷不述其傳乎顔師古曰蔡說謬矣古今人表計然列在第四等一名計研班固賔戲研桑心計於無垠即謂此耳計然者濮上人也嘗南遊越范蠡卑身事之其書則有萬物錄事見皇覽及晉中經簿又吳越春秋及越絶書並作計倪此則倪研及然聲皆相近實一人耳何云書籍不見哉予按唐貞元中馬揔所述意林一書抄類諸子百餘家有范子十二卷云計然者葵邱濮上人姓辛字文子其先晉國之公子也為人有内無外狀貌似不及人少而明學隂陽見微知著其志沈沈不肯自顯天下莫知故稱曰計然時遨遊海澤號曰漁父范蠡請其見越王計然曰越王為人鳥喙不可與同利也據此則計然姓名出處皎然可見裴駰注史記亦知引范子北史蕭大圜云留侯追蹤於松子陶朱成術於辛文正用此事曹子建表引文子李善注以為計然師古蓋未能盡也而文子十二卷李暹注其序以謂范子所稱計然但其書一切以老子為宗略無與范蠡謀議之事意林所編文字正與此同所謂范子乃别是一書亦十二卷馬揔只載其敘計然及他三事云餘並隂陽歴數故不取則與文子了不同李暹之說誤也唐藝文志范子計然十五卷注云范蠡問計然答列於農家其是矣而今不存唐世未知尊孟氏故意林亦列其書而有差不同者如伊尹不以一介與人亦不取一介於人之類其他所引書如胡非子随巢子纒子王孫子公孫尼子阮子正部姚信士緯殷興通語牟子周生烈子秦菁子梅子任奕子魏朗子唐滂子鄒子孫氏成敗志蔣子譙子鍾子張儼黙記裴氏新言袁淮正書袁子正論蘇子陸子張顯析言干子顧子諸葛子陳子要言符子諸書今皆不傳於世亦有不知其名者
  思潁詩
  士大夫發跡壠畆貴為公卿謂父祖舊廬為不可居而更新其宅者多矣復以醫藥弗便飲膳難得自村疃而遷於邑自邑而遷於郡者亦多矣唯翩然委而去之或逺在數百千里之外自非有大不得已則舉動為不宜輕若夫以為得計又從而詠歌夸詡之著于詩文是其一時思慮誠為不審雖名公鉅人未能或之免也歐陽公吉州廬陵人其父崇公葬于其里之瀧岡公自為阡表紀其平生而公中年乃欲居潁其思潁詩序云予自廣陵得請来潁愛其民淳訟簡土厚水甘慨然有終焉之志爾来思潁之念未嘗少忘於心而意之所存亦時時見於文字乃發舊稾得南京以後詩十餘篇皆思潁之作以見予拳拳於潁者非一日也又續詩序云自丁家難服除入翰林為學士忽忽八年間歸潁之志雖未遂然未嘗一日少忘焉至於今年六十有四免并得蔡蔡潁連疆因得以為歸老之漸又得在亳及青十有七篇附之時熈寜三年也公次年致仕又一年而薨其逍遥於潁蓋無幾時惜無一語及於松楸之思崇公惟一子耳公生四子皆為潁人瀧岡之上遂無復有子孫臨之是因一代貴達而墳墓乃隔為他壤予每讀二序輒為太息嗟乎此文不作可也若東坡之居宜興乃因免汝州居住而至其後自海外北還無以為歸復暫至常州已而捐館文定公雖居許而治命反葬於眉山云
  劉蕡下第
  唐文宗大和二年三月親策制舉人賢良方正劉蕡對䇿極言宦官之禍既而裴休李郃等二十二人中第皆除官考官左散騎常侍馮宿太常少卿賈餗庫部郎中龎嚴見蕡策皆歎服而畏宦官不敢取詔下物論囂然稱屈諫官御史欲論奏執政抑之李郃曰劉蕡下第我輩登科能無厚顔乃上䟽以為蕡所對䇿漢魏以来無與為比今有司以蕡指切左右不敢以聞恐忠良道窮綱紀遂絶臣所對不及蕡逺甚乞囘臣所授以旌蕡直不報予按是時宰相乃裴度韋處厚竇易直易直不足言裴韋之賢顧獨失此至於抑言者使勿論奏豈不有愧於心乎蕡既由此不得仕於朝而李郃亦不顯蓋無敢用之也令狐楚牛僧儒乃能表蕡入幕府待以師禮竟為宦人所嫉誣貶栁州司户李商隐贈以詩曰漢廷急詔誰先入楚路髙歌自欲翻萬里相逢歡復泣鳯巢西隔九重門及蕡卒復以二詩哭之曰一呌千囘首天髙不為聞又曰已為秦逐客復作楚寃魂併将添恨淚一灑問乾坤其悲之至矣甘露之事相去纔七年未知蕡及見之否乎
  酒肆旗望
  今都城與郡縣酒務及凡鬻酒之肆皆揭大帘於外以青白布數幅為之微者随其髙卑小大村店或挂缾瓢標箒秆唐人多詠於詩然其制蓋自古以然矣韓非子云宋人有酤酒者斗槩甚平遇客甚謹為酒甚羙懸幟甚髙而酒不售遂至於酸所謂懸幟者此也
  賢宰相遭讒
  一代宗臣當代天理物之任君上委國而聼之固為社稷之福然必不使邪人參其間乃可不然必為所勝姑以唐世及本朝之事顯顯者言之若禇遂良長孫無忌之遭李義府許敬宗張九齡之遭李林甫是已裴晉公相憲宗立淮蔡青鄆之功唐之威令紀綱既壊而復振可謂名宰矣皇甫鎛一共政則去不旋踵迨穆敬文三宗主既不明而元稹李逢吉宗閔更撼之使不得一日安厥位趙韓王以佐命元勲而為盧多遜所勝冦萊公為丁謂所勝杜祁公韓范為陳執中賈昌朝所勝富韓公為王介甫所勝范忠宣為章子厚所勝趙忠簡為秦㑹之所勝大抵皆然也
  宋齊邱
  自用兵以来令民間以見錢紐納税直既為不堪然於其中所謂和買折帛尤為名不正而斂最重偶閲大中祥符間太常博士許載著吳唐拾遺錄所載多諸書未有者其勸農桑一篇正云吳順義年中差官興版簿定租稅厥田上上者每一頃稅錢二貫一百文中田一頃稅錢一貫八百下田一頃千五百皆足陌見錢如見錢不足許依市價折以金銀算計丁口課調亦科錢宋齊邱時為員外郎上策乞虛擡時價而折紬綿絹本色曰江淮之地唐季已来戰爭之所今兵革乍息黎甿始安而必率以見錢折以金銀此非民耕鑿可得也無興販以求之是為教民棄本逐末耳是時絹每匹市價五百文紬六百文綿每兩十五文齊邱請絹每匹擡為一貫七百紬為二貫四百綿為四十文皆足錢丁口課調亦請蠲除朝議喧然沮之謂虧損官錢萬數不少齊邱致書于徐知誥曰明公揔百官理大國督民見錢與金銀求國富庶所謂擁篲救火撓水求清欲火滅水清可得乎知誥得書曰此勸農上策也即行之自是不十年間野無閒田桑無隙地自吳變唐自唐歸宋民到于今受其賜齊邱之事羙矣徐知誥亟聼而行之可謂賢輔相而九國志齊邱傳中略不書資治通鑑亦佚此事今之君子為國唯知浚民以益利豈不有靦於偏閏之臣乎齊邱平生在所不論也
  鹹杬子
  玉篇唐韻釋杬字云木名出豫章煎汁藏果及卵不壊異物志云杬子音元鹽鴨子也以其用杬木皮汁和鹽漬之今吾鄉處處有此乃如蒼耳益母莖幹不純是木小人爭闘者取其葉挼摖皮膚輒作赤腫如被傷以誣賴其敵至藏鴨卵則又以染其外使若赭色云
  月中桂兎
  酉陽雜爼天咫篇載月星神異數事其命名之義取國語楚靈王曰是知天咫安知民則之說其紀月中蟾桂引釋氏書言須彌山南面有閻扶樹月過樹影入月中或言月中蟾桂地影也空處水影也予記東坡公鑒空閣詩云明月本自明無心孰為境挂空如水鑑寫此山河影我觀大瀛海巨浸與天永九州居其間無異蛇盤鏡空水兩無質相照但耿耿妄云桂兎蟇俗說皆可屏正用此說其詩在集中題為和黄秀才頃予游南海西歸之日泊舟金利山下登崇福寺有閣枕江流標曰鑒空正見詩牌揭其上蓋當時臨賦處也
  唐二帝好名
  唐貞觀中忽有白鵲營巢於寝殿前槐樹上其巢合歡如腰鼓左右拜舞稱賀太宗曰我常笑隋煬帝好祥瑞瑞在得賢此何足賀乃命毁其巢放鵲於野外明皇初即位以風俗奢靡制乘輿服御金銀器玩令有司銷毁以供軍國之用其珠玉錦繡焚於殿前天下毋得復采織罷兩京織錦坊予謂二帝皆唐之明主所言所行足以垂訓於後然大要出於好名鵲巢之異左右從而獻諛叱而去之可也何必毁其巢珠玉錦繡勿珍而尚之可也何必焚之殿前明以示外使家知户曉哉治道貴於執中是二者懼不可以為法其後楊貴妃有寵織繡之工専供妃院者七百人中外爭獻器服珍玩嶺南經略使張九臯廣陵長史王翼以所獻精靡九臯加三品翼入為户部侍郎天下從風而靡明皇之始終一何不同如此哉
  周禮非周公書
  周禮一書世謂周公所作而非也昔賢以為戰國隂謀之書考其實蓋出於劉歆之手漢書儒林傳盡載諸經專門師授此獨無傳至王莽時歆為國師始建立周官經以為周禮且置博士而河南杜子春受業於歆還家以教門徒好學之士鄭興及其子衆徃師之此書遂行歆之處心積慮用以濟莽之惡莽據以毒痡四海如五均六筦市官賖貸諸所興為皆是也故當其時公孫禄既已斥歆顛倒六經毁師法矣歴代以来唯宇文周依六典以建官至於治民發政亦未嘗循故轍王安石欲變亂祖宗法度乃尊崇其言至與詩書均匹以作三經新義其序略曰其人足以任官其官足以行法莫盛乎成周之時其法可施於後世其文有見於載籍莫具乎周官之書自周之衰以至於今太平之遺迹掃蕩幾盡學者所見無復全經於是時也乃欲訓而發之臣知其難也以訓而發之之難則又以知夫立政造事追而復之之為難則安石所學所行實於此乎出遂謂一部之書理財居其半又謂泉府凡國之財用取具焉嵗終則㑹其出入而納其餘則非特摧兼并救貧阨因以足國事之財用夫然故雖有不庭不虞民不加賦而國無乏事其後吕嘉問法之而置市易由中及外害徧生靈嗚呼二王託周官之名以為政其歸於禍民一也
  醉尉亭長
  李廣免将軍為庶人屏居藍田嘗夜從一騎出從人田間飲還至亭霸陵尉醉呵止廣後廣拜右北平太守請尉與俱至軍而斬之上書自陳謝罪武帝報曰報忿除害朕之所圖於将軍也王莽竊位尤備大臣抑奪下權大司空士夜過奉常亭亭長呵之告以官名亭長醉曰寜有符傳邪士以馬箠擊亭長亭長斬士亡郡縣逐之家上書莽曰亭長奉公勿逐大司空王邑斥士以謝予觀此兩亭尉長其醉等耳霸陵尉但呵止李廣而廣殺之武帝不問奉常亭長殺宰士而王莽反以奉公免之亦可笑也
  三易之名
  三易之名一曰連山二曰歸藏三曰周易皆以兩字為義今人但稱周易曰易非也夏曰連山其卦以純艮為首艮為山山上山下是名連山雲氣出内於山故名易為連山商曰歸藏以純坤為首坤為地萬物莫不歸而藏於中故名為歸藏周曰周易以純乾為首乾為天天能周匝於四時故名易為周也大簇為人統寅為人正夏以十三月為正人統人無為卦首之理艮漸正月故以艮為首林鍾為地統未之衝丑故為地正商以十二月為正地統故以坤為首黄鍾為天統子為天正周以十一月為正天統故以乾為首此本出唐賈公彦周禮正義之説予整齊而紀之所謂十三月者承十二月而言即正月耳後漢陳寵論之甚詳本出尚書大傳
  忠臣名不傳
  古今忠臣義士其名載於史策者萬世不朽然有不幸而泯沒無傳者南唐後主淫於浮圖氏二人繼踵而諫一獲徒一獲流歙人汪煥為第三諫極言請死云梁武事佛刺血寫佛經散髪與僧踐捨身為佛奴屈膝禮和尚及其終也餓死于臺城今陛下事佛未見刺血踐髪捨身屈膝臣恐他日猶不得如梁武之事後主覽書赦而官之又有淮人李雄當王師弔伐出守西偏不遇其敵雄以國城重圍不忍端坐遂東下以救之陣于溧陽與王師遇父子俱沒諸子不從行者亦死他所死者凡八人李氏訖亡不霑褒贈其事僅見於吳唐拾遺録頃嘗有㫖合九朝國史為一書他日史官為列之於李煜傳庶足以慰二人於泉下歐陽公作吳某墓誌云李煜時為彭澤主簿曹彬破池陽遣使者招降郡縣其令欲以城降某曰吾能為李氏死爾乃殺使者為煜守煜已降某為游兵執送軍中主將責以殺使者曰固當如是主將義而釋之其事雖粗見而集中只云諱某為可惜也如靖康之難朱昭等數人死於震武城之類予得朱弁所作忠義録於其子栐乃為作傳於四朝史中蓋惜其無傳也
  唐人酒令
  白樂天詩鞍馬呼教住骰盤喝遣輸長驅波卷白連擲采成盧注云骰盤卷白波莫走鞍馬皆當時酒令予按皇甫松所著醉鄉日月三卷載骰子令云聚十隻骰子齊擲自出手六人依采飲焉堂印本采人勸合席碧油勸擲外三人骰子聚於一處謂之酒星依采聚散骰子令中改易不過三章次改鞍馬令不過一章又有旗幡令閃擪令抛打令今人不復曉其法矣唯優伶家猶用手打令以為戲云



  容齋續筆卷十六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容齋隨筆>
  欽定四庫全書卷
  容齋三筆目録
  卷一【十四則】
  晁景迃經說     邳肜酈商
  武成之書      象載瑜
  管晏之言      共工氏
  漢志之誤      漢將軍在御史上
  上元張燈      七夕用六日
  宰相叅政員數    朱崖遷客
  張士貴宋璟     韓歐文語
  卷二【十六則】
  漢宣帝不用儒    國家府庫
  劉項成敗      占術致禍
  絳侯萊公      無名殺臣下
  平天冠       介推寒食
  進士訴黜落     後漢書載班固文
  趙充國馬援     漢人希姓
  絳灌        題詠絶唱
  秀才之名      魏收作史
  卷三【十九則】
  兎葵燕麥      黔黎遭兵之苦太守刺史贈吏民官  李元亮詩啓
  元魏改功臣姓氏   東坡和陶詩
  孔戣鄭穆      陳季常
  文用謚字      高唐神女賦
  其言明且清     侍從轉官
  曹子建七啓     姦鬼爲人禍
  監司待廵撿     十二分野
  公孫五樓      薦士稱字著年兄弟邪正
  卷四【十五則】
  三豎子       樞密稱呼
  從官事體      九朝國史
  銀牌使者      省錢百陌
  舊官銜冗贅     吏胥侮洗文書
  宣告錯誤      軍中抵名爲官
  禍福有命      眞宗北征
  宰相不次補     外制之難
  文臣換武使
  卷五【十七則】
  舜事瞽叟      孔子正名
  濳火字誤      永興天書
  王裒嵇紹      張詠傳
  緋紫假服      樞密名稱更易
  過稱官品      仁宗立嗣
  郎官員數      東坡慕樂天
  縛雞行       油汚衣詩
  金主誅宗王     州郡書院
  何韓同姓
  卷六【十五則】
  蕨萁養人      賢士隱居者
  張籍陳無已詩    杜詩誤字
  東坡詩用老字    杜詩命意
  擇福莫若重     用人文字之失李衛公輞川圖䟦   白公夜聞歌者
  謝朏志節      琵琶亭詩
  減損入官人     韓蘇文章譬喻唐昭宗贈諫臣官
  卷七【十四則】
  執政辭轉官     宗室補官
  孫宣公諫封禪等   赦恩爲害
  代宗崇尚釋氏    光武苻堅
  周武帝宣帝     唐觀察使
  冗濫除官      節度使稱太尉
  五代濫刑      太一推筭
  趙丞相除拜     唐昭宗恤録儒士
  卷八【五則】
  徽宗薦嚴疏文    忠宣公謝表
  四六名對      吾家四六
  唐賢啓狀
  卷九【十六則】
  樞密兩長官     赦放債負
  馮道王溥      周豹相
  鈷鉧滄浪      司封失典故
  老人該恩官封    學士中丞
  漢高祖父母姓名   君臣事跡屏風
  僧道科目      射佃逃田
  周世宗好殺     孟字義訓
  向巨原詩      葉晦叔詩
  卷十【十七則】
  詞學科目      唐夜試進士
  納紬絹尺度     朱梁輕賦
  坎離隂陽      前執政爲尚書
  河伯娶婦      六經用字
  鄂州興唐寺鍾    禰衡輕曹操
  禁中文書      老子之言
  孔叢子       小星詩
  桃源行       司封贈典之失辰巳之巳
  卷十一【十六則】
  碑誌不書名     漢文帝不用兵
  帝王諱名      家諱中字
  記張元事      宫室土木
  歳月日風雷雄雌   東坡三詩
  天文七政      符讀書城南
  致政官上壽     五經字義相反
  鎭星爲福      東坡引用史傳
  兩莫愁       何公橋詩
  卷十二【十六則】
  眄泰秋娘三女    顏魯公祠堂詩
  閔子不名      曾晳待子不慈
  具圓復詩      人當知足
  淵明孤松      饒州刺史
  紫極觀鍾      兼中書令
  作文字要㸃撿    侍從兩制
  片言解禍      忠言嘉謨
  免直學士院     大賢之後
  卷十三【十三則】
  鍾鼎銘識      犧尊象尊
  再書博古圖     碌碌七字
  占測天星      政和宫室
  僧官試卿      大觀筭學
  十八鼎       四朝史志
  宗室參選      元豐庫
  五俗字
  卷十四【十七則】
  三教論衡      夫兄爲公
  政和文忌      瞬息須臾
  神宗待文武臣    緑竹王芻
  親除諫官      撿放災傷
  檀弓注文      左傳有害理處
  夫人宗女請受    蜀茶法
  判府知府      歌扇舞衣
  官會折閱      飛鄰望鄰
  衙參之禮
  卷十五【十八則】
  内職命詞      蔡京除吏
  題宣聖廟詩     季文子魏獻子
  尊崇聖字      媵字訓
  周禮奇字      大禹之言
  隨巢胡非子     别國方言
  縱臾        揔持寺唐勑牒
  禁旅遷補      六言詩難工
  杯水救車薪     詘一人之下
  秦漢重縣令客    之字訓變
  卷十六【二十則】
  蹇氏父子      神臂弓
  勑令格式      顏魯公戲吟
  紀年用先代名    中舍
  多赦長惡      奏讞疑獄
  醫職濫冗      切脚語
  唐世辟寮佐有詞   高子允謁刺
  蔡君謨書碑     楊渉父子
  佛胷卍字      蘇渙詩
  歲後八日      門焉閨焉
  郡縣主壻官     樂府詩引喻













  容齋三筆目録
  容齋三筆序
  王右將軍逸少晉宋閒第一流人也遺情軒冕擺落世故蓋其生平雅懷自去會稽内史遂不肯復出自誓於父母墓下詞致確苦予味其言而深悲之又讀所與謝萬石書云坐而獲逸遂其宿心比嘗與安石東游山海頥養閒暇之餘欲與親知時共歡宴銜盃引滿語田里所行故以爲撫掌之資其爲得意可勝言邪常依依陸賈班嗣之處世老夫志願盡於此也按是時逸少春秋纔五十餘耳史氏不能賞取其高乃屑屑以爲坐王懷祖之故待之淺矣予亦從會稽解組還里于今六年仰瞻昔賢猶駑蹇之視天驥本非倫擬而年齡之運踰七望八法當挂神虎之衣冠無暇於誓墓也幸方寸未渠昏於寛閒寂寞之濵窮勝樂時之暇時時捉筆据几隨所趣而志之雖無甚奇論然意到即就亦殊自喜於是容齋三筆成累月矣稚子云不可無序引因攄寫所懷并發逸少之孤標破晉史之妄以詔兒姪冀爲四筆他日嘉話慶元二年六月晦日序















  欽定四庫全書卷
  容齋三筆卷一【十四則】    宋 洪邁 撰晁景迃經說
  景迃子晁以道留意六經之學各著一書發明其㫖故有易規書傳詩序論中庸洪範傳三傳說其說多與世儒異謂易之學者所謂應所謂位所謂承乘所謂主皆非是大抵云繫辭言卦爻象數剛柔變通之類非一未嘗及初應四二應五三應六也以陽居陽以陰居陰爲得位得位者吉以陽居陰以陰居陽爲失位失位者凶然則九五九三六二六四俱善乎六五六三九二九四俱不善乎旣爲有應無應得位不得位之說而求之或不通則又爲承乘之說謂陰承陽則順陽承陰則逆陽乘柔則吉陰乘剛則凶其不思亦甚矣又必以位而論中正如六二九五爲中且正則六五九二俱不善乎初上三四永不得用中乎卦各有主而一槩主之於五亦非也其論書曰予於堯典見天文矣而言四時者不知中星禹貢敷土治水而言九州者不知經水洪範性命之原而言九疇者不知數舜於四凶以堯庭之舊而流放竄殛之穆王將善其祥刑而先醜其耄荒湯之伐桀出不意而奪農時文王受命爲僭王召公之不說類乎無上太甲以不順伊尹而放羣叔纔有流言而誅啓行孥戮之刑以誓不用命盤庚行劓殄之刑而遷國周人飲酒而死魯人不板幹而屋誅先時不及時而殺無赦威不可訖老不足敬禍不足畏凶徳不足忌之類惟此經遭秦火煨燼之後孔壁朽折之餘孔安國初以隷篆推科斗旣而古今文字錯出東京乃取正於杜林傳至唐彌不能一明皇帝詔衞包悉以今文易之其去本幾何其遠矣今之學者盡信不疑殆如手授於洙泗閒不亦惑乎論堯典中星云於春分日而南方井鬼七宿合昏畢見者孔氏之誤也豈有七宿百九度而於一夕閒畢見者哉此實春分之一時正位之中星非常夜昏見之中星也於夏至而東方角亢七宿合昏畢見者孔氏之誤也豈有七宿七十七度而於一夕閒畢見者哉此夏至一時之中星非常夜昏見者也秋分冬至之說皆然凡此以上皆晁氏之說所辯聖典非所敢知但驗之天文不以四時其同在天者常有十餘宿自昏至旦除太陽所舍外餘出者過三之二安得言七宿不能於一夕閒畢見哉蓋晁不識星故云爾其論詩序云作詩者不必有序今之說者曰序與詩同作無乃惑歟且逸詩之傳者岐下之石鼓也又安覩序邪謂晉武公盗立秦仲者石勒之流秦襄公取周地皆不應美文王有聲爲繼伐是文王以伐紂爲志武王以伐紂爲功庭燎沔水鶴鳴白駒箴規誨刺於宣王則雲漢韓奕崧高烝民之作妄也未有小雅之惡如此而大雅之善如彼者也謂子衿候人采緑之序駢蔓無益樛木日月之序爲自戾定之方中木瓜之序爲不純孟子荀卿左氏賈誼劉向漢諸儒論說及詩多矣未嘗有一言以詩序爲議者則序之所作晩矣晁所論是否亦未敢輒言但其中有云秦康公隳穆公之業日稱兵於母家自䘮服以尋干戈終身戰不知己而序渭陽稱其我見舅氏如母存焉是果純孝歟陳厲公弑佗代立而序墓門責佗無良師傅失其類矣予謂康公渭陽之詩乃贈送晉文公入晉時所作去其即位十六年衰服用兵蓋晉襄公耳傳云子墨衰絰者也康公送公子雍于晉蓋徇其請晉背約而與之戰康公何罪哉責其稱兵于母家則不可陳佗殺威公太子而代之故蔡人殺佗而立厲公非厲公罪也晁詆厲以申佗亦爲不可其論三傳謂杜預以左氏之耳目奪夫子之筆削公羊家失之舛雜而何休者又特負於公羊惟榖梁晩出監二氏之違畔而正之然或與之同惡至其精深遠大者眞得子夏之所傳范又因諸儒而博辯之申榖梁之志其於是非亦少公矣非若杜征南一切申傳汲然不敢異同也此論最善然則晁公之於羣經可謂自信篤而不詭隨者矣
  邳肜酈商
  漢光武討王郎時河北皆叛獨鉅鹿信都堅守議者謂可因二郡兵自送還長安惟邳肜不可以爲若行此策豈徒空失河北必更驚動三輔公旣西則邯鄲之兵不肯背城主而千里送公其離散逃亡可必也光武感其言而止東坡曰此東漢興亡之決邳肜亦可謂漢之元臣也肜在雲臺諸將中不爲人之所標異至此論出識者始知其然漢高祖没吕后與審食其謀曰諸將故與帝爲編户民今乃事少主非盡族是天下不安以故不發䘮酈商見食其曰誠如此天下危矣陳平灌嬰將十萬守滎陽樊噲周勃將二十萬定燕代此聞帝崩諸將皆誅必連兵還嚮以攻關中亡可蹻足待也食其入言之乃發䘮然則是時漢室之危幾於不保酈商笑談閒廓廓無事其功豈不大哉然無有表而出之者迨吕后之亡吕禄據北軍商子寄紿之出游使周勃得入則酈氏父子之於漢謂之社稷臣可也寄與劉揭同說吕禄解將印及文帝論功揭封侯賜金而寄不録平勃亦不爲之一言此又不可曉者其後寄嗣父爲侯又以罪免惜哉
  武成之書
  孔子言周之徳其可謂至徳也已矣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所謂服事者美其能於紂之世盡臣道也而史記周本紀云西伯蓋受命之年稱王而斷虞芮之訟其後改法度制正朔追尊古公公季爲王是說之非自唐梁肅至于歐陽東坡公孫明復皆嘗著論然其失自武成始也孟子曰吾於武成取二三策而已矣今考其書云大王肇基王迹文王誕膺天命以撫方夏及武王自稱曰周王發皆紂尚在位之辭且大王居邠猶爲狄所迫逐安有肇基王迹之事文王但稱西伯焉得言誕膺天命乎武王未代商已稱周王可乎則武成之書不可盡信非止血流標杵一端也至編簡舛誤特其小小者云
  象載瑜
  漢郊祀歌象載瑜章云象載瑜白集西顔師古曰象載象輿也山出象輿瑞應車也赤蛟章云象輿轙即此也而景星章云象載昭庭師古曰象謂懸象也懸象祕事昭顯於庭也二字同出一處而自爲兩說按樂章詞意正指瑞應車言昭列於庭下耳三劉漢釋之說亦得之而謂白集西為西雍之麟此則不然蓋歌詩凡十九章皆書其名於後象載瑜前一行云行幸雍獲白麟作自爲前篇朝隴首覽西垠之章不應又於下篇贅出之也
  管晏之言
  孟子所書齊景公問於晏子曰吾欲觀於轉附朝儛遵海而南放於琅邪吾何脩而可以比於先王觀也晏子對曰天子諸侯無非事者春省耕而補不足秋省斂而助不給今也不然師行而糧食從流下而忘反謂之流從流上而忘反謂之連從獸無厭謂之荒樂酒無厭謂之亡先王無流連之樂荒亡之行景公說大戒於國管子内言戒篇曰威公將東游問於管仲曰我游猶軸轉斛南至琅邪司馬曰亦先王之游巳何謂也對曰先王之游也春出原農事之不本者謂之游秋出補人之不足者謂之夕夫師行而糧食其民者謂之亡從樂而不反者謂之荒先王有游夕之業於民無荒亡之行於身威公退再拜命曰寶法觀管晏二子之語一何相似豈非傳記所載容有相犯乎管氏旣自爲一書必不誤當更考之晏子春秋也
  共工氏
  禮記祭法漢書郊祀志皆言共工氏霸九州以其無録而王故謂之霸志則云雖有水徳在火木之閒非其序也任知刑以彊故伯而不王周人□其行序故易不載注言以其非次故去之史記律書顓帝有共工之陳以平水害文潁曰共工主水官也少昊氏衰秉政作虐故顓帝伐之本主水官因爲水行也然左傳郯子所叙黃帝炎帝五代所名官共工氏以水紀故爲水師而水名杜預云共工氏以諸侯伯有九州者在神農之前太昊之後亦受水瑞以水名官蓋其與炎黃諸帝均受五行之瑞無所低昂是亦爲王明矣其子曰后土能平九州至今祀以爲社前所紀謂周人去其行序恐非也至於怒觸不周之山天傾西北地不滿東南此說尤爲誕罔洪氏出於此本曰共左傳所書晉左行共華魯共劉皆其裔也後又推本水徳之緒加水於左而爲洪云堯典所稱共工方鳩僝功即舜所流者非此也時以名官故舜命垂爲之
  漢志之誤
  昔人謂顏師古爲班氏忠臣以其注釋紀傳雖有舛誤必委曲爲之辨故也如五行志中最多其最顯顯者與尚書及春秋乖戾爲甚桑榖共生於朝劉向以爲商道旣衰高宗乘敝而起旣獲顯榮怠於政事國將危亡故桑糓之異見武丁恐駭謀於忠賢顔注曰桑榖自太戊時生而此云高宗時其說與尚書大傳不同未詳其義或者伏生差謬按蓺文志自云桑榖共生太戊以興鳴雉登鼎武丁爲宗乃是本書所言豈不可爲明證而翻以伏生爲謬何也僖公二十九年大雨雹劉向以爲信用公子遂遂專權自恣僖公不寤後二年殺子赤立宣公又載文公十六年蛇自泉宫出劉向以爲其後公子遂殺二子而立宣公此是文公末年事而劉向旣書之又誤以爲僖顏無所辨隱公三年日有食之劉向以爲其後鄭獲魯隱注引狐壤之戰隱公獲焉此自是隱爲公子時事耳左傳記之甚明宣公十五年王札子殺召伯毛伯董仲舒以爲成公時其他如言楚莊始稱王晉滅江之類顏雖隨事敷演皆云未詳其說終不肯正詆其疵也地理志中沛郡公丘縣曰故滕國周懿王子叔繡所封顏引左傳郜雍曹滕文之昭也爲證亦云未詳其義眞定之肥纍菑川之劇泰山之肥城皆以爲肥子國而遼西之肥如又云肥子奔燕燕封於此魏郡元城縣云魏公子元食邑於此因而遂氏焉常山元氏縣云趙公子元之封邑故曰元氏不應兩邑命名相似如此正文及志五引滹池河皆注云虖音呼池音徒河反又五伯迭興注云此五伯謂齊威宋襄晉文秦穆楚莊也而諸侯王表五伯扶其弱注云謂齊威宋襄晉文秦穆吳夫差也異姓諸侯王表適戍彊於五伯注云謂昆吾大彭豕韋齊威晉文也均出一書皆師古注辭而異同如此
  漢將軍在御史上
  漢書百官公卿表御史大夫掌副丞相位上卿銀印靑綬前後左右將軍亦位上卿而金印紫綬故霍光傳所載羣臣連名奏曰丞相敞大將軍光車騎將軍安世度遼將軍明友前將軍增後將軍充國御史大夫誼且云羣臣以次上殿然則凡雜將軍皆在御史大夫上不必前後左右也
  上元張燈
  上元張燈太平御覽所載史記樂書曰漢家祀太一以昏時祠到明今人正月望日夜游觀燈是其遺事而今史記無此文唐韋述兩京新記曰正月十五日夜勑金吾㢮禁前後各一日以看燈本朝京師增爲五夜俗言錢忠懿納土進錢買兩夜如前史所謂買宴之比初用十二十三夜至崇寧初以兩日皆國忌遂展至十七十八夜予按國史乾徳五年正月詔以朝廷無事區㝢乂安令開封府更增十七十八兩夕然則俗云因錢氏及崇寧之展日皆非也太平興國五年十月下元京城始張燈如上元之夕至淳化元年六月始罷中元下元張燈
  七夕用六日
  太平興國三年七月詔七夕嘉辰著於甲令今之習俗多用六日非舊制也宜復用七日且名爲七夕而用六不知自何時以然唐世無此說必出於五代耳
  宰相參政員數
  太祖登極仍用周朝范質王溥魏仁浦三宰相四年皆罷趙普獨相越三月始創參知政事之名而以命薛居正吕餘慶後益以劉熈古是爲一相三參及普罷去以居正及沈義倫爲相盧多遜參政太宗即位多遜亦拜相凡六年三相而無一參自後頗以二相二參爲率至和二年文彥博爲昭文相劉沆爲史館相富弼爲集賢相但用程戡一參惟至道三年吕端以右僕射獨相而吏部侍郎温仲舒兵部侍郎王化基工部尚書李至戸部侍郎李沆四參政前後未之有也
  朱崖遷客
  唐韋執誼自宰相貶崖州司戸刺史命攝軍事衙推牒詞云前件官乆在朝廷頗諳公事幸期佐理勿憚縻賢當時傳以爲笑然猶未至於挫抑也盧多遜罷相流崖州知州乃牙挍爲子求昏多遜不許遂侵辱之將加害不得已卒與爲昏紹興中胡邦衡銓竄新州再徙吉陽吉陽即朱崖也軍守張生亦一右列指使遇之亡狀每旬呈必令囚首詣廷下邦衡盡禮事之至作五十韻詩爲其生日壽性命之憂朝不謀夕是時黎酋聞邦衡名遣子就學其居去城三十里嘗邀致入山見軍守者荷枷絣西廡下酋指而語曰此人貪虐已甚吾將殺之先生以爲何如邦衡曰其死有餘罪果若此足以洗一邦怨心然旣蒙垂問切有獻焉賢郎所以相從者爲何事哉當先知君臣上下之名分此人固亡狀要之爲一州主所謂邦君也欲訴其過合以告海南安撫司次至廣西經畧司俟其不行然後訟于樞密院今不應擅殺人也酋悟遽釋之令自書一紙引咎乃再拜而出明日邦衡歸張詣門悔謝殊感再生之恩自此待爲上客邦衡以隆興初在侍從録所作生日詩示仲兄文安公且備言昔日事乃知去天萬里身䧟九淵日與死迫古今一轍也
  張士貴宋璟
  唐太宗自臨治兵以部陳不整命大將軍張士貴杖中郎將等怒其杖輕下士貴吏魏徴諫曰將軍之職爲國爪牙使之執杖已非後法况以杖輕下吏乎上亟釋之明皇開元三年御史大夫宋璟坐監朝堂杖人杖輕貶睦州刺史姚崇爲宰相弗能止盧懷謹亦爲相疾亟表言璟明時重器所坐者小望垂矜録上深納之太宗明皇有唐賢君也而以杖人輕之故加罪大將軍御史大夫可謂失政刑矣
  韓歐文語
  盤谷序云坐茂林以終日濯淸泉以自㓗采於山美可茹釣於水鮮可食醉翁亭記云野花發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隂臨溪而漁溪深而魚肥釀泉爲酒泉香而酒冽山殽野蔌雜然而前陳歐公文勢大抵化韓語也然釣於水鮮可食與臨溪而漁溪深而魚肥采於山與山殽前陳之句煩簡工夫則有不侔矣



  容齋三筆卷一
  欽定四庫全書卷
  容齋三筆卷二【十六則】    宋 洪邁 撰漢宣帝不用儒
  漢宣帝不好儒至云俗儒不逹時宜好是古非今使人於名實不知所守何足委任匡衡爲平原文學學者多上書薦衡經明當世少雙不宜在逺方事下蕭望之梁邱賀望之奏衡經學精習說有師道可觀覽宣帝不甚用儒遣衡歸故官司馬温公謂俗儒誠不可與爲治獨不可求眞儒而用之乎且是古非今之說秦始皇李斯所禁也何爲而効之邪旣不用儒生而專委中書宦官宏恭石顯因以擅政事卒爲後世之禍人主心術可不戒哉
  國家府庫
  眞宗嗣位之初有司所上天下每歳賦入大數是時至道三年也凡收榖二千一百七十萬碩錢四百六十五萬貫絹紬一百九十萬匹絲綿六百五十八萬兩茶四十九萬斤黃蠟三十萬斤自後多寡不常然大略具此方國家全盛民力充足故於征輸未能爲害今之事力與昔者不可同日而語所謂緍錢之入殆過十倍民日削月朘未知救弊之術爲可慮耳黃蠟一項今不聞有此數
  劉項成敗
  漢高帝項羽起兵之始相與北面共事懷王及入關破秦子嬰出降諸將或言誅秦王高帝曰始懷王遣我固以能寛容且人已服降殺之不祥乃以屬吏至羽則不然旣殺子嬰屠咸陽使人致命於懷王王使如初約先入關者王其地羽廼曰懷王者吾家武信君所立耳非有功伐何以得顓主約今定天下皆將相諸君與籍力也懷王亡功固當分其地而王之於是陽尊王爲義帝卒至殺之觀此二事高帝旣成功猶敬佩王之戒羽背主約其末至於如此成敗之端不待智者而後知也高帝微時嘗繇咸陽縱觀秦皇帝喟然太息曰大丈夫當如此矣至羽觀始皇則曰彼可取而代也雖史家所載容有文飾然其大㫖固可見云
  占術致禍
  吉凶禍福之事蓋未嘗不先見其祥然固有知之信之而翻取殺身亡族之害者漢昭帝時昌邑石自立上林僵柳復起蟲食葉曰公孫病已立眭孟上書言當有從匹夫爲天子者勸帝索賢人而䄠位孟坐祅言誅而其應乃在孝宣正名病已哀帝時夏賀良以爲漢歴中衰當更受命遂有陳聖劉太平皇帝之事賀良坐不道誅及王莽簒竊自謂陳後而光武實應之宋文帝時孔熈先以天文圖䜟知帝必以非道晏駕由骨肉相殘江州當出天子遂謀大逆欲奉江州刺史彭城王義康熈先旣誅義康亦被害而帝竟有子禍孝武帝乃以江州起兵而即尊位薄姬在魏王豹宫許負相之當生天子豹聞言心喜因背漢致夷滅而其應乃在漢文帝唐李錡據潤州反有相者言丹陽鄭氏女當生天子錡聞之納爲侍人錡敗没入掖庭得幸憲宗而生宣宗五代李守正爲河中節度使有術者善聽人聲聞其子婦符氏聲驚曰此天下之母也守正曰吾婦猶爲天下母吾取天下復何疑哉於是決反已而覆亡而符氏乃爲周世宗后
  絳侯萊公
  漢周勃誅諸吕立文帝以安劉氏及爲丞相朝罷趨出意得甚上禮之恭常目送之爰盎進曰丞相何如人也上曰社稷臣盎曰絳侯所謂功臣非社稷臣社稷臣主在與在主亡與亡方吕后時諸吕用事擅相王絳侯爲太尉本兵柄弗能正吕后崩大臣相與共誅諸吕太尉主兵適會其成功所謂功臣非社稷臣丞相如有驕主色陛下謙遜臣主失禮竊爲陛下弗取也後朝上益莊丞相益畏乆之勃遂有逮繫廷尉之禍幾於不免寇萊公決澶淵之策眞宗待之極厚王欽若深害之一日會朝凖先退欽若進曰陛下敬畏宼凖爲其有社稷功邪上曰然欽若曰臣不意陛下出此言澶淵之役不以爲恥而謂凖有社稷功何也上愕然曰何故對曰城下之盟雖春秋時小國猶恥之今以萬乘之貴而爲此舉是盟於城下也其何恥如之上愀然不能答由是顧凖稍衰旋即罷相終海康之貶嗚呼絳侯萊公之功揭若日月而盎與欽若以從容一言移兩明主意訖致二人於罪斥讒言罔極吁可畏哉
  無名殺臣下
  傳曰欲加之罪其無辭乎古者置人於死地必求其所以死然固有無罪殺之而必爲之名者張湯爲漢武造白鹿皮幣大農顏異以爲本末不相稱天子不悅湯又與異有隙異與客語初令下有不便者異不應微反脣湯奏當異九卿見令不便不入言而腹非論死自是後有腹非之法曹操始用崔琰後爲人所譖罰爲徒隸使人視之詞色不撓操令曰琰雖見刑而對賔客虬須直視若有所瞋遂賜琰死隋煬帝殺高熲之後議新令乆不決薛道衡謂朝士曰向使高熲不死令決當乆行有人奏之帝怒付執法者推之裴藴奏道衡有無君之心推惡於國妄造禍端論其罪名似如隱昧原其情意深爲悖逆帝曰公論其逆妙體本心遂令自盡寃哉此三臣之死也
  平天冠
  祭服之冕自天子至于下士執事者皆服之特以梁數及旒之多少爲别俗呼爲平天冠蓋指言至尊乃得用范純禮知開封府中㫖鞠淳澤村民謀逆事審其故乃嘗入戲塲觀優歸塗見匠者作桶取而戴於首曰與劉先主如何遂爲匠擒明日入對徽宗問何以處對曰愚人村野無所知若以叛逆蔽罪恐辜好生之徳以不應爲杖之足矣按後漢輿服志蔡邕注冕冠曰鄙人不識謂之平天冠然則其名之傳乆矣
  介推寒食
  左傳晉文公反國賞從亡者介之推不言禄禄亦弗及推遂與母偕隱而死晉侯求之不獲以緜上爲之田曰以志吾過緜上者西河介休縣地也其事始末只如此史記則曰子推從者書宫門有一蛇獨怨之語文公見其書使人召之則亡聞其入緜上山中於是環山封之名曰介山雖與左傳稍異而大略亦同至劉向新序始云子推怨於無爵齒去而之介山之上文公待之不肯出以謂焚其山宜出遂不出而焚死是後雜傳記如汝南先賢傳則云太原舊俗以介子推焚骸一月寒食鄴中記云并州俗冬至後一百五日爲子推斷火冷食三日魏武帝以太原上黨西河鴈門皆沍寒之地令人不得寒食亦爲冬至後百有五日也按後漢周舉傳云太原一郡舊俗以介子推焚骸有龍忌之禁至其亡月咸言神靈不樂舉火由是士民每冬中輒一月寒食莫敢煙爨舉爲并州刺史乃作吊書置子推廟言盛冬去火殘損民命非賢者之意宣示愚民使還温食於是衆惑稍解風俗頗革然則所謂寒食乃是冬中非今節令二三月閒也
  進士訴黜落
  天禧三年京西轉運使胡則言滑州進士楊世質等訴本州黜落即取元試卷付許州通判崔立看詳立以爲世質等所試不至紕繆已牒滑州依例解發詔轉運司具析不先奏裁直令解發縁由以聞其試卷仰本州繳進世質等仍未得解發及取到試卷詔貢院定奪乃言詞理低次不合充薦復黜之而劾胡則崔立之罪蓋是時貢舉條制猶未堅定故有被黜而來訴其枉者至於省試亦然如葉齊之類由此登第後來無此風矣
  後漢書載班固文
  班固著漢書制作之工如英莖咸韶音節超詣後之爲史者莫能及其髣髴可謂盡善矣然至後漢中所載固之文章斷然如出兩手觀謝夷吾傳云第五倫爲司徒使固作奏薦之其辭至有才兼四科行包九徳之語其他比喻引稷契咎繇傅說伊吕周召管晏此爲一人之身而唐虞商周聖賢之盛者皆無以過而夷吾乃在方術傳中所學者風角占候而已固之言一何太過歟
  趙充國馬援
  前漢先零羌犯塞趙充國平之初置金城屬國以處降羌西邊遂定成帝命揚雄頌其圖畫至比周之方虎後漢光武時西羌入居塞内來歙奏言隴西侵殘非馬援莫能定乃拜援太守追討之羌來和親於是隴右淸靜而自永平以後訖于靈帝十世之閒羌患未嘗少息故范曄著論以爲二漢御戎之方爲失其本先零侵境趙充國遷之内地當煎作過馬文淵徙之三輔貪其暫安之埶信其馴服之情計日用之權宜忘經世之逺略豈夫識微者之爲乎援徙當煎於三輔不見其事西羌傳云援破降先零徙置天水隴西扶風三郡事已具援傳然援本傳蓋無其語唯段紀明與張英爭討東羌奏䟽正謂趙馬之失至今爲梗充國文淵爲漢名臣段貶之如此故曄據而用之豈其然乎
  漢人希姓
  兩漢書所載人姓氏有後世不著見者甚多漫紀于此以助氏族書之脫遺複姓如公上不害合傅胡害室中同昭渉掉尾單父右軍陽城延息夫躬游水發根吾邱壽王落下閎梁邱賀五鹿充宗公户滿意堂谿惠申章昌浩星賜闕門慶忌安國少季馬適建都尉朝母將隆紅陽長仲烏氏嬴周陽由勝屠公母鹽氏歐侯氏士孫喜索盧恢屠門少瓜田儀工師喜駮馬少伯公乘歙鮭陽鴻弓里游公沙穆胡母班周生豐友通期公緒恭公族進階水邱岑叔先雄單姓如繒賀蟲逹靈常賁赫其石旅卿祕彭祖革朱樛樂冷豐冥都澓中翁蒯徹直不疑閎孺使樂成桮育制氏猗頓義縱雋不疑疏廣云敞枚乘終軍鹵公孺食子公馯臂倗宗衡胡乘宏蕑卿快欽所忠假倉眭孟䠠惲塗惲射姓后倉姓偉如氏苴氏百政免公髮福質氏濁賢稽發萭章瞷氏佗羽繡君賔漕中叔栩丹帛敞遲昭平汝臣駒幾稱忠逯普臺崇沐茂匽氏勞丙抗徐闕宣沮儁卑整編訢亶誦尋穆夜龍弓林行廵祋諷角閎芳丹堅鐔錫光傜偉重異力子都維汜詩索繇延夷長公防廣鐔顯移良緱玉蕃嚮渠穆臨孝存脂習笮融茨充處興興渠具爰諒輔騰是卿仲遼謁煥矯眞晃華洼丹禰衡
  絳灌
  漢書陳平傳絳灌等讒平顏師古注云舊說云絳絳侯周勃也灌灌嬰也而楚漢春秋高祖之臣别有絳灌疑昧之文不可據也賈誼傳絳灌東陽侯之屬盡害之注亦以爲勃嬰按史記陳平世家曰絳侯灌嬰等咸讒平則其爲兩人明甚師古不必爲疑辭也楚漢春秋陸賈所作皆書當時事而所言多與史不合師古蓋屢辨之矣史漢外戚竇皇后傳實書絳侯灌將軍此最的證也夏侯嬰爲滕令故稱滕公而史并灌嬰書爲滕灌賈誼所稱亦然甚與絳灌相類楚漢春秋一書今不復見李善注文選劉歆移博士書云楚漢春秋曰漢已定天下論羣臣破敵禽將活死不衰絳灌樊噲是也功成名立臣爲爪牙世世相屬百出無邪絳侯周勃是也然則絳灌自一人非絳侯與灌嬰師古所謂疑昧之文者此耳張耳歸漢即立爲趙王子敖廢爲侯敖子偃嘗爲魯王文帝封爲南宫侯而楚漢春秋有南宫侯張耳淮陰舍人告韓信反史記表云欒說漢表云樂說而楚漢以爲謝公其誤可見
  題詠絶唱
  錢伸仲大夫於錫山所居漆塘村作四亭自其先人已有卜築之意而不克就故名曰遂初先壠在其上名曰望雲種桃數百千株名曰芳美鑿地涌泉或以爲與惠山泉同味名曰通惠求詩於一時名流自葛魯卿汪彥章孫仲益旣各極其妙而母舅蔡載天任四絶獨擅塲遂初亭曰結廬傍林泉偶與初心期佳處時自領未應魚鳥知望雲亭曰白雲來何時英英冠山椒西風莫吹去使我心揺揺芳美亭曰高人不惜地自種無邊春莫隨流水去恐汙世閒塵通惠亭曰水行天地閒萬派同一指胡爲穿石來要洗巢由耳四篇旣出諸公皆自以爲弗及也吳傅朋遊絲書賦詩者以百數汪彥章五言數十句多用翰墨故事固已超㧞而劉子翬彥冲古風一篇蓋爲絶唱其辭云圓淸無瑕二三月時見游絲轉空闊誰人寫此一段奇著紙春風吹不脫紛紜糾結疑非書安得龍蛇如許臞神蹤政喜縈不斷老眼只愁看若無定知苖裔出飛白古人妙處君濳得勿輕漠漠一縷浮力遒可挂千鈞石眷予弟兄情不忘軸之逺寄悠然堂謝公遺髯凛若活衞后落鬒揺人光翻思長安夜飛蓋醉哦聲落南山外亂離契闊四十秋筆意與人俱老大政成著脚明河津外家風流今絶倫文章固自有機杼戲事豈足勞心神此章尤爲馳騁痛快且卒章含譏諷正中傅朋之癖予少時見二公所作殊敬愛之至今五十年尚能記憶懼其益乆而不傳故紀於此
  秀才之名
  秀才之名自宋魏以後實爲貢舉科目之最而今人恬於習玩每聞以此稱之輒指爲輕已因閱北史杜正元傳載一事云隋開皇十五年舉秀才試策高第曹司以策過左僕射楊素素怒曰周孔更生尚不得爲秀才刺史何忽妄舉此人乃以策抵地不視時海内唯正元一人應秀才曹司重以啓素素志在試退正元乃使擬相如上林賦王褒聖主得賢臣頌班固燕然山銘張載劒閣銘白鸚鵡賦曰我不能爲君住宿可至未時令就正元及時並了素讀數徧大驚曰誠好秀才命曹司録奏蓋其重如此又正元弟正藏次年舉秀才時蘇威監選試擬賈誼過秦論尚書湯誓匠人箴連理樹賦几賦弓銘亦應時並就文無㸃竄然則可謂難矣唐書杜正倫傳云隋世重舉秀才天下不十人而正倫一門三秀才皆高第乃此也
  魏收作史
  魏收作元魏一朝史修史諸人多被書録飾以美言夙有怨者多没其善每言何物小子敢共魏收作色舉之則使上天按之當使入地故衆口喧然稱爲穢史諸家子孫前後投訴云遺其家世職位或云不見記録或云妄有非毁至於坐謗史而獲罪編配因以致死者其書今存視南北八史中最爲冗謬其自序云漢初魏無知封高良侯子均均子恢恢子彥彥子歆歆子悅悅子子建子建子收無知於收爲七代祖而世之相去七百餘年其妄如是則其述他人世系與夫事業可知矣







  容齋三筆卷二
  欽定四庫全書卷
  容齋三筆卷三【十九則】    宋 洪邁 撰兎葵燕麥
  劉禹錫再游元都觀詩序云唯兎葵燕麥動揺春風耳今人多引用之予讀北史邢邵傳載邵一書云國子雖有學官之名而無教授之實何異兎絲燕麥南箕北斗哉然則此語由來乆矣爾雅曰莃兎葵籥雀麥郭璞注曰頗似葵而葉小狀如藜雀麥即燕麥有毛廣志曰莵葵爚之可食古歌曰田中莵絲何嘗可絡道邊燕麥何嘗可穫皆見於太平御覽上林賦葴析苞荔張揖注曰析似燕麥音斯葉庭珪海録碎事云兎葵苖如龍芮花白莖紫燕麥草似麥亦曰雀麥但未詳出於何書
  黔黎遭兵之苦
  元魏破江陵盡以所俘士民爲奴無問貴賤蓋自古兵荒皆然也自靖康之後䧟於金人者帝子王孫宦門仕族之家盡没爲奴婢使供作務每人一月支稗子五斗令自舂爲米得一斗八升用爲餱糧歲支麻五把令緝爲裘此外更無一錢一帛之入男子不能緝者則終歳祼體人或哀之則使執㸑雖時負火得煖氣然纔出外取柴歸再坐火邊皮肉即脫落不日輒死惟喜有手藝如醫人繡工之類尋常只團坐地上以敗席或蘆藉襯之遇客至開筵引能樂者使奏技酒闌客散各復其初依舊環坐刺繡任其生死視如草芥先公在英州爲攝守蔡寯言之蔡書於甲戌日記後其子大器録以相示此松漠記聞所遺也
  太守刺史贈吏民官
  漢薛宣爲左馮翊池陽令舉亷吏獄掾王立未及召立妻受囚家錢慙恐自殺宣移書池陽曰其以府決曹掾書立之柩以顯其䰟顏師古注云以此職追贈也後魏并州刺史以部民吳悉逹兄弟行著鄉里板贈其父渤海太守此二者皆以太守刺史而擅贈吏民官職不以爲過後世不敢然也
  李元亮詩啓
  建昌縣士人李元亮山房公擇尚書族子也抱材尚氣不以辭色假人崇寧中在大學蔡薿爲學録元亮惡其人不以所事前廊之禮事之蔡擢第魁多士元亮失意歸鄉大觀二年冬復詣學道過和州蔡解褐即超用纔二年至給事中出補外正臨此邦元亮不肯入謁蔡自到官即戒津吏門卒凡士大夫徃來無問官高卑必飛報雖布衣亦然旣知其來便命駕先造所館元亮驚喜出迎謝曰所以來顓爲門下之故方脩贄見之禮須明旦扣典客不意給事先生卑躬下賤如此前贄不可復用當别撰一通然後敬謁蔡退元亮旋營一啓旦而徃焉其警策曰定館而見長者古所不然輕身以先匹夫今無此事蔡摘讀嗟激留宴連夕贈以五十萬錢且致書延譽於諸公閒遂登三年貢士科元亮亦工詩如人閒知晝永花落見春深朝雨未休還暮雨臘寒纔過又春寒皆佳句也
  元魏改功臣姓氏
  魏孝文自代遷洛欲大革胡俗旣自改拓䟦爲元氏而諸功臣舊族自代來者以姓或重複皆改之於是拔拔氏爲長孫氏逹奚氏爲奚氏乙旃氏爲叔孫氏邱穆陵氏爲穆氏歩六孤氏爲陸氏賀賴氏爲賀氏獨孤氏爲劉氏賀樓氏爲樓氏勿忸于氏爲于氏尉遲氏爲尉氏其用夏變夷之意如此然至于其孫恭帝翻以中原故家易賜蕃姓如李弼爲徒河氏趙肅趙貴爲乙弗氏劉亮爲侯莫陳氏楊忠爲普六茹氏王雄爲可頻氏李虎閻慶爲大野氏辛威爲普毛氏田宏爲紇干氏耿豪爲和稽氏王勇爲庫汗氏楊紹爲叱利氏侯植爲侯伏侯氏竇熾爲紇豆陵氏李穆爲㩉拔氏陸通爲歩六孤氏楊纂爲莫胡盧氏寇儁爲若口引氏段永爲爾綿氏韓褎爲侯吕陵氏裴文舉爲賀蘭氏王軌爲烏丸氏陳忻爲尉遲氏樊深爲萬紐于氏一何其不循乃祖彞憲也是時蓋宇文㤗顓國此事皆出其手遂復國姓爲拓跋而九十九姓改爲單者皆復其舊㤗方以時俗文敝命蘇綽倣周書作大誥又悉改官名復周六卿之制顧乃如是殆不可曉也
  東坡和陶詩
  陶淵明集歸田園居六詩其末種苖在東臯一篇乃江文通雜體三十篇之一明言斆陶徵君田居蓋陶之三章云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苖稀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故文通云雖有荷鋤倦濁酒聊自適正擬其意也今陶集誤編入東坡据而和之又東方有一士詩十六句復重載於擬古九篇中坡公遂亦兩和之皆隨意即成不復細考耳陶之首章云榮榮牕下蘭宻宻堂前柳初與君别時不謂行當乆出門萬里客中道逢嘉友未言心先醉不在接盃酒蘭枯柳亦衰遂令此言負坡和云有客扣我門繫馬庭前柳庭空鳥雀噪門閉客立乆主人枕書卧夢我平生友忽聞剥啄聲驚㪚一盃酒倒裳起謝客夢覺兩愧負二者金石合奏如出一手何止子由所謂遂與比轍者哉
  孔戣鄭穆
  唐孔戣在穆宗時爲尚書左丞上書去官天子以爲禮部尚書致仕吏部侍郎韓愈奏疏曰戣爲人守節淸苦議論正平年纔七十筋力耳目未覺衰老憂國忘家用意至到如戣輩在朝不過三數人陛下不宜苟順其求不留自助也不報明年正月戣薨國朝鄭穆在元祐中以寶文閣待制兼國子祭酒請老提舉洞霄宮給事中范祖禹言穆雖年出七十精力尚彊古者大夫七十而致仕有不得謝則賜之几杖祭酒居師資之地正宜處老成願毋輕聽其去亦不報然穆亦至明年卒二事絶相類
  陳季常
  陳慥字季常公弼之子居於黃州之岐亭自稱龍邱先生又曰方山子好賔客喜畜聲妓然其妻柳氏絶兇妬故東坡有詩云龍邱居士亦可憐談空說有夜不眠忽聞河東師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河東獅子指柳氏也坡又嘗醉中與季常書云一絶乞秀英君想是其妾小字黃魯直元祐中有與季常簡曰審柳夫人時須醫藥今已安平否公暮年來想漸求淸凈之樂姬媵無新進矣柳夫人比何所念以致疾邪又一帖云承諭老境情味法當如此所苦旣不妨游觀山川自可損藥石調護起居飲食而已河東夫人亦能哀憐老大一任放不解事邪則柳氏之妬名固彰著于外是以二公皆言之云
  文用謚字
  先王謚以尊名節以壹惠故謂爲易名然則謚之爲義正訓名也司馬長卿諭蜀文曰身死無名諡爲至愚顏注云終以愚死後葉傳稱故謂之謚柳子厚招海賈文曰君不返兮謚爲愚二人所用其意則同唯王子淵簫賦曰幸得諡爲洞簫兮蒙聖主之渥恩李善謂謚者號也言得謚爲簫而常施用之以器物名爲謚其語可謂奇矣
  高唐神女賦
  宋玉高唐神女二賦其爲寓言託興甚明予嘗即其詞而味其㫖蓋所謂發乎情止乎禮義眞得詩人風化之本前賦云楚襄王望高唐之上有雲氣問玉曰此何氣也對曰所謂朝雲者也昔者先王嘗游高唐夢見一婦人曰妾巫山之女也願薦枕席王因幸之後賦云襄王旣使玉賦高唐之事其夜王寢夢與神女遇復命玉賦之若如所言則是王父子皆與此女荒淫殆近於聚麀之醜矣然其賦雖篇首極道神女之美麗至其中則云澹淸靜其愔嫕兮性沉詳而不煩意似近而若遠兮若將來而復旋褰余幬而請御兮願盡心之惓惓懷正亮之㓗淸兮卒與我乎相難頩薄怒以自持兮曽不可乎犯干歡情未接將辭而去遷延引身不可親附願假須臾神女稱遽闇然而冥忽不知處然則神女但與懷王交御雖見夢於襄而未嘗及亂也玉之意可謂正矣今人詩詞顧以襄王藉口考其實則非是頩音疋零反斂容怒色也柳子厚謫龍說有奇女頩爾怒之語正用此也
  其言明且清
  禮記緇衣篇詩云昔吾有先正其言明且淸國家以寧都邑以成庶民以生誰能秉國成不自爲正卒勞百姓鄭氏注不言何詩今毛詩節南山章但有下三句而微不同經典釋文云從第一句至庶民以生五句今詩皆無此語或皆逸詩也予按文選張華答何劭詩曰周任有遺規其言明且淸然則周任所作也而李善注曰子思子詩云昔吾有先正其言明且淸世之所存子思子亦無之不知善何所据意當時或有此書善必不妄也特不及周任遺規之義又不可曉
  侍從轉官
  元豐未改官制以前用職事官寄禄自諫議大夫轉給事中【學士轉中書舍人】歴三侍郎【學士轉左曹禮戸吏部餘人轉右曹工刑兵部】左右丞【吏侍轉左兵侍轉右】然後轉六尚書各爲一官尚書贈僕射非曾任宰相者不許轉今之特進是也故侍從止於吏書由諫議至此凡十一轉其庶僚乆於卿列者則自光禄卿轉秘書監繼歴太子賔客遂得工部侍郎蓋以不帶待制以上職不許入兩省給諌耳元豐改諫議爲太中大夫給舍爲通議六侍郎同爲正議左右丞爲光禄兵户刑禮工書同爲銀青吏書金紫但六轉視舊法損其五元祐中以爲太簡增正議光禄銀靑爲左右然亦纔九資大觀二年置通奉以易右正議正奉以易右光禄宣奉以易左光禄以右銀青爲光禄而至銀靑者去其左字今皆仍之比倣舊制今之通奉乃工禮侍郎正議乃刑户正奉乃兵吏宣奉乃左右丞三光禄乃六尚書也凡侍從序遷至金紫無止法建炎以前多有之紹興以來階官到此絶少唯梁揚祖葛勝仲致仕得之近歳有司不能探賾典故予以宣奉當磨勘又該覃霈顏師魯在天官徑給回授一據而不明言其所由比程叔達由宣奉納禄不遷官而於待制閣名陞二等程大昌亦然以龍圖直學士徑升本學士尤非也予任中書舍人日已階太中及以集英修撰出外吏部不復爲理年勞凡十八年始以待制得通議殊可笑蓋臺省之中無復有老吏矣
  曹子建七啓
  原頭火燒淨兀兀野雉畏鷹出復没將軍欲以巧伏人盤馬彎弓惜不發地形漸窄觀者多雉驚弓滿勁箭加衝人決起百餘尺紅翎白鏃隨傾斜將軍仰笑軍吏賀五色離披馬前墮此韓昌黎雉帶箭詩東坡嘗大字書之以爲絶妙予讀曹子建七啓論羽獵之美云人稠網密地逼勢脅乃知韓公用意所來處七啓又云名穢我身位累我躬與佛氏八大人覺經所書心是惡源形爲罪藪皆修已正心之要語也
  姦鬼爲人禍
  晉景公疾病求醫于秦秦伯使醫緩爲之未至公夢疾爲二孺子曰彼良醫也懼傷我焉逃之其一曰在肓之下膏之上若我何醫至曰疾不可爲也隋文帝以子秦孝王俊有疾馳召名醫許智藏俊夢亡妃崔氏泣曰本來相迎如聞許智藏將至其人當必相苦柰何明夜復夢曰吾得計矣當入靈府中以避之及智藏至診俊脉曰疾已入心不可救也二姦鬼之害人如出一轍近世許叔微家一婦人夢二蒼頭前者云到也未後者應云到也以手中物擊一下遂魘覺後心痛不可忍叔微以神精丹餌之痛止而愈此事亦與上二者相似
  監司待廵撿
  今監司廵歴郡邑廵檢尉必迎於本界首公裳危立使者從車内遣謁吏謝之即揖而退未嘗以客禮延之也至有倨橫之人責橋道不整驅之車前使徒歩與卒伍齒者予記張文定公所著縉紳舊聞中一事云余爲江西轉運使徃䖍州廵撿殿直【今保義成忠郎】康懷琪乘舟於三十里相接又欲送至大庾縣遂與偕行及至縣驛驛正㕔東西各有一房予居其左康處於右日晩命之同食起行數百歩逼暮而退夜聞康得疾余亟趨至康所康已具舟將歸䖍須叟數人扶翼而下余策杖隨之觀此則是使者與廵撿同驛而處同席而食至於歩行送之登舟今代未之見也
  十二分野
  十二國分野上屬二十八宿其爲義多不然前輩固有論之者矣其甚不可曉者莫如晉天文志謂自危至奎爲娵訾於辰在亥衞之分野也屬并州且衞本受封於河内商虛後徙楚邱河内乃冀州所部漢屬司其他邑皆在東郡屬兖州於并州了不相干而并州之下所列郡名乃安定天水隴西酒泉張掖諸郡自係凉州耳又謂自畢至東井爲實沈於辰在申魏之分野也屬益州且魏分晉地得河内河東數十縣於益州亦不相干而雍州爲秦其下乃列雲中定襄鴈門代太原上黨諸郡蓋又自屬并州及幽州耳謬亂如此而出於李淳風之手豈非蔽於天而不知地乎
  公孫五樓
  南燕慕容超嗣位之後悉以國事付公孫五樓燕業爲衰晉劉裕伐之或曰燕人若塞大峴之險堅壁淸野大軍深入將不能自歸裕曰鮮卑貪婪不知逺計謂我不能持乆不過進據臨朐退守廣固必不能守險淸野超聞有晉師引羣臣會議五樓曰吳兵輕果利在速戰不可爭鋒宜據大峴使不得入各命守宰依險自固焚蕩資儲芟除禾苖使敵無所資彼僑軍無食可以坐制若縱使入峴出城逆戰此下策也超不聽裕過大峴燕兵不出喜形于色遂一舉滅燕觀五樓之計正裕之所憚也超平生信用五樓獨於此不然蓋天意也五樓亦可謂智士足與李左車比肩後世姦妄擅國以誤大事者多矣無所謂五樓之智也
  薦士稱字著年
  漢魏以來諸公上表薦士必首及本郡名次著其年又稱其字如漢孔融薦禰衡表云處士平原禰衡年二十四字正平齊任昉爲蕭揚州作薦士表云秘書丞琅邪王暕年二十一字思晦前侯官令東海王僧孺年三十五字僧孺是也唐以來乃無此式
  兄弟邪正
  王安石引用小人造作新法而弟安國力非之韓絳附會安石制置三司條例以得宰相而弟維力爭之曽布當元符靖國之閒隂禍善類而弟肇移書力勸之兄弟邪正之不同如此







  容齋三筆卷三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容齋隨筆>
  欽定四庫全書卷
  容齋三筆卷四【十五則】    宋 洪邁 撰三豎子
  趙爲秦所圍使平原君求救於楚楚王未肯定從毛遂曰白起小豎子耳興師以與楚戰舉鄢郢燒夷陵辱王之先人此百世之怨也是時起已數立大功且勝於長平矣人告韓信反漢祖以問諸將皆曰亟發兵坑豎子耳帝黙然唯陳平以爲兵不如楚精諸將用兵不能及信英布反書聞上召諸將問計又曰發兵擊之阬豎子耳夫白起信布之爲人材能不可揜以此三人爲豎子是天下無復有壯士也毛遂之言秖欲激怒楚王使之知合從之利害故不得不以起爲懦夫至如高帝諸將不過周勃樊噲之儔韓信因執而歸棲棲然處長安爲列侯蓋一匹夫也而噲喜其過已趨拜送迎言稱臣況於據有全楚萬乘之地事力强弱安可同日而語英布固嘗言諸將獨患淮陰彭越今皆已死餘不足畏則豎子之對可謂勇而無謀殆與張儀詆蘇秦爲反覆之人相似高帝黙然顧深知其非也至於陳平則不然矣若乃韓信謂魏將栢直爲豎子則誠然栢直庸庸無所知名漢王亦稱其口尚乳臭眞一豎子也阮籍登廣武歎曰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蓋歎是時無英雄如昔人者俗士不達以爲籍譏漢祖雖李太白亦有是言失之矣
  樞宻稱呼
  樞宻使之名起於唐本以宦者爲之蓋内諸司之貴者耳五代始以士大夫居其職遂與宰相等自此接于本朝又有副使知院事同知院事簽書同簽書之别雖品秩有高下然均稱爲樞宻明道中王沂公自故相召爲撿校太師樞宻使李文定公爲集賢相以書迎之於國門稱曰樞宻太師相公予家藏此帖紹興五年高宗車駕幸平江過秀州執政從行者四人在前者傳呼宰相趙忠簡也次呼樞密張魏公也時爲知院事次呼參政沈必先也最後又呼樞密則簽書權朝美云予爲撿詳時葉審言黃繼道爲長貳亦同一稱而二三十年以來遂有知院同知之目初出於典謁街卒之口乆而朝士亦然名不雅古莫此爲甚
  從官事體
  國朝優待侍從故事體名分多與庶僚不同然有處之合宜及肆意者如任知州申發諸司公狀不繫銜與安撫監司序官徃還用大狀不書年引接用朱衣通判入都㕔之類皆雜著於令式其明載國史者尚可考大中祥符五年六月詔尚書丞郎兩省給諫知州府而本部郎中員外郎及兩省六品以下官充本路轉運使副者承前例須申報雖職當統攝方委於事權而官有等差宜明於品級自今知制誥觀察使以上知州府處所申轉運司狀並止簽案撿令通判以下具銜供申張詠以禮部尚書知昇州上言臣官忝六曹祠部乃本行司局而例申公狀似未合宜望自今尚書丞郎知州者除申省外其本行曹局止簽案撿從之紹興中范同以前執政知太平州官係中大夫不帶職申諸司狀繫銜提刑張絢封還之范竟不改次年轉太中再任始去之劉焞爲江西運判移牒屬郡知通云請聮銜具報邁時以太中守贑以於式不可乃作公劄同通判簽書劉邦翰曾任權侍郎以朝議大夫集英修撰知饒州趙以承議郎提㸃刑獄欲居其上劉不挍趙又畏人議已於是遇朝拜國忌日先後行香王十朋自侍御史徙權吏部侍郎不拜除集撰知饒州自處如庶官林大中亦自侍御史改吏侍不曾供職除直寳文閣知贑州全銜猶帶權知兼勸農事借紫而盡用從官禮數黃渙爲通判入都㕔爲之不平鄭汝諧除權侍郎爲東省所繳不得供職而以祕撰知池州公狀至提刑司不繫銜爲鄧馹牒問唐瑑以司農少卿王佐以中書撿正皆暫兼權户侍及出知湖饒二州悉用朱衣䨇引此數君皆失於討問典章非故爲尊大也陳居仁以大中集撰知鄂州只用一朱衣蓋在法學士乃雙引人以爲得體邁頃守贑建官職與居仁等而誤用兩朱殊以自悔又如監司見前執政雖本路並客位下馬伯氏以故相帶觀文學士帥越提舉宋藻穿㦸門訶殿云浙東監司如何不得穿紹興府門將至㕔事始若勉就客位者主人亟令掖以還
  九朝國史
  本朝國史凡三書太祖太宗眞宗曰三朝仁宗英宗曰兩朝神宗哲宗徽宗欽宗曰四朝雖各自紀事至於諸志若天文地理五行之類不免煩複元豐中三朝已就兩朝且成神宗專以付曽鞏使合之鞏奏言五朝舊史皆累世公卿道徳文學朝廷宗工所共凖裁旣已勒成大典豈宜輒議損益詔不許始謀篹定會以憂去不克成其後神哲各自爲一史紹興初以其是非褒貶皆失實廢不用淳熈乙巳邁承乏修史丙午之冬成書進御遂請合九朝爲一壽皇即以見屬嘗奏云臣所爲區區有請者蓋以二百年閒典章文物之盛分見三書倉卒討究不相貫屬及累代臣僚名聲相繼當如前史以子係父之體類聚歸一若夫制作之事則已經先正名臣之手是非褒貶皆有据依不容妄加筆削乞以此奏下之史院俾後來史官知所以編纘之意無或輒將成書擅行刪改上曰如有未穩處改削無害邁旣奉詔開院亦修成三十餘卷矣而有永思攢宫之役纔歸即去國尤袤以高宗皇帝實録爲辤請權罷史院於是遂已祥符中王旦亦曾修撰兩朝史今不傳
  銀牌使者
  金國每遣使出外貴者佩金牌次佩銀牌俗呼爲金牌銀牌郎君北人以爲契丹時如此牌上若篆字六七或云阿骨打花押也殊不知此本中國之制五代以來庶事草創凡乘置奉使於外但給樞密院牒國朝太平興國三年因李飛雄矯乘廐馬詐稱使者欲作亂旣捕誅之乃詔自今乘驛者皆給銀牌國史云始復舊制然則非起於虜也端拱二年復詔先是馳驛使臣給篆書銀牌自今宜罷之復給樞密院牒
  省錢百陌
  用錢爲幣本皆足陌梁武帝時以鐵錢之故商賈浸以姦詐自破嶺以東八十爲百名曰東錢江郢以上七十爲百名曰西錢京師以九十爲百名曰長錢大同元年詔通用足陌詔下而人不從錢陌益少至于末年遂以三十五爲百唐之盛際純用足錢天祐中以兵亂窘乏始令以八十五爲百後唐天成又減其五漢乾祐中王章爲三司使復減三皇朝因漢制其輸官者亦用八十或八十五然諸州私用猶有隨俗至於四十八錢太平興國二年始詔民閒緍錢定以七十七爲百自是以來天下承用公私出納皆然故名省錢但數十年來有所謂頭子錢每貫五十六除中都及軍兵俸料外自餘州縣官民所當得其出者每百纔得七十一錢四分其入者每百爲八十二錢四分元無所謂七十七矣民閒所用多寡又益不均云
  舊官銜冗贅
  國朝官制沿晩唐五代餘習故階銜失之冗贅予固已數書之比得皇祐中李端愿所書雪竇山三大字其左云鎭潼軍節度觀察留後金紫光禄大夫撿校刑部尚書使持節華州諸軍事華州刺史兼御史大夫上柱國凡四十一字自元豐以後更使名罷文散階撿校官持節憲銜勲官只云鎭潼軍承宣使六字比舊省去三十五可謂簡要會稽禹廟有唐天復年越王錢鏐所立碑其全銜九十五字尤爲冗也
  吏胥侮洗文書
  郡縣胥史揩易簿案鄉司尤甚民已輸租稅朱批於户下矣有所求不遂復洗去之邑官不能察而又督理比其持赤鈔爲證則追逮橫費爲害已深此特小小者耳臺省亦然予除翰林日所被告命後擬云可特授依前正奉大夫充翰林學士蓋初書黃時全文故官告院據以爲式其制當爾而告身全銜亦云告正奉大夫充翰林學士予以語吏部蕭照鄰尚書曰如此則學士繫銜在官下於故事有戾今欲書謝表當如何蕭悚然旋遣部主事與告院書吏至乞借元告以去明日持來則已改正移職居官上但減一充字於行内微覺踈其外印文濃淡了無異其妙至此
  宣告錯誤
  士大夫告命閒有錯誤如文官則猶能自言書舖亦不敢大有邀索獨右列爲可憐而軍伍中出身者尤甚予撿詳宻院諸房日有涇原副都軍頭乞換授而所持宣内添注副字爲房吏所沮都頭者不能自明兩樞宻以事見付予視所添字與正文一體以白兩樞曰使訴者爲姦當妄增品級不應肯以都頭而自降爲副其爲寫宣房之失無可疑也樞以爲然乃爲改正武翼郎李靑當磨勘尚左驗其文書其始爲大李靑吏以爲罔冒靑無詞以答周茂振權尚書閱其告命十餘通其一告前云大李靑而告身誤去大字故後者相承只云李靑即日放行遷秩且給公據付之兩人者幾困於吏手幸而獲直用是以知枉鬱不伸者多矣
  軍中抵名爲官
  紹興以來兵革務煩軍中將校除官者大帥盡藏其告命只語以所居官其有事故亡没者亦不關申省部除籍或徑以付他人至或從白身便爲郎大夫者楊和王爲殿帥罷一統領使歸部而申樞宻院云此人元姓名曰許超只是校尉偶有修武郎李立告使之鼎名因得冒轉續以戰功積累今爲武顯大夫旣已離軍自合依本姓名及元職位超詣院訴而不能爲之詞予撿詳兵房爲言曰一時冒與自是主將之命修武以前固非此人當得若武翼之後皆用軍功使其戰死於陣則性命須要超承當今但當剋除不應得九官而理還其餘資庶合人情於理爲順兩樞宻甚然予說即奏行之
  禍福有命
  秦氏顓國得志益厲刑辟以箝制士大夫一言語之過差一文詞之可議必起大獄竄之嶺海於是惡子之無俾者恃告訐以進趙超然以君子之澤五世而斬責汀州吳仲寶以夏二子傳流容州張淵道以張和公生日詩幾責柳而幸脫皆是也予教授福州日因訪何大圭忽問君識天星乎答曰未之學曰豈不能認南方中夏所見列宿乎曰此却粗識一二大圭曰君今夕試仰觀熒惑何在是時正見於南斗之西後月餘再相見時連旬多隂所謂火曜已至斗魁之東矣大圭曰使此星入南斗自有故事予聞其語固已竦然明日來相訪曰吾曹元不洞曉天文昨晩葉子廉見顧言及於此蹙頞云是名魏星無人能識非熒惑也予曰十二國星只在牛女之下經星不動安得轉移圭曰乾象欲示變何所不可子廉云後漢建安二十五年亦曾出蓋秦正封魏國公圭意比之曹操予大駭不復敢酬應他日與謝景思葉晦叔言之且曰使邁爲小人告訐之舉有所不能萬一此段彰露爲之柰何謝葉曰可以言命矣與是人相識便是不幸不如靜以待之時歳在己巳又六年秦亡予知免禍乃始不恐
  眞宗北征
  眞宗親征契丹幸澶淵以成却敵之功是時景徳元年甲辰決此計者宼萊公也然前五歳當咸平二年己亥契丹宼北邊上自將禦之至澶州大名府聞范廷召破之於莫州北乃還京時張文定公李文靖公爲相不知何人贊此決而後來不傳用是以知眞宗非宴安酖毒而有所畏者故宼公易以進言
  宰相不次補
  景徳元年七月宰相李沆薨時無他相中書有參知政事王旦王欽若不次補宼準爲三司使眞宗欲相之患其素剛難獨任乃先以翰林侍讀學士畢士安爲參政纔一月並命士安凖爲相而士安居上旦欽若各遷官而已凖在太宗朝已兩爲執政今士安乃由侍從超用惟辟作福圖任大臣蓋不應循循厯階而升也
  外制之難
  中書舍人所承受詞頭自唐至本朝皆只就省中起草付吏逮於告命之成皆未嘗越日故其職爲難其以敏捷稱者如韋承慶下筆輒成未嘗起草陸扆初無思慮揮翰如飛顔蕘草制數十無妨談笑鄭畋動無滯思同僚閣筆劉敞臨出局倚馬一揮九制皆見書於史䇿其遲鈍窘擾者如陸餘慶至晩不能裁一言和㠓閉戸精思徧討羣籍與夫斵䆫舍人紫微失却張君房之類蓋以必欲速成故也周廣順初中書舍人劉濤責授少府少監分司西京坐遣男頊代草制詞也頊時爲監察御史亦責復州司户自南渡以來典故散失每除書之下先以省劄授之而續給告以是遷延稽滯段拂居官時纔還家即掩關謝客畏其趣詞命也先公使虜歸除徽猷閣直學士時劉才邵當制日於漏舍囑之至先公出知饒州幾將一月猶未受告其他倩諉朋舊俾之假手者多矣故膺此選者不覺其難殊與昔異
  文臣換武使
  祖宗之世文臣換授武使皆不越級錢若水自樞密副使罷守工部侍郎後除帥并州乃換鄧州觀察使王嗣宗以中書侍郎李士衡以三司使李維以尚書王素以端明左丞亦皆觀察慶厯初以陜西四帥方禦夏羌欲優其俸賜故韓琦范仲淹王沿龎籍皆以樞宻龍圖直學士換爲廉車自南渡以來始大不然張澄以端明學士楊倓以敷文學士便爲節度近者趙師夔吳琚以待制而換承宣使不數月閒遇恩即建節鉞師揆師垂以祕閣修撰換觀察使皆度越彞憲誠異恩也






