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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库全书繁体 > 子部

四庫子部46
  欽定四庫全書
  御製朱子全書序
  唐虞夏商周聖賢迭作未嘗不以文字為重文字之重莫過五經四書每覽古今凡傳於世者代不乏人秦漢以下文章議論無非因時制冝諷諌陳事䋲愆紏謬絶長補短之計耳若觀文辭之雄摛藻之麗古人已有定論予何敢言但不偏於刑名則偏於好尚不偏於楊墨則偏於道不偏於詞章則偏於怪誕皆不近乎王道之純子少時頗好讀書只以廣愽華麗為事剛勇武備為用自康熈三十五年天山告警朕親擐甲胄統數萬子弟深入不毛沙磧乏水瀚海指揮如意破敵無存未十旬而凱旋可謂勝矣後有所悟而自問兵可窮乎武可黷乎秦皇漢武英君也因必欲勝而無令聞或至不保者豈非好大喜功與亂同道之故耶所以宵旰孜孜思逺者豈不柔近者豈不懐非先王之法不可用非先王之道不可為反之身心求之經史手不卷數十年
  来方得宋儒之實據雖漢之董子唐之韓子亦得天人之理未及孔孟之淵源至邵子而玩弄河洛之理性命之㣲衍先天後天之數定先甲後甲之考雖書不盡傳理亦顯然矣周子開無極而太極通書之類其所授受有自来矣如星辰繫乎天而各有其位不能淪也光風霽月之量又不知其何似二程之充養有道經天緯地之徳聚百順以事君親前儒已誦之矣至於朱夫子集大成而緒千百年絶傳之學開愚䝉而立億萬世一定之規窮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踐其實釋大學則有次第由致知而平天下自眀徳而止於至善無不開發後人而教来者也五章補之於斷簡殘篇之中而一旦豁然貫通之為止雖聖人復起必不能逾此問中庸名篇之義則不偏不倚無過不及之名未發已發之中本之於時中之中皆先賢所不能及也論語孟則逐篇討論皆内聖外王之心傳於此道人心之所關匪細以五經則因經取義理正言順和平寛非後世借此而輕議者同日而語也至於忠君愛國之誠動静語黙之敬文章言談之中全是天地之正氣宇宙之大道朕讀其書察其理非此不能知天人相與之奥非此不能治萬邦於袵席非此不能仁心仁政施於天下非此不能外内為一家讀書五十載只認得朱子一生所作何事故不揣粗鄙無文而集各書中凡關朱子之一句一字命大學士熊賜履李光地素日留心於理學者彚而成書名之朱子全書以備乙夜勤學庶㡬寡過雖未能亦自勉君親之責者朕又所思者朱子之道五百年未有辯論是非凡有血氣莫不遵崇朕一生所學者為治天下非書生坐觀立論之易今集朱子之書恐後世以借朱子之書自為名者所以朕敬述而不作未敢自有議論往往見元眀至於我朝註作講解捴不出朱子而各出己見每有駁雜反為有玷宋儒之本意况天下至大兆民至衆輿圖甚逺開地太廣諸國外蕃風俗不同好尚各異防此失彼之患不可不思若以智謀而得人心如挾泰山而超北海也以中正仁義老成寛信似乎近之凡讀是書者諒吾志不在虗詞而在至理不在責人而在責己求之天道而盡人事存吾之順末吾之寜未知何如也
  康熈五十二年嵗在癸巳夏六月敬書











  御製讀朱子全書
  少時慕才華研精味辭藻㣲言探月窟逸興横雲表措思每廢餐兀兀忘昏曉雖云俗慮無却被詩魔擾至理在目前棄而求深窈曠蕩無所歸悵悵盈懐抱近讀文公書習氣從兹掃因知九仞山一簣功不少作此聊自訟詎足云見道
  【右謹依御製詩初集恭録】









  光祿大夫文淵閣大學士兼吏部尚書【臣】李光地等兹者伏蒙
  皇帝陛下命【臣】等編校
  御纂朱子全書總六十六卷刋刻已竣謹裝潢成帙進呈【臣】光地等誠惶誠恐稽首頓首
  上言伏以
  道光載籍綂承四子之傳德備文明象應五星之聚非為一時而出樂有
  後聖之知果不虛行殆同親炙蓋
  繼天出治職兼總乎君師而
  稽古右文功乃隆夫作述五百歳之遥源斯在二千年之丕緒聿新【臣】光地等竊惟危微心法肇自伊耆終始大成集維元聖中閒言天言性者則有禹皐成湯言德言學者乃由阿衡傅說丹書垂乎敬義周禮著夫中和逮洙泗而發揮無餘厯漢唐而明昧相半直至濂溪默契道體親授二程爰得考亭剖析精言兼綜諸子斯文頼以不墜後學由此弗迷然其道堙鬱於江沱惟其書流行於海内前代雖頒行學校知德者稀全編則剝蝕經坊硏精實寡從未有紹其道傳其心典極累朝尊異之隆文經
  乙夜校讐之久如
  今日者欽惟
  皇帝陛下
  心畫羲爻
  身符夏度
  功巍文煥猶兢兢業業以勅幾
  仁熟義精方矻矻孜孜而論道
  謂朱子為諸儒之醇粹不難以
  聖而下學於賢故其書為六籍之津梁將俾沿河而東至於海崇其禮秩方自廡以升堂薈其遺編乃
  命官而授簡發凡起例無非稟
  聖心之裁成提要刋繁逐一經
  御筆之刪定雖至㣲文碎義周覽甚詳轉注諧聲摩求必
  當沍寒蒸暑未嘗輟誦於
  萬幾之餘夜漏晨壺不聞停披於寸晷之暫是用規模畫一條理分明自小學大學以開端漸及四書六藝合道德性命而一貫極於聖綂王功文約而彌該義備而不複權衡取舎必得其肯綮之精次第後先一準於施為之序厯選六百年來編朱子書者其得詳略輕重之中誠未有如我
  皇上者也非夫心心相繼不隔絲豪聖聖相承如合符節
  孰能與此哉加以
  親製序文冠諸書首大義㣲言之秘啟發靡遺脩身覺世
  之方㑹歸一致於是
  頒諸宇内使儒林有入聖之階梯布在學官凡來者得窮經之指要教思若風行而雨化徯志自谷應而鐘鳴【臣】光地等章句習深經籍道邈生逄
  堯舜尚慚比户之民少學魯鄒誰是及門之士纂言不如
  韓愈惟荷
  訓誨以成編校書遠遜更生幸藉
  指撝而識字身遊
  道化之盛奮而忘愚名掛典册之端榮以為愧【臣】光地
  等無任瞻
  天仰
  聖激切屏營之至謹奉
  表隨
  進以
  聞
  康熈五十三年八月初一日光祿大夫文淵閣大學士兼吏部尚書【臣】李光地等謹上表



  御纂朱子全書承修校對監造諸臣職名
  承修
  原任東閣大學士兼吏部尚書【臣】熊賜履文淵閣大學士兼吏部尚書【臣】李光地
  原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兼管翰林院掌院學士事【臣】呉 涵
  御前校對
  翰 林  院 侍 講【臣】魏廷珍
  右春坊右中允兼翰林院編修【臣】何國宗左春坊左賛善兼翰林院檢討【臣】吳孝登翰 林 院 庶 吉 士【臣】梅㲄成
  舉          人【臣】王蘭生武英殿校對
  原任左春坊左諭徳兼翰林院修撰【臣】呉廷楨原 任 國 子 監 司 業【臣】盧 軒原 任 翰 林 院 編 修【臣】何 焯翰  林  院  編  修【臣】徐用錫
  翰  林  院  編  修【臣】張起麟翰 林 院 庶 吉 士【臣】成 文
  武英殿監造
  總監造兼内務府㑹計司員外郎【臣】伊都立總 監 造 兼 佐 領【臣】張常住
  總     監     造【臣】李國屏監 造 兼 驍 騎 校【臣】巴 實
  監           造【臣】關 保
  監           造【臣】神 保







  御纂朱子全書凡例
  一近代名儒惟朱子之學最醇其所著作亦最備今四書集注及易本義詩傳既以頒行學校著為令甲此外如太極圖通書解西銘解四書或問易學啟蒙小學家禮儀禮經傳通解諸書皆所以發明性道補益經術然亦自為成書流傳於世舊矣惟語類一編係門弟子記錄中間不無譌誤冗複雜而未理文集一部則是其平生議論問荅應酬雜著以至奏牘公移皆具焉精粗雜載細大兼收令覽者苦其煩多迷於指趣學人病焉今合此二書撮取精要芟削繁文以類相次裒為全書以便學者蓋文雖不悉錄而微言大義庶幾具是矣故曰全書也
  一語類及性理大全諸書篇目往往以太極隂陽理氣神諸類為弁首頗失下學上達之序子貢曰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子路問事神
  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此聖學之序也觀朱子四書集注先大學次論孟然後終以中庸則其用意可見朕覽其論小學蒙養之方大學進脩之法精切詳明有裨學者以為必先知此然後可以讀四書羣經而與聞乎神妙精微之奧矣故今篇目首以論學次四書次六經而性命道德天地隂陽神之說繼焉
  一語類及性理大全篇目其部分次第亦多未當者如有天度日月星辰然後有厯法不應以厯法在天度日月星辰之先隂陽五行四時即氣也不應不次於理氣之後雷電風雨之屬非天文也不應附於天文主敬主靜即存養也不應别於存養道綂列周程張朱似已而程門末派其人頗雜而不分治道諸目不以九官六典為之次第前後其事頗亂而無序若此之類皆闗係義理不可不正又如朱子語類大抵皆訓門人者也另立訓門人一門檢其議論多與論學諸篇重複皆編輯者之疵也今亦重於變舊但稍加釐正次其先後有區分太多而本末輕重反不明者則列總目於上而以細目書其行下以綂之訓門人篇但存其提撕警省最親切者且畧見當日問學姓字而已繁複之處皆從刪削