  容齋三筆卷四
  欽定四庫全書卷
  容齋三筆卷五【十七則】    宋 洪邁 撰舜事瞽叟
  孟子之書上配論語唯記舜事多誤故自國朝以來司馬公李泰伯及吕南公皆有疑非之說其最大者證萬章塗廩浚井象入舜宫之問以爲然也孟子旣自云堯使九男事之二女女焉百官牛羊倉廩備以事舜於畎畝之中則井廩賤役豈不能使一夫任其事堯爲天子象一民耳處心積慮殺兄而據其妻是爲公朝無復有紀綱法制矣六藝折中於夫子四岳之薦舜固曰瞽子父頑母嚚象傲克諧以孝烝烝乂不格姦然則堯試舜之時頑傲者旣已格乂矣舜履位之後命禹征有苖益曰帝初于歴山徃于田日號泣于旻天于父母負罪引慝祗載見瞽瞍夔夔齋慄瞽亦允若旣言允若豈得復有殺之之意乎司馬公亦引九男百官之語烝烝之對而不及益贊禹之辭故詳叙之以示子姪輩若司馬遷史記劉向列女傳所載蓋相承而不察耳至於桃應有瞽叟殺人之問雖曰設疑似而請然亦可謂無稽之言孟子拒而不答可也顧再三爲之辭宜其起後學之惑
  孔子正名
  子路曰衞君待子而爲政子將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子之迂也奚其正夫子責數之以爲野蓋是時夫子在衞當輒爲君之際留連最乆以其拒父而竊位故欲正之此意明白然子欲適晉聞其殺鳴犢臨河而還謂其無罪而殺士也里名勝母曾子不入邑稱朝歌墨子回車邑里之名不善兩賢去之安有命世聖人而肯居無父之國事不孝之君哉是可知已夫子所過者化不令而行不言而信衞輒待以爲政當非下愚而不移者苟其用我必將導之以天理而趣反其眞所謂命駕虛左而迎其父不難也則其有補於名義豈不大哉爲是故不忍亟去以須之旣不吾用於是慨然反魯則輒之冥頑悖亂無所逃於天地之閒矣子路曾不能詳味聖言執迷不悟竟於身死其難惜哉
  濳火字誤
  今人所用濳火字如濳火軍兵濳火器具其義爲防然以書傳考之乃當爲熸左傳襄二十六年楚師大敗王夷師熸昭二十三年子瑕卒楚師熸杜預皆注曰吳楚之閒謂火滅爲熸釋文音子濳反火滅也禮部韻將廉反皆讀如殱音則知當曰熸火
  永興天書
  大中祥符天書之事起於佞臣固無足言而宼萊公在永興軍信朱能之詐亦爲此舉以得召入再登相位馴致雷州之禍鳳徳之衰實爲可惜而天禧實録所載云周懷政與妖人朱能輩僞造靈命冀圖恩寵且日進藥餌宰相王欽若屢言其妄復密陳規諫懷政懼得罪因共誣譖言捕獲道士譙文易蓄禁書有神術欽若素識之故罷相也朱能之事欽若欲以沮宼公之入謂其陳規諫當大不然儻非出於宼則欽若已攘臂其閒矣實録蓋欽若提舉日所進是以溢美豈能弭後人公議哉
  王裒嵇紹
  舜之罪也殛鯀其舉也興禹鯀之罪足以死舜徇天下之公議以誅之故禹不敢怨而終治水之功以蓋父之惡魏王裒嵇紹其父死於非命裒之父儀猶以爲司馬昭安東司馬之故因語言受害裒爲之終身不西向而坐紹之父康以魏臣鍾會譖之於昭昭方謀簒魏隂忌之以故而及誅紹乃仕於晉武之世至爲惠帝盡節而死紹之事親視王裒逺矣温公通鑑猶取其蕩隂之忠蓋不足道也
  張詠傳
  張忠定公詠爲一代偉人而治蜀之績尤爲超卓然實録所載了不及之但云出知益州就加兵部郎中入爲户部後馬知節自益徙延難其代朝廷以詠前在蜀宼攘之後安集有勞爲政明肅逺民便之故特命再任而已國史本傳略同而增書促招安使上官正出兵一事皆詆其知陳州營產業且與周渭梁鼎輩五人同傳殊失之也韓魏公作公神道碑云公以魁奇豪傑之才逢時自奮智略神出勲業赫赫震暴當世誠一世偉人道州所刻帖有公與潭牧書一紙王荆公䟦其後云忠定公殁乆矣而士大夫至今稱之豈不以剛毅正直有勞于世若公者少歟文潞公云予嘗守蜀覩忠定之像遺愛在民欽服已甚黃誥云公風烈如此而不至於宰相然有忠定之才而無宰相之位於公何損有宰相之位而無忠定之才於宰相何益公雖老死安肯以此易彼哉觀四人之言史氏發濳徳之幽光爲有負矣
  緋紫假服
  唐宣宗重惜服章牛叢自司勲員外郎爲睦州刺史上賜之紫叢旣謝前言曰臣所服緋刺史所借也上遽曰且賜緋然則唐制借服色得於君前服之國朝之制到闕則不許乾道二年予以起居舍人侍立見浙西提刑姚憲入對紫袍金魚旣退一閤門吏踵其後囁嚅後兩日憲辭歸平江乃緋袍予疑焉以問知閤曾覿曰聞臨安守與本路監司皆許服所借而憲昨紫今緋何也覿曰監司惟置局在輦下則許服漕臣是也若外郡則否前日姚誤紫而謁吏不告己申其罰且備牒使知之故今日只本色以入姚蓋失於審也然考功格令旣不頒於外亦自難曉文惠公知徽州日借紫及除江東提舉常平告身不借予聞嘗借者當如舊與郎官薛良朋言之於是給公據改借後於江西見轉運判官張堅衣緋張嘗知泉州紫袍矣予舉前說張欣然即以申考功已而部符下不許扣其故曰唯知州借紫而就除本路雖運判提舉皆得如初若他路則不可竟不知法如何該說也若曾因知州府借紫而後知軍州其服亦借不以本路他路也近吳鎰以知郴州除提舉湖南茶鹽遂仍借紫正用前比云
  樞密名稱更易
  國朝樞密之名其長爲使則其貳爲副使其長爲知院則其貳爲同知院如柴禹錫知院向敏中同知及曹彬爲使則敏中改副使王繼英知院王旦同知繼馮拯陳堯叟亦同知及繼英爲使拯堯叟乃改簽書院事而恩例同副使王欽若陳堯叟知院馬知節簽書及王陳爲使知節遷副使其後知節知院則任中正周起同知惟熈寧初文彥博吕公弼已爲使而陳升之過闕留王安石以升之曾再入樞府遂除知院知院與使並置非故事也安石之意以沮彥博耳紹興以來唯韓世忠張俊爲使岳飛爲副使此後除使固多而其貳只爲同知亦非故事也又使班視宰相而乾道職制雜壓令副使反在同知院之下尤爲未然
  過稱官品
  士大夫僭妄相尊日以益甚予向昔所記文官學士武官大夫之諺今又不然天聖職制内外文武官不得容人過稱官品諸節度觀察雖撿挍官未至太傅者許稱太傅防禦使至橫行使許稱太保諸司使許稱司徒幕職官等稱本官録事參軍稱都曹縣令稱長官判司簿尉許稱評事其太傅太保司徒皆一時本等撿挍所帶之官也自後法令不復有此一項以是其風愈熾不容整革矣
  仁宗立嗣
  東坡作范蜀公墓誌云仁宗即位三十五年未有繼嗣嘉祐初得疾中外危恐公獨上䟽乞擇宗室賢者異其禮物以系天下心凡章十九上至元祐初韓維上言謂其首開建儲之議其後大臣乃繼有論奏司馬温公行狀云至和三年仁宗始不豫國嗣未立天下寒心而不敢言惟諫官范鎭首發其議光時爲并州通判聞而繼之按至和三年九月改爲嘉祐元年嵗在丁酉而前此皇祐五年甲午有建州人太常博士張述者以繼嗣未立上䟽曰陛下春秋四十四宗廟社稷之繼未有託焉以嫌疑而不決非孝也羣臣以諱避而不言非忠也願擇宗親才而賢者異其禮秩試以職務俾内外知聖心有所屬至和二年丙申復言之前後凡七䟽最後語尤激切蓋述所論乃在兩公之前而當時及後來莫有知之者爲可惜也
  郎官員數
  紹熈四年冬客從中都來持所抄班朝録一編相示蓋朝士官職姓名也讀至尚書郎纔有正員四人其他權攝者亦只六七人耳因記紹興二十九年予爲吏禮部時同舍郎二十人皆正官今旣限以曾厯監司郡守故任館職及寺監丞者不可進歩其自外召用者資級已高曾不數月必序遷卿少以是居之者益少政和末郎員冗溢至於五十有五侍御史張樸上殿徽宗諭使論列退而奏䟽劾十有六人大略云才品甚下趨操卑汚有如汪師心者性資茸闒柔佞取容有如黃願汪希旦者淺浮躁妄爲胥輩所輕有如李莊者輕侻喧囂漫不省職有如李揚者麄冗不才褊忿輕發有如成禔者人才碌碌初無可取有如張高者志氣衰落難與任事有如常瓌者大言無當誕詭不情有如梁子誨者資望太輕士論不厭有如葉椿唐作求吳直夫章芹李與權王良欽强休甫者乞行罷斥從之考一時標榜未必盡當然十六人者後皆不顯視今日員數多寡不侔如是秦檜居相位乆不欲士大夫在朝末年尤甚二十四司獨刑部有孫敏脩一員餘皆兼攝吏部七司至全付主管告院張云兵工八司併於一寺主簿又可怪也
  東坡慕樂天
  蘇公責居黄州始自稱東坡居士詳考其意蓋專慕白樂天而然白公有東坡種花二詩云持錢買花樹城東坡上栽又云東坡春向暮樹木今何如又有歩東坡詩云朝上東坡歩夕上東坡歩東坡何所愛愛此新成樹又有别東坡花樹詩云何處殷勤重回首東坡桃李種新成皆爲忠州刺史時所作也蘇公在黃正與白公忠州相似因憶蘇詩如贈寫眞李道士云他時要指集賢人知是香山老居士贈善相程傑云我似樂天君記取華顚賞遍洛陽春送程懿叔云我甚似樂天但無素與蠻入侍邇英云定似香山老居士世縁終淺道根深而䟦曰樂天自江州司馬除忠州刺史旋以主客郎中知制誥遂拜中書舍人某雖不敢自比然謫居黃州起知文登召爲儀曹遂忝侍從出處老少大略相似庶幾復享晩節閒適之樂去杭州云出處依稀似樂天敢將衰朽較前賢序曰平生自覺出處老少粗似樂天則公之所以景仰者不止一再言之非東坡之名偶爾暗合也
  縛雞行
  老杜縛雞行一篇云小奴縛雞向市賣雞被縛急相喧爭家中厭雞食蟲蟻不知雞賣還遭烹蟲雞於人何厚薄吾叱奴兒解其縛雞蟲得失無了時注目寒江倚山閣此詩自是一段好議論至結句之妙非他人所能跂及也予友李徳逺嘗賦東西船行全擬其意舉以相示云東船得風㠶席高千里瞬息輕鴻毛西船見笑苦遲鈍汗流撐折百張篙明日風翻波浪異西笑東船却如此東西相笑無巳時我但行藏任天理是時徳逺誦至三過頗自喜予曰語意絶工幾於得奪胎法只恐行藏任理與注目寒江之句似不可同日語徳遠以爲知言銳欲易之終不能滿意也
  油汚衣詩
  予甫十歳時過衢州白沙渡見岸上酒店敗壁閒有題詩兩絶其名曰犬落水油汚衣犬詩太俗不足傳獨後一篇殊有理致其詞云一㸃淸油汚白衣斑斑駮駮使人疑縱饒洗遍千江水爭似當初不汚時是時甚愛其語今六十餘年尚歴歴不忘漫志于此
  金主誅宗王
  紹興庚申北主亶誅宗室七十二王韓昉作詔略云周行管叔之誅漢致燕王之辟兹惟無赦古不爲非不圖骨肉之閒有懷蠭蠆之毒皇伯太師宋國王宗盤謂爲先帝之元子常蓄無君之禍心皇叔太傅兖國王宗儁虞王宗英滕王宗偉等逞躁欲以無厭助逆謀之妄作欲申三宥公議豈容不頓一兵羣凶悉殄已各伏辜并除屬籍訖紹熈癸丑今北主誅其叔鄭王詔曰朕早以嫡孫欽承先緒皇叔定武軍節度使鄭王允蹈屬處諸父任當重藩濳引凶徒共爲反計自以元妃之長子異於他母之諸王冀幸國灾窺伺神器其妹澤國公主長樂牽同產之愛駙馬都尉唐括蒲刺覩狃連姻之私預聞其謀相濟以惡欲寛燕邸之戮姑致郭鄰之囚詢諸羣言用示大戒允蹈及其妻卞玉與男按春阿辛并公主皆賜自盡令有司依禮收葬仍爲輟朝二事甚相類蓋其視宗族至親與塗之人無異也是年冬倪正父奉使館于中山正其誅戮處相去一月猶血腥觸人枯骸塞井爲之終夕不安寢云
  州郡書院
  太平興國五年以江州白鹿洞主明起爲褒信主簿洞在廬山之陽嘗聚生徒數百人李煜有國時割善田數十頃取其租廩給之選太學之通經者俾領洞事日爲諸生講誦於是起建議以其田入官故爵命之白鹿洞由是漸廢大中祥符二年應天府民曹誠即楚邱戚同文舊居造舍百五十閒聚書數千卷博延生徒講習甚盛府奏其事詔賜額曰應天府書院命奉禮郎戚舜賔主之仍令本府幕職官提舉以誠爲府助教宋興天下州府有學自此始其後潭州又有嶽麓書院及慶厯中詔諸路州郡皆立學設官教授則所謂書院者當合而爲一今嶽麓白鹿復營之各自養士其所廪給禮貌乃過於郡庠近者巴州亦創置是爲一邦而兩學矣大學辟雍並置尚且不可是於義爲不然也
  何韓同姓
  韓文公送何堅序云何與韓同姓爲近嘗疑其說無所從出後讀史記周本紀應劭曰氏姓注云以何姓爲韓後鄧名世姓氏書辯證云何氏出自姬姓食采韓原爲韓氏韓王建爲秦所滅子孫㪚居陳楚江淮閒以韓爲何隨聲變爲何氏然不能詳所出也韓王之失國者名安此云建乃齊王之名鄧筆誤耳予後讀孫愐唐韻云韓滅子孫分㪚江淮閒音以韓爲何字隨音變遂爲何氏乃知名世用此












  容齋三筆卷五
  欽定四庫全書卷
  容齋三筆卷六【十五則】    宋 洪邁 撰蕨萁養人
  自古凶年饑歳民無以食徃徃隨所值以爲命如范蠡謂吳人就蒲蠃於東海之濵蘇子卿掘野鼠所去草實及齧雪與旃毛并咽之王莽教民煮木爲酪南方人饑餓羣入野澤掘鳬茨鄧禹軍士食藻菜建安中咸陽人㧞取酸棗藜藿以給食晉郗鑒在鄒山兖州百姓掘野鼠蟄燕幽州人以桑椹爲糧魏道武亦以供軍岷蜀食芋如此而已吾州外邑崌山在樂平徳興境李羅萬斛山在浮梁樂平鄱陽境皆緜亘百餘里山出蕨萁乾道辛卯紹熈癸丑歳旱村民無食爭徃取其根率以昧旦荷鉏徃掘深至四五尺壯者日可得六十斤持歸搗取粉水澄細者煮食之如粔籹狀每根二斤可充一夫一日之食冬晴且暖田野閒無不出者或不逺數十里多至數千人自九月至二月終蕨抽拳則根無力於是始止蓋救餓羸者半年天之生物爲人世之利至矣古人不知用之傳記亦不載豈他邦不產此乎
  賢士隱居者
  士子脩已篤學獨善其身不求知於人人亦莫能知者所至或有之予每惜其無傳比得上虞李孟傳録示四事故謹書之其一曰慈溪蔣季莊當宣和閒鄙王氏之學不事科舉閉門窮經不妄與人接高抑崇閒居明州城中率一歳四五訪其廬季莊聞其至必倒屣出迎相對小室極意講論自晝竟夜殆忘寢食告去則送之數里相得驩甚或問抑崇曰蔣君不多與人周旋而獨厚於公公亦惓惓於彼願聞其故抑崇曰閌終歳讀書凡有疑而未判與所缺而未知者每積至數十輒一扣之無不迎刃而解而蔣之所長他人未必能知之世之所謂知己其是乎其二曰王茂剛居明之林村在巖壑深處有弟不甚學問使顓治生以餬口而刻意讀書足跡未嘗妄出尤於周易沈煥通判州事嘗訪之其見趣絶出於傳注之外云氣象嚴重窺其所得蓋進而未已也其三曰顧主簿不知何許人南渡後寓于慈溪廉介有常安於貧賤不蘄人之知至於踐履閒雖細事不苟也平旦起俟賣菜者過門問菜把直幾何隨所言酬之他飲食布帛亦然乆之人皆信服不忍欺苟一日之用足則玩心墳典不事交游里中有不安其分武斷彊忮者相與譏之曰汝豈顧主簿耶其四曰周日章信州永豐人操行介㓗爲邑人所敬開門授徒僅有以自給非其義一毫不取家至貧常終日絶食鄰里或以薄少致餽時時不繼寧與妻子忍餓卒不以求人隆寒披紙裘客有就訪亦欣然延納望其容貌聽其論議莫不聳然縣尉謝生遺以襲衣曰先生未嘗有求吾自欲致其勤勤耳受之無傷也日章笑答曰一衣與萬鍾等耳儻無名受之是不辨禮義也卒辭之汪聖錫亦知其賢以爲近於古之所謂獨行者是四君子眞可書史策云
  張籍陳無已詩
  張籍在他鎭幕府鄆帥李師古又以書幣辟之籍却而不納而作節婦吟一章寄之曰君知妾有夫贈妾雙明珠感君纒綿意繫在紅羅襦妾家高樓連苑起良人執㦸明光裏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擬同生死還君明珠雙淚垂何不相逢未嫁時陳無已爲潁州教授東坡領郡而陳賦妾薄命篇言爲曾南豐作其首章云主家十二樓一身當三千古來妾薄命事主不盡年起舞爲主壽相送南陽阡忍著主衣裳爲人作春妍有聲當徹天有淚當徹泉死者恐無知妾身長自憐全用籍意或謂無已輕坡公是不然前此無已官於彭城坡公由翰林出守杭無已越境見之於宋都坐是免歸故其詩云一代不數人百年能幾見昔爲馬首銜今爲禁門鍵一雨五月涼中宵大江滿風㠶目力短江空歳年晩其尊敬之盡矣薄命擬况蓋不忍師死而遂倍之忠厚之至也
  杜詩誤字
  李適之在明皇朝爲左相爲李林甫所擠去位作詩曰避賢初罷相樂聖且銜盃爲問門前客今朝幾箇來故杜子美飲中八仙歌云左相日興費萬錢飲如長鯨吸百川銜盃樂聖稱避賢正詠適之也而今所行本誤以避賢爲世賢絶無意義兼世字是太宗諱豈敢用哉秦州雨晴詩云天永秋雲薄從西萬里風謂秋天遼永風從萬里而來可謂廣大而集中作天水此乃秦州郡名若用之入此篇其致思淺矣和李表文早春作云力疾坐淸曉來詩悲早春正答其意而集中作來時殊失所謂和篇本㫖
  東坡詩用老字
  東坡賦詩用人姓名多以老字足成句如壽州龍潭云觀魚并記老莊周病不赴會云空對親舂老孟光看潮云猶似浮江老阿童贈黃山人云說禪長笑老浮屠元長老衲裙云乞與佯狂老萬回東軒云挂冠知有老蕭郎侍立邇英云定是香山老居士贈李道士云知是香山老居士蒜山亭云奇逸多聞老敬通汶公東堂云一帖空存老遂良次韻韶守云華髪蕭蕭老遂良㳺羅浮云還須略報老同叔贈辯才云中有老法師寄子由云靑山老從事贈眼醫云忘言老尊宿妙高臺中老比邱謝惠酒云靑州老從事謝餉魚云誰似老方朔贈吳子野扇云得之老月師次韻李端叔云此是老牛戬是皆以爲助語非眞謂其老也大抵七言則於第五字用之五言則於第三字用之若其他錯出如再說走老瞞故人餘老龎老濞宫粧傳父祖便腹從人笑老韶老可能爲竹寫眞不知老奘幾時歸之類皆隨語勢而然白樂天云每被老元偷格律蓋亦有自來矣
  杜詩命意
  杜公詩命意用事㫖趣深逺若隨口一讀徃徃不能曉解姑紀一二篇以示好事者如能畫毛延壽投壺郭舍人每天一笑復似物皆春政化平如水皇恩斷若神時時用抵戱亦未雜風塵第三聮意味頗與前語不相聮貫讀者或以爲疑按杜之㫖本謂技藝倡優不應人主顧眄賞接然使政化如水皇恩若神爲治大要旣無所損則時時用此輩亦亡害也又如亂後碧井廢時淸瑶殿深銅缾未失水百丈有哀音側想美人意應悲寒甃沉蛟龍半缺落猶得折黃金此篇蓋見故宫井内汲者得銅缾而作然首句便說廢井則下文翻覆鋪叙爲難而曲折宛轉如是他人畢一生模寫不能到也又一篇云闘雞初賜錦舞馬旣登牀簾下宫人出樓前御柳長仙游終一閟女樂乆無香寂寞驪山道淸秋草木黃先忠宣公在北方得唐人畫驪山宫殿圖一軸華淸宫居山顚殿外垂簾宫人無數宂簾隙而窺一時伶官戲劇品類雜沓皆列于下杜一詩眞所謂親見之也
  擇福莫若重
  國語載范文子曰擇福莫若重擇禍莫若輕且士君子樂天知命全身逺害避禍就福安有迨于禍至擇而處之之理哉韋昭注云有兩福擇取其重有兩禍擇取其輕蓋以不幸而與禍會勢不容但已則權其輕重順受其一焉莊子養生主篇云爲善無近名爲惡無近刑夫孳孳爲善君子之所固然何至於縱意爲惡而特以不麗於刑爲得計哉是又有說矣其所謂惡者蓋與善相對之辭雖於徳爲愆義非若小人以身試禍自速百殃之比也故下文云可以全生可以保身可以盡年其㫖昭矣
  用人文字之失
  士人爲文或采已用語言當深究其㫖意苟失之不考則必詒論議紹興七年趙忠簡公重脩哲録書成轉特進制詞云惟宣仁之誣謗未明致哲廟之憂勤不顯此蓋用范忠宣遺表中語兩句但易兩字而甚不然范之辭云致保佑之憂勤不顯專指母后以言正得其實今以保佑爲哲廟則了非本意矣紹興十九年予爲福州教授爲府作謝厯日表頌徳一聮云神祇祖考旣安樂於太平歳月日時又明章於庶證至乾道中有外郡亦上表謝厯其采取用之讀者以爲駢麗精切予笑謂之曰此大有利害今光堯在徳壽所謂考者何哉坐客皆縮頸信乎不可不審也
  李衞公輞川圖䟦
  輞川圖一軸李趙公題其末云藍田縣鹿苑寺主僧子良贄於予且曰鹿苑即王右丞輞川之第也右丞篤志奉佛妻死不再娶㓗居逾三十載母夫人卒表宅爲寺今冡墓在寺之西南隅其圖實右丞之親筆予閱玩珍重永爲家藏宏憲題其前一行云元和四年八月十三日宏憲題宏憲者吉甫字也其後衞公又䟦云乘閒閱篋書中得先公相國所收王右丞畫輞川圖實家世之寳也先公凡更三十六鎭故所藏書畫多用方鎭印記大和二年戊申正月四日浙江西道觀察等使撿挍禮部尚書兼潤州刺史李徳裕恭題又一行云開成二年秋七月望日文饒記前後五印曰淮南節度使印浙江西道觀察處置等使之印劒南西川節度使印山南西道節度使印鄭滑節度使印并贊皇二字又内合同印建業文房之印集賢院藏書印此三者南唐李氏所用故後一行曰昇元二年十一月三日雖今所傳爲臨本然正自超妙但衞公所志殊爲可疑唐書李吉甫傳云徳宗以來姑息藩鎭有終身不易地者吉甫爲相歲餘凡易三十六鎭吉甫平生只爲淮南節度耳今乃言身更三十六鎭誠大不然所用印記如浙西西川山西鄭滑皆衞公所歴也且書其父手澤不言第幾子而有李字又自標其字皆非是蓋好事者妄爲之白樂天詩所說淸源寺即輞川云洪慶善作丹陽洪氏家譜序云丹陽之洪本姓避唐諱改有憲者元和四年䟦輞川圖亦大錯也
  白公夜聞歌者
  白樂天琵琶行蓋在潯陽江上爲商人婦所作而商乃買茶於浮梁婦對客奏曲樂天移船夜登其舟與飲了無所忌豈非以其長安故倡女不以爲嫌邪集中又有一篇題云夜聞歌者時自京城謫潯陽宿於鄂州又在琵琶之前其詞曰夜泊鸚鵡洲秋江月澄澈鄰船有歌者發調堪愁絶歌罷繼以泣泣聲通復咽尋聲見其人有婦顏如雪獨倚㠶檣立娉婷十七八夜淚似眞珠雙雙墮明月借問誰家婦歌泣何凄切一問一霑襟低眉終不說陳鴻長恨傳序云樂天深於詩多於情者也故所遇必寄之吟詠非有意於漁色然鄂州所見亦一女子獨處夫不在焉田李下之疑唐人不譏也今詩人罕談此章聊復表出
  謝朏志節
  荀彧佐魏武帝劉穆之佐宋高祖高徳政佐齊文宣高熲佐隋文帝劉文靜佐唐高祖終之簒漢晉魏周及取隋其功不細矣彧以不言伏后事與勸止九錫飲酖而死穆之居守丹陽宋祖北伐而九錫之㫖從北來愧懼而卒徳政以精神凌逼爲楊愔所譖熲以爲相畜妾爲獨孤后所譖文靜以妾弟告變爲裴寂所譖皆不免於誅蕭道成謀簒宋欲引謝朏參贊大業屏人與之語朏無言道成必欲引參佐命以爲左長史從容閒道石苞事諷之朏訖不順指及受宋禪方爲侍中不肯解璽綬引枕而卧歩出府門道成之子賾欲殺之道成畏得罪於公議曰殺之適成其名正當容之度外耳遂廢于家海陵王之世復爲侍中宣城王鸞謀繼大統多引朝廷名士朏心不願乃求出爲吳興太守其弟瀹爲吏部尚書朏致酒與之曰可力飲此無預人事其心蓋惡鸞而末如之何也朏之志節行義凛凛如此司馬温公猶以爲譏斯亦可恕也已二筆於士匄韓厥下略及之故復詳論于此
  琵琶亭詩
  江州琵琶亭下臨江津國朝以來徃來者多題詠其工者輒爲人所傳淳熈己亥歳蜀士郭明復以中元日至亭賦古風一章其前云白樂天流落湓浦作琵琶行其放懷適意視憂患死生禍福得䘮爲何物非深於道者能之乎賈傅謫長沙抑鬱致死陸相竄南賔屏絶人事至從狗竇中度食飲兩公猶有累乎世未能如樂天逍遥自得也予過九江維舟琵琶亭下爲賦此章香山居士頭欲白秋風吹作湓城客眼看世事等虚空雲夢胸中無一物舉觴獨醉天爲家詩成萬象遭梳爬不管時人皆欲殺夜深江上聽琵琶賈胡老婦兒女語淚濕靑衫如著雨此公豈作少狂夢與世浮沉聊爾汝我來後公三百年潯陽至今無管絃【公詩有潯陽小處無音樂之句】長安不見遺音寂依舊康廬翠掃天郭君成都人隆興癸未登科仕不甚逹但賈誼自長沙召還後爲梁王傅乃卒前所云少誤矣吾州餘干縣東干越亭有琵琶洲在下唐劉長卿張祐輩皆留題紹興中王洋元勃一絶句云塞外風煙能記否天涯淪落自心知眼中風物參差是只欠江州司馬詩眞佳句也
  減損入官人
  唐開元十七年國子祭酒楊㻛上言省司奏限天下明經進士及第每年不過百人竊見流外出身每歳二千餘人而明經進士不能居其什一則是服勤道業之士不如胥吏之得仕也若以出身人太多則應諸色裁損不應獨抑明經進士當時以其言爲然淳熈九年大減任子員數是時吏部四選開具以三年爲率文班進士大約三四百人任子文武亦如之而恩倖流外蓋過二千之數甚與開元類也
  韓蘇文章譬喻
  韓蘇兩公爲文章用譬喻處重複聮貫至有七八轉者韓公送石洪序云論人高下事後當成敗若河決下流東注若駟馬駕輕車就熟路而王良造父爲之先後也若燭照數計而卜也盛山詩序云儒者之於患難其拒而不受於懷也若築河隄以障屋霤其容而消之也若水之於海冰之於夏日其翫而忘之以文辭也若奏金石以破蟋蟀之鳴蟲飛之聲蘇公百歩洪詩云長虹斗落生跳波輕舟南下如投梭水師絶呌鳬鴈起亂石一線爭蹉磨有如兎走鷹隼落駿馬下注千丈坡斷絃離柱箭脫手飛電過隙珠翻荷之類是也
  唐昭宗贈諫臣官
  唐僖宗幸蜀政事悉出内侍田令孜之手左拾遺孟昭圖右補闕常濬上䟽論事昭圖坐貶令孜遣人沉之於蟇頥津賜濬死資治通鑑記其事予讀昭宗實録即位之初贈昭圖起居郎濬禮部員外郎以其直諫被戮故褒之方時艱危救亡不暇而初政及此通鑑失書之亦可惜也






  容齋三筆卷六
  欽定四庫全書卷
  容齋三筆卷七【十四則】    宋 洪邁 撰執政辤轉官
  眞宗天禧元年合祭天地禮畢推恩百僚宰相以下遷官一等時參知政事三人陳彭年自刑部侍郎遷兵部王曾自左諫議大夫遷給事中張知白自給事中遷工部侍郎而知白獨懇辤數四上敷諭終不能奪王曾聞之亦乞寢恩命上曰知白無他意但以卿爲諫議大夫班在上已爲給事中在下所以固辤欲品秩有序爾於是從知白所請而優加名數進階金紫光禄大夫併賜功臣爵邑元祐三年四月宰執七人自文彦博仍前太師外右僕射吕公著除司空同平章軍國事中書侍郎吕大防除左僕射同知樞密院范純仁除右僕射尚書左丞劉摯除中書侍郎右丞王存除左丞唯知樞密院安燾不遷乃自正議大夫特轉右光禄燾上章辤令學士院降詔不允學士蘇軾以爲朝廷豈以執政六人五人進用故加遷秩以慰其心旣無授受之名僅似姑息之政欲奉命草詔不知所以爲詞伏望從其所請御寳批可且用一意度作不許詔書進入燾竟辤始免紹興三十一年陳康伯自右相拜左相朱倬自參政拜右相時葉義問知樞密院元居倬上不得遷朝論謂宜進爲使學士何溥面受草制之㫖曾以爲言高宗不許紹熈五年七月主上登極拜知樞密院趙汝愚爲右相參政陳騤除知院同知院事余端禮除參政而左丞相留正以少保進少傅乃係特遷且非覃恩正固辤乃止
  宗室補官
  壽皇聖帝登極赦恩凡宗子不以服屬逺近人數多少其曾獲文解兩次者並直赴殿試略通文墨者所在州量試即補承信郎由是入仕者過千人以上淳熈十六年二月紹熈五年七月二赦皆然故皇族得官不可以數計偶閱唐昭宗實録載一事云宗正少卿李克助奏准去年十一月赦書皇三等以上親無官者毎父下放一人出身皇五等以上親未有出身陪位者與出身寺司起請承前舊例九廟子孫陪位者毎父下放一人出身共放三百八十人其諸房宗室等各赴陪位納到文狀共一千二十七人除元不赴陪位及不納到狀及違寺司條䟽不取宗室充係落下外係三百八十人合放出身勑准赦書處分予按昭宗以文徳元年即位次年十一月南郊禮畢肆赦其文略云皇三等以上親委中書門下各擇有才行者量與改官無官者毎父下放一人出身皇五等以上親未有出身陪位者與出身然則亦有三等五等親陪位與不陪位之差别也
  孫宣公諌封禪等
  景徳祥符之閒北戎結好宇内乂寧一時邪諛之臣唱爲瑞應祺祥以罔明主王欽若陳彭年輩實主張之天書旣降於是東封西祀太淸之行以次丕講滿朝耆老方正之士鮮有肯啓昌言以遏其姦熖雖宼萊公亦爲之而孫宣公奭獨上䟽爭救于再于三眞録出於欽若提綱故不能盡載以故後人罕稱之予略摘其大槩紀於此一章論西祀曰汾隂后土事不經見漢都雍去汾隂至近河東者唐王業所起之地且又都雍故武帝明皇行之今陛下經重關越險阻逺離京師根本之固其爲不可甚矣古者聖王先成民而後致力於神今土木之功累年未息水旱作沴饑饉居多乃欲勞民事神神其享之乎明皇嬖寵害政姦佞當塗以至身播國屯今議者引開元故事以爲盛烈臣竊不取今之姦臣以先帝詔停封禪故贊陛下以爲繼承先志且先帝欲北平幽朔西取繼遷則未嘗獻一謀畫一策以佐陛下而乃卑辭重幣求和於契丹蹙國縻爵姑息於保吉謂主辱臣死爲空言以誣下罔上爲己任撰造祥瑞假託鬼神纔畢東封便議西幸以祖宗艱難之業爲佞邪僥倖之資臣所以長歎而痛哭也二章論爭言符瑞曰今野鵰山鹿並形奏簡秋旱冬雷率皆稱賀將以欺上天則上天不可欺將以愚下民則下民不可愚將以惑後世則後世必不信腹非竊笑有識盡然三章論將幸亳州曰國家近日多效唐明皇所爲且明皇非令徳之君觀其禍敗足爲深戒而陛下反希慕之近臣知而不諫得非姦佞乎明皇奔至馬嵬楊國忠旣誅乃諭軍士曰朕識理不明寄任失所近亦覺寤然則已晩矣陛下宜早覺寤斥逺邪佞不襲危亂之迹社稷之福也四章論朱能天書曰姦憸小人妄言符瑞而陛下崇信之屈至尊以迎拜歸祕殿以奉安百僚黎庶痛心疾首反脣腹非不敢直言臣不避死亡之誅聽之罪之惟在聖斷昔漢文成五利妄言不讎漢武誅之先帝時侯莫陳利用方術姦發誅於鄭州唐明皇得靈符寳劵皆王鉷田同秀等所爲不能顯戮今日見老君於閣上明日見老君於山中大臣尸禄以將迎端士畏威而緘黙及禄山兆亂輔國劫遷大命旣傾前功併棄今朱能所爲是已願逺思漢武之雄材近法先帝之英斷中鑒明皇之召禍庶幾灾害不生禍亂不作奭之論諫雖魏鄭公陸宣公不能過也
  赦恩爲害
  赦過宥罪自古不廢然行之太頻則惠姦長惡引小人於大譴之域其爲害固不勝言矣唐莊宗同光二年大赦前云罪無輕重常赦所不原者咸赦除之而又曰十惡五逆屠牛鑄錢故殺人合造毒藥持仗行劫官典犯贓不在此限此制正得其中當亂離之朝乃能如是亦可取也而今時或不然
  代宗崇尚釋氏
  唐代宗好祠祀未甚重佛元載王縉杜鴻漸爲相三人皆好佛上嘗問以佛言報應果爲有無載等奏國家運祚靈長非宿植福業何以致之福業已定雖時有小灾終不能爲害所以安史有子禍僕固病死回紇吐蕃不戰而退此皆非人力所及上由是深信之常於禁中飯僧有宼至則令僧講仁王經以禳之宼去則厚加賞賜胡僧不空官至卿監爵爲國公出入禁闥勢移權貴此唐史所載也予家有嚴郢撰三藏和尚碑徐季海書乃不空也云西域人氏族不聞於中夏肅代三朝皆爲國師代宗初以特進大鴻臚褒表之及示疾又就卧内加開府儀同三司肅國公旣亡廢朝三日贈司空其恩禮之寵如此同時又有僧大濟爲帝常修功徳至殿中監贈其父惠恭兖州刺史官爲營辦葬事有勑葬碑今存時兵革未盡息元勲宿將賞功賦職不過以此處之顧施之一僧繆濫甚矣
  光武苻堅
  漢光武建武三十年羣臣請封禪泰山詔曰即位三十年百姓怨氣滿腹吾誰欺欺天乎若郡縣逺遣吏上壽盛稱虚美必髠令屯田於是羣臣不敢復言其英斷如此然財二年閒乃因讀河圖㑹昌符詔索河雒䜟文言九世當封禪者遂爲東封之舉可謂自相矛盾矣苻堅禁圖䜟之學尚書郎王佩讀䜟堅殺之學䜟者遂絶及季年爲慕容氏所困於長安自讀䜟書云帝出五將乆長得乃出奔五將山甫至而爲姚萇所執始禁人爲學終乃以此䘮身亡國乆長得之兆豈非言乆當爲姚萇所得乎又姚與遥同亦乆也光武與堅非可同日語特其事偶可議云
  周武帝宣帝
  周武帝平齊中原盡入輿地陳國不足平也而雅志節儉至是愈篤後宫唯置妃二人世婦三人御妻三人則其下保林良使輩度不過數十耳一傳而至宣帝奢淫酣縱自比於天廣搜美女以實後宫儀同以上女不許輒嫁遂同時立五皇后父子之賢否不同一至於此
  唐觀察使
  唐世於諸道置按察使後改爲采訪處置使治於所部之大郡旣又改爲觀察其有戎旅之地即置節度使分天下爲四十餘道大者十餘州小者二三州但令訪察善惡舉其大綱然兵甲財賦民俗之事無所不領謂之都府權勢不勝其重能生殺人或專私其所領州而虐視支郡元結爲道州刺史作舂陵行以爲諸使誅求符牒二百餘通又作賊退示官吏一篇以爲忍苦裒斂陽城守道州賦稅不時觀察使數誚責又遣判官督賦城自囚於獄判官去復遣官來按舉韓愈送許郢州序云爲刺史者常私於其民不以實應乎府爲觀察使者常急於其賦不以情信乎州財已竭而斂不休人已窮而賦愈急韓臯爲浙西觀察使封杖決安吉令孫澥至死一時所行大抵類此然每道不過一使臨之耳今之州郡控制按刺者率五六人而臺省不預毁譽善否隨其意好又非唐日一觀察使比也
  冗濫除官
  自漢以來官曹冗濫之極者如更始竈下養中郎將爛羊頭關内侯晉趙王倫貂不足狗尾續北史周世員外常侍道上比肩唐武后補闕連車拾遺平斗之諺皆顯然著見者中葉以後尤爲泛濫張廵在雍邱纔領一縣千兵而大將六人官皆開府特進然則大將軍告身博一醉誠有之矣徳宗避難於奉天渾瑊之童奴曰黃芩力戰即封渤海郡王至於僖昭之世遂有捉船郭使君看馬李僕射周行逢據湖湘境内有漫天司空遍地太保之譏李茂正在鳯翔内外持管籥者亦呼爲司空太保韋莊浣花集有贈僕者楊金詩云半年勤苦葺荒居不獨單寒腹亦虛努力且爲田舍客他年爲爾覔金魚是時人奴腰金曵紫者蓋不難致也
  節度使稱太尉
  唐節度使帶撿挍官其初只左右散騎常侍如李愬在唐鄧時所稱者也後乃轉尚書及僕射司空司徒能至此者蓋少僖昭以降藩鎭盛彊武夫得志纔建節鉞其資級已高於是復升太保太傅太尉其上惟有太師故將帥悉稱太尉元豐定官制尚如舊貫崇寧中改三公爲少師少傅少保而以太尉爲武階之冠以是凡管軍者猶悉稱之紹興閒葉孟徳自觀文殿學士張澄自端明殿學士皆拜節度葉嘗任執政以暮年擁旄爲儒者之榮自稱葉太尉張微時用鄧洵武給使恩出身羞爲武職但稱尚書如故其相反如此
  五代濫刑
  五代之際時君以殺爲嬉視人命如草芥唐明宗頗有仁心獨能斟酌悛救天成三年京師廵撿軍使渾公兒口奏有百姓二人以竹竿習戰闘之事帝即傳宣令付石敬瑭處置敬瑭殺之次日樞密使安重誨敷奏方知悉是㓜童爲戲下詔自咎以爲失刑減常膳十日以謝幽寃罰敬瑭一月俸渾公兒削官杖配流登州小兒骨肉賜絹五十匹粟麥各百碩便令如法埋葬仍戒諸道州府凡有極刑並須仔細裁遣此事見舊五代史新書去之
  太一推筭
  熈寧六年司天中官正周琮言據太一經推筭熈寧七年甲寅歳太一陽九百六之數至是年復元之初故經言太歳有陽九之灾太一有百六之厄皆在入元之終或復元之初陽九百六當癸丑甲寅之歳爲灾厄之㑹而得五福太一移入中都可以消灾爲祥竊詳五福太一自雍熈甲申歳入東南巽宫故修東太一宫于蘇村天聖己巳歳入西南坤位故修西太一宫于八角鎭望稽詳故事崇建宫宇詔度地于集禧觀之東於是爲中太一宫時王安石擅國盡變亂祖宗法度爲宗社之禍蓋自此始雖太一照臨亦不能救也紹熈四年癸丑五年甲寅朝廷之閒殊爲多事壽皇聖帝厭代泰安以乆疾退處人情業業皆有憂葵恤緯之慮時無星官厯翁考歩推賾庸詎知非入元復元之際乎
  趙丞相除拜
  紹熈五年七月十六日宣麻制以太中大夫知樞密院事趙汝愚爲特進右丞相議者或謂國朝無宗室宰相且轉官九級非故事趙上章力辭不肯入都堂涖職越六日詔改除樞密使依宰臣超三官又二日制除正議大夫樞密使邁攷按故實宣和二年王黼自通議大夫中書侍郎拜特進少宰凡遷八官黼受之靖康元年吳敏自中大夫知樞密院拜銀青光禄大夫少宰亦遷八官敏辤之但以通議就職秦檜當國以其子熺爲中大夫知樞密院已而除觀文殿學士恩數如右僕射遂暗轉通奉大夫踰年加大學士徑超七秩爲特進熺處之不疑舍此三人外蓋未之有若自宰相改樞密使唯夏竦一人是時以陳執中爲昭文相竦爲集賢相御史言竦向在陜西與執中議論不協不可同寅政地於是貼麻改命而初制不出今汝愚先報相麻後報樞制乃是經日已乆因固辭以然又按國史明道二年宰臣張士遜樞密使楊崇勲同日罷士遜以左僕射判河南府崇勲以節度使平章事判許州明日入謝崇勲班居上仁宗問之士遜奏曰崇勲係使相臣官只僕射當在下即再鎻院以士遜爲使相是時學士盛度當制猶用士遜作相銜論者非之謂應用僕射河南爲前銜也乾道二年葉顒以前參知政事召還爲知樞密院未受告而拜左相邁當制以新除知樞密院結銜今汝愚拜相宣麻已閱八日故稱新除特進右丞相二者皆是也
  唐昭宗恤録儒士
  唐昭宗光化三年十二月左補闕韋莊奏詞人才子時有遺賢不霑一命於聖明没作千年之恨骨據臣所知則有李賀皇甫松李羣玉陸趙光逺温庭筠劉徳仁陸逵傅錫平曾賈島劉稚珪羅鄴方干俱無顯過皆有奇才麗句淸詞徧在詞人之口銜寃抱恨竟爲冥路之塵伏望追賜進士及第各贈補闕拾遺見存唯羅隱一人亦乞特賜科名録升三署勑奬莊而令中書門下詳酌處分次年天復元年赦文又令中書門下選擇新及第進士中有乆在名塲才沾科級年齒已高者不拘常例各授一官於是禮部侍郎杜徳祥奏揀到新及第進士陳光問年六十九曹松年五十四王希羽年七十三劉象年七十柯崇年六十四鄭希顏年五十九詔光問松希羽可秘書省正字象崇希顏可太子挍書按登科記是年進士二十六人光問第四松第八希羽第十二崇象希顏居末級昭宗當斯時離亂極矣尚能眷眷於寒儒其可書也摭言云上新平内難聞放新進士喜甚特勑授官制詞曰念爾登科之際當予反正之年宜降異恩各膺寵命時謂此舉爲五老牓










  容齋三筆卷七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容齋隨筆>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三筆卷八【五則】    宋 洪邁 撰徽宗薦嚴䟽文
  徽宗以紹興乙卯嵗升遐時忠宣公奉使未反命滯留冷山遣使臣沈珍往燕山建道塲於開泰寺作功徳䟽曰千嵗厭世莫遂乘雲之僊四海遏音同深䘮考之戚況故宫為禾黍改館徒饋於泰牢新廟游衣冠招䰟漫歌於楚此雖置河東之賦莫止江南之哀遺民失望而痛心孤臣久縶惟歐血伏願盛徳之祀百世以彌昌在天之靈繼三后而不朽北人讀之亦墮淚爭相傳誦其後梓宫南還公已徙燕率故臣之不忘國恩者出迎於城北搏膺大慟虜俗最重忠義不以為罪也
  忠宣公謝表
  建炎三年先忠宣公銜命使北方以淮甸賊蠭起除兼淮南京東等路撫諭使俾李成以兵䕶至南京公遣書抵成成方與耿堅圍楚州答書曰汴涸虹有紅巾非五千騎不可往軍食絶不克唯命公隂遣客說堅堅强成歛兵公行未至泗諜云有迎騎甲而來副使龔璹憚之送兵亦不肯前遂返斾即上䟽言李成以餽餉稽緩有引衆納命建康之語今靳賽薛慶方横萬一三叛連衡何以待之方含垢養晦之時宜選辯士諭意優加撫納䟽奏髙宗即遣使撫諭成給米五萬斛初公戒所遣持奏吏須䟽從中出乃詣政事堂白副封時方禁直逹忤宰輔意以託事滯留為罪特貶兩秩而許出滁陽路紹興十三年使回始復元官時已出知饒州命予作謝表直敘其故曰論事見從猶獲稽留之戾出疆滋久屢沾曠蕩之恩始拜明綸得仍舊秩伏念臣頃繇乏使不敢辭難值三盜之連衡阻兩淮而荐食深虞猖獗之患或起呼吸之間輒露便宜冀加勤䘏雖璽書賜報樂聞充國之建言而吏議不容見謂陳湯之生事虧除官簿緜歴嵗時敢自意於來歸遂悉還於所奪茲盖忘人之過與天同功念臣昔麗於微文蔽罪本無於他意故從數赦俾獲自新書印既畢父兄復共議秦檜方擅國見此表語言未必不怒乃别草一通引咎曰使指稽留宜速虧除之戾聖恩深厚卒從抆拭之科仰服矜憐唯知感戴伏念臣早繇乏使遂俾行成值巨宼之臨衝欲搏人而肆毒仗節宜圖於報稱引車何事於逡巡徐偃出疆既失受辭之體申舟假道初無必死之心雖蒙貶秩以小懲尚許立功而自贖徒行萬里無補一毫敢妄冀於隆寛乃悉還於舊貫茲盖忘人之過撫下以仁陽為徳而隂為刑未嘗私意賞有功而赦有罪皆本好生坐使孤臣盡湔宿負【云云】前後奉使無有不轉官者先公以朝散郎被命不沾恩凡十五年而歸僅復所貶而合磨勘五官刑部皆不引用秦志也遂終於此階
  四六名對
  四六駢儷於文章家為至淺然上自朝廷命令詔册下而縉紳之閒牋書祝䟽無所不用則屬辭比事固宜警䇿精切使人讀之激卬諷味不厭乃為得體姑摭前輩及近時綴緝工緻者十數聮以詒同志王元之擬李靖平突厥露布其敘頡利求降且復謀竄曰穽中餓虎暫為掉尾之求韝上饑鷹終有背人之意蘄州謝上表曰宣室鬼神之問敢望生還茂陵封禪之書已期身後范文正公微時嘗冐姓朱及後歸本宗作啟曰志在逃秦入境遂稱於張禄名非霸越乗舟偶効於陶朱用范睢范蠡皆當家故事鄧潤甫行貴妃制曰關雎之得淑女無險詖私謁之心雞鳴之思賢妃有警戒相成之道紹聖中百僚請御正殿表曰皇矣上帝必臨下而觀四方大哉乾元當統天而始萬物東坡坤成節䟽曰至哉坤元徳既超於載籍養以天下福宜冠於古今慰國哀表曰大哉孔子之仁然流涕至矣顯宗之孝夢若平生謝賜帶馬表曰枯羸之質匪伊垂之而帶有餘歛退之心非敢後也而馬不進王履道大燕樂語曰五百里采五百里衞外包有截之區八千嵗春八千嵗秋上祝無疆之夀除少宰余深制曰盖四方其訓以無競維人必三后協心而同底于道時并蔡京為三相也執政以邊功轉官詞曰惟皇天付予庶其在此率寧人有指敢弗于從翟公巽行外國王加恩制曰宗祀明堂所以教諸侯之孝大賚四海不敢遺小國之臣知越州日以擅發常平倉米救荒降官謝表曰敢効秦人坐視越人之瘠既安劉氏理知晁氏之危孫仲益試詞科日代髙麗國王謝賜燕樂表曰玉帛萬國干舞已格於七旬簫韶九成肉味遽忘於三月又曰蕩蕩乎無能名雖莫見宫墻之羙欣欣然有喜色咸豫聞管籥之音自中書舍人知和州既壓境見任者拒不納以啟答郡僚曰雖文書銜袖大人不以為疑然君命在門將軍為之不受鄰郡不發上供錢米受㫖推究為平亭其事鄰守馳啟來謝答之曰包茅不入敢加問楚之師輔車相依自作全虞之計汪彦章作靖康册康王文曰漢家之厄十世宜光武之中興獻公之子九人惟重耳之尚在為中書舍人試潭州進士何烈卷子内稱臣及聖問不舉覺坐罷職謝表曰謂子路使門人為臣雖誠誖理而徐邈云酒中有聖初亦何心又曰書馬者與尾而五常負譴憂網禽而去面之三永銜生賜宋齊愈坐於金虜立諸臣狀中輒書張邦昌字送御史臺責詞曰義重於生雖匹夫不可奪志士失其守或一言㡬於䘮邦又曰眭孟五行之說豈所宜言袁宏九錫之文兹焉安忍責張邦昌詞曰雖天奪其坐愚至此然君異於器代匱可乎知徽州其鄉郡也謝啟曰城郭重來疑千載去家之鶴交游半在或一時同隊之魚何掄除祕書少監未㡬以口語出守卭謝啟曰雲外三山風引舟而莫近海濱八月槎犯斗以空還楊政除太尉湯岐公草制曰逺覽漢京楊氏者四世近稽唐室書系表者七人謂楊震子秉秉子賜賜子彪四世為太尉李徳裕辭太尉云國朝重惜此官二百年間纔七人其用事精確如此蔣子禮拜右相王詗賀啟曰早登黄閣獨見明公之妙年今得舊儒何憂左轄之虚位皆用杜詩語扈聖登黄閣明公獨妙年左轄頻虚位今年得舊儒亦可稱
  吾家四六
  乾道初年張魏公以右相都督江淮議者謂兩淮保障不可恃公親往視之㑹詔歸朝未至而免相文惠公當制其詞曰棘門如兒戯耳庸謹秋防衮衣以公歸兮庶聞辰告所謂兒戯者指邊將也而讀者乃以為詆魏公其尾句曰春秋責備賢者慨功業之惟艱天子加禮大臣固始終之不替所以悵惜之意至矣王太寳致仕詞曰閔勞以事聖王隆待下之仁歸絜其身君子盡遺榮之羙大寳有遺泄之疾或又謂有所譏而實不然罷相後起帥浙東謝表曰上丞相之印方事退藏懐㑹稽之章遽叨進用謝生日詩詞啟曰五十當貴適買臣治越之年八千為秋辱莊子大椿之譽時正五十嵗也紹興壬戍詞科代樞密使謝賜玉帶表文安公曰有璞於此必使琢恍驚制作之工匪伊垂之則有餘允謂便蕃之賜主司喜焉擢為第一乙丑年代謝賜御書周易尚書表予曰八卦之說謂之索奉以周旋百篇之義莫得聞坦然明白尾句曰但驚奎壁之輝從天而下莫測龍之祕行地無疆亦忝此選代福州謝歴日表曰神祗祖考既安樂於太平嵗月日時又明章於庶證正用詩鳬鷖序太平之君子能持盈守成神祗祖考安樂之也洪範庶徴嵗月日時無易百榖用成乂用明俊民用章皆上下聫文未嘗輒增一字淵聖乾龍節䟽曰應天而行早得尊於大有象日之動偶蒙難於明夷易大有卦柔得尊位應乎天而時行左叔孫豹筮遇明夷象日之動故曰君子于行彖辭云内文明而外柔順以蒙大難亦純用本文乾道丁亥南郊赦文曰皇天后土監于成命之詩藝祖太宗昭我思文之配讀者以為壯後語曰天地設位而聖人成能既撲緼紛之況雷雨作解而君子赦過式流汪之恩此文先三日鎻院所作冬至日適有雷雪之異殆成䜟云葉子昻參知政事為諫議大夫林安宅所擊罷去林遂副樞密已而置獄治其言皆無實林責居筠葉召拜左揆予草制曰既從有北之投亟下居東之召有欲為王留者孰明去就之忠無以我公歸兮大慰瞻儀之望本意用公歸之句指邦人而言也故云瞻儀而御史單時疑之謂人君而稱臣為我公彼盖不詳味詞理耳子昻坐冬雷罷相予又當制曰調隂陽而遂萬物所嗟論道之非因灾異而劾三公實負應天之愧盖因有諷諫也嗣濮王加恩制曰天神明而照知四方既下臨於精意王孫子而本支百世兹載錫於蕃釐又曰春秋享祀獨冠周家之宗盟老成典刑蔚為劉氏之祭酒士衎制曰克羞饋祀事其先而萬國歡心肅倡和聲行於郊而百神受職賜宰臣辭免提舉聖政書成轉官詔曰為天子父尊之至永惟傳序之恩問聖人徳何以加莫越重華之孝賜葉資政辭召命詔曰見晛曰消顧何傷於日月得時則駕宜亟㑹於風雲賜史大觀文以新蜀帥改越辭免詔曰王陽為孝子敢煩益部之行莊助留侍中姑奉㑹稽之計呉璘在興元修塞兩縣決壊渠為田奬諭詔曰刻石立作三犀牛重見離堆之利復陂誰云兩黄鵠詎煩鴻郤之謡用老杜石犀行云秦時蜀太守刻石立作三犀牛及翟方進壊鴻卻陂童謡云反乎覆陂當復誰云者兩黄鵠等語也劉共甫自潭帥除翰林學士答詔曰不見賈生兹趣長沙之召既還陸贄宜膺内相之除批執政辭經修哲宗寳訓轉官曰念疊矩重規當賢聖之君七作而立經陳紀在謨訓之文百篇哲廟正為第七主而寳訓百卷也答蔣丞相辭免曰永惟萬事之統知非艱而行惟艱有不二心之臣帥以正則罔不正禮部為宰臣以顯仁皇后小祥請吉服奏曰練而慨然禮應順變期可已矣懼或過中又曰漢中天二百而興益隆大業舜至孝五十而慕獨耀前徽時髙宗聖夀五十四也辛巳親征詔曰惟天惟祖宗方共扶於基緒有民有社稷敢自佚於宴安又曰嵗星臨於呉分定成肥水之勲鬭士倍於晉師可決韓原之勝是時嵗星在楚故云檄書曰為劉氏左袒飽聞思漢之忠徯湯后東征必慰戴商之望又曰侯王寧有種乎人皆可致富貴是所欲也時不再來紫宸大宴致語曰廟謨先定百官修輔而厥后惟明黼坐端臨五帝神聖而其臣莫及修聖政轉官詞曰念五馬浮江之後光啟中興述六龍御天以來式時猷訓又曰薦於天而天是受永言覆幬之恩問諸朝而朝不知詎測形容之妙汪觀文復官詞曰作雷雨之解而宥罪在法當原如日月之食而及更於明何損歩帥陳敏制曰亞夫持重小棘門霸上之將軍不識將屯冠長樂未央之衞尉呉挺興州制曰能得士心呉起固西河之守差彊人意廣平開東漢之興起復知金州制曰惟天不弔壊萬里之長城有子而賢作三軍之元帥蕭鷓巴詞曰隨㑹在秦晉國起六卿之懼日磾仕漢秺侯七葉之芳姚仲復官制曰李廣數竒應恨封侯之相孟明一眚終酬拜賜之師追封皇第四子郡王詞曰舉漢武三王之策方茂徽章念周文十子之宗獨留遺恨時已封建三王也趙忠簡諡制曰見夷吾於江左共知晉室之何憂還徳裕於崖州豈待令狐之復夢王彦贈官詞曰申帶礪以丹書之誓方休甲第之功臣挂衣冠於神虎之門竟失戍營之校尉向起贈官詞曰馳至金城郡方思充國之忠生入玉門關竟負班超之望李師賢贈官制曰青天上蜀道久嚴分閫之權黒水惟梁州愴失安邊之傑襄帥王宣贈官詞曰黄河如帶莫申劉氏之盟漢水為池空墮羊公之淚王瀹以太常少卿朔祭太廟忘設象尊犧尊降官詞曰犧象不設已廢司彞之供餼羊空存殊乖告朔之禮潼川神加封詞曰駕飛龍兮靈之斿具嚴渙命驅厲鬼兮山之左終相此邦青城山蠶叢氏封侯詞曰想青神侯國之封自今以始雖白帝公孫之盛於我何加陽山龍母詞曰居然生子乗雲氣以為龍惟爾有神時雨暘而利物魏丞相贈父詞曰大名之後必大非此其身和戎如樂之和幸哉有子魏盖以使虜定和議旋致大用贈母詞曰藏盟府之國功不殊魏絳成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容齋隨筆,三筆卷八>外家之宅相重見陽元封妻姜氏詞曰筮氏于晉曰魏方開門户之祥取妻必齊之姜孰盛閨闈之羙虞丞相贈父詞曰活千人有封非其身者在其子徳百世必祀畸於人者侔於天同周仁贈父詞曰有子能賢髙舉而集呉地受予顯服㑹同而朝漢京用東方朔非有先生傳髙舉逺引來集呉地及兩京賦春王三朝㑹同漢京也奬諭呉挺詔曰闑外制將軍方有成於東鄉舟中皆敵國應無慮於西河梁丞相醴泉使兼侍讀制曰珍臺閒館獨冠臯伊之倫魁廣厦細旃尚論唐虞之盛際又答詔曰一言可以興邦念為臣之不易三宿而後出晝勉為王而留行王丞相進玉牒加恩制曰載籍之傳五三壯太祖太宗之立極賢聖之君六七耀永昭永厚之詒謀批以旱得雨請御殿曰念七月之間則旱咎證已深雖三日已往為霖憂端未貰餘不勝書唯記從兄在泉幕淮東使者其友婿也發京狀薦之為作謝啟曰襟袂相連夙愧末親之孤陋雲泥懸望分無通貴之哀憐皆用杜詩其下句人人知之上句乃贈李十五丈云孤陋忝末親等級敢比肩人生意氣合相與襟袂連此事適著題而與前送韋書記詩句偶可整齊用之故併紀于此但以傳示子孫甥姪而已不足為外人道也
  唐賢啟狀
  故書中有唐賢啟狀一册皆汎汎緘題其間標為獨孤常州及劉信州太真陸中丞長源吕衡州温者各數十篇亦無可誦時人以其名士故流行至今獨孤有與第五相公書云垂示送邱郎中兩詩詞清興深常情所不及隂天聞斷鴈夜浦送歸人醴麗閒逺之外文句窈窕悽惻比頃來所示者才又加等但吟誦歎詠大談於呉中文人耳又云昨見送梁侍御六韻清麗妍雅妙絶今時掩映風騷吟諷不足按第五琦乃聚歛之臣不以文稱而獨孤奬重之如此觀表出十字誠為佳句乃知唐人工詩者多不必專門名家而後可稱也
  容齋三筆卷八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三筆卷九【十六則】    宋 洪邁 撰樞密兩長官
  趙汝愚初拜相陳騤自參知政事除知樞密院趙辭不受相印乃改樞密使而陳已供職累日朝論謂兩樞長又名稱不同為無典故按熙寧元年觀文殿學士新知大名府陳升之過闕留知樞密院故事樞密使與知院事不並置時文彦博吕公弼既為使神宗以升之三輔政欲稍異其禮且王安石意在抑彦博故特命之然則自有故事也
  赦放債負
  淳熙十六年二月登極赦凡民間所欠債負不以久近多少一切除放遂有方出錢旬日未得一息而并本盡失之者人不以為便何澹為諫大夫嘗論其事遂令只償本錢小人無義㡬至喧譟紹熙五年七月覃赦乃只為蠲三年以前者按晉髙祖天福六年八月赦云私下債負取利及一倍者並放此最為得又云天福五年終以前殘稅並放而今時所放官物常是以前二年為斷則民已輸納無及於惠矣唯民間房賃欠負則從一年以前皆免比之區區五代翻有所不若也
  馮道王溥
  馮道為宰相歴數朝當漢隠帝時著長樂老自敘云余先自燕亡歸河東事莊宗明宗愍帝清泰帝晉髙祖少帝契丹主漢髙祖今上三世贈至師傅階自將仕郎至開府儀同三司職自幽州巡官至武勝軍節度使官自試大理評事至兼中書令正官自中書舍人至戎太傅漢太師爵自開國男至齊國公孝於家忠於國已無不道之言門無不義之貨下不欺於地中不欺於人上不欺於天其不足者不能為大君致一統定八方誠有愧於歴官何以答乾坤之施老而自樂何樂如之道此文載於范質五代通録歐陽公司馬温公嘗詆誚之以為無廉恥矣王溥自周太祖之末為相至國朝乾徳二年罷嘗作自問詩述其踐歴其序云予年二十有五舉進士甲科從周祖征河中改太常丞登朝時同年生尚未釋褐不日作相在廊廟凡十有一年歴事四朝去春恩制改太子太保每思菲陋當此榮遇十五年間遂躋極品儒者之幸殆無以過今行年四十三嵗自朝請之暇但宴居讀佛書歌詠承平因作自問詩十五章以志本末此序見三朝史本而詩不頗與長樂敘相類亦可議也
  周豹相
  唐莊宗時術士周豹以相法言人事多中時明宗為内衙指揮使安重誨使他人易服而坐召豹相之豹曰内衙貴將也此不足當之乃指明宗於下坐曰此是也因為明宗言其後貴不可言明宗即位思豹以為神將召至京師宰相趙鳯諌乃止觀此事則豹之方術可知然馮道初自燕歸太原監軍使張承業辟為本院巡官甚重之豹謂承業曰馮生無前程不可過用書記盧質曰我曽見杜黄裳寫真圖道之狀貌酷類焉將來必副大用豹之言不足信也承業於是薦道為霸府從事其後位極人臣考終牖下五代諸臣皆莫能及則豹未得擅唐許之譽也道在晉天福中為上相詔賜生辰器幣道以㓜屬亂離早䘮父母不記生日懇辭不受然則道終身不可問命獨有形狀可相而善工亦失之如此
  鈷鉧滄浪
  柳子厚鈷鉧潭西小邱記云邱之小不能一畝問其主曰唐氏之棄地貨而不售問其價曰止四百予憐而售之以兹邱之勝致之澧水鄠杜則貴游之士爭買者日増千金而愈不可得今棄是州也農夫漁父過而陋之賈四百連嵗不能售蘇子羙滄浪亭記云予游呉中過郡學東顧草樹鬱然崇阜廣水不類乎城中並水得微徑於雜花修竹之間東趨數百歩有棄地三向皆水旁無民居左右皆林木相虧蔽予愛而裴回遂以錢四萬得之予謂二境之勝絶如此至於人棄不售安知其後卒為名人賞踐如滄浪亭者今為韓蘄王家所有價直數百萬矣但鈷鉧復埋没不可識士之處世遇與不遇其亦如是哉
  司封失典故
  南渡之後臺省胥吏舊人多不存後生習學加以省記不復諳悉典章而司封以閒曹之故尤為不謹舊法大卿監以上贈父至太尉止餘官至吏部尚書止今司封法餘官至金紫光禄大夫盖昔之吏書也而中散以上贈父至少師止按政和以前太尉在太傅上其上唯有太師故凡稱攝太尉者皆為攝太傅則贈者亦應如此不應但許至少師也生為執政其身後但有子升朝則累贈可至極品大國公歐陽公位參知政事太子少師後以諸子恩至太師兖國公而其子棐亦不過朝大夫耳見於蘇公祭文及黄門所撰神道碑比年汪莊敏公任樞密使以子贈太師當封國公而司封以為須一子為侍從乃可竟不肯施行不知其說載於何法也朱漢章却以子贈至大國公舊少卿監遇恩封開國男食邑三百户自後再該加封則每次増百户無止法今一封即止舊學士待制食邑千五百户以上每遇恩則加實封若虚邑五百者其實封加二百虚邑三百二百者實封加一百今復不然雖前執政亦只加虚邑三百耳故侍從官多至實封百户即止尤可笑也
  老人該恩官封
  晁無咎作積善堂記云大觀元年大赦天下民百嵗男子官婦人封仕而父母年九十官封如民百嵗於是故漳州軍事判官晁仲康之母黄氏年九十一矣其第四子仲詢走京師狀其事省中為漳州請漳州雖没赦令初不異往者丞相以為可而上之封夀光縣大君今自乾道以來慶典屢下仕者之父母年七十八十即得官封而子已没者其家未嘗陳理為可惜也
  學士中丞
  淳熙十四年九月予以雜學士除翰林學士蔣世修以諫議大夫除御史中丞時施聖與在政府語同列云此二官不常置今咄咄逼人吾輩當自㸃撿盖謂其必大用也已而皆不然因考紹興中所除者不暇縷述姑從夀皇聖帝以後至于紹熙五年枚數之為學士者九人仲兄文安公史魏公伯兄文惠公劉忠肅王日嚴王魯公周益公及予其後李獻之也二兄史劉王周皆擢執政日嚴以耆老拜端明致仕唯予出補郡獻之遂踵武為中丞者六人辛企李姚令則黄徳潤蔣世修謝昌國何自然也辛姚黄皆執政唯蔣補郡昌國徙權尚書即去國自然以本生母憂持服云
  漢髙祖父母姓名
  漢髙祖父曰太公母曰媪見於史者如是而已皇甫謐王符始撰為竒語云太公名執嘉又名燸媪姓王氏唐洪文館學士司馬貞作史記索隠云母温氏是時打得班固泗水亭長古石碑文其字分明作温云母温氏與賈膺復徐彦伯魏奉古等執對反覆深嘆古人未聞聊記異見予竊謂固果有此明證何不載之於漢紀疑亦後世好事者如皇甫之徒所増加耳又嘗在嶺外見康州龍媪廟碑亦云姓温氏則指媪為温者不一也唐小說纂異記載三史王生醉入髙祖廟見髙祖云朕之中外泗州亭長碑昭然具載外族温氏盖不根誕妄之說
  君臣事迹屏風
  唐憲宗元和二年製君臣事跡上以天下無事留意典墳每覽前代興亡得失之事皆三復其言遂采尚書春秋後傳史記漢書三國志晏子春秋呉越春秋新序說苑等書君臣行事可為鑑者集成十四篇自製其序寫於屏風列之御座之右書屏風六扇於中宣示宰臣李藩等皆進表稱賀白居易翰林制詔有批李夷簡及百寮嚴綬等賀表其畧云取而作鑑書以為屏與其散在圗書心存而景慕不若列之繪素目覩而躬行庶將為後事之師不獨觀古人之象又云森然在目如見其人論列是非既庶㡬為坐隅之戒發揮獻納亦足以開臣下之心居易代言可謂詳盡又以見唐世人主作一事而中外至於表賀又答詔勤渠如此亦㡬於叢脞矣憲宗此書有辨邪正去奢泰兩篇而末年用皇甫鎛而去裴度荒於遊宴死於宦侍之手屏風本意果安在哉
  僧道科目
  唐末帝清泰二年二月功徳使奏每年誕節諸州府奏薦僧道其僧尼欲立講論科講經科表白科文章應制科持念科襌科聲贊科道士經法科講論科文章應制科表白科聲贊科焚修科以試其能否從之此事見舊五代史記不知曽行與否至何時而罷也盖是時猶未鬻賣祠部度牒耳周世宗廢併寺院有詔約束云男年十五以上念得經文一百紙或讀得五百紙女年十三以上念得經文七十紙或讀得三百紙者經本府陳狀乞剃頭委録事參軍本判官試驗兩京大名京兆府青州各起置戒壇候受戒時兩京委祠部差官引試其三處祇委判官逐處聞奏侯勑下委祠部給付憑由方得剃頭受戒其防禁之詳如此非若今時只納錢于官便可出家也念經讀經之異疑為背誦與對本云
  射佃逃田
  漢之法制大抵因秦而随宜損益不害其為炎漢唐之法制大抵因隋小加振飾不害其為盛唐國家當五季衰亂之後其究不下秦隋然一時設施固亦有可采取按周世宗顯徳二年詔應逃戸莊田並許人請射承佃供納税租如三周年内本戸來歸者其桑田不計荒熟並交還一半五周年内歸業者三分交還一分如五周年外除本戸墳塋外不在交付之限其近北諸州䧟蕃人户來歸業者五周年内三分交還二分十周年内還一半十五周年内三分還一此外者不在交還之限其㫖明白人人可曉非若今之令式文書盈於几閣為猾吏舞文之具故有捨去物業三五十年妄人詐稱逃戸子孫以錢買吏而奪見佃者為可歎也
  周世宗好殺
  史稱周世宗用法太嚴羣臣職事小有不舉往往置之極刑予既書于續筆矣薛居正舊史記載其事甚備而歐陽公多芟去今畧記于此樊愛能何徽以用兵先潰軍法當誅無可言者其他如宋州巡檢供奉官竹奉璘以捕盜不獲左羽林大將軍孟漢卿以監納取耗刑部員外郎陳渥以撿田失實濟州馬軍都指揮使康儼以橋道不謹内供奉官孫延希以督修永福殿而役夫有就瓦中噉飯者密州防禦副使侯希進以不奉使者命撿視夏苗左藏庫使符令光以造軍士袍襦不辦楚州防禦使張順以隠落税錢皆抵極刑而其罪有不至死者
  孟字義訓
  一字數義固有之矣若孟字只是最長最先之稱如所謂孟侯孟孫元妃孟子孟春孟夏之類是也國語優施謂里克妻曰主孟㗖我注云大夫之妻稱主從夫稱也而謂孟為里克妻字則非矣又云孟一作盍史記吕后本紀注中引此句而司馬貞索隱乃云孟者且也言且㗖我物其說無所據班固幽通賦盍孟晉以迨羣李善乃注孟為勉蜀王衍書其臣徐延瓊宅壁為孟言蜀語謂孟為弱故以戯之其後孟知祥得蜀館于徐第以為已䜟此義又為無稽也東坡與歐陽叔弼詩云主孟當㗖我玉鱗金鯉魚正用優施語魯之寳刀曰孟勞不詳其義
  向巨原詩
  亡友向巨原自少時能作詩予初識之於梁宏夫坐上未深知之也是日偕二友從呉傅朋游芝山登五老亭以駕言出游分韻賦詩巨原得駕字其語云兹山何巍巍氣欲等嵩華從公二三子勝日飽閒暇躋攀謝車輿自辦兩不借捫蘿覔幽隥行椒得孤榭側送夕陽移俯視髙鳥下登臨記曩昔嵗月驚代謝却數一周星復命千里駕身從泛梗流事與浮雲化朅來共一尊似為天所赦明發還問塗合離足悲咤詩成觀者皆服傅朋游絲詩卷數百篇巨原獨不深嘆羙之頗記其數句曰先生著名節百世追延陵我評先生賢不以能書稱功成磨蒼崖盛徳頌日昇勿書陵雲榜華顛踏髙層句格超峻其㫖皆有規諷與前所紀劉彦冲古風相類也後裒其平生所作數千篇目為葵齋雜藁倩予為序時予在章貢及序成持寄之則已卧病僅能於枕上一讀而已巨原初見韓子蒼得一詩曰老子真祠地君來覔紙題文如士衡俊年與正平齊聞說鍾陵郡官居章水西涪翁詩律在佳處可時携而韓集佚不收但見序中耳
  葉晦叔詩
  亡友葉黯晦叔嘗除勅令所刪定官紹興十九年為福建帥屬予嘗因春補諸生白于府主邀與同考校鎻宿貢院兩旬予作長句云沈沈廣厦清如水市聲人聲不到耳一間十日豈天賜慙愧紛紛白袍子相逢更得金玉人久矣眼中無此士連牀夜語不成寐往往雞聲忽驚起是中差樂真難名昔者相過安得此但憐時節不相謀正墮清明寒食裏梨花已空海棠謝外閒物色知餘㡬只恐雨風摧折之負此一春吾過矣謝公尋山飽閒暇應笑腐儒黏故紙錦囊得句應已多萬一相思頻寄似時謝景思為參議官故卒章簡之晦叔和篇云文章萬言抵杯水世上虚名徒爾耳我常自笑一生癡那更將癡笑羣子大屋沈沈餘百年到今所閱知㡬士看渠得失自偶然其間悲喜從何起君聞我言亦大笑為說萬事揔如此【缺兩句】急須了却公家事門外不知春有㡬【缺三句】飛雨時聞打䆫紙他年萬一復相從未必從容今日似其語意超新惜不能盡憶又嘗云五十六言大抵多引韻起若以側句入尤峻健如老杜幽棲地僻經過少老病人扶再拜難是也然此猶是作對若以散句起又佳如苦憶荆州醉司馬謫官樽爼定常開是也故予自福倅滿歸晦叔以二詩送别正用此體一章云一門伯仲知誰似四海文章正數君何事與予如舊識由來於世兩相聞閒官各喜光隂賸勝地空多物色分忽復翩然從此去便應變化上青雲二章云此地相從驚嵗晚登臨况是客歸時却將襟抱向誰可正爾艱難惟子知情到中年工作惡别於生世易為悲梅花盡醉清江上黯澹西風凍雨垂可謂竒作然相别不兩年即下世每誦味其語輒為悽然因刻所作容齋記嘗識于末










  容齋三筆卷九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三筆卷十【十七則】    宋 洪邁 撰詞學科目
  熈寧罷詩賦元祐復之至紹聖又罷於是學者不復習為應用之文紹聖二年始立宏詞科除詔誥制勅不試外其章表露布檄書頌箴銘序記誡諭凡九種以四題作兩塲引試唯進士得預而專用國朝及時事為題每取不得過五人大觀四年改立詞學兼茂科增試制詔内二篇以歴代史故事每嵗一試所取不得過三人紹興三年工部侍郎李擢又乞取兩科裁訂别立一科遂增為十二體曰制曰誥曰詔曰表曰露布曰檄曰箴曰銘曰記曰贊曰頌曰序凡三塲試六篇每塲一古一今而許卿大夫之任子亦就試為博學宏詞科所取不得過五人任子中選者賜進士第雖用唐時科目而所試文則非也自乙卯至于紹熙癸丑二十牓或三人或二人或一人并之三十三人而紹熙庚戌闕不取其以任子進者湯岐公至宰相王日嚴至翰林承㫖李獻之學士陳子象兵部侍郎湯朝羙右史陳峴方進用而予兄弟居其間文惠公至宰相文安公至執政予冐處翰苑此外皆係已登科人然擢用者惟周益公至宰相周茂振執政沈徳和莫子齊倪正父莫仲謙趙大本傅景仁至侍從葉伯益季元衡至左右史餘多碌碌而見存未顯者陳宗召也然則吾家所亦云過矣
  唐夜試進士
  唐進士入舉塲得用燭故或者以為自平旦至通宵劉虚白有二十年前此夜中一般燈燭一般風之句及三條燭盡之說按舊五代史選舉志云長興二年禮部貢院奏當司奉堂帖夜試進士有何條格者勅㫖秋來赴舉備有常程夜後為文曾無舊制王道以明規是設公事須白晝顯行其進士並令排門齊入就試至閉門時試畢内有先了者上歴晝時旋令先出其入䇿亦須晝試應諸科對䇿並依此例則晝試進士非前例也清泰二年貢院又請進士試雜文並㸃門入省經宿就試至晉開運元年又因禮部尚書知貢舉竇正固奏自前考試進士皆以三條燭為限并諸色舉人有懐藏書册不令就試未知於何時復有更革白樂天集中奏狀云進士許用書册兼得通宵但不明言入試朝暮也
  納紬絹尺度
  周顯徳三年勅舊制織造絁紬絹布綾羅錦綺紗縠等幅闊二尺起來年後並須及二尺五分宜令諸道州府來年所納官絹每匹須及一十二兩其絁紬只要夾密停匀不定斤兩其納官紬絹依舊長四十二尺乃知今之稅絹尺度長短闊狹斤兩輕重頗本於此
  朱梁輕賦
  朱梁之惡最為歐陽公五代史記所斥詈然輕賦一事舊史取之而新書不為拈出其語云梁祖之開國也屬黄巢大亂之餘以夷門一鎮外嚴烽候内辟汙萊厲以耕桑薄以租賦士雖苦戰民則樂輸二紀之間俄成霸業及末帝與莊宗對壘于河上河南之民雖困於輦運亦未至流亡其義無他盖賦歛輕而邱園可戀故也及莊宗平定梁室任吏人孔謙為租庸使峻法以剥下厚斂以奉上民産雖竭軍食尚虧加之以兵革因之以饑饉不四三年以致顛隕其義無他盖賦役重而寰區失望故也予以事考之此論誠然有國有家者之鑑也資治通鑑亦不載此一節
  坎離隂陽
  坎位正北當幽隂肅殺之地其象於易為水為月董仲舒所謂隂常居大冬而積於空虚不用之處然而謂之陽離位正南當文明赫赫之地於易為日為火仲舒所謂陽常居大夏而以生育長養為事然而謂之隂豈非以隂生於午陽生於子故邪司馬正云天是陽而南是陽位故木亦是陽所以木正為南正也火是地正亦稱北正者火數二二地數地隂主北方故火正亦稱北正究其極摯頗似難曉聖人無所云古先名儒以至于今亦未有論之者
  前執政為尚書
  祖宗朝曾為執政其後入朝為他官者甚多自元豐改官制後但為尚書曾孝寛自簽書樞密去位復拜吏部尚書韓忠彦自知樞密院出藩以吏書召李清臣蒲宗孟王存皆嘗為左丞而清臣存復拜吏書宗孟兵書先是元祐六年清臣除目下為給事中范祖禹封還朝廷未決繼又進擬宗孟兵部右丞蘇轍言不如且止左僕射吕大防於簾前奏諸部久闕尚書見在人皆資淺未可用又不可闕官須至用前執政轍曰尚書闕官已數年何嘗闕事遂已胡宗愈嘗為右丞召拜禮書吏書自崇寧已來乃不復然
  河伯娶婦
  史記褚先生所書魏文侯時西門豹為鄴令問民所疾苦長老曰吾為河伯娶婦以故貧豹問其故對曰鄴三老廷掾常嵗賦斂百姓錢得數百萬用其二三十萬為河伯娶婦與祝巫分其餘錢持歸巫行視小家女好者即聘娶為治齋宫河上粉飾女浮之河中而没其人家有好女者多持女逺逃亡以故城中益空無人豹曰至娶婦時吾亦往送遂投大巫嫗及三弟子并三老於河乃罷去從是以後不敢復言為河伯娶婦予按此事盖出於一時雜記疑未必有實而六國表秦靈公八年初以君主妻河言初者自此年而始不知止於何時注家無說司馬貞史記索隱乃云初以君主妻河謂初以此年取他女為君主君主猶公主也妻河謂嫁之河伯故魏俗猶為河伯娶婦盖其遺風然則此事秦魏皆有之矣
  六經用字
  六經之道同歸㫖意未嘗不一而用字則有不同者如佑祐右三字一也而在書為佑在易為祐在詩為右惟維唯一也而在書為惟在詩為維在易為唯左亦然又如易之无字周禮之灋眡薧鱻齍辠㮚斞閷等字他經皆不然今人書无咎无妄多作無失之矣孝宗初登極以濳邸為佑聖觀令玉册官篆牌奏云篆法佑字無立人只單作右字道士力爭以為觀名去人恐不可安跡有㫖特增之
  鄂州興唐寺
  鄂州城北鳯凰山之隂有佛刹曰興唐寺其小閣有鐘題誌云大唐天祐二年三月十五日新鑄勒官階姓名者兩人一曰金紫光禄大撿挍尚書左僕射兼御史大陳知新一曰銀青光禄大撿挍尚書右僕射兼御史大楊琮大字之下皆當有夫字而悉削去觀者莫能曉五代新舊史九國志並無其說唯劉道原十國紀年載楊行密之父名怤怤與夫同音是時行密據淮南方破杜洪於鄂而有其地故將佐為諱之行密之子渭建國之後改文散諸大夫為大卿御史大夫為御史大憲更可證也鄱陽浮洲寺有呉武義二年銅鐘安國寺有順義三年鐘皆刺史吕師造題官稱曰光禄大卿撿挍太保兼御史大卿然則亦非大憲也王得臣塵史嘗辨此事而云行宻遣劉存破鄂州知新琮不預志皆略而不書予又按楊溥時劉存以鄂岳觀察使為都招討使知新以岳州刺史為團練使同將兵擊楚為所執殺則知新乃存偏禆非不預也
  禰衡輕曹操
  孔融薦禰衡以為淑質正亮英才卓躒志懐霜雪疾惡若讐任座史魚殆無以過若衡等輩不可多得數稱述於曹操操欲見之衡素相輕疾不肯往而數有恣言操懐忿因召之擊鼓裸身辱之融為見操說其狂疾求得自謝操喜勅門者有客便通待之極宴衡乃坐於營門言語悖逆操怒送與劉表衡為融所薦東坡謂融視操特鬼蜮之雄其勢决不兩立非融誅操則操害融而衡平生唯善融及楊修常稱曰大兒孔文舉小兒楊徳祖融修皆死於操手衡無由得全漢史言其尚氣剛傲矯時慢物此蓋不知其鄙賤曹操故䧟身危機所謂語言狂悖者必誦斥其有僭簒之志耳劉表復不能容以與黄祖觀其所著鸚鵡賦専以自況一篇之中三致意焉如云嬉游髙峻栖峙幽深飛不妄集翔必擇林雖周旋於羽毛固殊智而異心配鸞皇而等羙焉比翼於衆禽又云彼賢哲之逢患猶棲遲以羈旅矧禽鳥之微物能馴擾以安處又云嗟禄命之衰薄奚遭時以嶮巇豈言語以階亂將不密以致危又云顧六翮之殘毁雖奮迅其焉如心懐歸而弗果徒怨毒於一隅卒章云茍竭心於所事敢背惠以忘初期守死以報徳甘盡辭以効愚予每三復其文而悲傷之李太白詩云魏帝營八極蟻觀一禰衡黄祖斗筲人殺之受惡名呉江賦鸚鵡落筆超羣英鏘鏘振金石句句欲飛鳴摯鶚啄孤鳯千春傷我情此論最為精當也
  禁中文書
  韓魏公為相密與仁宗議定立嗣公曰事若行不可中止陛下斷自不疑乞内中批出帝意不欲宫人知曰只中書行足矣淳熈十四年十月二十二日夀皇聖帝自徳壽持䘮還宫二十五日有㫖召對與吏部尚書蕭燧同引中使先諭㫖曰教内翰留身既對乃旋於東華門内行廊下夾一素幄御榻後出一紙録唐貞觀中太子承乾監國事以相示蕭先退上與邁言欲令皇太子參決萬㡬使條具合行事宜仍戒云進入文字須是密邁奏言當親自書寫實封詣通進司上曰也只翦開不如分付近上一箇内臣邁又言臣無由可與内臣相聞知惟御藥是學士院承受文字尋常只是公家文書達今則不可欲俟撿索典故了日却再乞對面納上曰極好於是七月間三得從容乃知禁廷機事深畏漏泄如此【其詳見於所記見聞事實】
  老子之言
  老子之言大抵以無為無名為本至於絶聖棄智然所云將欲歙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强之將欲廢之必固興之將欲奪之必固與之乃似於用機械而有心者微言淵奥固莫探其㫖也
  孔叢子
  前漢枚乗與呉王濞書曰夫以一縷之任係千鈞之重上縣無極之髙下垂不測之淵雖甚愚之人猶知哀其將絶也馬方駭鼓而驚之係方絶又重鎮之係絶於天不可復結墜入深淵難以復出孔叢子嘉言篇載子貢之言曰夫以一縷之任繫千鈞之重上縣之於無極之髙下垂之於不測之深旁人皆哀其絶而造之者不知其危馬方駭鼓而驚之係方絶重而鎮之繫絶於髙墜入於深其危必矣枚叔全用此語漢書注諸家皆不引證唯李善注文選有之予按孔叢子一書漢蓺文志不載蓋劉向父子所未見但於儒家有太常蓼侯孔臧十篇今此書之末有連叢子上下二卷云孔臧著書十篇疑即是已然所謂叢子者本陳渉博士孔鮒子魚所論集凡二十一篇為六卷唐以前不為人所稱至嘉祐四年宋咸始為注釋以進遂於世今讀其文略無楚漢閒氣骨豈非齊梁以來好事者所作乎孔子家語著録於漢志二十七卷顔師古云非今所有家語也
  小星詩
  詩序不知何人所作或是或非前人論之多矣唯小星一篇顯為可議大序云惠及下也而繼之曰夫人惠及賤妾進御於君故毛鄭從而為之辭而鄭箋為甚其釋肅肅宵征抱衾與裯兩句謂諸妾肅肅然而行或早或夜在於君所以次序進御又云裯者牀帳也謂諸妾夜行抱被與牀帳待進御且諸侯有一國其宫中嬪妾雖云至下固非閭閻賤微之比何至于抱衾而行況於牀帳勢非一己之力所能致者其說可謂陋矣此詩本是詠使者逺適夙夜征行不敢慢君命之意與殷其靁之指同
  桃源行
  陶淵明作桃源記云源中人自言先世避秦時亂率妻子邑人來此絶境不復出焉乃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系之以詩曰嬴氏亂天紀賢者避其世黄綺之商山伊人亦云逝願言躡輕風髙舉尋吾契自是之後詩人多賦桃源行不過稱贊仙家之樂唯韓公云神仙有無何渺茫桃源之說誠荒唐世俗那知偽為真至今者武陵人亦不及淵明所以作記之意按宋書本云濳自以曾祖晉世宰輔恥復屈身後代自宋高祖王業漸隆不復肯仕所著文章皆題其年月義熈以前則書晉氏年號自永初以來唯云甲子而已故五臣注文選用其語又繼之云意者恥事二姓故以異之此說雖經前輩所詆然予竊意桃源之事以避秦為言至云無論魏晉乃寓意於劉裕託之於秦借以為喻耳近時胡宏仁仲一詩屈折有竒味大略云靖節先生絶世人柰何記偽不考真先生髙歩窘末代雅志不肯為秦民故作斯文寫幽意要似寰海離風塵其說得之矣
  司封贈典之失
  前所書司封失典故偶復憶一事尤為可笑紹興二十八年郊祀赦恩資政殿學士樓炤父已贈少師乞加贈司封以資政殿學士係只封贈一代父既至少師不合加贈獨改封其母范氏歐陽氏為秦國魏國夫人蓋樓公雖嘗為執政而見居官職須大學士乃恩及二代故但用侍從常格資政殿學士施鉅父仲說已贈太子太保加為宫傅亦不及祖也乾道六年仲兄以端明殿學士知太平州是年郊赦伯兄已贈祖為太保而轉運司移牒太平州云準吏部牒取會本路曽任執政官合封贈二代者仲兄既具以報又再行下時祖母及父母已至極品於是以祖為言遂復贈太傅命詞給告殊非端殿所當得不知省部一時何所據也
  辰巳之巳
  律書釋十母十二子之義大略與今所言同唯至四月云其於十二子為己巳者言陽氣之己盡也據此則辰巳之己乃為矣音其他引二十八宿謂柳為注畢為濁昴為留亦見於毛詩注及左氏如詩謂營室為定星也