  一朱子平生繼往開來盡在闡發經書義蘊及紹明周程張邵之學窮硏表章使後人知其綂緒之眞而識其津塗之正此其功之大者至於志狀碑誄則或出於應求徇請之篇奏牘文移亦或因於一時一節之事雖忠厚正直之風無在不可想見而比之譚經論學精觕則不侔矣故今所存錄詳於此而略於彼
  一朱子論歷代人物處異代甚略而宋家太詳其間多有節取雜紀不足為輕重者兼收竝載有妨書體今据其當代知名者裁擇使前後相稱
  一前代刻板訛誤絶少善本今彚合諸本校對從其義之長者亦有諸本齊誤無從考正而尋其文意可確知為某字之訛如琴律一篇纔數頁耳而錯誤近百字然依律呂之法皆可以推算而得之如此之類皆改正其可知者而闕其疑











  欽定四庫全書     子部一
  御纂朱子全書       儒家類
  提要
  【臣】等謹案
  御纂朱子全書六十六卷康熙五十二年
  聖祖仁皇帝御定南宋諸儒好作語錄卷帙之富尤無過于朱子咸淳中黎靖徳刪除重複編為一集尚得一百四十卷又南宋文集之富無過周必大揚萬里陸游而晦菴大全集卷帙亦與相埒其記載雜出衆手編次亦不在一時故或以私意潤色不免失真或以臆説託名全然無據即確乎得自師説者其中早年晚嵗持論各殊先後異同亦多相矛盾儒者務博篤信朱子之名遂不求其端不訊其末往往執其一語奉若六經而朱子之本㫖轉為尊朱子者所淆考朱子語錄稱孔門諸子
  留下家語至今作病痛憾其擇之不精也然則讀朱子之書者不問其真贋是非隨聲附和又豈朱子之意乎哉
  聖祖仁皇帝表章朱子之學而
  睿鑒髙深獨洞燭語錄文集之得失乃
  特詔大學士李光地等汰其榛蕪存其精粹以類排比分為十有九門金受練而質純玉經琢而瑕去讀朱子之書者奉此一編為指南庶㡬可不惑於多岐矣乾隆 十 年 月恭校上
  總纂官【臣】紀昀【臣】陸錫熊【臣】孫士毅
  總 校 官【臣】陸 費 墀




  御纂朱子全書目録   子部一 儒家類
  巻一
  學一
  小學 總論為學之方
  卷二
  學二
  存養 持敬 靜
  卷三
  學三
  省察 知行 致知
  卷四
  學四
  力行 克己改過 雜論立心處事
  理欲義利君子小人之辨 論出處
  卷五
  學五
  敎人 人倫師友
  卷六
  學六
  讀書法 讀諸經法 論解經 讀史
  史學
  卷七
  大學一
  總論 聖經
  卷八
  大學二
  傳十章
  卷九
  大學三
  論或問
  卷十
  論語一
  總論 學而第一
  卷十一
  論語二
  為政第二
  卷十二
  論語三
  八佾第三 里仁第四
  卷十三
  論語四
  公冶長第五
  卷十四
  論語五
  雍也第六
  巻十五
  論語六
  述而第七 泰伯第八
  卷十六
  論語七
  子罕第九 鄉黨第十
  卷十七
  論語八
  先進第十一 顔淵第十二
  巻十八
  論語九
  子路第十三 憲問第十四
  衞靈公第十五
  巻十九
  論語十
  季氏第十六 陽貨第十七 㣲子第十八子張第十九 堯曰第二十
  卷二十
  孟子一
  總論 梁恵王 公孫丑 滕文公
  巻二十一
  孟子二
  離婁
  巻二十二
  孟子三
  萬章 告子
  巻二十三
  孟子四
  盡心
  巻二十四
  中庸一
  總論 第一章
  巻二十五
  中庸二
  第二章【至】末章
  巻二十六
  易一
  綱領上
  巻二十七
  易二
  綱領下
  卷二十八
  易三
  乾【至】履
  卷二十九
  易四
  泰【至】離
  巻三十
  易五
  咸【至】未濟
  巻三十一
  易六
  繫辭上
  卷三十二
  易七
  繫辭下 說卦 序卦 雜卦
  卷三十三
  書一
  綱領 虞書 夏書
  卷三十四
  書二
  商書 周書
  卷三十五
  詩
  綱領 三百篇
  卷三十六
  春秋
  綱領 經【傳附】
  卷三十七
  禮一
  儀禮 周禮 小戴禮 大戴禮
  卷三十八
  禮二
  論考禮綱領 冠 昏 喪
  卷三十九
  禮三
  祭
  卷四十
  禮四
  雜儀
  卷四十一
  樂
  卷四十二
  性理一
  性命 性 人物之性
  卷四十三
  性理二
  氣質之性【命才附】
  卷四十四
  性理三
  心
  卷四十五
  性理四
  心性情 定性 情意 志氣志意 思慮
  卷四十六
  性理五
  道 理 徳
  卷四十七
  性理六
  仁
  卷四十八
  性理七
  仁義 仁義禮智 仁義禮智信 誠
  忠信 忠恕 恭敬
  卷四十九
  理氣一
  總論 太極 天地 隂陽 五行 時令
  卷五十
  理氣二
  天文 天度【厯法附】地理【潮汐附】雷電
  風雨雪雹霜露
  卷五十一
  神
  總論 論在人神 論祭祀祖考神祇雜論祭祀神
  卷五十二
  道統一
  聖賢諸儒總論 孔子 顔曽思孟
  孔門弟子 周子
  卷五十三
  道統二
  程子 張子 邵子
  卷五十四
  道統三
  程子門人 楊氏門人 羅氏門人
  胡氏門人
  卷五十五
  道統四
  自論為學工夫 論自著書
  卷五十六
  道統五
  自著書序跋
  卷五十七
  道統六
  訓門人
  卷五十八
  諸子一
  老子 列子 荘子 墨子 管子
  孔叢子【子華子附】申韓 荀子 董子
  揚子 文中子 韓子 歐陽子
  卷五十九
  諸子二
  蘇氏 王氏 呂伯恭 陳君舉 陳同父
  卷六十
  諸子三
  陸氏【釋氏附】
  卷六十一
  厯代一
  唐虞三代 春秋 戰國 秦 西漢
  東漢 三國 晉 唐 五代
  卷六十二
  厯代二
  宋
  卷六十三
  治道一
  總論 王伯 封建 論官 用人
  卷六十四
  治道二
  財賦 賑恤 學校貢舉 論兵 論刑諫諍 禎異
  卷六十五
  論文 論詩 字學 科舉之學【論醫學附】
  卷六十六
  賦 詞 琴操 古詩 律詩 絶句
  樂府 贊 箴 銘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一
  學一
  小學
  古者初年入小學只是教之以事如禮樂射御書數及孝弟忠信之事自十六七入大學然後教之以理如致知格物及所以為忠信孝弟者
  古人小學養得小兒子誠敬善端發見了然而大學等事小兒子不㑹推將去所以又入大學教之
  古人自入小學時已自知許多事了至入大學時只要做此工夫今人全未曽知此古人只去心上理㑹至去治天下皆自心中流出今人只去事上理㑹
  古人便都從小學中學了所以大來都不費力如禮樂射御書數大綱都學了及至長大也更不大叚學便只理㑹窮理致知工夫而今自小失了要補填實是難但須莊敬誠實立其基本逐事逐物理㑹道理待
  此通透意誠心正了就切身處理㑹旋旋去理㑹禮樂射御書數今則無所用乎御如禮樂射書數也是合當理㑹底皆是切用但不先就切身處理㑹得道理便教考究得些禮文制度又干自家身已甚事
  古者小學已自暗養成了到長来已自有聖賢坯模只就上面加光飾如今全失了小學工夫只得教人且把敬為主收歛身心却方可下工夫又曰古人小學教之以事便自養得他心不知不覺自好了到得漸長漸更厯通達事物將無所不能今人既無本領只去理㑹許多閒汨董百方措置思索反以害心
  器逺前夜說敬當不得小學某看来小學却未當得敬敬已是包得小學敬是徹上徹下工夫雖做得聖人田地也只放下這敬不得如堯舜也終始是一箇敬如說欽眀文思頌堯之徳四箇字獨將這箇敬做擗初頭如說恭已正南面而已如說篤恭而天下平皆是
  問大學與小學不是截然為二小學是學其事大學是窮其理以盡其事否曰只是一箇事小學是學事親學事長且直理㑹那事大學是就上面委曲詳究那理其所以事親是如何所以事長是如何古人於小學存養已熟根基已深厚到大學只就上面㸃化出些精彩古人自能食能言便已教了一嵗有一嵗工夫到二十時聖人資質已自有十分【㝢作三分】大學只出治光彩今都蹉過不能轉去做只據而今當地頭立定脚做去補填前日欠闕栽種後来合做底【㝢作根株】如二十嵗覺悟便従二十嵗立定脚力做去三十嵗覺悟便從三十嵗立定脚力做去縱待八九十嵗覺悟也當據見定劄住硬寨做去
  陸子夀言古者教小子弟自能食能言即有敎以至灑掃應對之類皆有所習故長大則易語今人自小即教作對稍大即敎作虛誕之文皆壊其性質某嘗思欲做一小學規使人自小教之便有法如此亦須有益先生曰只做禪苑清規様做亦自好