  容齋三筆卷十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容齋隨筆>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三筆卷十一【十六則】   宋 洪邁 撰碑誌不書名
  碑誌之作本孝子慈孫欲以稱揚其父祖之功徳播之當時而垂之後世當直存其名字無所避隱然東漢諸銘載其先代多只書官如淳于長夏承碑云東萊府君之孫太尉掾之中子右中郎將之弟李翊碑云䍧牱太守曾孫謁者孫從事君元子之類是也自唐及本朝名人文集所志往往只稱君諱某字某至於記序之文亦然王荆公為多殆與求文名之㫖為不相契東坡先生送路都曹詩首言乖崖公在蜀有録事參軍老病廢事公責之遂求去以詩留别所謂秋光都似宦情薄山色不如歸意濃者公驚謝之曰吾過矣同僚有詩人而吾不知因留而慰薦之坡㓜時聞父老言恨不問其姓名及守潁州而都曹路君以小疾求致仕誦此語留之不可乃采前人意作詩送之其詩大略云結髮空百戰市人看先封誰能搔白首抱關望夕烽則路君之賢而不遇可知矣然亦不書其名使之少獲表見又為可惜也
  漢文帝不用兵
  史記律書云髙祖厭苦軍事偃武休息孝文即位將軍陳武等議曰南越朝鮮擁兵阻阸選蠕觀望宜及士民樂用征討逆黨以一封疆孝文曰朕能任衣冠念不到此會吕氏之亂誤居正位常戰戰慄慄恐事之不終且兵凶器雖克所願動亦耗病謂百姓逺方何今匈奴内侵邊吏無功邊民父子荷兵日久朕常為動心傷痛無日忘之願且堅邊設結和通使休寧北陲為功多矣且無議軍故百姓無内外之繇得息肩於田畝天下富盛粟至十餘錢予謂孝文之仁徳如此與武帝黷武窮兵為霄壤不侔矣然班史略不及此事資治通鑑亦不編入使其事不甚暴白惜哉
  帝王諱名
  帝王諱名自周世始有此制然只避之於本廟中耳克昌厥後駿發爾私成王時所作詩昌發不為文武諱也宣王名誦而吉甫作誦之句正在其時厲王名胡而胡為虺蜴胡然厲矣之句在其孫幽王時小國曰胡亦自若也襄王名鄭而鄭不改封至於出居其國使者告于秦晉曰鄙在鄭地受晉文公朝而鄭伯傅王唯秦始皇以父莊襄王名楚稱楚曰荆其名曰政自避其嫌以正月為一月盖已非周禮矣漢代所謂邦之字曰國盈之字曰滿徹之字曰通雖但諱本字而吏民犯者有刑唐太宗名世民在位之日不偏諱故戴胄唐儉為民部尚書虞世南李世勣在朝至于髙宗始改民部為户部世勣但為勣韓公諱辨云今上書及詔不聞諱滸勢秉饑惟宦官宫妾乃不敢言喻及機以為觸犯此數者皆其先世嫌名也本朝尚文之習大盛故禮官討論每欲其多廟諱遂有五十字者舉塲試卷小渉疑似士人輒不敢用一或犯之往往暗行黜落方州科舉尤甚此風殆不可革然太祖諱下字内有从木从勻者廣韻於進字中亦收張魏公以名其子而音為進太宗諱字内有从耳从火者又有梗音今為人姓如故髙宗諱内从勻从口者亦然真宗諱从心从亘音胡登切若缺其一畫則為遂并字不敢用而易為常矣
  家諱中字
  士大夫除官於官稱及州府曹局名犯家諱者聽回避此常行之法也李燾仁甫之父名中當贈中奉大夫仁甫請於朝謂當告家廟與自身不同乞用元豐以前官制贈光禄卿丞相頗欲許之予在西垣聞其說為諸公言今一變成式則他日贈中大夫必為祕書監贈太中大夫必為諫議矣法不可行遂止李愿為江東提刑以父名中所部遂呼為通議盖近世率妄稱太中也李自稱只以本秩曰朝散黄通老資政之子為臨安通判府中亦稱為通議而受之自如
  記張元事
  自古外國之臣來入中國者必為人用由余入秦穆公以霸金日磾仕漢脫武帝五柞之厄唐世尤多執失思力阿史那社爾李臨淮髙仙芝渾瑊李懐光跌光顔朱耶克用皆立大功名不可殫紀然亦在朝廷所以御之否則為郭藥師矣儻使中國英儁翻致力於異域忌壯士以資敵國者固亦多有賈季在狄晉六卿以為難日至桓温不能留王猛使為苻堅用唐莊宗不能知韓延徽使為阿保機用皆是也西夏曩霄之叛其謀皆出於華州士人張元與呉昊而其事本末國史不書比得田晝承君集實紀其事云張元呉昊姚嗣宗皆關中人負氣倜儻有縱横才相與友善嘗薄遊塞上觀覘山川風俗有經略西鄙意姚題詩崆峒山寺壁在兩界閒云南粤干戈未息肩五原金又轟天崆峒山叟笑無語飽聽松聲春晝眠范文正公巡邊見之大驚又有踏破賀蘭石掃清西海塵之句張為鸚鵡詩卒章曰好著金籠收拾取莫教飛去别人家呉亦有詩將謁韓范二帥恥自屈不肯往乃礱大石刻詩其上使壯夫拽之於通衢三人從後哭之欲以鼓動二帥既而果召與相見躊躇未用閒張呉徑走西夏范公以急騎追之不及乃表姚入幕府張呉既至夏國夏人倚為謀主以抗朝廷連兵十餘年西方至為疲弊職此二人為之時二人家屬羈縻隨州閒使諜者矯中國詔釋之人未有知者後乃聞西人臨境作樂迎此二家而去自是邊帥始待士矣姚又有述懐詩曰大開雙白眼只見一青天張有雪詩曰五丁仗劍決雲霓直取銀河下帝畿戰死玉龍三十萬敗鱗風卷滿天飛呉詩獨不觀此數聮可想見其人非池中物也承君所記如此予謂張呉在夏國然後舉事不應韓范作帥日尚猶在闗中豈非記其嵗時先後不審乎姚張詩筆談諸書頗亦紀載張呉之名正與羌酋二字同蓋非偶然也
  宫室土木
  秦始皇作阿房宫寫蜀荆地材至關中役徒七十萬人隋帝營宫室近山無大木皆致之逺方二千人曵一柱以木為輪則戞摩火出乃鑄鐵為轂行一二里轂輒破别使數百人齎轂隨而易之盡日不過行二三十里計一柱之費已用數十萬功大中祥符閒姦佞之臣罔真宗以符瑞大興土木之役以為道宫玉清昭應之建丁謂為修宫使凡役工日至三四萬所用有秦隴岐同之松嵐石汾隂之栢潭衡道永鼎吉之梌柟櫧温台衢吉之檮永澧處之槻樟潭柳明越之杉鄭淄之青石衡州之碧石萊州之白石絳州之斑石呉越之奇石洛水之石卵宜聖庫之銀朱桂州之丹砂河南之赭土衢州之朱土梓信之石青石碌磁相之黛秦階之雌黄廣州之藤黄孟澤之槐華虢州之鉛丹信州之土黄河南之胡粉衞州之白堊鄆州之蚌粉兖澤之墨歸歙之漆萊蕪興國之鐵其木石皆遣所在官部兵民入山谷伐取又於京師置局化銅為鍮治金薄鍜鐵以給用凡東西三百一十歩南北百四十三歩地多黒土䟽惡於京東北取良土易之自三尺至一丈有六等起二年四月至七年十一月宫成總二千六百一十區不及二十年天火一夕焚但存一殿是時役徧天下而至尊無窮兵黷武聲色苑囿嚴刑峻法之舉故民間樂從無一違命視秦隋二代萬萬不侔矣然一時賢識之士猶為盛世惜之國史志載其事欲以為夸然不若掩之之為愈也沈括筆談云温州鴈蕩山前世人所不見故謝靈運為太守未嘗游歴因昭應宫採木深入窮山此境始露於外他可知矣
  嵗月日風雷雄雌
  虞喜天文論漢太初歴十一月甲子夜半冬至云嵗雄在閼逢雌在攝提格月雄在畢雌在觜日雄在子又云甲嵗雄也畢月雄也陬月雌也大抵以十千為嵗陽故謂之雄十二支為嵗隂故謂之雌但畢觜為月雄雌不可曉今之言隂陽者未嘗用雄雌二字也郎顗引易雌雄祕歴今亡此書宋玉風賦有雄風雌風之說沈約有雌霓連蜷之句春秋元命包曰隂陽合而為雷師曠占曰春雷始起其音格格其霹靂者所謂雄雷旱氣也其鳴依音音不大霹靂者所謂雌雷水氣也見法苑珠林予家有故書一種曰孝經雌雄圖云出京房易亦日星占相書也
  東坡三詩
  東坡初赴惠州過峽山寺不值主人故其詩云山僧本幽獨乞食況未還雲碓水自舂松門風為關石泉解娯客琴筑鳴空山既至惠州殘臘獨出至栖禪寺亦不逢一僧故其詩云江邊有微行詰曲背城市平湖春草合歩到栖禪寺堂空不見人老稚掩關睡所營在一食食已寧復事客行豈無得施子淨掃地風松獨不靜送我作鼓吹後在儋耳作觀棊詩記游廬山白鶴觀觀中人皆闔户晝寢獨聞棊聲云五老峰前白鶴遺址長松䕃庭風日清羙我時獨游不逢一士誰歟棊者户外屨二不聞人聲時聞落子其寂寞冷落之味可以想見句語之妙一至於此
  天文七政
  尚書舜典以齊七政孔安國本注謂日月五星也而馬融云七政者北斗七星各有所主第一主日第二主月第三曰命火謂熒惑也第四曰煞土謂填星也第五曰伐水謂辰星也第六曰危木謂嵗星也第七曰罰金謂太白也日月五星各異故曰七政尚書大傳一說又以為七政者謂春秋冬夏天文地理人道所以為政也人道正而萬事順成三說不同然不若孔氏之明白也
  符讀書城南
  符讀書城南一章韓文公以訓其子使之腹有詩書致力於學其意羙矣然所謂一為公與相潭潭府中居不見公與相起身自犂鋤等語乃是覬覦富貴為可議也杜牧之寄小姪阿宜詩亦云朝廷用文治大開官職塲願爾出門去取官如驅羊其意與韓類也予向為陳鑄作城南堂記亦及此意云
  致仕官上夀
  范蜀公自翰林學士以本官户部侍郎致仕仍居京師同天節乞隨班上夀許之遂著為令韓康公元祐二年以司空致仕太皇太后受册乞隨班稱賀而降詔免赴二者不同如此
  五經字義相反
  治之與亂順之與擾定之與荒香之與臭遂之與潰皆羙惡相對之字然五經用之或相反如亂臣十人亂越我家惟以亂民亂為四方新 亂為四輔厥亂明我新造邦丕乃俾亂之類以亂訓治也安擾邦國擾而毅擾龍六擾之類以擾訓順也荒度土功遂荒大東大王荒之葛藟荒之之類以荒訓定也無聲無臭胡臭亶時其臭羶臭隂逹于淵泉之類以臭訓香也是用不潰于成草不潰茂之類以潰訓遂也鄭康成箋毛詩潰成與毛公皆釋為遂至於潰茂則以為潰當作彚彚茂貌也自為異同如此
  鎮星為福
  世之伎術以五星論命者大率以火土為惡故有晝忌火星夜忌土之語土鎮星也行遲每至一宫則二嵗四月乃去以故為灾最久然以國家論之則不然苻堅欲南伐嵗鎮守斗識者以為不利史記天官書云五潢五帝車舍火入旱金兵水水宋均曰不言木土者徳星不為害也又云五星犯北落軍起火金水尤甚木土軍吉又云鎮星所居國吉未當居而居已去而復還居之其國得土若當居而不居既已居之又西東去其國失土其居久其國福厚其居易【輕速也】福薄如此則鎮星乃為大福徳與木亡異豈非國家休祥所係非民庶可得侔邪
  東坡引用史
  東坡先生作文引用史必詳述本末有至百餘字者蓋欲使讀者一覽而得之不待復尋繹書䇿也如勤上人詩集叙引翟公罷廷尉賔客反覆事晁君成詩集叙引李郃漢中以星知二使者事上富丞相詩引左史倚相羙衞武公事答李琮書引李固論發兵討交趾事與朱鄂州書引王濬活巴人生子事盖公堂記引曹參治齊事滕縣公堂記引徐公事温公碑引慕容紹宗李勣事密州通判題名記引羊叔子鄒湛事荔枝歎詩引唐言荔枝事是也
  兩莫愁
  莫愁者郢州石城人今郢有莫愁村畫工傳其貌好事者多寫寄四逺唐書樂志曰莫愁樂者出於石城樂石城有女子名莫愁善歌謡古詞曰莫愁在何處莫愁石城西艇子打兩槳催送莫愁來者是也李義山詩曰海外徒聞更九州他生未卜此生休空虎旅鳴宵柝無復雞人送曉籌此日六軍同駐馬他時七夕笑牽牛如何四紀為天子不及盧家有莫愁此莫愁者洛陽人梁武帝河中之歌曰河中之水向東流洛陽女兒名莫愁莫愁十三能織綺十四采桑南陌頭十五嫁為盧家婦十六生兒似阿侯盧家蘭室桂為梁中有鬱金蘇合香頭上金釵十二行足下絲履五文章珊瑚挂鏡爛生光平頭奴子擎履箱人生富貴何所望恨不早嫁東家王者是也盧氏之盛如此所云不早嫁東家王莫詳其義近世周羙成樂府西河一闋専詠金陵所云莫愁艇子曾繫之語豈非誤指石頭城為石城乎
  何公橋詩
  英州小市江水貫其中舊架木作橋每不過數年輒為湍潦所壊郡守建安何智甫始疊石為之方成而東坡還自海外何求文以紀坡作四言詩一首凡五十六句今載於後集第八卷所謂天壤之間水居其多人之往來如鵜在河是也予侍親居英與僧希賜遊南山歩過橋上讀詩碑希賜云真本藏于何氏此有石刻經黨禁亦不存今以板刻之乃希賜所書也賜因言何公初請記坡為賦此詩既大書矣而未遣送郡候兵執役者見之以告何何又來謁坡曰軾未到橋所難以想像落筆何即命具食拉坡偕往坡曰使君是地主宜先升車何謝不敢乃並轎而行既至坡曰正堪作詩晚當奉戒抵暮送與之盖詩中云我來與公同載而出讙呼填道抱其馬足故欲同行以印此語耳坡公作詩時建中靖國元年辛巳予聞希賜語時紹興十七年丁卯相去四十六年今追憶前事乃紹熈五年甲寅又四十七年矣









  容齋三筆卷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三筆卷十二【十六則】   宋 洪邁 撰眄泰秋娘三女
  白樂天鷰子樓詩序云徐州故張尚書有愛妓曰眄眄善歌舞雅多風態尚書既殁彭城有舊第第中有小樓名鷰子眄眄念舊愛而不嫁居是樓十餘年幽獨塊然白公嘗識之感舊游作二絶句首章云滿䆫明月滿簾霜被冷燈殘拂卧牀鷰子樓中霜月苦秋來只為一人長末章云今春有客洛陽回曾到尚書冡上來見說白楊堪作柱爭教紅粉不成灰讀者傷惻劉夢得泰娘歌云泰娘本韋尚書家主謳者尚書為呉郡得之誨以琵琶使之歌且舞携歸京師尚書薨出居民間為蘄州刺史張愻所得愻謫居武陵而卒泰娘無所歸地荒且逺無有能知其容與藝者故日抱樂器而哭劉公為歌其事云繁華一旦有消歇題劍無光履聲絶蘄州刺史張公子白馬新到銅駝里自言買笑擲黄金月墮雲中從此始山城少人江水碧斷鴈哀風雨夕朱已絶為知音雲鬢未秋私自惜舉目風煙非舊時夢尋歸路多參差如何將此千行淚更灑湘江斑竹枝杜牧之張好好詩云牧佐故吏部沈公在江西幕好好年十三以善歌來樂籍中隨公移置宣城後為沈著作所納見之於洛陽東城感舊傷懐題詩以贈曰君為豫章姝十三纔有餘主公再三歎謂言天下無自此每相見三日已為踈身外任塵土尊前極歡娯飄然集仙客載以紫雲車爾來未㡬嵗散盡髙陽徒洛陽重相見綽綽為當壚朋遊今在否落拓更能無問館慟哭後水雲秋景初洒盡滿襟淚短歌聊一書予謂婦人女子華落色衰至於失主無依如此多矣是三人者特見紀於英辭鴻筆故名到今況於士君子終身不遇而與草木俱腐者可勝歎哉然眄眄節義非泰娘好好可及也
  顔魯公祠堂詩
  予家藏雲林繪監册有顔魯公畫像徐師川題詩曰公生開元間壯及天寳亂捐軀范陽胡竟死蔡州叛其賢似魏徴天下非貞觀四帝數十年一身逢百難少時讀書史此事心已斷老來鬢髪衰慨歎功名晚嗟哉忠義途捷去不可緩初無當年悲只令後世歎一朝絶霖雨南畝常亢旱小夫計雖得斯民蓋塗炭長歌詠君節千載勇夫愞敬書子張紳庶㡬古人半師川以詩鳴江西然此篇不為工嘗記李徳逺舉似童敏徳游湖州題公祠堂長句曰掛㠶一縱疾於鳥長興夜發呉興曉杖藜上訪魯公祠一見目明心皦皦未說邦人懐使君且為前古惜忠臣徳宗更用盧相出當斯位誠艱辛生逆龍鱗死虎口要與乃兄同不朽狂童希烈何足罪姦邪嫉忠假渠手乃知成仁或殺身保身不必皆哲人此公安得世復有洗空凡馬須騏驎童之詩語意皆超㧞亦臨川人而終身不得仕為可惜也
  閔子不名
  論語所記孔子與人語及門弟子并對其人問答皆斥其名未有稱字者雖顔冉髙第亦曰回曰雍唯至閔子獨云子騫終此書無損名昔賢謂論語出於曽子有子之門人予意亦出於閔氏觀所言閔子侍側之辭與冉有子貢子路不同則可見矣
  曾晳待子不慈
  記所載曽晳待其子參不慈至云因鉏菜誤傷以大杖擊之仆地孔子謂參不能如虞舜小杖則受大杖則避以為䧟父於不義戒門人曰參來勿内予竊疑無此事殆戰國時學者妄為之辭且曽晳與子路冉有公西華侍坐有浴乎沂風乎舞雩之言涵泳聖教有超然獨見之妙於四人之中獨吾與之褒則其為人之賢可知矣有子如此而㡬置之死地庸人且猶不忍而謂晳為之乎孟子稱曾子養曽晳酒肉養志未嘗有此等語也
  具圎復詩
  呉僧法具字圎復有能詩聲予乃紀之於夷堅志中殊為不類比於福州僧智恢處見其詩藁一紙字體效王荆公其送僧一篇云灘聲嘈嘈雜雨聲舍北舍南春水平拄杖穿花出門去五湖風浪白鷗輕送翁士特云朝入羊腸暮鹿頭十三官驛是荆州具車秣馬曉將發寒燭燒殘語未休竹軒云老竹排簷誰手種山日未斜寒翠重六月散髮葉底眠冷雨斜風頻入夢冬凋峰木雪縞廬落眼青青却笑渠花時吹笋排林上呉州還見竹溪圖和子蒼三馬圖云從來畫馬稱神妙至今只說江都王將軍曹霸實季仲沙苑丞相猶諸郎龍眠居士善畫馬獨與二子遥相望兩馬駢立真驌驦一馬脫去仍騰驤浣花老人今已亡嗚呼五馬誰平章飽知畫肉亦畫骨妙處不減黄無雙又一篇云燒燈過了客思家獨立衡門數瞑鴉燕子未歸梅落盡小䆫明月屬梨花皆可咀嚼也呉門僧惟茂住天台山一禪刹喜其旦暮見山作絶句曰四面峰巒翠入雲一溪流水漱山根老僧只恐山移去日午先教掩寺門甚有詩家風㫖而或者謂山若欲去豈容人掩住蓋呉人癡獃習氣也其說可謂不知音
  人當知足
  予年過七十法當致仕紹熈之末以新天子臨御未敢遽有請故玉隆滿秩只以本官職居里鄉衮趙子直不忍使絶禄粟俾之因任方用贅食太倉為愧而親朋謂予爵位不逮二兄以為耿耿予誦白樂天初授拾遺詩以語之曰奉詔登左掖束帶參朝議何言初命卑且脫風塵吏杜甫陳子昂才名括天地當時非不遇尚無過斯位其安分知足之意終身不渝因畧考國朝以來名卿偉人負一時重望而不躋大用者如王黄州禹偁楊文公億李章武宗諤張乖崖詠孫宣公奭晁少保逈劉子儀筠宋景文祁范蜀公鎮鄭毅夫獬滕元發甫東坡先生范淳父祖禹曽子開肇彭器資汝礪劉原甫敞蔡君謨襄孫莘老覺近世汪彦章藻孫仲益覿諸公皆不過尚書學士或中年即世或遷謫留落或無田以食或無宅以居况若我忠宣公者尚忍言之則予之忝竊亦已多矣
  淵明孤松
  淵明詩文率皆紀實雖寓興花竹間亦然歸去來辭云景翳翳以將入撫孤松而盤旋其飲酒詩二十首中一篇云青松在東園衆草没其姿凝霜殄異類卓然見髙枝連林人不見獨樹衆乃竒所謂孤松者是已此意蓋以自况也
  饒州刺史
  饒州良牧守自呉至今以政績著者有九賢郡圃立祠以事此外知名者盖鮮白樂天集有呉府君碑云君諱丹字真存以進士第入官讀書數千卷著文數萬言生四五嵗所作戲輒象道家法事既冠喜道書奉真籙每専氣入靜不粒食者數嵗飄然有出世心既壯在家為長屬有三㓜弟八稚姪不忍見其饑寒慨然有干禄意求名得名家無長物澹乎自處與天和始終享夀命八十二嵗無室家累無子孫憂終于饒州官次大略如此呉君在饒雖無遺事可紀以其邦君之故姑志於書呉為人清淨恬寂所謂逹士然年過八十尚領郡符又非為妻子計者良不可曉唐之治不播棄黎老故其居職不自以為過云
  紫極觀鐘
  饒州紫極觀有唐鐘一口形製清堅非近世工鑄可比刻銘其上曰天寳九載嵗次庚寅二月庚申朔十五日癸酉造通直郎前監察御史貶樂平員外尉李逢年銘前鄉貢進士薛彦偉述序給事郎行參軍趙從一書中大夫使持節鄱陽郡諸軍事撿挍鄱陽郡太守天水郡開國公上官經野妻扶風郡君韋氏奉為開元天地大寳聖文神武應道皇帝敬造洪鐘一口其後列録事參軍司功司法司士參軍各一人司户參軍二人參軍二人録事一人鄱陽縣令一人尉二人又専撿挍官鄱陽縣丞宋守靜専撿挍内供奉道士王朝隱又道士七人銘文亦雅㓗字畫不俗但月朔庚申則癸酉日當是十四日鐫之金石而誤如此浮洲開福院亦有呉武義年一鐘然非此比也
  兼中書令
  紹熙五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宣麻制除嗣秀王伯圭兼中書令此官久不除學士大夫多不知本末至或疑為當入都堂治事邸報至外郡尤所不曉邁考之典故侍中中書令為兩省長官自唐以來居真宰相之位而中令在侍中上肅宗以後始以處大將故郭子儀僕固懐恩朱泚李晟韓宏皆為之其在京則入政事堂然不預國事懿僖昭之時員浸多率由平章事遷兼侍中繼兼中書令又遷守中書令三者均稱使相皆大勑繫銜而下書使字五代尤多國朝創業之初尚仍舊貫於是呉越國王錢俶天雄節度符彦卿雄武王景武寧郭從義保大武行徳成徳郭崇昭義李筠淮南李重進永興李洪義鳯翔王彦超定難李彞興荆南髙保融武平周行逢武寧王晏武勝侯章歸義曹元忠十五人同時兼中書令太宗朝唯除石守信而趙普以故相拜真宗但以處親王嘉祐末除宗室東平王允弼襄陽王允良元豐中除曹佾與允弼允良相去十七八年爵秩固存沈括筆談謂有司以佾新命言自來不曽有活中書令請俸則例蓋妄也官制行改三使相並為開府儀同三司元祐以後不復有之雖崇觀政宣輕用名器且改為左輔右弼然蔡京三為公相亦不敢居乾道中詔於録黄及告命内除去侍中中書令遂廢此官今當先降指揮復置則於事體尤惬當也嗣王終不敢當於是寢前命而賜贊拜不名
  作文字要㸃撿
  作文字不問工拙小大要之不可不着意㸃撿若一失事體雖遣詞超卓亦云未然前輩宗工亦有所不免歐陽公作仁宗御書飛自記云予將赴亳假道於汝隂因得閱書于子履之室而雲章爛然輝映日月為之正冠肅容再拜而後敢仰視蓋仁宗皇帝之御飛白也曰此寳文閣之所藏也胡為乎子之室乎曰曩者天子燕從臣于羣玉而賜以飛白予幸得預賜焉烏有記君上宸翰而彼此稱予且呼陸經之字又登貞觀御書閣記言太宗飛白亦自稱予外制集序歴道慶歴更用大臣稱吕夷簡夏竦韓琦范仲淹富弼皆斥姓名而曰顧予何人亦與其選又曰予時掌誥命又曰予方與修祖宗故事凡稱予者七東坡則不然為王誨亦作此記其語云故太子少傅安簡王公諱舉正臣不及見其人矣【云云】是之謂知體
  侍從兩制
  國朝官稱謂大學士至待制為侍從謂翰林學士中書舍人為兩制言其掌行内外制也舍人官未至者則云知制誥故稱羙之為三字謂尚書侍郎為六部長貳謂散騎常侍給事諫議為大兩省其名稱如此今盡以在京職事官自尚書至權侍郎及學士待制均為侍從蓋相承不深考耳予家藏王㳂春秋通義一書至和元年鄧州繳進二年有㫖送兩制看詳於是具奏者十二人皆列名銜學士七人曰學士承㫖禮部侍郎楊察翰林學士中書舍人趙槩楊偉刑部郎中胡宿吏部郎中歐陽修起居舍人吕溱禮部郎中王洙知制誥五人曰起居舍人王珪右司諫賈黯兵部員外郎韓絳起居舍人呉奎右正言劉敞而他官弗預此可見也翰林本以六員為額劉沆作相典領温成后䘮事以王洙同其越禮建明於是員外用之嘗為一時言者所論正此時云
  片言解禍
  自古將相大臣遭罹毁觸君之怒墮身於危棘將死之域而以一人片言轉禍為福蓋投機中的使聞之者曉然易寤然非遭值明主不能也蕭何為民請上林苑中空地髙祖大怒以為多受賈人財物下何廷尉械繫之王衛尉曰陛下距楚數嵗陳豨黥布反時相國守關中不以此時為利乃利賈人之金乎上不懌即日赦出何絳侯周勃免相就國人上書告勃欲反廷尉逮捕勃治之薄太后謂文帝曰絳侯綰皇帝璽將兵於北軍不以此時反今居一小縣顧欲反邪帝即赦勃此二者可謂至危不容救而於立談間見效如此蕭望之受遺輔政為許史恭顯所嫉奏望之與周堪劉更生朋黨請召致廷尉元帝不省為下獄也可其奏已而悟其非令出視事史髙言上新即位未以徳化聞於天下而先驗師傅既下九卿大夫獄宜因決免於是免為庶人髙祖文帝之明而受言元帝之昏而遂非於是可見
  忠言嘉謨
  子法言或問忠言嘉謨曰言合稷契謂之忠謨合臯陶謂之嘉如子雲之說則言之與謨忠之與嘉分而為二注者皆未嘗為之辭然則稷契不能嘉謨臯陶不能忠言乎三聖賢遺語可於後世者唯虞書存五篇之中臯陶矢謨多矣稷與契初無一話一言可考不知子雲何以立此論乎不若魏鄭公但云良臣稷契臯陶乃為通論
  免直學士院
  慶元元年正月一日鄭湜以起居郎直學士院二月二十三日趙汝愚罷相制乃湜所草議者指為褒詞太過二十五日有㫖免兼直院或以為故事所無按熙寧初王益柔以知制誥兼直學士院嘗奏中書熟狀加董氊階官之誤宰相怒其不申堂用他事罷其兼直已而遷龍圗閣直學士湜亦以罷直求去不許越三月而遷權刑部侍郎甚相類也
  大賢之後
  杜詩云大賢之後竟陵遲蕩蕩古今同一體乃贈狄梁公曾孫者至云飄泊岷漢干謁王侯則其衰微可知矣近見餘干寓客李氏子云本朝三李相文正公昉文靖公沆文定公迪皆一時名宰子孫亦相繼逹宦然數世之後益為蕭條又經南渡之厄今三裔並居餘干無一人在仕版文定濮州之族今有居越者雖曰不顯猶簪纓僅而文正文靖無聞可為太息














  容齋三筆卷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三筆卷十三【十三則】   宋 洪邁 撰鐘鼎銘識
  三代鐘鼎彞器存於今者其間欵識唯眉夀萬年子子孫孫永寳用之語差可辨認餘皆茫昩不可讀談者以為古文質朴固如此予竊有疑焉商周文章見於詩書三盤五誥雖詰曲聱牙尚可精求其義他皆坦然明白如與人言自武王丹書諸銘外其見於經者如湯之盤銘曰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讒鼎之銘曰昧旦丕顯後世猶怠正考父鼎銘曰一命而僂再命而傴三命而俯循墻而走亦莫余敢侮饘於是鬻於是以餬余口㮚氏量銘曰時文思索允臻其極嘉量既成以觀四國永啟厥後兹器維則祭射侯辭曰惟若寧侯毋或若女不寧侯不屬于王所故抗而射女衞禮至銘曰余掖殺國子莫余敢止孔悝鼎銘曰八月丁亥公假于太廟公曰叔舅乃祖莊叔左右成公成公乃命莊叔隨難于漢陽即宫于宗周奔走無射啟右獻公獻公乃命成叔纂乃祖服乃考文叔興舊嗜欲作率慶士躬恤衞國其勤公家夙夜不解民咸曰休哉公曰叔舅予女銘若纂乃考服悝拜稽首曰對以辟之勤大命施于烝鼎扶風羙陽鼎銘曰王命尸臣官此栒邑賜爾旂鸞黼黻琱戈尸臣拜手稽首曰敢對天子不顯休命此諸銘未嘗不粲然何為於今者艱澁無緒乃爾漢去周未逺武宣以來郡國每獲一鼎至於薦告宗廟羣臣上夀竇憲出征南單于遺以古鼎容五斗其銘曰仲山甫鼎其萬年子子孫孫永保用憲乃上之蓋以其難得故也今世去漢千年而器寳之出不可勝計又為不可曉已武帝獲汾隂脽上鼎無欵識而備禮迎享宣帝獲羙陽鼎下羣臣議張敞乃以有欵識之故絀之又何也
  犧尊象尊
  周禮司尊彞祼用雞彞鳥其朝獻用兩獻尊其再獻用兩象尊漢儒注曰雞彞鳥彞謂刻而畫之為雞鳯凰之形獻讀為犧犧尊飾以翡翠象尊以象鳯凰或曰以象骨飾尊又云獻音娑有婆娑之義惟王肅云犧象二尊並全牛象之形而鑿背為尊陸徳明釋周禮獻尊之獻音素何反而於左氏犧象不出門釋犧為許宜反又素何反予按今世所存故物宣和博古圖所寫犧尊純為牛形象尊純為象形而尊在背正合王肅之說然則犧字只當讀如本音鄭司農諸人所云殊與古製不類則知目所未覩而臆為之說者何止此哉又今所用爵除太常禮器之外郡縣至以木刻一雀别置杯於背以承酒不復有兩柱三足隻耳侈口之狀向在福州見之尤為可笑也
  再書博古圗
  予昔年因得漢匜讀博古圗嘗載其序述可笑者數事於一筆近復盡觀之其謬妄不可殫舉當政和宣和間蔡京為政禁士大夫不得讀史而春秋三真束髙閣故其所引用絶為乖盾今一切記之於下以示好事君子與我同志者商之癸鼎只一癸字釋之曰湯之父主癸也父癸尊之說亦然至父癸匜則又以為齊癸公之子乙鼎銘有乙毛兩字釋之曰商有天乙祖乙小乙武乙太丁之子乙今銘乙則太丁之子也父已鼎曰父已者雍己也繼雍己者乃其弟太戊豈非繼其後者乃為之子邪至父已尊則直云雍己之子太戊為其父作予按以十干為名商人無貴賤皆同而必以為君所謂癸即報癸巳即雍己是六七百年中更無一人同之者矣商公非鼎銘只一字曰非釋之曰據史記有非子者為周孝王主馬其去商逺甚惟公劉五世孫曰公非考其時當為公非也夫以一非字而必强推古人以證之可謂無理周益鼎曰春秋文公六年有梁氏益昭公六年有文公益未知孰是予按左文八年所紀乃梁益耳而文公名益姑周絲駒父鼎曰左有駒伯為郤克軍佐駒其姓也此曰駒父其同駒伯為姓邪予按左駒伯者卻錡也錡乃克之子是時卻氏三卿錡曰駒伯犨曰苦成叔至曰温季皆其食采邑名耳豈得以為姓哉叔液鼎曰考諸前代叔液之名不見於經惟周八士有叔夜豈其族歟夫伯仲叔季為兄弟之稱古人皆然而必指為叔夜之族是以叔為氏也周州卣曰州出於來國後以州為氏在晉則大夫州綽在衞則大夫州吁其為氏則一耳予按來國之名無所著見而州吁乃衞公子正不讀春秋豈不知衞詩國風乎遂以為氏尤可哂也周髙克尊曰髙克者不見於他惟周末衞文公時有髙克將兵疑克者迺斯人蓋衞物也予按元銘文但云伯克初無髙字髙克鄭清人之詩兒童能誦之乃以為衞文公時又言周末此書局學士蓋不曾讀毛詩也周毁敦曰銘云伯和父和者衞武公也武公平戎有功故周平王命之為公予按一時列國雖子男之微未有不稱公者安得平王獨命衞武之事周慧季鬲曰慧與惠通春秋有惠伯惠叔虢姜敦有惠仲而此鬲名之為惠季豈非惠為氏而伯仲叔季者乃其序邪予按惠伯惠叔正與莊伯戴伯平仲敬仲武叔穆叔成季相類皆上為謚而下為字烏得以為氏哉齊侯鎛鐘銘云咸有九州處禹之都釋之曰齊之封域有臨淄東萊北海髙宻膠東泰山樂安濟南平原蓋九州也予按銘語正謂禹九州耳今所指言郡名周世未有豈得便以為州乎宋公䪫鐘銘曰宋公成之䪫鐘釋之曰宋自微子有國二十世而有共公固成又一世而有平公成又七世而有剔公成未知孰是予按宋共公名史記以為瑕春秋以為固初無曰固成者且父既名成而其子復名之可乎剔成君為弟偃所逐亦非名成也周雲雷磬曰春秋魯饑臧文仲以玉磬告糴于齊按經所書但云臧孫辰告糴于齊左亦無玉磬之說漢定陶鼎曰漢初有天下以定陶之地封彭越為梁王越既叛命乃以封髙祖之子恢是為定陶共王予按恢正封梁王後徙趙所謂定陶共王者元帝之子哀帝之父名康者也
  碌碌七字
  今人用碌碌字本出老子云不欲碌碌如玉落落如石孫愐唐韻引此句及王弼别本以為琭琭然又為録録娽娽鹿鹿陸陸禄禄凡七字史記毛遂云公等録録因人成事唐韻以為娽娽漢書蕭何贊云録録未有竒節顔師古注録録猶鹿鹿言在凡庶之中也馬援今更共陸陸莊子漁父篇禄禄而受變於俗後生或不盡知
  占測天星
  國朝星官歴翁之伎殊愧漢唐故其占測荒茫㡬於可笑偶讀四朝史天文志云元祐八年十月戊申星出東壁西慢流至羽林軍没主擢用文士賢臣在位紹聖元年二月丙午星出壁東慢流入濁没主天下文章士登用賢臣在位元符元年六月癸巳星出室至壁東没主文士入國賢臣用二年二月癸卯星出靈臺北行至軒轅没主賢臣在位天子有子孫之喜按是時宣仁上仙國是丕變一時正人以次竄斥章子厚在相位蔡卞輔之所謂四星之占豈不可笑也子孫之說蓋隂謟劉后云
  政和宫室
  自漢以來宫室土木之盛如漢武之甘泉建章陳後主之臨春結綺隋煬帝之洛陽江都唐明皇之華清連昌已載史策國朝祥符中姦臣導䛕為玉清昭應會靈祥源諸宫議者固以崇侈勞費為戒然未有若政和蔡京所為也京既固位竊國政招大璫童貫楊戩賈詳藍從熈何訢五人分任其事於是始作延福宫有穆清成平會寧睿謨凝和崑玉羣玉七殿東邊有蕙馥報瓊蟠桃春錦疊瓊芬芳麗玉寒香拂雲偃盖翠葆鈆英雲錦蘭薫摘金十五閣西邊有繁英雪香披芳鈆華瓊華文綺絳蕚穠華緑綺瑶碧清音秋香叢玉扶玉絳雲亦十五閣又疊石為山建明春閣其髙十一丈宴春閣廣十二丈鑿圎池為海横四百尺縱二百六十七尺鶴莊鹿砦孔翠諸栅蹄尾以數千計五人者各自為制度不相㳂襲爭以華靡相誇勝故名延福五位其後復營萬嵗山艮嶽山周十餘里最髙一峯九十尺亭堂樓館不可殫記徽宗初亦喜之已而悟其過有厭惡語由是力役稍息靖康遭變詔取山禽水鳥十餘萬投諸汴渠拆屋為薪剪石為砲伐竹為笓籬大鹿數千頭悉殺之以㗖衞士
  僧官試卿
  唐代宗以胡僧不空為鴻臚卿開府儀同三司予已論之矣自其後習以為常至本朝尚爾元豐三年詳定官制所言譯經僧官有授試光禄鴻臚卿少卿者請自今試卿者改賜三藏大法師試少卿者賜三藏法師詔試卿改賜六字法師少卿四字並冠以譯經三藏久之復罷
  大觀筭學
  大觀中置筭學如庠序之制三年三月詔以文宣王為先師兖鄒荆三國公配饗十哲從祀而列自昔著名筭數之人繪像於兩廊加賜五等之爵於是中書舍人張邦昌定其名風后大橈隷首容成箕子商髙常僕鬼臾區巫咸九人封公史蘇卜徒父卜偃梓慎卜楚丘史趙史墨禆竈榮方甘徳石申鮮于妄人耿夀昌夏侯勝京房翼奉李尋張衡周興單颺樊英郭璞何承天宋景業蕭吉臨孝恭張曾元王朴二十八人封伯鄧平劉洪管輅趙達祖沖之殷紹信都芳許遵耿詢劉焯劉傅仁均王孝通瞿曇羅李淳風王希明李鼎祚邊罔郎顗襄楷二十人封子司馬季主洛下閎嚴君平劉徽姜岌張立建夏侯陽甄鸞盧太翼九人封男考其所條具固有於記無聞者而髙下等差殊為乖謬如司馬季主嚴君平止於男爵鮮于妄人洛下閎同定太初歴而妄人封伯下閎封男尤可笑也十一月又改以黄帝為先師云
  十八鼎
  夏禹鑄九鼎唯見於左王孫滿對楚子及靈王欲求鼎之言其後史記乃有鼎震及淪入于泗水之說且以秦之强暴視衰周如机上肉何所畏而不取周亦何辭以却赧王之亡盡以寳器入秦而獨遺此以神器如是之重決無淪没之理泗水不在周境内使何人般舁而往寧無一人知之以告秦邪始皇使人没水求之不獲蓋亦為聞所誤三禮經所載鐘名數詳矣獨未嘗一及之詩易所書固亦可考以予揣之未必有是物也唐武后始復置于通天宫不知何時而毁國朝崇寧三年用方士魏漢津言鑄鼎四年三月成於中太一宫之南為殿名曰九成宫中央曰帝鼐北方曰寳鼎東北曰牡鼎東方曰蒼鼎東南曰罔鼎南方曰彤鼎西南曰阜鼎西方曰晶鼎西北曰魁鼎奉安之日以蔡京為定鼎禮儀使大觀三年又以鑄鼎之地作寳成宫政和六年復用方士王仔昔議建閣於天章閣西徙鼎奉安改帝鼐為隆鼐餘八鼎皆改焉名閣曰圓象徽調閣七年又鑄神霄九鼎一曰太極飛雲洞劫之鼎二曰蒼壺祀天貯醇之鼎三曰山嶽五神之鼎四曰精明洞淵之鼎五曰天地隂陽之鼎六曰混沌之鼎七曰浮光洞天之鼎八曰靈光晃曜錬神之鼎九曰蒼龜大蛇蟲魚金輪之鼎明年鼎成置于上清寳籙宫神霄殿遂為十八鼎繼又詔罷九鼎新名悉復其舊今人但知有九鼎而十八之數唯朱忠靖公秀水閒居録略紀之故詳載于此
  四朝史志
  四朝國史本紀皆邁為編修官日所作至於淳熙乙巳丙午又成列百三十五卷惟志二百卷多出李燾之手其彚次整理殊為有工然亦時有失㸃撿處蓋文書廣博於理固然職官志云使相以待勲賢故老及宰相久次罷政者惟趙普得之明道末吕夷簡罷始復加使相其後王欽若罷日亦除遂以為例按趙普之後宼準陳堯叟王欽若皆祥符間自樞宻使罷而得之欽若以天聖初再入相終於位夷簡乃在其後十餘年今言欽若用夷簡故事則非也因記新唐書所載李泌相徳宗加崇文館大學士泌建言學士加大始中宗時及張說為之固辭乃以學士知院事至崔圎復為大學士亦引泌為讓而止按崔圎乃肅宗朝宰相泌之相也相去三十年反以為圎引泌為讓甚類前失也
  宗室參選
  吏部員多闕少今為益甚而選人當注職官簿尉輒為宗室所奪盖以盡壓已到部人之故按宣和七年八月臣僚論祖宗時宗室無參選法至崇寧初大啟僥倖遂使任意出官又優為之法參選一日即在闔選名次之上以天支之貴其間不為無人而膏梁之習貪縱恣出為民害者不少議者頗欲懲革罷百十人之私恩為億萬人之公利誠為至當若以親愛未忍姑乞與在部人通理名次從之靖康元年八月又奏云祖宗時未有宗室參部之法神宗時始選擇差注一二崇寧初立法大優宗室參選之日在本部名次之上既壓年月深逺勞效顯著之人復占名州大縣優便豐厚之處議者頗欲懲革不注郡守縣令與在部人通理名次有㫖從之此二段元未嘗衝改不知何時復紊也
  元豐庫
  神宗常憤北狄倔彊慨然有恢復幽燕之志於内帑置庫自製四言詩曰五季失圗獫狁孔熾藝祖造邦思有懲艾爰設内府基以募士曾孫保之敢忘厥志凡三十二庫每庫以一字掲之儲積皆滿又别置庫賦詩二十字分掲於上曰每䖍夕惕心妄意遵遺業顧予不武資何日成戎㨗其用志如此國家帑藏之富可知熙寧元年以奉宸庫珠子付河北縁邊於四塲鬻錢銀準備買馬其數至於二千三百四十三萬顆乾道以來有封樁南庫所貯金銀楮劵合為四千萬緍孝宗尤所垂意入紹興以來頗供好賜之用似聞日減於舊云
  五俗字
  書字有俗體一律不可復改者如沖涼況減決五字悉以水為冫【筆陵切與冰同】雖士人札翰亦然玉篇正收入於水部中而冫部之末亦存之而皆注云俗乃知由來久矣唐張參五經文字亦以為訛














  容齋三筆卷十三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容齋隨筆>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三筆卷十四     宋 洪邁 撰三教論衡
  唐徳宗以誕日嵗嵗詔佛老者大論麟徳殿并召給事中徐岱及趙需許孟容韋渠牟講說始三家若矛盾然卒而同歸于善帝大恱賚予有差此新書列所載也白樂天集有三教論衡一篇云太和元年十月皇帝降誕日奉勑召入麟徳殿内道塲對御三教談論略録大端第一座祕書監白居易安國寺引駕沙門義林太清宫道士楊宏元其序曰談論之先多陳三教讚演說以啟談端臣學淺才微猥登講座竊以義林法師明大小乘通内外學於大衆中能師子吼臣稽先王典籍假陛下威靈發問既來敢不響答然予觀義林所問首以毛詩稱六義論語列四科請備陳名數而已居易對以孔門之徒三千其賢者列為四科毛詩之篇三百其要者分為六義然後言六義之數四科之目十哲之名復引佛法比方以六義可比十二部經四科可比六度以十哲可比十大弟子僧難云曾參至孝百行之先何故不列於四科居易又為辯析乃曰儒書奥義既已討論釋典微言亦宜發問然所問者不過芥子納須彌山一節而已後問道士黄庭經中養氣存神長生久視之道道士却問敬一人而千萬人恱觀其問答㫖意初非幽深微妙不可測知唐帝嵗以此為誕日上儀殊為可省國朝命僧升座祝聖蓋本於此
  夫兄為公
  婦人呼夫之兄為伯於書無所載予頃使金國時辟景孫弟輔行弟婦在家許齋醮及還家賽願予為作青詞云頃因兄伯出使夫壻從行雖借用陳平兄伯之語而自不以為然偶憶爾雅釋親篇曰婦稱夫之兄為兄公夫之弟為叔於是改兄伯字為兄公視前所用大為不侔矣玉篇妐字音鐘注云夫之兄也然於義訓不若前語
  政和文忌
  蔡京顓國以學校科舉箝制多士而為之鷹犬者又從而羽翼之士子程文一言一字稍渉疑忌必暗黜之有鮑輝卿者言今州縣學攷試未挍文學精弱先問時忌有無茍語渉時忌雖甚工不敢取若曰休兵以息民節用以豐財罷不急之役清入仕之流諸如此語熙豐紹聖間試者共用不以為忌今悉絀之所宜禁止詔可政和三年臣僚又言比者試文有以聖經之言輒為時忌而避之者如曰大哉堯之為君君哉舜也與夫制治于未亂保邦于未危吉凶悔吝生乎動吉凶與民同患以為哉音與灾同而危亂凶悔非人樂聞皆避今當不諱之朝豈宜有此詔禁之以二者之言考之知當時試文無辜而坐黜者多矣其事載於四朝志
  瞬息須臾
  瞬息須臾頃刻皆不久之辭與釋氏一彈指間一刹那頃之義同而釋書分别甚備新婆沙論云百二十刹那成一怛刹那六十怛刹那成一臘縛二十臘縛成一牟呼麥多三十牟呼麥多成一晝夜又毗曇論云一刹那者翻為一念一恒那翻為一瞬六十怛刹那為一息一息為一羅婆三十羅婆為一摩睺羅翻為一須臾又僧祗律云二十念為一瞬二十瞬名一彈指二十彈指名一羅預二十羅預名一須臾一日一夜有三十須臾
  神宗待文武臣
  元豐三年詔知州軍不應舉京官職官者許通判舉之蓋諸州守臣有以小使臣為之而通判官入京朝故許之薦舉今以小使臣守㳂邊小郡而公然薦人改官蓋有司不舉行故事也神宗初即位以刑部郎中劉述【今朝散大夫】久不磨勘特命為吏部郎中【今朝請大夫】樞宻院言左藏庫副使陳昉恬靜久應磨勘不肯自言帝曰右職若效朝士養名而奬進之則將習以為髙非便也翌日以兵部員外郎張問【今朝請郎】十年不磨勘特遷禮部郎中【今朝奉大夫】其旌賞駕御各自有宜此所以為綜核名實之善政【見四朝志】
  緑竹王芻
  隨筆中載毛公釋緑竹王芻以為北人不見竹故分緑竹為二物以緑為王芻熙寧初右贊善大夫呉安度試舍人院已入等有司以安度所賦緑竹詩背王芻古說而直以為竹遂黜不取富韓公為相言史記叙載淇園之竹正衞産也安度語有據遂賜進士出身予又記前賢所紀仁宗時賈邊試當仁不避於師論以師為衆謂其背先儒訓釋特黜之蓋是時士風淳厚論者皆不喜新竒之說非若王氏之學也
  親除諌官
  仁宗慶歴三年用歐陽修余靖王素為諫官當時名士作詩有御筆新除三諫官之句元豐八年詔范純仁為諫議大夫唐淑問蘇轍為司諌朱光庭范祖禹為正言宣仁后問宰執此五人者如何僉曰外望惟允章子厚獨曰故事諌官皆薦諸侍從然後大臣禀奏今詔除出中得無有近習援引乎此門寖不可啟后曰大臣實皆言之非左右也子厚曰大臣當明何為宻薦由是有以親嫌自言者吕公著以范祖禹韓縝司馬光以范純仁子厚曰臺諫所以糾大臣之越法者故事執政初除茍有親戚及嘗被薦引者見為臺臣則皆他徙今天子㓜沖太皇同聽萬㡬故事不可違光曰純仁祖禹實宜在諌列不可以臣故妨賢寧臣避位子厚曰縝光公著必不私他日有懐姦當國者例此而引其親黨恐非國之福後改除純仁待制祖禹著作佐郎然此制亦不能常常恪守也
  撿放灾傷
  水旱灾傷農民陳訴郡縣不能體朝廷徳意或慮減放苗米則額外加耗之入為之有虧故往往從窄比年以來但有因賑濟虚數而冒賞者至於蠲租失實於民不便者未嘗小懲宣和之世執政不能盡賢而其所施行蓋有慰人心京西運判李祜奏房州民數百人陳言灾傷知州李悝取其為首者杖而徇之城市以戒妄訴用此其州蠲稅不及一釐詔李悝除名簽書官皆勒停祜又奏唐鄧州蠲灾賑乏悉如法令均房州不盡減稅致有盗賊詔均房州守令悉罷唐鄧守貳各増一官秩百姓見憂出於徽宗聖意而大臣能將順也
  檀弓注文
  檀弓上下篇皆孔門髙第弟子在戰國之前所論次其文章雄健精工雖楚漢間諸人不能及也而鄭康成所注又特為簡當㫖意出於言外今載其兩章以示同志衞司寇惠子之䘮子游為之麻衰牡麻絰注云惠子廢適立庶為之重服以譏之文子辭曰子辱與彌牟之弟游又辱為之服敢辭子游曰禮也文子退反哭注子游名習禮文子亦以為當然未覺其所譏子游趨而就諸臣之位注深譏之文子又辭曰子辱與彌牟之弟游又辱為之服又辱臨其䘮敢辭子游曰固以請文子退扶適子南面而立曰子辱與彌牟之弟游又辱為之服又辱臨其䘮虎也敢不復位注覺所譏也子游趨而就客位注所譏行按此一事儻非注文明言殆不可曉今用五譏字詞意渙然至最後覺所譏所譏行六字尤為透徹也季孫之母死哀公弔焉曽子與子貢弔焉閽人為君在弗内也曽子與子貢入於其廐而修容焉子貢先入閽人曰鄉者已告矣注既不敢止以言下之曽子後入閽人辟之注見兩賢相隨彌益恭也今人讀此段直如親立季氏之庭親見當時之事注文尤得其要領云
  左有害理處
  左議論遣辭頗有害理者以文章富艷之故後人一切不復言今略䟽數端以箴其失云鄭武公莊公為平王卿士王貳於虢杜氏謂不復専任鄭伯也周公閼與王孫蘇爭政王叛王孫蘇杜氏曰叛者不與也夫以君之於臣而言貳與叛豈理也哉晉平戎於王單襄公如晉拜成劉康公徼戎將遂伐之叔服曰背盟而欺大國不義晉范吉射趙鞅交兵劉氏范氏世為昏姻萇宏事劉文公故周與范氏趙鞅以為討夫以天子之使出聘侯國而言拜成謂周於晉為欺大國諸侯之卿䟦扈於天子而言討皆於名分為不正其他如晉邢侯殺叔魚叔魚兄叔向數其惡而尸諸市其於兄弟之誼為弗篤矣而託仲尼之語云殺親益榮杜氏又謂榮名益已以弟陳尸為兄榮尤為失也
  夫人宗女請受
  戚里宗婦封郡國夫人宗女封郡縣主皆有月俸錢米春冬絹綿其數甚多嘉祐禄令所不備載頃見張掄娶仲儡女封遂安縣主月入近百千内人請給除糧料院幫勘左藏庫所支之外内帑又有添給外庭不復得知因記熙寧初神宗與王安石言今財賦非不多但用不節何由給足宫中一私身之奉有及八十貫者嫁一公主至用七十萬緍沈貴妃料錢月八百貫聞太宗時宫人惟繫皂紬襜元徳皇后嘗以金線縁襜而怒其奢仁宗初定公王俸料以問獻穆大主再三始言其初僅得五貫耳異時中官月有止七百錢者禮與其奢寧儉自是羙事也一時㫖意如此不聞奉行以今度之何止十百倍也
  蜀茶法
  蜀道諸司惟茶馬一臺最為富盛茶之課利多寡與夫民間利疚他邦無由可知予記東坡集有送周朝議守漢州詩云茶為西南病甿俗記二李何人折其鋒矯矯六君子注二李與稷也六君子謂思道與姪正孺張永徽呉醇翁吕元鈞宋文輔也初熙寧七年遣三司幹當公事李經畫買茶以蒲宗閔同領其事蜀之茶園不殖五糓惟宜種茶賦稅一例折輸錢三百折絹一匹三百二十折紬一匹十錢折綿一兩二錢折草一圍凡稅額總三十萬剏設官塲嵗増息為四十萬其輸受之際往往壓其斤重侵其加直以疾去都官郎中劉佐體量多其條畫於是宗閔乃議民茶息收十之三盡買於官塲蜀茶盡民始病矣知彭州吕陶言天下茶法既通蜀中獨行禁況川峽四路所出茶貨比方東南諸處十不及一諸路既許通商兩川却為禁地虧損治體莫甚於斯且盡民茶隨買隨賣或今日買十千明日即作十三千賣之比至嵗終不可勝算豈止三分而已佐宗閔作為敝法以困西南生聚佐坐罷去以國子博士李稷代之陶亦得罪侍御史周尹復極論茶為害罷為湖北提㸃刑獄利路漕臣張宗諤張升卿復建議廢茶塲司依舊通商稷劾其踈謬皆坐貶秩茶塲司行劄子督綿州彰明縣知縣宋大章繳奏以為非所當用稷又詆其賣直釣竒坐衝替一嵗之間通課利及息耗至七十六萬緍有竒詔録李前勞而官其子後稷死於永樂城其代陸師閔言其治茶五年獲淨息四百二十八萬緍詔賜田十頃凡上所書皆見於國史坡公所稱思道乃周尹永徽乃二張之一元鈞乃吕陶文輔乃大章也正孺醇翁之事不著
  判府知府
  國朝著令僕射宣徽使使相知州府者為判其後改僕射為特進官稱如昔時唯章子厚罷相守越制詞結尾云依前特進知越州雖曰黜典亦學士院之誤同時執政蔣頴叔以手簡與之猶呼云判府而章質夫只云知府蓋從其實予所藏名公法書册有之吾鄉彭公器資有遺墨一帖不知與何人其辭曰某頓首知郡相公閣下是必知州者故亦不以府字借稱今世蕞爾小壘區區一朝官承乏作守吏民稱為判府彼固偃然居之不疑風俗淳澆之異一至於此
  歌扇舞衣
  唐李義山詩云鏤月為歌扇裁雲作舞衣同時人張懐慶竊為己作各增兩字云生情鏤月為歌扇出性裁雲作舞衣致有生呑活剥之誚予又見劉希夷代閨人春日一聮云池月憐歌扇山雲愛舞衣絶相似杜老亦云江清歌扇底野曠舞衣前儲光羲云竹吹留歌扇蓮香入舞衣然則唐詩人好以歌扇舞衣為對也
  官會折閱
  官會子之作始於紹興三十年錢端禮為户部侍郎委徽州創様撩造紙五十萬邊幅皆不翦裁初以分數給朝士俸而於市肆要閙處置五塲輦見錢收換每一千别輸錢十以為吏卒用商賈入納外郡綱運悉同見錢無欠數陪償及脚乗之費公私便之既而印造益多而實錢浸少至於十而損一未及十年不勝其壽皇念其弗便出内庫銀二百萬兩售於市以錢易楮焚棄之僅解一時之急時乾道三年也淳熙十二年邁自婺召還見臨安人掲小帖以七百五十錢兊一楮因入對言之喜其復行天語云此事惟卿知之朕以會子之故㡬乎十年睡不着然是後曩又生且偽造者所在有之及其敗獲又未嘗正治其誅故行用愈輕迨慶元乙卯多換六百二十朝廷以為憂詔江浙諸道必以七百七十錢買楮幣一道此意固善而不深思用錢易紙非有微利誰肯為之因記崇寧四年有㫖在京市户市商人交子凡一千許損至九百五十外路九百七十得貿鬻如法毋得輒損願增價者聽蓋有所贏縮則可通行此理固易曉也
  飛鄰望鄰
  自古所謂四鄰蓋指東西南北四者而言耳然貪虐害民者一切肆其私心元豐以後州縣賣坊塲而收淨息以募役行之浸久從而生往往鬻其抵産抑配四鄰四鄰貧乏則散及飛鄰望鄰之家不復問逺近必得償乃止飛鄰望鄰之說誠所未聞元祐元年殿中侍御史吕陶奏䟽論之雖嘗暫革至紹聖又復然
  衙參之禮
  今監司郡守初上事既受官吏參謁至晡時僚屬復伺於客次胥吏列立廷下通刺曰衙以聽進退之命如是者三日如主人免此禮則翌旦又通謝刺此禮之起不知何時唐岑參為虢州上佐有一詩題為衙郡守還其辭曰世事何反覆一身難可料頭白翻折腰還家私自笑所嗟無産業妻子嫌不調五斗米留人東溪憶垂釣然則由來久矣韓詩曰如今便別官長去直到新年衙日來疑是謂月二日也












  容齋三筆卷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三筆卷十五【十八則】   宋 洪邁 撰内職命詞
  内庭婦職遷敘皆出中㫖至中書命詞如尚書内省官固知其為長年習事如司字典字掌字知其為主守之微者至於紅紫霞帔郡國夫人則其年齡之長少爵列之崇痺無由可以測度紹興二十八年九月仲兄以左史直前奏事時兼權中書舍人髙宗聖訓云有一事待與卿說昨有宫人宫正者封夫人乃宫中管事人六十餘嵗非是嬪御恐卿不知兄奏云係王剛中行詞剛中除蜀帥係臣書黄容臣別撰入上頷首後四日經筵留身奏事奏言前日面宣諭永嘉郡張夫人告詞既得聖㫖即時㫖三省欲別撰進昨日宰臣聖㫖令不須別撰上曰乃皇后閤中老管事人今六十六嵗宫正乃執事者昨日宰執奏欲換告亦無妨礙不須别進今已年老多病但欲得稱呼耳蓋昨訓詞中稱其容色云
  蔡京除吏
  唐天寳之季楊國忠以右相兼吏部尚書大集選人注擬於私第故事注官訖過門下侍中給事中國忠呼左相陳希烈於座隅【時改侍中為左相】給事中在列曰既對注矣過門下了矣吏部侍郎二人與郎官同咨事趨走於前國忠誇謂諸妹曰兩箇紫袍主事何如史策書此以見國忠顓政舞權也然猶令侍中給事同坐以明非矯若蔡京之盗弄威柄則又過之政和中以太師領三省事得治事于家弟卞以開府在經筵嘗挾所親將仕郎呉說往見坐于便室設一卓陳筆硯置玉版紙闊三寸者數十片于上卞言常州教授某人之淹滯曰自初登科作教官今已朝奉郎尚未脫故職京問何以處之卞曰須與一提學京取一紙書其姓名及提舉學事字而缺其路分顧曰要何地卞曰其家極貧非得俸入優厚處不可於是書河北西路字付老兵持出俄别有一兵齎一雙緘及紫匣來乃福建轉運判官直龍圗閣鄭可簡以新茶獻即就可漏上書祕撰運副四字授之卞方語及呉說曰是安中司諫之子頗能自立且王逢原外孫與舒王夫人姻眷其母老欲求一見闕省局京問呉曽踏逐得未對曰打套局適闕又書一紙付出少頃卞目呉使先退呉之從姊嫁門下侍郎薛昂因館其家纔還舍具以告昂歎所見除目之迅速昂曰此三者已節次書黄矣始知國忠猶落第二義也
  題先聖廟詩
  兖州先聖廟壁嘗有題詩者云靈光殿古生秋草曲阜城荒散晚鴉惟有孔林殘照日至今猶屬仲尼家不顯姓名頗為士大夫誦予頃在福州於吕虚已處見邵武上官挍書詩一册内一篇題為州西行州西者蔡京所居處也注云靖康元年作時京謫湖湘子孫分竄外郡所居第摧毁索寞殆無人跡故為古調以傷之凡三十餘韻今但記其末聮云君不見喬木參天獨樂園至今仍是温公宅其意甚與前相類紹興二十五年冬秦檜死空其賜宅明年開河役夫輦泥土堆于墻下天台士人左君作詩曰格天閣在人何在偃月堂深恨亦深不見洛陽圖白髮但知郿塢積黄金直言動便遭羅織舉目寧知有照臨炙手附炎俱不見可憐泥滓滿墻隂語雖紀實然太露筋骨不若前兩章渾成也左頗有才最善謔二十八年楊和王之子偰除權工部侍郎時張循王之子子顔子正皆帶集英修撰且進待制矣會葉審言自侍御史楊元老自給事中徙為吏兵侍郎蓋以繳論之故左用歇後語作絶句曰木易已為工部侍弓長肯作集英修如今臺省無楊葉豚犬超陞卒未休左居西湖上好事請謁人或畏其口後竟終於布衣
  季文子魏獻子
  擬人必於其倫後世之說也古人則不然魯季文子出一莒僕而歴引舜舉十六相去四凶曰舜有大功二十而為天子今行父雖未獲一吉人去一凶矣於舜之功二十之一也晉魏獻子為政以其子戊為梗陽大夫謂成曰吾與戊也縣人其以我為黨乎誦大雅文王克明克類克長克君克順克比比于文王之句而以為九徳不愆勤施無私曰類擇善而從之曰比言主之舉也近文徳矣且季孫行父之視舜魏舒之視文王何啻天壤之不侔而行父以自比舒受人之諛不以為嫌乃知孟子所謂顔淵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非過論也
  尊崇聖字
  自孔子贊易孟子論善信之前未甚以聖為尊崇雖詩書禮經所載亦然也書稱堯舜之徳但曰聦明文思欽明文思濬哲文明温恭允塞至益之對舜始有乃聖乃神之語洪範睿作聖與恭作肅從作乂明作哲聰作謀同列於五事其究但曰聖時風若咎徴至以為對惟聖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聖則以狂與聖為善惡之對也詩曰國雖靡止或聖或否則以聖與否為對也下文或肅或謀或哲或乂蓋與五事略同人之齊聖不過飲酒温克而已左八愷齊聖廣淵明允篤誠周官六徳知仁聖義中和皆混於諸字中了無所異以故魯以臧武仲為聖人伯夷伊尹柳下惠皆曰聖而孟子以為否
  媵字訓
  媵之義為送春秋所書晉人衞人來媵皆送女也楚辭九章云波滔滔兮來迎魚鱗鱗兮媵予其義亦同周易咸卦象曰咸其輔頰舌滕口說也釋文云滕達也九家皆作乗而鄭康成虞翻作媵而亦訓為送云
  周禮竒字
  六經用字固亦間有竒古者然惟周禮一書獨多予謂前賢以為此書出於劉歆歆嘗從子雲學作竒字故用以入經如法為灋柄為枋邪為衺羙為媺呼為嘑拜為韶為㲈怪為傀暴為虣擉為簎風為觀鮮為鱻槁為薧螺為蠃脾為蠯魚為理為貍吹為龡陔為裓暗為韽柝為探為撢趐為翨摘為硩駭為駴擊為轚辜為橭掬為輂羃為榠藻為薻□為□叩為敂艱為囏魅為鬽與夫庮皫胖繡齍眂劀酏㮚臡箈䰞柶□□爂之類皆他經鮮用予前已書之而不詳悉若考工記之字又不可勝載也
  大禹之書
  夏書五子之歌述大禹之戒其前三章是也禹之謨訓捨虞夏二書外他無所載漢藝文志雜家者流有大□三十七篇云傳言禹所作其文似後世語□古禹字也意必依倣而作之者然亦周漢閒人所為今寂而無亦可惜也
  隨巢胡非子
  漢書藝文志墨家者流有隨巢子六篇胡非子三篇皆云墨翟弟子也二書今不復存馬揔意林所述各有一卷隨巢之言曰大聖之行兼愛萬民踈而不絶賢者欣之不肖者憐之賢而不欣是賤徳也不肖不憐是忍人也又有鬼神賢於聖人之論其於兼愛明鬼為墨之徒可知胡非之言曰勇有五等負長劒赴榛薄折兕豹搏熊羆此獵徒之勇也負長劔赴深淵折蛟龍搏黿鼉此漁人之勇也登髙危之上鵠立四望顔色不變此陶岳之勇也剽必刺視必殺此五刑之勇也齊威公以魯為南境魯憂之曹劌匹夫之士一怒而劫萬乗之師存千乗之國此君子之勇也其說亦卑陬無過人處
  別國方言
  今世所子雲輶軒使者絶代語釋别國方言凡十三卷郭璞序而解之其末又有漢成帝時劉子駿與雄書從取方言及雄答書以予考之殆非也雄自序所為文漢史本但云經莫大於易故作太莫大於論語作法言史篇莫善於倉頡作訓纂箴莫善於虞箴作州箴賦莫深於離騷反而廣之辭莫麗於相如作四賦雄平生所為文盡於是矣初無所謂方言漢藝文志小學有訓纂一篇儒家有雄所序三十八篇注云太十九法言十三樂四箴二雜賦有雄賦十二篇亦不載方言觀其答劉子駿書稱蜀人嚴君平按君平本姓莊漢顯帝諱莊始改曰嚴法言所稱蜀莊沈冥蜀莊之才之珍吾珍莊也皆是本字何獨至此書而曰嚴又子駿只從之求書而答云必欲脅之以威陵之以武則縊死以從命也何至是哉既云成帝時子駿與雄書而其中乃云孝成皇帝反覆抵牾又書稱汝潁之間先漢人無此語也必漢魏之際好事者為之云
  縱臾
  史記衡山王日夜從容王宻謀反事漢書云日夜縱臾王謀反事如淳曰臾讀曰勇縱臾猶言勉强也顔師古曰縱音子勇反縱臾謂奬勸也雄方言云食閻慫慂【音與上同】勸也南楚凡已不欲喜而旁人說之不欲怒而旁人怒之謂之食閻亦謂之慫慂今禮部韻略收入漢注皆不引用
  揔持寺唐勑牒
  唐世符帖文書今存者亦少隆興府城内揔持寺有一碑其前一紙乾符三年洪州都督府牒僧仲暹次一紙中和五年監軍使帖僧神遇第三紙光啟三年十一月中書門下牒江西觀察使其後列銜者二十四人曰中書侍郎兼兵部尚書平章事杜遜能門下侍郎兼吏部尚書平章事孔緯此後撿挍左僕射一人撿挍司空二人撿挍司徒八人撿挍太保三人撿挍太傅一人撿挍太尉三人撿挍太師一人皆帶平章事著姓太保兼侍中昭度不書韋字撿挍太師兼侍中一人太師兼中書令一人皆不著姓捨杜孔韋三正相之外餘皆小書使字蓋使相也後又有節度使鍾兩牒字畫端勁有法如士人札翰今時臺省吏文不能及也嘉祐二年雒陽人職方員外郎李上交來豫章東湖見所藏真蹟為辨之云二十一人者乃張濬朱玫李福李可舉李罕之陳敬瑄王處存王徽曹誠李康威李茂正王重榮楊守亮王鎔樂彦祺朱全忠張全義拓㧞思恭時溥王鐸髙駢也而注云見僖宗紀及實録以予考之自三相及拓㧞樂彦祺時溥張濬朱全忠李茂正諸人外如李克用朱瑄王行瑜皆是時使相不應缺而朱玫王鐸王重榮李福皆已死所謂太師中書令者史䇿不載唯陳敬瑄撿挍此官而兼中令最後者其是歟他皆不復可究質矣
  禁旅遷補
  國朝宿衞禁旅遷補之制以嵗月功次而遞進者謂之排連大禮後次年殿庭較藝乗輿臨軒曰推垜子其嵗滿當去者隨其本資高者以正任團練使刺史補外州緫管鈐轄小者得州都監當留者於軍職内陞補謂之轉員唯推垜之日以疾不趂赴者為害甚重紹興三十二年四月予以右史午對時將有使事與上介張才甫同飯於皇城司有一老兵幞頭執黒杖子拜辭皇城幹辦官劉知閤泣涕哽噎劉亦為惻然予問其故兵以杖相示滿其上皆掲記士卒姓名營屯事件云身是天武第一軍都指揮使曾立戰功積官至遥郡團練使今年滿當出職若御前呈試了便得正任使名而為近郡緫管不幸小疾遂遭㨂汰只可降移外藩將挍在身官位一切除落方伏事州都監聽管營部轄三十年勤勞一旦如掃薄命不偶至於如是坐者同歎息憐之按崇寧四年有詔諸班直嘗備宿衞病告滿尚可療者殿前指揮使補外牢城指揮使蓋舊法也
  六言詩難工
  唐張繼詩今人所者唯楓橋夜泊一篇荆公詩選亦但别有兩首樂府有塞孤一篇而皇甫冉集中載其所寄六言曰京口情人别久州估客來踈潮至潯陽回去相思無處通書冉酬之而序言懿孫予之舊好祇役武昌有六言詩見憶今以七言裁答蓋拙於事者繁而費冉之意以六言為難工故衍六為七然自有三章曰江上年年春早津頭日日人行借問山隂逺近猶聞薄暮鐘聲水流絶澗終日草長深山暮雲犬吠雞鳴㡬處條桑種杏何人門外水流何處天邊樹繞誰家山絶東西多少朝朝㡬度雲遮皆清絶可畫非拙而不能也予編唐人絶句得七言七千五百首五言二千五百首合為萬首而六言不滿四十信乎其難也
  杯水救車薪
  孟子曰仁之勝不仁也如水勝火今之為仁者猶以一杯水救一車薪之火也不熄則謂之水不勝火予讀文子其書有云水之勢勝火一勺不能救一車之薪金之勢勝木一刃不能殘一林土之勢勝水一塊不能塞一河文子周平王時人孟氏之言蓋本於此
  詘一人之下
  蕭何諌髙祖受漢王之封曰夫能詘於一人之下而信於萬乗之上者湯武是也六韜云文王在岐召太公曰吾地小太公曰天下有粟賢者食之天下有民賢者牧之屈於一人之下則申於萬人之上唯聖人能為之然則蕭何之言其出於此而漢書注釋諸家皆不曾引證
  秦漢重縣令客
  秦漢之時郡守縣令之權極重雖一令之微能生死人故為之賔客者邑人不敢不敬單父人吕公善沛令辟仇從之客沛中豪傑吏聞令有重客皆往賀謂以禮物相慶也司馬相如游梁歸蜀素與臨卭令王吉相善來過之舍於都亭臨卭富人卓王孫程鄭相謂曰令有貴客為具召之并召令相如竊王孫女歸成都以貧困復如臨卭王孫杜門不出昆弟諸公更謂王孫曰長卿人材足依且又令客柰何相辱如此注云言縣令之客不可以辱也是時為令客者如此今士大夫為守令故人往見者雖未必皆賢豈復此禮敬稍或戻於法制微有干託其累主人必矣
  之字訓變
  漢髙祖諱邦荀恱云之字曰國惠帝諱盈之字曰滿謂臣下所避以相代也蓋之字之義訓變左周史以周易見陳侯者陳侯使筮之遇觀之否謂觀六四變而為否也他皆倣此

  容齋三筆卷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三筆卷十六【二十則】   宋 洪邁 撰蹇氏父子
  蹇周輔立江西福建茶法以害兩路其子序辰在紹聖中乞編類元祐章䟽案牘人為一帙置在二府由是搢紳之禍無一得脫此猶未足言及居元符遏密中肆音樂自娯後守蘇州以天寧節與其父忌日同輒於前一日設宴及節日不張樂其無人臣之義如是蓋舉世未聞也
  神臂弓
  神臂弓出於弩遺法古未有也熙寧元年民李宏始獻之入内副都知張若水方受㫖料簡弓弩取以進其法以檿木為身檀為弰鐵為蹬子鎗頭銅為馬面牙發麻繩札絲為弓之身三尺有二寸長二尺有五寸箭木羽長數寸射二百四十餘歩入榆木半笴神宗閱試甚善之於是行用而他弓矢弗能及紹興五年韓世忠又侈大其制更名克敵弓以與金虜戰大獲勝㨗十二年詞科試日主司出克敵弓銘為題云
  勑令格式
  法令之書其别有四勑令格式是也神宗聖訓曰禁於未然之謂勑禁於已然之謂令設於此以待彼之至謂之格設於此使彼效之謂之式凡入笞杖徒流死自例以下至斷獄十有二門麗刑名輕重者皆為勑自品官以下至斷獄三十五門約束禁止者皆為令命官庶人之等倍全分釐之給有等級髙下者皆為格表奏帳籍關牒符檄之類有體制模楷者皆為式元豐編勑用此後來雖數有修定然大體悉循用之今假寧一門實載於格而公私文書行移並名為式假則非也
  顔魯公戲吟
  陶淵明作閑情賦寄意女色蕭統以為白玉微瑕宋廣平作梅花賦皮日休以為鐵心石腸人而亦風流艷冶如此顔魯公集有七言聮句四絶其目曰大言樂語嚵語醉語於樂語云苦河既濟真僧喜新知滿坐笑相視戍客歸來見妻子學生放假偷向市嚵語云拈䭔䑛指不知休欲炙侍立涎交流過屠大嚼肯知羞食店門外强淹留醉語云逢糟遇麯便酩酊覆車墜馬皆不醒倒著接㒿髮垂領狂心亂語無人並以公之剛介守正而作是詩豈非以文滑稽乎然語意平常無可咀嚼予疑非公詩也
  紀年用先代名
  唐徳宗以建中興元之亂思太宗貞觀明皇開元為不可跂及故改年為貞元各取一字以法象之髙宗建炎之元欲法建隆而下字無所本孝宗以來始一切用貞元故事隆興以建隆紹興乾道以乾徳至道淳熈以淳化雍熈紹熙以紹興淳熈慶元以慶歴元祐也
  中舍
  官制未改之前初升朝官有出身人為太子中允無出身人為太子中舍皆今通直郎也近時士大夫或不能曉乃稱中書舍人曰中舍殊可笑云蘇子羙在進奏院會館職有中舍者欲預席子羙曰樂中既無箏琶篳坐上安有國舍虞比國謂國子博士舍謂中舍虞謂虞部比謂比部員外郎中皆任子官也
  多赦長惡
  熈寧七年旱神宗欲降赦時已兩赦矣王安石曰湯旱以六事自責曰政不節與若一嵗三赦是政不節非所以弭灾也乃止安石平生持論務與衆異獨此說為至公近者六年之間再行覃霈婺州富人盧助教以刻核起家因至田僕之居為僕父子四人所執投寘杵臼内搗碎其軀為肉泥既鞠治成獄而遇己酉赦恩獲免至復登盧氏之門笑侮之曰助教何不下莊收糓兹事可為寃憤而州郡失於奏論紹熈甲寅嵗至於四赦凶盗殺人一切不死惠姦長惡何補於治哉
  奏讞疑獄
  州郡疑獄許奏讞蓋朝廷之深恩然不問所犯重輕及情理蠧害一切縱之則為壊法耿延年提㸃江東刑獄専務全活死囚其用心固善然南康婦人謀殺其夫甚明曲貸其命累勘官翻以失入被罪予守贑一將兵逃至外邑殺村民於深林民兄後知之畏申官之費即焚其尸事發係獄以殺時無證尸不經驗奏裁刑寺輒定為斷配予持勑不下復奏論之未下而此兵死於獄因記元豐中宣州民葉元以同居兄亂其妻而殺之又殺兄子而彊其父與嫂約契不訟於官鄰里發其事州以情理可憫為上請審刑院奏欲貸神宗曰罪人已前死姦亂之事特出於葉元之口不足以定罪且下民雖為無知抵冒法禁固宜哀矜然以妻子之愛既殺其兄仍戕其姪又罔其父背逆天理傷敗人倫宜以毆兄至死律論此㫖可謂至明矣
  醫職冗濫
  神宗董正治官立醫官額止於四員及宣和中自和安大夫至翰林醫官凡一百十七人直局至祇侯凡九百七十九人冗濫如此三年五月始詔大夫以二十員郎以三十員醫效至祇侯以三百人為額而額外人免改正但不許作官户見帶遥郡人並依元豐舊制然竟不能循守也乾道三年正月隨龍醫官平和大夫階州團練使潘攸差判太醫局請給依能誠例支破邁時在西掖取會能誠全支本色因依誠係和安大夫潭州觀察使月請米麥百餘碩錢數百千春冬綿絹之屬比他人十倍因上章極論之乞將攸合得請給令户部照條支破孝宗聖諭云豈惟潘攸不合得并能誠亦合住了即日御筆批依仍改正能誠已得真俸之㫖旋又罷醫官局
  切脚語
  世人語音有以切脚而稱者亦閒見之於書史中如以蓬為勃籠槃為勃闌鐸為突落叵為不可團為突欒鉦為丁寧頂為滴角為矻落蒲為勃盧精為即零螳為突郎諸為之乎旁為歩廊茨為蒺藜圏為屈攣錮為骨露窠為窟駝是也
  唐世辟寮佐有詞
  唐世節度觀察諸使辟置寮佐以至州郡差掾屬牒語皆用四六大略如告詞李商隱樊南甲乙集顧雲編槀羅隱湘南雜槀皆有之故韓文公送石洪赴河陽幕府序云撰書辭具馬幣李肇國史補載崖州差故相韋執誼攝軍事衙推亦有其文非若今時只以吏牘行遣也錢武肅在鎮牒鍾廷翰攝安吉主簿云勑淮南鎮海鎮東等軍節度使牒將仕郎試祕書省挍書郎鍾廷翰牒奉處分前件官儒素修身早昇官緒寓居霅水累歴星霜克循㢘謹之䂓備顯温恭之道今者願求録用特議掄材安吉屬城印曹闕吏俾期差攝勉效公方儻聞佐理之能豈恡超昇之奬事須差攝安吉縣主簿牒舉者故牒貞明二年三月日牒後銜云使尚父守尚書令呉越王押此牒今藏於王順伯家其字畫端嚴有法其文則掌書記所撰殊為不工但印記不存矣謂主簿為印曹亦佳
  髙子允謁刺
  王順伯藏昔賢墨帖至多其一曰髙子允諸公謁刺凡十六人時公羙徐振甫余中龔深父元耆寧秦少游黄魯直張文濳晁無咎司馬公休李成季葉致逺黄道夫廖明略彭器資陳祥道皆元祐四年朝士唯器資為中書舍人餘皆館職其刺字或書官職或書郡里或稱姓名或只稱名既手書之又斥主人之字且有同舍尊兄之目風流氣味宛然可端拜非若後之士大夫一付筆吏也蔡忠惠公帖亦有其二一曰襄奉候子石兄起居朔旦謹謁一曰襄別洪州少卿學士蓋又在前帖三十年之先也
  蔡君謨書碑
  歐陽公作蔡君謨墓誌云公工於書畫頗自惜不妄與人書仁宗尤愛稱之御製元舅隴西王碑文詔公書之其後命學士撰温成皇后碑文又勑公書則辭不肯曰此待詔職也國史所載蓋用其語比見蔡與歐陽一帖云曏者得侍陛下清光時有天㫖令寫御撰碑文宫寺題牓至有勲徳之家干請朝廷出勑令書襄謂近世書寫碑誌則有資利若朝廷之命則有司存焉待詔其職也今與待詔爭利其可乎力辭乃已蓋辭其可辭其不可辭者不辭也然後知蔡公之㫖意如此雖勲徳之家請於朝出勑令書者亦辭之不止一温成碑而已其清介有守後世或未知之故載於此
  楊渉父子
  唐楊渉為人和厚恭謹哀帝時自吏部侍郎拜相時朱全忠擅國渉聞當為相與家人相泣謂其子凝式曰此吾家之不幸也必為汝累後二年全忠簒逆渉為押國寳使凝式曰大人為唐宰相而國家至此不可謂之無過况手持天子璽綬與人雖保富貴柰千載何盍辭之渉大駭曰汝滅吾族神色為之不寧者數日此一楊渉也方其且相則對其子有不幸之語及持國寳與逆賊則駭其子勸止之請一何前後之不相侔也鄙夫患失又懲白馬之禍䘮其良心甘入六臣之列其可羞也甚矣凝式病其父失節託於心疾歴五代十二君佯狂不仕亦賢乎哉
  佛胷卍字
  法苑珠林敘佛之初生云開卍字於胷前躡千輪於足下又占相部云如來至真常於胷前自然卍字大人相者乃往占世蠲除穢濁不善行故予於夷堅丁志中載蔡京胷字言京死後四十二年遷皮肉消化已盡獨心胷上隱起一卍字髙二分許如鐫刻所就正與此同以大姦誤國之人而有此祥誠不可曉也豈非天崩地坼造化定數故産此異物以為宗社之禍邪
  蘇渙詩
  杜子羙贈蘇渙詩序云蘇大侍御渙靜者也旅于江側凡是不交州府之客人事都絶久矣肩輿江浦忽訪老夫請誦近詩肯吟數首才力素壯詞句動人涌思雷出書篋几杖之外殷殷留金石聲賦八韻記異亦記老夫傾倒於蘇至矣詩有再聞誦新作突過黄初詩之語又有一篇寄裴道州并呈蘇渙侍御云附書與裴因示蘇此生已媿須人扶致君堯舜付公等早據要路思捐軀其褒重之如此唐藝文志有渙詩一卷云渙少喜剽盗善用白弩巴蜀商人苦之稱白跖以比莊蹻後折節讀書進士及第湖南崔瓘辟從事繼走交廣與哥舒晃反伏誅然則非所謂靜隱者也渙在廣州作變律詩十九首上廣府帥其一曰養蠶為素絲葉盡蠶不老頃筐對空牀此意向誰道一女不得織萬夫受其寒一夫不得意四海行路難禍亦不在大禍亦不在先世路險孟門吾徒當勉旃其二曰毒蜂一巢成髙挂惡木枝行人百歩外目斷䰟為飛長安大道邊挾彈誰家兒手持黄金丸引滿無所疑一中紛下來勢若風雨隨身如萬箭攢宛轉送所之徒有疾惡心柰何不知㡬讀此二詩可以知其人矣杜贈渙詩名為記異語意不與他等厥有㫖哉
  嵗後八日
  東方朔占書嵗後八日一為雞二為犬三為豕四為羊五為牛六為馬七為人八為糓謂其日晴則所主之物育隂則灾杜詩云元日到人日未有不隂時用此也八日為糓所係尤重而人罕知者故書之
  門焉閨焉
  左氏好用門焉字如晉侯圍曹門焉齊侯圍龍盧蒲就魁門焉呉伐曹呉子門焉偪陽人啟門諸侯之士門焉及蔡公孫翩以兩矢門之門于師之梁門于陽州之類皆竒葩之語也然公羊云入其大門則無人門焉者入其閨則無人閨焉者上其堂則無人焉又傑出有味何休注堂無人焉之下曰但言焉絶語辭堂不設守視人故不言焉者休之學可謂精切能盡立言之深意
  郡縣主壻官
  本朝宗室袒免親女出嫁如壻係白身人得文解者為將仕郎否則承節承信郎妻雖死夫為官如故按唐貞元中故懐澤縣主壻撿挍贊善大夫竇克紹狀言臣頃以國親超授寵禄及縣主薨逝臣官遂停臣陪位出身未授撿挍官自有本官伏乞宣付所司許取前銜婺州司户參軍隨例調集詔許赴集仍委所司比類前任正員官依資注擬自今已後郡縣主壻除丁憂外有曾任正員官停撿挍官俸料後者准此處分乃知壻官不停者恩厚於唐世多矣紹興中髙士轟尚偽福國長公主至觀察使及公主事發誅死猶得故官可謂優渥
  樂府詩引喻
  自齊梁以來詩人作樂府子夜四時歌之類每以前句比興引喻而後句實言以證之至唐張祜李商隱温庭筠陸亦多此體或四句皆然今略書十數聮于策其四句者如髙山種芙蓉復經黄檗塢未得一蓮時流離嬰辛苦䆫外山魈立知渠脚不多二更機底下摸著是誰梭淮上能無雨回頭摠是情蒲㠶渾未織爭得一歡成其兩句者如風吹荷葉動無夜不揺蓮空織無經緯求匹理自難圍棋燒敗襖著子故依然理絲入殘機何悟不成匹攡門不安横無復相闗意黄檗向春生苦心日月長明燈照空局悠然未有期玉作彈棋局中心最不平剪刀横眼底方覺淚難裁中劈庭前棗教郎見赤心千尋葶藶枝爭柰長長苦愁見蜘蛛織尋思直到明雙燈俱暗盡柰許兩無由三更書石闕憶子夜啼悲芙蓉腹裏萎憐汝從心起朝看暮牛跡知是宿啼痕梳頭入黄泉分作兩死計石闕生口中銜悲不能語桑蠶不作繭晝夜長懸絲皆是也又有風人詩四首云十萬全師出遥知正憶君一心如瑞麥長作兩岐分破檗供朝㸑須知是苦辛曉天窺落宿誰識獨醒人旦日思雙屨明時願早諧丹青四瀆難寫是秋懐聞道新更幟多應發舊期征衣無伴搗獨處自然悲皮日休和其三章云刻石書離恨因成別後悲莫言春蠒薄猶有萬重思鏤出容刀飾親逢巧笑難目中騷客珮爭柰即䦨干江上秋聲起從來浪得名逆風猶挂席苦不會凡情劉采春所唱云不是㕑中串爭知炙裏心井邊銀釧落展轉恨還深簳蠟為紅燭情知不自由細絲斜結網爭柰眼相鈎尤為明白七言亦閒有之如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情又有情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也無合歡桃核真堪恨裏許元來別有人是也近世鄙詞如一落索數闋蓋效此格語意亦新工恨太俗耳然非才士不能為世東坡一絶句云蓮子擘開須見薏楸枰著盡更無棊破衫却有重縫處一飯何曽忘却匙蓋是文與意並見一句中又非前比也集中不載





  容齋三筆卷十六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容齋隨筆>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四筆目録
  卷一
  孔廟位次     周三公不特置
  周公作金縢    雲夢澤
  關雎不同     迷癡厥撥
  三館祕閣     亭榭立名
  十十錢      犀舟
  畢仲游二書    列子與佛經相參
  韋孟詩乖踈    匡衡守正
  西極化人     詔令不可輕出
  戰國策      范煜漢志
  繕修犯土
  卷二
  諸家經學興廢   漢人姓名
  輕浮稱謂     鬼谷子書
  有美堂詩     張天覺小簡
  城狐社䑕     用兵為臣下利
  誌文不可冗    趙殺鳴犢
  五帝官天下    黄帝李法
  抄傳文書之誤   二十八宿
  大觀元夕詩    顔魯公帖
  文潞公奏除改官制
  待制知制誥    裴行儉景陽
  北人重甘蔗
  卷三
  韓退之張籍書   韓公稱李杜
  此日足可惜    粉白黛黑
  李杜徃來詩    李太白怖州佐
  祝不勝詛     吕子論學
  曾太皇太后    中天之臺
  實年官年     雷公炮炙論
  治藥捷法     陳翠説燕后
  燕非強國     水旱祈禱
  卷四
  今日官冗     欒城和張安道詩和范杜蘇四公   外臺祕要
  六枳關      王荆公上書并詩
  左黄州表     李郭詔書
  兩道出師     杜韓用歇後語
  唐明皇賜二相物  一百五日
  老杜寒山詩    礜石之毒
  㑹合聮句
  卷五
  木偶人     饒州風俗
  禽畜菜茄不同   伏龍肝
  勇怯無常     趙徳甫金石録
  韓文公薦士    王勃文章
  吕覽引詩書    藍田丞壁記
  錢武肅三改元   黄庭換鵞
  宋桑林      馮夷姓字
  卷六
  韓文公逸詩    竇叔向詩不存
  用柰花事     王廖兒良
  徙木僨表     建武中元續書
  草駒聾蟲     記李履中二事
  乾寧覆試進士   臨海蠏圖
  東坡作碑銘    洗兒金錢
  告命失故事    扁字二義
  娑羅樹
  卷七
  天咫       縣尉為少仙
  杜詩用受覺二字  西太一宫六言
  由與猶同     人焉廋哉
  乆而俱化     黄文江賦
  沈季長進言    繁遏渠
  替戾岡      文潞公平章重事
  考課之法廢    小官受俸
  卷八
  庫路真      得意失意詩
  狄監盧尹     項韓兵書
  承天塔記     穆護歌
  省試取人額    通印子魚
  夀亭侯印     茸附治疽漏
  莆田荔枝     雙陸不勝
  華元入楚師    公羊用疊語
  文書誤一字    厯代史本末
  賢者一言解疑譖
  卷九
  蒋魏公逸史    沈慶之曹景宗詩
  藍尾酒      歐陽公辭官
  南北語音不同   南舟北帳
  魏冉罪大     辨秦少游義倡
  姓源韻譜     譽人過實
  作文句法     書簡循習
  健訟之誤     用史語之失
  文字書簡謹日   更衣
  卷十
  過所       露布
  東坡題潭帖    山公啓事
  親王回庶官書   責降考試官
  青蓮居士     閩俗詭祕殺人
  富公遷官     唐藩鎮行墨勑
  吏部循資格    五行納音
  五行化真     錢忠懿判語
  王逸少為藝所累  鄂州南樓磨崖
  賞魚袋出處
  卷十一
  京丞相轉官    熈寧司農牟利
  文與可樂府    譏議遷史
  常何       李宻詩
  寺監主簿     温大雅兄弟名字
  册府元     漢髙帝祖稱豐公
  樞宻行香     船名三翼
  東坡誨葛延之   用書雲之誤
  張鷟譏武后濫官  唐王府官猥下
  御史風聞     唐御史遷轉定限
  卷十二
  小學不講     主臣
  景華御苑     州陞府而不為鎮漢唐三君知子   當官營繕
  治厯明時     仕宦捷疾
  詞臣益輕     夏英公好處
  神宗用人     至道九老
  李文正兩罷相
  卷十三
  科舉之弊不可革  宰執子弟廷試
  國初救弊     房元齡名字
  二朱詩詞     金剛經四句偈
  四蓮華之名    黑法白法
  多心經偈     天宮寳樹
  白分黑分     月雙閏雙
  踰繕那一由旬   七極微塵
  宰相贈本生父母官
  執政贈三代不同  唐孫處約事
  夏侯勝京房兩傳  漢人坐語言獲罪樞宻書史
  知州轉運使為通判
  范正辤治饒州   榮王藏書
  秦杜八六子
  卷十四
  祖宗親小事    王居正封駮
  王元之論官冗   梁狀元八十二歲
  太祖恤民     潘游洪沈
  舞鷗游蜻     郎中用資序
  臺諌分職     正元朝士
  表章用兩臣字對  劉夢得謝上表
  陳簡齋葆真詩   仙傳圖志荒唐
  卷十五
  徽廟朝宰輔    教官掌箋奏
  經句全文對    北郊議論
  討論濫賞詞    尺八
  三給事相攻    朱藏一詩
  蔡京輕用官職
  節度使改東宮環衞官
  宰相任怨     四李杜
  渾脫隊      歲陽歲名
  官稱别名
  卷十六
  漢重蘇子卿    昔賢為卒伍
  兵家貴於備豫   渠陽蠻俗
  寄資官      親王帶將仕郎
  郡縣用隂陽字   杜畿李泌董晉
  嚴有翼詆坡公   曹馬能收人心
  取蜀將帥不利   李嶠楊再思




  容齋四筆目録
  容齋四筆序
  始予作容齋一筆首尾十八年二筆十三年三筆五年而四筆之成不費一歲身益老而著書益速蓋有其説曩自越府歸謝絶外事獨弄筆紀述之習不可掃除故捜采異聞但緒夷堅志於議論雌黄不復關抱而稚子櫰毎見夷堅滿紙輒曰隨筆夷堅皆大人素所游戲今隨筆不加益不應厚於彼而薄於此也日日立案旁必俟草一則乃退重逆其意則裒所憶而書之櫰嗜讀書雖就寢猶置一編枕畔旦則與之俱興而天嗇其付年且弱冠聰明殊未開以彼其勤殆必有日丈夫愛憐少子此乎見之於是占抒為序并奬其志云慶元三年九月二十四日序



  容齋四筆序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四筆卷一【十九則】    宋 洪邁 撰孔廟位次
  自唐以來相以孔門髙弟顔淵至子夏為十哲故坐祀於廟堂上其後升顔子配享則進曽子於堂居子夏之次以補其闕然顔子之父路曽子之父㸃乃在廡下從祀之列子處父上神靈有知何以自安所謂子雖齊聖不先父食正謂是也又孟子配食與顔子並而其師子思子思之師曽子亦在下此兩者於禮於義實為未然特相承既乆莫之敢議耳
  周三公不特置
  周成王董正治官立太師太傅太保兹惟三公而云官不必備惟其人以書傳考之皆兼領六卿未嘗特置也周公既為師然猶位冡宰尚書所載召公以太保領冡宰芮伯為司徒彤伯為宗伯畢公以太師領司馬衞侯為司寇毛公以太傅領司空是已其所次第惟以六卿為先後而師傅之尊乃居太保下也
  周公作金縢
  尚書孔氏所傳五十九篇皆有序其出於史官者不言某人作如虞書五篇紀一時君臣吁咈都俞及識其政事如説命武成顧命康王之誥召誥自惟二月既望至越自乃御事洛誥自戊辰王在新邑至篇終蔡仲之命自惟周公位冡宰至邦之蔡皆然如指言某人所作則伊尹作伊訓太甲咸有一徳盤庚三篇周公作大誥康誥酒誥梓材多士無逸君奭多方立政是也惟金縢之篇首尾皆敘事而直以為周公作按此篇除冊祝三王外餘皆周史之詞如公乃自以為功公歸納冊公將不利於孺子公乃為詩以貽王王亦未敢誚公公命我勿敢言天動威以彰周公之徳公勤勞王家之語出郊反風之異决非周公所自為今不復可質究矣
  雲夢澤
  雲夢楚澤藪也列於周禮職方氏鄭氏曰在華容漢志有雲夢官然其實雲也夢也各為一處禹貢所書雲土夢作乂注云在江南惟左傳得其詳如䢵夫人棄子文于夢中注云夢澤名在江夏安陸縣城東南楚子田江南之夢注云楚之雲夢跨江南北楚子濟江入于雲中注入雲澤中所謂江南之夢然則雲在江之北夢在其南也上林賦楚有七澤嘗見其一名曰雲夢特其小小者耳方九百里此乃司馬長卿夸言今為縣徳安詢諸彼人已不能的指疆域職方氏以夢為瞢前漢敘傳子文投於夢中音皆同
  關雎不同
  關雎為國風首毛氏列之於三百篇之前大序云后妃之徳也而魯詩云后夫人雞鳴佩玉去君所周康王后不然故詩人歎而傷之後漢皇后紀序康王晏朝關雎作諷蓋用此也顯宗永平八年詔云昔應門失守關雎刺世注引春秋説題辭曰人主不正應門失守故歌關雎以感之宋均云應門聽政之處也言不以政事為務則有宣淫之心關雎樂而不淫思得賢人與之共化修應門之政者也薛氏韓詩章句曰詩人言雎鳩正㓗敬疋以聲相求隱蔽于無人之處故人君退朝入于私宮后妃御見有度應門擊柝鼓人上堂退反燕處體安志明今時大人内傾于色賢人見其萌故詠關雎之説淑女正容儀以刺時三説不同如此黍離之詩列於王國風之首周大夫所作也而齊詩以為衞宣公之子夀閔其兄伋之且見害作憂思之詩黍離之詩是也此説尤為可議
  迷癡厥撥
  柔詞謟笑專取容悦世俗謂之迷癡亦曰迷嬉中心有愧見諸顔面者謂之緬靦舉措脫落觸事乖忤者謂之厥撥雖為俚言然其說皆有所本列子云墨杘單至嘽咺憋懯四人相與游於世又云眠娗諈諉勇敢怯疑四人亦相與游張湛注云墨音眉杘勑夷反方言江淮之閒謂之無賴眠音緬娗音殄方言欺謾之語也郭璞云謂以言相輕嗤弄也所釋雖不同然大略具是矣曲禮衣毋撥足毋蹶鄭氏注云撥發貌蹶行遽貌大抵亦指其荒率也
  三館祕閣
  國朝儒館仍唐制有四曰昭文館曰史館曰集賢院曰祕閣率以上相領昭文大學士其次監修國史其次領集賢若只兩相則首㕔秉國史唯祕閣最低故但以兩制判之四局各置直官均謂之館職皆稱學士其下則為挍理撿討挍勘地望清切非名流不得處范景仁為館閣挍勘當遷挍理宰相龎籍言范鎮有異才恬於進取乃除直祕閣司馬公作詩賀之曰延閣屹中天積書雲漢連神宗重其選【謂太宗也】國士比為仙玉檻鉤陳上丹梯北斗邊帝容瞻日角宸翰照星躔職秩曽無貴光華在得賢其重如此自熈寧以來或頗用賞勞元豐官制行不置昭文集賢以史館入著作局而直祕閣只為貼職至崇寧政宣以處大臣子弟姻戚其濫及於錢糓文俗吏士大夫不復貴重然除此職者必詣館下拜閣乃具盛筵邀見在三館者宴集秋日暴書宴皆得預席若餘日則不許至隨筆有館職名存一則云
  亭榭立名
  立亭榭名最易蹈襲既不可近俗而務為竒澁亦非是東坡見一客云近看晉書問之曰曾尋得好亭子名否蓋謂其難也秦楚材在宣城於城外並江作亭目之曰知有用杜詩已知出郭少塵事更有澄江消客愁之句也王仲衡在㑹稽於後山作亭目之曰白涼亦用杜詩越女天下白鑑湖五月涼之句二者可謂甚新然要為未當廬山一寺中有亭頗幽勝或標之曰不更歸取韓詩末句亦可笑也
  十十錢
  市肆閒交易論錢陌者云十十錢言其足數滿百無蹺減也其語至俗然亦有所本後漢書襄楷傳引宮崇所獻神書其太平經與帝王篇云開其玉户施種於中比若春種於地也十十相應和而生其施不以其時比若十月種物於地也十十盡死固無生者其書不傳於今唐章懷太子注釋之時尚猶存也此所謂十十蓋言十種十生無一失耳其盡死之義亦然與錢陌之事殊然其字則同也
  犀舟
  張衡應閒云犀舟勁檝後漢注引前書羌戎弓矛之兵器不犀利音義曰今俗謂刀兵利為犀犀堅也犀舟甚新竒然為文者未嘗用亦慮予所見之不博也
  畢仲游二書
  元祐初司馬温公當國盡改王荆公所行政事士大夫言利害者以千百數聞朝廷更化莫不驩然相賀唯畢仲游一書究盡本末其略云昔安石以興作之説動先帝而患財之不足也故凡政之可以得民財者無不用蓋散青苗置市易斂役錢變鹽法者事也而欲興作患不足者情也茍未能杜其興作之情而徒欲禁其散斂變置之事是以百説而百不行今遂欲廢青苗罷市易蠲役錢去鹽法凡號為財利而傷民者一掃而更之則向來用事於新法者必不喜矣不喜之人必不但曰青苗不可廢市易不可罷役錢不可蠲鹽法不可去必探不足之情言不足之事以動上意雖致石人而使聽之猶將動也如是則廢者可復散罷者可復置蠲者可復斂去者可復存矣則不足之情可不預治哉為今之䇿當大舉天下之計深明出入之數以諸路所積之錢粟一歸地官使經費可支二十年之用數年之間又將十倍於今日使天子曉然知天下之餘於財也則不足之論不得陳於前然後所謂新法者始可永罷而不復行矣昔安石之居位也中外莫非其人故其法能行今欲捄前日之敝而左右侍從職司使者十有七八皆安石之徒雖起二三舊臣用六七君子然累百之中存其十數烏在其勢之可為也勢未可為而欲為之則青苗雖廢將復散況未廢乎市易雖罷且復置況未罷乎役錢鹽法亦莫不然以此捄前日之敝如人乆病而少閒其父兄子弟喜見顔色而未敢賀者意其病之在也先是東坡公在館閣頗因言語文章規切時政仲游憂其及禍貽書戒之曰孟軻不得已而後辯孔子欲無言古人所以精謀極慮固功業而養夀命者未嘗不出乎此君自立朝以來禍福利害繫身者未嘗言顧直惜其言爾夫言語之累不特出口者為言其形于詩歌贊于賦頌託于碑銘著于序記者亦言也今知畏於口而未畏於文是其所是則見是者喜非其所非則蒙非者怨喜者未能濟君之謀而怨者或已敗君之事矣天下論君之文如孫臏之用兵扁鵲之醫疾固所指名者矣雖無是非之言猶有是非之疑又况其有耶官非諫臣職非御史而非人所未非是人所未是危身觸諱以游其閒殆由抱石而捄溺也二公得書聳然竟如其慮予頃修史時因得其集讀二書思欲為之表見故官雖不顯亦為之立傳云
  列子與佛經相參
  張湛序列子云其書大略明羣有以至虚為宗萬品以終滅為驗神惠以凝寂常全想念以著物自喪生覺與夢化等情所明徃徃與佛經相參予讀天瑞篇載林類答子貢之言曰死之與生一徃一反故死於是者安知不生於彼故吾知其不相若矣吾又安知吾今之死不愈昔之生乎此一節所謂與佛經相參者也又云商太宰問孔子三王五帝三皇聖者歟孔子皆曰弗知太宰曰然則孰者為聖孔子曰西方之人有聖者焉不治而不亂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蕩蕩乎民無能名焉丘疑其為聖弗知真為聖歟真不聖歟其後論者以為列子所言乃佛也寄於孔子云
  韋孟詩乖踈
  漢書韋賢傳載韋孟詩二篇及其孫元成詩一篇皆深有三百篇風致但韋孟諷諫云肅肅我祖國自豕韋總齊羣邦以翼大商至于有周厯世㑹同王赧聽譖寔絶我邦我邦既絶厥政斯逸賞罰之行非繇王室庶尹羣后靡扶靡衞五服崩離宗周以隊應劭曰王赧聽讒受譖絶豕韋氏自是政教逸漏不由王者觀孟之自敘乃祖而乖踈如是周至赧王僅存七邑救亡不暇豈能絶侯邦乎周之積微乆矣非因絶豕韋一國然後五服崩離也其妄固不待攻而應劭又從而實之尤為可笑左傳書范宣子之言曰匄之祖在商為豕韋氏在周為唐杜氏杜預曰豕韋國於東郡白馬縣殷末國於唐周成王滅之此最可證惜顔師古之不引用也
  匡衡守正
  漢元帝時貢禹奏言天子七廟親盡之廟宜毁及郡國廟不應古禮宜正定天子下其議未及施行而禹卒後乃下詔先罷郡國廟其親盡寢園皆無復修已而上寢疾夢祖宗譴罷郡國廟詔問丞相匡衡議欲復之衡深言不可上疾乆不平衡皇恐禱髙祖孝文孝武廟曰親廟宜一居京師今皇帝有疾不豫廼夢祖宗見戒以廟皇帝悼懼即詔臣衡復修立如誠非禮義之中違祖宗之心咎盡在臣衡當受其殃又告謝毁廟曰遷廟合祭乆長之策今皇帝乃有疾願復修立承祀臣衡等咸以為禮不得如不合諸帝后之意罪盡在臣衡等當受其咎今詔中朝臣具復毁廟之文臣衡以為天子之祀義有所斷無所依緣以作其文事如失措罪廼在臣衡予按衡平生佞䛕專附石顯以取大位而此一節獨据經守禮其禱廟之文殆與金縢之冊祝相似而不為後世所稱述漢史又不書於本傳憎而知其善可也郊祀志南山巫祠秦中秦中者二世皇帝也以其彊死䰟為厲故祠之成帝時匡衡奏罷之亦可書
  西極化人
  列子載周穆王時西極之國有化人來王敬之若神化人謁王同游王執化人之袪騰而上者中天乃止暨及化人之宮自以居數十年不思其國復謁王同游意迷精喪請化人求還既寤所坐猶嚮者之處侍御猶嚮者之人視其前則酒未清肴未䀟王問所從來左右曰王黙存耳穆王自失者三月復問化人化人曰吾與王神游也形奚動哉予然後知唐人所著南柯太守黄粱夣櫻桃青衣之類皆本乎此
  詔令不可輕出
  人君一話一言不宜輕發况於詔令形播告者哉漢光武初即位既立郭氏為皇后矣時隂麗華為貴人帝欲崇以尊位后固辭以郭氏有子終不肯當建武九年遂下詔曰吾以貴人有母儀之美宜立為后而固辭不敢當列於媵妾朕嘉其義讓許封諸弟乃追爵其父及弟為侯皆前世妃嬪所未有至十七年竟廢郭后及太子彊而立貴人為后蓋九年之詔既行主意移奪已見之矣郭后豈得安其位乎
  戰國策
  劉向序戰國策言其書錯亂相揉莒本字多誤脫為半字以趙為肖以齊為立如此類者多予按今傳於世者大抵不可讀其韓非子新序説苑韓詩外傳髙士傳史記索隱太平御覽北堂書鈔藝文類聚諸書所引用者多今本所無向博極羣書但擇焉不精不止於文字脫誤而已惟太史公史記所采之事九十有三則明白光艷悉可稽考視向為有閒矣
  范煜漢志
  沈約作宋書謝儼傳曰范煜所撰十志一皆託儼捜撰垂畢遇煜敗悉蠟以覆車宋文帝令丹陽尹徐湛之就儼尋求已不復得一代以為恨其志今闕煜本傳載煜在獄中與諸生姪書曰既造後漢欲徧作諸志前漢所有者悉令備雖事不必多且使見文得盡又欲因事就卷内發論以正一代得失意復不果此説與儼傳不同然儼傳所云乃范紀第十卷公主注中引之今宋書却無殊不可曉劉昭注補志三十卷至本朝乾興元年判國子監孫奭始奏以備前史之闕故淳化五年監中所刋後漢書凡九十卷惟帝后紀十卷列傳八十卷而無志云新唐書藝文志劉昭補注後漢書五十八卷不知昭為何代人所謂志三十卷當在其中也
  繕修犯土
  今世俗營建宅舍或小遭疾厄皆云犯土故道家有謝土司章醮之文按後漢書來厯傳所載安帝時皇太子驚病不安避幸乳母野王君王聖舍太子㕑監邴吉以為聖舍新繕修犯土禁不可乆御然則古有其説矣








  容齋四筆卷一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四筆卷二【二十則】    宋 洪邁 撰諸家經學興廢
  稚子問漢儒所傳授諸經各名其家而今或存或不存請盡其本末為四筆一則乃為采摭班史及陸徳明經典釋文并他書刪取綱要詳載於此周易傳自商瞿始至漢初田何以之顓門其後為施讐孟喜梁邱賀之學又有京房費直髙相三家至後漢髙氏已微晉永嘉之亂梁邱之易亡孟京費氏人無傳者唯鄭康成王弼所注行于世江左中興欲置鄭易博士不果立而弼猶為世所重韓康伯等十人並注繋辭今唯韓傳尚書自漢文帝時伏生得二十九篇其後為大小夏侯之學古文者武帝時出於孔壁凡五十九篇詔孔安國作傳遭巫蠱事不獲以聞遂不列於學官其本殆絶是以馬鄭杜預之徒皆謂之逸書王肅嘗為注解至晉元帝時孔傳始出而亡舜典一篇乃取肅所注堯典分以續之學徒遂盛及唐以來馬鄭王注遂廢今以孔氏為正云詩自子夏之後至漢興分而為四魯申公曰魯詩齊轅固生曰齊詩燕韓詩皆列博士毛詩者出於河閒人大毛公為之故訓以授小毛公為獻王博士以不在漢朝不列於學鄭衆賈逵馬融皆作詩注及鄭康成作箋三家遂廢齊詩乆亡魯詩不過江東韓詩雖在人無傳者唯毛詩鄭箋獨立國學今所遵用漢髙堂生傳士禮十七篇即今之儀禮也古禮經五十六篇后蒼傳十七篇曰后氏曲臺記所餘二十九篇名為逸禮戴徳刪古禮二百四篇為八十五篇謂之大戴禮戴聖又刪為四十九篇謂之小戴禮馬融盧植考諸家異同附戴聖篇章去其煩重及所缺略而行於世即今之禮記也王莽時劉歆始建立周官經以為周禮在三禮中最為晚出左氏為春秋傳又有公羊糓梁鄒氏夾氏鄒氏無師夾氏無書公羊興於景帝時縠梁盛於宣帝時而左氏終西漢不顯迨章帝乃令賈逵作訓詁自是左氏大興二傳漸微矣古文孝經二十二章世不復行只用鄭注十八章本論語三家魯論語者魯人所傳即今所行篇次是也齊論語者齊人所傳凡二十二篇古論語者出自孔壁凡二十一篇各有章句魏何晏集諸家之説為集解今盛行於世
  漢人姓名
  西漢名人如公孫宏董仲舒朱買臣丙吉王褒貢禹皆有異世與之同姓名者戰國策及呂氏春秋齊有公孫宏與秦王孟嘗君言者明帝時又有幽州從事公孫宏交通楚王英見於虞延傳髙祖時又有謁者貢禹梁元帝時有武昌太守朱買臣尚書左僕射王褒後漢安帝時有太子㕑監邴吉南齊武帝之子巴東王子響為荆州刺史要直閣將軍董蠻與同行蠻曰殿下癲如雷敢相隨耶子響曰君敢出此語亦復竒癲上聞而不悦曰人名蠻復何容得醖藉乃改為仲舒謂曰今日仲舒何如昔日仲舒答曰昔日仲舒出自私庭今日仲舒降自先帝以此言之勝昔逺矣然此人後不復見
  輕浮稱謂
  南齊陸慧曉立身清肅為諸王長史行事僚佐以下造詣必起迎之或曰長史貴重不宜妄自謙屈答曰我性惡人無禮不容不以禮處人未嘗卿士大夫或問其故慧曉曰貴人不可卿而賤者乃可卿人生何容立輕重於懷抱終身常呼人位今世俗浮薄少年或身為卑官而與尊者言話稱其儕流必曰某丈談其所事牧伯監司亦然至於當他人父兄尊長之前語及其子孫甥壻亦云某丈或妄稱宰相執政貴人之字皆大不識事分者習慣以然元非簡傲也子常以戒兒輩云
  鬼谷子書
  鬼谷子與蘇秦張儀書曰二足下功名赫赫但春華至秋不得乆茂今二子好朝露之榮忽長乆之功輕喬松之永延貴一旦之浮爵夫女愛不極席男歡不畢輪痛哉夫君戰國策楚江乙謂安陵君曰以財交者財盡而交絶以色交者華落而愛渝是以嬖女不敝席寵臣不敝軒吕不韋說華陽夫人曰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弛詩氓之序曰華落色衰復相棄背是諸說大抵意同皆以色而為喻士之嗜進而不知自反者尚監兹哉
  有美堂詩
  東坡在杭州作有美堂㑹客詩頷聮云天外黑風吹海立浙東飛雨過江來讀者疑海不能立黄魯直曰蓋是為老杜所誤因舉三大禮賦朝獻太清宮云九天之雲下垂四海之水皆立以告之二者皆句語雄峻前無古人坡和陶停雲詩有雲屯九河雪立三江之句亦用此也
  張天覺小簡
  張天覺熈寧中為渝州南川宰章子厚經制夔夷狎侮州縣吏無人敢與共語部使者念獨張可亢之檄至夔子厚詢人才使者以告即呼入同食張著道士服長揖就坐子厚肆意大言張隨機折之落落出其上子厚大喜延為上客歸而薦諸王介甫遂得召用政和六年張在荆南與子厚之子致平一帖云老夫行年七十有四日閱佛書四五卷早晩食米一升麵五兩肉八兩魚酒佐之以此為常亦不服煖藥唯以呼吸氣晝夜合天度而已數數夢見先相公語論如平生豈其人在天仙間而老夫定中神遊或遇之乎嗟乎安得竒男子如先相公者一快吾胸中哉此帖藏致平家其曽孫簡刻諸石予今年亦七十四歲姪孫偲於長興得墨本以相示聊記之云
  城狐社䑕
  城狐不灌社䑕不燻謂其所棲宂者得所憑依此古語也故議論者率指人君左右近習為城狐社䑕予讀說苑所載孟嘗君之客曰狐者人之所攻也䑕者人之所燻也臣未嘗見稷狐見攻社䑕見燻何則所託者然也稷狐之字甚竒且新
  用兵為臣下利
  富公奉使契丹國主言欲舉兵公曰北朝與中國通好則人主專其利而臣下無所獲若用兵則利歸臣下而人主任其禍故北朝羣臣爭勸舉兵者此皆其自謀非國計也勝負未可知就使其勝所亡士馬羣臣當之歟抑人主當之歟是時語録傳於四方蘇明允讀至此曰此一叚議論古人有之否東坡年未十歲在傍對曰記得嚴安上書云今徇南夷朝夜郎略薉州建城邑深入匈奴燔其龍城議者美之此人臣之利非天下之長策也正是此意明允以為然予又記魏太武時南邊諸將表稱宋人大嚴將入寇請先其未發逆擊之魏公卿皆以為當崔伯深曰朝廷羣臣及西北守將從陛下征伐西平赫連北破蠕蠕多獲美女珍寶南邊諸將聞而慕之亦欲南鈔以取資財皆營私計為國生事不可從也魏主乃止其論亦然
  誌文不可冗
  東坡為張文定公作墓誌銘有答其子厚之一書云志文路中已作得太半到此百冗未絶筆計得十日半月乃成然書大事略小節已有六千餘字若纎悉盡書萬字不了古無此例也知之知之蓋當時厚之意但欲務多耳又一帖云志文謁告數日方冩得了謹遣持納衰病眼辭翰皆不佳不知可用否今誌文正本凡七千一百字銘詩百六十字云予鄉士作一列大夫小郡守行狀九千言衢州士人詣闕上書二萬言使讀之者豈不厭倦作文者宜戒之坡帖藏梁氏竹齋趙晉臣鐫石於湖南憲司楚觀
  趙殺鳴犢
  漢書劉輔傳谷永等上書曰趙簡子殺其大夫鳴犢孔子臨河而還張晏注曰簡子欲分晉國故先殺鳴犢又聘孔子孔子聞其死至河而還也顔師古曰戰國策說二人姓名云鳴犢鐸犨而史記及古今人表並以為鳴犢竇犨蓋鐸犢及竇其聲相近故有不同耳今永等指鳴犢一人不論竇犨也韓退之將歸操亦云孔子之趙聞殺鳴犢作予按今本史記孔子世家乃以為竇鳴犢舜華說苑權謀篇云晉有澤鳴犢犨其不同如此
  五帝官天下
  漢蓋寛饒奏封事引韓氏易傳言五帝官天下三王家天下家以傳子官以傳賢若四時之運成功者去坐指意欲求禪而死故或云自後稱天子為官家蓋出於此今世無韓氏易諸家注釋漢書皆無一語惟說苑至公篇云秦始皇帝既吞天下召羣臣議五帝禪賢三王世繼孰是博士鮑令之對曰天下官則選賢是也天下家則世繼是也故五帝以天下為官三王以天下為家始皇帝歎曰吾徳出于五帝吾將官天下誰可使代我後者此說可以為證輒記之以補漢注之缺蒋濟萬機論亦有官天下家天下之語
  黄帝李法
  漢書胡建傳黄帝李法蘇林曰獄官名也天文志左角李右角將顔師古曰李者法官之號也其書曰李法唐世系表李氏自臯陶為堯大理厯虞夏商世世作此官以官命族為理氏至紂之時逃難於伊侯之墟食木子得全遂改理為李氏予按今本漢書天文志騎官左角理乃用理字而史記天官書則為李說苑載胡建事亦為理法然則理李一也故左傳數云行李徃來杜預注曰行李使人也至鄭子産與晉盟于平邱則曰行理之命注亦云行理使人通聘問者其義益明臯陶作大理傳子孫不改迨商之季幾千二百年世官乆任倉氏庫氏不足道矣表系疑不可信
  抄傳文書之誤
  今代所傳文書筆吏不謹至於成行脫漏予在三館假庾自直類文先以正本㸃撿中有數卷皆以後板為前予令書庫整頓然後錄之他多類此周益公以蘇魏公集付太平州鏤板亦先為勘挍其所作東山長老語錄序云側定政宗無用所以為用因蹄得兎忘言而後可言以上一句不明白又與下不對折簡來問予億莊子曰地非不廣且大也人之所用容足爾然而厠足而墊之致黄泉知無用而後可以言用矣始驗側定政宗當是厠足致泉正與下文相應四字皆誤也因記曽紘所書陶淵明讀山海經詩云形夭無千歲猛志固常在疑上下文義若不貫遂取山海經參挍則云刑天獸名也口中好銜干戚而舞乃知是刑天舞干戚故與下句相應五字皆訛以語友人岑公休晁之道皆撫掌驚歎亟取所藏本是正之此一節甚類蘇集云
  二十八宿
  二十八宿宿音秀若考其義則止當讀如本音嘗記前人有說如此説苑辯物篇曰天之五星運氣於五行所謂宿者日月五星之所宿也其義昭然
  大觀元夕詩
  大觀初年京師以元夕張燈開宴時再復湟鄯徽宗賦詩賜羣臣其頷聮云午夜笙歌連海嶠春風燈火過湟中席上和者皆莫及開封尹宋喬年不能詩密走介求援於其客周子雍得句云風生閶闔春來早月到蓬萊夜未中為時輩所稱子雍汝隂人曽受學於陳無已故有句法則作文為詩者可無師承乎
  顔魯公帖
  顔魯公忠義氣節史策略盡偶閱臨汝石刻見一帖云政可守不可不守吾去歲中言事得罪又不能逆道茍時為千古罪人也雖貶居逺方終身不恥汝曹當須謂吾之志不可不守也此是獨赴謫地而與其子孫者無由考其歲月千載之下使人讀之尚可畏而仰也
  文潞公奏除改官制
  自熈寧以來士大夫資厯之法日趨於壞歲甚一歲乆而不可復清近年愈甚綜核之制未嘗能守偶見文潞公在元祐中任平章軍國重事宣仁面諭令具自來除授官職次序一本進呈公遂具除改舊制節目以奏其一云吏部選兩任親民有舉主升通判通判兩任滿有舉主升知州軍謂之常調知州軍有績効或有舉薦名實相副者特擢升轉運使副判官或提㸃刑獄府推判官謂之出常調轉運使有路分輕重逺近之差河北陜西河東三路為重路歲滿多任三司使副或發運使發運任滿亦充三司副使成都路次三路京東西淮南又其次江東西荆湖兩浙又次之二廣福建梓利夔路為逺小已上三等路分轉運任滿或就移近上次等路分或歸任省府判官漸次擢充三路重任内提㸃刑獄則不拘路分輕重除授潞公所奏乃是治平以前常行今一切蕩然矣京朝官未嘗肯兩任親民纔為通判便望州郡至於監司既無輕重逺近之閒不復以序升擢云
  待制知制誥
  慶厯七年曽魯公公亮自脩起居注除天章閣待制時陳恭公獨為相其弟婦王氏冀公孫女曽出也當月旦出拜恭公迎語之曰六新婦曽三做從官想甚喜應聲對曰三舅荷伯伯提挈極驩喜只是外婆不樂恭公問故曰外婆見三舅來謝責之曰汝第五人及第當過詞掖想是全廢學故朝廷如此處汝恭公黙然自失後竟改知制誥蓋恭公不由科第不諳典故致受譏於女子而此女對答之時元未嘗徃外家也其警慧如此國家故事修注官次補必知制誥惟趙康靖公以歐陽公位在下而欲先遷司馬公以力辭三字皆除待制其雜壓先後可見云
  裴行儉景陽
  裴行儉為定襄道大緫管討突厥大軍次單于北暮已立營塹壕既周更命徙營髙岡吏白士安堵不可擾不聽促徙之比夜風雨暴至前占營所水深丈餘衆莫不駭歎問何以知之行儉曰自今第如我節制毋問我所以知也按戰國策云齊韓魏共攻燕楚王使景陽将而救之暮舍使左右司馬各營壁地已植表景陽怒曰女所營者水皆至滅表此焉可以舍乃令徙明日大雨山水大出所營者水皆滅表軍吏乃服二事正同而景陽之事不傳
  北人重甘蔗
  甘蔗只生於南方北人嗜之而不可得魏太武至彭城遣人於武陵王處求酒及甘蔗郭汾陽在汾上代宗賜甘蔗二十條子虚賦所云諸柘巴且諸柘者甘柘也蓋相如指言楚雲夢之物漢郊祀歌泰尊柘漿亦謂取甘蔗汁以為飲









  容齋四筆卷二
  欽定四庫全書卷
  容齋四筆卷三【十六則】    宋 洪邁 撰韓退之張籍書
  韓公集中有答張籍二書其前篇曰吾子所論排釋老不若著書若僕之見則有異乎此請待五六十然後為之吾子又譏吾與人為無實駮雜之說此吾所以為戲耳若商論不能下氣或似有之博塞之譏敢不承教後篇曰二氏行乎中土蓋六百年非可以朝令而夕禁俟五六十為之未失也謂吾與人商論不能下氣若好勝者雖誠有之抑非好已勝也好己之道勝也駮雜之譏前書盡之昔者夫子猶有所戲烏害於道哉大略籍所論四事乞著書譏駮雜諌商論好勝及博塞也今得籍所與書前篇曰漢之衰浮圖之法入中國黄老之術相㳂而熾盍為一書以興存聖人之道執事多尚駮雜無實之説使人陳之前以為懽此有累於盛徳又商論之際或不容人之短如任私尚勝者亦有所累也况為博塞之戲與人競財乎廢棄日時不識其然願絶博塞之好棄無實之談慮以接士嗣孟軻雄之作使聖人之道復見於唐後篇曰老釋惑於生人乆矣執事可以任著書之事君子汲汲於所欲為若皆待五十六十而後有所為則或有遺恨矣君子發言舉足不逺於禮未聞以駮雜無實之說以為戲也執事毎見其說則拊抃呼笑是撓氣害性不得其正矣籍之二書甚勁而直但稱韓公為執事不曰先生考其時乃云執事參於戎府按韓公以貞元十二年為汴州推官時年二十有九十五年為徐州推官時年三十有二年位未盛籍未以師禮事之云
  韓公稱李杜
  新唐書杜甫傳贊曰昌黎韓愈於文章重許可至歌詩獨推曰李杜文章在光熖萬丈長誠可信云予讀韓詩其稱李杜者數端聊䟽於此石鼓歌曰少陵無人謫僊死才薄将柰石鼓何酬盧雲夫曰髙揖羣公謝名譽逺追甫白感至諴薦士曰勃興得李杜萬類困凌暴醉留東野曰昔年因讀李白杜甫詩長恨二人不相從感春曰近憐李杜無撿束爛漫長醉多文辭并唐志所引蓋六用之
  此日足可惜
  韓退之此日足可惜一首贈張籍凡百四十句雜用東冬江陽庚青六韻及其亡也籍作詩祭之凡百六十六句用陽庚二韻其語鏗鏘震厲全倣韓體所謂乃出二侍女合彈琵琶箏者是也
  粉白黛黑
  韓退之為文章不肯蹈襲前人一言一句故其語曰惟陳言之務去戞戞乎其難哉獨粉白黛緑四字似有所因列子周穆王築中天之臺簡鄭衞之處子娥媌靡曼者粉白黛黑以滿之戰國策張儀謂楚王曰鄭周之女粉白黛黒立於衢閒見者以為神屈原大招粉白黛黑施芳澤只司馬相如靚莊刻飾郭璞曰粉白黛黑也淮南子毛嬙西施施芳澤正娥眉設笄珥衣阿錫粉白黛黑笑目流眺韓公以黑為緑其㫖則同
  李杜徃來詩
  李太白杜子美在布衣時同游梁宋為詩酒㑹心之友以杜集考之其稱太白及懷贈之篇甚多如李侯金閨彦脫身事幽討南尋禹宂見李白道甫問訊今何如李白一㪷詩百篇自稱臣是酒中僊近來海内為長句汝與山東李白好昔者與髙李晩登單父臺李侯有佳句徃徃似隂鏗憶與髙李輩論交入酒壚白也詩無敵飄然思不羣昔年有狂客號爾謫僊人落月滿屋梁猶疑照顔色三夜頻夢君情親見君意秋來相顧尚飄蓬未就丹砂愧葛洪寂寞書齋裏終朝獨爾思凉風起天末君子意如何不見李生乆佯狂真可哀凡十四五篇至於太白與子美詩略不見一句或謂堯祠亭别杜補闕者是已乃殊不然杜但為右拾遺不曽任補闕兼自諫省出為華州司功迤邐避難入蜀未嘗復至東州所謂飯顆山頭之嘲亦好事者所撰耳
  李太白怖州佐
  李太白上安州裴長史書云白竊慕髙義得趨末塵何圖謗言忽生衆口攢毁将恐投杼下客震於嚴威若使事得其實罪當其身則将浴蘭沐芳自屏於烹鮮之地惟君侯死生之願君侯惠以大遇洞開心顔終乎前恩再辱英眄必能使精誠動天長虹貫日若赫然作威加以大怒即膝行而前再拜而去耳裴君不知何如人至譽其貴而且賢名飛天京天才超然度越作者稜威雄雄下慴羣物予謂白以白衣入翰林其蓋世英姿能使髙力士脫鞾於殿上豈拘拘然怖一州佐者邪蓋時有屈伸正自不得不爾大賢不偶神龍困於螻蟻可勝歎哉白此書自敘其平生云昔與蜀中友人吳指南死於洞庭之上白服慟哭炎月伏屍猛虎前臨堅守不動遂權殯於湖側數年來觀筋骨尚在雪泣持刃躬申洗削褁骨徒步負之而趨寢興攜持無輟身手遂丐貸營葬於鄂城其存交重義如此又與逸人東巖子隱於岷山巢居數年不跡城市養竒禽千計呼皆就掌取食了無驚猜其養髙忘機如此而史傳不為書之亦為未盡
  祝不勝詛
  齊景公有疾梁邱據請誅祝史晏子曰祝有益也詛亦有損聊攝以東姑尤以西其為人也多矣雖其善祝豈能勝億兆人之詛晉中行寅将亡召其太祝欲加罪曰子為我祝齋戒不敬使吾國亡祝簡對曰今舟車飾賦斂厚民怨謗詛多矣茍以為祝有益於國則詛亦将為損一人祝之一國詛之一祝不勝萬詛國亡不亦宜乎祝其何罪此二説若出一口真藥石之言也
  吕子論學
  吕子曰天生人而使其耳可以聞不學其聞則不若聾使其目可以見不學其見則不若盲使其口可以言不學其言則不若喑使其心可以智不學其智則不若狂故凡學非能益之也逹天性也能全天之所生而勿敗之可謂善學者矣此說甚美而罕為學者所稱故書以自戒
  曽太皇太后
  唐徳宗即位訪求其母沈太后厯順宗及憲宗時為曽祖母故稱為曽太皇太后蓋别於祖母也舊新二唐書紀皆載之今慈福太皇太后在夀康太上時已加尊稱若於主上則為曽祖母當用唐故事加曽字向者嘗以告宰相而省吏以為典故所無天子逮事三世安得有前比亦可謂不知禮矣又嗣濮王士歆在隆興為從叔祖在紹熈為曽叔祖慶元為髙叔祖矣而仍稱皇叔祖如故士歆視嗣秀王伯圭為從祖今圭稱皇伯祖而歆但為皇叔祖乃是弟爾禮寺亦以為國朝以來無稱曽髙者彼蓋不知累朝尊屬元未之有也
  中天之臺
  中天之臺有二其一列子曰西極化人見周穆王王為之改築宫室土木之功赭堊之色無遺巧焉五府為虚而臺始成其髙千仞臨終南之上名曰中天之臺其一新序曰魏王将起中天臺許綰負操鍤入曰臣能商臺王曰若何曰天與地相去萬五千里今王因而半之當起七千五百里之臺髙既如是其趾須方八千里盡王之地不足以為臺趾必起此臺先以兵伐諸侯盡有其地又伐四夷得方八千里乃足以為臺趾度八千里之外當定農畝之地足以奉給王之臺者臺具以備乃可以作王黙然無以應乃罷起臺
  實年官年
  士大夫敘官閥有所謂實年官年兩說前此未嘗見於官文書大抵布衣應舉必減歲數蓋少壯者欲藉此為求昏地不幸潦倒塲屋勉從特恩則年未六十始許入仕不得不豫為之圖至公卿任子欲其早列仕籍或正在童孺故率増擡庚甲有至數歲者然守義之士猶曰兒曹甫策名委質而父祖先導之以挾詐欺君不可也比者以朝臣屢言年及七十者不許任監司郡守搢紳多不自安爭引年以決去就江東提刑李信甫雖春秋過七十而官年損其五堅乞致仕有㫖官年未及與之外祠知房州章騆六十八歲而官年増其三亦求罷去諸司以其精力未衰援實為請有㫖聽終任知嚴州秦焴乞祠之䟽曰實年六十五而官年已踰七十遂得去齊慶胄寧國乞歸亦曰實年七十而官年六十七於是實年官年之字形於制書播告中外是君臣上下公相為欺也掌故之野甚矣此豈可紀於史録哉
  雷公炮炙論
  雷公炮炙論載一藥而能治重疾者今醫家罕用之聊志於此其説云髮眉墮落塗半夏而立生目辟眼有五花而自正脚生肉栨裩繋菪根囊皺漩多夜煎竹木體寒腹大全賴鸕鷀血泛經過飲調子咳逆數數酒服熟雄遍體風冷調生側腸虚泄利須假草零乆渴心煩宜投竹瀝除癥去塊全仗硝硇益食加觴須煎蘆朴强筋健骨湏是蓯鱓駐色延年精蒸神錦知瘡所在口㸃隂膠産後肌浮甘皮酒服腦痛鼻投硝末心痛速覔延胡凡十八項謂眉髮墮落者煉生半夏莖取涎塗髮落處立生五花者五加皮也葉有雄雌三葉為雄五葉為雌須使五葉者作末酒浸用之目者正脚有肉栨者取莨菪根繋裩帶上永痊多小便者煎萆薢服之永不夜起若患腹大如鼓米飲調鸕鷀末服立枯如故血泛行者搗甜子仁作末去油飲調服之立絶咳逆者天雄炮過以酒調一錢匕服風者側子【附子傍生者】作末冷酒服虚泄者搗五倍子末熟水下之癥塊者以硇砂硝石二味乳鉢中研作粉同煆了酒服神効不飲者并飲酒少者煎逆水蘆根并厚朴二味湯服之蓯蓉并鱓魚作末以黄精汁圓服之可力倍常日也黄精自然汁拌細研神錦於柳木甑中蒸七日了以蜜圓服顔貌可如㓜女之容色隂膠即是甑中氣垢㸃少許於口中即知臟腑所起直徹至住處知痛足可醫也産後肌浮酒服甘皮立枯頭痛者以硝石作末内鼻中立止心痛者以延胡索作散酒服之
  治藥捷法
  藥有至賤易得人所常用而難於修製者如香附子莵絲子艾葉之類醫家昧其節度或終日疲勞而不能成本草云凡莵絲子煖湯淘汰去沙土漉乾煖酒漬經一宿漉出暴微白搗之不盡者更以酒漬經三五日乃出更晒㣲乾搗之須㬰悉盡極易碎蓋以其顆細難施工其說亦殊勞費然自有捷法但撚紙條數枚寘其閒則馴帖成粉香附子洗去皮毛炒之焦熟然後舉投水鉢内候浸漬透徹漉出暴日中㣲燥乃入搗臼悉應手糜碎艾葉柔軟不可著力若入白茯苓三五片同碾則即時可作細末
  陳翠說燕后
  趙左師觸龍說太后使長安君出質用愛憐少子之說以感動之予嘗論之於隨筆中其事載於戰國策史記資治通鑑而燕語中又有陳翠一段甚相似云陳翠合齊燕将令燕王之弟為質於齊太后大怒曰陳公不能為人之國則亦已矣焉有離人子母者翠遂入見后曰人主之愛子也不如布衣之甚也非徒不愛子也又不愛丈夫子獨甚太后曰何也對曰太后嫁女諸侯奉以千金今王願封公子羣臣曰公子無功不當封今以公子為質且以為功而封之也太后弗聽是以知人主之不愛丈夫子獨甚也且太后與王幸而在故公子貴太后千秋之後王棄國家而太子即位公子賤於布衣故非及太后與王封公子則終身不封矣太后曰老婦不知長者之計乃命為行具此語與觸龍無異而史記不書通鑑不取學者亦未嘗言
  燕非强國
  北燕在春秋時最為僻小能自見於中國者不過三四大率制命於齊七雄之際為齊所取後賴五國之力樂毅為将然後勝齊然卒於得七十城不能守也故蘇秦說趙王曰趙北有燕燕固弱國不足畏也燕王曰寡人國小西迫強秦南近齊趙齊趙彊國也又曰天下之戰國七而燕處弱焉獨戰則不能有所附則無不重昭王謂郭隗曰孤極知燕弱小不足以報齊蘇代曰一齊之彊燕猶不能支奉陽君曰燕弱國也東不如齊西不如趙趙長平之敗壯者皆死燕以二千乗攻之為趙所敗太子丹謂荆軻曰燕小弱數困於兵何足以當秦楚漢之初趙王武臣為燕軍所得趙廝養卒謂其将曰一趙尚易燕况以兩賢王滅燕易矣彭寵以漁陽叛即時夷滅十六國之起戎狄亂華稱燕稱趙者多矣未嘗有只據幽薊之地者也獨安禄山以三十年節制之威又兼領河東乗天寳政亂出不意而舉兵史思明繼之雖為天下之禍旋亦殄滅至於藩鎮擅地所謂范陽盧龍固常受制於天雄成徳也劉仁恭守光父子僭竊一方唐莊宗遣周徳威攻之克取巡屬十餘州如拾地芥石晉割賂契丹仍其舊國恃以為强然晉開運陽城之戰徳光幾不免周世宗小振之立下三關但太平興國失於輕舉又不治敗将䘮師之罪致令披猖以迄于今若以謂幽燕為用武之地則不然也
  水旱祈禱
  海内雨暘之數郡異而縣不同為守為令能以民事介心必自知以時禱祈不待上命也而省部循案故例但視天府為節下之諸道轉運司使巡内州縣各詣名山靈祠精㓗致禱然固難以一槩論乾道九年秋贑吉連雨暴漲予守贑方多備土囊壅諸城門以杜水入凡二日乃退而臺符令禱雨予格之不下但據實報之已而聞吉州於小㕔設祈晴道塲大㕔祈雨問其故郡守曰請霽者本郡以淫潦為灾而請雨者朝㫖也其不知變如此殆為威侮神天幽冥之下将何所据慿哉俚語笑林謂兩商人入神廟其一陸行欲晴許賽以猪頭其一水行欲雨許賽羊頭神顧小鬼言晴乾喫猪頭雨落吃羊頭有何不可正謂此耳坡詩云耕田欲雨刈欲晴去得順風來者怨若使人人禱輒遂造物應須日千變此意未易為庸俗道也














  容齋四筆卷三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容齋隨筆>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四筆卷四【十五則】    宋 洪邁 撰今日官宂
  元豐中曽鞏判三班院【今侍右也】上䟽言國朝景徳墾田百七十萬頃官萬員皇祐二百二十五萬頃官二萬員治平四百三十萬頃官二萬四千員田日加辟官日加多而後之郊費視前一倍以三班三年之籍較之其入籍者幾七百人而死亡免退不能二百是年増歲溢未見其止則用財之端入官之門當令有司講求其故使天下之人如治平而財之用官之數同景徳以三十年之通可以餘十年之蓄矣是時海内全盛倉庫多有樁積猶有此懼慶元二年四月有朝臣奏對極言云曩在乾道閒京朝官三四千員選人七八千員紹熈二年四選名籍尚左京官四千一百五十九員尚右大使臣五千一百七十三員侍左選人一萬二千八百六十九員侍右小使臣一萬一千三百十五員合四選之數共二萬三千五百十六員冗倍於國朝全盛之際近者四年之閒京官未至増添外選人増至一萬三千六百七十員【比紹熈増八百一員】大使臣六千五百二十五員【比紹熈増一千三百四十八員】小使臣一萬八千七百五員【比紹熈増七千四百員】而今年科舉明年奏薦不在焉通無慮四萬三千員比四年之數増萬員矣可不為之寒心哉蓋連有覃霈慶典屢行而宗室推恩不以服近逺為閒斷特奏名三舉皆值異恩雖助教亦出官歸正人毎州以數十百病在膏盲正使俞跗扁鵲持上池良藥以救之亦無及已
  欒城和張安道詩
  張文定公在蜀一見蘇公父子即以國士許之熈寧中張守陳州南都辟子由幕府元豐初東坡謫齊安子由貶監筠酒稅與張别張悽然不樂酌酒相命手寫一詩曰可憐萍梗飄蓬客自歎匏老病身從此空齋掛塵榻不知重掃待何人後七年子由召還猶復見之於南都及元符末自龍川還許昌因姪叔黨出坡遺墨再讀張所贈詩其薨已十年泣下不能已乃追和之曰少年便識成都尹中歲仍為幕下賔待我江西徐孺子一生知己有斯人兩詩皆哀而不怨使人至今有感於斯文今世薄夫受人異恩轉眼若不相識况於一死一生拳拳如此忠厚之至殆可端拜也
  和范杜蘇四公
  晉相和凝以唐長興四年知貢舉取范質為第十三人唐故事知貢舉者所放進士以已及第時名次為重謂之傳衣鉢蓋凝在梁貞明中居此級故以處質且云他日當如我後皆至宰相封魯國公官至太子太傅當時以為榮凝夀止五十八質止五十四三朝史質本傳亦書之而新五代史和凝傳誤為第五以登科記考之而非也杜祁公罷相以太子少師致仕後以南郊免陪位恩連進至太子太師年八十而薨蘇子容初筮仕為南京判官杜公方里居告以平生出處本末曰子異日所至亦如老夫及蘇更踐中外名徳殊與之相似集中有謝杜公書正敘此事其罷相也亦以太子太師致仕進太保年八十二而薨昔賢謂貴人徃徃善相人以所閱多之故也此二者併官爵年夀皆前知異矣
  外臺祕要
  外臺祕要載制虎方云到山下先閉氣三十五息所在山神将虎來到吾前乃存吾肺中有白帝出收取虎兩目塞吾下部中乃吐肺氣上自通冠一山林之上於是良乆又閉氣三十五息兩手捻都監目作三步步皆以右足在前乃止祝曰李耳李耳圖汝非李耳邪汝盗黄帝之犬黄帝教我問汝云何畢便行一山虎不可得見若卒逢之者因正面立大張左手五指側之極勢跳手上下三度於跳中大喚咄曰虎北斗君使汝去虎即走予謂人卒逢虎䰟驚怖竄伏之不暇豈能雍容步趨仗呪語七字而脫邪因讀此方聊書之以發一笑此書乃唐王珪之孫燾所作本傳云燾視母疾數從髙醫游遂窮其術因以所學作書討繹精明世寳焉蓋不深考也
  六枳關
  盤洲種枳六本以為藩籬之限立小門名曰六枳關每為人問其所出倦於酬應今取馮衍顯志賦中語書於此衍云揵六枳而為籬按東觀漢記作八枳逸周書小開篇云嗚呼汝何敬非時何擇非徳徳枳維大人大人枳維公公枳維卿卿枳維大夫大夫枳維士登登皇皇維在國枳國枳維都都枳維邑邑枳維家家枳維欲無疆言上下相維遞為藩蔽也其數有八與東觀記同予詳考之乃九枳也宋景文公賀宰相啓式維公枳蓋用此云
  王荆公上書并詩
  王荆公議論髙竒果於自用嘉祐初為度支判官上萬言書以為今天下財力日以困窮風俗日以衰壞患在不知法度不法先王之政故也法先王之政者法其意而已法其意則吾所改易更革不至乎傾駭天下之耳目而固已合矣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財取天下之財以供天下之費自古治世未嘗以不足為公患也患在治財無其道爾在位之人才既不足而閭巷草野之閒亦少可用之材社稷之託封疆之守陛下其能乆以天幸為常而無一旦之憂乎願監茍且因循之敝明詔大臣為之以漸期為合於當世之變臣之所稱流俗之所不講而議者以為迂闊而熟爛者也當時富韓二公在相位讀之不樂知其得志必生事後安石當國其所注措大抵皆祖此書又不忍貧民而深疾富民志欲破富以惠貧嘗賦兼并詩一篇曰三代子百姓公私無異財人主擅操柄如天持斗魁賦予皆自我兼并乃姦回姦回法有誅勢亦無自來後世始倒持黔首遂難裁秦王不知此更築懷清臺禮義日已媮聖經乆堙埃法尚有存者欲言時所咍俗吏不知方掊克乃為才俗儒不知變兼并可無摧利孔至百出小人司闔開有司與之爭民愈可憐哉其語絶不工迨其得政設青苖法以奪富民之利民無貧富兩稅之外皆重出息十二呂惠卿復作手實之法民遂大病其禍源於此詩蘇子由以為昔之詩病未有若此其酷也痛哉
  左黄州表
  唐肅宗時王璵以祠禱見寵驟得宰相帝嘗不豫璵遣女巫乘傳分禱天下名山大川巫皆盛服中人護領所至干託州縣賂遺狼藉時有一巫美而豔以惡少年數十自隨尤憸狡不法馳入黄州刺史左震晨至館請事門鐍不啓震怒破鐍入取巫斬廷下悉誅所從少年籍其贓得十餘萬因遣還中人璵不能詰帝亦不加罪震剛決如此而史不記其他事予讀元次山集有左黄州表一篇云乾元己亥贊善大夫左振出為黄州刺史下車黄人歌曰我欲逃鄉里我欲去墳墓左公今既來誰忍棄之去後一歲又歌曰吾鄉有鬼巫惑人人不知天子正尊信左公能殺之蓋此巫黄人也振在州三遷侍御史判金州刺史将去黄人多去思故為作表予謂振【即震也】為政宜民見於歌頌史官當特書之於循吏中而僅能不没其實故為標顯於此己亥者乾元二年璵以元年五月自太常少卿拜中書相二年三月罷本紀及宰相表同而新史本傳以為三年自太常卿拜相明日罷失之矣乃承舊史之誤也
  李郭詔書
  唐代宗即位郭汾陽為近昵所搖懼禍之及表上自靈武河北至于絳州兩朝所貽詔書一千餘卷家傳載其表語其多如是又讀韋端符所撰李衞公故物記云三原令座中有客曰李丞者衞公之胄藏文帝賜書二十通多言征討事厚勞苦其兵事節度皆付公吾不從中治也暨公疾親詔者數四其一曰有晝夜視公病大老嫗令一人來吾欲熟知公起居狀權文公視此詔常泣曰君臣之際乃如是耶新史載其事云靖五代孫彦芳太和中為鳳翔司録參軍以髙祖太宗賜靖詔書數函上之天子悉留禁中又勑摹詔本還賜彦芳即二事觀之唐世之所以眷禮名将相者綢繆熟復至此漢晉以來所不及也
  兩道出師
  國家用兵行師異道並出其勝敗功罪當隨其實而處之則賞信罸明人知勸戒漢武帝遣衞青霍去病伐匈奴去病以功益封又封部将四人為列侯而青不得益封軍吏卒皆無封侯者宣帝遣田廣明等五将軍撃匈奴又以常惠護烏孫兵共出五将皆無功而廣明及田順以罪誅獨常惠奉使克獲封侯宋文帝伐魏雍州諸将柳元景等既㧞農陜城戍潼關矣而上以東軍王元謨敗退皆召還其後元謨貶黜元景受賞紹興七年淮西大帥劉少師罷湖北岳少保以母憂去累辭起復之命朝廷以兵部尚書吕安老侍郎張淵道分使兩部已而正除宣撫遂掌其軍岳在九江憂兵柄一失不容再得亟兼程至鄂有㫖復故任而召淵道為樞宻都承㫖安老在廬遭變言者論罷張魏公淵道亦繼坐斥隆興中北虜再動兵張公為督帥遣李顯忠邵宏淵攻符離失利而退一府皆貶秩是時汪莊敏以參知政事督視荆襄東西不相為謀乃亦坐譴古今不侔如此
  杜韓用歇後語
  杜韓二公作詩或用歇後語如悽其望吕葛仙鳥仙花吾友于友于皆挺㧞再接再礪乃僮僕誠自劊為爾惜居諸誰謂貽厥無基趾之類是已
  唐明皇賜二相物
  唐明皇以李林甫為右相顓付大政而左相牛仙客李適之陳希烈前後同列皆拱手備員林甫死楊國忠代之其寵遇愈甚天寳十三載上御躍龍殿門張樂宴羣臣賜右相絹一千五百疋綵羅三百疋綵綾五百疋而賜左相絹三百羅綾各五十而已其多寡不侔至於五倍如希烈庸才知上恩意安得不奴事之乎宜其甘心臣於禄山也
  一百五日
  今人謂寒食為一百五者以其自冬至之後至清明厯節氣六凡為一百七日而先兩日為寒食故云他節皆不然也杜老有鄜州一百五日夜對月一篇江西宗派詩云一百五日足風雨三十六峰勞夢魂一百五日寒食雨二十四畨花信風之類是也吾州城北芝山寺為禁煙遊賞之地寺僧欲建華嚴閣請予作勸縁䟽其末一聮云大善知識五十三永壯人天之仰寒食清明一百六鼎來道俗之觀或問一百六所出應之曰元微之連昌宮詞初過寒食一百六店舍無煙宫樹緑是以用之
  老杜寒山詩
  老杜春日憶李白詩云白也詩無敵飄然思不羣清新庾開府俊逸鮑參軍嘗有武弁議其失曰既是無敵又却似庾鮑或折之曰庾清新而不能俊逸鮑俊逸而不能清新太白兼之所以為無敵也今集别本一作無數殆好事者更之乎寒山子詩云吾心似秋月碧潭清皎㓗無物堪比倫教我如何說人亦有言既似秋月碧潭乃以為無物堪比何也蓋其意謂若無二物比倫當如何説耳讀者當以是求之
  礜石之毒
  讀黄伯思東觀餘論内評王大令書一節曰靜息帖云礜石深是可疑事兄憙患散輒發癰散者寒食散之類散中蓋用礜石是性極熱有毒故云深可疑也劉表在荆州與王粲登障山見一岡不生百草粲曰此必古冡其人在世服生礜石熱蒸出外故草木焦滅鑿看果墓礜石滿塋又今洛水冬月不冰古人謂之温洛下亦有礜石今取此石置甕水中水亦不冰又鸛伏卵以助煖氣其烈酷如此固不宜餌服子敬之語實然淮南子曰人食礜石死蠶食之而不饑予仲兄文安公鎮金陵因秋暑減食當塗醫湯三益教以服礜石圓已而飲啖日進遂加意服之越十月而毒作鼻衂血斗餘自是數數不止竟至精液皆竭迨於捐館偶見其語使人追痛因書之以戒未來者
  㑹合聮句
  韻略上聲二腫字險窄予向作汪莊敏銘詩八十句唯蕭敏中讀之曰押盡一韻今考之猶有十字越用一董内韻其詞曰維天生材萬彚傾竦侯王将相曽是有種公家江東世繹耕壟桃谿之涘是播是㥎孰丰厥培蓺此圭珙公羈未奮逸駕思駷沈酣春秋蹈迪周孔徑策名第稍辭渫䢇横經湘沅士敬如捧蓬萊方丈佩飾有琫應龍天飛薈蔚雲滃千官在序摩厲從㬰吾惟片言借箸泉湧正冠霜臺過者卞悚顔顔殿戺聲氣不動顯仁東欑巫史呼洶昌言一下恩浹千冡獯粥孔熾邊戒毛氄媕娿當位左掣右壅公云當今沸渭混澒天威震耀誰不憤踊遂遷中司西柄是董出關啓斾籌檄倥偬業業荆襄将懦日拱投袂電赴如尊乃勇鄧唐蔡陳馳捷系踵佛狸歸骴民恃不恐璽書賜朝百揆參揔亞勛贊冊國勢尊鞏督軍載西寄責罙重方規許洛事援秦隴符離罔功竒畫膠拲鈞樞建使宰席亢寵還臨西州夾道歡擁有銜未鬯病癖且尰曽不愸遺使我心懵湘湖髙邱草木蔚蓊維水容裔維山巃嵸矢其銘詩詞費以冗柰何乎公萬禩毋聳若韓孟籍徹㑹合聮句三十四韻除蛹二字韻略不收外餘皆不出二腫中雄竒激越如大川洪河不見涯涘非潢汙行潦之水所可同語也其詩曰離别言無期㑹合意罙重病添兒女戀老䘮丈夫勇劒心知未死詩思猶孤聳愁去劇箭飛讙來若泉涌析言多新貫攄抱無昔壅念難須勤追悔易勿輕踵吟巴山犖嶨說楚波堆壟馬辭虎豹怒舟出蛟鼉恐狂鯨時孤軒幽雜百種瘴衣常腥膩蠻器多踈冗剥苔吊斑林角飯餌沉塚忽爾銜逺命歸歟舞新寵鬼窟脫幽妖天居覿清拱京遊步方振謫夢意猶恟詩書誇舊知酒食接新奉嘉言寫清越瘉病失肬腫夏隂偶髙庇宵䰟接虚擁雪寂寂聽茗盌纎纎捧馳輝燭浮螢幽響泄潛蛬詩老獨何心江疾有餘尰我家本瀍糓有地介臯鞏休跡憶沉冥峩冠慙闟䢇升朝髙轡逸振物羣聽悚徒言濯幽泌誰與薙荒茸朝紳鬱青緑馬飾曜珪珙國讐未銷鑠我志蕩卭隴君才誠倜儻時論方洶溶格言多彪蔚縣解無梏拲張生得淵源寒色㧞山冡堅如撞羣金眇若抽獨蛹伊余何所擬跛鼈詎能踊塊然墮岳石飄爾罥巢氄龍斾垂天衢雲韶凝禁甬君胡眠安然朝鼓聲洶洶其閒或有纇句然衆手立成理如是也