  天命非所以教小兒教小兒只說箇義理大槩只眼前事或以灑掃應對之類作叚子亦可每嘗疑曲禮衣毋撥足毋蹶將上堂聲必揚將入户視必下等叶韻處皆是古人初教小兒語列女傳孟母又添兩句曰將入門問孰存
  先生初令義剛訓二三小子見教曰授書莫限長短但文理斷處便住若文勢未斷者雖多授數行亦不妨盖兒時讀書終身改口不得常見人教兒讀書限長短後来長大後都念不轉如訓詁則當依古註問向來承教謂小兒子讀書未須把近代解說底音訓教之却不知解與他時如何若依古註恐他不甚曉曰解時却須正說始得若大叚小底又却只是粗義自與古註不相背了
  御法而今尚可尋但是今人尋得亦無用處故不肯侯景反時士大夫無人㑹騎此時御法尚存今射亦有法一學時便要合其法度若只是胡亂射將来又學其法不得某舊學琴且亂彈謂待㑹了却依法原来不然其後遂學不得知學問安可不謹厥始
  弟子職一篇若不在管子中亦亡矣此或是他存得古人底亦未可知或是自做亦未可知竊疑是他作内政時士之子常為士因做此以教之想他平日這様處都理㑹來
  弟子職所受是極云受業去後須窮究道理到盡處也毋驕恃力如恃氣力欲胡亂打人之類盖自小便教之以徳教之以尚徳不尚力之事
  問小學載樂一叚不知今人能用得否曰姑使知之古人自小皆以樂教之乃是人執手提誨到得大来涵養已成稍能自立便可今人既無此非志大有所立因何得成立
  因論小學曰古者教必以樂後世不復然問此是作樂使之聽或其自作曰自作若自理㑹不得自作何益古者國君備樂士無故不去琴瑟日用之物無時不列於前
  成已方能成物成物在成已之中須是如此推出方能合義理聖賢千言萬語教人且從近處做去如灑掃大大廊亦只是如灑掃小屋模様掃得小處淨潔大處亦然若有大處開拓不去即是於小處便不曽盡心學者貪髙慕逺不肯近處做去如何理會得大頭項底而今也有不曽從裏做得底外面也做得好此只是才髙以智力勝將去中庸說細處只是謹獨謹言謹行大處是武王周公達孝經綸天下無不載小者便是大者之驗須是要謹行謹言細處做起方能充得如此大又曰如今為學甚難縁小學無人習得如今却是從頭起古人於小學小事中便皆存箇大學大事底道理在大學只是推將開闊去向來小時做底道理存其中正似一箇坯素相似
  先生下學見說小學曰前賢之言須是真箇躬行佩服方始有功不可只如此說過不濟事
  問女子亦當有教自孝經之外如論語只取其面前明白者教之何如曰亦可如曹大家女戒温公家範亦好【以上語類十八條】
  三哥年長宜自知力學以副親庭責望之意不可自比兒曹虛度時日逐日早起依本㸃禮記左傳各二百字參以釋文正其音讀儼然端坐各誦百遍訖誦孟子三二十遍熟復玩味訖看史數板【不過五六】反復數遍【文詞通暢議論精密處誦數過為佳】大抵所讀經史切要反復精詳方能漸見㫖趣誦之宜舒緩不迫令字字分明更須端莊正坐如對聖賢則心定而義理易究不可貪多務廣渉獵鹵莽纔看過了便謂已通小有疑處即更思索思索不通即置小冊子逐日抄記以時省閲俟歸日逐一理㑹切不可含糊護短恥於資問而終身受此黯暗以自欺也又置簿記逐日所誦說起止以俟歸日稽考起居坐立務要端莊不可傾倚恐至昏怠出入步趨務要凝重不可票輕以害徳性以謙遜自牧以和敬待人凡事切須謹飭無故不須出入少說閒話恐廢光隂勿觀雜書恐分精力早晚頻自㸃檢所習之業每旬休日將一旬内書温習數過勿令心少有放佚則自然漸近道理講習易明矣【與魏應仲】
  古人只從幼子常視無誑以上灑掃應對進退之閒便是做涵養底工夫了此豈待先識端倪而後加涵養哉但從此涵養中漸漸體出這端倪來則一一便為已物又只如平常地涵養將去自然純熟【荅林擇之】
  謂博學詳說非初學事則大不然古人之學固以致知格物為先然其始也必養之於小學則亦灑掃應對進退之節禮樂射御書數之習而已是皆酬酢講畫之事也豈以此而害夫持養之功哉必曰有害則是判然以動静為兩物而居敬窮理無相發之功矣大抵聖賢開示後學進學門庭先後次序極為眀備今皆舍之而自立一說以為至當殊非淺陋之所聞也【荅呂子約】
  問小學賔客之禮見於朋友之章莫以一時之交亦有切偲之意相觀而善之理否曰不須如此理㑹賔主自是朋友之類如鄉鄰還往及師弟子之屬於五達道亦朋友之類也不入此門則無管攝處矣【荅易簡○以上文集四條】
  總論為學之方
  凡人須以聖賢為己任世人多以聖賢為髙而自視為卑故不肯進抑不知使聖賢本自髙而已别是一様人則早夜孜孜别是分外事不為亦可為之亦可然聖賢禀性與常人一同既與常人一同又安得不以聖賢為己任自開闢以來生多少人求其盡已者千萬人中無一二只是滚同枉過一世詩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則今世學者往往有物而不能有其則中庸曰尊徳性而道問學極髙眀而道中庸此數句乃是徹首徹尾人性夲善只為嗜欲所迷利害所逐一齊昏了聖賢能盡其性故耳極天下之聰目極天下之眀為子極孝為臣極忠某問眀性須以敬為先曰固是但敬亦不可混淪說須是每事上檢㸃論其大要只是不放過耳大抵為己之學於他人無一豪干預聖賢千言萬語只是使人反其固有而復其性耳
  待文王而後興者凡民也若夫豪傑之士雖無文王猶興豪傑質美生下來便見這道理何用費力今人至於沈迷而不返聖人為之屢言方始肯來已是下愚了况又不知求之則終於為禽獸而已盖人為萬物之靈自是與物異若迷其靈而昏之則與禽獸何别
  人白睚不得要將聖賢道理扶持
  聖賢只是做得人當為底事盡今做到聖賢止是恰好又不是過外
  而今緊要且看聖人是如何常人是如何自家因甚便不似聖人因甚便只是常人就此理㑹得透自可超凡入聖
  學問無賢愚無小大無貴賤自是人合理㑹底事且如聖賢不生無許多書冊無許多發眀不成不去理㑹也只當理㑹今有聖賢言語有許多文字却不去做師友只是發眀得人若不自向前師友如何著得力
  英雄之主所以有天下只是立得志定見得大利害如今學者只是立得志定講究得義理分眀
  自家既有此身必有主宰理㑹得主宰然後隨自家力量窮理格物而合做底事不可放過些子因引程子言如行兵當先做活計
  必須端的自省特達自肯然後可以用力莫如下學而上達也
  世俗之學所以與聖賢不同者亦不難見聖賢直是真箇去做說正心直要心正說誠意直要意誠脩身齊家皆非空言今之學者說正心但將正心吟咏一餉說誠意又將誠意吟咏一餉說修身又將聖賢許多說修身處諷誦而已或掇拾言語綴緝時文如此為學却於自家身上有何交渉這裏須要著意理會今之朋友固有樂聞聖賢之學而終不能去世俗之陋者無他只是志不立爾學者大要立志纔學便要做聖人是也
  學者大要立志所謂志者不道將這些意氣去盖他人只是直截要學堯舜孟子道性善言必稱堯舜此是真實道理世子自楚反復見孟子孟子曰世子疑吾言乎夫道一而已矣這些道理更無走作只是一箇性善可至堯舜别沒去處了下文引成覵顔子公眀儀所言便見得人人皆可為也學者立志須教勇猛自當有進志不足以有為此學者之大病
  為學之道大立志向而細密著工夫如立志以古聖賢逺大自期便是責難然聖賢為法於天下我猶未免為鄉人其何以到須是擇其善者而從之其非者而去之如日用閒凡一事須有箇是有箇非去其非便為是克去已私便復禮如此雖未便到聖賢地位已是入聖賢路了
  問人氣力怯弱於學有妨否曰為學在立志不干氣稟强弱事又曰為學何用憂惱但須令平易寛快去㝢舉聖門弟子唯稱顔子好學其次方說及曽子以此知事大難曰固是如此某看来亦有甚難有甚易只是堅立著志順義理做去他無蹺欹也
  今之學者全不曽發憤
  立志要如飢渴之於飲食才有悠悠便是志不立為學須是痛切懇惻做工夫使飢忘食渴忘飲始得學者做工夫當忘寢食做一上使得些入處自後方滋味接續浮浮沉沉半上落下不濟得事
  聖賢千言萬語無非只說此事須是策勵此心勇猛奮發拔出心肝與他去做如兩邉擂起戰鼔莫問前頭如何只認捲將去如此方做得工夫若半上落下半沉半浮濟得甚事
  且如項羽救趙既渡沉船破釡持三日糧示士必死無還心故能破秦若瞻前顧後便做不成
  如居燒屋之下如坐漏船之中
  不帶性氣底人為僧不成為道不了
  陽氣發處金石亦透精神一到何事不成
  須磨礪精神去理㑹天下事非燕安暇豫之可得今之學者本是困知勉行底資質却要學他生知安行底工夫便是生知安行底資質亦用下困知勉行工夫况是困知勉行底資質
  學者識得箇脈路正便須剛決向前若半青半黄非惟無益因舉酒云未嘗見有衰底聖賢
  學者為學譬如煉丹須是將百十斤炭火煆一餉方好用微㣲火養教成就今人未曽將百十斤炭火去煆便要將微火養將去如何得㑹成
  今語學問正如煮物相似須爇猛火先煮方用微火慢煮若一向只用㣲火何由得熟欲復自家元来之性乃恁地悠悠㡬時㑹做得大要須先立頭緒頭緒既立然後有所持守書曰若藥弗瞑厥疾弗瘳今日學者皆是養病
  進取得失之念放輕却將聖賢格言處研窮考究若悠悠地似做不做如捕風捉影有甚長進今日是這箇人眀日也是這箇人