  容齋四筆卷四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四筆卷五【十四則】    宋 洪邁 撰土木偶人
  趙徳夫作金石錄其䟦漢居攝墳壇二刻石云其一上谷府卿墳壇其一祝其卿墳壇曰墳壇者古未有土木像故為壇以祀之兩漢時皆如此予案戰國策所載蘇秦謂孟嘗君曰有土偶人與桃梗相語桃梗曰子西岸之土也埏子以為人雨下水至則汝殘矣土偶曰子東國之桃梗也刻削子以為人雨降水至流子而去矣所謂土木為偶人非像而何漢至寓龍寓車馬皆謂以木為之像其真形謂之兩漢未有則不可也
  饒州風俗
  嘉祐中吳孝宗子經者作餘干縣學記云古者江南不能與中土等宋受天命然後七閩二浙與江之西東冠帶詩書翕然大肆人才之盛遂甲於天下江南既為天下甲而饒人喜事又甲於江南盖饒之為州壤土肥而養生之物多其民家富而户羨蓄百金者不在富人之列又當寛平無事之際而天性好善為父兄者以其子與弟不文為咎為母妻者以其子與夫不學為辱其美如此予觀今之饒民所謂家富户羨了非昔時而髙甍巨棟連阡亘陌者又皆數十年來寓公所擅而好善為學亦不盡如吳記所言故録其語以寄一歎
  禽畜菜茄色不同
  禽畜菜茄之色所在不同如江浙間猪黒而羊白至江廣吉州以西二者則反是蘇秀閒鵞皆白或有一班褐者則呼為鴈鵞頗異而畜之若吾鄉凡鵞皆鴈也小兒至取浙中白者飼養以為湖沼觀美浙西常茄皆皮紫其皮白者為水茄吾鄉常茄皮白而水茄則紫其異如是
  伏龍肝
  本草伏龍肝陶隠居云此竈中對釜月下黄土也以竈有神故呼為伏龍肝并以透隱為名爾雷公云凡使勿悞用竈下土其伏龍肝是十年已來竈額内火氣積自結如赤色石中黄其形貌八稜予嘗見臨安醫官陳輿大夫言當以砌竈時納猪肝一具於土中俟其積乆與土為一然後用之則稍與名相應比讀後漢書隂識傳云其先隂子方臘日晨炊而竈神形見注引雜五行書曰宜市買猪肝泥竈令婦孝然則輿之說亦有所本云廣濟厯亦有此說又列作竈忌日云伏龍在不可移作所謂伏龍者竈之神也
  勇怯無常
  民無常勇亦無常怯有氣則實實則勇無氣則虚虚則怯怯勇虚實其由甚㣲不可不知勇則戰怯則北戰而勝者戰其勇者也戰而北者戰其怯者也怯勇無常儵忽徃來而莫知其方惟聖人獨見其所由然此吕氏春秋決勝篇之語予愛而書之
  趙徳甫金石録
  東武趙明誠徳甫清憲丞相中子也著金石録三十篇上自三代下訖五季鼎鍾甗鬲槃匜尊爵之欵識豐碑大碣顯人晦士之事蹟見于石刻者皆是正偽謬去取褒貶凡為卷二千其妻易安李居士平生與之同志趙没後愍悼舊物之不存乃作後序極道遭罹變故本末今龍舒郡庫刻其書而此序不見取比獲見元藁於王順伯因為撮述大槩云予以建中辛巳歸趙氏時丞相作吏部侍郎家素貧儉徳甫在太學毎朔望謁告出質衣取半千錢步入相國寺市碑文果實歸相對展玩咀嚼後二年從官便有窮盡天下古文竒字之志傳冩未見書買名人書畫古竒器有持徐熈牡丹圖求錢二十萬留信宿計無所得捲還之夫婦相向惋悵者數日及連守兩郡竭俸入以事鈆槧毎獲一書即日勘挍裝緝得名畫彞器亦摩玩舒卷摘指疵病盡一燭為率故紙札精緻字畫全整冠於諸家毎飯罷坐歸來堂烹茶指堆積書史言某事在某書某卷第幾葉第幾行以中否勝負為飲茶先後中則舉桮大笑或至茶覆懷中不得飲而起凡書史百家字不刓缺本不誤者輒市之儲作副本靖康丙午徳甫守淄川聞金犯京師盈箱溢篋戀戀悵悵知其必不為己物建炎丁未奔太夫人䘮南來既長物不能盡載乃先去書之印本重大者畫之多幅者噐之無欵識者已又去書之監本者畫之平常者噐之重大者所載尚十五車連艫渡淮江其青州故第所鎻十閒屋期以明年具舟載之又化為煨燼己酉歲六月徳甫駐家池陽獨赴行都自岸上望舟中告别予意甚惡呼曰如傳聞城中緩急奈何遥應曰從衆必不得已先弃輜重次衣衾次書冊次卷軸次古噐獨宋噐者可自負抱與身俱存亡勿忘之徑馳馬去秋八月徳甫以病不起時六宫徃江西予遣二吏部所存書二萬卷金石刻二千本先徃洪州至冬金䧟洪遂盡委弃所謂連艫渡江者又散為雲煙矣獨餘輕小卷軸寫本李杜韓栁集世說鹽鐵論石刻數十副軸鼎鼐十數及南唐書數篋偶在卧内巋然獨存上江既不可徃乃之台温之衢之越之杭寄物於嵊縣庚戌春官軍收叛卒悉取去入故李将軍家巋然者十失五六猶有五七簏挈家寓越城一夕為盗宂壁負五簏去盡為吳說運使賤價得之僅存不成部帙殘書策數種忽閱此書如見故人因憶徳甫在東萊靜治堂装褾初就芸籖縹帶束十卷作一帙日挍二卷䟦一卷此二千卷有題䟦者五百二卷耳今手澤如新墓木已拱乃知有有必有無有聚必有散亦理之常又胡足道所以區區記其終始者亦欲為後世好古博雅者之戒云時紹興四年也易安年五十二矣自叙如此予讀其文而悲之為識於是書
  韓文公薦士
  唐世科舉之柄顓付之主司仍不糊名又有交朋之厚者為之助謂之通牓故其取人也畏於譏議多公而審亦有脅於權勢或撓於親故或累於子弟皆常情所不能免者若賢者臨之則不然未引試之前其去取髙下固已定於胸中矣韓文公與祠部陸員外書云執事與司貢士者相知識彼之所望於執事者至而無閒彼之職在乎得人執事之職在乎進賢如得其人而授之所謂兩得矣愈之知者有侯喜侯雲長劉述古韋羣玉【摭言作紓】此四子者可以當首薦而極論期於成而後止可也沈張苰【科記又作宏】尉遲汾李紳張後餘李翊皆出羣之才與之足以收人望而得才實主司廣求焉則以告之可也徃者陸相公司貢士愈時幸在得中所與及第者皆赫然有聲原其所以亦由梁補闕肅王郎中礎佐之梁舉八人無有失者其餘則王皆與謀焉陸相於王與梁如此不疑也至今以為美談此書在集中不注歲月案摭言云貞元十八年權徳輿主文陸傪員外通牓韓文公薦十人於傪權公凡三榜共放六人餘不出五年内皆捷以登科記考之貞元十八年徳輿以中書舍人知舉放進士二十三人尉遲汾侯雲長韋紓沈李翊登第十九年以禮部侍郎放二十人侯喜登第永貞元年放二十九人劉述古登第通三榜共七十二人而韓所薦者預其七元和元年崔邠下放李紳二年又放張後餘張宏皆與摭言合陸傪在貞元閒時名最著韓公敬重之其行難一篇為傪作也曰陸先生之賢聞於天下是是而非非自越州召拜祠部京師之人造焉先生曰今之用人也不詳位于朝者吾取某與某而已在下者多于朝凡吾與者若干人又送其刺歙州序曰君出刺歙州朝廷耆舊之賢都邑游居之良齎咨涕夷咸以為不當去則傪之以人物為己任乆矣其刺歙以十八年二月權公放牓時既以去國而用其言不替其不負公議而采人望盖與陸宣公同韓公與書時方為四門博士居百寮底殊不以其薦為犯分故公作權公碑云典貢士薦士於公者其言可信不以其人布衣不用即不可信雖大官勢人交言一不以綴意又云前後考第進士及庭所䇿試士踊相躡為宰相逹官其餘布處臺閣外府凡百餘人梁肅及傪皆為後進領袖一時龍門惜其位不通顯也豈非汲引善士為當國者所忌乎韓公又有荅劉正夫書云舉進士者於先進之門何所不徃先進之於後輩茍見其至寧可以不荅其意邪來者則接之舉城士大夫莫不皆然而愈不幸獨有接後進名以是觀之韓之留意人士可見也
  王勃文章
  王勃等四子之文皆精切有本原其用駢儷作記序碑碣盖一時體格如此而後來頗議之杜詩云王楊盧駱當時體輕薄為文哂未休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正謂此耳身名俱滅以責輕薄子江河萬古流指四子也韓公滕王閣記云江南多游觀之美而滕王閣獨為第一及得三王所為序賦記等壮其文辭注謂王勃作游閣序又云中丞命為記竊喜載名其上詞列三王之次有榮耀焉則韓之所以推勃亦為不淺矣勃之文今存者二十七卷云
  吕覽引詩書
  吕氏春秋有始覽諭大篇引夏書曰天子之徳廣運乃神乃武乃文又引商書曰五世之廟可以觀恠萬夫之長可以生謀髙誘注皆曰逸書也廟者鬼神之所在五世乆逺故於其所觀魅物之恠異也予謂吕不韋作書時秦未有詩書之禁何因所引訛謬如此髙誘注文恠異之説一何不典之甚邪又孝行覽亦引商書曰刑三百罪莫重於不孝今安得有此文亦與孝經不合又引周書曰若臨深淵若履薄冰注云周書周文公所作尤妄也又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濵莫非王臣為舜自作詩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子不我思豈無他士為子產荅叔向之詩不知是時國風雅頌何所定也寗戚飯牛歌髙誘全引碩䑕三章又為可笑
  藍田丞壁記
  韓退之作藍田縣丞㕔壁記柳子厚作武功縣丞㕔壁記二縣皆京兆屬城在唐為畿甸事體正同而韓文雄㧞超峻光前絶後以柳視之殆猶碔砆之與美玉也莆田方崧卿得蜀本數處與今文小異其破崖岸而為文一句繼以丞㕔故有記蜀本無而字考其語脉乃破崖岸為文丞是句絶文丞者猶言文具備員而已語尤竒崛若以丞字屬下句則既是丞㕔記矣而又云丞㕔故有記雖初學為文者不肯爾也此篇之外不復容後人出手姪孫倬頃丞宣城後生頗有意斯道自作題名記示予予曉之曰他文尚可隨力工拙下筆至如此記豈宜犯不韙哉倬時已勒石深悔之近日亦見有為之者吾家孫姪多京官調選再轉必為丞慮其復有效尤者故書以戒之
  錢武肅三改元
  歐陽公五代史敘列國年譜云聞於故老謂吳越亦嘗稱帝改元而求其事迹不可得頗疑吳越後自諱之及旁采諸國書與吳越徃來者多矣皆無稱帝之事獨得其封落星石為寳石山制書稱寳正六年辛卯耳王順伯收碑有臨安府石屋崇化寺尊勝幢云時天寳四年歲次辛未四月某日元帥府府庫使王某又明慶寺白傘盖陀羅尼幢云吳越國女弟子吳氏十五娘建其發願文序曰十五娘生忝覇朝貴彰國懿天寳五年太歲壬申月日題順伯考其歲年知非唐天寳而辛未乃梁開平五年其五月改乾化壬申乃二年梁以丁卯簒唐武肅是歲猶用唐天祐次年自建元也錢唐湖廣潤龍王廟碑云錢鏐貞明二年丙子正月建新功臣壇院碑封睦州墻下神廟勅皆貞明中登聖寺磨崖梁龍徳元年歲次辛巳錢鏐建又有龍徳三年上宫詩是歲梁亡九里松觀音尊勝幢寳大二年歲次乙酉建衢州司馬墓誌云寳大二年八月殁順伯案乙酉乃唐莊宗同光三年其元年當在甲申盖自壬申以後用梁紀元至後唐革命復自立正朔也又水月寺幢云寳正元年丙戌十月具位錢鏐建是年為明宗天成招賢寺幢云丁亥寳正二年又小昭慶金牛碼碯等九幢皆二年至五年所刻貢院前橋柱刻寳正六年歲在辛卯造然則寳大止二年而改寳正寳正盡六年次年壬辰有天竺日觀庵經幢復稱長興三年八月用唐正朔其年三月武肅薨方寢疾語其子元瓘曰子孫善事中國勿以易姓廢事大之禮於是以遺命去國儀用藩鎮法然則有天寳寳大寳正三名歐陽公但知其一耳通鑑亦然自是厯晉漢周及本朝不復建元今猶有清泰天福開運㑹同【係契丹年】乾祐廣順顯徳石刻存者三四十種固未嘗稱帝也
  黄庭換鵝
  李太白詩云山隂道士如相見應寫黄庭換白鵝盖用王逸少事也前賢或議之曰逸少寫道徳經道士舉鵝群以贈之元非黄庭以為太白之誤予謂太白眼髙四海衝口成章必不規規然旋撿閱晉史看逸少傳然後落筆正使誤以道徳為黄庭於理正自無害議之過矣東坡雪堂既毁紹興初黄州一道士自捐錢粟再營建士人何頡斯舉作上梁文其一聮云前身化鶴曽陪赤壁之游故事換鵝無復黄庭之字乃用太白詩為出處可謂竒語案張彥逺法書要録載褚遂良右軍書目正書有黄庭經云注六十行與山隂道士真蹟故在又武平一徐氏法書記云武后曝太宗時法書六十餘函有黄庭又徐季海古蹟記元宗時大王正書三卷以黄庭為第一皆不云有道徳經則知乃晉傳誤也
  宋桑林
  左傳宋公享晉侯於楚邱請以桑林注桑林者殷天子之樂名舞師題以旌夏晉侯懼而退及著雍疾卜桑林見荀偃士匄欲奔請禱焉荀罃不可予案吕氏春秋云武王勝殷立成湯之後於宋以奉桑林髙誘注曰桑山之林湯所禱也故使奉之淮南子云湯旱以身禱於桑山之林許叔重注曰桑山之林能興雲致雨故禱之桑林二說不同杜預注左傳不曽引用豈非是時未見其書乎
  馮夷姓字
  張衡思賦號馮夷俾清津櫂龍舟以濟予李善注文選引青令傳曰河伯姓馮氏名夷浴於河中而溺死是為河伯太公金匱曰河伯姓馮名修裴氏新語謂為馮夷莊子曰馮夷得之以㳺大川淮南子曰馮夷服夷石而水仙後漢張衡傳注引聖賢冢墓記曰馮夷者農華隂潼鄉隄首里人服八石得水仙為河伯又龍魚河圖曰河伯姓吕名公子夫人姓馮名夷唐碑有河侯新祠頌秦宗撰文曰河伯姓馮名夷字公子數說不同然則不經之傳也盖本於屈原逺遊篇所謂使湘靈鼓瑟兮令海若舞馮夷前此未有用者淮南子原道訓又曰馮夷大丙之御也乗雲車入雲蜺許叔重云皆古之得道能御隂陽者此自别一馮夷也





  容齋四筆卷五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四筆卷六【十五則】    宋 洪邁 撰韓文公逸詩
  唐五竇聮珠集載竇牟為東都判官陪韓院長韋河南同尋劉師不遇分韵賦詩都官員外郎韓愈得尋字其語云秦客何年駐仙源此地深還隨躡鳬騎來訪馭雲襟院閉青霞入松髙老鶴尋猶疑隱形坐敢起竊桃心今諸本韓集皆不載近者莆田方崧卿考證訪賾甚至猶取聮珠中竇庠酬退之登岳陽樓一大篇顧獨遺此何也
  竇叔向詩不存
  竇氏聮珠序云五竇之父叔向當代宗朝善五言詩名冠流輩時屬正懿皇后山陵上注意哀挽即時進三章内考首出傳諸人口有命婦羞蘋葉都人挿柰花禁兵環素帟宮女哭寒雲之句可謂佳唱而畧無一首存於今荆公百家詩選亦無之是可惜也予嘗得故吳良嗣家所抄唐詩僅有叔向六篇皆竒作念其不傳於世今悉録之夏夜宿表兄話舊云夜合花開香滿庭夜深㣲雨醉初醒逺書珍重何時逹舊事凄凉不可聽去日兒童皆長大昔年親友半凋零明朝又是孤舟别愁見河橋酒幔青秋砧送包大夫云斷續長門夜清冷逆旅秋征夫應待信寒女不勝愁帶月飛城上因風散陌頭離居偏入聽况復送歸舟春日早朝應制云紫殿俯千官春松應合歡御爐香熖煖馳道玉聲寒乳燕翻珠綴祥烏集露盤宫花一萬樹不敢舉頭㸔過檐石湖云曉發魚門埭晴㸔檐石湖日衘髙浪出天入四空無咫尺分洲島纎毫指舳艫渺然從此去誰念客㠶孤正懿挽歌二首云二陵恭婦道六寝盛皇情禮遜生前貴恩追殁後榮㓜王親捧土愛女復連塋東望長如在誰云向玉京後庭攀畫柳上陌咽清笳命婦羞蘋葉都人挿柰花夀宫星月異仙路徃來賖縱有迎神術終悲隔絳紗第三篇亡叔向字遺直仕至左拾遺出為溧水令唐書亦稱其以詩自名云
  用柰花事
  竇叔向所用柰花事出晉史云成帝時三吳女子相與簪白花望之如素柰傳言天公織女死為之着服已而杜皇后崩其言遂騐紹興五年寧徳皇后訃音從北庭來知徽州唐煇使休寧尉陳之茂撰䟽文有語云十年罹難終弗返於蒼梧萬國衘寃徒盡簪於白柰是時正從徽廟塵其對偶精確如此
  王廖兒良
  賈誼過秦論曰六國之士吳起孫臏帶他兒良王廖田忌廉頗趙奢之朋制其兵漢書注家皆無所釋顔師古但音兒為五奚反廖為聊而已此八人者帶他兒良王廖不知其何國人獨吕氏春秋云老聃貴柔孔子貴仁墨翟貴廉關尹貴清列子貴虚陳駢貴齊楊朱貴己孫臏貴勢王廖貴先兒良貴後而注云王廖謀兵事貴先建茅也兒良作兵謀貴後雖僅見二人之名然亦莫能詳也廖良列於孔老之末而漢四種兵書有良權謀一篇又賈誼首稱寗越杜赫為之謀漢書亦不注呂氏云孔墨寗越皆布衣之士也越中牟人也周威公師之又稱杜赫以安天下說周昭文君則越赫善謀可以槩見漫書之以補漢書之缺
  徙木僨表
  商鞅變秦法恐民不信乃募民徙三丈之木而予五十金有一人徙之輒予金乃下令吳起治西河欲諭其信於民夜置表於南門之外令於邑中曰有人能僨表者仕之長大夫民相謂曰此必不信有一人曰試徃僨表不得賞而已何傷徃僨表來謁吳起起仕之長大夫自是之後民信起之賞罰予謂鞅本魏人其徙木示信盖以効起而起之事不傳
  建武中元續書
  隨筆所書建武中元一則文惠公作隷釋於蜀郡守何君閣道碑一篇中以為不然比得蜀士袁夢麒應祥漢制叢録亦以紀志傳不同為惑而云近歲雅州榮經縣治之西有得蜀郡治道記於崖壁間者記末云建武中元二年六月就於是千載之疑渙然氷釋予觀何君閣道正建武中元二年六月就袁君所言榮經崖壁之記盖是此耳但以出於近歲恨不得質之文惠為之惻然
  草駒聾蟲
  今人謂野牧馬為草馬淮南子脩務訓曰馬之為草駒之時跳躍蹏翹尾而走人不能制注云馬五尺以下為駒放在草中故曰草駒盖今之所稱者是也下文曰形之於馬馬不可化其可駕御教之所為也馬聾蟲也而可以通氣志猶待教而成又况人乎注曰蟲喻無知也聾蟲之名甚竒
  記李履中二事
  崇寧中蔡京當國欲洗邢恕誣謗宗廟之罪既拭用之又欲令立邉功以進身於是以為涇原經畧使遂謀用車戰法及造舟五百艘将直抵興靈以空夏國詔以付熈河漕臣李復復長安人乆居兵閒習熟戎事力上䟽詆切之予頃書之於國史恕列傳中比得上饒所刋潏水集正復所為文得此兩奏歎其能以區區外官而排斥上相之客如此恨史傳為不詳盡乃録于此其乞罷造戰車䟽云奉聖㫖令本司製造戰車三百兩臣嘗覧載籍古者師行固嘗用車盖兵不妄動征戰有禮不為詭遇多在平原廣野故車可以行今盡在極邉戎狄乗勢而來雖鷙鳥飛翥不如是之迅捷下寨駐軍各以保險為利其徃也車不及期居而保險車不能登歸則虜多襲逐爭先奔趍不暇囬顧車安能收非若古昔於中國為用臣聞此議出於許彥圭彦圭因姚麟而獻說朝廷遂然之不知彥圭劇為輕妄唐之房琯嘗用車戰大敗於陳濤斜十萬義軍無有脫者畿邑平地且如此况今欲用於峻阪溝谷之閒乎又戰車比常車濶六七寸運不合轍牽拽不行昨來兵夫典賣衣物自賃牛具終日方進五七里遂致兵夫逃亡棄車於道大為諸路之患今乞便行罷造如别路已有造者乞更不牽拽前來其乞罷造船奏云邢恕乞打造船五百隻於黄河順流放下至㑹州西小河内蔵放有㫖專委臣監督限一年了當契勘本路只有船匠一人須乞於荆江淮浙和雇又丁線物料亦非本路所出觀恕奏請實是兒戱且造船五百隻若自今工料並備亦須數年自蘭州駕放至㑹州約三百里北岸是敵境豈可容易㑹州之西小河醎水其濶不及一丈深止於一二尺豈能蔵船黄河過㑹州入韋精山石峽險窄自上垂流直下髙數十尺船豈可過至西安州之東大河分為六七道水淺灘磧不勝舟載一船所載不過五馬二十人雖到興州又何能為又不知幾月得至此聲若出必為夏國侮笑臣未敢便依㫖揮擘畫恐虚費錢物終誤大事䟽既上徽宗察其言忠遂罷二役復字履中為關内名儒官至中大夫集英殿脩撰李昭玘嘗贈詩云結交頼有紫□翁鶴骨嶄嶄爛脩目五言長城屹千丈萬卷書樓聊一讀可知其人矣
  乾寧覆試進士
  唐昭宗乾寧二年試進士刑部尚書崔凝下二十五人放榜後宣詔翰林學士陸扆祕書監馮渥入内各贈衣一副及氊被於武徳殿前復試但放十五人自状頭張貽範以下重落其六人許再入舉塲四人所試最下不許再入蘇楷其一也故挾此憾至於駮昭宗聖文之謚崔凝坐貶合州刺史是時國祚如贅疣悍鎮強藩請隧問鼎之不暇顧惓惓若此其再試也詩賦各兩篇内良弓獻問賦以太宗問工人木心不正脉理皆邪若何道理十七字皆取五聲字依輪次以雙周隔句為韻限三百二十字成貽範等六人訖唐末不復綴榜盖是時不糊名一黜之後主司不敢再收拾也有黄滔者是年及第閩人也九世孫沃為吉州永豐宰刋其遺文初試覆試凡三賦皆在焉曲直不相入賦以題中曲直兩字為韻釋云邪正殊途各有好惡終篇只押兩韻良弓獻問賦取五聲字次第用各隨聲為賦格於是第一韻尾句云資國祚之崇崇上平聲也第二韻垂寳祚於緜緜下平聲也第三韻曽非唯唯上聲也第四韻露其言而粲粲去聲也而闕入聲一韻賦韻如是前所未有國将亡必多制亦云可笑矣信州永豐人王正白時再試中選郡守為改所居坊名曰進賢且減户稅亦後來所無
  臨海蠏圖
  文登吕亢多識草木蟲魚守官台州臨海命工作蠏圖凡十有二種一曰蝤蛑乃蠏之巨者兩螯大而有細毛如苔八足亦皆有㣲毛二曰撥棹子状如蝤蛑螯足無毛後兩小足薄而㣲濶類人之所食者然亦頗異其大如升南人皆呼為蠏八月閒盛出人採之與人鬭其螯甚巨徃徃能害人三曰擁劒状如蠏而色黄其一螯偏長三寸餘有光四曰彭螖螯㣲毛足無毛以鹽藏而貨於市爾雅曰彭蠌小者蟧云小蠏也蠌音澤蟧音勞呉人呼為彭越搜神記言此物嘗通人夢自稱長卿今臨海人多以長卿呼之五曰竭朴大於彭螖殻黒斑有文章螯正赤常以大螯障目小螯取食六曰沙狗似彭螖壤沙為宂見人則走屈折易道不可得七曰望潮殻白色居則背坎外向潮欲來皆出坎舉螯如望不失常期八曰倚望亦大如彭螖居常東西顧睨行不四五又舉兩螯以足起望惟入穴乃止九曰石硱大於常蠏八足殻通赤状若鵞卵十曰蜂江如蠏兩螯足極小堅如石不可食十一曰蘆虎似彭蜞正赤不可食十二曰彭蜞大於螖小於常蠏吕君云此皆常所見者北人罕見故繪以為圖又海商言海中鼊島之東一島多蠏種名甚異有虎頭者有翅能飛者有能捕魚者有殻大兼尺者以非親見故不畫李履中得其一本為作記予家楚宦游二浙閩廣所識蠏屬多矣亦不悉與前説同而所謂黄甲白蠏蟳蠘諸種吕圖不載豈名謂或殊乎故紀其詳以示博雅者
  東坡作碑銘
  東坡祭張文定文云軾於天下未嘗銘墓獨銘五人皆盛徳故以文集考之凡七篇若富韓公司馬温公趙清獻公范蜀公并張公坡所自作此外趙康靖滕元發二誌乃代張公者故不列於五人之數眉州小集有元祐中奏稿云臣近凖敇差撰故同知樞宻院事趙瞻神道碑并書者臣平生本不為人撰行狀埋銘墓碑士大夫所共知只因近日撰司馬光行狀盖為光曽為臣亡母程氏撰埋銘又為范鎮撰墓誌盖為鎮與先臣某平生交契至深不可不撰及奉詔撰司馬光富弼等墓碑不可固辭然終非本志况臣老病廢學文詞鄙陋不稱人子所欲顯其親之意伏望聖慈别擇能者特許辭免觀此一奏可印公心而杭本奏議十五卷中不載
  洗兒金錢
  車駕都錢塘以來皇子在邸生男及女則戚里三衙浙漕京尹皆有餉獻隨即致答自金幣之外洗兒錢果動以十數合極其珍巧若揔而言之殆不可勝算莫知其事例之所起劉原甫在嘉祐中因論無故踈决云在外羣情皆云聖意以皇女生故施此慶恐非王者之令典也又聞多作金銀犀象玊石琥珀玳瑁檀香等錢及鑄金銀為花果賜予臣下自宰相臺諫皆受此賜無益之費無名之賞殆無甚於此若欲夸示奢麗為世俗之觀則可矣非所以軌物訓儉也宰相臺諫以道徳輔主奈何空受此賜曽無一言遂事不諌臣願深執恭儉以答上天之貺不宜行姑息之恩以損政體偉哉劉公之論其勁切如此歐陽公銘墓畧而不書予為國史亦不知載於本傳比方讀其奏章故敬紀之韓偓金鑾宻記云天復二年大駕在岐皇女生三日賜洗兒果子金銀錢銀葉坐子金銀鋌子予謂唐昭宗於是時尚復講此而在庭無一言葢宫掖相承欲罷不能也
  告命失故事
  祖宗時知制誥六員故朝廷除授雖京官磨勘選人改秩奏薦門客恩科助教率皆命詞然有官列已崇而有司不舉者多出時相之意劉原甫掌外制以任顓落職不降誥詞曾奏陳以為非故事得㫖即施行之已而劉元瑜王琪降官直以勑牒劉又言非朝廷賞罰訓誥毖重之意今觀劉集有太平州文學袁嗣立改江州文學制云昔先王簡不帥教而不變者屏之裔土終身不齒若爾之行豈足顧哉然猶假以仕板徙之善郡不貲之恩也勉思自新無重其咎未幾嗣立又徙洪州制云爾頃冒憲典遷之尋陽復以親嫌於法當避夫薄志節寡廉耻者固不可使處有嫌之地益徙豫章思自湔滌嗣立之事㣲矣乃費兩誥讀此命書可知其人漫書之以發一笑
  扁字二義
  扁音薄典切唐韻二義其一曰扁署門户其一曰姓也此外無他說案鶡冠子云五家為伍十伍為里四里為扁扁為之長十扁為鄉其上為縣為郡其不奉上令者以告扁長盖如遂黨都保之稱諸書皆不載
  娑羅樹
  世俗多指言月中桂為娑羅樹不知所起案酉陽雜爼云巴陵有寺僧房床下忽生一木隨伐而長外國僧見曰此娑羅也元嘉中出一花如蓮唐天寳初安西進娑羅枝狀言臣所管四鎮㧞汗郍國有娑羅樹特為竒絶不比凡草不止惡禽近來得樹枝二百莖以進予比得楚州淮隂縣唐開元十一年海州刺史李邕所作娑羅樹碑云非中夏物土所宜有者婆娑十畝蔚䁐千人惡禽翔而不集好鳥止而不巢深識者雖徘徊仰止而莫知冥植博物者雖沉吟稱引而莫辨嘉名隨所方靣頗證靈應東瘁則青郊苦而歲不稔西茂則白蔵㤗而秋有成嘗有三藏義浄還自西域齋戒瞻嘆於是邑宰張松質請邕述文建碑觀邕所言惡禽不集正與上說同又有松質一書答邕云此土玊像爰及石一離淮隂百有餘載前後抗表尚不能稱頼公威徳備聞所以還歸故里謹遣僧三人父老七人齎狀拜謝宣和中向子諲過淮隂見此樹今有二本方廣丈餘盖非故物蒋頴叔云玊像石不知今安在然則娑羅之異世間無别種也呉興苪國器有從沈文伯乞娑羅樹碑古風一首云楚州淮隂娑羅樹霜露榮悴今何如能令草木死不朽當時為有北海書荒碑雨侵澁苔蘚尚想墨本傳東吳正賦此也歐陽公有定力院七葉木詩云伊洛多佳木娑羅舊得名常於佛家見宜在月宫生釦砌隂鋪靜虚堂子落聲亦此樹耳所謂七葉者未詳







  容齋四筆卷六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四筆卷七【十四則】    宋 洪邁 撰天咫
  黄魯直和王定國詩聞蘇子由病卧績溪云湔祓瘴霧姿朝趨去天咫蜀士任淵注引天威不違顔咫尺予按國語楚靈築三城使子晢問范無宇無宇不可王曰是知天咫安知民則韋昭曰咫者少也言少知天道耳酉陽雜爼有天咫篇黄詩盖用此徐師川喜王秀才見過小酌翫月四言曰君家近市所見天咫庭户之閒容光能幾菰蒲之中江湖之涘一碧萬頃長空千里正祖述黄所用云
  縣尉為少仙
  隨筆載縣尉為少公予後得晏幾道叔原一帖與通叟少公者正用此也杜詩有野望因過常少仙一篇所謂落盡髙天日幽人未遣回者蜀士注曰少仙應是言縣尉也縣尉謂之少府而梅福為尉有神仙之稱少仙二字尤為清雅與今俗呼為仙尉不侔矣
  杜詩用受覺二字
  杜詩所用受覺二字皆絶竒今摭其受字云脩竹不受暑勿受外嫌猜莫受二毛侵監河受貸粟輕燕受風斜能事不受相促迫野航恰受兩三人一雙白魚不受釣雄姿未受伏櫪恩其覺字云已覺糟床注身覺省郎在自覺成老醜更覺松竹幽日覺死生忙最覺潤龍鱗喜覺都城動更覺老隨人毎覺昇元輔覺而行步奔尚覺王孫貴含悽覺汝賢厨煙覺逺庖詩成覺有己已覺披衣慣自覺酒須賒早覺仲容賢城池未覺喧無人覺來徃人才覺弟優直覺巫山暮重覺在天邉行遲更覺仙深覺負平生秋覺追隨盡追隨不覺晩熊羆覺自肥自覺坐能堅已覺良宵永更覺綵衣春已覺氣與嵩華敵未覺千金滿髙價梅花欲開不自覺胡來不覺潼關隘自得隋珠覺夜明放筯未覺金盤空東歸貪路自覺難更覺良工心獨苦始覺屏障生光輝不覺前賢畏後生吏情更覺滄洲逺我獨覺子神充實習池未覺風流盡用之雖多然毎字命意不同又雜於千五百篇中學者讀之唯見其新工也若陳簡齋亦好用此二字未免頻復者盖只在數百篇内所以見其多如未受風作惡不受珠璣絡不受折簡呼不受人招麾不受安危侵飽受今日閒却扇受景風語聞受逺響坐受世故驅庭栢不受寒可復受憂戚寧受此酸辛滔滔江受風坐受世迫清池不受暑平池受細雨窮村受春晩不受急景催肯受元規塵了不受榮悴意閒不受榮與辱獨自人閒不受寒枯木無枝不受寒天馬何妨畧受鞿來禽花髙不受折不受隂晴與寒暑長林巨木受軒輊未覺懶相先未覺壮心休未覺身淹留未覺墉隂遲未覺欠孟嘉未覺有等倫未覺風來遲未覺經旬乆欲徃還覺非獨覺賦詩難稍覺夜月添菰蒲覺風入未覺此計非髙處覺眼新意定覺景多未覺徐娘老未覺有榮辱未覺饑腸虚未覺平生與願違村空更覺水潺湲眼中㣲覺欠扁舟居夷更覺中原好便覺杯觴耐薄寒墻頭花定覺風闌可謂多矣盖喜用其字自不知下筆所著也
  西太一宮六言
  楊柳鳴蜩緑暗荷花落日紅酣三十六陂春水白頭想見江南荆公題西太一宫六言首篇也今臨川刻本以楊柳為柳葉其意欲與荷花為切對而語句遂不佳此猶未足問至改三十六陂春水為三十六宫煙水則極可笑公本意以在京華中故想見江南等物何預於宫禁哉不學者妄意塗竄殊為害也彼盖以太一宫為禁廷離宫爾
  由與猶同
  新唐書藩鎮傳序云其人自視由羌狄然據字義由當為猶故吳縝作唐書音訓有紏謬一篇正指其失彼元不深䆒孟子也文惠公頃與予作唐書補過嘗駮其說予作文毎用之輒為人所疑問今為詳載於此如以齊王由反手也由弓人而恥為弓王由足用為善是由惡醉而強酒由已溺之由已飢之由射於百步之外見且由不得亟其義皆然盖由與猶通用也
  人焉廋哉
  孔子論人之善惡始之曰視其所以繼之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然後重言之曰人焉廋哉人焉廋哉盖以上之三語詳察之也而孟氏一斷以眸子其言曰存乎人者莫良於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惡胷中正則眸子瞭焉胷中不正則眸子眊焉聽其言也觀其眸子人焉廋哉說者謂人與物接之時其神在目故胷中正則神精而明不正則神散而昏心之所發并此而觀則人之邪正不可匿矣言猶可以偽為眸子則有不容偽者孔聖既以發之於前孟子知言之要續為之說故簡亮如此舊見王季明云太學士子嘗戯作一論其畧曰知人焉廋哉之義然後知人焉廋哉人焉廋哉之義知人焉廋哉人焉廋哉之義然後知人焉廋哉之義孔子所云人焉廋哉人焉廋哉者詳言之也孟子所云人焉廋哉者畧言之也孔子之所謂人焉廋哉人焉廋哉即孟子之所謂人焉廋哉也孟子之所謂人焉廋哉即孔子之所謂人焉廋哉人焉廋哉也繼又疊三語為一云夫人焉廋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雖曰不同而其所以為人焉廋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未始不同演而成數百字可資一笑亦幾於侮聖言矣
  乆而俱化
  天生萬物乆而與之俱化固其理焉無閒於有情無情有知無知也予得雙鴈於衢人鄭伯膺純白色極馴擾可翫寘之雲壑不逺飛翔未幾殞其一其一塊獨無儔因念白鵞正同色又性亦相類乃取一隻與同處始也兩下不相賔接見則東西分背雖一盆飼榖不肯並啜如是五日漸復相就踰旬之後怡然同群但形體有大小而色澤飛鳴則一乆之鴈不自知其為鴈鵞不自知其為鵞宛如同巢而生者與之俱化於是騐焉今人呼鵞為野鴈或稱家鴈其褐色者為鴈鵞鴈之最大者曰天鵞唐太宗時吐蕃禄東贊上書以謂聖功逺被雖鴈飛于天無是之速鵞猶鴈也遂鑄金為鵞以獻盖二禽一種也
  黄文江賦
  晩唐士人作律賦多以古事為題寓悲傷之㫖如吳融徐寅諸人是也黄滔字文江亦以此擅名有明皇回駕經馬嵬坡隔句云日慘風悲到玉顔之死處花愁露泣認朱臉之啼痕褒雲萬疊斷腸新出於啼猿秦樹千層比翼不如於飛鳥羽衞參差擁翠華而不發天顔愴悢覺紅袖以難留神仙表態忽零落以無歸雨露成波已沾濡而不及六馬歸秦却經過於此地九泉隔越幾悽惻於平生景陽井云理昧納隍處窮泉而詎得誠乖馭朽攀素綆以胡顔青銅有恨也從零落於秋風碧浪無情寧觧流傳於夜荒凉四面花朝而不見朱顔滴瀝千尋雨夜而空啼碧溜莫可追尋玉樹之歌聲邈矣最堪惆悵金瓶之咽處依然館娃宫云花顔縹緲欺樹裏之春風銀熖熒煌却城頭之曉色恨留山鳥啼百草之春紅愁寄壠雲鏁四天之暮碧遺堵塵空幾踐群遊之鹿滄洲月在寧銷怒觸之濤陳皇后因賦復寵云已為無雨之期空懸夢寐終自凌雲之製能致煙霄秋色云空三楚之暮天樓中厯厯滿六朝之故地草際悠悠白日上昇云較美古今列子之乘風固劣論功晝夜姮娥之奔月非優凡此數十聮皆研確有情致若夫格律之卑則自當時體如此耳
  沈季長進言
  沈季長元豐中為崇政殿說書考開封進士既罷入見神宗曰論不以智治國誰為此者對曰李定所為上曰聞定意譏朕季長曰定事陛下有年頃者御史言定乃人倫所棄陛下力排羣議而定始得為人如初繼又擢用不次定雖懐利尚當知恩臣以此敢謂無譏陛下意詩序曰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書曰小人怨汝詈汝則皇自敬徳陛下自視豈任智者不知何自嫌疑乃信此為譏也上曰卿言甚善朕今已釋然矣卿長者乃喜為人辯謗對曰臣非為人辯謗乃為陛下辯譖耳他日上語及前代君臣因曰漢武帝學神仙不死之術卿曉其意否此乃貪生以固位耳故其晩年舉指謬戾禍貽骨肉幾覆宗社且人主固位其禍猶爾則為人臣而固位者其患亦何所不至故朕毎患天下之士能輕爵禄者少季長曰士而輕爵禄為士言之則可為國言之則非福也人主有尊徳樂道之志士皆以不得爵禄為耻寧有輕爵禄者哉至於言違諌怫士有去志故以爵禄為輕上曰誠如卿言按季長雖嘗至脩起居注其後但終於庶僚史不立傳王和甫銘其墓載此兩論予在史院時未之見也其子銖為侍從恨不獲附見之故表出於是
  繁遏渠
  國語魯叔孫穆子曰金奏肆夏繁遏渠天子所以饗元侯也昭注曰繁遏渠肆夏之三也禮有九夏皆篇名昭雖曉其義而不詳釋按周禮春官鍾師掌金奏以鍾皷奏九夏鄭氏注引吕叔玉云肆夏繁遏渠皆周頌也肆夏時邁也繁遏執競也渠思文也又曰繁多也遏止也言福禄止於周之多也故執競曰降福穰穰降福簡簡渠大也言以后稷配天王道之大也故思文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予謂此說亦近於鑿
  替戾岡
  坡公游鶴林招隱有岡字韻詩凡作七首最後云背城借一吾何敢切勿樽前替戾岡小兒問三字所出按晉書佛圖澄傳澄能聽鈴音以知吉凶徃投石勒及劉曜攻洛陽勒将救之其羣下咸諌以為不可勒以訪澄澄曰相輪鈴音云秀支替戾岡僕谷劬禿當此羯語也秀支軍也替戻岡出也僕谷劉曜胡位也劬禿當捉也此言軍出捉得曜也勒遂擒曜坡公正用此云
  潞公平章重事
  文潞公元豐六年以太師致仕時七十八歲矣後二年哲宗即位太皇太后垂簾同聽政用司馬公為門下侍郎公奏乞召潞公置之百寮之首以鎮安四海后遣中使梁惟簡宣諭曰彦博名位已重又得人心今天子㓜冲恐其有震主之威且於輔相中無處安排又已致仕難為復起公當時以新入不敢復言元祐元年三月公拜左僕射乃再上奏曰書曰人惟求舊盖以其厯年之多也彥愽沉敏有謀畧知國家治體能斷大事自仁宗以來出将入相功効顯著天下所共知年踰八十精力尚強臣初曽奏陳尋蒙宣諭竊惟彦博一書生爾年逼桑榆富貴已極夫復何求非有兵權死黨可畏懼也假使為相一旦欲罷之止煩召一學士授以詞頭白麻既出則一匹夫爾何難制之有震主之威防慮大過若依今官制用之為相以太師兼侍中行左僕射有何不可儻不欲以劇務煩老臣則凡常程文書只委右僕射以下簽書發遣惟事有難决者方就彦博咨禀自古致仕復起盖非一人彦博今年八十一不過得其數年之力願急用之臣但以門下侍郎助彦博恐亦時有小補今不以彦博首相而以臣處之是猶捨騏驥而策駑駘也竊為朝廷惜之若以除臣左僕射難為無故以他人易之則臣欲露表舉其自代奏入不許給事中范純仁亦勸乞召致留為師臣未幾右僕射韓縝求去后始賜司馬公宻詔欲除彦博兼侍中行右僕射事其合行恩禮令相度條具公以名體未正不敢居其上乞以左僕射自守右僕射詔曰使彦博居卿上非予所以待卿之意卿更思之公執奏言臣為京官時彦博己為宰相今使彥博列位在下非所以正大倫也於是召赴闕既而御史中丞劉摯左正言朱光庭右正言王覿俱上言彦博春秋髙不可為三省長官司馬公又言若令以正太師平章軍國重事亦足以尊老成矣四月遂下制如公言詔一月兩赴經筵六日一入朝因至都堂與執政商量事朝廷有大政令即與輔臣共議潞公此命可謂鄭重費力盖本不出於主意也然居位越五年屢謝病乃得歸竟坐此貽紹聖之貶
  考課之法廢
  唐制尚書考功掌内外文武官吏之考課凡應考之官家具録當年功過行能本司及本州長官對衆讀議其優劣定為九等考第然後送省别勑定京官位望髙者二人一挍京官考一挍外官考又定給事中中書舍人各一人一監京官考一監外官考郎中判京官考員外郎判外官考凡考課之法有四善二十七最一最以上有四善為上上有三善或無最而有四善為上中有二善或無最而有三善為上下其末至於居官謟詐貪濁有狀為下下外州則司録録事參軍主之各㨿之以為黜陟國朝此法尚存慶厯皇祐中黄亞夫庶佐一府三州幕其集所載考詞十四篇黄司理者曰治犴獄歲在周矣論其罪棄市者五十四流若徒三百十有四杖百八十六皆得其情無有寃隱不伸非才也其孰能其考可書中舞陽尉者曰舞陽太約地廣它盜徃徃囊槖於其間居一歲為竊與強者凡十一前件官捕得之其亡者一而已矣非才焉固不能可書中法曹劉昭逺者曰法者禮之防也其用之以當人情為得刻者為之則拘而少恩前件官以通經舉進士始掾於此若老於為法者毎抱具獄必傅之經義然後處故無一不當其情其考可書中它皆類此不知其制廢於何時今但付之士按吏据定式書於印紙比者又令郡守定縣令臧否髙下人亦不知所從出若使稍復舊貫似為得宜雖未必人人盡公得實然思過半矣
  小官受俸
  沈存中筆談書國初時州縣之小官俸入至薄故有五貫九百六十俸省錢且作足錢用之語黄亞夫皇祐閒自序其所為伐檀集云歴佐一府三州皆為從事踰十年郡之政巨細無不與大抵止於簿書獄訟而已其心之所存可以効於君補於國資於民者曽未有一事可以自見然月廩於官粟麥常兩斛錢常七千問其所為乃一常人皆可不勉而能兹素餐昭昭矣遂以伐檀名其集且識其愧予謂今之仕宦雖主簿尉盖或七八倍於此然常有不足之歎若兩斛七千秪可禄一書吏小挍耳豈非風俗日趨於浮靡人用日以汰物價日以滋致於不能贍足乎亞夫之立志如此真可重也山谷先生乃其子云









  容齋四筆卷七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容齋隨筆>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四筆卷八【十七則】    宋 洪邁 撰庫路真
  新唐書地理志襄州土貢漆噐庫路真二品十乘花文五乘庫路真者漆噐名也然其義不可曉元豐九域志云貢漆噐二十事是以于頔傳頔為襄陽節度襄有髹噐天下以為法至頔驕蹇故方帥不法者稱為襄様節度舊唐書職官志武徳七年改秦王齊王下領三衞及庫真驅咥真並為統軍疑是周隋間西邉方言也記白樂天集曾有一說而未之見
  得意失意詩
  舊傳有詩四句誦世人得意者云久旱逢甘雨他鄉見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掛名時好事者續以失意四句曰寡婦携兒泣將軍被敵擒失恩宫女面下第舉人心此二詩可喜可悲之狀極矣
  狄監盧尹
  文潞公留守西京年七十七為蓍英㑹凡十有二人時富韓公年七十九最長至于太中大夫張問年七十唯司馬公方六十四嵗用狄監盧尹故事亦預於㑹或問狄盧之說乃見唐白樂天集今所謂九老圖者懐州司馬胡杲年八十九衞尉卿吉皎年八十六龍武長史鄭㨿八十四慈州刺史劉嘉侍御史盧正皆八十二其年皆在元豐諸公之上永州刺史張渾刑部尚書白居易皆七十四時㑹昌五年白公序云六賢皆多年夀予亦次焉秘書監狄兼謩河南尹盧正以年未七十雖與㑹而不及列故温公紀韓公至張昌言而自不書今士大夫皆熟知此事姑志狄盧二賢以示兒輩但唐兩盧正【夲字犯廟諱】而又同㑹疑文字或誤云
  項韓兵書
  漢成帝時任宏論次兵書為四種其權謀中有韓信三篇形勢中有項王一篇前後藝文志載之且云漢興張良韓信序次兵法凡百八十二家刪取要用定著三十五家諸吕用事而盗取之項韓雖不得其死而遺書可傳於後者漢世不廢今不復可見矣
  承天塔記
  黄魯直初謫戎涪既得歸而湖北轉運判官陳舉以時相趙清憲與之有小怨訐其所作荆南承天塔記以為幸災遂除名覊管宜州竟卒于彼今豫章集不載其文盖謂因之兆禍故不忍著録其曾孫㽦續編别集始得見之大畧云余得罪竄黔中道出江陵寓承天襌院住持僧智珠方徹舊浮圖於地而屬曰余成功之後願乞文記之後六年蒙㤙東歸則七級巋然已立於是作記其後云儒者嘗論一佛寺之費盖中民萬家之産實生民穀帛之蠧雖余亦謂之然然自省事以來觀天下財力屈竭之端國家無大軍旅勤民丁賦之政則蝗旱水溢或疾疫連數十州此盖生人之共業盈虛有數非人力所能勝者耶其語不過如是初無幸災諷刺之意乃至於遠斥以死寃哉
  穆䕶歌
  郭茂倩編次樂府詩穆䕶歌一篇引歴代歌辭曰曲犯角其語曰玊管朝朝弄清歌日日新折花當驛路寄與隴頭人黄魯直題牧䕶歌後云予嘗問人此歌皆莫能說牧䕶之義昔在巴閒六年問諸道人亦莫能說他日船宿雲安野次㑹其人祭神罷而飲福坐客更起舞而歌木瓠其詞有云聴說商人木瓠四海五湖曾去中有數十句皆叙賈人之樂末云一言為報諸人倒盡百瓶歸去繼有數人起舞皆陳述己事而始末畧同問其所以為木瓠盖瓠曲木狀如瓠擊之以為歌舞之節耳乃悟穆䕶蓋木瓠也㨿此說則茂倩所序為不知本原云且四句律詩如何便差排為犯角曲殊無意義
  省試取人額
  累舉省試鎻院至開院限以一月如未訖事則申展亦不過十日所奏名一十四人取一為定數不知此制起於何年黄魯直以元祐三年為貢院參詳官有書帖一紙云正月乙丑鎻太學試禮部進士四千七百三十二人三月戊申具奏進士五百人乃是在院四十四日而九人半取一人視今日為不侔也此帖載於别集
  通印子魚
  魚通印之語夲出於王荆公送張兵部知福州詩長魚爼上通三印之句盖以福州瀕海多魚其大如此初不指言為子魚也東坡始以通印子魚對披緜黄雀乃借子字與黄字為假對耳山谷所云子魚通印蠔破山盖承而用之陳正敏遯齋閒覽云其地有通應廟廟前港中子魚最佳王初寮詩通印子魚鹽透白正采其說郡人黄處權云興化子魚去城五十里地名迎仙者為上所産之處土名謂之子魚潭而已初無通應港之名有大神祠賜額曰顯應乃遯齋所指之廟者亦非通應也潭傍又有小祠一間庳陋之甚農家以祀田神好事欲實遯齋之說遂粉刷一扁妄標曰通應廟側題五小字曰元祐某年立此尤可笑且用神廟封額以名土物它處未嘗有也
  壽亭侯印
  荆門玉泉闗將軍廟中有夀亭侯印一鈕其上大環徑四寸下連四環皆系於印上相傳云紹興中洞庭漁者得之入于潭府以為闗雲長封漢壽亭侯此其故物也故以歸之廟中南雄守黄兊見臨川興聖院僧惠通印圖形為作記而復州寳相院又以建炎二年因伐木於三門大樹下土中深四尺餘得此印其環并背俱有文云漢建安二十年壽亭侯印今留於左蔵庫邵州守黄沃叔啓慶元二年復買一鈕於郡人張氏其文正同只欠五系環耳予以謂皆非真漢物且漢壽乃亭名既以封雲長不應去漢字又其大比它漢印㡬倍之聞嘉興王仲言亦有其一侯印一而已安得有四雲長以四年受封當即刻印不應在二十年尤非也是特後人為之以奉廟祭其數必多今流落人間者尚如此也予為黄叔啓作辨䟦一篇見贅槀
  茸附治疽漏
  時康祖病心痔二十年用聖惠方治腰痛者鹿茸附子服之月餘而愈夷堅已志書其事予毎與醫言輙云癰疽之發藴熱之極也烏有翻使熱藥之理福州醫郭晉卿云脉陷則害漏陷者泠也若氣血温煖則漏自止正用得茸附按内經素問生氣通天論曰陷脉為痿留連肉腠注云䧟脉謂寒氣陷缺其脉也積寒留舍經血稽凝久瘀内攻結於肉理故發為瘍瘻肉腠相連此說可謂明白故復記於此庶㡬或有助於瘍毉云
  莆田荔枝
  莆田荔枝名品皆出天成雖以其核種之終與其夲不相類宋香之後無宋香所存者孫枝爾陳紫之後無陳紫過墻則為小陳紫矣筆談謂焦核荔子土人能為之取本木去其大根火燔令焦復植於土以石壓之令勿生傍根其核自小里人謂不然此果形狀變態百出不可以理求或似龍牙或類鳯爪釵頭紅之可簪緑珠子之旁綴是豈人力所能加哉初方氏有樹結實數千顆欲重其名以二百顆送蔡忠惠公紿以常嵗所産止此公為目之曰方家紅著之於譜印證其妄自後華實雖極䌓茂逮至成熟所存者未嘗越二百遂成語䜟此段已載遯齋閒覽中郡士黄處權復志其詳如此
  䨇陸不勝
  新唐書狄仁傑傳武后召問夢䨇陸不勝何也仁傑與王方慶俱在二人同辭對曰䨇陸不勝無子也天其意者以儆陛下乎於是召還廬陵王舊史不載資治通鑑但書鸚鵡折翼一事而考異云䨇陸之說世傳狄梁公傳有之以為李邕所作而其詞多鄙誕疑非夲書故黜不取藝文志有李繁大唐說纂四卷今罕得其書予家有之凡所紀事率不過數十字極為簡要新史大抵采用之其忠節一門曰武后問石泉公王方慶曰朕夜夢䨇陸不勝何也曰盖謂宫中無子意者恐有神靈儆夫陛下因陳人心在唐之意后大悟召廬陵王復其儲位俾石泉公為宫相以輔翊之然則新史兼采二李之説而為狄為王莫能辨也通鑑去之似為可惜
  華元入楚師
  左傳楚莊王圍宋宋華元夜入楚師登子反之牀起之曰寡君使元以病告子反懼與之盟而退三十里杜注曰兵法因其鄉人而用之必先知其守將左右謁者門者之姓名因而利道之華元盖用此術得以自通予按前三年晉楚邲之戰隨武子稱楚之善曰軍行右轅左追蓐前茅慮無中權後勁軍政不戒而備大抵言其備豫之固今使敵人能入上將之幕而登其牀則刺客姦人何施不得雖至於王所可也豈所謂軍制乎疑不然也公羊傳云楚使子反乘堙而闚宋城宋華元亦乘堙而出見之其說比左氏為有理
  公羊用疊語
  公羊書楚子圍宋宋人及楚人平事㡬四百字其稱司馬子反者八又再曰將去而歸爾然後而歸爾臣請歸爾吾亦從子而歸爾又三書軍有七日之糧爾凡五用爾字然不覺其煩
  文書誤一字
  文書一字之誤有絶係利害者予親經其三焉至今思之猶為汗下乾道二年冬䝉恩召還過三衢郡守何徳輔問奏對用幾劄因出草藁示之其一乞蠲減鄱陽歳貢誕節金千兩事言此貢不知起於何時或云藝祖初下江南郡庫適有金守臣取以獻長春節遂為故事誤書長春為萬春乃金主褒節名也徳輔讀之指以相告予悚然耳發赤亟改之三年以侍講講毛詩作發題引孔子於論語中說詩處云不學詩無以言誤書言為立已寫進讀正夲經筵吏袁顯忠曰恐是言字予愧謝之淳熈十三年在翰苑作賜安南國歴日詔云兹履夏正載頒漢朔書夏正為周正院吏以呈宰執周益公見而摘其誤吏還以告盖語順意同一時不自覺也
  厯代史夲末
  古者世有史官其著見於今則自堯舜二典始周之諸侯各有國史孔子因魯史記而作春秋左氏為之傳鄭志宋志晉齊太史南史氏之事皆見焉更纂異同以為國語漢司馬談自以其先周室之太史有述作之意傳其子遷紬金匱石室之書罔羅天下放失舊聞述黄帝以來至於元狩馳騁古今上下數千載間變編年之體為十二夲紀十表八書三十世家七十列傳凡百三十篇而十篇有録無書元成之間禇先生補缺作武帝紀三王世家龜䇿日者列傳張晏以為言辭鄙陋今雜於書中而藝文志有馮商續太史公七篇則泯没不見司馬之書既出後世雖有作者不能少紊其規制斑彪固父子以為漢紹堯運建帝業而六世史臣追述功徳私作夲紀編於百王之末厠於秦項之列故探纂前紀綴輯舊聞以述漢書起於高祖終於王莾之誅大抵仍司馬氏第更八書為十志而無世家凡百卷固死其書未能全女弟昭續成之是為前漢書荀恱漢紀則續所論著者也後漢之事初命儒臣著述於東觀謂之漢紀其後有袁宏紀張璠薛瑩謝承華嶠袁山松劉義慶謝沈皆有書宋范煜刪采為十紀八十列是為後漢書而張璠以下諸家盡廢其志則劉昭所補也三國雜史至多有王沈魏書元行冲魏典魚豢典畧張勃吳録韋昭吳書孫盛魏春秋司馬彪九州春秋丘恱三國典畧員半千三國春秋虞漙江表今唯以陳壽書為定是為三國志晉書則有王隠虞預謝靈運臧榮緒孫綽干寳諸家唐太宗詔房喬褚遂良等修定為百三十卷以四論太宗所作故總名之曰御撰是為晉書至今用之南北兩朝各四代而僭偽之國十數其書尤多如徐爰孫嚴王智深顧野王魏澹張大素李徳林之正史皆不今之存者沈約宋書蕭子顯齊書姚思廉梁陳書魏收魏書李百藥北齊書令狐徳棻周書魏鄭公隋書其它國則有和包漢趙紀田融趙石記范亨燕書王景暉南燕録高閭燕志劉昞涼書裴景仁秦記崔鴻十六國春秋蕭方武敏之三十國春秋李太師延夀父子悉取為南史八十卷北史百卷今沈約以下八史雖存而李氏之書獨行是為南北史唐自高祖至于武宗有實録後唐脩為書劉煦所上者是已而猥襍無統國朝慶歴中復詔刋修歴十七年而成歐陽文忠公主紀表志宋景文公主今行於世梁唐晉漢周謂之五代國初監脩國史薛居正提舉上之其後歐陽芟為新書故唐五代史各有舊新之目凡十七代夲末如此稚兒數以為問故詳記之
  賢者一言解疑譖
  賢者以單詞片言為人釋謗解患卓卓可書者予得兩事焉秦氏當國時先忠宣公鄭亨仲資政胡明仲侍郎朱新仲舍人皆在謫籍分置廣東方務徳為經畧帥待之盡禮秦對一客言曰方滋在廣部凡得罪於朝廷者必加意䕶結得非欲為異日地乎客曰非公相有云不敢輙言方滋之為人天性長者凡於人唯以周旋為志非獨於遷客然也秦悟曰方務徳却是箇周旋底人其疑遂釋當時使一憸巧者承其問㣲肆一語方必得罪而諸公不得安迹矣言之者可謂大君子當求之古人中嚴陵王大卞赴曲江守過南安謁張先生子韶從容言大卞頃在撿院以羅彦濟中丞章去國其後彦濟自吏書出守嚴遂遷避於蘭溪彦濟到郡遺書相邀曰與君有同年之契何為爾不得已復還既見宻語云前此臺評乃朱新仲所作託造物之意以相授一時失於審思至今為悔此事既往今適守韶而朱在彼邂逅有弗愜為之奈何張揣其必將修怨即云國先為君子為小人皆在此舉王悚然曰謹受教至則降意彌縫終二年不見分毫形迹盖夲自相善也予曩侍張公坐聞其言故追紀之


  容齋四筆卷八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四筆卷九【十六則】    宋 洪邁 撰蔣魏公逸史
  蔣魏公逸史二十卷頴叔所著也多紀當時典章文物云舊有數百冊兵火間盡失之其曽孫芾始攟摭遺藁而成此書將以奏御以其副上之太史且板行之傳之天下後世既而不果蔣公在熈寧元祐崇寧時名為博聞強識然閲其論述頗有可議恨不及丞相在日與之言其一云行守試視其官品之高下除者必夲官吕晦叔除守司空而不金紫光禄大夫者此翰林之失也既不官不當著守字故晦叔辨之遂去守字為正司空議者謂超過特進東宫三太儀同矣予謂行守試必正官固也然自改官制以後既為司空自不應復階官吕從金紫遷只是超特進一級耳東宫三太何嘗以為宰相官儀同又係使相也吕亦無自辨之說其二云文潞公既為真太師矣其罷也乃加守字潞公怏怏諸公欲為去之議者謂非典故潞公之意止欲以真太師致仕耳諸公曰如此可乎曰不可為真太師則在宰相之上竟不去守字但出劄子令權去之案潞公夲以開府儀同三司守太師河東節度使致仕入為平章軍國重事故繫銜只云太師及再致仕悉還舊稱當時有㫖於制詞内除去守字以嘗正任太師也所謂劄子權去恐或不然其三云舊制執政䨇轉謂自工部侍郎轉刑部刑部轉兵部兵部轉工部尚書惟宰相對轉工部侍郎直轉工書比執政三遷也予考舊制執政轉官與學士等六侍郎則升兩曹以工禮刑户兵吏為叙至兵侍者轉右丞至吏侍者轉左丞皆轉工書然後細遷今言兵侍即轉工書非也宰相為侍郎者升三曹為尚書者䨇轉如工侍轉户侍禮侍轉兵侍若係户侍當改二丞而宰相故事不立丞故直遷尚書今言工侍對轉工書非也其四云楊察為翰林學士一夜當三制劉沆以叅知政事富弼以宣徽使皆除宰相宣徽在參政下則富當在劉下乃誤以居上人皆不覺其失惟學士李淑知之言其事遂貼麻改之予考國史至和元年八月劉沆以叅知政事拜集賢相二年六月以忠武軍節度使知永興軍文彦博為昭文相位第一劉沆遷史館相位第二宣徽南院使判并州富弼為集賢相位第三其夕三制是已而劉先一年已在相位初無失誤貼改之說其五云有四儀同一曰開府儀同三司二曰儀同三司三曰左儀同三司四曰右儀同三司案自漢鄧隲始為儀同三司魏晉以降但有開府儀同三司之目周隋又増上字為一階又改儀同三司為儀同大將軍又有開府上開府儀同上儀同班列益卑未嘗有左右之稱也後進不當輙議前輩因孫偃有問書以示之
  沈慶之曹景宗詩
  宋孝武嘗令羣臣賦詩沈慶之手不知書毎恨眼不識字上逼令作詩慶之曰臣不知書請口授師伯上即令顔師伯執筆慶之口授之曰㣲生遇多幸得逢時運昌朽老筋力盡徒歩還南岡辭榮此聖世何愧張子房上甚恱衆坐并稱其辭意之美梁曹景宗破魏軍還振旅凱入武帝宴飲聯句令沈約賦韻景宗不得韻意色不平啓求賦詩帝曰卿伎能甚多人才英㧞何必止在一詩景宗已醉求作不已時韻已盡唯餘競病二字景宗便操筆其辭曰去時兒女悲歸來笳皷競借問行路人何如霍去病帝歎不已約及朝賢驚嗟竟日予謂沈曹二公未必能辨此疑好事者為之然正可為一佳對曰辭榮聖世何愧子房借問路人何如去病若全用後兩句亦自的切
  藍尾酒
  白樂天元日對酒詩云三盃藍尾酒一楪膠牙又云老過占他藍尾酒病餘收得到頭身嵗盞後推藍尾酒春盤先勸膠牙荆楚嵗時記云膠牙者取其堅固如膠也而藍尾之義殊不可曉河東記載申屠澄與路傍茅舍中老父嫗及處女環火而坐嫗自外挈酒壺至曰以君冐寒且進一盃澄因揖遜曰始自主人翁即廵澄當婪尾盖以藍為婪當婪尾者謂最在後飲也葉少藴石林燕語云唐人言藍尾多不同藍字多作啉出於侯白酒律謂酒廵匝末坐者連飲三盃為藍尾盖末坐遠酒行到常遲故連飲以慰之以啉為貪婪之意或謂啉為燷如鐡入火貴其出色此尤無稽則唐人自不能曉此義葉之說如此予謂不然白公三盃之句只為酒之廵數耳安有連飲者哉侯白滑稽之語見於啓顔録唐藝文志白有啓顔録十卷雜語五卷不聞有酒律之書也蘇鶚演義亦引其說
  歐陽公辭官
  歐陽公自亳州除兵部尚書知青州辭免至四云恩典超優遷轉頗臣近自去春由吏部侍郎轉左丞未踰兩月又超轉三資除刑部尚書今纔踰嵗又超轉兩資尚書六曹一嵗之間超轉其五累降詔不從其請此是熈寧元年未改官制時今人多不能曉盖昔者左右丞在尚書下所謂左丞超三資除刑書者謂厯工禮乃至刑也下云又超兩資者謂厯户部乃至兵也其上唯有吏部故言尚書六曹超轉其五云
  南北語音不同
  南北語音之異至於不能相通故噐物花木之屬雖人所常用固有不識者如毛鄭釋詩以梅為柟竹為王芻簍為翹翹之草是矣顔師古注漢書亦然淮南王安諫武帝伐越書曰輿轎而隃領服䖍曰轎音橋謂隘道輿車也臣瓚曰今竹輿車也江表作竹輿以行項昭曰陵絶水曰轎音旗廟反師古曰服音瓚說是也項氏謬矣此直言以轎過領耳何云陵絶水乎旗廟之音無所依㨿又武帝紀戈船將軍張晏曰越人於水中負人船又有蛟龍之害故置戈於船下因以為名瓚曰伍子胥書有戈船以載干戈因謂之戈船也師古曰以樓船之例言之則非為載干戈也此盖船下安戈㦸以禦蛟鼉水蟲之害張說近之二說皆為三劉所破云今南方竹輿正作旗廟音項亦未為全非顔乃西北人隨其方言遂音橋又云船下安戈㦸既難厝置又不可以行且今造舟船甚多未嘗有置戈者顔北人不知行船項說是也子謂項音轎字是也而云陵絶水則謬故劉公以為未可全非張晏云越人於水中負船尤可笑
  南舟北帳
  頃在豫章遇一遼州僧於上藍與之閒談曰南人不信北方有千人之帳北人不信南人有萬斛之舟盖土俗然也法苑珠林云山中人不信有魚大如木海上人不信有木大如魚胡人見錦不信有蟲食樹吐絲所成吳人身在江南不信有千人氊帳及來河北不信有二萬碩船遼僧之談合於此
  魏冉罪大
  自漢以來議者謂秦之亡由商鞅李斯鞅更變法令使民不見徳斯焚燒詩書欲人不知古其事固然予觀秦所以得罪於天下後世皆自挾詐失信故耳其始也以商於六百里啖楚絶齊繼約楚懐王入武闗辱為藩臣竟留之至死及其喪歸楚人皆憐之如悲親戚諸侯由是不直秦未及百年三户亡秦之語遂騐而為此謀者張儀魏冉也儀之惡不待言而冉之計頗隠故不為士君子所誅當秦武王薨諸弟爭立唯冉力能立昭王冉者昭王母宣太后之弟也昭王少太后自治事任冉為政威震秦國才六年而詐留楚王又怒其立太子復取十六城是時王不過十餘嵗為此者必冉也後冉為范睢所間而廢逐司馬公以為冉援立昭王除其災害使諸侯稽首而事秦秦益彊大者冉之功也盖公不細考之云又嘗請趙王㑹澠池處心積慮亦與詐楚同頼藺相如折之是以無所成不然與楚等耳冉區區匹夫之見徒能為秦一時之功而貽秦不義不信之名萬世不滅者冉之罪誠大矣
  辯秦少游義倡
  夷堅已志載潭州義倡事謂秦少游南遷過潭與之徃來後倡竟為秦死常州教授鍾將之得其說於李結次山為作傳予反復思之定無此事當時失於審訂然悔之不及矣秦將赴杭倅時有妾邉朝華既而以妨其學道割愛去之未㡬罹黨禍豈復眷戀一倡女哉予記國史所書温益知潭州當紹聖中逐臣在其廵内若范忠宣劉仲馮韓川原伯吕希純子進吕陶元鈞皆為所侵困鄒公南遷過潭暮投宿村寺益即時遣州都監將數卒夜出城逼使登舟竟凌風絶江去㡬於覆舟以是觀之豈肯容少游欵眤累日此不待辯而明已志之失著矣
  姓源韻譜
  姓氏之書大抵多謬誤如唐貞觀氏族志今已亡其夲元和姓纂誕妄最多國朝所修姓源韻譜尤為可笑姑以洪氏一項考之云五代時有洪昌洪杲皆為參知政事予按二人乃五代南漢僭主劉龑之子及晟嗣位用為知政事其兄弟本連字以夲朝國諱故五代史追改之元非姓洪氏也此與洪慶善序丹陽氏云有憲者元和四年嘗䟦輞川圖不知憲乃李吉甫之字耳其誤正同三筆已載此說
  譽人過實
  稱譽人過實最為作文章者之疵病班孟堅尚不能免如薦謝夷吾一書予盖論之於三筆矣柳子厚復杜温夫書云三辱生書書皆逾千言抵吾必曰周孔周孔安可當也語人必於其倫生來柳州見一刺史即周孔之今而去我道連而謁於潮又得二周孔去之京師京師顯人為文詞立聲名以千數又宜得周孔千百何吾生胸中擾擾焉多周孔哉是時劉夢得在連韓退之在潮故子厚云然此文人人能誦然今之好為諛者固自若也予表出之以為子孫戒張說賀魏元忠衣紫曰公居伊周之任即為二張所䜛幾於隕命此但形於語言之間耳
  作文句法
  作文㫖意句法固有規倣前人而音節鏘亮不嫌於同者如前漢書贊云豎牛奔仲叔孫卒郈伯毁季昭公逐費忌納女楚建走宰嚭譖胥夫差喪李園進妹春申斃上官訴屈懐王執趙高敗斯二世縊伊戾坎盟宋痤死江充造蠱太子殺息夫作姦東平誅新唐書効之云三宰嘯㐫牝奪辰林甫將蕃黄屋奔鬼質敗謀興元戲崔柳倒持李宗覆劉夢得因論儆舟篇云越子膝行吳君忽晉宣尸居魏臣怠白公厲劒子西哂李園飬士春申易以効班史語也然其模範本自荀子成相篇
  書簡循習
  近代士人相承於書尺語言浸渉竒獧雖有賢識不能自改如小問委自言所在必求新異之名予守贑時屬縣興國宰貽書云㶑水有驅策乞疏下㶑水者彼邑一水耳郡中未嘗知此不足以為工當言下邑屬邑足矣為縣丞者無不采藍田壁記語云負丞某處哦松無補渉筆承之皆厭爛陳言至稱丞曰藍田殊為可笑初赴州郡與人書必言前政頺靡倉庫匱乏未知所以善後㳂習一律正使真如所陳讀者亦不之信予到當塗日謝執政書云郡雖小而事簡庫錢倉粟自可枝梧得坐嘯道院誠為至幸周益公答云從前得外郡太守書未有不以窘冗為詞獨創見來緘如此盖覺其與它異也此兩者皆狃熟成俗故紀述以戒子弟輩
  健訟之誤
  破句讀書之誤根着于人殆不可復正在易彖之下先釋卦義然後承以本名者凡八卦卦曰山下有險險而止以止字為句絶乃及於始係以亨以亨行訟卦曰訟上剛下險險而健訟以健字為句絶乃及於訟始係以訟有孚豫卦剛應而志行順以動豫隨卦剛來而下柔動而説隨蠱卦剛上而柔下㢲而止蠱恒卦㢲而動剛柔皆應恒解卦解險以動動而免乎險解井卦巽乎水而上水井皆是卦名之上為句絶而童入學之初其師㸃句輙混於上遂以健訟相連此下說隨二字尚為有說若止動豫之類將如之何凡謂頑民好訟者曰嚚訟曰終訟可也黄魯直江西道院賦云細民險而健以終訟為能筠獨不嚚於訟是已同人卦柔得中而應乎乾曰同人同人曰同人于野亨据其文義正與諸卦同但多下一曰字王弼以為乾之所行故特曰同人曰程伊川以為衍三字恐不然也
  用史語之失
  今之牽引史語者亦未免有失張釋之言便宜事文帝曰卑之毋甚高論令今可行也遂言秦漢之間事帝稱善顔師古云令其議論依附時事予謂不欲使為甚高難行之論故令少卑之爾而今之語者直以言議不足采為無甚高論又文帝問上林令禽獸簿不能對虎圏嗇夫從旁代對帝曰吏不當如此邪薛廣徳諫元帝御樓船曰宜從橋且有血汚車輪之訐張猛曰乘船危就橋安上曰曉人不當如是耶師古謂諫爭之言當如猛之詳婉也按兩帝之語皆是褒嘉之詞猶云獨不當如是乎今乃指人引諭非理或直述其私曰曉人不當如是又韓公送諸葛覺徃徐州讀書詩云鄴侯家多書挿架三萬軸一一懸牙籖新若手未觸為人強記覽過眼不再讀偉哉羣聖文磊落載其腹鄴侯盖謂李繁時為隨州刺史藏書既多且記性警敏故籖軸嚴整如是今人或指言雖名為收書而未嘗過目者輙曰新若手未觸亦非也
  文字書簡謹日
  作文字紀月日當以實言若拘拘然必以節序則為牽強乃似麻沙書坊桃源居士輩所䟦耳至於徃還書問不可不繫日而性率者一切不書予有婿生子遣報云今日巳時得一子更不知為何日或又失之好竒外姻孫鼎臣毎致書必題其後曰某節至云小暑前一日驚蟄前兩日之類文惠公常笑云看孫鼎臣書須著置歴日於案上盖自元正人日三元上已中秋端午七夕重九除夕外雖寒食冬至亦當謹識之况於小小氣候後生宜戒
  更衣
  雅志堂後小室名之曰更衣以為姻賔憇息地稚子數請所出因錄班史語示之灌夫坐乃起更衣顔注更改也凡久坐者皆起更衣以其寒暖或變也田延年起至更衣顔注古者延賔必有更衣之處衞皇后帝起更衣子夫侍尚衣








  容齋四筆卷九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四筆卷十【十七則】    宋 洪邁 撰過所
  刑統衞禁律云不應度闗而給過所若冒名請過所而度者又云以過所與人又闗津疏議闗謂判過所之處津直度人不判過所釋名曰過所至闗津以示之或曰轉也轉移所在識以為信漢文帝十二年除闗無用傳張晏曰信也若今過所也兩行書繒帛分持其一出入闗合之乃得過謂之傳也魏志倉慈為敦煌太守西域雜胡欲詣洛者為封過所廷尉決事曰廣平趙禮詣雒治病門人齎過所詣洛陽責禮冒名渡津受一嵗半刑徐稽神録道士張謹好符法客遊華隂得二奴曰徳兒歸寳謹愿可慿信張東行凡書囊符法過所衣服皆付歸寳負之將及闗二奴忽不見所齎之物皆失之矣時秦隴用兵闗禁嚴急客行無驗皆見刑戮既不敢東度復還主人乃見二兒因擲過所還之然過所二字讀者多不曉盖若今時公慿引㨿之類故裒其事于此
  露布
  用兵獲勝則上其功狀於朝謂之露布今博學宏詞科以為一題雖自魏晉以來有之然竟不知所出唯劉勰文心雕龍云露布者盖露板不封布諸觀聽也唐莊宗為晉王時擒滅劉守光命掌書記王緘草露布緘不知故事書之於布遣人曵之為議者所笑然亦有所從來魏高祖南伐長史韓顯宗與齊戍將力戰斬其禆將高祖曰卿何為不作露布對曰頃聞將軍王肅獲賊二三人驢馬數匹皆為露布私每哂之近雖得摧醜虜擒斬不多脫復高曵長縑虛張功捷尤而效之其罪彌甚臣所以斂毫卷帛解上而已以是而言則用絹高懸久矣
  東坡題潭帖
  潭州石刻法帖十卷盖錢希白所鑴最為善本吾鄉程欽之待詔以元符三年帥桂林東坡自儋耳移合浦得觀其藏帖每帖各題其末第二卷云唐太宗作詩至多亦有徐庾風氣而世不獨於初學記時時見之第四卷云吳道子始見張僧繇畫曰浪得名耳已而坐卧其下三日不能去庾征西初不服逸少有家雞野䳱之論後乃以為伯英再生今觀其書乃不逮子敬遠甚正可比羊欣耳第六卷云宰相安和殷生無恙宰相當是簡文帝殷生則淵源也邪第八卷云希白作字自有江左風味故長沙法帖比淳化待詔所摹為勝世俗不察爭訪閣下本誤矣此逸少一卷尤妙庚辰七夕合浦官舍借觀第九卷云謝安問獻之君書何如尊公答曰故自不同安曰外人不爾曰人那得知已上所書今麻沙所刋大全集志林中或有之案庾亮及弟翼俱為征西將軍坡所引者翼也坡又有詩曰暮年却得庾安西自厭家雞題六紙盖指翼前所厯官云此帖今藏予家
  山公啓事
  晉書山濤傳濤再居選職十有餘年每一官缺輙啓擬數人詔㫖有所向然後顯奏随帝意所欲為先故帝之所用或非舉首衆情不察以濤輕重任意或譖之於帝濤行之自若一年之後衆情乃濤所奏甄㧞人物各為題目時稱山公啓事此語今多引用然不得其式法帖中乃有之云侍中尚書僕射奉車都尉新㳫伯臣濤言臣近啓崔諒史曜陳准可補吏部郎詔書可爾此三人皆衆所稱諒尤質止少華可以崇教雖大化未可倉卒風尚所勸為益者多臣以為宜先用諒謹隨事以聞觀此一帖可以槩見然所啓三人後亦無聞既云皆衆所稱當不碌碌也舊潭帖為識者稱許以為賢於他本然於此奏未可倉卒之下乃云風筆惻然全無意義今所録者臨江本也
  親王回庶官書
  隨筆中載親王與侍從徃還禮數又得錢丕行年雜紀云昇王受恩命丕是時為將作少監亦投賀狀王降回書簽子啓頭繼為皇太子三司判官並通牓子詣内東門參賀通入後中貴出令㫖語及受冊寳訖百官班賀又赴東宫賀宰相親王階下班定太子降階宰相前拜致詞訖又拜太子皆答拜亦致詞叙謝一時之儀如此
  責降考試官
  天禧二年九月勑差屯田員外郎判度支計院任布著作郎直史館徐奭太子中允直集賢院麻温其並充開封府發解官十月差兵部員外郎直集賢院楊侃太子中允直集賢院丁度並國子監發解官十一月解一百四人解元郭稹十六日宣翰林學士錢惟演盛度樞密直學士王晦叔龍圖閣待制李虛已李行簡覆考開封舉人為落解舉人有訟不平者及奏名郭稹依舊其餘覆落并却考上人數甚多十二月發解官並降差遣任布鄧州徐奭洪州楊侃江州丁度齊州並監税此事見於錢丕雜紀用五侍從覆考解試前後未之有也
  青蓮居士
  李太白贈玊泉仙人掌茶詩序云荆州玉泉寺近清溪諸山徃徃有乳窟其水邉處處有茗草羅生枝葉如碧玊唯玊泉真公常采而飲之余遊金陵見宗僧中孚示予茶數十片其狀如手名為仙人掌茶盖新出乎玉泉之山曠古未覿因持以見遺兼贈詩要予答之遂有此作後之高僧大隠知仙人掌茶發乎中孚禪子及青蓮居士李白也太白之稱但有謫仙人爾青蓮居士獨於此見之文人未嘗引用而仙人掌茶今池州九華山中亦頗有之其狀畧如蕨拳也
  閩俗詭祕殺人
  姦㐫之民恃富逞力處心積慮果於殺人然揆之以法盖有勑律所不曾登載善治惡者當原情定罪必致其誅可也閩中習俗尤甚毎執縛其仇窮肆殘虐或以酒調鋸屑逼之使飲欲其粘着肺腑不能傳化馴致痰渴之疾或炒沙鎔蠟灌注耳中令其聾瞶或以濕薦束體布褁卵石痛加敺箠而外無痕傷或按擦肩背使皮膚寛皺乃施針刺入肩井不可復出或以小釣鈎藏於鰍魚之腹強使吞之攻鑽五臟久而必死凡此等者類非一端既痕腫不露於外撿驗不得而見情犯巨蠧功意兩惡而法所不言顔度魯子為轉運使嘗掲榜禁約予守建寧亦窮治一兩事吳楚間士大夫宦游於彼者不可不察也
  富公遷官
  富韓公慶厯二年以右正言知制誥報聘契丹還除吏部郎中樞密直學士不受尋除翰林學士又不受三年除右諫議大夫樞密副使力辭乃改資政殿學士而諫議如初公受之又五月復為副樞盖昔時除目才下即時命詞給告及其改命但不拜執政而猶得所進官用今日官制言之是承議郎【舊為正言】中書舍人【舊知制誥】而為太中大夫【舊為諫議】資政殿學士也
  唐藩鎮行墨勑
  池州銅陵縣孚貺侯廟有唐中和二年二月一碑其詞云勑宣歙池等州都團練觀察使牒當道先准詔㫖許行墨勑授管内諸州有功刺史大將等憲官具件如後晉朝故晉陽太守兼揚州長史張寛牒奉處分當道先准詔㫖許行墨勑奬勸功勳雖幽顯不同而襃昇一致神久標竒絶早揖英風靈跡屢彰神逵不昧夫寵贈之典非列藩宜為神功既昭乃軍都顒請是行權制用副人心謹議褒贈游擊將軍宣州都督後云使撿挍工部尚書兼御史大夫裴押邑人以為裴休秋浦志亦然予考之非也張魏公宣撫川陜便宜封爵諸神實本諸此
  吏部循資格
  唐開元十八年四月以侍中裴光庭兼吏部尚書先是選司注官惟視其人之能否或不次超遷或老於下位有出身二十餘年不得祿者又州縣亦無等級或自大入小或初近後逺皆無定制光庭始奏用循資格各以罷官若干選而集官高者選少卑者選多無問能否選滿則注限年躡級毋得踰越非負譴者皆有陞無降其庸愚沉滯者皆喜謂之聖書而材俊之士無不怨嘆宋璟爭之不能得二十一年光庭薨博士孫琬議光庭用循資格失勸奬之道請謚曰克是年六月制自今選人有才業操行委吏部臨時擢用雖有此制而有司以循資格便於己猶踵行之盖今日吏部四選乃其法也予案元魏肅宗神龜二年官員既少應選者多尚書李韶銓注不行大致怨嗟崔亮代之奏為格制不問士之賢愚專以停解月日為斷沉滯者皆稱其能亮甥劉景安與書曰商周以鄉塾貢士兩漢由州郡薦材魏晉中正雖未盡美應什收六七而朝廷貢材止求其文不取其理察孝廉唯論章句不及治道立中正不考材行空辨姓氏舅屬當銓衡宜須改張易調反為停年格以限之天下士子誰復修厲名行哉洛陽令薛琡上書言黎元命繫長吏若選曹惟取年勞不簡能否義均行鴈次若貫魚執簿呼名一人足矣數人而用何謂銓衡乞令王公貴人薦賢以補郡縣詔公卿議之其後甄琛等繼亮利其便已踵而行之魏之選舉失人自亮始也至孝靜帝元象二年以高澄攝吏部尚書始改亮年勞之制銓擢賢能當是自此一變光庭又祖亮故智云然後人罕有談亮澄事者
  五行納音
  六十甲子納音之說術家多不能曉原其所以得名皆從五音所生有條不紊端如貫珠盖甲子為首而五音始於宫宫土生金故甲子為金而乙丑以隂從陽商金生水故丙子為水而丁丑從之角木生火故戊子為火徴火生土故庚子為土羽水生木故壬子為木而已丑辛丑癸丑各從之至於甲寅則納音起於商商金生水故甲寅為水角木生火故丙寅為火徴火生土故戊寅為土羽水生木故庚寅為木宫土生金故壬寅為金而五卯各從之至甲辰則納音起於角角木生火故甲辰為火徴火生土故丙辰為土羽水生木故戊辰為木宫土生金故庚辰為金商金生水故壬辰為水而五已各從之宫商角既然惟徴羽不得居首於是甲午復如甲子甲申如甲寅甲戌如甲辰而五未五酉五亥亦各從其類
  五行化真
  五行運化如甲巳化真土之類若推求其義無從可得盖只以五虎元所生命之如甲巳之年丙作首謂丙寅月建也丙屬火火生土故甲巳化真土乙庚之嵗戊為頭謂戊寅月建也戊屬土土生金故乙庚化真金丙辛寄向庚寅去庚屬金金生水故丙辛化真水丁壬壬位順行流壬屬水水生木故丁壬化真木戊癸但向甲寅求甲屬木木生火故戊癸化真火此二說皆得之莆田鄭景實頃在舘中見魏㡬道談五行納音亦然
  錢忠懿判語
  王順伯家有錢忠懿一判語其狀云臣贊寧右臣伏奉宣㫖撰文疏今進呈乞給下取設齋日五更前上塔臣自宣却欲重建乞於仁政殿前夜間化却不然便向塔前化並取聖㫖判曰便要吾人宣讀後於真身塔前焚化二十七日而在前花押予謂錢氏固嘗三改元但或言其稱帝則否也此狀内進呈聖㫖等語盖類西河之人擬子夏於夫子故自貽僭帝之議想它所施行皆然矣
  王逸少為藝所累
  王逸少在東晉時盖温太真蔡謨謝安石一等人也直以抗懐物外不為人役故功名成就無一可言而其操履識見議論閎卓當世亦少其比公卿愛其才噐頻召不就殷淵源輔政勸使應命遺之書曰足下出處正與隆替對豈可以一世之存亡必從足下從容之適逸少報曰吾素自無廊廟王丞相欲内吾誓不許之手跡猶存由來尚矣不於足下參政而方進退自兒娶女嫁便懐尚子平之志數與親知言之非一日也及殷侯將北伐以為必敗貽書止之殷敗後復圖再舉又遺書曰以區區江左所營綜如此天下寒心久矣自冦亂以來處内外之任者疲竭根本各從所志竟無一功可論一事可紀任其事者豈得辭四海之責哉若猶以前事為未工故復求之於分外宇宙雖廣何所自容又與㑹稽王牋曰今雖有可欣之㑹内求諸已而所憂乃重於所欣以區區吳越經緯天下十分之九不亡何待願令諸軍皆還保淮須根立勢舉謀之未晩其識慮精深如是其至恨不見於用耳而為書名所盖後世但以翰墨稱之晉書夲贊標為唐太宗御撰專頌其研精篆素盡善盡美至有心慕手追之語畧無一詞論其平生則一藝之工為累大矣獻之立志亦似其父謝安欲使題太極殿榜以為萬代寳而難言之試及韋仲將凌雲榜事即正色曰使其若此有以知魏徳之不長遂不之逼觀此一節可以知其為人而亦以書名之故没其盛徳二王尚爾况於他人乎
  鄂州南樓磨崖
  慶元元年鄂州修南樓剥土有大石露于外竒崛可觀郡守吳琚見而愛之命洗剔出圭角即而諦視乃磨崖二碑其一刻兩字上曰栁徑二尺四寸筆勢清勁下若翻書人字唯存人脚不可復辨或以為符或以為花押邦人至標飭置神堂香火供事或云道州學側虞帝廟内亦有之云柳君名應辰是唐末五代時湖北人也其一高丈一尺闊如其高而加五寸刻大字八十五凡為九行其文曰乾正元年荆襄冦亂大吳將軍出陳武昌詔太守楊公出鎮後云荆江京漢推忠輔國侍衛將軍吳居中記案楊行密之子溥嗣吳王位是嵗唐明宗天成二年溥以十一月僭帝改元乾貞宋莒公紀年通譜書為乾正云避仁宗嫌名通鑑亦同而此直以為乾正一時所立不應有誤也
  賞魚袋出處
  隨筆書衡山唐碑别駕賞魚袋云名不可曉今按唐職林魚門叙金玊銀鐡及金銀魚袋云開元勑非灼然有戰功者餘不得輙賞魚袋斯明文也















  容齋四筆卷十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四筆卷十一     宋 洪邁 撰京丞相轉官
  慶元二年朝廷奉上三宫徽稱冊寳繼又進勑令玉牒實録大臣遷秩于再于三蓋自崇寧至于紹熈未之有也於是京右丞相以十月受寳賞由正議轉宣奉十二月用勑局賞當得兩官以一回授一轉光禄三年二月用提舉玊牒實録院及禮儀使賞有㫖三項各轉兩官辭之至四五詔減為四官其半回授其二遂轉金紫四月之間陟五華資仍回授三帙在法宰執轉官與除拜同故得給使㤙百二十年而入流者二十有四邁記淳熈十四年王左相進玉牒并充國史禮儀使梁右相進四朝史傳國朝㑹要并充玊牒禮儀使詔各與轉兩官所謂各者指二相也時梁公誤認為三者各兩官已係特進謂如此則序進太師矣中批只共為兩官復辭之詔許回授又辭但令加恩亦辭適已罷相在經筵訖於分毫不受惟王公獨加恩今日之事全相類而又已有去冬二賞矣有司不諳練故實徑凖昔年中㫖行出聞京公殊不自安然無說可免惜乎東閤賢賔客不告以十年内親的故事以成其美邁頃居翰苑荅王梁諸詔嘗上章開析論列是以竊識其詳
  熈寧司農牟利
  熈寧元豐中聚斂之臣專務以利為國司農遂粥天下祠廟官既得錢聴民為賈區廟中慢侮穢踐無所不至南京有閼伯微子兩廟一嵗所得不過七八千張文定公判應天府上言曰宋王業所基也而以火王閼伯封於商邱以主夫火微子為宋始封此二祠者獨不可免乎乞以公使庫錢代其嵗入神宗震怒批出曰慢神辱國無甚於斯於是天下祠廟皆得不粥又有議前代帝王陵許民請射耕墾司農可之唐之諸陵因此悉見芟刈昭陵喬木翦伐無遺御史中丞鄧潤甫言熈寧著令本禁樵采遇郊祀則勑吏致祭徳意可謂逺矣小人掊克不顧大體使其所得不貲猶為不可況至為淺鮮者哉願絀創議之人而一切如故於是未耕之地僅得免二者可謂前古未有一日萬㡬蓋無由盡知之也
  文與可樂府
  今人但能知文與可之竹石惟東坡公稱其詩騷又表出美人却扇坐羞落庭下花之句予常恨不見其全比得蜀本石室先生丹淵集盖其遺文也於樂府雜詠有秦王卷衣篇曰咸陽秦王家宫闕明曉霞丹文映碧鏤光采相鈎加銅螭逐銀猊壓屋驚蟠拏洞户鎻日月其中光景賖春風動珠箔鸞額金窠斜美人却扇坐羞落庭下花閒弄玉指環輕氷扼紅牙君王顧之笑為駐七寳車自卷金鏤衣龍鸞蔚紛葩持以贈所愛結懽期無涯其語意罙入騷人閫域又有王昭君三絶句云絶艷生殊域芳年入内庭誰知金屋寵只是信丹青㡬嵗後宫塵今朝絶國春君王重恩信不欲遣他人極目胡沙滿傷心漢月圓一生埋没恨長入四條絃令人讀之縹縹感慨無已也
  譏議遷史
  大儒立言著論要當使後人無復擬議乃為至當如王氏中說謂陳壽有志於史依大議而削異端使壽不美於史遷固之罪也又曰史之失自遷固始也記繁而志寡王氏之意直以壽之書過於漢史矣豈其然乎元續讀詩書猶有存者不知能出遷固之右乎蘇子由作古史謂太史公易編年之法為本紀世家列傳後世莫能易之然其人淺近而不學疎畧而輕信故因遷之舊别為古史今其書固在果能盡矯前人之失乎指司馬子長為淺近不學貶之已甚後之學者不敢謂然
  常何
  唐太宗貞觀五年以旱詔文武官極言得失時馬周客遊長安舍於中郎將常何之家何武人不【闕】不知所言周代之陳便宜二十餘條上怪其能以問何對曰此非臣所能家客馬周為臣具草耳上即召周與語甚恱以何為知人賜絹三百匹常何後亦不顯莫知其所以進予案李宻傳宻從翟讓與張須陀戰率驍勇常何等二十人為游騎遂殺須陀常何之名蓋見於此唐史亦采於劉仁軌行年河洛記也
  李宻詩
  李宻在隋大業中從楊感起兵被獲以計得脫變姓名為劉智逺教授諸生自給鬱鬱不得志哀吟泣下唐史所書如此劉仁軌行年河洛記專載宻事云宻往來諸賊帥之間說以舉大計莫肯從者因作詩言志曰金風蕩初節玊露垂晩林此夕窮途士鬱陶傷寸心平野葭葦合荒村葵藿深眺聴良多感徙倚獨沾襟沾襟何所為悵然懐古意秦洛既未平漢道將何冀樊噲市井屠蕭何刀筆吏一朝逢時㑹千載傳名謚寄言世上雄虛生真可愧諸將見詩漸敬之予意此篇正其哀吟中所作也
  寺監主簿
  自元豐官制行九寺五監各置主簿專以掌鉤考簿書為職它不得預紹聖初韓粹彦為光禄主簿自言今輙預寺事非先帝意也請如元豐詔書從之如玉牒修書主簿不預見於王定國舊録予猶及見紹興中太府寺公狀文移惟卿丞繫銜後來掌故之吏昧於典章遂一切與丞等今百官庻府背戾官制非特此一事也
  温大雅兄弟名字
  新唐書温大雅字彦弟彦博字大臨大有字彦將舊史不載彦博字它皆同三温兄弟也而兩人以大為名彦為字一以彦為名大為字宰相世系表則云彦將字大有而博雅與傳同讀者徃徃致疑歐陽公集古録引顔思魯制中書舍人彦將行證表為是然則惟彦博異耳故或以為悞予少時因文惠公得歐率更所書虞㳟公誌銘乃彦博也其名字實然後見大唐創業起居注大雅所撰其中云煬帝遣使夜至太原温彦將宿於城西樓上首先見之報兄彦馳以啓帝帝方卧聞而驚起執彦手而笑据此則三温之名皆從彦而此書首題乃云大雅奉勑撰不應於其間敢自稱字已而詳攷之高宗太子為武后所酖追尊為孝敬皇帝廟曰義宗列於太廟故諱其名如文館改為昭文農縣改為恒農徐敏改為有功韋機但為機李含光本姓易為李曲阿氏易為洪則大雅之名後人追改之也顔魯公作顔勤禮碑叙顔温二家之盛曰思魯大雅楚彦博遊秦彦將以雅為名亦由避諱耳錢聞詩在太學以此為䇿問而言歐陽作傳戾於聞見彼蓋不察宋子京之作云
  府元
  真宗初命儒臣編修君臣事迹後謂輔臣曰昨見宴享門中録唐中宗宴飲韋庶人等預㑹和詩與臣寮馬上口摘含桃事皆非禮也已令削之又曰所編事迹蓋欲垂為典法異端小說咸所不取可謂盡善而編修官上言近代臣僚自述歴之事如李徳裕文武兩朝獻替記李石開成承詔録韓偓金鑾宻記之類又有子孫追述先徳叙家世如李繁鄴侯傳柳氏序訓魏公家傳之類或隠已之惡或攘人之善並多溢美故匪信書并僭偽諸國各有著撰如偽吳録孟知祥實録之類自矜本國事或近誣其上件書並欲不取餘有三十國春秋河洛記壺關録之類多是正史已有秦記燕書之類出自偽邦商芸小說談藪之類俱是談詼小事河南志邠志平剡録之類多是故吏賔從述本府戎帥征伐之功傷於煩碎西京雜記明皇雜録事多語怪奉天録尤是虛詞盡議采收恐成蕪穢並從之及書成賜名冊府元首尾十年皆王欽若提總凡一千卷其所遺弃既多故亦不能暴白如資治通鑑則不然以唐朝一代言之叙王世充李宻事用河洛記魏鄭公諌爭用諌録李絳議奏用李司空論事睢陽事用張中丞淮西事用涼公平蔡録李泌事用鄴侯家李徳裕太原澤潞回鶻事用兩朝獻替記大中吐蕃尚婢婢等事用林恩後史補韓偓鳯翔謀畫用金鑾宻記平龐勛用彭門記亂討裘甫用平剡録記畢師鐸吕用之事用廣陵妖亂志皆本末粲然然則雜史說家豈可盡廢也
  漢高帝祖稱豐公
  前漢書高祖紀贊云劉氏自秦獲於魏秦滅魏遷大梁都于豐故周市說雍齒曰豐故梁徙也是以頌高祖云漢帝本系出自唐帝降及于周在秦作劉渉魏而東遂為豐公豐公蓋太上皇父案上六句皆韻語不知何人作此頌諸家注釋大氐闕如予自少時讀班史今六七十年何啻百遍用朱㸃句亦須十本初不記憶高帝之祖稱豐公比再閲之恍然若昧平生聊表見於此舊書不厭百回讀信哉
  樞宻行香
  唐世樞宻使專以内侍為之與它使均稱内諸司五代以來始叅用士大夫遂同執政案實録所載景徳二年三月元徳皇后忌中書樞宻院文武百官並赴相國寺行香初樞宻院言舊例國忌行香惟樞宻使副依内諸司例不赴恐有虧恭恪今欲每遇大忌日與中書門下同赴行香從之樞宻使副翰林樞宻直學士並赴自兹始也然則樞宻之同内諸司久矣隆興以來定朝臣四叅之儀自宰臣至于郎官御史皆班列殿庭拜舞惟樞宻立殿上不預亦此意云
  船名三翼
  文選張景陽七命曰浮三翼戱中沚其事出越絶書李善注頗言其畧蓋戰船也其書云闔閭見子胥問船運之備對曰船名大翼小翼突胃樓船橋船大翼者當陵軍之車小翼者當陵軍之輕車又水戰兵法内經曰大翼一艘廣一丈五尺三寸長十丈中翼一艘廣一丈三尺五寸長九丈小翼一艘廣一丈二尺長五丈六尺大抵皆巨戰船而昔之詩人乃以為輕舟梁元帝云日華三翼舸又云三翼自相追張正見云三翼木蘭船元㣲之云光隂三翼過其它亦鮮用之者
  東坡誨葛延之
  江隂葛延之元符間自郷縣不逺萬里省蘇公於儋耳公留之一月葛請作文之法誨之曰儋州雖數百家之聚而州人之所須取之市而足然不可徒得也必有一物以攝之然後為已用所謂一物者錢是也作文亦然天下之事散在經子史中不可徒使必得一物以攝之然後為己用所謂一物者意是也不得錢不可以取物不得意不可以用事此作文之要也葛拜其言而書諸紳嘗以親製冠為獻公受之而贈以詩曰南海神三千嵗兆叶朋從生慶喜智能周物不周身未死人鑽七十二誰能用爾作小冠嶁耳孫創其製今君此去【闕二字】來欲慰相思時整視今集中無此詩葛常之延之三從弟也嘗見其親筆
  用書雲之誤
  今人以冬至日為書雲至用之於表啓中雖前輩或不細考然皆非也左氏僖公五年正月辛亥朔日南至公既視朔遂登觀臺以望而書禮也凡分至啓閉必書雲物為備故也杜預注云周正月今十一月分春秋分也至冬夏至也啓者立春立夏閉者立秋立冬雲物者氣色災變也蓋四時凡八節其禮並同漢明帝永平二年春正月辛未宗祀光武畢登靈臺觀雲物尤可為證而但讀左傳前兩三句故遂顓以指冬至云今太史局官每至此八日則為一狀若立春則曰風從艮位上來春分則曰風從震位上來它皆倣此只是定夲元非摭實起居注隨即修入顯為文具蓋古之書雲意也
  張鷟譏武后濫官
  武后革命濫授人官故張鷟為諺以譏之曰補闕連車載拾遺平斗量杷推侍御史腕脫挍書郎唐新舊史亦載其語但泛言之案天授二年二月以十道使所舉人石艾縣令王山輝等六十一人並授拾遺補闕懐州録事叅軍霍獻可等二十四人並授侍御史并州録事叅軍徐昕等二十四人授著作郎内黄縣尉崔宣道等二十三人授衞佐挍書凡百三十二人同日而命試官自此始也其濫如此劉子武后詔九品以上陳得失子言君不虛授臣不虛受今羣臣無功遭遇輙遷至都下有車載斗量杷推腕脫之諺正為此設然只是自外官便除此四職非所謂輙遷子之言失之矣
  唐王府官猥下
  唐自高宗以後諸王府官益輕惟開元二十三年加榮王以下官爵悉拜王府官屬浸又減省僅有一傅一友一長史亦但備員至與其府王不相見寳歴中瓊王府長史裴簡求具狀言諸王府本在宣平坊多年摧毁後付莊宅使收管遂為公局每聖恩除授無處禮上王官為衆所輕府既不存官同虛設伏乞賜官宅一區乃詔賜延康坊宅予因閱九經字樣一書開成中唐度所纂其官階云朝議郎知沔王友兖翰林待詔沔王名恂憲宗之子而以書吏為友其餘可知案文武宣昭四宗皆自藩王登大位剛明果斷為史所稱蓋出於天性然非資於師友成就也
  御史風聞
  御史許風聞論事相承有此言而不究所從來以予考之蓋自晉宋以下如此齊沈約為御史中丞奏彈王源曰風聞東海王源蘇冕㑹要云故事御史臺無受詞訟之例有詞狀在門御史採狀有可彈者即略其姓名皆云風聞訪知其後疾惡公方者少遞相推倚通狀人頗壅滯開元十四年始定受事御史人知一日劾狀遂題告事人名乖自古風聞之義然則向之所行今日之短卷是也二字本見尉佗傳
  唐御史遷轉定限
  唐元和中御史中丞王播奏監察御史舊例在任二十五月轉準具員不加今請仍舊其殿中侍御史舊十二月轉具員加至十八月今請減至十五月侍御史舊十月轉加至十三月今請減至十二月從之案唐世䑓官雖職在抨彈然進退從違皆出宰相不若今之雄觀其遷叙定限可知矣國朝未改官制之前任監察滿四年而轉殿中又四年轉侍御史又四年解臺職始轉司封員外郎元豐五年以後陞沉逈别矣











  容齋四筆卷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四筆卷十二【十三則】   宋 洪邁 撰小學不講
  古人八嵗入小學教之六書周官保氏之職實掌斯事厥後浸廢蕭何著法太史試學童諷書九千字乃得為吏以六體試之吏人上書字或不正輙有舉劾劉子正父子校中祕書自史籕以下凡十家序為小學次於六藝之末許叔重收集篆籕古文諸家之學就為訓注謂之說文蔡伯喈以經義分散記交亂訛偽相䝉乃請刋定五經備體刻石立于太學門外謂之石經後有吕忱又集說文之所漏畧著字林五篇以補之唐制國子監置書學博士立說文石經字林之學舉其文義嵗登下之而考功禮部課試貢舉許以所習為通人茍趨便不求當否大厯十年司業張參纂成五經文字以類相從至開成中翰林待詔唐度又加九經字様補參之所不載晉開運末祭酒田敏合二者為一編並以考正俗體訛謬今之世不復詳考雖士大夫作字亦不能悉如古法矣韓子曰凡為文辭宜畧識字又云阿買不識字頗知書八分安有不識字而能書蓋所謂識字者如上所云也予采張氏田氏之書擇今人所共昧者漫載於此以訓子孫本字從木一在其下今為大十者非休字象人息於木隂加㸃者非美从羊从大今从犬从火者非字古者以車戰故軍从勹下車後相承作軍義無所取看字从手凡視物不審則以手遮目看之作㸔者非州取輕之義从木者非梁从木作梁者非乾有干䖍二音為字一體今俗分别作乹字音䖍而乾音干者非尊从酋下寸作尊者非奠从酋从丌作奠者非夷从弓从大作夷者訛耆从㫖作老下目者訛漆泰黍黎下並从水相承省作小今从小从小者訛決沖況涼盜並从水作冫者訛饑飢二字上穀不熟下餓也今多誤用至於果芻韭之加草岡加山攜之作携鉏作鋤惡作霸作覇筍作笋頿作髭須加髟或从水祕从禾簡作蕑寶从尔趨从多衡合从角从大而从魚啓从又及弋肈从文徹从去麤作鹿蟲作虫墮許規反俗作隳又以為惰幡作幡怪為恠關為關炙从夕閒从日功从力兹合从二而作兹升作輩从北妬从户姦為姧从毒吝作寃上加㸃鄰作隣牟从午互作㸦元从㸃舌从千蓋作盖京作亰皎从日次从冫鼓从皮濳譖僭从替出作二山覺从與游於以方為才皁為皂曷為曷匹為疋收作収叙作叙臥从臣从人而以人為卜改从戊巳之巳而以為巳凢作凡允作允館作舘覽作覧祭合从月从又而作祭瞻作瞻緥从衣滛从缶徧作遍徼作僥漾作漾琴瑟之从糸輕作輕如是者皆非也
  主臣
  漢文帝問陳平決獄錢穀平謝曰主臣史記漢書皆同張晏曰若今人謝曰惶恐也文頴曰惶恐之辭猶今言死罪也晉灼曰主擊也臣服也言其擊服皇恐之辭馬融龍虎賦曰勇怯見之莫不主臣正用此意文選載梁任昉奏彈曹景宗先叙其罪然後繼之曰景宗即主臣仍繼之曰謹案某官臣景宗又彈劉整亦曰整即主臣齊沈約彈王源文亦然李善捨漢史所書而引王隠晉書庾純自劾以謂然以主為句則臣當下讀殊為非是不知所謂某人即主有何義哉
  景華御苑
  崔徳符坐元符上書邪黨困於崇寧後監洛南稻田務嘗送客於㑹節園是時冬暮梅花已開明年春監修大内閹官容佐取以為景華御苑徳符不知也至春晩復騎瘦馬與老兵游園内坐梅下賦詩其詞曰去年白玉花結子深枝間小憇籍清影低顰啄㣲酸故人不可見春事今已䦨繞樹尋履跡空餘花斑次日佐入園見地上馬糞知為徳符是時府官事佐如不及而徳符未嘗謁之佐即具奏劾以擅入御苑作踐有㫖勒停家素貧食於諸賢之舍久乃歸陽翟徳符没於靖康官卑不應立予詳考本末為特書之頗憶此段事擬載於傳中以悼君子之不幸且知馬永卿真錄中有之而求不可得漫紀于此
  州陞府而不為鎮
  州郡之名莫重於府雖節鎮不及焉固未有稱府而不為節度者比年以來陞蜀州為崇慶府劒州為隆慶府㳟州為重慶府嘉州為嘉定府秀州為嘉興府英州為英徳府蜀劒既有崇慶普安軍之額而恭嘉以下獨未然故幕職官仍云某府軍事判官推官大與府不相稱皆有司之失也信陽軍一小壘耳而司户叅軍銜内兼節推尤為可笑頃在中都時每為天官主者言之云亦不必白朝廷只本案檢舉改正申知足矣乃曰久例如此竟相承到今文安公嘗為左選侍郎是時未知此也
  漢唐三君知子
  英明之君見其子有材者必愛而稱之漢高祖謂趙王如意類已欲以易孝惠以大臣諫而止宣帝以淮陽王欽壯大好經書法律聦逹有材數嗟嘆曰真我子也常有意欲立為嗣而因太子起於㣲細且早失母故弗忍唐太宗以吳王恪英果類我欲以代雉奴其後如意為吕母所戕恪為長孫無忌所害欽陷張博之事殆於不免此三王行事無由表見然孝惠之仁弱幾遭吕氏之覆宗孝元之優柔不斷權移於閽寺漢業遂衰高宗之庸懦受制㐫后為李氏禍尤惨其不能繼述固已灼然高祖宣帝太宗蓋本三子之材而言之非専指其容貎也可謂知子矣彼明崇儼謂英王哲【即中宗也】貎類太宗張說謂太宗畫像雅類忠王【即肅宗也】此惟取其形似也若以材言之中宗之視太宗天壤相隔矣漢成帝所幸妾曹宫産子曰我兒額上有壯髪類孝元皇帝使其真是孝元亦何足道而況於嬰孺之狀耶
  當官營繕
  元豐元年范純粹自中書撿正官謫知徐州滕縣一新公堂吏舍凡百一十有六間而寢室未治非嫌於奉己也曰吾力有所未暇而已是時新法正行御史大夫如束濕雖任二千石之重而一錢粒粟不敢輙用否則必著冊書東坡公歎其廉適為徐守故為作記其略曰至於宫室蓋有所從受而之無窮非獨以自飬也今日不治後日之費必倍而比年以來所在務為儉陋尤諱土木營造之功欹仄腐壊轉以相付不敢擅易一椽此何義也是記之出新進趨時之士媢疾以惡之恭覽國史開寳二年二月詔曰一日必葺昔賢之能事如聞諸道藩鎮郡邑公宇及倉庫凡有墮壊弗即繕修因循嵗時以至頽毁及僝工充役則倍增勞費目今節度觀察防禦團練使刺史知州通判等罷任其治所廨舍有無隳壊及所増修著以為籍迭相符授幕職州縣官受代則對書於考課之厯損壊不全者殿一選修葺建置而不煩民者加一選太祖創業方十年而聖意下逮克勤小物一至於此後之當官者不復留意以興仆植僵為務則暗於事體不好稱人之善者徃徃翻指為妄作名色盜隠官錢至於使之束手諱避忽視傾陋逮於不可奈何而後已殊不思貪墨之吏欲為姦者無施不可何必假於營造一節乎
  治厯明時
  易革之彖曰天地革而四時成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魏晉而降凡及禪代者必据以為說案漢轅固與黄生爭論湯武於景帝前但評受命之是非不引易為證卦之象曰君子以治厯明時其義了不相渉偃孫頗留意厯學云按唐一行大衍厯日度議曰顓帝厯上元甲寅正月甲寅晨初合朔立春七曜皆直艮維之首湯作殷厯更以十一月合朔冬至為上元周人因之此謂治厯也至於三統之建夏以寅為嵗首得人統殷以丑為得地統周武王改從子為得天統此謂明時也其革命之說劉歆作三統厯及譜引革彖湯武革命又曰治厯明時所以和人道也如是而已其前又引逸書曰先其革命顔師古曰言王者統業先立筭數以命百事也推此而伸之所云革命蓋謂是耳非論其取天下也況大衍之用四十有九一行以之起厯而革卦之序在周易正當四十九然則專為厯甚明考其上句尤極顯白然諸儒贊易皆不及此王弼亦無一言
  仕宦捷疾
  唐傳遊藝以期年之中厯衣青綠朱紫時人謂之四時仕宦言其速也國朝惟綠緋紫三等而紫袍者除武臣外文官之制其别有六庶僚黒角佩金魚未至侍從而特賜者為荔枝五子不佩魚中書舍人諫議待制權侍郎紅鞓黒犀佩魚權尚書御史中丞資政端明殿閣學士直學士正侍郎給事中金御仙花帶不佩魚謂之横金翰林學士以上正尚書御仙佩魚謂之重金執政官宰相方團毬文俗謂之笏頭者是也其叙如此若猛進躐得者則不然紹興中宋樸自侍御史遷中丞施鉅自中書檢正鄭仲熊自右正言並遷權侍郎三人皆受告日易服以正謝日拜執政樸鉅以緋仲熊以綠服紫之次日而賜毬文帶蓋侍從以下俟正謝乃易帶而執政命才下即遣中使齎賜遂服之而赴都堂供職可謂捷疾矣若李綱則又異於是宣和七年十二月二十九日自太常少卿除兵部侍郎未謝閒靖康元年正月四日胡騎將至京城綱以邊事求見宰執奏事未退綱語知閤門事朱孝莊曰有急切公事欲與宰執廷辯孝莊曰舊例未有宰執未退而從官求對者綱曰此何時而用例邪孝莊即具奏詔引綱立於執政之末時宰執議欲奉鑾輿出狩襄鄧綱請固守上曰誰可將者綱曰願以死報第人㣲官卑恐不足以鎮服士卒白時中乞以為禮部尚書綱曰亦只是侍從即命除尚書右丞綱曰臣未正謝猶衣綠非所以示中外即靣賜袍帶并笏綱服之以謝且言方時艱難臣不敢辭此為不經緋紫而極其服章未之有也
  詞臣益輕
  治平以前謂翰林學士及知制誥為兩制自翰林罷補外者得端明殿學士謂之換職熈寧之後乃始為龍圖紹興以來愈不及矣修起居注者序遷知制誥其次及辭不為者乃為待制趙康靖馮文簡曾魯公司馬公吕正獻公是也學士闕則次補或為宰相所不樂者猶得侍讀學士劉元甫是也在職未久而外除者為樞宻直學士韓魏公是也亦為龍圖直學士歐陽公是也後來褒擢者僅得待制王時亨是也餘以善去者集英修撰而止耳
  夏英公好處
  夏英公既失時譽且以慶厯聖徳頌之故不正之名愈彰然固自有好處夏羗之叛英公為四路經畧安撫招討使韓魏公副之賊犯山外韓公令大將任福自懐逺城趨得勝寨出賊後如未可戰即踞險置伏要其歸戒之至再又移檄申約茍違節度雖有功必斬福竟為賊誘没于好水川朝論歸咎於韓英公使人收散兵得韓檄於福衣帶間言罪不在韓故但奪一官英公此事賢矣而後來士大夫未必知也予是以表出之
  神宗用人
  神宗用人進退遲速不執一端茍其材可任則超資越級曾不少靳非拘拘於愛惜名噐也宋琪自員外郎以正月擢拜諫議大夫三月參知政事太宗將用李昉時昉官工部尚書七月特遷琪刑書遂並命為相而琪居昉上自外郎嵗中至此石熈載以太平興國四年正月自右補闕【今朝奉郎】為兵部員外郎【今朝請郎】樞宻直學士才七日簽書院事四月拜給事中【今通議大夫】為副樞十月遷刑部侍郎【今正議】六年遷户部尚書【今銀青光禄】為使八年罷為右僕射【今特進】從初至此五嵗用今時階秩言之乃是朝奉郎而為特進也當日職名唯有宻直多從庻僚得之旋即大用張齊賢王沔皆自補闕直史舘遷郎中充學士越半嵗並遷諌議簽樞温仲舒冦凖皆自正言【今承議郎】直館遷郎中充職二年並為樞宻副使向敏中自工部郎中以本官充職越三月同知宻院錢若水自同州推官入直史館踰年擢知制誥二年除翰林學士遂以諌議同知宻院首尾五年
  至道九老
  李文正公昉罷相後只居京師以司空致仕至道元年年七十二矣思白樂天洛中九老之㑹適交游中有此數曰太子中允張好問年八十五太常少卿李運年八十故相吏部尚書宋琪廬州節度副使武允成皆七十九吳僧贊寧年七十八郢州刺史魏丕年七十六左諌議大夫楊徽之年七十五水部郎中朱昻與昉皆七十一欲繼其事為宴集㑹蜀冦起而罷其中兩宰相乃著一僧唐世及元豐耆英所無也次年李公即世此事竟不成耋老康寧相與燕嬉於升平之世而雅懐弗遂造物豈亦吝此耶
  李文正兩罷相
  宰相拜罷恩典重輕詞臣受㫖者得以高下其手李文正公昉太平興國八年以工部尚書為集賢史館相端拱元年為布衣翟馬周所訟太宗召學士賈黄中草制罷為右僕射令詔書切責黄中言僕射百寮師長今自工書拜乃為殊遷非黜責之義若以均勞逸為辭斯為得體上然之其詞略云端揆崇資非賢不授昉素高聞望久展謨猷謙和秉君子之風純懿擅吉人之美輟從三事揔彼六卿用資鎮俗之清規式表尊賢之茂典其美如此淳化二年復歸舊㕔四年又罷優加左僕射學士張洎言近者霖霔百餘日昉職在爕和隂陽不能決意引退僕射之重右減於左位望不侔因而授之何以示勸上批洎奏尾止令罷守夲官洎遂草制峻詆腦詞云爕和隂陽輔相天地此宰相之任也茍或依違在位啓沃無聞雖居廊廟之崇莫著彌綸之効宜敷朝㫖用罷鼎司昉自處機衡曾無規畫擁化源而滋久孤物望以何深俾長中䑓尚為優渥可依前尚書右僕射罷知政事歴考前後制麻只言可某官其云罷知政事者洎創增之也國史昉云昉厚善洎及昉罷洎草制乃如此紹興二十九年沈該罷制學士周麟之於結句後添入可罷尚書左僕射同平章事盖用此云













  容齋四筆卷十二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容齋隨筆>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四筆卷十三【二十四則】   宋 洪邁 撰科舉之弊不可革
  法禁益煩姦偽滋熾唯科塲最然其尤者莫如銓試代筆有禁也禁之愈急則代之者獲賂謝愈多其不幸而敗者百無一二正使得之元未嘗致法吏部長貳簾試之制非不善也而文具兒戱抑又甚焉議論奉公之臣朝夕建明然此風如決流偃草未嘗少革或以謂失於任法而不任人之故殊不思所任之人渠肯一意向方見惡輙取於事無益而禍謗先集于厥身矣開寳中太子賔客邉光範掌選太廟齋郎李宗訥赴吏部銓光範見其年少意未能屬辭語之曰茍授筆成六韻雖不試書判可入等矣宗訥曰非唯學詩亦嘗留心詞賦即試詩賦二首數刻而就甚嘉賞之翌日擬授秘書省正字今之世寧復有是哉
  宰執子弟廷試
  太宗朝吕文穆公正之弟亨舉進士禮部高等薦名既廷試與李文正公昉之子宗諤並以父兄在中書罷之國史許仲宣云仲宣子待問雍熈二年舉進士與李宗諤吕䝉亨王扶並預廷試宗諤即宰相昉之子亨參知政事正之弟扶鹽鐡使明之子上曰斯並勢家與孤寒競進縱以藝升人亦謂朕有私也皆下第正此事也仲宣時為度支使仁宗朝韓忠憲公億為參知政事子維以進士奏名禮部不肯試大廷受䕃入官唐質肅公介叅政子義問鎻㕔試禮部用舉者召試秘閣介引嫌罷之舊制嚴於宰執子弟如此與夫秦益公柄國而子熺孫塤皆於省殿試輙冠多士者異矣
  國初救弊
  國朝削併僭偽救民水火之中然亦有因仍舊弊未暇更張者故須頼於賢士大夫昌言之江左初平太宗選張齊賢為江南西路轉運使諭以民間不便事令一一條奏先是諸州罪人多錮送闕下縁路非理而死者常十五六齊賢至蘄州見南劍州吏送罪人者索得州帖視之二人皆逢販私鹽者為荷鹽籠得鹽二斤又六人皆常見販鹽而不告者並黥決傳送而五人已死于路江州司理院自正月至二月經過寄禁罪人計三百二十四人建州民二人本田家客户嘗於主家塘内以錐刺得魚一斤半並杖脊黥面送闕下齊賢上言乞俟至京擇官慮問如顯有負屈者本州官吏量加懲罰自今只令發遣正身及䖍州送三囚嘗市得牛肉并家屬十二人悉詣闕而殺牛賊不獲齊賢憫之即遣其妻子還自是江南送罪人者減大半是皆相循習所致也齊賢改為其利民如此齊賢以太平興國二年方登科六年為使者八年還朝由宻學拜執政可謂迅用也
  房齡名字
  舊唐書目錄書房元齡而本傳云房喬字齡新唐書列傳房齡字喬而宰相世系表齡字喬松三者不同趙明誠金石録得其神道碑褚遂良書名字與新史傳同予記先公自燕還有房碑一于志寧撰乃齡字喬松本欽宗在東宫時所藏其後猶有一印曰伯志西齋今亦不存矣
  二朱詩詞
  朱載上舒州桐城人為黄州教授有詩云官閒無一事胡蝶飛上階東坡公見之稱賞再三遂為知己中書舍人新仲翌其次子也有家學十八嵗時戱作小詞所謂流水泠泠斷橋斜路梅枝亞者朱希真見而書諸扇今人遂以為希真所作又有摺疊扇詞云宫紗蜂趕梅寳扇鸞開翅數摺聚清風一捻生秋憶揺摇雲母輕裊裊瓊枝細莫解玉連環怕作飛花墜公親書藁固存亦因張安國書扇而載於于湖集中其詠五月菊詞云玊臺金盞對炎光全似去年香有意莊嚴端午不應忘却重陽菖蒲九節金英滿把同泛瑤觴舊日東籬陶令北正傲羲皇淵明於五六月高臥北之下清風颯至自謂羲皇上人用此事於五月菊詩家嘆其精切云
  金剛經四句偈
  今世所行金剛經用姚秦鳩摩羅什所譯其四句偈曰一切有為法如夣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又曰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予博觀它本頗有不同元魏天竺三藏菩提流支譯云一切有為法如星翳燈幻露泡夣電雲應作如是觀而不能見如来之下更有四句云彼如來妙體即法身諸佛法體不可見彼識不能知陳天竺三藏真諦譯云如如不動恒有正説應觀有為法如暗翳燈幻露泡夣電雲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應得見我由法應見佛調御法為身此法非識境法如深難見唐三藏奘譯云諸和合所為如星翳燈幻露泡夢電雲應作如是觀諸以色見我以音聲尋我彼生履邪斷不能當見我應觀佛法性即導師法身法性非所識故彼不能了唐沙門義淨譯前四句與魏菩提本同而後云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起邪觀不能當見我後四句與奘本同予案今人稱云如東坡以名堂者謂夢幻泡影露電也而此四譯乃知有九如大般若經第八㑹世尊頌第九㑹能斷金剛分二頌亦與奘所譯同
  四蓮華之名
  嗢鉢摩華青蓮華也鉢特摩華亦云波頭摩赤蓮華也拘毋陁華亦云俱物頭亦云俱牟陁紅蓮也奔茶利華亦云芬陁利白蓮也堵羅綿柳絮之類即兠羅綿也
  黒法白法
  安立黒法感黒異熟所謂地獄傍生鬼界安立白法感白異熟所謂人天安立黒白法感黒白異熟所謂一分傍生鬼界及一分人安立非黒非白法感非黒非白異熟所謂預留果或一來果或不還果
  多心經偈
  多心經偈曰掲帝掲帝波羅掲帝波羅僧掲諦菩提薩摩訶又有大明呪經鳩羅什所譯曰竭帝竭帝波羅竭帝波羅僧竭帝菩提僧莎呵
  天宫寳樹
  行行相值莖莖相望枝枝相准葉葉相向華華相順實實相當此無量壽經所言天宫寳樹非塵世所有也
  白分黒分
  月盈至滿謂之白分月虧至晦謂之黒分白前黒後合為一月又曰日隨月後行至十五日覆月都盡是名黒半日在月前行至十五日具足圓滿是名白半
  月䨇閏䨇
  十五夜為半月兩半月為一月三月為一時兩時為一行兩行為一季二年半為一䨇此由閏故以閏月兼本月此謂月䨇非閏䨇也以五年再閏為閏䨇
  踰繕那一由旬
  數量之稱謂踰繕那四十里也毗曇論四肘為一弓五百弓為一拘盧舍八拘盧舍為一由旬一弓長八尺五百弓長四百丈一拘盧舍有二里十六里為一由旬
  七極㣲塵
  七極㣲塵成一阿耨池上塵七阿耨塵為銅上塵七銅上塵為水上塵七水上塵為兎毫上塵七兎毫上塵為一羊毛上塵七羊毛上塵為一牛毛上塵七牛毛上塵成一嚮遊塵七嚮遊塵成一蟣七蟣成一虱七虱成一穔麥七穔麥為一指三十四指為一肘四肘為一弓
  宰相贈本生父母官
  封贈先世自晉宋以來有之迨唐始備然率不過一代其恩延及祖廟者絶鮮亦未嘗至極品郭汾陽二十四考中書令而其父贈止太保權徳輿位宰相其祖贈止郎中唐末五季宰輔貴臣始追榮三代國朝因之李文正公昉本工部郎中超之子出繼從叔紹昉再入相表其事求贈所生父祖官封詔贈祖温太子太保祖母權氏莒國太夫人父超太子太師母謝氏鄭國太夫人可謂異數後不聞繼之者
  執政贈三代不同
  文臣封贈三代自初除執政外凢轉㕔皆不再該唯知樞宻院及拜相乃復得之然舊法又不如是歐陽公作程文簡公琳父神道碑歴叙恩典曰琳參知政事贈為太子少師在政事遷左丞【係轉一官】又贈太子太師罷為資政殿學士又贈太師中書令為宣徽北院使又贈兼尚書令則是轉官與罷政亦褒贈而自宫師得太師中令更為超越它或不然
  唐孫處約事
  新唐書來濟傳云初濟與高智周郝處俊孫處約客宣城石仲覽家仲覽衍於財有噐識待四人甚厚私相與言志處俊曰願宰天下濟及智周亦然處約曰宰相或不可冀願為通事舍人足矣後濟領吏部處約始以瀛州書佐入調濟遽注曰如志遂以為通事舍人後皆至公輔高智周傳云智周始與郝處俊來濟孫處約共依江都石仲覽仲覽傾産結四人驩因請各語所期處俊曰丈夫惟無仕仕至宰相乃可智周濟如之處約曰得為舍人在殿中周旋吐納可也後濟居吏部處約以瀛州參軍入調濟曰如志擬通事舍人畢降階勞問平生案兩傳相去才一卷不應重複如此可謂冗長本出韓琬所撰御史臺記而所載自不實處約傳貞觀中為齊王祐記室祐多過失數上書切諌王誅太宗得其書擢中書舍人是嵗十七年癸卯來濟次年亦為中書舍人永徽三年拜相六年檢挍吏部尚書是嵗丁巳去癸卯首尾十五嵗若如兩傳所書大為不合韓琬之說誠謬史氏又失於不考仲覽鄉里一以為宣城一以為江都豈宣城人而家於廣陵也
  夏侯勝京房兩傳
  漢書儒林傳欲詳記經學師承故序列唯謹然夏侯勝京房又自有傳儒林云勝其先夏侯都尉以尚書傳族子始昌始昌傳勝勝又事同郡簡卿兄子建建又事歐陽高而本傳又云從始昌受尚書後事簡卿又從歐陽氏從子建師事勝及歐陽高儒林言房受易梁人焦延壽以明災異得幸為石顯所譖誅凡百餘字而本傳又云治易事梁人焦延夀其說長於災變房用之尤精為石顯告非謗政治誅此兩者近於重複也若其它張禹彭宣王駿倪寛龔勝鮑宣周堪孔光李尋韋賢成薛廣徳師丹王吉蔡誼董仲舒眭孟貢禹疏廣馬宫翟方進諸人但志姓名及所師耳
  漢人坐語言獲罪
  漢昭帝時有大石自立僵柳復起眭孟上書言有從匹夫為天子宜求索賢人禪以帝位而退自封百里霍光惡之論以祅言惑衆伏誅案孟之妄發其死宜矣宣帝信任宦官盖寛饒奏封事言五帝官天下三王家天下家以子官以傳賢執金吾議以指意欲求禪亦坐死考其所引亦不為無罪楊惲之報孫㑹宗書初無甚怨怒之語其詩曰田彼南山蕪穢不治種一頃豆落而為箕張晏釋以為言朝廷荒亂百官謟諛可謂穿鑿而廷尉當以大逆無道刑及妻子予熟味其詞獨有所謂君父至尊親送其終也有時而既盖宣帝惡其君䘮送終之喻耳莊助論汲黯輔少主守成武帝不怒實係於一時禍福云賈誼劉向談說痛切無忌諱文成二帝未嘗問焉隨筆紀之矣
  樞宻書史
  景徳四年命宰臣王旦監修兩朝正史知樞宻院王欽若陳堯叟參知政事趙安仁並修國史後來執政入樞府皆不得提舉修書非故事也
  知州轉運使為通判
  今世士大夫既貴不可復賤淳化中北戎入冦以殿前都虞侯曹璨知定州時趙安易官宗正少卿以知州遂就徙通判同時有羅延吉者既知彭祁絳三州而除通判廣州滕中正知興元府而通判河南袁郭知楚鄆二州㑹秦王廷美遷置房州詔崇儀副使閻彦進知州而以郭通判州事范正辭既知戎淄二州而通判棣深又陳若拙歴知單州殿中侍御史西川轉運使召歸㑹李至守洛都表為通判久之柴禹錫鎮涇州復表為通判連下遷而皆非貶降近不復有矣
  范正辭治饒州
  范正辭太平興國中以饒州多滯訟選知州事至則宿繫皆决遣之胥史坐淹獄停職者六十三人㑹詔令料州兵送京有王興者懐土憚行以刃故傷其足正辭斬之興妻上訴太宗召見正辭庭辯其事正辭曰東南諸郡饒實繁盛人心易動興敢扇揺茍失控馭則臣無待罪之地矣上壯其敢斷特遷官充江南轉運副使饒州民甘紹者為羣盗所掠州捕繫十四人獄具將死正辭案部至引問之囚皆泣下察其非實命徙他所訊鞫既而民有告盜所在者正辭濳召監軍掩捕之盜覺遁去正辭即單騎出郭二十里追及之賊控持矟來逼正辭大呼以鞭擊之中賊䨇目仆之餘賊渡江散走被傷者尚有餘息傍得所弃贓按其姦狀伏法十四人皆得釋此吾鄉里事而郡人多不聞之
  榮王藏書
  濮安懿王之子宗綽蓄書七萬卷始與英宗偕學于邸每得異書必轉以相付宗綽家本有岳陽記者皆所賜也此國史本傳所載宣和中其子淮安郡王仲糜進目録三卷忠宣公在燕得其中袟云除監本外冩本印本書籍計二萬二千八百三十六卷觀一袟之目如是所謂七千卷者為不誣矣三館祕府所未有也盛哉
  秦杜八六子
  秦少游八六子詞云片片飛花弄晩濛濛殘雨籠晴正銷凝黄鸝又啼數聲語句清峭為名流推激予家舊有建本蘭畹曲集載杜牧之一詞但記其末句云正銷魂梧桐又移翠隂秦公蓋效之似差不及也



  容齋四筆卷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四筆卷十四【十四則】    宋 洪邁 撰祖宗親小事
  太宗朝吕端自諌議大夫開封判官左遷衞尉少卿時羣官有負宿譴者率寘散秩㑹置考課院每引對多泣涕以不免飢寒為請至端即前奏曰臣罪大而幸深茍得潁州副使臣之願也上曰朕自知卿無何復舊官踰月拜參知政事上留意金穀之務一日盡召三司吏李溥等對於崇政殿詢以計事利害溥等願給筆札於是二十七人共上七十一事詔以四十四事付有司奉行十九事下鹽鐡使陳恕等議其可否遣知雜御史監議賜溥等白金緡錢悉補侍禁殿直領其職謂宰相曰溥等條奏事亦頗有所長朕嘗語恕等若文章稽古此輩固不可望卿錢穀利病彼自㓜至長寢處其中必周知根本卿但假以顔色引令剖陳必有所益恕不肯降意詢問旋以職事曠廢上召而責之始頓首謝王賔以供奉官充亳州監軍妻極妬悍時監軍不許挈家至任所妻擅至亳州賔具以白上上召見其妻詰責俾衞士交捽之杖一百配為忠靖卒妻一夕死陳州民張矩殺里中王裕家兩人知州田錫未嘗慮問又詣闕訴寃遣二朝士鞫之皆云非矩所殺裕家寃甚其子福應募為軍因得見曰臣非欲軍蓋家寃求訴耳太宗怒付御史府治之寘矩于法二朝士皆坐貶錫洎通判郭渭謫為海郢州團練副使饒州卒妻訴理夫死至召知州范正辭庭辯且夫引見散秩庶僚而容其各各有請三司胥吏而引對正殿命以官爵聴其所陳一州都監而得自上奏至召其妻責辱之一卒應募而得入見遂伸家寃為貶責吏萬幾如是安得不理今之言典故者蓋未能盡云
  王居正封駮
  紹興五六年間王居正為給事中時王繼先方以醫進中㫖以其壻添監浙江税務録黄過門下居正封還高宗批三省將上及二相進呈聖訓云卿等亦嘗用醫者否對曰皆用之曰所酬如何曰或與酒或與錢或與縑帛隨大小效驗以答其勞上曰然則朕宫中用醫反不得酬謝邪文字【闕】欲再付出可以喻居正使之書讀丞相退即語居正曰聖意如此是事亦甚小給事不必固執居正唯唯遂請對上語如前而玊色頗厲居正對曰臣庶之家待此輩與朝廷有異量功隨力各致陳謝之禮若朝廷則不然繼先之徒以技術庸流享官榮受禄俸果為何事哉一或失職重則有刑輕則斥逐使其應奉有効僅能塞責而已想金帛之賜固自不少至於無故増創員闕誠為未善臣不願陛下輙起此門上悟曰卿言是也即日下其奏前降㫖揮更不施行居正之直諒有守高宗之聴言納諌史録中恐不備載故敬書之邁頃聞之於張九成
  王元之論官冗
  省官之說昔人論之多矣唯王元之兩疏最為切當其一云臣舊知蘇州長洲縣自錢氏納土以來朝廷命官七年無縣尉使主簿兼領之未嘗闕事三年増置尉未嘗立一功以臣詳之天下大率如是誠能省官三千員減俸數千萬以供邉備寛民賦亦大利也其二云開寳中設官至少臣占籍濟上未及第時止有刺史一人李謙是也司户一人孫賁是也近及一年朝廷别不除吏自後有團練推官一人畢士安是也太平興國中臣及第歸鄉有刺史通判副使判官推官監軍監酒稅筭又増四員曹官之外更益司理問其租稅減於曩日也問其人民逃於昔時也一州既爾天下可知冗兵耗于上冗吏耗於下此所以盡取山澤之利而不能足也觀此二説以今言之何止於可為長太息哉
  梁狀元八十二嵗
  陳正敏遯齋閒覽梁灝八十二嵗雍熈二年狀元及第其謝啓云白首窮經少伏生之八嵗青雲得路多太公之二年後終祕書監卒年九十餘此語既著士大夫亦以為口實予以國史考之梁公字太素雍熈二年廷試甲科景徳元年以翰林學士知開封府暴疾卒年四十二子固亦進士甲科至直史舘卒年三十三史臣謂梁方當委遇中途夭謝又云梁之秀穎中道而摧明白如此遯齋之妄不待攻也
  太宗恤民
  曽致堯為兩浙轉運使嘗上言去嵗所部秋租惟湖州一郡督納及期而蘇常潤三州悉有逋負請各按賞罰太宗以江淮頻年水災蘇常特甚致堯所言刻薄不可行因詔戒之使倍加安撫勿得騷擾是事必已編入三朝寳訓中此國史本傳所載也
  潘游洪沈
  紹興十三年勑令所進書刪定官五員皆自選人改秩潘良能季成游操存誠沈介徳和伯兄景伯皆拜祕書省正字張表臣正民以無出身除司農丞四正字同日赴館供職少監秦伯陽於㑹食之次謂坐客言一旦增四同舍而姓皆從水傍熺有一句願諸君為對之以成三館異日佳話即云潘游洪沈泛瀛洲坐客合詞賞歎竟無有能對者予因記筆談所載元厚之絳少時曾夢人告之曰異日當為翰林學士須兄弟數人同在禁林厚之自思素無兄弟疑為不然及熈寧中除學士同時相先後入院者韓維持國陳繹和叔鄧綰文約楊繪元素名皆從系始悟兄弟之說欲用絳繹繪維綰綸綍為對然未暇考之史録嵗月果同否也
  舞鷗游蜻
  戰國時諸子百家之書所載絶有同者列子黄帝篇云海上之人有好漚【音鷗】鳥者每旦之海上從漚鳥游漚鳥之至者百數而不止其父曰吾聞漚鳥皆從汝游汝取來吾玩之明日之海上漚鳥舞而不下也吕覽精喻篇云海上人有好蜻【蜻蜓也】者每朝居海上從蜻游蜻之至者百數而不止前後左右盡蜻也終日玩之而不去其父告之曰聞蜻皆從汝居取而來吾將玩之明日之海上蜻無至者矣此二說如出一手也
  郎中用資序
  國朝官制既行除用職事官不問資序高下但隨階品而加行守試以賦祿郎中員外郎亦自為兩等頗因履歴而授之後來相承必欲已關陞知州資序者為郎中於是拜員外郎者具改官後實歴嵗月申吏部不以若干任但通理細滿入考則陞知州乃正作郎中别命詞給告頃常有㫖初除郎官者雖資歴已高且為員外吏部再申然後陞作郎中近嵗掌故失之故李大性自浙東提刑除吏部時佐自大理正除刑部徐䦎自大府丞除都官岳震自將作少監除度支其告内即云郎中與元指揮戾矣
  臺諌分職
  臺諌不相見已書於續筆中其分職不同各自有故實元豐中趙彦若為諌議大夫論大臣不以道徳承聖化而專任小數與郡有司較計短長失具瞻體因言門下侍郎章子厚左丞王安禮不宜處位神宗以彦若侵御史論事左轉祕書監蓋許其論議而責其彈擊為非也元祐初孫覺為諌議大夫是時諌官御史論事有分限毋得越職覺請申唐六典及天禧詔書凡發令造事之未便皆得奏陳然國史所載御史掌糾察官邪肅正綱紀諌官掌規諌諷諭凡朝政闕失大臣至百官任非其人三省至百司事有失當皆得諫正則蓋許之矣唐人朝制大率重諌官而薄御史中丞温造道遇左補闕李虞恚不避捕從者笞擊左拾遺舒元襃等建言故事供奉官惟宰相外無屈避造弃蔑典禮辱天子侍臣遺補雖卑侍臣也中丞雖高法吏也侍臣見陵法吏自恣請得論罪乃詔臺官供奉官共道路聽先後行相值則揖然則居此二雄職者在唐日了不相謀云
  貞元朝士
  劉禹錫聴舊宫人穆氏唱歌一詩云曾陪織女度天河記得雲間第一歌休唱貞元供奉曲當時朝士已無多劉在貞元任郎官御史後二紀方再入朝故有是語汪藻始采用之其宣州謝上表云新建武之官儀不圖重見數貞元之朝士今已無多汪在宣和間為館職符寳郎是時紹興十三四年中其用事可謂精切邁常四用之謝侍講修史表云下建武之詔書正爾恢張於治具數貞元之朝士獨憐留落之孤蹤以徳夀慶典曾任兩省官者遷秩轉通奉大夫謝表云供奉當時敢齒貞元之朝士頌歌大業願賡至徳之中興充永思陵橋道頓遞使轉宣奉大夫謝表云武徳文階愧三品維新之澤貞元朝士動一時既徃之悲主上即位明堂禮成謝加恩云考皇祐明堂之故操以舉行念貞元朝士之存今其餘幾亦各隨事引用近者單䕫以知紹興府進文華閣直學士謝表云數甘泉法從之舊真貞元朝士之餘䕫當淳熈中雖為侍郎然一朝名臣尚多又距今才十餘嵗似為未穩貼也
  表章用兩臣字對
  表章自叙以兩臣字對說由東坡至汪浮溪多用之然湏要審度君臣之間情義厚薄及姓名眷顧於君前如何乃為合宜坡湖州謝表云知臣愚不適時難以追陪新進察臣老不生事或能牧飬小民登州表云於其黨而觀過謂臣或出於愛君就所短以求長知臣稍習於治郡侍讀謝表云謂臣雖無大過人之才知臣粗有不欺君之實欲使朝夕與於討論潁州表云意其忠義許國故暫召還察其老病畏人復許補外汪謝徽州云謂臣不改嵗寒故起之散地察臣素推月旦故付以夲州為陸藻謝給事中云知臣椎鈍無他故長奉賢王之學憫臣踐滋久故亟陞法從之班為汪樞密謝子自虜中歸不令入城降詔奬諭表云知臣齒髪已凋常恐鄧攸之無後憐臣肺肝可見有如去病之辭家凡此所言皆可自表於君前者劉夢得代竇羣容州表有察臣前任事實恕臣本性朴愚之句坡公蓋本諸此近年後生假倩作文不識事體至有碌碌常流乍得一壘亦輙云知臣察臣之類真可笑也
  劉夢得謝上表
  郡守謝上表首必云伏奉告命授臣某州已於某月某日到任上訖然後入詞獨劉夢得數表不然和州者曰伏奉去年六月二十五日制書授臣使持節和州諸軍事守和州刺史臣自理巴賨不聞善最恩私忽降慶抃失容臣某中謝伏惟皇帝陛下丕承寳祚光闡鴻猷有漢武天人之姿禀周成叡哲之徳發言合古舉意通神委用得人動植咸悅理平之速從古無倫㣲臣何幸獲覩昌運臣業在辭學早嵗䇿名徳宗尚文擢為御史出入中外歴事五朝累承恩光三換符竹分憂之寄禄秩非輕而素蓄所長効用無口臣聞一物失所前王軫懐今逢聖朝豈患無位臣即以今月二十六日到所任上訖伏以地在江淮俗參吳楚災旱之後綏撫誠難謹當奉宣皇風慰彼黎庶久於其道冀使知方伏乞聖慈俯賜昭鑒首尾叙述皆與他人表不同其䕫州汝州同州蘇州諸篇一體邁長子常稱誦之及為太平州遂擬其體代作一表其詞云臣邁言伏奉今年九月十七日制書授臣知太平州者一麾出守方切兢危三命滋共弗容控避仰皇天之大造扣丹地以何言中謝恭惟皇帝陛下叡知有臨神武不殺慕舜之孝見堯於墻徳冠古今而獨尊仁並清寧而徧覆明見萬里將大混於車書子來庶民更精求於岳牧臣家本儒素時無令名濫竽宏博之科稅駕清華之地瀛山抱槧郎省握蘭在紹興之季年汚記注於右史龍飛應運鳯厯紀祥不遺細㣲兼取愚頓遂以詞賦之職獲侍清閒之歡雖宿命應仙許暫來於天上而塵心未斷旋即墮於人間一去十八年之中三叨二千石之寄末繇金華郡還紬石室書從珍臺閒館之游勸廣厦細旃之講真拜學士號名私人受九重知己之殊極三入承明之幸使與大議不專斯文而臣弱羽不足以當雄風蹇歩不足以勝重任上恩惜其終棄左符寵其餘生李廣數竒徒羡侯於挍尉汲黯妄發敢歎薄於淮陽臣即以今月二十八日到任上訖伏以郡在江東昔稱道院地隣淮右今謂壯藩謹當宣布恩威奉行寛大求民之瘼問俗所宜緩帶輕裘雖弗賢長城於李勣清心省事敢不避正堂於蓋公庶幾固結本根少復報酬知遇全規模其歩驟然視昔所作猶覺語煩
  陳簡齋葆真詩
  自崇寧以來時相不許士大夫讀史作詩何清源至於修入令式本意但欲崇尚經學痛沮詩賦耳於是庠序之間以詩為諱政和後稍復為之而陳去非遂以墨梅絶句擢寘館閣嘗以夏日偕五同舍集葆真宫池上避暑取緑隂生晝靜分韻賦詩陳得靜字其詞曰清池不受暑幽討起予病長安車轍邉有此萬荷柄是身唯可懶共寄無盡興魚游水底涼鳥語林間靜談餘日亭午樹影一時正清風不負客意重百金贈聊將兩鬢蓬起照千丈鏡㣲波喜揺人小立待其定梁王今何許柳色幾衰盛人生行樂耳詩律已具贈邂逅一尊酒它年五君詠重期踏月來夜半嘯煙艇詩成出示坐上皆詫為擅塲朱新仲時親見之云京師無人不傳寫也
  仙傳圖志荒唐
  昔人所作神仙傳之類大底荒唐謬悠殊不能略考引史䇿如衞叔卿事云漢儀鳯二年孝武皇帝閒居殿上而見之月支使者事云延和三年武帝幸安定而月支國遣使獻香案儀鳯乃唐高宗紀年名延和乃魏太武唐睿宗紀年名而誕妄若是自餘山經地志徃往皆然近世士大夫采一方傳記及故老談說競為圖志用心甚專用力甚博亦不能免牴牾高䕫守襄陽命僚屬作一書其叙歴代法革云在周為楚鄧鄾諸國据左傳鄾乃鄧邑後巴人伐楚圍鄾蓋楚滅鄧故亦來屬元非列國也又引左傳蔓成然事以蔓為國据成然乃楚大夫靈王奪其邑無所謂蔓國也
  容齋四筆卷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四筆卷十五【十五則】   宋 洪邁 撰徽廟朝宰輔
  蔡京擅國命首尾二十餘年一時士大夫未有不因之以至大用者其後頗采公議與為異同若宰相則趙清獻挺之張無盡商英鄭華原居中劉文憲正夫所行所言世多知之其居執政位者如張康國賔老温益禹弼劉逵公路侯元功者皆有可録康國定元祐黨籍看詳講議司編彚奏牘皆深預密議及後知樞密院始浸為崖異徽宗察京專愎隂令狙伺其姦蓋嘗許以相是時西北邉帥多取部内好官自辟置以力不以才康國曰並塞當擇人以紓憂顧奈何欲私所善乎乃隨闕選用定為格京使御史中丞吳執中擊之康國先知之具以奏益鎮潭州凡元祐逐臣在湖南者悉遭侵困因愛莫助之圖遂為京用至中書侍郎乃時有立異京一日除監司郡守十人將進畫益判其後曰收京使益所厚中書舍人鄭居中問之益曰君在西掖每見所論事舍人得舉職侍郎顧不許邪今丞相所擬十人共皆姻黨耳欲不逆其意得乎逵以附京至中書侍郎京去相逵首勸上碎元祐黨碑寛上書邪籍之禁凡京所行悖理殃民事稍稍釐正之在政地上從容問蔡京何如人對曰使京能正其心術雖古賢相何以加上頷首且使密伺京所為京聞而銜之凡此數端皆見於國史本傳
  教官掌牋奏
  所在州郡相承以表奏書啓委教授因而餉以錢酒予官福州但為撰公家謝表及祈謝晴雨文至私禮牋啓小簡皆不作然遇聖節樂語嘗為之因又作他用者三兩篇每以自愧鄒忠公為潁昌教授府守范忠宣公屬撰興龍節致語辭不為范公曰翰林學士亦作此忠公曰翰林學士則可祭酒司業則不可范公敬謝之前輩風節可畏可仰如此
  經句全文對
  予初登詞科再至臨安寓於三橋西沈亮功主簿之館沈以予買飯于外謂為不便自取家饌日相供同年湯丞相來訪扣旅食大槩具為言之湯公笑曰主人亦賢矣因戯出一語曰哀王孫而進食豈望報乎良久予應之曰為長者而折枝非不能也公大激賞而去汪聖錫為秘書少監毎食罷㑹茶一同舍輙就枕不至及起亦戯之曰宰予晝寢於予與何誅衆未有言汪曰有一對雖於今事不切然却是一个出處云子貢方人夫我則不暇同舍皆合詞稱美
  北郊議論
  三代之禮冬至祀天於南郊夏至祭地於北郊王莽於元始中改為合祭自是以來不可復變元豐中下詔欲復北郊至六年唯以冬至祀天而地祗不及事元祐七年又使博議而許將顧臨范純禮王欽臣孔武仲杜純各為一說逮蘇軾之論出於是羣議盡廢當時諸人之說有六一曰今之寒暑與古無異宣王六月出師則夏至之日何為不可祭二曰夏至不能行禮則遣官攝行亦有故事三曰省去繁文末節則一嵗可以再郊四曰三年一祀天又一年一祭地五曰當郊之嵗以十月神州之祭易夏至之方澤可以免方暑舉事之患六曰當郊之嵗以夏至祀地祗於方澤上不親郊而通爟火於禁中望祀軾皆辟之以為無一可行之理其文載於奏議凡三千言元符中又詔議合祭論者不一唯太常少卿宇文昌齡之議最為簡要曰天地之勢以高卑則異位以禮制則異宜以樂則異數至於衣服之章噐用之具日至之時皆有辨而不亂夫祀者自有以感於無自實以通於虛必以類應類以氣合氣然後可以得而親可以冀其格今祭地於圓丘以氣則非所合以類則非所應而求高厚之來享不亦難乎後竟用其議此兩說之至當如此
  討論濫賞詞
  東坡公行香子小詞云清夜無塵月色如銀酒斟時須滿十分浮名浮利休苦勞神歎隙中駒石中火夢中身雖抱文章開口誰親且陶陶樂盡天真不如歸去作箇閒人對一張琴一壺酒一溪雲紹興初范覺民為相以自崇寧以來創立法度例有汎賞如學校茶鹽錢幣保伍農田居飬安濟寺觀開封大理獄空四方邉事御前内外諸司編勑㑹要學制禮制道史等書局掖庭編澤行幸曲恩諸色營繕河埽功役採石木栰花石等綱祥瑞禮樂兩城所公田伎術伶優三山永橋明堂西内八寳元圭種種濫賞不可勝述其曰應奉有勞獻頌可采職事修舉特授特轉者又皆無名直與及白身補官選人改官職名礙格非隨龍而依隨龍人非戰功而依戰功人等每事各為一項建議討論又行下吏部若該載未盡名色並合取朝廷指揮臨時參酌追奪事件遂為畫一規式有至奪十五官者雖公論當然而失職者胥動造謗浮議蜂起無名子因改坡語云清要無因舉選艱辛繫書錢須要十分浮名浮利虛苦勞神歎旅中愁心中悶部中身雖抱文章苦苦推尋更休說誰假誰真不如歸去作箇齊民免一回來一回討一回論至大字書寫貼於内前墻上邏者得之以聞是時偽齊劉豫方盜㨿河南朝論慮或揺人心亟罷討論之舉范公用是為臺諌所攻今章且叟奏藁中正載彈疏竟去相位云
  尺八
  唐盧肇為歙州刺史㑹客于江亭請目前取一事為酒令尾有樂噐之名肇令曰遥望漁舟不濶尺八有姚巖傑者飲酒一噐凭欄嘔噦須叟即席還令曰凭欄一吐已覺空喉此語載於摭言又逸史云開元末一狂僧往終南回向寺一老僧令於空房内取尺八來乃玉也謂曰汝主在寺以愛吹尺八謫在人間此常吹者也汝當回可將此付汝主僧進於宗特取吹之宛是先所御者孫夷中仙隱傳房介然專吹竹笛名曰尺八將死預將管打破告諸人曰可以同將就壙亦謂此云尺八之為樂名今不復有吕才傳云貞觀時祖孝孫増損樂律太宗詔侍臣舉善音者王珪魏徴盛稱才製尺八凡十二枚長短不同與律諧契太宗即召才參論樂事尺八之所出見於此無由曉其形製也爾雅釋樂亦不載
  三給事相攻
  元祐中王欽臣仲至自權工部侍郎除給事中為給事姚勔所駮而止大觀中陳亨伯自左司員外郎擢給事中為權官蔡薿所沮而出政和末伯祖仲達在東省以疾暫謁告兩日張天覺復官之命過門下第四㕔給事方㑹論為畏繳駮之故所以託病遂罷知滁州
  朱藏一詩
  政和末老蔡以太師魯國公緫治三省年已過七十與少宰王黼爭權相傾朱藏一在館閣和同舍秋夜省宿詩云老火未甘退稚金方力征炎涼分勝負頃刻變隂晴兩人門下士互興譖言以為嘲謗其後黼獨相館職多遷擢朱居官如故而和人菊花詩云紛紛桃李春過眼成枯萎晩榮方耐久造物豈吾欺或又譖於黼以為怨憤是時士論指三館為閙藍
  蔡京輕用官職
  蔡京三入相時除用士大夫視官職如糞土蓋欲以天爵市私恩政和六年十月不因赦令侍從以上先縁左降同日遷職者二十人通奉大夫張商英為觀文殿學士中大夫王襄為延康殿學士顯模閣待制李圖南為述古殿學士寳文閣待制蔡薿顯謨閣待制葉夢得並為龍圖閣直學士寳文閣待制張近通奉大夫錢即右文殿修撰王漢之並為顯謨閣直學士中大夫葉祖洽為徽猷閣直學士朝散大夫曾孝藴為天章閣待制朝散郎俞㮚朝議大夫曾孝序中奉大夫范致明右文殿修撰蔡肇大中大夫孫鼛朝議大夫王覺右文殿修撰陳暘並為顯謨閣待制朝請郎蔡懋中奉大夫龐㳟孫朝請郎洪彦昇並為徽猷閣待制至十一月冬祀畢大赦天下仍復推恩
  節度使改東宫環衞官
  太祖有天下將收藩鎮威柄故漸行改革至於位至侍中中書令使相者其高僅得東宫官次但居環衞鳯翔王晏為太子太師安逺武行徳為太子太傅䕶國郭從義為左金吾上將軍鳯翔王彦超為右金吾上將軍定國白重贊為左千牛上將軍保太楊廷璋為右千牛上將軍靜難劉重進為羽林統軍若符彦卿者以太師中書令天雄節度使直罷歸洛八年不問亦不别除官其廟謨雄斷如是靖康初以戚里冒政宣恩典多建節鉞乃稽用此制錢景臻以少傅安武節度劉宗元以開府儀同三司鎮安節度並為左金吾上將軍范訥以平涼劉敷以保信劉敏以保成張楙以嚮徳王舜臣以岳陽朱孝孫以應道錢忱以瀘川節度並為右金吾上將軍自後不復舉行矣
  宰相任怨
  宰相欲收士譽使恩歸已故只以除用為意而不任職及顯有過舉者亦不肯任怨稍行黜徙文惠公在相位嘗奏言今之監司郡守其無大過者臺諌固不論擊但其間實有疲愞庸老之人依阿留之轉為民害臣欲皆與祠禄理作自陳監司或就移小郡庶幾人有家食之資國無曠官之失孝宗欣然聽許於是湖南轉運判官任詔改知復州廣東提舉鹽事劉景改知南雄州時太常丞闕監左藏庫許子紹欲得之公以大超越諭使小緩子紹宛轉愈力乃白其事出通判靜江府議者私謂若如此則是廟堂而兼臺諌之職殊不思進賢退不肖真宰相之事耳欲擬宫觀三四人未暇而去位子紹之出遂織入言章中近者京丞相以國子録吳仁傑居職未久便欲求遷奏罷歸吏部注簽判亦此意也
  四李杜
  漢太尉李固杜喬皆以為相守正為梁冀所殺故掾楊生上書乞李杜二公骸骨使得歸葬梁冀之誅權埶專歸宦官傾動中外白馬令李雲露布上書有帝欲不諦之語桓帝得奏震怒逮雲下北寺獄農五官掾杜衆傷雲以忠諌獲罪上書願與雲同日死帝愈怒下廷尉皆死獄中其後襄楷上言亦稱為李杜靈帝再治鉤黨范滂受誅母就與之訣曰汝今與李杜齊名死亦何恨謂李膺杜密也李太白杜子美同時著名故韓退之詩云李杜文章在光熖萬丈長凡四李杜云
  渾脫隊
  唐中宗時清源尉吕元泰上書言時政曰比見坊邑相率為渾脫隊駿馬胡服名曰蘇幕遮旗鼓相當騰逐喧譟以禮義之朝法胡虜之俗非先王之禮樂而示則於四方書曰謀時寒若何必羸形體讙衢路鼓舞跳躍而索寒焉書聞不報此蓋并論潑寒胡之戱唐史附於宋務光傳吕元泰竟亦不顯近世風俗相尚不問公私宴集皆為耍曲耍舞如勃海樂之類殆猶此也
  嵗陽嵗名
  嵗陽嵗名之說始於爾雅太嵗在甲曰閼逢在乙曰旃在丙曰柔兆在丁曰彊圉在戊曰著雍在己曰屠維在庚曰上章在辛曰重光在壬曰在癸曰昭陽謂之嵗陽在寅曰攝提格在卯曰單閼在辰曰執徐在巳曰大荒落在午曰敦牂在未曰恊洽在申曰涒灘在酉曰作噩在戌曰閹茂在亥曰大淵獻在子曰困敦在丑曰赤奮若謂之嵗名自後唯太史公歴書用之而或有不同如閼逢為焉逢旃為端柔兆為游兆彊圉為彊梧著雍為徒雍屠維為祝犂上章為商横重光為昭陽為横艾昭陽為尚章大荒落為大芒落恊洽為汁洽涒灘為汭漢作噩為作鄂閹茂為淹茂大淵獻困敦更互赤奮若乃為赤奪若此蓋年祀久逺傳寫或訛不必深辨但漢武帝太初元年太嵗丁丑而以為甲寅其失多矣爾雅又有月陽月名月在甲曰畢在乙曰橘在丙曰修在丁曰圉在戊曰厲在己曰則在庚曰窒在辛曰塞在壬曰終在癸曰極正月為陬二月為如三月為寎四月為余五月為臯六月為旦七月為相八月為壯九月為十月為陽十一月為辜十二月為涂考之典籍唯厯書謂太初十月為畢聚離騷云攝提正干孟陬左氏傳十月曰良月國語至于月它未嘗稱引郭景純注釋云自嵗陽至月名皆所未詳通者故闕而不論蓋不可強為之說非若律書所言二十八舍十母十二子猶得穿鑿傳致也資治通鑑專取嵗陽嵗名以冠年不可曉解殊不若甲子至癸亥為明白爾韓退之詩嵗在淵獻牽牛中王介甫字說言彊圉自餘亦無說左傳所書嵗在星紀而滛於枵嵗在降婁降婁中而旦嵗在陬訾之口嵗五及鶉火嵗在顓帝之虛嵗在豕韋嵗在大梁皆用嵗星次舍言之司馬倬跋温公濳虛其末云乾道二年嵗在柔兆閹茂執徐月極大淵獻日謂丙戌年壬辰月癸亥日以嵗名施於月日尤為不然漢章不自為文殆是僚寀强解事者所作也
  官稱别名
  唐人好以它名標牓官稱今漫疏於此以示子姪之未能盡知者太尉為掌武司徒為五教司空為空土侍中為太貂散騎常侍為小貂御史大夫為亞台為亞相為司憲中丞為獨坐為中憲侍御史為端公南牀横榻雜端又曰脆棃殿中為副端又曰開口椒監察為合口椒諌議為大坡大諫補闕【今司諫】為中諫又曰補衮拾遺【今正言】為小諫又曰遺公給事郎為夕郎夕拜知制誥為三字起居郎為左螭舍人為右螭又並為修注吏部尚書為大天禮部為大儀兵部為大戎刑部為大秋工部為大起吏部郎為小選為省眼考功度支為振行禮部為小儀為南省舍人今曰南宫刑部為小秋祠部為柄㕔比部為比盤又曰昆脚皆頭屯田為田曹水部為水曹諸部郎通曰哀烏依烏太常卿為樂卿少卿為少常奉常光禄為飽卿鴻臚為客卿睡卿司農為走卿大理為棘卿評事為廷平將作監為大匠少監為少匠祕書監為大蓬少監為少蓬左右司為都公太子庶子為宫相宰相呼為堂老兩省相呼為閣老尚書丞郎為曹長御史拾遺為院長下至縣令曰明府丞曰贊府贊公尉曰少府少公少仙此已見前筆