  某見今之學者皆似箇無所作為無圖底人相似人之為學當如救火追亡猶恐不及如自家有箇光眀寳蔵被人奪去尋求趕捉必要取得始得今學者只是悠悠地無所用心所以兩年三年五年七年相别及再相見只是如此
  諸友只有箇學之意都散漫不恁地勇猛恐度了日子須著火急痛切意嚴了期限䟎了工夫辦㡬箇月日氣力去攻破一過便就裏面旋旋涵養如攻寨須出萬死一生之計攻破了關限始得而今都打寨未破只循寨外走道理都咬不斷何時得透
  人氣須是剛方做得事如天地之氣剛故不論甚物事皆透過人氣之剛其夲相亦如此若只遇著一重薄物事便退轉去如何做得事
  如大片石須是和根拔今只於石面上薄削濟甚事作意向學不十日五日又懶孟子曰一日暴之十日寒之
  為學極要求把篙處著力到工夫要斷絶處又更増工夫著力不放令倒方是向進處為學正如撐上水船方平穏處儘行不妨及到灘脊急流之中舟人来這上一篙不可放緩直須著力撐上不得一步不緊放退一歩則此船不得上矣
  若不見得入頭處緊也不可慢也不得若識得些路頭須是莫斷了若斷了便不成待得再新整頓起來費多少力如雞抱卵看来抱得有甚煖氣只被他常常恁地抱得成若把湯去盪便死了若抱才住便冷了然而實是見得入頭處也自不解住了自要做去他自得些滋味了如喫菓子相似未識滋味時喫也得不消喫也得到識滋味了要住自住不得
  人多言為事所奪有妨講學此謂不能使船嫌溪曲者也遇富貴就富貴上做工夫遇貧賤就貧賤上做工夫兵法一言甚佳因其勢而利導之也人謂齊人弱田忌乃因其弱以取勝今日三萬竈眀日二萬竈後日一萬竈又如韓信特地送許多人安於死地乃始得勝學者若有絲豪氣在必須進力除非無了此氣只口不㑹說話方可休也因舉浮屠語曰假使鐵輪頂上旋定慧圓眀終不失
  學者做工夫莫說道是要待一箇頓叚大項目工夫後方做得即今逐些零碎積累將去才等待大項目後方做即今便蹉過了學者只今便要做去斷以不疑神避之需者事之賊也
  今人做工夫不肯便下手皆是要等待如今日早閒有事午閒無事則午閒便可下手午閒有事晚閒便可下手却須要待眀日今月若尚有數日必直待後月今年尚有數月不做工夫必曰今年嵗月無㡬直須來年如此何緣長進
  易曰學以聚之問以辨之寛以居之仁以行之語曰執徳不信道不篤焉能為有焉能為亡學問之後斷以寛居信道篤而又欲執徳者人之為心不可促迫也人心須令著得一善又著一善善之來無窮而吾心受之有餘地方好若只著得一善第二般來又未便容得如此無緣心廣而道積也
  學者須養教氣宇開闊毅
  常使截斷嚴整之時多膠膠擾擾之時少方好
  虛心順理學者當守此四字
  如其窄狹則當涵泳廣大氣象頽惰則當涵泳振作氣象
  開闊中又著細密寛緩中又著謹嚴
  因論為學曰愈細密愈廣大愈謹確愈髙眀
  問根本須是先培壅然後可立趨向曰此叚只如弟子入孝出弟行謹言信愛衆親仁行有餘力則以學文之意耳先只是從實上培壅一箇根脚却學文做工夫去
  仲思問敬義夾持直上達天徳自此曰最是他下得夾持兩字好敬主乎中義防於外二者相夾持要放下霎時也不得只得直上去故便達天徳
  敬義夾持直上達天徳自此表裏夾持更無東西走作去處上面只更有箇天徳忠信所以進徳修辭立其誠所以居業者乾道也敬以直内義以方外者坤道也只是健順又曰非禮勿視聽言動者乾道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者坤道又曰公但看進徳立誠是甚模様強健
  因說敬恕先生舉眀道語云敬義夾持直上達天徳自此而今有一様人裏面謹嚴外面却䖃苴有人外面恁地寛恕裏面却都是私意了内外夾持如有人在裏面把住一人在門外把持不由他不上去
  程子言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又言涵養當用敬進學則在致知若不能以敬養在這裏如何㑹去致得知若不能致知又如何成得這敬
  問所謂源頭工夫莫只是存養修治底工夫否曰存養與窮理工夫皆要到然存養中便有窮理工夫窮理中便有存養工夫窮理便是窮那存得底存養便是養那窮得底
  今學者别無事只要以心觀衆理理是心中所有常存此心以觀衆理只是此兩事耳
  涵養須用敬進學則在致知無事時且存養在這裏提撕警覺不要放肆則講習應接時便當思量義理
  問敬先於知然知至則敬愈分眀曰此正如配義與道為學正如推車子相似才用力推得動了便自轉將去更不費力故論語首章只說箇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便言其效驗者盖學至說處則自不容己矣
  如論語首章言學只到不亦說乎處住下面便不說學了盖到說時此心便活因言韓退之蘓眀允作文只是學古人聲響盡一生死力為之必成而後止今之學者為學曽有似他下工夫到豁然貫通處否
  聖賢所說工夫都只一般只是一箇擇善固執論語則說學而時習之孟子則說眀善誠身只是随他地頭所說不同下得字来各自精細其實工夫只是一般須是盡知其所以不同方知其所謂同也
  學須先理㑹那大底理㑹得大底了將来那裏面小底自然通透今人却是理㑹那大底不得只去搜尋裏面小小節目
  學問須是大進一番方始有益若能於一處大處攻得破見那許多零碎只是這一箇道理方是快活然零碎底非是不當理㑹但大處攻不破縱零碎理㑹得些少終不快活曽㸃漆雕開已見大意只緣他大處看得分曉今且道他那大底是甚物事天下只有一箇道理學只要理㑹得這一箇道理這裏纔通則凡天理人欲義利公私善惡之辨莫不皆通
  或問氣質之偏如何救得曰才說偏了又著一箇物事去救他偏越見不平正了越討頭不見要緊只是看教大底道理分眀偏處自見得如暗室求物把火来便照見若只管去摸索費盡心力只是摸索不見若見得大底道理分眀有病痛處也自㑹變移不自知不消得費力
  學者若有本領相次千枝萬葉都來湊著這裏看也須易曉讀也須易記
  刮落枝葉栽培根本
  大根夲流為小根本【舉前說因先說欽夫學大夲如此則發處不能不受病】有一分心向裏得一分力有兩分心向裏得兩分力因言前輩也多是背處做㡬年方成
  學者只是不為己故日閒此心安頓在義理上時少安頓在閒事上時多於義理却生於閒事却熟
  今學者要緊且要分别箇路頭要緊是為己為人之際為己者直拔要理㑹這箇物事欲自家理㑹得不是慢恁地理㑹且恁地理㑹做好看教人說道自家也曽理㑹来這假饒理㑹得十分是當也都不闗自身已事要須先理㑹這箇路頭若分别得了方可理㑹文字
  為學須是切實為己則安静篤實承載得許多道理若輕揚淺露如何探討得道理縱使探討得說得去也承載不住
  入道之門是將自家身已入那道理中去漸漸相親久之與已為一而今人道理在這裏自家身在外面全不曽相干渉
  或問為學曰今人將做箇大底事說不切已了全無益一向去前人說中乗虚接渺妄取許多枝蔓只見逺了只見無益於己聖賢千言萬語儘自多了前軰說得分曉了如何不切已去理㑹如今看文字且要以前賢程先生等所解為主看他所說如何聖賢言語如何將已来聽命於他切已思量體察就日用常行中著衣喫飯事親從兄盡是問學若是不切已只是說話今人只憑一已私意瞥見些子說話便立箇主張硬要去說便要聖賢從我言語路頭去如何㑹有益此其病只是要說髙說妙將来做箇好看底物事做弄如人喫飯方知滋味如不曽喫只要攤出在外面與人看濟人濟己都不得
  或問為學如何做工夫曰不過是切已便的當此事自有大綱亦有節目常存大綱在我至於節目之閒無非此理體認省察一豪不可放過理眀學至件件是自家物事然亦須各有倫序問如何是倫序曰不是安排此一件為先此一件為後此一件為大此一件為小随人所為先其易者闕其難者將来難者亦自可理㑹且如讀書三禮春秋有制度之難眀夲末之難見且放下未要理㑹亦得如書詩直是不可不先理㑹又如詩之名數書之盤誥恐難理㑹且先讀典謨之書雅頌之詩何嘗一言一句不說道理何嘗深潛諦玩無有滋味只是人不曽子細看若子細看裏面有多少倫序須是子細參研方得此便是格物窮理如遇事亦然事中自有一箇平平當當道理只是人討不出只随事滚將去亦做得却有掣肘不中節處亦緣鹵莽了所以如此聖賢言語何曽誤天下後世人自學不至耳
  佛家一向撤去許多事只理㑹自身已其教雖不是其意思却是要自理㑹所以他那下常有人自家這下自無人今世儒者能守經者理㑹講解而已看史傳者計較利害而已那人直是要理㑹身已從自家身已做去不理㑹自身已說甚别人長短眀道曰不立已後雖向好事猶為化物不得以天下萬物撓已已立後自能了當得天下萬物只是從程先生後不再傳而已衰所以某嘗說自家這下無人佛家有三門曰教曰律曰禪禪家不立文字只直截要識心見性律夲法甚嚴豪髮有罪如云不許飲水纔飲水便有罪過如今小院號為律院乃不律之尤者也教自有三項曰天台教曰慈恩教曰延夀教延夀教南方無傳有此文字無能通者其學近禪故禪家以此為得天台教専理㑹講解慈恩教亦只是講解吾儒家若見得道理透就自家身心上理㑹得夲領便自兼得禪底講說辨訂便自兼得教底動由規矩便自兼得律底事事是自家合理㑹顔淵問為邦看他陋巷簞瓢如此又却問為邦之事只是合當理㑹看得是合做底事若理㑹得入頭意思一齊都轉若不理㑹得入頭少閒百事皆差錯若差了路頭底亦多端有纔出門便錯了路底有行過三兩條路了方差底有畧差了便轉底有一向差了煞逺終於不轉底
  用之問學者思先立標準如何曰必有事焉而勿正之謂而今雖道是要學聖人亦且從下頭做將去若日日恁地比較也不得雖則是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若只管將來比較不去做工夫又何益
  師友之功但能示之於始而正之於終爾若中閒三十分工夫自用喫力去做既有以喻之於始又自勉之於中又其後得人商量是正之則所益厚矣不爾則亦何補於事
  人之資質有偏則有縫罅做工夫處盖就偏處做將去若資質平底則如死水然終激作不起謹愿底人更添些無狀便是鄉愿
  務反求者以博觀為外馳務博觀者以内省為狹隘墮於一偏此皆學者之大病也
  未有耳目狹而心廣者其說甚好
  小立課程大做工夫
  嚴立功程寛著意思久之自當有味不可求欲速之功咬得破時正好咀味
  問學不言而自得者乃自得也曰道理夲自廣大只是潛心積慮緩緩養將去自然透熟若急迫求之則是起意去趕趁他
  宗杲云如載一車兵器逐件取出來弄弄了一件又弄一件便不是殺人手段我只有寸鐵便可殺人
  須是在已見得只是欠闕他人見之却有長進方可如見陳厮殺擂著鼓只是向前去有死無二莫更回頭始得
  今人只畧依稀說過不曽心曉
  不可只把做面前物事看了須是向自身上體認敎分眀如道家存想有所謂龍虎亦是就身上存想
  識得道理原頭便是地盤如人要起屋須是先築教基址堅牢上面方可架屋若自無好基址空自今日買得多少木去起屋少閒只起在别人地上自家身已自没頓放處
  學問是自家合做底不知學問則是欠闕了自家底知學問則方無所欠闕今人把學問來做外面添底事看了
  大凡人只合講眀道理而謹守之以無愧於天之所與者若乃身外榮辱休戚當一切聽命而已
  看得道理熟後只除了這道理是真實法外見世閒萬事顛倒迷妄躭嗜戀著無一不是戲劇真不堪著眼也又荅人書云世閒萬事須臾變滅皆不足置胷中惟有窮理修身為究竟法耳
  學者須是直前做去莫起計獲之心如今說底恰似畫卦影一般吉凶未應時一塲鶻突知他是如何到應後方始知元来是如此【以上語類九十條】
  為學雖有階漸然合下立志亦須畧見義理大槩規模於自己方寸閒若有箇惕然愧懼奮然勇決之志然後可以加之討論玩索之功存養省察之力而期於有得夫子所謂志學所謂發憤政為此也若但悠悠汎汎無箇發端下手處而便謂可以如此平做將去則恐所謂莊敬持養必有事焉者亦且若存若亡徒勞把捉而無精眀的確親切至到之效也【荅陳超宗】
  書不記熟讀可記義不精細思可精唯有志不立直是無著力處只如而今貪利禄而不貪道義要做貴人而不要做好人皆是志不立之病直須反復思量究見病痛起處勇猛奮躍不復做此等人一躍躍出見得聖賢所說千言萬語都無一事不是實語方始立得此志就此積累工夫迤邐向上去大有事在【滄洲精舍又諭學者】
  讀書固不可廢然亦須以主敬立志為先方可就此田地上推尋義理見諸行事若平居汎然畧無存養之功又無實踐之志而但欲曉解文義說得分眀則雖盡通諸經不錯一字亦何所益况又未必能通而不誤乎近覺朋友讀書講論多不得力其病皆出於此不可不深戒也【荅鄭仲禮】
  道之體用雖極淵㣲而聖賢言之則甚眀白學者誠能虚心静慮而徐以求之日用躬行之實則其規模之廣大曲折之詳細固當有以得之燕閒静一之中其味雖淡而實腴其㫖雖淺而實深矣然其所以求之者不難於求而難於養故程夫子之言曰學莫先於致知然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而邵康節之告章子厚曰以君之材於吾之學頃刻可盡但須相從林下一二十年使塵慮銷散胷中豁然無一事乃可相授正為此也【荅吴玭】
  日用之閒以莊敬為主凡事自立章程鞭約近裏勿令心志流漫其剛大之夲乎由此益加窮理之功以聖賢之言為必可信以古人之事為必可行則世俗小小利害不能為吾累矣【荅范伯崇】
  為學工夫不在日用之外檢身則動静語黙居家則事親事長窮理則讀書講義大抵只要分别一箇是非而去彼取此耳無他妙之可言也論其至近至易則即今便可用力論其至急至切則即今便當用力莫更遲疑且随深淺用一日之力便有一日之效到有疑處方好尋人商量則其長進通達不可量矣若即今全不下手必待他日逺求師友然後用力則目下蹉過即合做底親切工夫虛度了難得底少壯時節正使他日得聖賢而師之亦無積累憑藉之資可受鉗錘未必能真有益也【荅陳廉夫】
  文字雖不可廢然涵養本原而察於天理人欲之判此是日用動静之閒不可頃刻閒斷底事若於此處見得分眀自然不到得流入世俗功利權謀裏去矣某亦近日方實見得向日支離之病雖與彼中證不同然其忘已逐物貪外虛内之失則一而已程子說不得以天下萬物撓已已立後自能了得天下萬物今自家一箇身心不知安頓去處而談王說霸將經世事業别作一箇伎倆商量講究不亦誤乎【荅呂子約】
  示諭必先盡心知性識其夲根然後致持養之功此意甚善然此心此性人皆有之所以不識者物欲昏之耳欲識此夲根亦須合下且識得箇持養工夫次第而加功焉方始見得見得之後又不舍其持養之功方始守得盖初不從外来只持養得便自著見但要窮理工夫互相發耳【荅何叔京】
  涵養則其夲益眀進學則其智益固表裏互相發也此語甚佳但所引三傳語自始學以至成徳節次随處可用不必以三語分先後也盖義理人心之固有茍得其養而無物欲之昏則自然發見眀著不待别求格物致知亦因其眀而眀之爾今乃謂不先察識端倪則涵養箇甚底不亦太急迫乎【荅林擇之】
  原此理之所自来雖極㣲妙然其實只是人心之中許多合當做底道理而已但推其夲則見其出於人心而非人力之所能為故曰天命雖萬事萬化皆自此中流出而實無形象之可指故曰無極爾若論工夫則只擇善固執中正仁義便是理㑹此事處非是别有一叚根原工夫又在講學應事之外也如說求其放心亦只是說日用之閒收斂整齊不使心念向外走作庶㡬其中許多合做底道理漸次分眀可以體察亦非捉取此物蔵在胷中然後别分一心出外以應事接物也【荅廖子晦】
  人之一心萬理具備若能存得便是聖賢更有何事然聖賢教人所以有許多門路節次而未嘗教人只守此心者盖為此心此理雖夲完具却為氣質之禀不能無偏若不講明體察極精極密往往随其所偏墮於物欲之私而不自知【近世為此說者觀其言語動作略無豪髪近似聖賢氣象正坐此耳】是以聖賢教人雖以恭敬持守為先而於其中又必使之即事即物考古驗今體㑹推尋内外參合盖必如此然後見得此心之真此理之正而於世閒萬事一切言語無不洞然了其白黒大學所謂知至意誠孟子所謂知言養氣正謂此也【荅項平父】
  夫人無英氣固安於卑陋而不足以語上其或有之而無以制之則又反為所使而不肯遜志於學此學者之通患也所以古人設教自灑掃應對進退之節禮樂射御書數之文必皆使之抑心下首以從事於其閒而不敢忽然後可以消磨其飛倔強之氣而為入徳之階今既皆無此矣則唯有讀書一事尚可以為攝伏身心之助然不循序而致謹焉則亦未有益也故今為賢者計且當就日用閒致其下學之功讀書窮理則細立課程耐煩著實而勿求速解操存持守則随時随處省覺収歛而毋計近功如此積累做得三五年工夫庶㡬心意漸馴根夲粗立而有可據之地不然終恐徒為此氣所使而不得有所就也【荅孫仁甫】
  欲速好徑是今日學者大病向來所講近覺亦未免此以身驗之乃知伊洛拈出敬字真是學問始終日用親切之妙近與朋友商量不若只於此處用力而讀書窮理以發揮之真到聖賢究竟地位亦不出此坦然平白不須妄意思想頓悟懸絶處徒使人顛狂粗率而於日用常行之處反不得其所安也【荅胡季随】
  學者之志固不可不以逺大自期然觀孔門之教則其所從言之者至為卑近不過孝弟忠信持守誦習之閒而於所謂學問之全體初不察察言之也若其髙第弟子多亦僅得其一體夫以夫子之聖諸子之賢其於道之全體豈不能一言盡之以相授納而顧為是拘拘者以狹道之傳畫人之志何哉盖所謂道之全體雖髙且大而其實未嘗不貫乎日用細㣲切近之閒茍恱其髙而忽於近慕於大而略於細則無漸次經由之實而徒有懸想跂望之勞亦終不能以自達矣故聖人之教循循有序不過使人反而求之至近至小之中博之以文以開其講學之端約之以禮以嚴其踐履之實使之得寸則守其寸得尺則守其尺如是久之日滋月益然後道之全體乃有所郷望而漸可識有所循習而漸可能自是而往俛焉孳孳斃而後已而其所造之淺深所就之廣狹亦非可以必詣而豫期也故夫子嘗以先難後獲為仁又以先事後得為崇徳盖於此小差則心失其正雖有鑚堅仰髙之志而反為謀利計功之私矣仁何自而得徳何自而崇哉【荅林退思】