  容齋四筆卷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四筆卷十六【十二則】   宋 洪邁 撰漢重蘇子卿
  漢世待士大夫少恩而獨於蘇子卿加優寵蓋以其奉使持節褒勸忠義也上官安謀反武子元與之有謀坐死武素與上官桀桑羊有舊數為燕王所訟子又在謀中廷尉奏請逮捕武霍光寢其奏宣帝立録羣臣定䇿功賜爵關内侯者八人劉徳蘇武食邑張宴曰舊關内侯無邑以武守節外國徳宗室俊彦故特令食邑帝閔武年老子坐事死問左右武在匈奴久豈有子乎武曰前發匈奴時胡婦實産一子通國有聲問來願因使者贖之上許焉通國至上以為郎又以武弟子為右曹以武著節老臣令朝朔望稱祭酒甚優寵之皇后父帝舅丞相御史將軍皆敬重武後圖畫中興輔佐有功徳知名者於麒麟閣凡十一人而武得預武終於典屬國蓋以武老不任公卿之故先公縶留絶漠十五年能致顯仁皇太后音書高宗皇帝有蘇武不能過之語而厄於權臣歸國僅陞一職立朝不滿三旬訖於竄謪南荒惡地長子停官追誦漢史可謂痛哭者已又案武夲傳云奉使初還拜為典屬國秩中二千石昭帝時免武官後以故二千石與計謀立宣帝賜爵張安世薦之即時召待詔數進見復為典屬國然則豫定䇿時但以故二千石耳而霍光傳連名奏昌邑王時直稱典屬國宣紀封侯亦然恐誤也
  昔賢為卒伍
  三代而上文武不分春秋列國軍將皆命卿處則執政出則將兵載於詩書左傳可考也然此特謂將帥耳乃若卒伍之賤雖賢士亦為之不以為異魯哀公時吳伐魯次于泗上㣲虎欲宵攻王舍私屬徒七百人三踊於幕庭卒三百人有若與焉杜預云卒終也謂於七百人中終得三百人任行也或謂季孫曰不足以害吳而多殺國士不如己也乃止之此蓋後世斫營劫寨之類而有若亦為之齊伐魯冉求帥左師樊遲為右季孫曰須也弱有子曰就用命焉謂雖年少能用命也冉有用矛於齊師故能入其軍杜預云言能以義勇也皆孔門高弟而親卒伍之事後世豈復有之
  兵家貴於備豫
  晉盜盧循㨿廣州以其黨徐道覆為始興相循宼建康以為前鋒初道覆遣人伐船材於南康山至始興賤賣之居人爭市之船材大積而人不疑至是悉取以裝艦旬日而辨蕭衍鎮雍州以齊室必亂宻修武備多伐材竹沉之檀溪積茅如岡阜皆不之用中兵叅軍吕僧珍覺其意亦私具櫓數百張衍既起兵出竹木裝艦葺之以茅事皆立辨諸將爭櫓僧珍出先所具者每船付二張爭者乃息魏太武南伐盱眙太守沈璞以郡當衝要乃繕城浚隍積財穀儲矢石為城守之備魏攻之三旬不㧞燒攻具退走古人如此者甚多道覆雖失所從為畔渙之歸然其事固可稱也
  渠陽蠻俗
  靖州之地自熈寧九年收復唐溪洞城州元豐四年仍建為誠州元祐二年廢為渠陽軍又廢為寨五年復之崇寧二年改為靖州始時渠陽縣為治所後改屬沅州而治永平其風俗夐與中州異蠻酋自稱曰官謂其所部之長曰都幙邦人稱之曰土官酋官入郭則加冠巾餘皆椎髻能者則以白練布纒之曾殺人者謂之能婦人徒跣不識鞋履以銀錫或竹為釵其長尺有咫通以班紬布為之裳紀嵗不以建寅為首随所處無常月要約以木鐡為契病不謁醫但殺牛祭鬼率以刀斷其咽視死所向以卜多至十百頭凡昏姻兄死弟繼姑舅之昏他人取之必賄男家否則爭甚則讎殺男丁受田於酋長不輸租而服其役有罪則聽其所裁謂之草斷凡貸易之逋甲不能償則掠乙以取直謂之準長少相犯則少者出物謂之出靣言語相誣則虛者出物謂之裹口田丁之居峭巖重阜大率無十家之聚遇讎殺則立柵布棘以受之各有門欵門欵者猶言伍籍也借牛綵於鄰洞者謂之拽門欵方爭時以首博首獲級一二則潰去明日復來必相當乃止欲解仇則備財物以和謂之陪頭煖心戰之日觀者立其傍和勸之官雖居其中不敢犯也敗則走謂之上坡志在於掠而不在於殺則震以金鼓而挺其一隅縱之逸謂之敗者屈而歸之掠其財而還其地謂之入地兵噐有甲胄標牌弓弩而刀之鐡尤良弩則傳矢於而偏架之謂之偏架弩其利侔中土神臂弓雖暑濕亦可用凡仇殺雖㣲隙必發雖昔釁必報父子兄弟之親不避也子弟為士人者於學讎殺則歸罷則復來荆湖南北路如武岡桂陽之屬猺民大略如此
  寄資官
  内侍之職至于幹辦後苑則為出常調流輩稱之曰苑使又進而幹辦龍圖諸閣曰閣長其上曰門司曰御藥曰御帶又其上為省官謂押班及都知也在法内侍轉至東頭供奉官則止若幹辦御藥院不許寄資當遷官則轉歸吏部司馬公論高居簡云舊制御藥院官至内殿崇班以上即湏出外今獨留四人中外以此竊議言之詳矣後乃不然逮其遷帶御噐械可帶階官然後盡還所寄之資至於宣政宣慶諸使遥郡防團觀察其高者為延福宫景福殿承宣使頃在樞密行府有院吏兵房副承㫖董球於紹興三十二年正月尚未有正官至四月予接伴人使回球通刺字來謁已轉出為武顯大夫問其何以遽得至此曰副承㫖比附武顯郎後用賞故爾蓋亦寄資也
  親王帶將仕郎
  薛氏五代史梁太祖開平元年五月皇第五男友雍封賀王及友珪篡位以將仕郎試袐書省挍書郎賀王友雍為銀青光祿大夫撿挍工部尚書兼御史大夫以親王而階將仕郎仍試衘初品雖典章掃地之時恐不應爾也
  郡縣用隂陽字
  山南為陽水北為陽穀梁傳之語也若山北水南則為隂故郡縣及地名多用之今畧叙於此山之南者如嵩陽華陽恒陽衡陽鎮陽岳陽嶧陽夏陽城陽陵陽岐陽首陽營陽咸陽櫟陽宜陽山陽【屬河内郡大行在北】廣陽辟陽河陽魯陽黎陽樅陽零陽巫陽東陽韶陽郴陽掲陽弋陽【屬汝南郡弋山在西北】當陽青陽黔陽壽陽麻陽雲陽美陽復陽【南陽復山之陽】上曲陽【屬常山】下曲陽【屬鉅鹿】稒陽【屬五原】原陽【屬雲中】水之北者馮翊之池陽頻陽郃陽沈陽扶風之杜陽河東之大陽【大河之南】平陽【平河之陽】大原之晉陽汾陽及河陽洛陽滎陽偪陽渭陽淮陽汶陽濟陽襄陽陽漁陽遼陽泗陽伊陽永陽滁陽潮陽灃陽灌陽汧陽洮陽沐陽東郡之濮陽東武陽潁川之潁陽昆陽舞陽汝南之汝陽鮦陽紬陽灈陽滇陽新陽安陽博陽成陽南陽之育陽湼陽堵陽蔡陽筑陽棘陽比陽朝陽湖陽紅陽江夏之西陽廬江之尋陽九江之曲陽濟隂之句陽【音鉤句瀆之丘】沛郡之穀陽扶陽漂陽魏郡之繁陽鉅鹿之堂陽清河之清陽郡之高陽饒陽范陽勃海之浮陽濟南之般陽朝陽泰山之東平陽東武陽寧陽北海之膠陽東海之開陽曲陽都陽臨淮之射陽蘭陽丹陽之丹陽陵陽溧陽豫章之鄱陽鄡陽桂陽之耒陽桂陽湞陽武陵之無陽辰陽酉陽零陽零陵之洮陽漢中之旬陽沔陽安陽犍為之江陽武陽漢陽金城之枝陽天水之畧陽阿陽安定之涇陽彭陽北地之泥陽上郡之定陽鴈門之沃陽劇陽上谷之沮陽漁陽之要陽遼西之海陽右北平之夕陽聚陽蒼梧之封陽趙國之易陽膠東之觀陽長沙之益陽已上皆見漢書地理志其水之下必曰在某水之陽合山水之稱陽者百有五六十至隂字則甚少蓋靣勢在背自難立國邑耳山之北者唯華隂山隂隂隂鶉隂雕隂襄隂水之南者汾隂蕩隂潁隂汝隂舞隂濟隂漢隂晉隂蒲隂湘隂漯隂河隂湖隂江隂淮隂圜隂僅三十而已若樂陽南陽合陽被陽富陽【屬泰山者】昌陽建陽【屬東海者】武陽之類尚多有之莫能知其為山為水也
  杜畿李泌董晉
  漢建安中河東太守王邑被召郡掾衞固范先請留之固等外以請邑為名而内實與并州高幹通謀曹操選杜畿為太守固等使兵絶陜津數月不得渡畿曰河東有三萬户非皆欲為亂也吾單車直往出其不意固為人多計而無斷必偽受吾吾得居郡一月以計縻之足矣遂詭道從郖津度固遂奉之畿謂固先曰衞范河東之望也吾仰成而已比數十日諸將斬固等首唐貞元初陜虢兵馬使達奚抱暉殺節度使張勸代揔軍務邀求旌節徳宗遣李泌往欲以神䇿軍送之泌請以單騎入上加泌觀察使泌出潼闗鄜坊歩騎三千布於闗外曰奉密詔送公泌寫宣以却之疾驅而前抱暉不使將佐出迎去城十五里方出謁泌稱其攝事保城壁之功入城視事明日召抱暉至宅語之曰吾非愛汝而不誅恐自今有危疑之地朝廷所命將帥皆不能入故匄汝餘生抱暉遂亡命宣武節度使李萬榮疾病其子迺為兵馬使欲為亂都虞侯鄧惟㳟執送京師詔以東都留守董晉為節度使惟恭權軍事自謂當代萬榮不遣人迎晉晉既受詔即與僕從十餘人赴鎮不用兵衞至鄭州或勸晉且留觀變有自汴州出者言不可入晉不對遂行惟恭以晉來之速不及謀去城十餘里乃帥諸將出迎晉入仍委以軍政久之惟恭内不自安濳謀作亂事覺晉悉捕斬其黨械惟恭送京師觀此三者其危至矣杜畿李泌董晉皆以單車入逆城從容妥定其智勇過人如此唐史猶譏晉為懦弛苟安殆不然也是時朝議以晉柔仁多可恐不能集事用汝州刺史陸長源為行軍司馬以佐之長源性剛刻多更張舊事晉初皆許之案成則命且罷由是軍中得安初劉佐李萬榮鄧惟恭時士卒驕不能禦乃置腹心之士幕於公庭廡下挾弓執劒以備之時勞賜酒肉晉至之明日悉罷之謂之懦弛實為失當晉在汴三年而薨長源代之即為軍士所殺向使晉聽用其言汴亂久矣又李泌傳但云拜陜虢觀察使開車道至三門及殺淮西亡兵於赴鎮事畧不書亦失之也
  嚴有翼詆坡公
  嚴有翼所著藝苑雌黄該洽有識蓋近世博雅之士也然其立說頗務譏詆東坡公予嘗因論玉川子月蝕詩誚其輕發矣又有八端皆近於蚍蜉撼大木招後人攻擊如正娛篇中摭其用五十夲葱為種薤五十夲發丘中郎將為挍尉解摸金扁鵲見長桑君使飲上池之水為倉公飲上池鄭餘慶烝胡蘆為盧懐謹云如此甚多坡詩所謂抉雲漢分天章萬斛泉源不擇地而出若用葱為薤用挍尉為中郎用扁鵲為倉公用餘慶為懐謹不失為名語於理何害公豈一一如學究書生案圖索駿規行矩歩者哉四㓙篇中謂坡稱大史公多見先秦古書四族之誅皆非誅死為無所攷據盧橘篇中謂坡詠枇杷云盧橘是鄉人為何所據而言昌陽篇中昌蒲贊以為信陶隱居之言以為昌陽不曾詳讀夲草妄為此說苦荼篇中謂周詩記苦荼為誤用爾雅如臯篇中謂不向如臯閒射雉與左杜注不合其誤與江揔暫往如臯路之句同荔枝篇中謂四月食荔枝詩愛其體物之工而坡未嘗到閩中不識真荔枝是特火山耳此數者或是或非固未為深失然皆不必爾也最後一篇遂名曰辨坡謂雪詩云飛花又舞謪仙簷李太白本言送酒即無雪事水底笙歌蛙兩部無笙歌字殊不知坡借花詠雪以鼓吹為笙歌正是妙處坐看青丘吞澤芥青丘已吞雲夢芥用芥字和韻及以澤芥對溪蘋可謂工新乃以為出處曾不蔕芥非草芥之芥知白守黒名曰谷正是老子所言又以為老子只云為天下谷非名曰谷也如此論文章其意見亦淺矣
  曹馬能收人心
  曹操自擊烏桓諸將皆諌既破敵而還科問前諌者衆莫知其故人人皆懼操皆厚賞之曰孤前行乘危以徼倖雖得之天所佐也顧不可以為常諸君之諫萬安之計是以相賞後勿難言之魏伐吳三征各獻計詔問尚書傅嘏嘏曰希賞徼功先戰而後求勝非全軍之長䇿也司馬師不從三道擊吳軍大敗朝議欲貶出諸將師曰我不聴公休以至於此此我過也諸將何罪悉宥之弟昭時為監軍唯削昭爵雍州刺史陳泰求敕并州并力討胡師從之未集而二郡胡以逺役遂驚反師又謝朝士曰此我過也非陳雍州之責是以人皆愧恱討諸葛誕於夀春王基始至圍城未合司馬昭敕基斂軍堅壁基累求進討詔引諸軍轉㨿北山基守便宜上疏言若遷移依險人心揺蕩於勢大損書奏報聽及夀春平昭遺基書曰初議者云云求移者甚衆時未臨履亦謂宜然將軍深筭利害獨秉固心上違詔命下拒衆議終於制敵擒賊雖古人所述不過是也然東闗之敗昭問於衆曰誰任其咎司馬王儀曰責在元帥昭怒曰司馬欲委罪於孤邪引出斬之此為謬矣操及師昭之姦逆固不待言然用兵之際以善推人以惡自與并謀兼智其誰不歡然盡心悉力以為之用袁紹不用田豐之計敗於官渡宜罪已謝之不暇乃曰吾不用豐言卒為所笑竟殺之其失國喪師非不幸也
  取蜀將帥不利
  自巴蜀通中國之後凡割據擅命者不過一傳再傳而從東方舉兵臨之者雖多以得儁將帥輒不利至於死貶漢代公孫述大將岑彭來歙遭刺客之禍吳漢幾不免魏伐劉禪大將鄧艾鍾㑹皆至族誅唐莊宗伐王衍招討使魏王繼岌大將郭崇韜康延孝皆死國朝伐孟昶大將王全斌崔彦進皆不賞而受黜十年乃復故官
  李嶠楊再思
  李嶠楊再思相唐中宗皆以䛕恱保位為世所詆然亦有可稱武后時嶠為給事中來俊臣䧟狄人傑等獄將抵死敕嶠與大理少卿張徳裕侍御史劉憲覆驗徳裕等内知其寃不敢異嶠曰知其枉不申是謂見義不為者卒與二人列其枉忤后㫖出為潤州司馬然仁傑數人竟頼此獲脱嶠此舉可謂至難而資治通鑑不載神龍初要官闕執政以次用其親韋巨源秉筆當除十人再思得其一試問餘授皆諸宰相近属再思喟然曰吾等誠負天下巨源曰時當爾耳再思此言自狀其短觀過知仁亦足稱也








  容齋四筆卷十六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容齋隨筆>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五筆目録
  卷一【十九則】
  天慶諸節     虢州兩刺史
  狐假虎威     徐章二先生教人張吕二公文論   郎官非時得對
  王安石棄地    雙生以前爲兄
  風俗通      俗語有出
  昏主棄功臣    問故居
  唐宰相不歴守令  張釋之桞渾
  人臣震主     五經秀才
  陶潜去彭澤    羗戎畏服老將
  古人字只一言
  卷二【十五則】
  二叔不咸     官階服章
  月非望而食    慶善橋
  西漢以來加官   吕望非熊
  唐曹因墓銘    唐史省文之失
  李德裕論命令   漢武唐德宗
  諸公論唐肅宗   孫馬二公所言
  元㣲之詩     諫繚綾戲龍羅
  詳正學士
  卷三【十五則】
  人生五計     瀛莫間二禽
  士大夫避父祖諱  元正父子忠死
  蕭頴士風節    石尤風
  江楓雨菊     開元宫嬪
  相里造      先公詩詞
  州縣名同     三衙軍制
  歐陽公勲封贈典  嘉祐四真
  五方老人祝聖夀
  卷四【九則】
  作詩㫖意     平王之孫
  毛詩語助     東坡文章不可學
  韓文稱名     棘寺棘卿
  晉代遺文     漢武帝田蚡公孫近世文物之殊
  卷五【十五則】
  庾公之斯     萬事不可過
  致仕官上夀    桃花笑春風
  嚴先生祠堂記   大言誤國
  宗室覃恩免觧   唐書載韓桞文
  冥靈社首鳳    左傳州郡
  貧富習常     唐用宰相
  史記簡妙處    玉津園喜晴詩
  虢巨賀蘭
  卷六【十二則】
  鄱陽七談     經觧之名
  卜筮不敬     糖霜譜
  李彦僊守陜    姦雄疾勝已者
  俗語放錢     漢書多叙谷永
  玉堂殿閣     漢武帝喜殺人者
  知人之難     舘職遷除
  卷七【十四則】
  盛衰不可常    唐賦造語相似
  張藴古大寳箴   國初文籍
  叙西漢郊祀天地  騫鶱二字義訓
  書麴信陵事    貢禹朱暉晩達
  琵琶行海棠詩   東坡不隨人後
  元白習制科    門生門下見門生韓蘇杜公叙馬   風災霜旱
  卷八【十二則】
  白蘇詩紀年嵗   天將富此翁
  白公說俸禄    白居易出位
  醉翁亭記酒經   白公感石
  禮部韻略非理   唐臣乞贈祖
  承習用經語誤   長慶表章
  元白制科     八種經典
  卷九【十二則】
  畏人索報書    不能忘情吟
  擒鬼章祝文    歐公送慧勤詩
  委蛇字之變    東不可名園
  一二三與壹貳叄同 何恙不已
  兩漢用人人元元字 韓公潮州表
  燕賞逢知己    端午貼子詞
  卷十【十二則】
  哀公問社     絶句詩不貫穿
  農父田翁詩    衛宣公二子
  謂端爲疋     唐人草堂詩句
  公穀觧經書日   桞應辰押字
  唐堯無後     斯須之敬
  丙午丁未     祖宗命相













  容齋五筆目録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五筆卷一【十九則】    宋 洪邁 撰天慶諸節
  大中祥符之世諛佞之臣造爲司命天尊下降及天書等事於是降聖天慶天祺天貺諸節並興始時京師宫觀每節齋醮七日旋减為三日一日後不復講百官朝謁之禮亦罷今中都未嘗舉行亦無休假獨外郡必詣天慶觀朝拜遂休務至有前後各一日此為敬事司命過於上帝矣其當䆮明甚惜無人能建白者
  虢州兩刺史
  唐韓休為虢州刺史虢於東西京為近州乘輿所至常稅廐芻休請均賦他郡中書令張說曰免虢而與它州此守臣為私惠耳休復執論吏白恐忤宰相意休曰刺史幸知民之而不救豈為政哉雖得罪所甘心焉訖如休請盧為虢州刺史奏言虢有官豕三千爲民患德宗曰徙之沙苑曰同州亦陛下百姓臣謂食之便帝曰守虢而憂它州宰相才也詔以豕賜貧民遂有意柄任矣俄召入踰年拜相案兩人皆以虢州守臣言公家事而休見疑於名相受知於猜主遇合有命信哉
  狐假虎威
  諺有狐假虎威之語稚子來叩其義因示以戰國策新序所載戰國䇿云楚宣王問羣臣曰吾聞北方之畏昭奚恤也果誠何如羣臣莫對江乙對曰虎求百獸而食之得狐狐曰子無敢食我矣天帝使我長百獸今子食我是逆天帝命也子以我為不信吾為子先行子隨我後觀百獸之見我而敢不走乎虎以為然故遂與之行獸見之皆走虎不知獸畏己而走也以為畏狐也今王之地方五千里帶甲百萬而專屬之昭奚恤故北方之畏奚恤也其實畏王之甲兵也猶百獸之畏虎也新序並同而其後云故人臣而見畏者是見君之威也君不用則威亡矣俗諺盖本諸此
  徐章二先生教人
  徐仲車先生為楚州教授每升堂訓諸生曰諸君欲為君子而勞己之力費己之財如此而不為猶之可也不勞己之力不費己之財何不為君子鄉人賤之父母惡之如此而不為可也鄉人榮之父母欲之何不為君子又曰言其所善行其所善思其所善如此而不為君子者未之有也言其不善行其不善思其不善如此而不為小人者未之有也成都冲退處士章詧隠者其學長於易太元為范子功觧述大㫖再復攡詞曰人之所好而不足者善也所醜而有餘者惡也君子能强其所不足而拂其所有餘則太元之道幾矣此子雲仁義之心予之於太元述斯而已或者苦其思艱其言迂溺其所以為數而忘其仁義之大是惡足以語道哉二先生之教人簡易明白學者或未知之故表出於此
  張吕二公文論
  張文潜誨人作文以理為主嘗著論云自六經以下至于諸子百氏騷人辯士論述大抵皆將以為寓理之具也故學文之端急於明理如知文而不務理求文之工世未嘗有是也夫決水於江淮河海也順道而行滔滔汨汨日夜不止衝砥柱絶吕梁放於江湖而納之海其舒為淪漣鼓為濤波激之為風飊怒之為雷霆蛟龍魚鼈噴薄出沒是水之竒變也水之初豈若是哉順道而決之因其所遇而變生焉溝瀆東決而西竭下滿而上虚日夜激之欲見其竒彼其所至者蛙蛭之玩耳江河淮海之水理達之文也不求竒而竒至矣激溝瀆而求水之竒此無見於理而欲以言語句讀為竒反覆咀嚼卒亦無有此最文之陋也一時學者仰以為至言予作史采其語著於本傳中又吕南公云士必不得已於言則文不可以不工蓋意有餘而文不足則如吃人之辯訟心未始不虚理未始不直然而或屈者無助於辭而已矣觀書契以來特立之士未有不善於文者士無志於立言則已必有志焉則文何可以卑淺而為之故毅然盡心思欲與古人並此南公與人書如此予亦載之傳中
  郎官非時得對
  唐肅宗在靈武闗東獻俘百將即死有歎者司膳員外郎李勉過而問之曰被脅而官非敢反勉入見帝曰冦亂之汙半天下其欲澡心自歸無繇如盡殺之是驅以助賊也帝馳騎全宥以一郎吏之㣲而非時得入對雖唐制不可詳知想兵戈艱難時暫如是耳
  王安石棄地
  熈寧七年遼主洪基遣泛使蕭禧來言河東地界未決八年再來必欲以代州天池分水嶺為界詔詢于故相文彦博富弼韓琦曾公亮以可與及不可許之狀皆以為不可王安石當國言曰將欲取之必固與之於是詔不論有無照驗擗撥與之往時界於黄嵬山麓我可以下瞰其應朔武三州既以嶺與之遼遂反瞰忻代凡東西失地七百里案慶厯中遼求闗南十縣朝廷方以西夏為慮猶不過增嵗幣以塞其欲至於土地尺寸弗與熈寧之兵力勝於曩時而用蕭禧堅坐都亭之故輕弃疆場設險要害之處安石果於大言其實無辭以卻之也孫權謂魯肅勸吾借劉德地云帝王之起皆有驅除闗羽不足忌此子敬内不能辨外為大言耳安石之語亦然
  雙生以前為兄
  續筆已書公羊傳注雙生子事茲讀西京雜記得一說甚詳云霍將軍妻一産二子疑所為兄弟或曰前生為兄後生為弟今雖俱日亦宜以先生為兄或曰居上者宜為兄居下者宜為弟居下者前生今宜以前生為弟光曰昔殷王祖甲一産二子以邜日生嚚以巳日生良則以嚚為兄以良為弟若以在上者為兄嚚亦當為弟矣許莊公一産二女曰妖曰茂楚大夫唐勒一産二子一男一女男曰正夫女曰瓊華皆以先生為長近代鄭昌時文長倩並生二男滕公一生二女李黎生一男一女並以前生為長霍氏亦以前生為兄焉此最可證
  風俗通
  應劭風俗通雖東漢末所作然所載亦難盡信其叙希姓者曰合浦太守虎旗上郡太守邸杜河内太守遇冲北平太守賤瓊東平太守到質沐寵北平太守卑躬鴈門太守宿詳五原太守督汝南太守謁渙九江太守荆修東海太守鄐熈農太守移良南郡太守為昆酒泉太守頻暢北海太守處興巴郡太守鹿旗涿郡太守作顯廬江太守貴遷交趾太守賴先外黄令集一洛陽令諸於單父令即賣烏傷令昔登山陽令職洪髙唐令用虯此二十君子皆是郡守縣令惟移良之名曾見於史恐未必然也
  俗語有出
  今人意錢賭博皆以四數之謂之攤案廣韻攤字下云攤蒱四數也竹工謂屋椽上織箔曰篖笪廣韻篖字下云筕篖竹笪也采帛鋪謂剪截之餘曰帵子帵一懽切注裁餘也挑剔燈火之杖曰掭他念切注火杖也李濟翁資暇集云意錢當云攤鋪疾道之訛其音為蒲此說不然
  昬主棄功臣
  燕昭王伐齊取其七十城所存者惟莒即墨田單一旦悉復之使齊復為齊而㐮王聼幸臣九子之譛單幾不免秦苻堅舉百萬之師伐晉賴謝安却之而孝武帝聼王國寳之讒安不能立於朝廷之上桓温伐慕容暐暐兵屡挫議欲奔北慕容垂一戰使燕復存乃用慕容評之毀垂竄身符氏國隨以亡朱泚據京師德宗播遷奉天李懐光繼叛李晟孤軍堅壁竟平大難而德宗用張延賞之譛訖罷其兵且百端疑忌至於鞅鞅以死自古昏主不明輕弃功臣如此真可歎也
  問故居
  陶淵明問來使詩云爾從山中來早晩發天目我屋南山下今生幾叢菊薔薇葉已抽秋蘭氣當馥歸去來山中山中酒應熟諸集中皆不載惟晁文元家本有之蓋天目疑非陶居處然李太白云陶令歸去來田家酒應熟乃用此耳王摩詰詩曰君自故郷來應知故郷事來日綺牕前寒梅著花未杜公送韋郎歸成都云為問南溪竹抽梢合過墻憶弟云故園花自發春日鳥還飛王介甫云道人北山來問松我東岡舉手指屋脊云今如許長古今詩人懐想故居形之篇詠必以松竹梅菊為比興諸子句皆是也至於杜公將别巫峽贈南郷兄瀼西果園詩云苔竹素所好萍蓬無定居逺遊長兒子幾地别林廬雜蕋紅相對他時錦不如具舟將出峽廵圃念擕鉏每讀至此未嘗不為之凄然寄題草堂云尚念四小松蔓草易拘纒霜骨不甚長永為隣里憐又一篇云四松初移時大抵三尺强别來忽三載離立如人長尤可見一時之懷抱也
  唐宰相不歴守令
  唐楊綰崔祐甫杜黄裳李藩裴垍皆稱英宰然攷其履歴皆未嘗為刺史守令綰初補太子正字擢右拾遺起居中書舍人禮吏部侍郎國子祭酒太常卿拜相祐甫初調夀安尉歴藩府判官入為起居中書舍人拜相黄裳初佐朔方府入為侍御史太子賔客太常卿拜相藩佐東都徐州府入為秘書郎郎中給事中拜相垍由美原尉四遷考功員外郎中書舍人户部侍郎拜相五賢行業史䇿書之已詳茲不復論然則後之用人必言踐揚中外諳熟民情始堪大用殆為隘矣
  張釋之桞渾
  漢張釋之為廷尉文帝出行有人驚乗輿馬使騎捕之屬廷尉釋之奏當此人犯蹕罰金上怒釋之日方其時上使使誅之則已顔師古謂言初執獲此人天子即令誅之其事即畢唐桞渾為相玉工為德宗作誤毀一銙工私市它玉足之帝識不類怒其欺詔京兆論死渾曰陛下遽殺之則已若委有司須詳讞乃可於法罪當杖請論如律由是工不死予謂張桞之論可謂善矣然張云上使使誅之則已桞云陛下遽殺之則已無乃啟人主徑殺人之端乎斯一節未為至當也
  人臣震主
  人臣立社稷大功負海宇重望久在君側為所敬畏其究必至於招疑毁漢髙祖有天下韓信之力為多終以挾不賞之功戴震主之威至於誅滅霍光擁昭立宣勢侔人主宣帝謁見髙廟光從驂乗上内嚴憚之若有芒刺在背其家既覆俗傳之曰威震主者不畜霍氏之禍盟於驂乘周亞夫平定七國景帝怒其固争栗太子由此疏之後目送其出曰此鞅鞅非少主臣也訖以無罪殺之謝安却符堅百萬之衆晉室復存功名既盛險詖求進之徒多毀短之孝武稍以疎忌又信㑹稽王道子之姦扇至使避位出外終以至亡齊文宣之簒魏皆髙德政之力德政為相數彊諫帝不恱謂左右曰髙德政恒以精神凌逼人遂殺之并其妻子隋文帝將簒周欲引髙熲入府熲忻然曰願受驅馳縱公事不成亦不辭滅族及帝受禪用為相二十年朝臣莫與為比熲自以為任寄隆重每懐至公無自疑意積為獨孤皇后漢王諒等所譛帝欲成其罪既罷之後至云自其觧落暝然忘之如本無髙熲不可以身要君自云第一也迨于煬帝竟以寃誅郭子儀再造王室以身為天下安危權任既重功名復大德宗即位自外召還朝所領副元帥諸使悉罷之李晟以孤軍復京城不見信於庸主使之晝夜泣目為之腫卒奪其兵百端疑忌幾於不免李德裕功烈光明佐武宗中興威名獨重宣宗立奉冊太極殿帝退謂左右曰向行事近我者非太尉邪每顧我毛髪為之森竪明日罷之終於貶死海外若郭崇韜安重誨皆然也
  五經秀才
  唐楊綰為相以進士不鄉舉但試辭賦浮文非取士之實請置五經秀才科李栖筠賈至以綰所言為是然亦不聞施行也
  陶潜去彭澤
  晉書及南史陶潜傳皆云潜為彭澤令素簡貴不私事上官郡遣督郵至縣吏白當束帶見之潜歎曰吾不能為五斗米折腰拳拳事郷里小人即日觧印綬去賦歸去來以遂其志案陶集載此辭自有序曰余家貧耕植不足以自給彭澤去家百里故便求之及少日眷然有歸與之情何則質性自然非矯勵所得飢凍雖切違已交病悵然慷慨深愧平生之志猶望一稔當斂裳宵逝尋程氏妹䘮於武昌情在駿奔自免去職在官八十餘日觀其語意乃以妹䘮而去不縁督郵所謂矯勵違已之說疑必有所屬不欲盡言之耳詞中正喜還家之樂略不及武昌自可見也
  羗戎畏服老將
  漢先零羗犯塞趙充國往擊之羗豪相數責曰語汝亡反今天子遣趙將軍來年八九十矣善為兵今請欲一閗而死可得邪充國時年七十六訖平之唐代宗時回紇吐蕃合兵入寇郭子儀單騎見回紇復與之和諸酋長皆大喜曰曏以二巫師從軍巫言此行甚安穩不與唐戰見一大人而還今果然矣郭公是時年七十乃知羗戎畏服老將如此班超久在西域思歸故其言云蠻夷之俗畏壯侮老葢有為而云
  古人字只一言
  檀弓云幼名冠字五十以伯仲周道也古之人命字一而已矣初曰子巳而為仲為伯又為叔為季其老而尊者為甫蓋無以兩言相連取義若屈原離騷經名余曰正則兮字余曰靈均案史記原字平所謂靈均者釋平之義以縁餙詞章耳下至西漢與周相接故一切皆然除子房子卿子孟子政子孺子長子雲子兄子眞子公子陽子賔子幼之外若仲孺仲卿仲子長卿少卿孺卿君卿客卿游卿翁卿聖卿長君少君穉君游君次君贑君近君曼君王孫翁孫次公少公孟公游公仲公長公君公少叔翁叔長叔中叔子叔長倩曼倩次倩穉季長孺仲孺幼孺少孺次孺翁孺君孺長翁弱翁仲翁少翁君房君賔君倩君敖君蘭君長君仲君孟少季少子少路少游穉賔穉圭穉游穉君臣先巨君長賔長房翁思翁子翁仲之類其義只從一訓極為雅馴至於婦人曰少夫君俠政君君力君弟君之阿君單書一字者若陳勝字渉項籍字羽彭越字仲張歐吳廣枚乗字叔楚元王字交朱雲字游爰盎字絲張釋之字季鄭當時字荘劉德字路眭字孟迨東漢以下則不盡然








  容齋五筆卷一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五筆卷二【十五則】    宋 洪邁 撰二叔不咸
  左氏載富辰之言曰昔周公弔二叔之不咸故封建親戚以藩屛周士大夫多以二叔為管蔡案蔡仲之命云羣叔流言乃致辟管叔于商囚蔡叔降霍叔為庶人蓋三叔也杜預注以為周公傷夏殷之叔世疏其親戚以致滅亡故廣封其兄弟是以方叙說管蔡郕霍十六國其義昭然所言親戚者指兄弟耳
  官階服章
  唐憲宗時因數赦官多汎階又帝親郊陪祠者授三品五品不計考使府軍吏以軍功借賜朱紫率十八近臣謝郎官出使多所賜與每朝㑹朱紫滿庭而少衣緑者品服太濫人不以為貴帝亦惡之詔太子少師鄭餘慶條奏懲革淳熈十六年紹熈五年連有覃霈轉官賜服者衆紹熈元年予自當塗徙㑹稽過闕遇起居舍人莫仲謙於漏舍仲謙云比赴景靈行香見朝士百數無一緑袍者又朝議中奉皆直轉行故五品官不勝計頗類元和也
  月非望而食
  厯家論日月食自漢太初以來始定日食不在朔則在晦否則二日然甚少月食則有十四十五十六之差葢置望参錯也天體有二交道曰交初曰交中交初者星家以為羅㬋交中者計都也隠暗不可見於是為入交法以求之然不過能求朔望耳若餘日入交則書所不載由漢及唐二十八家暨本朝十一厯皆然姑以慶元丁巳嵗五次月食考之二月望為入交中七月為交初唯十月二十日二十一日連兩夜乃以二更盡月食之既纔兩刻復明十一月十八夜復如之案此三食皆是交中十月二十夜月在張五度而計都在翼二度次夜月在張十七度計都未定相距才四度耳十一月十八夜月在星五度計都在張十九度相距二十度十二月十七夜五更月在星二度入交陽末卯初四刻交甚食六分半八刻退交十八夜四更月在張六度入交中隂初至寅四刻交甚食九分邜五刻退交其騐如此予竊又有疑焉太隂一月一周天必兩值交道今年遂至八食一一如星官厯翁之說仍不拘月望則玉川子之詩不勝作矣當更求其旨趣云頃見太史局官劉孝榮言月本無光受日為明望夜正與日對故一輪光滿或月行有遲疾先後日光所不照處則為食朔旦之日日月同宫如月在日上掩太陽而過則日光為所遮故為日食非此二日則無薄蝕之理其説亦通
  慶善橋
  饒州學非范文正公所建予既書之矣城内慶善橋之說亦然比因郡人脩橋拆去舊石見其上鐫云康定庚辰案范公以景祐乙亥為待制丙子知開封府黜知饒州後徙潤越至庚辰歲乃復職帥長安既去此久矣
  西漢以來加官
  漢書百官表云侍中左右曹諸吏散騎中常侍皆加官所加或將軍列侯卿大夫將都尉給事中亦加官所加或大夫博士議郎其侍中中常侍得入禁中諸曹受尚書事諸吏得舉法散騎並乘輿車並歩浪反案漢世除授此等稱謂殆若今之兼職者不甚為顯秩然魏相以御史大夫兼給事中它如劉向以宗正散騎給侍中蘇武以右曹典屬國揚雄為諸吏光禄大夫是也至於金日磾以降虜為侍中其子賞建諸孫常敞岑明渉湯融欽皆以左曹諸吏侍中故班史賛之曰七世内侍何其盛也蓋如今時閤門宣賛祗之類但漢家多用士人武帝所任莊助朱買臣吾夀王東方朔諸人皆天下選此其所以為人貴重東漢大略亦然晉宋以來又有給事黄門侍郎散騎常侍通直散騎常侍散騎侍郎等皆為兼官但視本秩之髙下已而復以將軍為寵齊高帝以太子詹事何戢領選以戢資重欲加常侍禇淵曰臣與王儉既已左珥若復加戢則八座遂有三貂若帖以驍游亦為不少乃以為吏部尚書加驍騎將軍唐有撿挍官文武散階憲衘乃此制也國朝自眞宗始創學士直學士待制直閣職名尤為仕宦所慕今自觀文殿大學士至直秘閣㡬四十種不刋之典明白易曉非若前代之冗法云
  吕望非熊
  自李瀚求有吕望非熊之句後來据以為用然以史䇿攷之六韜第一篇文韜曰文王將田史編布卜曰田於渭陽將大得焉非龍非彲【螭】非虎非羆兆得公侯天遺汝師文王曰兆致是乎史編曰編之太祖史疇為禹占得臯陶兆史記云吕尚窮困年老以漁釣干西伯西伯將出獵卜之曰所獲非龍非彲非虎非羆所獲霸王之輔後漢崔駰達㫖云漁父見兆於元注文乃引史記非龍非彲非熊非羆為證今之史記蓋不然也非熊出處惟此而已
  唐曹因墓銘
  慶元三年信州上饒尉陳莊發土得唐碑乃婦人為夫所作其文曰君姓曹名因字鄙夫世為番陽人祖父皆仕於唐髙祖之朝惟公三舉不第居家以禮義自守及卒於長安之道朝廷公卿鄉鄰耆舊無不太息惟予獨不然謂其母曰家有南畆足以飬其親室有遺文足以訓其子肖形天地間範圍隂陽内死生聚散特世態耳何憂喜之有哉予姓周氏公之妻室也歸公八載恩義有奪故贈之銘曰其生也天其死也天苟達此理哀復何言予案唐世上饒本隷饒州其後分為信故曹君為鄱陽人婦人能文達理如此惜其不故書之以禆圖志之缺
  唐史省文之失
  楊虞卿兄弟怙李宗閔勢為人所奔向當時為之語曰欲入舉塲先問蘇張蘇張尚可三楊殺我而新唐書减去先字李德裕賜河北三鎮詔曰勿為子孫之謀欲存輔車之勢新書减去欲字遂使兩者意義為不鏗鏘激越此務省文之失也
  李德裕論命令
  李德裕相武宗言從計行韋質建言宰相不可兼治錢糓德裕奏言管仲明於治國其語曰國之重器莫重於令令重君尊君尊國安治人之本莫要於令故曰虧令者死益令者死不行令者死留令者死不從令者死五者無赦又曰令在上而論可否在下是主威下繫於人也大和後風俗寢敝令出於上非之在下此敝不止無以治國臣謂制置職業人主之柄非小人所得干質賤臣豈得以非所宜言妄觸天聽是輕宰相也德裕大意欲朝廷尊臣下肅而政出宰相故感憤切言之予謂德裕當國它相取充位而已若如所言則一命一令之出臣下皆不得有言諫官御史給事舍人之職廢矣質位給事中亦非賤臣宜其一朝去位遂罹抵巇皆自取之也
  漢武唐德宗
  漢張湯事武帝舞文巧詆以輔法所治夷滅者多旋以罪受誅上惜湯稍進其子安世擢為尚書令安世宿衛忠正肅敬不怠勤勞國家卒為重臣其可大用不疑而武帝之意乃以父湯故耳唐盧相德宗姦邪險賊為天下禍以公議不容譴逐致死帝念之不忘擢叙其子元輔至兵部侍郎元輔端静介正能紹其祖奕之忠規陟之臺省要官宜也而德宗之意乃以父故爾且武帝之世羣臣不幸而誅者如莊助朱買臣吾夀王諸人及考終名臣如汲黯鄭莊董仲舒卜式未嘗恤其孤德宗輔相之賢如崔祐甫李泌陸䞇皆身沒則已而獨於湯二人惓惓如此是可歎也
  諸公論唐肅宗
  唐肅宗於干戈之際奪父位而代之然尚有可諉者曰欲收復兩京非居尊位不足以制命諸將耳至於上皇還居興慶惡其與外人交通刼徙之西内不復定省竟以怏怏而終其不孝之惡上通於天是時元次山作中興頌所書天子幸蜀太子即位於靈武直指其事殆與洪範云武王勝殷殺受之辭同其詞曰事有至難宗廟再安二聖重歡既言重歡則知其不歡多矣杜子美杜鵑詩我看禽鳥情猶觧事杜䳌傷之至矣顔魯公請立放生池表云一日三朝大明天子之孝問安視膳不改家人之禮東坡以為彼知肅宗有愧於是也黄魯直題磨崖碑尤為深切撫軍監國太子事何乃趣取大物為事有至難天幸耳上皇局脊還京師南内凄凉幾苟活髙將軍去事尤危臣結舂陵二三䇿臣甫杜鵑再拜詩安知忠臣痛至骨世上但賞瓊琚詞所以掲表肅宗之罪極矣
  孫馬兩公所言
  盧照鄰有疾問孫思邈曰髙醫愈疾奈何答曰天有四時五行寒暑迭居和為雨怒為風凝為雪霜張為虹蜺天常數也人之四支五藏一覺一吐納往來流為榮衛章為氣色發為音聲人常數也陽用其形隂用其精天人所同也失則烝生熱否生寒結為瘤贅陷為癰疽奔則喘乏竭則焦稿發乎面動乎形天地亦然五緯縮嬴孛彗飛流其危胗也寒暑不時其烝否也石立土踊是其瘤贅山崩土陷是其癰疽奔風暴雨其喘乏川瀆竭涸其焦稿髙醫以藥石救以砭劑聖人和以至德輔以人事故體有可愈之疾天有可振之災睿宗召司馬子㣲問其術對曰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夫心目所知見每損之尚不能已况攻異端而增智慮哉帝曰治身則爾治國若何曰國猶身也故游心於淡合氣於漠與物自然而無私焉而天下治孫公司馬所言皆至道妙理之所寓治心飬性宜無出此者矣
  元㣲之詩
  唐書藝文志元稹長慶集一百卷小集十卷而傳於今者惟閩蜀刻本為六十卷三舘所藏獨有小集文惠公鎮越以其舊治而文集蓋缺乃求而刻之外春遊一篇云酒户年年减山行漸漸難欲終心懶慢轉恐興闌散鏡水波猶冷稽峰雪尚殘不能辜物色乍可怯春寒逺目傷千里新年思萬端無人知此意閒凭小闌干白樂天書之題云元相公春游錢思公藏其真跡穆父守越時摹刻于蓬萊閣下今不復存集中逸此詩文惠為列之於集外李端民平叔嘗和其韻寄公云東閣經年别窮愁客路難望塵驚岳峙懐舊各雲散茵醉恩逾厚檣歌興未殘馮唐嗟已老范叔敢言寒玉燭調魁柄陽春在筆端應憐掃門役白首滯江干樂天所書予少時得其石刻後亦失之
  諫繚綾戲龍羅
  李德裕為浙西觀察使穆宗詔索盤絛繚綾千匹德裕奏言立鵞天馬盤絛掬豹文彩恠麗惟乘輿當御今廣用千匹臣所未諭優詔為停崇寧間中使持御札至成都令轉運使織龍羅二千繡旗五百副使何常奏旗者軍國之用敢不奉詔戲龍羅唯供御服日衣一匹歲不過三百有奇今乃數倍無益也詔奬其言為减四之三以二事觀之人臣進言於君切而不訐蓋無有不聽者何常所論甚與德裕相類云
  詳正學士
  唐太宗時命秘書監魏徴冩四部羣書將藏内府置讐正二十員後又詔虞世南顔師古踵領之功不就顯慶中罷讐正官使散官隨番刋正後詔東臺侍郎趙仁本等充使撿挍置詳正學士以代散官此名甚雅不知何時罷去然秘省自有挍書郎正字使正名責實足矣紹興中以貴臣提舉秘書省而置編定書籍官二員亦其類也





  容齋五筆卷二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五筆卷三【十五則】    宋 洪邁 撰人生五計
  朱新仲舍人常云人生天地間壽天不齊姑以七十為率十嵗為童兒父母膝下視寒暖燥濕之節調乳哺衣食之宜以須成立其名曰生計二十為丈夫骨强志健問津名利之塲秣馬厲兵以取我勝如驥子伏櫪意在千里其名曰身計三十至四十日夜注思擇利而行位欲髙財欲厚門欲大子息欲盛其名曰家計五十之年心怠力疲俯仰世間智術用盡西山之日漸逼過隙之駒不留當隨縁任運息念休心善刀而藏如作繭其名曰老計六十以往甲子一周夕陽銜山倐爾就木内觀一心要使絲毫無慊其名曰死計朱公每以語人以身計則喜以家計則大喜以老計則不答以死計則大笑且曰子之計拙也朱既不勝笑者之衆則亦自疑其計之拙曰豈皆惡老而諱死耶因為南華長老作大死庵記遂識其語予之年齡踰七望八當以書諸紳云
  瀛莫間二禽
  瀛莫二州之境塘濼之上有禽二種其一類鵠色正蒼而喙長凝立水際不動魚過其下則取之終日無魚亦不易地名曰信天縁其一類鶩奔走水上不閒腐草泥沙唼唼然必盡索乃已無一息少休名曰漫畫信天縁若無能者乃與漫畫均度一日無飢色而反加壯大二禽皆禀性所賦其不同如此
  士大夫避父祖諱
  國朝士大夫除官避父祖名諱蓋有不同不諱嫌名二名不偏諱在禮固然亦有出於一時恩㫖免避或旋為改更者建隆創業之初侍衛帥慕容彦釗樞宻使吳廷祚皆拜使相而彦釗父名章廷祚父名璋制麻中為改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為同二品紹興中沈守約湯進之二丞相父皆名舉於是改提舉書局為提領自餘未有不避者吕希純除著作郎以父名公著而辭然富韓公之父單名言而公以右正言知制誥韓保樞之子忠憲公億孫絳縝皆歴位樞宻未嘗避豈别有説乎
  元正父子忠死
  唐安禄山表權臯入幕府臯度禄山且叛以其猜虐不可諫欲行慮禍及親因獻俘京師在道詐死既唅斂而逸去臯母謂實死慟哭感行路故禄山不之虞歸其母臯潜奉侍晝夜南奔既渡江而禄山反天下聞其名爭取以為屬甄濟居青巖山諸府五辟詔十至堅卧不起安禄山入朝求濟於宗授范陽掌書記濟不得已而起察禄山有反謀不可諫因謁歸陽歐血不支舁歸舊廬祿山反使封刀召之曰即不起斷其首濟引頸待之使以實病告慶緒復使彊輿至東都㑹廣平王平東都詣軍門上謁肅宗使汗賊官羅拜以媿其心唐書列二人於卓行傳襃之至矣有元正者在河南幕府史思明陷河洛輦父匿山中賊以名召之正度事急謂弟曰賊禄不可飬親彼利吾名難免矣然不汙身而死吾猶生也賊既得誘以髙位瞋目固拒兄弟皆遇害父聞仰藥死事平詔録伏節十一姓而正為冠臯濟之終與正皆贈秘書少監予謂臯濟得生而正一門皆并命故當時以為伏節之冠而唐史不列之忠義卓行中但附見於其祖萬頃文藝之末資治通鑑亦不載其事使正之名寂寥不章顯為可恨也白樂天作張諴碑云以左武衛参軍分司東都屬安禄山陷覆洛京以偽職滛刑脅刼士庶公與同官盧巽潜遁於陸渾山食木實飲泉水者二年訖不為逆命所汙肅宗詔河南搜訪不仕賊庭隠藏山谷者得六人以應詔公與巽在焉由是名節聞於朝優詔褒美特授宻縣主簿
  蕭頴士風節
  蕭頴士為唐名人後之學者但稱其才華而已至以笞楚童奴為之過予反復考之蓋有風節識量之士也為集賢挍理宰相李林甫欲見之頴士不詣林甫怒其不下已後召詣史舘又不屈愈見疾至免官更調河南参軍安禄山寵恣穎士隂語桞并曰胡人負寵而驕亂不久矣東京其先陷乎即託疾去禄山反往見河南採訪使郭納言禦守計納不用歎曰肉食者以兒戲禦劇賊難矣哉聞封常清陳兵東京往觀之不宿而還身走山南節度使源洧欲退保江陵頴士説曰襄陽乃天下喉襟一日不守則大事去矣公何遽輕土地取天下笑乎洧乃按甲不出洧卒徃客金陵永王璘召之不見劉展反圍雍副大使李承式遣兵往救大宴賔客陳女樂頴士曰天子暴露豈臣下盡歡時邪夫投兵不測乃使觀聽華麗誰致其死哉弗納頴士之言論操持如此今所稱之者淺矣李太白天下士也特以墮永王亂中為終身累頴士永王召而不見則過之焉
  石尤風
  石尤風不知其義意其為打頭逆風也唐人詩好用之陳子昂入峽苦風云故郷今日友歡㑹坐應同寧知巴峽路辛苦石尤風戴叔倫送裴明州云瀟水連湘水千波萬浪中知君未得去慙愧石尤風司空文明留盧秦卿云知有前期在難分此夜中無將故人酒不及石尤風計南朝篇詠必多用之未暇憶也
  江楓雨菊
  作詩要有來處則為淵源宗派然字字執泥又為拘澁予於此學無自得之見少年時尤失之琱琢記一聮初云雨深荒病菊江冷落愁楓後以其太險改為雨深人病菊江冷客愁楓比前句㣲有藴藉蓋取崔信明楓落吳江冷杜老雨荒深院菊南菊再逢人卧病嚴武江頭赤葉楓愁客合而用之乃如補衲衣裳殊為可笑聊書之以示兒輩云
  開元宫嬪
  自漢以來帝王妃妾之多唯漢靈帝吳歸命侯晉武帝宋蒼梧王齊東昏陳後主晉武至於萬人唐世明皇為盛白樂天長恨歌云後宫佳麗三千人杜子美劎器行云先帝侍女八千人蓋言其多也新唐史所叙謂開元天寳中宫嬪大率至四萬嘻其甚矣隋大業離宫徧天下所在皆置宫女故裴寂為晉陽宫監以私侍髙祖及髙祖義師經過處悉罷之其多可想
  相里造
  唐内侍監魚朝㤙怙貴誕肆凡詔㑹羣臣計事折愧坐人出其上雖宰相元載辯彊亦拱黙唯禮部郎中相里造殿中侍御史李衎酬詰往返未始降屈朝㤙不懌黜衎以動造又謀將易執政以震朝廷乃㑹百官都堂且言今水旱不時屯軍饋運困竭天子卧不安席宰相何以輔之不退避賢路尚何賴乎宰相俛首坐皆失色造徙坐從之因曰隂陽不和五糓踊貴皆軍容事宰相何與哉且軍帑不散故天降之沴今京師無事六軍可相權鎮又屯十萬饋糧所以不足百司無稍食軍容為之宰相行文書而已何所歸罪朝恩拂衣去曰南衙朋黨且害我此叚載於唐史宦者中不能記相里造之本末予謂造當閹侍威權震主生殺在手之時以區區一郎吏而抗身與為敵後來名人議論及叙列忠言鯁詞未見有稱述之者通鑑亦不書聊記於此以章潜德同時劉給事争幸河中亦然
  先公詩詞
  先忠宣公好讀書北困松漠十五年南謫嶺表九年重之以風滛末疾而繙閲書䇿早暮不置尤熟於杜詩初歸國到闕命邁作謝賜物一劄子竄定兩句云已為死别偶遂生還謂邁曰此雖不必泥出處然有所本更佳東坡海外表云子孫慟哭於江邊已為死别杜老羗村詩云世亂遭飄蕩生還偶然遂正用其語在郷邦日招兩使者㑹集出所將宣和殿書畫舊物示之提刑洪慶善作詩曰願公十襲勿浪出六丁取將飛辟歴辟歴二字如古文不從雨公和之曰萬里懷歸為公出往事宣和空歴歴邁請其意曰亦出杜詩歴歴開元事分明在目前也紹興丁巳所在始歌江梅引詞不知為誰人所作己未庚申年北庭亦傳之至于壬戌公在燕赴張揔侍御家宴侍妾歌之感其念此情家萬里之句愴然曰此詞殆為我作既歸不寐遂用韻賦四闋時在囚拘中無書可撿但有初學記韓杜蘇白樂天集所引用句語一一有來處北方不識梅花士人罕有知梅事者故皆注所出其一憶江梅云天涯除館憶江梅幾枝開使南來還帶餘杭春信到燕臺准擬寒英聊慰逺隔山水應銷落赴愬誰空凭遐想笑摘蘂斷回腸思故里漫彈緑綺引三弄不覺魂飛更聽胡笳哀怨淚沾衣亂揷繁華須異日待孤諷怕東風一夜吹元注引杜公忽憶兩京梅發時胡笳在樓上哀怨不堪聽安得健歩移逺梅亂揷繁華向晴昊樂天憶杭州梅花三年閒悶在餘杭曾為梅花醉幾塲車駕時在臨安栁子厚欲為萬里贈杳杳山水隔寒英坐銷落何用慰逺客江揔桃李佳人欲相照摘蘂牽花來並笑髙適遥憐故人思故郷梅花滿枝空斷腸盧仝含愁更奏緑綺琴相思一夜梅花發劉方平晩歲芳梅樹繁華四靣同東風吹漸落一夜幾枝空東坡忽見早梅花不飲但孤諷一夜東風吹石裂半隨飛雪度闗山其二訪寒梅云春還消息訪寒梅賞初開梦吟來映雪衘霜清絶繞風臺可怕長洲桃李妬度香逺驚愁眼欲媚誰曽動詩興笑冷蘂效少陵慙下里萬株連綺歎金谷人墜鶯飛引領羅浮翠羽幻青衣月下花神言極麗且同醉休先愁玉笛吹注引李太白聞道春還未相識走傍寒梅訪消息緑珠樓下梅花滿今日曽無一枝在江揔金谷萬株連綺甍梅花隠處藏嬌鶯何遜衘霜當路發映雪擬寒開枝横却月觀花繞凌風臺杜公東閣官梅動詩興還如何遜在揚州未將梅蘂驚愁眼要取楸花媚逺天廵簷索共梅花笑冷蘂疎枝半不禁樂天賞自初開直至落莫怕長洲桃李妬明年好為使君開王昌齡梦中作梅花詩梁簡文賦香隨風而逺度及趙師雄羅浮見美人在梅花下有翠羽啾嘈相顧詩云學粧欲待問花神崔櫓初開已入雕梁畫未落先愁玉笛吹其三憐落梅云重閨佳麗最憐梅牖春開學粧來争粉翻光何遽落梳臺笑坐雕鞍歌古曲催玉柱金巵滿勸阿誰貪為結子藏暗蘂斂蛾眉隔千里舊時羅綺已零散沈謝雙飛不見嬌姿眞悔著單衣若作和羮休訝晩墮煙雨任春風片片吹注引梁簡文賦重閨佳麗貎婉心嫺憐早花之驚節訝春光之遣寒顧影丹墀弄此嬌姿洞開春牖四卷羅幃春風吹梅畏落盡賤妾為此斂蛾眉又爭樓上之落粉奪機中之織素梁王詩翻光同雪舞鮑泉縈窗落梳臺江揔滿酌金巵催玉柱落梅樹下宜歌舞太白千金駿馬邀少妾笑坐雕鞍歌落梅古曲有落梅花又片片吹落春風香謝莊賦隔千里兮共明月庾信早知覓不見眞悔著衣單東坡抱叢暗蘂初含子玉妃謫墮烟雨村王建自是桃花貪結子第四篇失其槀每首有一笑字北人謂之四笑江梅引争傳冩焉
  州縣名同
  晉宋以來置立州郡惟以多為貴先是中原陷没時本土遺民或僑寓南方故即其所聚為立郡而方伯所治之州亦仍舊名如南徐南兖南豫南雍州南蘭陵南東海南瑯琊南東莞南魯郡其類不一魏周在北亦如此隋唐不復然國朝之制州名或同則增一字以别之若河北有雄州㤙州故廣東者増南字蜀有劎州故福建者亦增南字以至西和西安州亦然其聲音頗同患於舛誤則俗間稱呼自加上下東西為别故稱岳為上岳鄂為下鄂清州與青類稱為北清郢州與潁類稱為西郢融州與容類稱為西融者是也若縣邑則不問今河南静江府鞏州皆有永寧縣饒卭衡州皆有安仁縣蔡英之眞陽廬汝之梁光台之仙居臨安建昌之新城越筠之新昌婺蜀之永康處吉之龍泉嚴池之建德渭秀之華亭信吉之永豐郴興國之永興衢嘉之龍游施臨江之清江洪萬之武寧福循之長樂郴連之桂陽福桂之永福是也
  三衙軍制
  乾道四年正月邁為中書舍人因入對論三衙軍制名稱不正以祖宗之制論之軍職之大者凡八等除都指揮使或不常置外曰殿前副都指揮使馬軍副都指揮使歩軍副都指揮使曰殿前都虞馬軍都虞歩軍都虞曰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龍神衞四廂都指揮使秩秩有序若登梯然不可一級輙廢一或有闕即以功次遞遷降此而下則分營分廂各置都副指揮使如捧日左廂第一軍天武右廂第二軍之類邊境有事命將討捕則旋立總管鈐轄都監之名使各將其所部以出事已則復初累聖相承皆用此術以制軍詰禁自南渡以後觸事草創於是三帥之資淺者始有主管某司公事之稱而都虞以下不復設置乃以宿衛虎士而與在外諸軍同其名以統制統領為之長又使遥外路總管鈐轄考之舊制則非法稽之事體則非是以陛下聖明能知人善任使所謂爪牙之士豈無十數人以待用者若法祖宗之制正三衙之名改諸軍為諸廂改統制以下為都虞指揮使使宿衛之職預有差等士卒之心明有所係異時拜將必無一軍皆驚之舉於以銷壓未萌循名責實則環衛將軍雖不置可也乞下樞宻討論故實圖議其當恐或可以少賛布昭聖武之意讀劄子畢孝宗甚喜即批付樞宻院是時知院虞允文使四川同知劉珙不樂曰舍人要如何行對之以但隨所見敷陳若施行與否自係廟堂處分竟寢不行後閱華陽集王珪撰髙瓊神道碑云王為殿前都指揮使管軍員闕兼領二司王乃言曰臣老矣如有負薪之憂誰為可任者先朝自殿前而下各置副都指揮使及都虞常有十人職近事親易以第進又使士卒預識其威名緩急臨戎上下得以附習此軍制之大要也有㫖從之據瓊所言如此正合前說
  歐陽公勲封贈典
  吉州新刋歐陽公文集於年譜下盡載官爵制詞無一遺落考之今制多有不合雖非事之所以損益謾書於䇿且記典章隨時之異云公自太子中允初加勲便得騎都尉越過驍武飛雲四級自龍圖閣直學士初封爵便得信都縣子越過男一等翰林學士加恩而得五百户初加實封便得二百户及罷政為觀文學士遇郊而加食邑五百户實封二百户薨之後以子登朝遇大禮自太子太師合贈司空而躐贈太尉蓋超空徒保傅四官再贈即為太師仍封國公今殊不然除官既罷外侍從初封亦從縣男為始每加不過三百户【待制侍郎只二百】初得實封財百户執政去位但與侍從同均為虛邑三百而已身後加贈只單轉一官兩子升朝乃進二官雖三四人亦不增未有宫師直贈太尉者【今太傅也】又公任知制誥知潁州轉官而與直龍圖閣知亳州王洙同一詞唐書成進秩五人同制公與宋景文公范文忠公王忠簡公皆帯從官職而宋次道乃集賢挍理耳
  嘉祐四眞
  嘉祐中富韓公為宰相歐陽公在翰林包孝肅公為御史中丞胡翼之侍講在太學皆極天下之望一時士大夫相語曰富公眞宰相歐陽永叔眞翰林學士包老真中丞胡公眞先生遂有四眞之目歐陽公之子發棐等叙公事迹載此語可謂公言
  五方老人祝聖夀
  聖節所用祝頌樂語外方州縣各當筵致語一篇又有王母像者若教坊唯祝聖而已歐陽公集乃載五方老人祝夀文五首其東方曰但某太山老叟東海真仙溜穿石而增究始終松避雨而備知歲月羲氏定三百六日嘗守寅賔之官夷吾紀七十二君盡覩登封之事遇安期而遺棗笑方朔之偷桃風入律而來自巖前斗指春而光臨洞口昔漢武帝嘗懷三島之勝遊有羨門生欲謁巨公於昭代今則紫庭降聖華渚開祥逺離朝日之方來展望雲之懇千八百國咸歸至治之風億萬斯年共禱無疆之壽其頌只四句西中南北方皆然集中不云何處所作今無復用之















  容齋五筆卷三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容齋隨筆>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五筆卷四【九則】     宋 洪邁 撰作詩㫖意
  詩三百篇中其譽婦人者至多如叙宗姻之貴者若平王之孫齊侯之子汾王之甥蹶父之子齊侯之子衛侯之妻東宫之妹邢侯之姨譚公維私夸服飾之盛者若副笄六珈如山如河玉之瑱也象之揥也贊容色之美者若唐棣之華華如桃李鬒髪如雲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顔如舜華洵美且都語嫁聘之侈者若百兩彭彭八鸞鏘鏘不顯其光諸娣從之祁祁如雲爛其盈門其詞可謂盡善矣魏晉六朝流連光景不可勝述唐人播之歌詩固亦極摯若態濃意逺淑且眞肌理細膩骨肉勻繡羅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銀麒麟翠㣲㔩葉垂鬢脣珠壓腰衱穩稱身深宫髙樓入紫清金作蛟龍盤繡楹佳人當窗弄白日絃將手語彈鳴筝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無顔色後宫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金屋粧成嬌侍夜玉樓宴罷醉和春樓上樓前盡珠翠轉熒煌照天地此皆李杜元白之麗句也余獨愛朱慶餘閨意一絶句上張籍水部者曰洞房昨夜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粧罷低聲問夫壻畵眉深淺入時無細味此章元不談量女之容貎而其華艶韶好體態温柔風流醖藉非第一人不足當也歐陽公所謂狀難寫之景如在目前含不盡之意見於言外然後為工斯之謂也慶餘名可久以字行登寳厯進士第而官不達著録於藝文志者只一卷予家有之他不逮此張籍酬其篇云越女新粧出鏡心自知明艶更沉吟齊紈未是人間貴一曲菱歌直萬金其愛之重之可見矣然比之慶餘殊為不及
  平王之孫
  周南召南之詩合為二十有五篇自漢以來為之說者必系之文武成康故不無牴牾如何彼穠矣乃美王姬之詩其詞有平王之孫齊侯之子兩句翻覆再言之毛公箋云武王女文王孫適齊侯之子鄭氏不立說考其意葢以平王為平正之王齊侯為齊一之侯若所謂武王載斾成王之孚成王不敢康非指武與成者然證諸春秋經魯莊公元年當周莊王之四年齊襄公之五年書曰單伯送王姬繼之以築王姬之館于外又繼之以王姬歸于齊杜預注云王將嫁女于齊命魯為主莊公在諒闇慮齊侯當親迎不忍便以禮接于廟故築舍於外末書歸于齊者終此一事也十一年又書王姬歸于齊傳言齊侯來逆共姬乃威公也莊王為平王之孫則所嫁王姬當是姊妹齊侯之子即襄公威公也二者必居一于此矣明白如是而以為武王女文王孫於義何取
  毛詩語助
  毛詩所用語助之字以為句絶者若之乎焉也者云矣爾兮哉至今作文者皆然他如只且忌止思而何斯旃其之類後所罕用只字如母也天只不諒人只且字如椒聊且逺條且狂童之狂也且既亟只且忌字如叔善射忌又良御忌止字如齊子歸止曷又懷止女心傷止思字如不可求思爾羊來思今我來思而字如俟我於著乎而充耳以素乎而何字如如此良人何如此粲者何斯字如恩斯勤斯鬻子之閔斯彼何人斯旃字如舍旃舍旃其字音基如夜如何其子曰何其皆是也忌惟見於鄭詩而惟見於齊詩楚詞大招一篇全用只字太經其人有輯抗可與過其至於些字獨招魂用之耳
  東坡文章不可學
  東坡作盖公堂記云始吾居郷有病寒而欬者問諸醫醫以為蠱不治且殺人取其百金而治之飲以蠱藥攻伐其腎腸燒灼其體膚禁切其飲食之美者朞月而百疾作内熱惡寒而欬不已纍然眞蠱者也又求於醫醫以為熱授之以寒藥旦夕吐之莫夜下之於是始不能食懼而反之則鍾乳烏喙雜然並進而漂疽癰疥瞀之狀無所不至三易醫而病愈甚里老父敎之曰是醫之罪藥之過也子何疾之有人之生也以氣為主食為輔今子終日藥不釋口息味亂於外而百毒戰於内勞其主隔其輔是以病也子退而休之謝醫却藥而進所嗜氣全而食美矣則夫藥之良者可以一飲而效從之朞月而病良已昔之為國者亦然吾觀夫秦自孝公以來至於始皇立法更制以鑴磨鍜鍊其民可謂極矣蕭何曹参親見其斵喪之禍而收其民於百戰之餘知其厭苦憔悴無聊而不可與有為也是以一切與之休息而天下安是時熈寧中公在宻州為此説者以諷王安石新法也其議論病之三易與秦漢之所以興亡治亂不過三百言而盡之張文潜作藥戒僅千言云張子病痞積於中者伏而不能下自外至者捍而不能納從醫而問之曰非下之不可歸而飲其藥既飲而暴下不終日而向之伏者散而無餘向之捍者柔而不支焦膈達呼吸開利快然若未始有疾者不數日痞復作投以故藥其快然也亦如初自是逾月而痞五作五下每下輒愈然張子之氣一語而三引體不勞而汗股不歩而慄膚革無所耗於外而其中薾然莫知其所來聞楚之南有良醫焉往而問之醫歎曰子無嘆是薾然者也天下之理其甚快於予心者其末必有傷求無傷於終者則初無望於快吾心痞横於胷中其累大矣擊而去之不須臾而除甚大之累和平之物不能為也必將擊搏震撓而後可其功未成而和氣已病則子之痞凡一快者子之和一傷矣不終月而快者五則和平之氣不既索乎且將去子之痞而無害於和乎子歸燕居三月而後予之藥可為也張子歸三月而復請之醫曰子之氣少全矣取藥而授之曰服之三月而疾少平又三月而少康終年而復常且飲藥不得亟進張子歸而行其說其初使人懣然遲之葢三投其藥而三反之也然日不見其所攻久較則月異而時不同蓋終歲而疾平張子謁醫謝而問其故醫曰是治國之說也獨不見秦之治民乎勅之以命捍而不聽令勤之以事放而不畏法令之不聽治之不變則秦之民嘗痞矣商君見其痞也厲以刑法威以斬伐痛剗而力鋤之流蕩四達無敢或拒痞嘗一快矣至於二世凡幾痞而幾快矣積快而不已而秦之四支枵然徒有其物而已民心日離而君孤立于上故匹夫大呼不終日而百疾皆起欲運其手足肩膂而漠然不我應故秦之亡者是好為快者之過也昔者先王之民初亦嘗痞矣先王不敢求快於吾心隂觧其亂而除去其滯使之悠然自趨於平安而不自知於是政成教達悠久而無後患則余之藥終年而愈疾者蓋無足怪也予觀文潜之說盡祖蘇公之緒論而千言之煩不若三百言之簡也故詳書之俾作文立說者知所矜式竊料蘇公之記文潜必未之見是以著此篇若既見之當不復屋下架屋也
  韓文稱名
  歐陽公作文多自稱予雖說君上處亦然三筆嘗論之矣歐公取法於韓公而韓不然滕王閣記袁公先廟為尊者所作謙而稱名宜也至於徐泗掌書記壁記科斗書後記李虛中墓誌之類皆曰愈可見其謙以下人後之為文者所應取法也
  棘寺棘卿
  今人稱大理為棘寺卿為棘卿丞為棘丞此出周禮秋官朝士掌建邦外朝之法左九棘孤卿大夫位焉右九棘公侯伯子男位焉鄭氏注云植棘以為位者取其赤心而外刺也棘與棗同棘之字兩束相並棗之字兩束相承此所言者今之棗也然孤卿大夫皆同之則難以獨指大理王制云正以獄成告于大司寇大司寇聽之棘木之下料後人藉此而言鄭注亦只引前說此但謂其入朝立治之處若以指刑部尚書亦可也易坎卦係用徽纆寘于叢棘以居險阻囚執為詞其義自别
  晉代遺文
  故簏中得舊書一帙題為晉代名臣文集凡十四家所載多不能全真太山一毫芒耳有張敏者太原人仕歴平南参軍太子舍人濟北長史其一篇曰頭責子羽文極為尖新古來文士皆無此作恐藝文類聚文苑英華或有之惜其冺没不傳謾採之以遺博雅君子其序云太原温長仁潁川荀景伯范陽張茂先士郷劉先生南陽鄒潤甫河南鄭思淵余友有秦生者雖有姊夫之尊少而狎之同時昵好張荀之徒數年之中繼踵登朝而此賢身處陋巷屢沽而無善價抗志自若終不衰堕為之慨然又怪諸賢既已在位曾無伐木嚶鳴之聲又違王貢彈冠之義故因秦生容貎之盛為頭責之文以戲之并以嘲六子焉雖似諧謔實有興也文曰維泰始元年頭責子羽曰吾託為子頭萬有餘日矣大塊禀我以精造我以形我為子蒔髪膚置鼻耳安眉額揷牙齒眸子橋光雙權隆起每至出入人間遨遊市里行者辟易坐者竦跽或稱君侯或言將軍捧手傾側佇立﨑嶇如此者故我形之足偉也子冠冕弗戴金銀弗佩艾以當笄幍以代帶百味弗嘗食粟茹菜嵗暮年過曾不自悔子厭我形容我賤子意態若此者必子行已累也子遇我如讐我視子如仇居常不樂兩者俱憂何其鄙哉子欲為仁賢耶則當如咎陶后稷巫咸伊陟保又王家永見封殖子欲為名髙耶則當如許由子臧卞隨務光洗耳逃禄千載流芳子欲為游說也則當如陳軫蒯通陸生鄧公轉禍為福含辭從容子欲為進趨耶則當如賈生之求試終軍之請使砥礪鋒頴以幹王事子欲為恬淡耶則當如老之守一莊周之自逸漠然離俗志凌雲日子欲為隠遯耶則當如榮期之索漁父之瀺灂栖遲神岳垂餌巨壑此一介之人所以顯身成名者也今子上不睎道德中不效儒墨塊然窮賤守此愚惑察子之情觀子之志退不為處士進無望三事而徒玩日勞形習為常人之所喜不亦過乎子羽愀然深念而對曰凡所教敕謹聞命矣受性拘係不聞禮義誤以天幸為子所寄今子欲使吾為忠耶當如包胥屈平欲使吾為信耶則當殺身以成名欲使吾為節耶則當赴水火以全貞此四者人之所忌故吾不敢造意頭曰子所謂天刑地網剛德之尤不登山抱木則褰裳赴流吾欲告爾以飬性誨爾以優游而與蟣虱同情不聽我謀悲哉俱御人體而獨為子頭且儗人其倫喻子儕偶曾不如太原温顒潁川荀禹范陽張華士郷劉許南陽鄒湛河南鄭詡此數子者或蹇吃無宫商或尫陋希言語或淹伊多姿態或讙譁少智諝或口如含膠飴或頭如巾虀杵而猶以文采可觀意思詳序攀龍附鳳並登天府夫䑛痔得車沉淵竊珠豈若夫子徒令脣舌腐爛手足沾濡哉居有事之世而耻為權謀譬猶鑿地抱甕難以求富嗟乎子羽何異牢檻之熊深穽之虎石間餓蟹竈中之䑕事雖多而見工甚少宜其卷局煎蹙至老無所睎也支離其形者猶能不困命也夫與子同處其文九百餘言頗有東方朔客難劉孝標絶交論之體集仙傳所載神女成公智瓊傳見於太平廣記盖敏之作也鄒湛姓名因羊叔子而傳而字曰潤甫則見於此
  漢武帝田蚡公孫
  尚論古人者如漢史所書於武帝則譏其好大喜功窮奢極侈置生民於塗炭於田蚡則詆其負貴驕溢以肺腑為相殺竇嬰灌夫於公孫則云性意忌外寛内深飾詐釣名不為賢大夫所稱述然以予考之三君臣者實有大功於名教自秦始皇焚書坑儒六學散缺髙帝初興未遑庠序之事孝惠髙后時公卿皆武力功臣孝文好刑名孝景不任儒至於武帝田蚡為丞相黜黄老刑名百家之言延文學儒者以百數帝詳延天下多聞之士咸登諸朝令禮官勸學講議洽聞舉遺興禮以為天下先而公孫以治春秋為丞相天下學士靡然郷風為學官悼道之鬱滯始請為博士官置弟子郡國有秀才異等輙以名聞請著為令而詩書易禮之學彬彬並興使唐虞三代以來稽古禮文之士得以不廢今之所以識聖人至道之要者實本於此史稱其罷黜百家表章六經號令文章煥焉可述葢已不能盡其美然則武帝奢暴固貽患於一時蚡之為人得罪於公論而所以扶持聖教者乃萬世之功也平帝元始詔書尚能稱之率下篤俗但不及此云
  近世文物之殊
  國家南渡以來典章文物多不與承平類姑以予所親見者言之蓋月異而歲不同今聊紀從官立班隨駕省試官入院政府呼召百官騶從朝報簡削數項以示子姪侍從常朝紹興中分立於垂拱殿隔門上南北相向以俟追班乾道中猶然暨淳熈則引於殿門上東西對立車駕出常朝文臣自宰相至二史武臣自宗王使相至觀察使以雜壓次序行焉孝宗在普安邸官撿挍少保節度使每出必處正尚書之後而乾道以來兩班分而為二唯使相不然故開府儀同三司皆與執政官聮行而居其上紹興十二年壬戌予寓南山净慈待詞科試見省試官聯騎公服戴帽不加披衫每一員以親事官一人執敕黄行前是時知舉参詳㸃撿官合三十一員最後一中官宣押者入下天竺貢院及三十年庚辰予以吏部郎充参詳官既入内受勑則各各乘馬不同時而赴院至淳熈十四年丁未忝司貢舉則了與昔異三三兩兩自為遲速其乘轎者十人而九矣宰府呼召之禮始時庶僚皆然已而卿監郎官及史局玉牒所縁提舉官屬之故一切得免逮乾道以後宰相益自卑於是館職亦免迄于淳熈則凡職事官悉罷此制朝士騶從至少各得雇募若干取歩軍司名籍而幫錢米於左藏率就雇游手冗卒兩分可供一名如假借於近郡者給其半初猶破省馬并一馭者後不復有焉若乘轎僅能充負荷而已今日以益增雖下列亦占十餘輩進奏院報狀必載外郡謝上或監司到任表與夫慶賀表章一篇凡朝廷除郡守先則除目但云某人差知某州替某人及録黄下吏部則前銜後擬云某官姓名宜差知【或權知權發遣】某州軍州兼管内勸農營田事替某人到任成資闕【或云年滿】仍借紫借緋回日却依舊服色外官求休致則云某州申某官姓名為病乞致仕或兩人三人後云某時已降勑命各守本官致仕今不復行但小報批下或禁小報則無由可知此必一宰相以死為諱者故去之外官表章聞有一二欲士大夫見之者須以屬東省乃可郡守更不報細銜禮文簡脱一至於此









  容齋五筆卷四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五筆卷五【十五則】    宋 洪邁 撰庾公之斯
  孟子逄學射於羿盡羿之道思天下惟羿為愈已於是殺羿孟子曰是亦羿有罪焉公明儀曰疑若無罪焉曰薄乎云爾惡得無罪此一叚既畢而繼之曰鄭人使子濯孺子侵衛衛使庾公之斯追之子濯孺子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執弓吾死矣夫問其僕曰追我者誰也其僕曰庾公之斯也曰吾生矣其僕曰庾公之斯衛之善射者也夫子曰吾生何謂也曰庾公之斯學射於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學射於我夫尹公之他端人也其取友必端矣庾公之斯至曰夫子何為不執弓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執弓曰小人學射於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學射於夫子我不忍以夫子之道反害夫子雖然今日之事君事也我不敢廢抽矢扣輪去其金發乘矢而後反孟子書子濯庾公一叚幾二百字其㫖以謂使羿如子濯得尹公而教之則必無逄之禍然前叚結尾自常為文者處之必云如子濯孺子施教於尹公之他則可不然後段之末必當云以是事觀之羿之不善取友至於殺身其失如此然後文體相屬茲判為兩節若不闗聮而宫商相宣律吕明煥立言之妙是豈歩趨模倣所能仿彿哉人為兒童時便讀此章未必深識其趣故因表出而極論之左氏傳書衛獻公奔齊云尹公他學射於庾公差庾公差學射於公孫丁他與差為孫林父追公公孫丁御公庾公差曰射為背師不射為戮射為禮乎射兩軥而還尹公佗曰子為師我則逺矣乃反之公孫丁授公轡而射之貫佗臂即孟子所引者而名字先後美惡皆不同
  萬事不可過
  天下萬事不可過豈特此也雖造化隂陽亦然雨澤所以膏潤四海然過則為霖滛陽舒所以發育萬物然過則為燠亢賞以勸善過則為僣刑以懲惡過則為濫仁之過則為兼愛無父義之過則為為我無君執禮之過反鄰於謟尚信之過至於證父是皆偏而不舉之所謂過猶不及者揚子法言云周公以來未有漢公之懿也勤勞則過於阿衡蓋諂王莽也後之議者謂阿衡之事不可過也過則反乃誚莽耳其㫖意固然
  致仕官上壽
  國朝大臣及侍從致仕後多居京師熈寧中范蜀公自翰林學士以本官户部侍郎致仕同天節乞隨班上壽許之遂著為令元祐初韓康公以故相判大名府還都拜司空致仕值太皇太后受冊禮畢乞隨班稱賀降詔免赴皆故事也
  桃花笑春風
  王荆公集古胡笳詞一章云欲問平安無使來桃花依舊笑春風後章云春風似舊花仍笑人生豈得長年少二者貼合如出一手每歎其精工其上句蓋用崔䕶詩後一句久不見其所出近讀范文正公靈巖寺一篇云春風似舊花猶笑以仍為猶乃此也李義山又有絶句云無賴夭桃靣平明露井東春風為開了却擬笑春風語意兩極其妙
  嚴先生祠堂記
  范文正公守桐廬始於釣臺建嚴先生祠堂自為記用屯之初九蠱之上九極論漢光武之大先生之髙纔二百字其歌詞云雲山蒼蒼江水泱泱先生之徳山髙水長既成以示南豐李泰伯泰伯讀之三歎味不已起而言曰公之文一出必將名世某妄意輙易一字以成盛美公瞿然握手叩之答曰雲山江水之語於義甚大於詞甚溥而德字承之乃似趢趚擬換作風字如何公凝坐頷首殆欲下拜張伯玉守河陽作六經閣記先託游士及在職者各為之凡七八本既畢並㑹於府伯玉一一閲之取紙書十四字徧示客曰六經閣諸子史集在焉不書尊經也時曾子固亦預坐驚起摘伏邁頃聞此二事於張子韶不能追憶經閣所在及其文竟就於誰手後之君子當有知之者矣
  大言誤國
  隗囂謀畔漢馬援勸止之甚力而其將王元曰今天水全富士馬最强案秦舊迹表裏河山元請以一丸泥為大王東封函谷關囂反遂決至於父子不得其死元竟降漢隋文帝伐陳大軍臨江都官尚書孔範言於後主曰長江天塹古以為限隔南北今日彼軍豈能飛渡邪臣每患官卑彼若渡江臣定作太尉公矣或妄言北軍馬死範曰此是我馬何為而死帝笑以為然故不為深備已而國亡身竄逺裔唐元宗有克復中原之志及下南閩意以謂諸國可指麾而定而事力窮薄且無良將魏岑因侍宴言臣少遊元城好其風物陛下平中原臣獨乞任魏州元宗許之岑趨墀下拜謝人皆以為佞孟蜀通奏使王昭逺居常好大言有雜耕渭上之志聞王師入討對賔客挼手言此送死來爾乘此逐北遂定中原不煩再舉也不兩月蜀亡昭逺為俘此四臣之佞本為爵禄及一時容悦而已亦可悲哉
  宗室覃恩免觧
  淳熈十三年光堯太上皇帝以聖壽八十肆赦推恩宇宙之内被甚廣太學諸生至于武學皆得免文觧一次凡該此㤙者千二三百人而宗子在學者不預諸人相率詣宰府且徧謁侍從臺諫各納一劄子叙述大㫖其要以為德壽霈典普天同慶而玉牒支派辱居膠庠顧不獲與布衣書生等竊譬之世俗尊長生日召㑹族姻而本家子孫不享杯酒臠炙外議謂何今厖鴻之澤如此而宗學乃不許厠名於義於禮恐為未愜是時諸公莫肯出手為言邁以待制侍講内宿適宣引因出其紙以奏仍為敷陳此輩所云尊長生日㑹客而本家子弟不得坐譬喻可謂明白孝宗亦笑曰甚是切當有理時所擕只是白劄子徑付出施行遂一例免舉其人名字今不復能記憶矣
  唐書載韓桞文
  宋景文修唐書韓文公傳全載其進學觧諫佛骨表潮州謝上表祝鱷魚文皆不甚潤色而但換進學觧數字頗不如本意元云招諸生立館下改招字為召既言先生入學則諸生在前招而誨之足矣何召之為障百川而東之改障字為停本言川流横潰故障之使東若以為停於義甚淺改跋前㚄後為躓後韓公本用狼䟦詩語非躓也其他以爬羅剔抉為杷羅焚膏油為燒以取敗幾時為其敗吳元濟傳書平淮西碑文千六百六十字固有他本不同然才减節輙不穩當明年平夏一句悉芟之平蜀西川减西川字非郊廟祠祀其無用樂减祠其兩字皇帝以命臣愈臣愈再拜稽首减下臣字殊害理汝其以節都統討軍以討為諸尤不然討者如左傳討軍實之義若云諸軍何人不能下此語桞子厚傳載其文章四篇與蕭俛許孟容書正符懲咎賦也孟容書意象歩武全與漢楊惲答孫㑹宗書相似正符倣班孟堅典引而其四者次序或失之至云宗元不得召内閔悼作賦自儆然其語曰逾再嵗之寒暑則謫居日月未為久難以言不得召也資治通鑑但載梓人及郭槖駞以為其文之有理者其識見取舍非宋景文可比云
  冥靈社首鳳
  光堯上仙於梓宫發引前夕合用警場引鼔吹詞邁在翰苑製撰其六州歌頭内一句云春秋不說楚冥靈常時進入文字立待報者則貼黄批急速未嘗停滯是時首尾越三日又入奏趣請付出太常吏欲習熟歌唱守院門伺適有表弟沈日新在軍將橋客邸一士人乃上庠舊識忽問楚冥靈出處沈亦不能知來叩予因以莊子語告之急走報此士大喜初孝宗以付巨璫霍汝弼使釋其意此士霍客也故宛轉費日如此又面奉㫖令代作挽詞五章其四云鼎湖龍去逺社首鳳來遲當時不敢宣泄而帯御器械謝純孝宻以為問乃為舉王子年拾遺記蓋周成王事也禁苑文書周悉乃爾
  左傳州郡
  左傳魯哀公二年晉趙鞅與鄭戰誓衆曰克敵者上大夫受縣下大夫受郡土田十萬注云周書作雒篇千里百縣縣有四郡然則郡乃縣而歴代地里郡國志未之或書又傳所載地名從州者凡五魯宣公㑹齊于平州以定其位注云齊地在泰山牟縣西見於正經它如允姓之戎居于州注今燉煌也楚莊王滅陳復封之郷取一人焉以歸謂之夏州齊子尾使閭邱嬰伐我陽州注魯地後四十年又書魯侵齊門于陽州注攻其門也苫越生子將待事而名之陽州之役獲焉名之曰陽州是齊魯皆有此地也衛莊公登城以望見戎州曰我姓也何戎之有焉以上唯州之名至今
  貧富習常
  少時見前輩一說云富人有子不自乳而使人棄其子而乳之貧人有子不得自乳而棄之以乳他人之子富人懶行而使人肩輿貧人不得自行而又肩輿人是皆習以為常而不察之也天下事習以為常而不察者推此亦多矣而人不以為異悲夫甚愛其論後乃得之於晁以道客語中故謹書之益廣其傳
  唐用宰相
  唐世用宰相不以序其得之若甚易然固有出入大僚歴諸曹尚書御史大夫領方鎮入為僕射東宫師傅而不得相者若顔真卿王起楊於陵馬揔盧鈞韓臯栁公綽公權盧知猷是也如人主所欲用不過侍郞給事中下至郞中博士者才居位即禮絶百僚諫官御史聽命之不暇顧何敢抨彈其失與國朝異矣其先在職者仍許引其同列若姚元崇之引宋璟蕭嵩之引韓休李林甫引牛仙客陳希烈楊國忠引韋見素盧引闗播李泌引董晉竇參李吉甫引裴垍李徳裕引李回皆然
  史記簡妙處
  太史公書不待稱説若云褒贊其髙古簡妙處殆是摹寫星日之光輝多見其不知量也然予每展讀至魏世家蘇秦平原君魯仲連未嘗不驚呼擊節不自知其所以然魏公子無忌與王論韓事曰韓必徳魏愛魏重魏畏魏韓必不敢反魏十餘語之間五用魏字蘇秦說趙肅侯曰擇交而得則民安擇交而不得則民終身不安齊晉為兩敵而民不得安倚秦攻齊而民不得安倚齊攻秦而民不得安平原君使楚客毛遂願行君曰先生處勝之門下幾年於此矣曰三年於此矣君曰先生處勝之門下三年於此矣左右未有所稱誦勝未有所聞是先生無所有也先生不能先生留遂力請行面折楚王再言吾君在前叱者何也至左手持盤血而右手招十九人於堂下其英姿雄風千載而下尚可想見使人畏而仰之卒定從而歸至於趙平原君曰勝不敢復相士勝相士多者千人少者百數今乃於毛先生而失之毛先生一至楚而使趙重於九鼎大吕毛先生以三寸之舌强於百萬之師勝不敢復相士秦圍趙魯仲連見平原君曰事將奈何君曰勝也何敢言事魏客辛垣衍令趙帝秦今其人在是勝也何敢言事仲連曰吾始以君為天下之賢公子也吾今然後知君非天下之賢公子也客安在平原往見衍曰東國有魯仲連先生者勝請為紹介交之於將軍衍曰吾聞魯仲連先生齊國之髙士也衍人臣也使事有職吾不願見魯仲連先生及見衍衍曰吾視居此圍城之中者皆有求於平原君者也今吾觀先生之玉貌非有求於平原君者也又曰始以先生為庸人吾乃今日知先生為天下之士也是三者重沓熟復如駿馬下注千丈坡其文勢正爾風行於上而水波真天下之至文也
  玉津園喜晴詩
  淳熈十二年三月二十六日車駕宿戒幸玉津園命下大雨有㫖許從駕官帶雨具將曉有晴意已而天宇豁然至晩歸邁進一詩歌詠其實云五更猶自雨如麻無限都人仰翠華翻手作雲方悵望舉頭見日共驚嗟天公的有施生妙帝力堪同造物誇上苑春光無盡藏可須羯鼔更催花四月四日扈從詣景靈宫朝獻䝉於幕次賜和篇聖製云比幸玉津園縱觀春事適霽色可喜卿有詩來上因俯同其韻春郊柔緑遍桑麻小駐芳園覽物華應信吾心非暇逸頓回晴意絶咨嗟每思富庶將同樂敢務游畋漫自誇不似華清當日事五家車騎爛如花後二日兵部尚書宇文价内引上舉似此詩曰洪待制用雨如麻字偶思得桑麻可押又其末句用羯鼓催花事故以華清車騎答之价拱手稱贊明日以相告云
  虢巨賀蘭
  天下國家不幸而有四郊之警為人臣者當隨其事力悉心盡忠以致尺寸之效茍為叨竊禄位視如秦越一切唯己私之是徇雖千百載後覩其事者猶使人怒髪衝冠也唐天寶禄山之亂可謂極矣虢王巨為河南節度使賀蘭進明繼之擁數道之兵臨要害之地尊為征鎮有民有財而汗漫忌疾非徒無益而反敗之巨在彭城張巡在雍邱以將士有功遣使詣巨請空名告身及賜物巨惟與折衝果毅告身三十通不與賜物巡竟不能立徙於睢陽先是太守許逺積糧六萬石巨以其半給濮陽濟隂逺固争不得二郡得糧遂以城叛而睢陽食盡顔魯公起兵平原合衆十萬既成魏郡堂邑之功矣是時進明為北海太守亦起兵公以書召之并力進明度河公每事咨之軍權始移遂取舍任意以得招討後詣行在因讚房琯自嶺南而易河南張巡受圍困棘遣南霽雲吿急於其所治臨淮相去三百里棄而不救平原睢陽失守實二人之故一時議者皆不以為言使之連据髙位顯為佚罰曽不十年巨斥刺遂州為段子璋所殺進明坐第五琦黨自御史大夫竄謫以死天網恢恢茲焉不漏