  以持敬為先而加以講學省察之助盖人心之病不放縱即昏惰如賢者必無放縱之患但恐不免有昏惰處若日用之閒務以整齊嚴肅自持常加警策即不至昏惰矣講學莫先於語孟而讀論孟者又須逐章熟讀切已深思不通然後考諸先儒之說以發眀之如二程先生說得親切處直須看得爛熟與經文一般成誦在心乃可加省察之功盖與講學互相發明但日用應接思慮隠㣲之閒每每加察其善端之發慊於吾心而合於聖賢之言則勉厲而力行之其邪志之萌愧於吾心而戾於聖賢之訓則果決而速去之大抵見善必為聞惡必去不使有頃刻悠悠意態則為學之夲立矣異時漸有餘力然後以次漸讀諸書旁通當世之務盖亦未晚今不須豫為過計之憂以失先後之序也若不務此而但欲為依本分無過惡人則不惟無以自進於日新正恐無本可據亦未必果能依本分無過惡也【荅林伯和】
  承諭及從事心性之夲以求變化氣質之功之說此意甚善然愚意此理初無内外夲末之閒凡日用閒涵泳夲原酬酢事變以至講説辨論考究尋繹一動一静無非存心養性變化氣質之實事學者之病在於為人而不為已故見得其閒一種稍向外者皆為外事若實有為已之心但於此顯然處嚴立規程力加持守日就月將不令退轉則便是孟子所謂深造以道者盖其所謂深者乃工夫積累之深而所謂道者則不外乎日用顯然之事也及其真積力久内外如一則心性之妙無不存而氣質之偏無不化矣所謂自得之而居安資深也豈離外而内惡淺而深舍學問思辨力行之實而别有從事心性之妙也哉【荅李伯諫】
  大抵學者専務持守者見理多不明専務講學者又無地以為之夲能如賢者兼集衆善不倚於一偏者或寡矣更望虛心玩理寛以居之卒究逺大之業【荅孫季和】
  程子曰涵養須是敬進學則在致知此二言者體用夲末無不該備誠用一日之功當得其趣不然空抱疑悔不惟無益反有害矣夫涵養之功則非他人所得與在賢者加之意而已若致知事則正須友朋講習之助庶有發眀不知今見讀何書作何究索與人論辨惟無欲速又無蓄疑先後疾徐適當其可則日進而不窮矣向見前軰有志於學而性猶豫者其内省甚深下問甚切然不肯沛然用力於日用閒是以終身抱不決之疑此為可戒而不可為法也【荅丁仲澄】
  聖門立言制行自有規矩非意所造乃義理之夲然也故日用之間内主於敬而行於義義不擇則不精不精則雖其大體不離於道而言行或流於詭妄則亦與道離而不自知矣故曰和順於道徳而理於義而孟子養浩然之氣亦必曰是集義所生者【荅江隠君】
  學者先須置身於法度規矩中使持於此者足以勝乎彼則自然有進歩處如孔子之告顔淵以非禮勿視聽言動為克己之目亦可見矣若自無措足之地而欲搜羅抉剔於思慮隠㣲之中以求所謂人欲之難免者而克之則亦代翕代張沒世窮年而不能有以立矣【荅潘叔昌】
  聞之程夫子之言曰涵養須是敬進學則在致知此二言者實學者立身進歩之要而二者之功盖未嘗不交相發也然程子教人持敬不過以整衣冠齊容貌為先而所謂致知者又不過讀書史應事物之閒求其理之所在而已皆非如近世荒誕怪譎不近人情之說也【荅陳師徳】
  無事静坐有事應酬随時處無非自己身心運用但常自提撕不與俱往便是工夫事物之來豈以漠然不應為是耶【荅林徳久】
  子約之言盖為近之而主一無適者亦必有所謂格物窮理者以先後之也故程夫子之言曰涵養必以敬而進學則在致知此兩言者如車兩輪如鳥兩翼未有廢其一而可行可飛者也世衰道微異説蠭起其閒盖有全出於異端而猶不失於為己者其他則皆飾私反理而不足謂之學矣【荅孫敬甫】
  敬之與否只在當人一念操舍之閒而格物致知莫先於讀書講學之為事至於讀書又必循序致一積累漸進而後可以有功也【荅孫敬甫】
  心有不存物何可格然所謂存心者非拘執係縛而加桎梏焉也盖嘗於紛擾外馳之際一念之間一有覺焉則即此而在矣勿忘勿助長不加一豪智力於其間則是心也其庶幾乎【荅或人】
  持敬致知實交相發而敬常為主所居既廣則所向坦然無非大路聖賢事業雖未易以一言盡然其大槩似恐不出此也【荅孫敬甫】
  其未發也敬為之主而義已具其已發也必主於義而敬行焉則何閒斷之有哉【荅何叔京】
  荅楊庚書論存心眀理主敬窮理兩段意好然無總攝却似相反使人不知所先後要之須說二字交相養互相發而操存者為主乃分眀耳【荅何叔京】
  問致知以眀之持敬以養之此學之要也不致知則難於持敬不持敬亦無以致知曰二者交相為用固如此然亦當各致其力不可恃此而責彼也【荅程允夫】
  人之有是身也則必有是心有是心也則必有是理若仁義禮智之為體惻隠羞惡恭敬是非之為用是則人皆有之而非由外鑠我也然聖人之所以教不使學者収視反聽一以反求諸心為事而必曰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又曰博學審問謹思眀辨而力行之何哉蓋理雖在我而或蔽於氣禀物欲之私則不能以自見學雖在外然皆所以講乎此理之實及其浃洽貫通而自得之則又初無内外精粗之間也世變俗衰士不知學挟册讀書者既不過於誇多鬪靡以為利禄之計其有意於己者又直以為可以取足於心而無事於外求也是以墮於佛老空虛之邪見而於義理之正法度之詳有不察焉其幸而或知理之在我與夫學之不可以不講者則又不知循序致詳虛心一意從容以㑹乎在我之本然是以急遽淺迫終已不能浃洽而貫通也嗚呼是豈學之果不可為書之果不可讀而古先聖賢所以垂世立教者果無益於後来也哉道之不眀其可歎已【鄂州州學稽古閣記】
  向者妄謂自立規程正謂正衣冠一思慮莊整齊肅不慢不欺之類耳此等雖是細㣲然人有是身内外動息不過是此數事其根於秉彛各有自然之則若不於此一一理㑹常切操持則雖理窮奥論極幽㣲於我亦有何干渉乎毅之云雖聖賢所示之要然恐其間更湏細宻方有實用功處不然則所謂只作一塲話説務髙而已者不可以不戒也若必謂有所見然後有所主則程子所謂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是為敬有待於見乎見有待於敬乎果以徒然之敬為不足事而必待其自然乎【荅方耕道】
  大學次序亦謂學之本末終始無非已事但須實進得一等方有立脚䖏做得後叚工夫真有效騐爾非謂前叚工夫未到即都不照管後叚而聽其自爾也聞道方是理㑹得為人底道理從此實下工夫更有多少事豈可便謂都無餘事但到此地即所見不差真有廣居可居正位可立大道可行向上自然有進歩䖏耳【荅方賓王】
  聖賢教人下學上逹循循有序故從事其間者博而有要約而不孤無妄意淩躐之弊今之言學者類多反此故其髙者淪於空幻卑者溺於見聞倀倀然未知其將安所歸宿也【荅沈有開】
  古人為學只是升髙自下歩歩踏實漸次解剥人欲自去天理自明無似此一般作捺紐搯底工夫必要豁然頓悟然後漸次脩行也曽子工夫只是戰兢臨履是終身事中間一唯蓋不期而㑹偶然得之非是别有一節工夫做得到此而曽子本心蘄向必欲得此然後施下學之功也【荅包詳道】
  大抵為學只是博文約禮兩端而已博文之事則講論思索要極精詳然後見得道理巨細精粗無所不盡不可容易草畧放過約禮之事則但知得合要如此用功即便著實如此下手更莫思前算後計較商量所以程子論中庸未發䖏荅問之際初甚詳宻而其究意只就敬之一字都收拾了其所謂敬又無其他妙竒特止是教人每事習箇専一而已都無許多間話說也今詳来諭於當博處既不能虚心觀理以求實是【如論易詩處是也】於當約䖏乃以引證推説之多反致紛擾【如論求其放心而援引論説數十百言不能得了只此便是放其心而不知求矣】凡此之類皆於鄙意深所未安竊謂莫若於此兩塗各致其極無事則専一嚴整以求自己之放心讀書則虚心玩理以求聖賢之本意不須如此周勞攘枉費心力損氣生病而實無益於得也【荅吕子約】
  所謂反身自認存真合體者以孔子克己復禮孟子勿㤀勿助之說驗之則亦未免失之急廹而反與道為二大抵天人初無間隔而人以私意自為障礙故孔孟教人使之克盡已私即天理不期復而自復惟日用之間所以用力循循有序不淩不躐則至於日至之時廓然貫通天人之際不待認而合矣今於古人所以下學之序則以為近於傀儡而鄙厭之遂欲由徑而㨗出以為簡易反謂孔孟未嘗有分明指訣殊不知認而後合揠苖助長其不簡易而為傀儡亦已大矣某竊以為日用之間無一事一物不是天真本體孔孟之言無一字一句不是分明指訣故孔子曰吾無隠乎爾又曰天何言哉而子貢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夫豈平日雅言常行之外而復有所謂分明指訣者哉【荅江元適】
  觀浮圖者仰首注視而髙談不若俯首厯階而漸進蓋觀於外者雖足以識其崇髙鉅麗之為美孰若入於其中者能使真為我有而又可以深察其層累結架之所由哉自今而言聖賢之言具在方册其所以幸教天下後世者固已不遺餘力而近世一二先覺又為之指其門户表其梯級而先後之學者由是而之焉宜亦甚易而無難矣而有志焉者或不能以有所至病在一觀其外粗覘彷彿而便謂吾已見之遂無復入於其中以為真有而力究之計此所以驟而語之雖知可恱而無以深得其味遂至半途而廢而卒不能以有成耳【荅林正夫】