  容齋五筆卷五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容齋隨筆>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五筆卷六【十二則】    宋 洪邁 撰鄱陽七談
  鄱陽素無圖經地志元祐六年餘干進士都頡始作七談一篇叙土風人物云張仁有篇徐濯有說顧雍有論王徳璉有記而未有形於詩賦之流者因作七談其起事則命以建端先生其止語則以畢意子其一章言澹浦彭蠡山川之險勝番君之靈傑其二章言濵湖蒲魚之利膏腴七萬頃柔桑蠶繭之盛其三章言林麓木植之饒水草蔬果之衍魚鼈禽畜之富其四章言銅冶鑄錢陶埴為器其五章言宫寺游觀王遥仙壇吳氏潤泉叔倫戴隄其六章言鄱江之水其七章言堯山之民有陶唐之遺風凡三千餘字自謂八年而成比之太冲十稔平子十年為無慊予偶於故簏中得之惜其不於世故表著於此其所引張徐王顧所著今不復存更為可恨也
  經解之名
  晉唐至今諸儒訓釋六經否則自立佳名蓋各以百數其書曰曰解曰章句而已若戰國迨漢則其名簡雅一曰故故者通其指義也書有夏侯解故詩有魯故后氏故韓故也毛詩故訓顔師古謂流俗改故訓為詁字失真耳小學有杜林蒼頡故二曰㣲謂釋其㣲指如春秋有左氏㣲鐸氏㣲張氏㣲虞卿㣲三曰通如洼丹易通論名為洼君通班固白虎通應劭風俗通唐劉知幾史通韓滉春秋通凡此諸書唯白虎通風俗通僅有耳又如鄭康成作毛詩箋申明義他書無用此字者論語之學但曰齊論魯論張侯論後來皆不然也
  卜筮不敬
  古者為卜筴為筮皆興神物以前民用其用之至嚴其奉之至敬其求之至悉其應之至精齋戒乃請問不相襲故史祝所言其騐若答周史筮陳敬仲知其八世之後莫之與京將必代齊有國史蘇占晉伯姬之嫁而及於為嬴敗姬惠懷之亂至䆳至賾通於神明後世浸以不然今而愈甚至以飲食峱雜之際呼曰者隅坐使之占卜往往不加冠裳一問四五而責其術之不信豈有是理哉善乎班孟堅之論曰君子將有為也將有行也問焉而以言其受命也如響及至衰世懈於齋戒而屢煩卜筮神明不應故筮瀆不告易以為忌厭不告詩以為刺謂周易之卦曰初筮告再三瀆瀆則不告詩小旻之章云我既厭不我告猶言卜問煩數狎嫚於靈厭之不告以道也漢世尚爾况在於今未嘗頃刻盡敬而一歸咎於淫巫瞽史其可乎哉
  糖霜譜
  糖霜之名唐以前無所見自古食蔗者始為蔗漿宋玉招魂所謂胹鼈羔包有柘漿是也其後為蔗餳孫亮使黄門就中藏吏取交州獻甘蔗餳是也後又為石蜜南中八郡志云笮甘蔗汁曝成飴謂之石蜜本草亦云煉糖和乳為石蜜是也後又為蔗酒唐赤土國用甘蔗作酒雜以紫根是也唐太宗遣使至摩揭陁國取熬糖法即詔州上諸蔗榨瀋如其劑色味愈於西域逺甚然只是今之沙糖蔗之技盡於此不言作霜然則糖霜非古也歴世詩人摹竒冩異亦無一章一句言之惟東坡公過金山寺作詩送遂寧僧圓寶云涪江與中冷共此一味水氷盤薦琥珀何似糖霜美黄魯直在戎州作頌答梓州雍熈長老寄糖霜云逺寄蔗霜知有味勝於崔子水晶鹽正宗掃地從誰說我舌猶能及鼻尖則遂寧糖霜見於文字者實始二公甘蔗所在皆植獨福唐四明番禺廣漢遂寧有糖氷而遂寧為冠四郡所産甚㣲而顆碎色淺味薄纔比遂之最下者亦皆起於近世唐大厯中有鄒和尚者始來小溪之繖山教民黄氏以造霜之法繖山在縣北二十里山前後為蔗田者十之四糖霜户十之三蔗有四色曰杜蔗曰西蔗曰芀蔗本草所謂荻蔗也曰紅蔗本草崑崙蔗也紅蔗止堪生噉芀蔗可作沙糖西蔗可作霜色淺土人不甚貴杜蔗紫嫩味極厚專用作霜凡蔗最困地力今年為蔗田者明年改種五糓以息之霜户器用曰蔗削曰蔗鎌曰蔗凳曰蔗碾曰榨斗曰榨牀曰漆甕各有制度凡霜一甕中品色亦自不同堆疊如假山者為上團枝次之甕鑑次之小顆塊次之沙脚為下紫為上深琥珀次之淺黄又次之淺白為下宣和初王黼創應奉司遂寧常貢外嵗别進數千斤是時所産益竒牆壁或方寸應奉司罷乃不再見當時因之大擾敗本業者居半久而未復遂寧王灼作糖霜譜七篇具載其說予採取之以廣聞見
  李彦仙守陜
  靖康末年之旤忠義之士死於守城而得書史者如汾州之張克戬隆徳之張確懷之霍安國代之史抗建寧寨之楊震振武之朱昭是已惟建炎以來士之得其死者蓋不少茲讀王灼所作李彦仙雖嘗具表上進然慮實録正史未曽采用謹誌於此彦仙字少嚴本名孝忠其先寧州人也後徙於鞏幼有大志喜談兵習騎射所歴山川形勢必識之尚氣謹然諾非豪俠不交金人南侵郡縣募勤王軍彦仙散家貲得三千人入援京師敵圍太原李綱為宣撫使彦仙上書切詆有司逮捕急乃易今名棄官亡命頃之復從种師中師中敗死仙走陜州守將李彌大問北事條對詳復使扼殽澠間金人再圍汴陜西范致虛總六路兵進援仙請曰殽澠險隘難於立軍前却即衆潰矣宜分道並進伺空以出且留半軍於陜為善後計致虛曰如子言乃逗撓也仙曰兵輕而分正可速達不從争益牢致虛怒罷其職既而敗績卒無功建炎元年四月金人屠陜州經制使王度不能支引部曲去官吏逃逸仙為石壕尉獨如平時歸者襁屬即徙老穉入土花砦三觜石柱大通諸山拔武鋭者分主之自營三觜諭衆曰敵實易與今得地利若輩堅守足矣少日敵復据陜分軍來攻有健酋升前阜嫚罵仙單騎衝擊挾之以歸始料衆正部伍敵數萬圍三觜仙邀戰伏精兵後崦掩殺萬計奪馬三百敵解去京洛間多爭附者勢益雄張未閱月破敵五十餘壁初敵再入陜官其土人俾招復業者人給符别之仙隂縱麾下往約日内應二年三月引兵直州南城中火起敵方備南壁而水軍自新店夜順流薄城東北䝉泉坡龍堂溝以入表裏夾攻僵尸相藉遂復陜始河東之人倡義拒敵仙約胡夜义者為助假以㳂河提舉意不滿叛趨南原仙誘致殺之奪五千衆邵隆邵雲本其黨欲為復讎仙因客鐫說遂來歸乘勝渡河柵中條諸山蒲解至太原皆響動乃分遣隆雲等取安邑虞郷芮城正平解皆下之蒲幾拔㑹援至不克以功遷閤門宣贊舍人就畀陜兼安撫司公事悉表所俘酋長䕶送行在上咨歎賜袍帶槍劎許直達奏事便宜處決時闗以東獨陜在益増陴疏塹蒐軍繕鎧廣屯田訓農耕作家素留鞏盡取至官曰吾父母妻子同城存亡矣聞者感悦各有固志十二月金帥烏嚕徹拔圍陜仙背城鏖鬭七日敵傷甚跳奔三年羅索貝勒自綘移屯蒲觧諜知之設伏於諸谷鼔噪横突俘馘十八羅索僅以身免制置使王庶檄使輕軍掎角次虞鄉敵以萬甲逆石鍾谷口終日戰斬級二千遷武功大夫寧州觀察使河觧同耀制置使時河東土豪宻附期王師來為應仙益治軍欲請於朝乞詔陜西諸路各助歩騎二萬㑹張浚經略處置川陜弗之許十二月羅索衆十萬復圍陜仙夜使人隧地焚其攻具營部囂亂縱兵乘之敵稍退四年正月益生兵壘晝夜進攻鵝車天橋火車衝車叢進仙隨機拒敵又為金汁礟火藥所及糜爛無遺而圍不解日慿堞須外援浚為遣軍敵先阻雍不得進則令涇原曲端出鄜坊繞敵後端素嫉仙聲績逾已幸其敗詭託不行丁巳城陷仙挾親軍巷戰矢集身如蝟左臂中刃而殊戰逾力遂死之并其家遇害先是敵嘗許以河南元帥及圍合復言如前約當退師仙叱曰吾寧鬼於宋安用汝富貴為敵惜其才必欲降之城將破先令軍中生致者予萬金仙平時弊衣同士卒及是雜羣伍中死敵不能察其為人面少和色有犯令雖親屬不貸諸將敗事或有他過其外屯者輙封箠遣帳下往皆裸就笞不敢出一詞當是時同華長安盡為敵藪陜斗絶一隅初無朝家素定約束中立孤軍日與敵确但誦忠義感勵其衆每拜君賜暨取敵金貲悉均之毛銖不入已以是精兵三萬大小二百戰皆樂為用軍事獨裁決至郡政必問法所底闔境稱治浚承制贈彰武軍節度使建廟商州邵雲者龍門人城破被執羅索欲命以千户長肆詈不屈乃釘之木架上置觧州東門外惡少撫其背涅文戲曰可鞘吾佩刀雲怒偃架朴之後五日磔解之至抉眼摘肝詈不絶口斷乃已初行刑將剸刃雲叱之失刀而斃其忠勇蓋如此
  姦雄嫉勝已者
  自古姦雄得志包藏禍心窺伺神器其勢必嫉士大夫之勝已者故常持寧我負人無人負我之説若蔡伯喈之值董卓孔文舉禰正平楊徳祖之值曹操嵇叔夜阮嗣宗之值司馬昭師溫太真之值王處仲謝安石孟嘉之值桓溫皆可謂不幸矣伯喈僅僅脫卓手終以之隕命正平轉死於黄祖文舉覆宗徳祖被戮叔夜罹東市之害嗣宗沉湎佯狂至為勸進表以逃大咎太真以智挫錢鳳而免其危若蹈虎尾唯謝公以髙名達識表裏至誠故温敬之重之不敢萌相窺之意然尚有為性命忍須臾及晉祚存亡在此一行之虞孟嘉為人夷曠冲黙名冠州里稱盛徳人仕於温府歴征西叅軍從事中郞長史在朝隤然仗正必不效郗超輩輕與温合然自度終不得善其去故放志酒中如龍山落帽豈為不自覺哉温至云人不可以無勢我乃能駕馭卿老賊於是見其肺肝矣嘉雖得全於酒幸以考終然纔享年五十一蓋酒為之累也陶淵明實其外孫傷其道悠運促悲夫
  俗語放錢
  今人出本錢以規利入俗語謂之放債又名生放子攷之亦有所來漢書谷永云至為人起責分利受謝顔師古注曰言富賈有錢假託其名代之為主放與他人以取利息而共分之此放字所起也
  漢書多叙谷永
  予亡弟景何少時讀書甚精勤晝夜不釋卷不幸有心疾以至夭逝嘗見梁夫誦漢書即云惟谷永一人無處不有夫驗之於史乃服其說今五十餘年矣漫摭永諸所論建以渫予在原之思薛宣為少府御史大夫缺永言宣簡在兩府諫大夫劉輔繫獄永同中朝臣上書救之光禄大夫鄭寛中卒永乞以師傅恩加其禮謚陳湯下獄永上疏訟其功鴻嘉河決永言當觀水勢然後順天心而圖之成帝好鬼神方術永言皆妄人惑衆挾左道以欺罔世主宜距絶此類梁王為有司奏禽獸行永上疏諫止勿治淳于長初封下朝臣議永言長當封段㑹宗復為西域都䕶永憐其老復逺出手書戒之建昭雨雪燕多死永請皇后就宫令衆妾人人更進建始星孛營室永言為後宫懷姙之象彗星加之將有絶繼嗣者永始日食永以易占對言酒亡節之所致次年又食永言民愁怨之所致星隕如雨永言王者失道下將叛去故星叛天而隕以見其象樓䕶言谷子雲之筆札叙述其論許班事許皇后云上采永所言以答書其載於史者詳複如此本云永善言災異前後所上四十餘事蓋謂是云
  玉堂殿閣
  漢谷永對成帝問曰抑損椒房玉堂之盛寵顔師古注椒房皇后所居玉堂嬖幸之舍也按漢書李尋久汙玉堂之署注玉堂殿在未央宫翼奉疏曰孝文帝時未央宫又無髙門武臺麒麟鳳凰白虎玉堂金華之殿三輔黄圖曰未央宫有殿閣三十二椒房玉堂在其中漢宫閣記云未央宫有玉堂宣室閣又引漢書建章宫南有玉堂壁門三層臺髙二十丈玉堂内殿十二門階階皆玉為之又有玉堂神明堂二十六殿然今漢書郊祀志但云建章宫南有玉堂壁門而無它語晉灼注楊雄解謿上玉堂之句曰黄圖有大玉堂小玉堂殿而今黄圖無此文國朝太宗淳化中賜翰林玉堂之署四字其後以最下一字犯廟諱故元符中只云玉堂紹興末學士周麟之又乞髙宗御書玉堂二字揭於直廬麟之跋語自有所疑已而議者皆謂玉堂乃殿名不得以為臣下直舍當如承明故事請曰玉堂之廬可也今翰林但扁摛文堂三字示不敢居然則其為禁内宫殿明白有殿有閣有臺谷永以配椒房言之意當日亦嘗為燕游之地師古直以為嬖幸之舍與前注自相舛異大誤矣
  漢武帝喜殺人者
  漢武帝天資剛嚴聞臣下有殺人者不惟不加之罪更喜而褒稱之李廣以故將軍屏居藍田夜出至亭為霸陵醉尉所辱居無何拜右北平太守請尉與俱至軍而斬之上書自陳謝罪上報曰將軍者國之牙也怒形則千里竦威振則萬物伏夫報忿除害朕之所圗於將軍也若乃免冠徒跣稽顙請罪豈朕之指哉胡建守軍正丞【謂未得真官兼守云也】時監軍御史穿北軍壘垣以為賈區建欲誅之當選士馬日御史與䕶軍諸校列坐堂臯上建趨至拜謁因令走卒曵御史下斬之遂上奏曰案軍法正亡屬將軍將軍有罪以聞二千石以下行法焉丞於用法疑臣謹以斬謂丞屬軍正斬御史於法有疑也制曰三王或誓於軍中欲民先成其慮也或誓於軍門之外欲民先意以待事也或將交刃而誓致民志也建又何疑焉建繇是顯名觀此二詔豈不開妄殺之路乎
  知人之難
  霍光事武帝但為奉車都尉出則奉車入侍左右雖以小心謹飭親信初未嘗少見於事也一旦位諸百僚之上使之受遺當國金日磾以胡父不降没入官養馬上因游宴見馬於造次頃刻間異其為人即日親近其後遂為光副兩人皆能稱上所委然一日用四人若上官桀桑羊亦同時輔政幾於欲害霍光茍非昭帝之明社稷危矣則其知人之哲得失相半為未能盡此雖帝堯之聖而以為難也
  館職遷除
  建炎南渡稍置館職紹興初始定制除監少丞外以著作郎佐郞秘書郞二員挍書正字通十二員為額倣唐瀛洲十八學士之數其遷出它司非郞官即御史唯林之竒以疾王十朋以論事皆徙越府大宗正丞自乾道以後有㫖須曽任為縣始得除臺察曽任郡守始得為郞三館之士固無有歴此者於是朝廷欲越次擢用者乃以為將作軍器少監旋進為監班在郎上則無所不可為欲徑躋清要者則由著作遷秘郞而拜左右二史不然不過兼權省郎年嵗閒求一郡而去而御史之除皆歸六院矣爾後頗靳其選俟再遷寺監丞簿然後命之向時郡守召用雖自軍壘亦除郞今資淺望輕者但得丞及司直或又再命始入省云
  容齋五筆卷六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五筆卷七【十四則】    宋 洪邁 撰盛衰不可常
  東坡謂廢興成毀不可得而知予每讀書史追悼古昔未嘗不掩卷而歎伶子于叙趙飛燕極道其姊弟一時之盛而終之以荒田野草之悲言盛之不可留衰之不可推正此意也國初時工部尚書楊玢長安舊居多為鄰里侵占子弟欲以狀訴其事玢批紙尾有試上含元基上望秋風秋草正離離之句方去唐未百年而故宫殿已如此殆於宗周黍離之詠矣慈恩寺塔有荆叔所題一絶句字極小而端勁最為感人其詞曰漢國河山在秦陵草木深暮雲千里色無處不傷心㫖意髙逺不知為何人必唐世詩流所作也李嶠汾隂行云富貴榮華能幾時山川滿目淚沾衣不見只今汾水上唯有年年秋燕飛明皇聞之至於泣下杜甫觀畵馬圖云憶昔巡幸新豐宫翠華拂天來向東騰驤磊落三萬匹皆與此圖筋骨同君不見金粟堆前松栢裏龍媒去盡鳥呼風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云先帝侍女八千人公孫劎器初第一五十年間似反掌風塵澒洞昏王室梨園弟子散如烟女樂餘姿映寒日元㣲之連昌宫詞云兩宫定後六七年却尋家舍行宫前莊園燒盡有枯井行宫門闥樹宛然又云舞榭欹傾基尚在文窗窈窕紗猶緑上皇偏愛臨砌花依然御榻臨堦斜寢殿相連端正樓太真梳洗樓上頭晨光未出簾影黑至今反挂瑚鉤指似旁人因慟哭却出宫門淚相續凡此諸篇不可勝紀飛燕别以為伶元所作又有元自叙及宣譚跋語予竊有疑焉不唯其書太媟至云楊雄獨知之雄貪名矯激謝不興交為河東都尉捽辱決曹班躅躅從兄子彪續司馬史記絀子于無所叙皆恐不然而自云成哀之世為淮南相案是時淮南國絶久矣可昭其妄也因序次諸詩聊載於此
  唐賦造語相似
  唐人作賦多以造語為竒杜牧阿房宫賦云明星熒熒開粧鏡也緑雲擾擾梳曉鬟也渭流漲膩棄脂水也烟斜霧横焚椒蘭也雷霆乍驚宫車過也轆轆逺聴杳不知其所之也其比興引喻如此其侈然楊敬之華山賦又在其前叙述尤壯曰見若咫尺田千畝矣見若環堵城千雉矣見若杯水池百里矣見若蟻蛭臺九層矣醯雞往來周東西矣蠛蠓紛紛秦速亡矣蜂窠聮聮起阿房矣俄而復然立建章矣小星奕奕焚咸陽矣纍纍繭栗祖龍藏矣後又有李庾者賦西都云秦址薪矣漢址蕪矣西去一舍鞠為墟矣代逺時移作新都矣其文與意皆不逮楊杜逺甚髙彦休闕史云敬之賦五千字唱在人口賦内之句如上數語杜司徒佑李太尉德裕常所誦念牧之乃佑孫則阿房賦實摹倣楊作也彦休者昭宗時人
  張藴古大寳箴
  唐太宗初即位直中書省張藴古上大寳箴凡六百餘言遂擢大理丞新唐史附其姓名於文藝謝偃傳末又不載此文但云諷帝以民畏而未懷其詞挺切而已資治通鑑僅載其略曰聖人受命拯溺亨屯故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壯九重於内所居不過容膝彼昬不知瑶其臺而瓊其室羅八珍於前所食不過適口惟狂㒺念邱其糟而池其酒勿没没而闇勿察察而明雖冕旒蔽目而視於未形雖黈纊塞耳而聽於無聲然此外尚多規正之語如曰惟辟作福為君實難主普天之下處王公之上任土貢其有求具僚陳其所倡是故恐懼之心日弛邪僻之情轉放豈知事起乎所忽禍生乎無妄大明無私照至公無私親禮以禁其奢樂以防其佚勿謂無知居髙聽卑勿謂何害積小就大樂不可極樂極生哀欲不可縱縱欲成災勿内荒於色勿外荒於禽勿貴難得貨勿聽亡國音内荒伐人性外荒蕩人心難得之貨侈亡國之音滛勿謂我尊而慢賢侮士勿謂我智而拒諫矜已安彼反側如春陽秋露巍巍蕩蕩恢漢髙大度撫兹庶事如履薄臨深戰戰栗栗用周文小心一彼此於胸臆捐好惡於心想如衡如石不定物以限物之懸者輕重自見如水如鏡不示物以情物之鑒者妍媸自生勿渾渾而濁勿皎皎而清勿没没而闇勿察察而明吾王撥亂勘以智力民懼其威未懷其徳我皇撫運扇以淳風民懷其始未保其終使人以心應言以行天下為公一人有慶其文大抵不凡既不為史所書故學者亦罕誦藴古為丞四年以無罪受戮太宗尋悔之乃有覆奏之㫖亦不書而以為坐事誅皆失之矣舊唐書全載此箴仍專立傳不知宋景文何為削之也
  國初文籍
  國初承五季亂離之後所在書籍印板至少宜其焚煬蕩析了無孑遺然太平興國中編次御覽引用一千六百九十種其綱目並載於首卷而雜書古詩賦又不及具録以今考之無傳者十之七八矣則是承平百七十年翻不若極亂之世姚以大中祥符四年集唐文粹其序有云況今厯代文籍略無亡逸觀鉉所類文集蓋亦多不存誠為可歎
  叙西漢郊祀天地
  郊祀合祭分祭之論國朝元豐元祐紹聖中三議之矣莫辯於東坡之立説然其大㫖駁當時議臣謂周漢以來皆嘗合祭及謂夏至之日行禮為不便予固贊美之於四筆矣但熟考漢史猶為未盡自髙皇帝增秦四畤為五以事天地武帝以來至于元成皆郊見甘泉武帝因幸汾隂始立后土祠於睢上率嵗嵗間舉之或隔一嵗常以正月郊泰畤三月祠后土成帝建始元年初立南北郊亦用正月三月辛日而罷甘泉汾隂之祭元豐祐紹三議皆未嘗及此蓋盛夏入廟出郊在漢禮元不然也是時坡公以非議者所起故不暇更為之説似不必深攻合祭為王莽所行庶幾往復考賾不至矛盾當復俟知禮者折衷之焉
  騫騫二字義訓
  騫騫二字音義訓釋不同以字書正之騫去乾切注云馬腹縶又虧也今列於禮部韻略下平聲二仙中騫虚言切注云飛皃今列於上平聲二十二元中文人相承以騫騰之騫為軒昂掀舉之義非也其字之下從馬馬豈能掀舉哉閔損字子騫雖古聖賢命名制字未必有所拘泥若如虧少之義則渙然矣其下從鳥則於掀飛之訓為得此字殆廢於今故東坡山谷亦皆押騫字入元字如時來或作鵬騫非其人恐飛騫之類特不暇毛舉深考耳唯韓公和侯恊律詠筍一聮云得時方張王挾勢欲騰騫乃為得之此固小學瑣瑣尤可以見公之不苟於下筆也
  書麴信陵事
  夜讀白樂天秦中吟十詩其立碑篇云我聞望江縣麴令撫惸嫠【麴名信陵】在官有仁政名不聞京師身殁欲歸塟百姓遮路歧攀轅不得去留塟此江湄至今道其名男女涕皆垂無人立碑碣惟有邑人知予因憶少年寓無錫時從錢伸仲大夫借書正得信陵遺集財有詩三十三首祈雨文三首信陵以正元元年鮑防下及第為四人以六年作望江令讀其投石祝江文云必也私欲之求行於邑里慘黷之政施於黎元令長之罪也神得而誅之豈可移於人以害其嵗詳味此言其為政無愧於神天可見矣至大中十一年寄客郷貢進士姚輦以其文示縣令蕭縝縝輟俸買石刋之樂天十詩作於正元元和之際距其亡十五年耳而名已不新唐藝文志但記詩一卷略無它說非樂天之詩幾於與草木俱腐乾道二年歴陽陸同為望江令得其詩於汝隂王廉清為刋板而致之郡庫但無祈雨文也
  貢禹朱暉晩達
  貢禹壯年仕不遇棄官而歸至元帝初乃召用由諫大夫遷光禄奏言臣犬馬之齒八十一凡有一子年十二則禹入朝時蓋年八十其生子時固已七十嵗矣竟再遷至御史大夫列於三公杜子美云長安卿相多少年富貴應須致身早是不然也朱暉在章帝朝自臨淮太守屏居後召拜僕射復為太守上疏乞留中詔許之因議事不合自繫獄不肯復署議曰行年八十得在機宻當以死報遂閉口不復言帝意解遷為尚書令至和帝時復諫征匈奴計其年當九十矣其忠正非禹比也
  琵琶行海棠詩
  白樂天琵琶行一篇讀者但羨其風致敬其詞章至形於樂府詠歌之不足遂以謂真為長安故倡所作予竊疑之唐世法網雖於此為寛然樂天嘗居禁宻且謫官未久必不肯乘夜入獨處婦人船中相從飲酒至於極彈絲之樂中夕方去豈不虞商人者他日議其後乎樂天之意直欲攄冩天涯淪落之恨爾東坡謫黄州賦定惠院海棠詩有陋邦何處得此花無乃好事移西蜀天涯流落俱可念為飲一尊歌此曲之句其意亦爾也或謂殊無一話一言與之相似是不然此真能用樂天之意者何必效常人章摹句冩而後已哉
  東坡不隨人後
  自屈原詞賦假為漁父日者問答之後後人作者悉相規倣司馬相如子虛上林賦以子虛烏有先生亡是公揚子雲長楊賦以翰林主人子墨客卿班孟堅兩都賦以西都賔東都主人張平子兩都賦以憑虛公子安處先生左太沖三都賦以西蜀公子東吳王孫魏國先生皆改名換字蹈襲一律無復超然新意稍出於法度規矩者晉人成公綏嘯賦無所賔主必假逸羣父子乃能遣詞枚乘七發本只以楚太子吳客為言而曹子建七啓遂有㣲子鏡機子張景陽七命有沖漠公子殉華大夫之名言話非不工也而此習根著未之或改若東坡公作後菊賦破題直云吁嗟先生誰使汝坐堂上稱太守殆如飛龍搏鵬騫翔扶揺於烟霄九萬里之外不可詰豈區區巢林翾羽者所能窺探其涯涘哉於詩亦然樂天云醉貌如霜葉雖紅不是春坡則曰兒童誤喜朱顔在一笑那知是酒紅杜老云休將短髪還吹帽笑倩旁人為正冠坡則曰酒力漸消風力軟颼颼破帽多情却戀頭鄭谷十日菊云自縁今日人心别未必秋香一夜衰坡則曰相逢不用忙歸去明日黄花蝶也愁又曰萬事到頭都是夢休休明日黄花蝶也愁正采舊公案而機杼一新前無古人於是為至與夫用見他桃李樹思憶後園春之意以為長因送人處憶得别家時為一僧所嗤者有間矣
  元白習制科
  白樂天元㣲之同習制科中第之後白公寄㣲之詩曰皆當少壯日同惜盛明時光景嗟虛擲雲霄竊暗闚攻文朝矻矻講學夜孜孜䇿目穿如札毫鋒銳若錐注云時與㣲之結集策略之目其數至百十各有纎鋒細管筆攜以就試相顧輒笑目為毫錐乃知士子待敵編綴應用自唐以來則然毫錐筆之名起於此也
  門生門下見門生
  後唐裴尚書年老致政清泰初其門生馬裔孫知舉放榜後引新進士謁謝於裴裴歡宴永日書一絶云官途最重是文衡天與愚夫作盛名三主禮闈今八十門生門下見門生時人榮之事見蘇耆開譚録予以五代登科記考之裴在同光中三知舉四年放進士八人裔孫預焉後十年裔孫為翰林學士以清泰三年放進士十三人茲所書是已裔孫尋拜相新史亦載此一句云白樂天詩有與諸同年賀座主髙侍郞新拜太常同宴蕭尚書亭子一篇注云座主於蕭尚書下及第予考登科記樂天以正元十六年庚辰中書舍人髙郢下第四人登科郢以寳應二年癸夘禮部侍郞蕭昕下第九人登科迨郢拜太常時幾四十年矣昕自癸夘放進士之後二十四年丁夘又以禮部尚書再知貢舉可謂壽俊觀白公所賦益可見唐世舉子之尊尚主司也
  韓蘇杜公叙馬
  韓公人物畫記其叙馬處云馬大者九匹於馬之中又有上者下者焉行者牽者奔者涉者陸者翹者顧者鳴者寢者訛者立者齕者飲者溲者陟者降者痒磨樹者噓者嗅者喜而相戲者怒相踶齧者秣者騎者驟者走者載服物者載狐兔者凡馬之事二十有七焉馬大小八十有三而莫有同者焉秦少游謂其叙事該而不煩故倣之而作羅漢記坡公賦韓幹十四馬詩云二馬並驅攢八蹄二馬宛頸鬉尾齊一馬任前雙舉後一馬却避長鳴嘶老髯奚官騎且顧前身作馬通馬語後有八匹飲且行㣲流赴吻若有聲前者既濟出林鶴後者欲涉鶴俛啄最後一匹馬中龍不嘶不動尾揺風韓生畫馬真是馬蘇子作詩如見畫世無伯樂亦無韓此詩此畫誰當看詩之與記其體雖異其為布置鋪冩則同誦坡公之語蓋不待見畫也余雲林繪監中有臨本畧無小異杜老觀曹將軍畫馬圖云昔日太宗拳毛騧近時郭家獅子花今之新圖有二馬復令識者久歎嗟其餘七匹亦殊絶迥若寒空動烟雪霜蹏蹴踏長楸間馬官厮養森成列可憐九馬争神駿顧視清髙氣深穏其語視東坡似若不及至於斯須九重真龍出一洗萬古凡馬空不妨獨步也杜又有畫馬讚云韓幹畫馬毫端有神驊騮老大騕清新及四蹄雷雹一日天池瞻彼駿骨實維龍媒之句坡公九馬贊言薛紹彭家藏曹將軍九馬圖杜子美所謂作詩者也其詞云牧者萬嵗繪者惟霸甫為作誦偉哉九馬讀此詩文數篇真能使人方寸超然意氣横出可謂妙絶動宫商矣
  風災霜旱
  慶元四年饒州盛夏中時雨頻降六七月之間未嘗請禱農家水車龍具倚之於壁父老以為所未見指其西成有秋當倍常嵗而低下之田遂以潦告餘干安仁乃於八月罹地火之厄地火者蓋苗根及心孽蟲生之莖榦焦枯如火烈烈正古之所謂蟊賊也九月十四日嚴霜連降晩稻未實者皆為所薄不能復生諸縣多然有常産者訴於郡縣郡守孜孜愛民有意蠲租然僚吏多云在法無此兩項又云九月正是霜降節不足為異案白樂天諷諫杜陵叟一篇曰九月霜降秋早寒禾穗未熟皆青乾長吏明知不申破急斂暴征求考課此明證也予因記元祐五年蘇公守杭日與宰相吕汲公書論浙西災傷曰賢哲一聞此言理無不行但恐世俗諂薄成風揣所樂聞與所忌諱争言無災或有災而不甚損八月之末秀州數千人訴風災吏以為法有訴水旱而無訴風災閉拒不納老幼相騰踐死者十一人由此言之吏不喜言災者蓋十人而九不可不察也蘇公及此可謂仁人之言豈非昔人立法之初如所謂風災所謂旱霜之類非如水旱之田可以稽考懼貪民乘時或成冒濫故不輕啓其端今日之計固難添創條式但凡有災傷出於水旱之外者專委良守令推而行之則實惠及民可以救其流亡之禍仁政之上也

  容齋五筆卷七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容齋隨筆>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五筆卷八【十二則】     宋 洪邁 撰
  白蘇詩紀年嵗
  白樂天為人誠實洞達故作詩述懷好紀年嵗因閱其集輒抒録之此生知負少年心不展愁眉欲三十莫言三十是少年百嵗三分已一分何況纔中年又過三十二不覺明鏡中忽年三十四我年三十六冉冉昏復旦非老亦非少年過三紀餘行年欲四十有女曰金鑾我今欲四十秋懷亦可知行年三十九嵗暮日斜時忽因時節驚年嵗四十如今欠一年四十為野夫田中學鉏糓四十官七品拙宦非由它毛鬢早改變四十白髪生況我今四十本來形貌羸衰病四十身嬌癡三嵗女自問今年幾春秋四十初四十未為老憂傷早衰惡莫學二郞吟太苦纔年四十鬢如霜下有獨立人年來四十一若為重入華陽院病髪愁心四十三已年四十四又為五品官面瘦頭斑四十四逺謫江州為郡吏行年四十五兩鬢半蒼蒼四十六時三月盡送春争得不殷勤我今四十六衰顇卧江城鬢髪蒼浪牙齒疎不覺身年四十七明朝四十九應轉悟前非四十九年身老日一百五夜月明天衰鬢蹉跎將五十闗河迢遞過三千青山舉眼三千里白髪平頭五十人宦途氣味已諳盡五十不休何日休五十江城守停杯忽自思莫學爾兄年五十蹉跎始得掌絲綸五十未全老尚可且歡娛長慶二年秋我年五十一二月五日花如雪五十二人頭似霜老挍於君合先退明年半百又加三前嵗花前五十二今年花前五十五倘年七十猶强健尚得閒行十五春去時十一二今年五十六我年五十七榮名得幾許我年五十七歸去誠已遲身為三品官年巳五十八五十八翁方有後静思堪喜亦堪嗟半百過九年艷陽殘一日火銷燈盡天明後便見平頭六十人六十河南尹前途足可知不准擬身年六十上山仍未要人扶不准擬身年六十遊春猶自有心情我今悟已晚六十方退閒今嵗日餘二十六來嵗年登六十二心情多少在六十二三人六十三翁頭雪白假如醒黠欲何為行年六十四安得不衰羸我今六十五走若下坡輪年開第七秩屈指幾多人五十八歸來今年六十六無憂亦無喜六十六年春共把十千沽一斗相㸔七十欠三年七十欠四嵗此生那足論六十八衰翁乗衰百疾攻又問年幾何七十行欠二更過今年年七十假如無病亦宜休今日行年將七十猶須慙愧病來遲且喜同年滿七十莫嫌衰病莫嫌貧舊語相聊自慰世間七十老人稀皤然七十翁亦足稱壽考昨日復今辰悠悠七十春人生七十稀我年幸過之白須如雪五朝臣又入新正第七旬時年七十一行開第八秩可謂盡天年吾今巳年七十一眼昏須白頭風七十人難到過三更較稀七十三人難再到今春來是别花來七十三翁旦暮身誓開險路作通津風光抛得也七十四年春夀及七十五俸霑五十千其多如此蘇公素重樂天故閒亦效之如龍鍾三十九勞生已强半嵗暮日斜時還為昔人歎正引用其語又四十豈不知頭顱畏人不出何其愚我今四十二衰髪不滿梳憶在錢塘正如此回頭四十二年非行年四十九還此北窗宿吾年四十九賴此一笑喜嗟我與君皆丙子四十九年窮不死五十之年初過二衰顔記我今如此白髮蒼顔五十三家人强遣試春衫先生年來六十化道眼已入不二門紛紛華髪不足道當返六十過去魂我年六十一頺景薄西山結髮事文史俯仰六十踰與君皆丙子各已三萬日翫味莊誦便如閱年譜也
  天將富此翁
  唐劉仁軌任給事中為宰相李義府所惡出為青州刺史及代還欲斥以罪又坐漕船覆没免官其後百濟叛詔以白衣撿挍帶方州刺史仁軌謂人曰天將富貴此翁邪果削平遼海白樂天有自題酒庫一篇云身更求何事天將富此翁此翁何處富酒庫不曽空注云劉仁軌詩天將富此翁以一醉為富也然則唐史以此為仁軌之語而不言其詩為未審耳
  白公説俸禄
  白樂天仕宦從壯至老凡俸禄多寡之數悉載於詩雖波及他人亦然其立身廉清家無餘積可以概見矣因讀其集輒叙而列之其為挍書郞曰俸錢萬六千月給亦有餘為左拾遺曰月慚諫紙二千張嵗愧俸錢三十萬兼京兆户曹曰俸錢四五萬月可奉晨昏廩禄二百石嵗可盈倉囷貶江州司馬曰散員足庇身薄俸可資家壁記曰嵗廩數百石月俸六七萬罷杭州刺史曰三年請禄俸頗有餘衣食移家入新宅罷郡有餘資為蘇州刺史曰十萬户州尤覺貴二千石禄敢言貧為賔客分司曰俸錢八九萬給受無虚月嵩洛供雲水朝廷乞俸錢老宜官冷静貧賴俸優饒官優有禄料職散無羈縻官銜依口得俸禄逐身來為河南尹曰厚俸如何用閒居不可忘不赴同州曰誠貪俸錢厚其如身力衰為太子少傅曰月俸百千官二品朝廷雇我作閒人又問俸厚薄百十隨月至七年為少傅品髙俸不薄其致仕曰全家遁此曾無悶半俸資身亦有餘俸隨日計錢盈貫禄逐年支粟滿囷壽及七十五俸占五十千其泛叙曰歴官凡五六禄俸及妻孥料錢隨官用生計逐年營形骸僶俛班行内骨肉匀留俸禄中其他人者如陜州王司馬曰公事閒忙同少尹俸錢多少敵尚書劉夢得罷賔客除秘監禄俸略同曰日望揮金賀新命俸錢依舊又如何歎洛陽長水二縣令曰朱紱洛陽官位屈青袍長水俸錢貧其將下世有達哉樂天行曰先賣南坊十畝園次賣東郭二頃田然後兼賣所居宅髣髴獲緡二三千但恐此錢用不盡即先朝露歸夜泉後之君子試一味其言雖日飲貪泉亦知斟酌矣觀其生涯如是東坡云公廩有餘粟府有餘帛殆亦不然
  白居易出位
  白居易為左贊善大夫盜殺武元衡京都震擾居易首上疏請亟捕賊刷朝廷恥以必得為期宰相嫌其出位不悦因是貶江州司馬此唐書本傳語也案是時宰相張靖韋貫之靖不足道貫之於是為失矣白集載與楊虞卿書云左降詔下明日而東思欲一陳於左右去年六月盜殺右丞相於通衢中迸血體磔髪肉所不忍道合朝震慄不知所云僕以書籍以來未有此事茍有所見雖畎畆皁隷之臣不當黙黙況在班列而能勝其痛憤邪故武丞相之氣平明絶僕之書奏日午入兩日之内滿城知之其不與者或語以偽言或陷以非語皆曰丞郞給舍諫官御史尚未論請而贊善大夫何反憂國之甚也僕聞此語退而思之贊善大夫誠賤冗耳朝廷有非常事即日獨進封章謂之忠謂之憤亦無愧矣謂之妄謂之狂又敢逃乎以此獲辜顧何如耳況又不以此為罪名乎白之自述如此然則一時指為出位者不但宰相而已也史又曰居易母墜井死而賦新井篇以是左降前書所謂不以此為罪名者是已
  醉翁亭記酒經
  歐陽公醉翁亭記東坡公酒經皆以也字為絶句歐陽二十一也字坡用十六也字歐記人人能讀至於酒經知之者蓋無幾坡公嘗云歐陽作此記其詞玩易蓋戲云耳不自以為竒特也而妄庸者作歐語云平生為此文最得意又云吾不能為退之畫記退之不能為吾醉翁亭記此又大妄也坡酒經每一也字上必押韻暗寓於賦而讀之者不覺其激昂淵妙殊非世間筆墨所能形容今盡載於此以示後生輩其詞云南方之氓以糯與秔雜以卉藥而為餅嗅之香嚼之辣揣之枵然而輕此餅之良者也吾始取麵而起肥之和之以姜液烝之使十裂繩穿而風戾之愈久而益悍此麴之精者也米五㪷為率而五分之為三㪷者一為五升者四三㪷者以釀五升者以投三投而止尚有五升之贏也始釀以四兩之餅而每投以二兩之麴皆澤以少水足以散解而均停也釀者必罋按而井之三日而井溢此吾酒之萌也酒之始萌也甚烈而㣲苦蓋三投而後平也凡餅烈而麴和投者必屢嘗而增損之以舌為權衡也既溢之三日乃投九日三投通十有五日而後定也既定乃注以㪷水凡水必熟而冷者也凡釀與投必寒之而後下此炎州之令也既水五日乃篘得二㪷有半此吾酒之正也先篘半日取所謂贏者為粥米一而水三之揉以餅麴凡四兩二物并也投之糟中熟撋而再釀之五日壓得㪷有半此吾酒之少勁者也勁正合為四㪷又五日而飲則和而力嚴而不猛也篘絶不旋踵而粥投之少留則糟枯中風而酒病也釀久者酒淳而豐速者反是故吾酒三十日而成也此文如太牢八珍咀嚼不嫌於致力則真味愈雋永然未易為俊快者言也
  白公感石
  白樂天有奉和牛思黯以李蘇州所寄太湖石竒狀絶倫因作詩兼呈劉夢得其末云共嗟無此分虛管太湖來注與夢得俱典姑蘇而不獲此石又有感石上舊字云太湖石上鐫三字十五年前陳結之案陳結之並無所經見全不可曉後觀其對酒有懷寄李郎中一絶句曰往年江外抛桃葉去嵗樓中别栁枝寂寞春來一杯酒此情惟有李君知注曰桃葉結之也栁枝樊素也然後結之之義始明樂天以病而去栁枝故作詩云兩枝楊栁小樓中嫋娜多年伴醉翁明日放歸歸去後世間應不要春風因劉夢得有戲之之句又答之云誰能更學孩童戲尋逐春風捉栁花然其鍾情處竟不能忘如云病共樂天相伴住春隨樊子一時歸金羈駱馬近貰却羅袖栁枝尋放還觴詠罷來賔閣閉笙歌散後妓房空皆是也讀之使人悽然
  禮部韻略非理
  禮部韻略所分字有絶不近人情者如東之與冬清之與青至於隔韻不通用而為四聲切韻之學者必强立説然終為非是如撰字至列於上去三韻中仍義訓不一頃紹興二十年省闈舉子兼經出易簡天下之理得賦予為參詳官有㸃撿試卷官蜀士杜華云簡字韻甚窄若撰字必在所用然惟撰述之撰乃可爾若雜物撰徳體天地之撰異乎三子者之撰欠伸撰杖屨之類皆不可用予以白知舉請掲榜示衆何通逺諫議初亦難之予曰倘舉塲皆落韻如何出手乃自書一榜榜才出八廂邏卒以為逐舉未嘗有此例即録以報主者士人滿簾前上請予為逐一剖析然後退又静之與靚其義一也而以靜為上聲靚為去聲案漢書賈誼鵩賦澹乎若深淵之靚顔師古注靚與静同史記正作静雄甘泉賦暗暗靚深注云靚即靜字耳今析入兩音殊為非理予名雲竹莊之堂曰賞静取杜詩賞静憐雲竹之句也守僧居之頻年三易有道人指曰靜字左傍乃争字以故不定疊於是撤去元扁而改為靚云
  唐臣乞贈祖
  唐世贈典唯一品乃及祖餘官只贈父耳而長慶中流澤頗異白樂天制集有户部尚書楊於陵回贈其祖為吏部郎中祖母崔氏為郡夫人馬揔准制贈亡父亦請回其祖及祖母散騎常侍張惟素亦然非常制也是時崔植為相亦有陳情表云亡父嬰甫是臣本生亡伯祐甫臣今承後嗣襲雖移孝心則在自去年以來累有慶澤凡在朝列再䝉追榮或有陳乞皆許回授臣委當寵擢而顯之命獨未及於先人今請以在身官秩并前後合叙勲封特乞回充追贈則知其時一切之制如此伯兄文惠執政乞以己合轉官回贈髙祖既已得㫖而為後省封還固近無此比且失於考引唐時故事也
  承襲用經語誤
  經傳中事實多有轉相祖述而用初不考其訓故者如邶谷風之詩為淫新昏棄舊室而作其詞曰宴爾新昏以我御窮宴安也言安愛爾之新昏但以我御窮苦之時至於富貴則棄我今人乃以初娶為宴爾非惟於詩意不合且又再娶事豈堪用也抑之詩曰訏謨定命逺猶辰告毛公曰訏大也謨謀也猶道也辰時也猶與猷同鄭箋曰猶圖也言大謀定命為天下逺圖庶事而以嵗時告施之如正月始和布政也案此特謂上告下之義今詞臣乃用於制詔以屬臣下而臣下於表章中亦用之不知其與入告爾后之告不侔也生民之詩曰誕彌厥月毛公曰誕大也彌終也鄭箋言后稷之在其母終人道十月而生案訓彌為終其義亦未易曉至俾爾彌爾性似先公酋矣既釋彌為終又曰酋終也頗涉頻複生民凡有八誕字誕寘之隘巷誕寘之平林誕寘之寒氷誕實匍匐誕后稷之穡誕降嘉種誕我祀如何若悉以誕為大於義亦不通它如誕先登于岸之類新安朱氏以為發語之辭是已莆田鄭氏云彌只訓滿謂滿此月耳今稱聖節曰降誕曰誕節人相稱曰誕日誕辰慶誕皆為不然但承習膠固無由可革雖東坡公亦云仰止誕彌之慶未能免俗書之於此使子弟後生輩知之左傳王使宰孔賜齊侯胙齊侯將下拜孔曰天子使孔曰以伯舅耋老無下拜對曰天威不違顔咫尺敢不下拜下拜登受謂拜於堂下而受胙於堂上今人簡牘謝饋者輒曰謹已下拜猶未為甚失若天威不違顔咫尺則上四字為天子設下三字為人臣設故注言天鑒察不逺威嚴常在顔面之前今士大夫往往於表奏中言違顔或曰咫顔咫尺之顔全與本指爽戾如用龍顔聖顔天顔之類自無害也
  長慶表章
  唐自大厯以河北三鎮為悍藩所據至元和中田正以魏歸國長慶初王承元劉緫去鎮幽於是河北畧定而穆宗以昏君崔植杜元穎王播以庸相不能建久長之䇿輕徙田正以啓王庭湊之亂繆用張靖以啓朱克融之亂朝廷以諸道十五萬衆裴度元臣宿望烏重嗣李光顔當時名將屯守踰年竟無成功財竭力盡遂以節鉞授二賊再失河朔訖于唐亡觀一時事勢何止可為痛哭而宰相請上尊號表云陛下自即大位及此二年無巾車汗馬之勞而坐平鎮冀無亡弓遺鏃之費而立定幽燕以謂威靈四及請為神武君臣上下其亦云無羞恥矣此表乃白居易所作又翰林學士元稹求為宰相恐裴度復有功大用妨己進取多從中沮壞之度上表極陳其狀帝不得已解稹翰林恩遇如故稹怨度欲解其兵柄勸上罷兵未幾拜相居易代作謝表其略云臣遭遇聖明不因人進擢居禁内訪以宻謀恩奬太深讒謗並至雖内省行事無所愧心然上黷宸聰合當死責其文過飾非如此居易二表誠為有玷盛徳
  元白制科
  元白習制科其書後分為四卷命曰策林其䇿頭䇿項各二道䇿尾三道此外曰美謙遜塞人望教必成不勞而理風行澆朴復雍熈感人心之類凡七十五門言所應對者百不用其一二備載於文集云
  八種經典
  開示悟入諸佛知見以了義度無邊以圓教垂無窮莫尊於妙法蓮華經凡六萬九千五百五字證無生忍造不二門住不可思議解脫莫極於維摩經凡二萬七千九十二字攝四生九類入無餘涅槃實無得度者莫先於金剛般若波羅宻經凡五千二百八十七字壞罪集福淨一切惡道莫急於佛頂尊勝陀羅尼經凡三千二十字應念順願願生極樂土莫疾於阿彌陁經凡一千八百字用正見觀真相莫出於觀音普賢菩薩法行經凡六千九百九十字詮自性認本覺莫深於實相法宻經凡三千一百五字空法塵依佛智莫過於般若波羅宻多心經凡二百五十八字是八種經具十二部合一十一萬六千八百五十七字三乘之要㫖萬佛之秘藏盡矣唐長慶三年蘇州重等法華院石壁所刻金字經白樂天為作碑文其叙如此予竊愛其簡明潔亮故備録之


  容齋五筆卷八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五筆卷九【十二則】    宋 洪邁 撰畏人索報書
  士大夫得交朋書問有懶傲不肯即答者記白樂天老慵一絶句曰豈是交親向我疎老慵自愛閉門居近來漸喜知聞斷免惱嵇康索報書案嵇康與山濤絶交書云素不便書又不喜作書而人間多事堆案盈几不相酬答則犯教傷義欲自勉强則不能久樂天所云正此也乃知畏於答書其來久矣
  不能忘情吟
  予既書白公鍾情蠻素於前卷今復見其不能忘情吟一篇尤為之感歎輒載其文因以自警其序云樂天既老又病風乃録家事㑹經費去長物妓有樊素者年二十餘綽綽有歌舞態善唱楊栁枝人多以曲名名之由是名聞洛下籍在經費中將放之馬有駱者籍在長物中將鬻之馬出門驤首反顧素聞馬嘶慘然立且拜婉孌有辭辭畢涕下余亦愍然不能對且命反袂飲之酒自飲一盃快吟數十聲聲成文文無定句予非聖達不能忘情又不至於不及情者事來攪情情動不可柅因自哂題其篇曰不能忘情吟吟曰鬻駱馬兮放楊栁枝掩翠黛兮頓金羈馬不能言兮長鳴而却顧楊栁枝再拜長跪而致辭辭曰素事主十年凡三千有六百日巾櫛之間無違無失今素貌雖陋未至衰摧駱力猶壯又無虺隤即駱之力尚可以代主一歩素之歌亦可以送主一杯一旦雙去有去無回故素將去其辭也苦駱將去其鳴也哀此人之情也馬之情也豈主君獨無情哉予俯而歎仰而咍且曰駱駱爾勿嘶素素爾勿啼駱反廐素反閨吾疾雖作年雖頽幸未及項籍之將死亦何必一日之内棄騅兮而别虞兮乃目素兮素兮為我歌楊栁枝我姑酌彼金罍我與爾歸醉郷去來觀公之文固以遣情適意耳素竟去也此文在一集最後卷故讀之者未必記憶東坡猶以為栁枝不忍去因劉夢得春盡絮飛之句方知之於是美朝雲之獨留為之作詩有不似楊枝别樂天恰如通徳伴伶之語然不及二年而病亡為可歎也
  擒鬼章祝文
  東坡在翰林作擒鬼章奏告永裕陵祝文云大獮獲禽必有指蹤之自豐年多廩孰知耘耔之勞昔漢武命將出師而呼韓來庭効于甘露憲宗厲精講武而河湟恢復見于大中其意蓋以神宗有平唃氏之志至於元祐乃克有成故告陵歸功謂武帝憲宗亦經營於初而績效在於二宣之世其用事精切如此今蘇氏眉山功徳寺所刻大小二本及季真給事在臨安所刻并江州本麻沙書坊大全集皆只自耘耔句下便接憬彼西戎古稱右臂正是好處却芟去之豈不可惜惟成都石本法帖真跡獨得其全坡集奏議中登州上殿三劄皆非是司馬季思知泉州刻温公集有作中丞日彈王安石章尤可笑温公以治平四年解中丞還翰林而此章乃熈寧三年者二集皆出本家子孫而為妄人所誤季真季思不能察耳坡内制有温公安塟祭文云元豐之末天步為艱社稷之衛中外所屬惟是一老屏予一人名髙當世行滿天下措國於太山之安下令於流水之源嵗月未周綱紀略定天若相之又復奪之殄瘁之哀古今所共知之者神考用之者聖母馴致其道太平可期長為宗臣以表後世往奠其塟庶知予懷而石本頗不同其詞云元豐之末天步惟艱社稷之衛存者有幾惟是一老屏予一人措國於太山之安下令於流水之原嵗未及期綱紀畧定道之將行非天而誰天既予之又復奪之惟聖與賢莫如天何然其所立天亦不能亡也知之者神考用之者聖母馴致其道終於太平永為宗臣與國無極於其塟也告諸其柩今莫能攷其所以異也
  歐公送慧勤詩
  國朝承平之時四方之人以趨京邑為喜蓋士大夫則用功名進取係心商賈則貪舟車南北之利後生嬉戲則以紛華盛麗而恱夷考其實非南北比也讀歐陽公送僧慧勤歸餘杭之詩可知矣曰越俗僣宫室傾貲事雕牆佛屋尤其侈耽耽儗侯王文彩瑩丹漆四壁金焜煌上懸百寶盖宴坐以方牀胡為棄不居棲身客京坊辛勤營一室有類燕巢梁南方精飲食菌筍比羔羊飯以玉粒粳調之甘露漿一饌費千金五品羅成行晨興未飯僧日昃不敢嘗乃茲隨北客枯粟充飢腸東南地秀絶山水澄清光餘杭幾萬家日夕焚清香烟霏四面起雲霧雜芬芳豈如車馬塵鬢髪染成霜三者孰苦樂子奚勤四方觀此詩中所謂吳越宫室飲食山水三者之勝昔日固如是矣公又有山中之樂三章送之歸勤後識東坡為作詩集序者
  委蛇字之變
  歐公樂郊詩云有山在其東有水出逶夷近嵗丁朝佐辨正謂其字參古今之變必有所據余因其說而悉索之此二字凡十二變一曰委蛇本於詩羔羊退食自公委蛇委蛇毛公注行可從跡也鄭箋委曲自得之皃委於危反蛇音移左傳引此句杜注云順皃莊子載齊威公澤中所見其名亦同二曰委他詩君子偕老委委佗佗毛注委委者行可委曲從跡也佗者徳平易也三曰逶迱韓詩釋上文云公正貌説文逶迤斜去貌四曰倭遲詩四牡騑騑周道倭遲注歴逺之貌五曰倭夷韓詩之文也六曰威夷潘岳詩迴谿縈曲阻峻坂路威夷孫綽天台山賦既克隮於九折路威夷而修通李善注引韓詩周道威夷薛君曰威夷險也七曰委移離騷經載雲旗之委蛇一本作逶迤一本作委移注雲旗委移長也八曰逶移劉向九歎遵江曲之逶移九曰逶蛇後漢費鳳碑君有逶蛇之節十曰蜲蛇張衡西京賦女娥坐而長歌聲清暢而蜲蛇李善注蜲蛇聲餘詰曲也十一曰迆漢逄盛碑當遂迆立號建基十二曰倭遲劉夢得詩栁動御溝清威遲堤上行韓公南海廟碑蜿蜿蛇蛇亦然也則歐公正用韓詩朝佐不暇尋繹之爾
  東不可名園
  今人亭館園池多即其方隅以命名如東園東亭西池南館北榭之類固為簡雅然有當避就處歐陽公作真州東園記最顯案漢書百官表將作少府掌治宫室屬官有東園主章注云章謂大材也主章掌大材以供東園大匠紹興三十年予為省試參詳官主司委出詞科題同院或欲以東園主章為箴予曰君但知漢表耳霍光傳光之喪賜東園温明服䖍曰東園處此器以鏡置其中以懸尸上師古曰東園署名也屬少府其署主作此器董賢傳東園秘器以賜賢注引漢舊儀東園秘器作棺如是豈佳處乎同院驚謝而退然則以東名園是為不可予有兩園適居東西故扁西為西園而以東為東圃蓋避此也
  一二三與壹貳叄同
  古書及漢人用字如一之與壹二之與貳三之與叄其義皆同鳲鳩序刺不壹也又云用心之不壹也而正文其儀一兮表記節以壹惠注言聲譽雖有衆多者節以其行一大善者為謚耳漢華山碑五載壹巡狩祠孔廟碑恢崇壹變祝睦碑非禮壹不得犯而後碑云非禮之常一不得當則與壹通用也孟子市價不貳趙岐注云無二賈者也本文用大貳字注用小二字則二與貳通用也易繫辭參天兩地釋文云參七南反又如字音三周禮設其參注參謂卿三人則三與參通用也九之與久十之與拾百之與栢亦然予頃在英州訪隣人利秀才利新作茅齋頗淨潔從予乞名其前有兩髙松因為誦藍田壁記命之曰二松其季請曰是使大貳字否坐者皆哂蓋其人不知書信口輒言以貽譏笑若以古字論之亦未為失也文惠公名流杯亭曰一詠而采借隷法扁為壹詠讀者多以為疑顧第弗深考耳
  何恙不已
  公孫為丞相以病歸印上報曰君不幸罹霜露之疾何恙不已顔師古注恙憂也何憂於疾不止也禮部韻略訓恙字亦曰憂也初無訓病之義盖既云罹疾矣不應復云病師古之説甚為明白而世俗相承至問人病為貴恙謂輕者為㣲恙心疾為心恙風疾為風恙根著已深無由可改
  西漢用人人元元字
  前漢書好用人人字如文帝紀人人自以為得之者以萬數又曰人人自安難動揺元帝紀人人自以得上意食貨志人人自愛而重犯法韓信傳人人自以為得大將曹參傳齊故諸儒以百數言人人殊張良人人自堅叔孫通吏人人奉職賈誼人人各如其意所出楊雄人人自以為咎繇鮑宣人人牽引所私韓延壽人人問以謠俗人人為飲張騫傳人人有言輕重李尋傳人人自賢王莽人人延問嚴安傳人人自以為更生王吉傳人人自制是也後漢書亦閒有之如崔駰傳人人有以自優五行志人人莫不畏憲吳漢傳諸將人人多請之申屠剛傳人人懷憂王允傳人人自危荀彧傳人人自安吕强傳諸常侍人人求退是也又元元二字考之六經無所見而兩漢書多用之如前漢文帝紀全天下元元之户武紀燭幽隠勸元元所以化元元宣紀不忘元元元紀元元失望元元何辜元元太困元元之民勞於耕耘元元騷動元元安所歸命成紀元元寃失職者衆哀紀元元不贍刑法志罹元元之不逮嚴安傳元元黎民得免於戰國嚴助傳使元元之民安生樂業賈捐之傳保全元元東方朔傳元元之民各得其所魏相傳尉安元元惟陛下留神元元鮑宣傳為天牧養元元蕭育傳安元元而已康衡薛宣傳哀閔元元王嘉傳憂閔元元谷永傳以慰元元之心匈奴傳元元萬民是也後漢光武紀下為元元所歸賊害元元元元愁恨惠茲元元章紀誠欲元元去末歸本元元未諭深元元之愛和紀愛養元元下濟元元順紀元元被害質紀元元嬰此困毒桓紀害及元元鄧后紀劉毅傳垂恩元元王昌傳元元創痍耿弇傳元元叩心郞顗傳濟元元貸贍元元曹襃仁濟元元范升傳元元焉所呼天免元元之急鍾離意傳憂念元元何敞傳元元怨恨安濟元元楊終以濟元元虞詡傳遭元元無妄之災皇甫規平志畢力以慶元元是也予謂元元者民也而上文又言元元之民元元黎民元元萬民近於複重矣故顔注或云元元善意也
  韓公潮州表
  韓文公諫佛骨表其詞切直至云凡有殃咎宜加臣身上天監臨臣不怨悔坐此貶潮州刺史而謝表云臣於當時之文未有過人者至論陛下功徳與詩書相表裏作為歌詩薦之郊廟雖使古人復生臣亦未肯多遜而負罪嬰釁自居海島懷痛窮天死不閉目伏惟天地父母哀而憐之考韓所言其意乃望召還憲宗雖有武功亦未至編之詩書而無愧至於紀太山之封鏤白玉之牒東巡奏功明示得意等語摧挫獻佞大與諫表不侔當時李漢輩編定文集惜不能為之除去東坡自黄州量移汝州上表云伏讀訓詞有人材實難不忍終棄之語臣昔在常州有田租給饘粥欲望許令常州居住輒叙徐州守河及獲妖賊事庶因功過相除得從所便讀者謂與韓公相類是不然二表均為歸命君上然其情則不同坡自列往事皆其實跡而所乞不過見地耳且略無一佞詞真為可服
  燕賞逢知己
  白樂天為河南尹日有答舒員外云員外游香山寺數日不歸兼辱尺書大誇勝事時正值坐衙慮囚之際走筆題長句以贈之曰黄菊繁時好客到碧雲合處佳人來【謂遣英蒨二妓與舒君同遊也】酡顔一笑夭桃綻清泠秋聲寒玉哀軒騎逶迤棹容與留連三日不能囬白頭老尹府中坐早衙纔退暮衙催謝希深歐陽公官洛陽同遊嵩山歸暮抵龍門香山雪作留守錢文僖公遣吏以厨歌妓至此勞之曰山行良勞當少留龍門賞雪府事簡無遽歸也王定國訪東坡公於彭城一日棹小舟與顔長道擕盼英卿三子游泗水南下百歩洪吹笛飲酒乘月而來坡時以事不得往夜著羽衣佇立黄樓上相視而笑以為李太白死世間無此樂三百餘年矣定國既去逾月復與參寥師泛舟洪下追憶曩游作詩曰輕舟弄水買一笑醉中蕩槳肩相摩歸來笛聲滿山谷明月正照金叵羅味此三游之勝今之燕賔者寧復有之蓋亦值知己也
  端午貼子詞
  唐世五月五日州於江心鑄鏡以進故國朝翰苑撰端午貼子詞多用其事然遣詞命意工拙不同王禹玉云紫閣曈曨隠曉霞瑶墀九御薦菖華何時又進江心鑑試與君王卻衆邪李邦直云艾葉成人後榴花結子初江心新得鏡龍瑞䕶仙居趙彦若云子江中方鑄鏡未央宫裏更飛符菱花欲共朱靈合驅盡神姦又得無又子江中百鍊金寶奩疑是月華沈争如聖后無私鑑明照人間萬善心又江心百鍊青銅鏡架上雙紉翠縷衣李士美云何須百鍊鑑自勝五兵符墨卿云百鍊鑑從江上鑄五時花向帳前施許冲元云江中今日成龍鑑苑外多年廢鷺坡合照乾坤共作鏡放生河海盡為池蘇子由云子江中冩鏡龍波如細縠不摇風宫中驚捧秋天月長照人間助至公大槩如此唯東坡不然曰講餘交翟轉回廊始覺深宫夏日長子江心空百鍊只將無逸監興亡其輝光氣焰可畏而仰也若白樂天諷諫百鍊鏡篇云江心波上舟中鑄五月五日日午時背有九五飛天龍人人呼為天子鏡又云太宗常以人為鏡監古監今不監容乃知天子别有鏡不是州百鍊銅用意正與坡合予亦嘗有一聯云願儲醫國三年艾不愽江心百鍊銅然去之逺矣端午故事莫如楚人競渡之的蓋以其非吉祥不可施諸祝頌故必用鏡事云

  容齋五筆卷九
  欽定四庫全書
  容齋五筆卷十【十二則】    宋 洪邁 撰哀公問社
  哀公問社於宰我宰我對曰夏后以松殷人以栢周人以栗曰使民戰栗子聞之曰成事不説遂事不諫既往不咎古人立社但若因其土地所宜木為之初非求異而取義於彼也哀公本不必致問既聞用栗之言遂起使民戰栗之語其意謂古者弗用命戮於社所以威民然其實則非也孔子責宰我不能因事獻可替否既非成事尚為可說又非遂事尚為可諫且非既往何咎之云或謂使民戰栗一句亦出於宰我記之者欲與前言有别故加曰字以起之亦是一説然戰栗之對使出於我則君於猛顯為非宜出於哀公則便即時正救以杜其始兩者皆失之無所逃於聖人之責也哀公欲以越伐魯而去三家不克成卒為所逐以至失邦其源盖在於此何休注公羊傳云松猶容也想見其容貌而事之主人正之意也栢猶迫也親而不逺主地正之意也栗猶戰栗謹敬貌主天正之意也然則戰栗之説亦有所本公羊云虞主用桑練主用栗則三代所奉社其亦以松栢栗為神之主乎非植此木也程伊川之説有之
  絶句詩不貫穿
  夜凉吹笛千山月路暗迷人百種花碁罷不知人換世酒闌無奈客思家此歐陽公絶妙之語然以四句各一事似不相貫穿故名之曰夢中作永嘉士人薛韶喜論詩嘗立一説云老杜近體律詩精深妥貼雖多至百韻亦首尾相應如常山之蛇無閒斷齟齬處而絶句乃或不然五言如遲日江山麗春風花草香泥融飛燕子沙暖睡鴛鴦急雨梢溪足斜暉轉樹腰隔巢黄鳥並飜藻白魚跳江動月移石溪虛雲傍花鳥栖知故道帆過宿誰家鑿井交棕葉開渠斷竹根扁舟輕纜小徑曲通村日出籬東水雲生舍北泥竹髙鳴翡翠沙僻舞鵾雞釣艇收緡盡昏鴉接翅稀月生初學扇雲細不成衣舍下笋穿壁庭中藤刺簷地晴絲冉冉江白草纎纎七言如糝徑楊花鋪白氈㸃溪荷葉疊青錢筍根稚子無人見沙上鳬雛傍母眠兩個黄鸝鳴翠栁一行白鷺上青天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里船之類是也予因其説以唐人萬絶句攷之但有司空圖雜題云驛步堤縈閣軍城鼔振橋鷗鳴湖鴈下雪隔嶺梅飄舴艋猿偷上蜻蜓燕競飛樵香燒桂子苔濕挂蓑衣
  農父田翁詩
  張碧農父詩云運鋤耕斸侵晨起隴畔豐盈滿家喜到頭禾黍屬他人不知何處抛妻子杜荀鶴田翁詩云白髪星星筋骨衰種田猶自伴孫兒官苗若不平平納任是豐年也受飢讀之使人愴然以今觀之何啻倍蓰也
  衛宣公二子
  衛宣公二子之事詩與左所書始末甚詳乘舟之詩為伋壽而作也左傳云宣公烝於庶母夷姜生伋子為之娶於齊而美公取之生壽及朔宣姜與公子朔譖伋子宣姜者宣公所納伋之妻翻譖其過公使諸齊使盜待諸莘將殺之壽子告之使行不可壽子載其旌以先盜殺之遂兄弟并命案宣公以魯隠四年十二月立至桓十二年十一月卒凡十有九年姑以即位之始便成烝亂而伋子即以次年生勢須十五嵗然後娶既娶而奪之又生壽朔朔已能同母譛兄壽又能代為使者以越境非十嵗以下兒所能辦也然則十九年之間如何消破此最為難曉也
  謂端為匹
  今人謂縑帛一匹為壹端或緫言端匹案左傳幣錦二兩注云二丈為一端二端為一兩所謂匹也二兩二匹也然則以端為匹非矣湘山野録載夏英公鎮襄陽遇大禮赦恩賜致仕官束帛以絹十匹與胡旦旦笑曰奉還五匹請撿韓詩外傳及諸儒韓康伯等所解束帛戔戔之義自可見證英公撿之果見三代束帛束脩之制若束帛則卷其帛為二端五匹遂見十端正合此説也然周易正義及王弼注韓詩外傳皆無其語文瑩多妄誕不足取信案春秋公羊傳乘馬束帛注云束帛謂三纁二三法天纁二法地若文瑩以此為證猶之可也
  唐人草堂詩句
  予於東圃作草堂欲采唐人詩句書之壁而未暇也姑録之于此杜公云西郊向草堂昔我去草堂草堂少花今欲栽草堂塹西無樹林白公有别草堂三絶句又云身出草堂心不出劉夢得傷愚溪云草堂無主燕飛回元㣲之和裴挍書云清江見底草堂在錢起有暮春歸故山草堂詩又云暗歸草堂靜半入花源去朱慶餘稱著朱衣入草堂李涉草堂曽與雪為鄰顧況不作草堂招逺客郎士元草堂竹徑在何處張籍草堂雪夜擕琴宿又云西峯月猶在遥憶草堂前武元衡多君能寂寞共作草堂游陸草堂祗待新秋景又云草堂盡日留僧坐司空圖草堂舊隠猶招我韋莊今來空訝草堂新子蘭䇿杖吟詩上草堂皎然有題湖上草堂云山居不買剡中山湖上千峰處處閒芳草白雲留我住世人何事得相闗
  公穀解經書日
  孔子作春秋以一字為褒貶大抵志在尊王至於紀年叙事只因舊史杜預見汲家書魏國史記謂其著書文意大似春秋經推此足以見古者國史䇿書之常也所謂書日不書日在輕重事體本無所系而公羊穀梁二每事斷之以日故窒而不通左氏唯有公子益師卒公不與小斂故不書日一説其它亦鮮今表二傳之語以示兒曹公羊云益師卒何以不日逺也塟者不及時而日渴塟也不及時而不日慢塟也過時而日隠之也過時而不日謂之不能塟也當時而不日正也當時而日危不得塟也庚寅入邴其日何難也取邑不日桓之盟不日信之也甲寅齊人伐衛伐不日此何以日至之日也壬申公朝于王所其日何録乎内也辛巳晉敗秦于殽詐戰不日此何以日盡也甲戌敗狄于鹹其日何大之也子卒何以不日隠之也即位不日穀梁最多卑者之盟不日大夫日卒正也諸侯日卒正也日入惡入者也外盟不日取邑不日大閱崇武故謹而日之前定之盟不日公敗齊師不日疑戰也公敗宋師其日成敗之也齊人滅遂其不日㣲國也公㑹齊侯盟于柯桓盟雖内與不日信也媵陳人之婦其不日數渝惡之也癸亥塟紀叔姬不日卒而日塟閔紀之亡也子卒日正也不日故也有所見則日戊辰盟于葵邱桓盟不日此何以日美之也辛夘沙鹿崩其日重變也戊申隕石于宋是月六鶂退飛石無知故日之鶂㣲有知之物故月之乙亥齊侯小白卒此以正其日之何也壬申公朝于王所其日以其再致天子故謹而日之日繫於月月繫於時其不月失其所繫也丁未商臣弑其君髠日髠之卒所以謹商臣之弑也乙巳及晉處父盟不言公諱也何以知其與公盟以其日也甲戌取須句取邑不日此其日何也不正其再取故謹而日之也辛丑塟襄王日之甚矣其不塟之辭也乙夘晉楚戰于邲日其事敗也癸夘晉滅潞滅國有三術中國謹日卑國月夷狄不日其日潞子賢也甲戌楚子卒夷狄卒而不日日少進也癸酉戰于鞌其日或曰日其戰也或曰日其悉也梁山崩不日何也髙者有崩道也鼷䑕食郊牛角不言日急辭也庚申莒潰惡之故謹而日之也秋公至自㑹不日至自伐鄭也丙戌鄭伯卒于操其日未踰竟也乙亥臧孫紇出奔邾其日正紇之出也蔡世子弑其君其不日子奪父政是謂夷之冬十月塟蔡景公不日卒而月塟不塟者也四月楚公子比弑其君弑君者日不日比不弑也甲戌同盟于平邱其日善是盟也内之大事日即位君之大事也其不日何也以年決者不以日決也定之即位何以日也著之也它釋時月者亦然通經之士可以默諭矣沙鹿梁山為兩說尤不然蘇子由春秋論云公羊穀梁之日月土地皆所以為訓夫日月之不知土地之不詳何足以為喜怒其意蓋亦如此
  栁應辰押字
  予頃因見鄂州南樓土中磨崖碑其一刻栁字下一字不可識後訪得其人名應辰而云是唐末五代時湖北人也既載之四筆中今始究其實栁之名是已蓋以國朝寳元元年吕溱榜登甲科今浯溪石上有大押字題云押字起於心心之所記人不能知大宋熈寧七年甲寅嵗刻尚書都官員外郎武陵栁應辰時為永州通判仍有詩云浯溪石在大江邊心記閒將此地鐫自有後人來屈指四千六百甲寅年有閬中陳思者跋云右栁都官欲以怪取名所至留押字盈丈莫知其何為押字古人書名之草者施於文記閒以自别識耳今應辰鐫刻廣愽如許已怪矣好事者從而為之說謂能祛逐不祥真大可笑予得此帖乃恨前疑之非石旁又有蔣世基述夢記云至和三年八月知永州職方員外郎栁拱辰受代歸闕祁陽縣令齊述送行至白水夢一儒衣冠者曰我元結也今栁公游浯溪無詩而去子盍求之覺而心異之遂獻一詩栁依韻而和其語不工拱辰以天聖八年王拱辰榜登科殆應辰兄也輒并記之
  唐堯無後
  堯舜之子不肖等耳舜之後雖不有天下而傳至於陳及田齊幾二千載惟堯之後當舜在位時即絶故禹之戒舜曰毋若丹朱傲用殄厥世又作戒曰惟彼陶唐有此冀方今失厥道亂其紀綱乃底滅亡原丹朱之惡固在所絶方舜禹之世顧不能别訪賢胄為之立繼乎左傳載子産之辭曰唐人是因以服事夏商其季世曰唐叔虞【謂唐人之季非周武王子封於晉者】成王滅唐而封太叔又蔡墨曰陶唐氏既衰其後有劉累氏曰御龍范宣子曰匃之祖自虞以上為陶唐氏在夏御龍氏然則封國雖絶尚有子孫武王滅商封帝堯之後於薊而未嘗一見於簡䇿史趙言楚之滅陳曰盛徳必百世祀虞之世數未也臧文仲聞蓼與六二國亡曰臯陶庭堅不祀忽諸堯之盛徳豈出舜臯之下而爵邑不能及孫何也
  斯須之敬
  今公私宴㑹稱與主人對席者曰席面古者謂之賔謂之客是已儀禮燕禮篇射人請賔公曰命某為賔賔少進禮辭又命之賔許諾左傳季氏飲大夫酒臧紇為客宋公兼享晉楚之大夫趙孟為客杜預云客一坐所尊也乾道二年十一月薛季益以權工部侍郞受命使金國侍從共餞之於吏部尚書㕔陳應求主席自六部長貳之外兩省官皆預凡㑹者十二人薛在部位最下應求揖之為客辭不就曰常時固自有次第奈何今日不然諸公言此席正為侍郞設何辭之為薛終不可予時為右史最居末坐給事中王日嚴目予曰景盧能倉卒間應對願出一轉語折衷之予笑謂薛曰孟子不云乎庸敬在兄斯須之敬在郷人侍郎姑處斯須之敬可也明日以往不妨復如常時薛無以對諸公皆稱善遂就席
  丙午丁未
  丙午丁未之嵗中國遇此輒有變故非禍生於内則夷狄外侮三代逺矣姑摭漢以來言之髙祖以丙午崩權歸吕氏幾覆劉宗武帝元光元年為丁未長星見蚩尤旗亘天其春戾太子生始命將出征匈奴自是之後師行三十年屠夷死滅不可勝數及於巫蠱之禍太子子父皆敗昭帝元平元年丁未帝崩昌邑立而復廢一嵗再易主成帝永始二年三年為丙午丁未王氏方盛封莽為新都侯立趙飛燕為皇后由是國統三絶業遂頽雖光武建武之時海内無事然勾引南匈奴稔成劉淵亂華之釁正是嵗也殤帝安帝之立值此二年東漢政亂實基於此威帝終於永康丁未孝靈繼之漢室滅矣魏文帝以黄初丙午終明帝嗣位司馬氏奪國兆於此時晉武太康六年七年惠帝正在東宫元海毒亂此其源也東晉訖隋南北分裂九縣飈回在所不論唐太宗正觀之季武氏已在後宫中宗神龍景龍其事可見代宗大厯元年大盗初平而置其餘孽於河北强藩悍鎮卒以亡唐寳厯丙午敬宗遇弑大和丁未是為文宗甘露之悲至於不可救藥僖宗光啓之際天下固已大亂而中官刼幸興元襄王煴僣立石晉開運遺禍至今皇朝敬德方脫契丹之擾而明年祥符神仙宫觀之役崇熾海内虛耗治平丁未王安石入朝愲亂宗社靖康丙午都城受圍逮於丁未汴失守矣淳熈丁未髙宗上仙揔而言之大抵丁未之災又惨於丙午昭昭天象見於運行非人力之所能為也
  祖宗命相
  祖宗進用宰相惟意所屬初不以内外髙卑為主若召故相則率置諸見當國者之上太平興國中薛文惠公居正薨盧多遜沈倫在相位而趙韓王普以太子太保散秩而拜昭文咸平四年李文靖公沆為集賢而召故相吕文穆公䝉正為昭文景徳元年文靖薨王文正公旦文穆公欽若為參政不次補而畢文簡公士安由侍讀學士寇忠愍公凖由三司使並命為史館集賢畢公雖歴參政不及一月至和二年陳恭公執中罷劉沆在位而外召文富二公文公復為昭文富為集賢而沆遷史館熈寧三年韓獻肅公絳王荆公安石同拜韓在上而先罷荆公越四年亦罷韓復為館相明年荆公再入遂拜昭文居韓之上元祐元年召文潞公於洛司馬公自門下侍郎拜左僕射固辭乞令彦愽以太師兼侍中行左僕射而已為右以佐之宣仁不許曰彦愽豈可居卿上欲命兼侍中行右僕射㑹臺諫有言彦愽不可居三省長官於是但平章軍國重事崇寧以後蔡京凡四入輒為首台此非可論典故也隆興元年冬湯岐公思退為右僕射張魏公浚為樞宻使孝宗欲命張為左請於徳壽髙宗曰湯思退元是左相張浚元是右相只仍其舊可也於是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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