  鄉道之勤衞道之切不若求其所謂道者而脩之於己之為本用力於文詞不若窮經觀史以求義理而措諸事業之為實也蓋人有是身則其秉彛之則初不在外與其鄉往於人孰若反求諸己與其以口舌馳說而欲其得行於世孰若得之於己而一聴其用舍於天耶至於文章一小技耳以言乎邇則不足以治已以言乎逺則無以及人是亦何所與於人心之存亡世道之隆替而校其利害勤懇反復至於連篇累牘而不厭耶【荅汪叔耕○以上文集三十八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一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二
  學二
  存養 持敬 静
  自古聖賢皆以心地為本【以下論存養】
  古人言志帥心君須心有主張始得
  心若不存一身便無所主宰
  心在羣妄自然退聽
  人精神飛心不在殻子裏面便害事
  未有心不定而能進學者人心萬事之主走東走西如何了得
  人昏時便是不明纔知那昏時便是明也
  今人心聳然在此尚無惰慢之氣况心常能惺惺者乎故心常惺惺自無客慮
  人常須收歛箇身心使精神常在這裏似擔百十斤擔相似須硬著筋骨擔
  學者為學未問真知與力行且要收拾此心令有箇頓放處若收歛都在義理上安頓無許多胡思亂想則久久自於物欲上輕於義理上重須是教義理心重於物欲如秤令有低昻即見得義理自端的自有欲罷不能之意其於物欲自無暇及之矣茍操舎存亡之間無所主宰縱說得亦何益
  今於日用間空閒時收得此心在這裏截然這便是喜怒哀樂未發之中便是渾然天理事物之來隨其是非便是見得分曉是底便是天理非底便是逆天理常常恁地收拾得這心在便如執權衡以度物
  人若要洗刷舊習都浄了却去理㑹此道理者無是理只是收放心把持在這裏便須有箇真心發見從此便去窮理
  或問存心曰存心只是知有此身謂如對客但知道我此身在此對客
  心存時少亡時多存養得熟後臨事省察不費力平日涵養之功臨事持守之力涵養持守之久則臨事愈益精明平日養得根本固善若平日不曾養得臨事時便做根本工夫從這裏精將去若要去討平日涵養㡬時得
  明底人便明了其他須是養養非是如何椎鑿用功只是心虛静久則自明
  或言静中常用存養曰說得有病一動一静無時不養人之一心當應事時常如無事時便好
  平居須是儼然若思
  三國時朱然終日欽欽如在行陣學者持此則心長不放矣
  或問初學恐有急迫之病曰未要如此安排只須常恁地執持待到急迫時又旋理㑹
  學者須敬守此心不可急迫當栽培深厚栽只如種得一物在此但涵養持守之功繼繼不已是謂栽培深厚如此而優㳺涵泳於其間則浹洽而有以自得矣茍急廹求之則此心已自躁迫紛亂只是私已而已終不能優游涵泳以達於道
  學者工夫且去翦截那浮汎底思慮
  凡學須要先明得一箇心然後方可學譬如燒火相似必先吹發了火然後加薪則火明矣若先加薪而後吹火則火滅矣
  問心存時也有邪處曰如何泳曰有人心道心如佛氏所謂作用是性也常常心存曰人心是箇無揀擇底心道心是箇有揀擇底心佛氏也不可謂之邪只是箇無揀擇底心到心存時已無大段不是處了
  惻隱羞惡是非辭遜是正心才差去便是放若整齊嚴肅便有惻隱羞惡是非辭遜某看來四海九州無逺無近人人心都是放心也無一箇不放如小兒子才有智識此心便放了這裏便要講學存養
  學者而今但存取這心這心是箇道之本領這心若在這義理便在存得這心便有箇五六分道理了若更時時拈掇起來便有七八分道理
  心包萬理萬理具於一心不能存得心不能窮得理不能窮得理不能盡得心
  若存得此心則氣常時清不特平旦時清若不存得此心雖歇得些時氣亦不清良心亦不長又曰睡夢裏亦七撈八攘如井水不打他便清只管去打便濁了
  心不是死物須把做活物看不爾則是釋氏入定坐禪操存者只是於應事接物之時事事中理便是存若處事不是當便是心不在若只管兀然守在這裏驀忽有事至於吾前操底便散了却是舎則亡也仲思問於未應接之時如何曰未應接之時只是戒謹恐懼而已又問若戒謹恐懼便是把持曰也須是持但不是硬捉在這裏只要提教他醒便是操不是塊然自守
  人心操則存舎則亡須是常存得造次顛沛必於是不可有一息間斷於未發之前須是得這虛明之本體分曉及至應事接物時只以此處之自然有箇界限節制揍著那天然恰好處
  叔重問所謂求放心者不是但低眉合眼死守此心而已要須常使此心頓放在義理上曰也須是有專静之功始得
  某近因病中兀坐存息遂覺有進歩處大抵人心流濫四極何有定止一日十二時中有㡬時在軀殻内與其四散閒走無所歸著何不收拾令在腔子中且今縱其營營思慮假饒求有所得譬如無家之商四方營求得錢雖多若無處安頓亦是徒費心力耳
  問無事時如何戒謹恐懼若只管如此又恐執持太過若不如此又恐都忘了曰也有甚麽矜持只不要昏了他便是戒懼
  根本須是先培壅涵養持敬便是栽培
  問伊川謂敬是涵養一事敬不足以盡涵養否曰五色養其目聲音養其耳義理養其心皆是養也
  器之問嘗讀孟子求放心章今每覺心中有三病籠統不專一看義理每覺有一重似簾幙遮蔽又多有苦心不舒快之意曰若論求此心放失有千般萬様病何止於三然亦别無道理醫治只在專一果能專一則静静則明明則自無遮蔽既無遮蔽須自有舒泰寛展處這也未㑹如此且收歛此心專一漸漸自㑹熟熟了自有此意看來百事只在熟且如百工技藝也只要熟熟則精精則巧
  自浮沈了二十年只是說取去今乃知當涵養
  明道曰雖則心操之則存舎之則亡然而持之太甚便是必有事焉而正之也亦須且恁去其說蓋曰雖是必有事焉而勿正亦須且恁地把捉操持不可便放下了敬而勿失即所以中也敬而無失本不是中只是敬而無失便見得中底氣象此如公不是仁然公而無私則仁又曰中是本來底須是做工夫此理方著司馬子微坐忘論是所謂坐馳也他只是要得恁地虛静都無事但只管要得忘便不忘是馳也明道說張天祺不思量事後須强把他這心來制縛亦須寄寓在一箇形象皆非自然君實又只管念箇中字此又為中所制縳且中字亦何形象他是不思量事又思量箇不思量底寄寓一箇形象在這裏如釋氏教人便有些是這箇道理如曰如何是佛云云胡亂掉一語教人只管去思量又不是道理又别無可思量心只管在這上行思坐想久後忽然有悟中字亦有何形象又去那處討得箇中心本來是錯亂了又添這一箇物事在裏面這頭討中又不得那頭又討不得如何㑹討得天祺雖是硬捉又且把定得一箇物事在這裏温公只管念箇中字乂更生出頭緒多他所以說終夜睡不得又曰天祺是硬截温公是死守旋旋去尋討箇中伊川即曰持其志所以教人且就裏面理㑹譬如人有箇家不自做主却倩别人來做主
  問閑邪則固一矣主一則更不消言閑邪曰只是覺見邪在這裏要去閑他則這心便一了所以說道閑邪則固一矣既一則邪便自不能入更不消說乂去閑邪恰如知得外面有賊今夜用須防他則便惺了既惺了不須更說防賊
  或問閑邪主一如何曰主一似持其志閑邪似無暴其氣閑邪只是要邪氣不得入主一則守之於内二者不可有偏此内外交相養之道也
  人心常炯炯在此則四體不待羈束而自入規矩只為人心有散緩時故立許多規矩來維持之但常常提警教身入規矩内則此心不放逸而炯然在矣心既常惺惺又以規矩繩檢之此内外交相養之道也
  古人瞽史誦詩之類是規戒警誨之意無時不然便被他恁地炒自是使人住不著大抵學問須是警省且如瑞巖和尚每日間常自問主人翁惺惺否又自荅曰惺惺今時學者却不如此
  學者工夫只在喚醒上或問人放縱時自去收歛便是喚醒否曰放縱只為昏昧之故能喚醒則自不昏昧不昏昧則自不放縱矣
  心只是一箇心非是以一箇心治一箇心所謂存所謂收只是喚醒
  人惟有一心是主要常常喚醒
  學者常用提省此心使如日之升則羣邪自息他本是光明廣大自家只著些子力去提省照管他便了不喫苦著力著力則反不是
  今說求放心說來說去却似釋老說入定一般但彼到此便死了吾輩却安得此心主宰得定方賴此做事業所以不同也如中庸說天命之謂性即此心也率性之謂道亦此心也脩道之謂教亦此心也以至於致中和賛化育亦只此心也致知即心知也格物即心格也克己即心克也非禮勿視聽言動勿與不勿只争豪髪地爾所以明道說聖賢千言萬語只是欲人將已放之心收拾入身來自能尋向上去今且須就心上做得主定方驗得聖賢之言有歸著自然有契如中庸所謂尊徳性致廣大極髙明蓋此心本自如此廣大但為物欲隔塞故其廣大有虧本自髙明但為物欲繫累故於髙明有蔽若能常自省察警覺則髙明廣大者常自若非有所增損之也其道問學盡精微道中庸等工夫皆自此做儘有商量也若此心上工夫則不待商量賭當即今見得如此則更無閒時行時坐時讀書時應事接物時時有著力處大抵只要見得收之甚易而不難也
  問存心曰非是别將事物存心孔子曰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便是存心之法如說話覺得不是便莫說做事覺得不是便莫做亦是存心之法
  問力甚不多但只要常知提醒爾醒則自然光明不假把捉今言操之則存又豈在用把捉亦只是說欲常常醒覺莫令放失便是此事用力極不多只是些子力爾然功成後却應事接物觀書察理事事頼他如推車子初推却用些力車既行後自家却賴他以行
  子升問遇事心不存之病曰只隨處警省收其放心收放只在自家俄頃瞬息間耳
  學者須常收歛不可恁地放蕩只看外面如此便見裏面意思才髙須著實用功少間許多才都為我使都濟事若不細心用功收歛則其才愈髙而其為害愈大
  大抵是且收歛得身心在這裏便已有八九分了却看道理有窒礙處却於這處理㑹為學且要專一理㑹這一件便只且理㑹這一件若行時心便只在行上坐時心便只在坐上
  問主一無適只是莫走作且如讀書時只讀書著衣時只著衣理㑹一事時只理㑹一事了此一件又做一件此主一無適之義蜚卿曰某做事時多不能主一曰只是心不定人亦須是定其心曰非不欲主一然竟不能曰這箇須是習程子也教人習曰莫是氣質薄不曰然亦須涵養本原則自然别
  伊川云主一之謂敬無適之謂一又曰人心常要活則周流無窮而不滯於一隅或者疑主一則滯滯則不能周流無窮矣道夫竊謂主一則此心便存心存則物來順應何有乎滯曰固是然所謂主一者何嘗滯於一事不主一則方理㑹此事而心留於彼這却是滯於一隅又問以大綱言之有一人焉方應此事未畢而復有一事至則當何如曰也須是做一件了又理㑹一件亦無雜然而應之理但甚不得已則權其輕重可也【以上語類五十五條】
  問誨諭工夫且要得見一箇大頭腦便於操舎間有用力處如實有一物把住放行在我手裏不是漫說收其放心某蓋嘗深體之此箇大頭腦本非外面物事是我元初本有底其曰人生而静其曰喜怒哀樂之未發其曰寂然不動人汨汨地過了日月不曾存息不曾實見此體段如何㑹有用力處程子謂這箇義理仁者又看做仁了智者又看做智了百姓日用而不知此所以君子之道鮮此箇亦不少亦不剰只是人看他不見不大段信得此話及其言於勿忘勿助長間認取者認乎此也認得此則一動一静皆不昧矣惻隱羞惡辭讓是非四端之著也操存久則發見多忿懥憂患好樂恐懼不得其正也放舎甚則日滋長記得南軒先生謂驗厥操舎乃知出入乃是見得主腦於操舎間有用力處之實話蓋茍知主腦不放下雖是未能常常操存然語黙應酬間歴歴能自省驗雖非實有一物在我手裏然可欲者是我底物不可放失不可欲者非是我物不可留藏雖謂之實有一物在我手裏亦可也若是謾說既無歸宿亦無依據縱使強把捉得住亦止是襲取夫豈是我元有底耶曰此段大槩甚正當親切【操存久則發見多放舎甚則日滋長此二句甚好○荅吕子約】
  來書云今日反復諸書以收心至涵養工夫日有所奪未見其效此又殊不可曉夫讀書固收心之一助然今只讀書時收得心而不讀書時便為事所奪則是心之存也常少而其放也常多矣且胡為而不移此讀書工夫向不讀書處用力使動静兩得而此心無時不存乎然所謂涵養工夫亦非是閉眉合眼如土偶人然後謂之涵養也只要應事接物處之不失此心各得其理而已【荅陳膚仲】
  夫謂未發之前不可着力者本謂不可於此探討尋求也則固無害於涵養之說謂當涵養者本謂無事之時常有存主也則固無害於平日涵養之說【荅胡季隨】
  持守之要大抵只是要得此心常自整頓惺惺了了即未發時不昏昧已發時不放縱耳【荅項平父】
  所諭涵養本原之功誠易間斷然纔覺得間斷便是相續處只要常自提撕分寸積累將去久之自然接續打成一片耳【荅方賔王】
  問學者於己發處用功此却不枉費心力曰程子言存養於未發之前則可求中於未發之前則不可然則未發之前固有平日存養之功矣不必須待已發然後用功也【荅或人】
  學者講論思索以求事物義理聖賢指意則當極其博若論操存舎亡之間則只此豪釐之間便是天理人欲死生存亡之分至簡至約無許多比並較量思前算後也【荅或人】
  二者誠不可偏廢然聖門之教詳於持養而略於體察孟子指齊王愛牛之心乃是因其所明而導之非以為必如此然後可以求仁也夫必欲因苗裔而識本根孰若培其本根而聽其枝葉之自茂耶【胡子知言疑義】
  問孝述覺得閒嘗心存時神氣清爽是時視必明聽必聰言則有倫動則有序有思慮則必專一若身無所事則一身之内如鼻息出入之粗細緩急血脉流行間或凝滯者而有纎微疾癢之處無不分明覺得當時别是一般精神如醉醒寐覺不知可以言存心否曰理固如此然亦不可如此屑屑計功效也【荅李孝述】
  問孝述自覺心放時精神出外更不自知如夢然才知得放時即是心便不放了如知得夢時即是夢覺孔子言我欲仁便是仁至似亦此意故日用間覺得直須謹操持勤檢㸃蓋操持容有懈時若不測地猛省起來則其懈時之放自不得逺去且不得久去如此維繫之久恐此心只得住裏面如欲睡底人須自家打起精神不可放倒間或精神倦時不覺坐睡又自家擺灑起來不容睡著每每如此自是睡不得愚見如此不知是否曰是是但說太多了【荅李孝述】
  欲應事先須窮理而欲窮理又須養得心地本原虛静明徹方能察見㡬微剖析煩亂而無所差錯若只如此終日馳騖何縁見得事理分明程夫子所謂學莫先於致知又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正為此也濂溪諸書亦多是發此意【荅彭子夀】
  心體通有無該動静故工夫亦通有無該動静方無透漏若必待其發而後察察而後存則工夫之所不至多矣惟涵養於未發之前則其發處自然中節者多不中節者少體察之際亦甚明審易為著力與異時無本可據之說大不同矣【荅林擇之○以上文集十二條】
  聖人相傳只是一箇字堯曰欽明舜曰温恭聖敬日躋君子篤恭而天下平【以下論持敬】
  堯是初頭出治第一箇聖人尚書堯典是第一篇典籍說堯之徳都未下别字欽是第一箇字如今看聖賢千言萬語大事小事莫不本於敬收拾得自家精神在此方看得道理盡看道理不盡只是不曾專一或云主一之謂敬敬莫只是主一曰主一又是敬字注解要之事無小無大常令自家精神思慮盡在此遇事時如此無事時也如此
  聖賢言語大約似乎不同然未始不貫只如夫子言非禮勿視聽言動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言忠信行篤敬這是一副當說話到孟子又却說求放心存心養性大學則又有所謂格物致知正心誠意至程先生又專一發明一箇敬字若只恁看似乎參錯不齊千頭萬緒其實只一理道夫曰汎汎於文字間祗覺得異實下功則貫通之理始見曰然只是就一處下工夫則餘者皆兼攝在裏聖賢之道如一室然雖門户不同自一處行來便入得但恐不下工夫耳
  因歎敬字工夫之妙聖學之所以成始成終者皆由此故曰修己以敬下面安人安百姓皆由於此只縁子路問不置故聖人復以此荅之要之只是箇修己以敬則其事皆了或曰自秦漢以來諸儒皆不識這敬字直至程子方說得親切學者知所用力曰程子說得如此親切了近世程沙隨猶非之以為聖賢無單獨說敬字時只是敬親敬君敬長方著箇敬字全不成說話聖人說修己以敬曰敬而無失曰聖敬日躋何嘗不單獨說來若說有君有親有長時用敬則無君親無長之時將不敬乎都不思量只是信口胡說
  問二程專教人持敬持敬在主一浩熟思之若能每事加敬則起居語黙在規矩之内久久精熟有從心所欲不踰矩之理顔子請事四者亦只是持敬否曰學莫要於持敬故伊川謂敬則無已可克省多少事然此事甚大亦甚難須是造次顛沛必於是不可須臾間斷如此方有功所謂敏則有功若還今日作明日輟放下了又拾起㡬時得見效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都少箇敬不得如湯之聖敬日躋文王小心翼翼之類皆是只是他便與敬為一自家須用持著稍緩則忘了所以常要惺惺地久之成熟可知道從心所欲不踰矩顔子止是持敬
  因說敬曰聖人言語當初未曾闗聚如說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等類皆是敬之目到程子始闗聚說出一箇敬來教人然敬有甚物只是畏字相似不是塊然兀坐耳無聞目無見全不省事之謂只收歛身心整齊純一不恁地放縱便是敬
  為學有大要若論看文字則逐句看將去若論為學則自有箇大要所以程子推出一箇敬字與學者說要且將箇敬字收歛箇身心放在模匣子裏面不走作了然後逐事逐物看道理嘗愛古人說得學有緝熙于光明此句最好蓋心地本自光明只被利欲昏了今所以為學者要令其光明處轉光明所以下緝熙字【緝如緝麻之緝連緝不已之意熙則訓明字】心地光明則此事有此理此物有此理自然見得且如人心何嘗不光明見他人做得是便道是做得不是便知不是何嘗不光明然只是才明便昏了又有一種人自謂光明而事事物物元不曾照見似此光明亦不濟得事今釋氏自謂光明然父子則不知其所謂親君臣則不知其所謂義說他光明則是亂道
  周先生只說一者無欲也然這話頭髙卒急難湊泊尋常人如何便得無欲故伊川只說箇敬字教人只就這敬字上捱去庶㡬執捉得定有箇下手處縱不得亦不至失要之皆只要人於此心上見得分明自然有得爾然今之言敬者乃皆裝㸃外事不知直截於心上求功遂覺累墜不快活不若眼下於求放心處有功則尤省力也但此事甚易只如此提醒莫令昏昧一二日便可見效且易而省力只在念不念之間耳何難而不為
  敬字前輩都輕說過了惟程子看得重人只是要求放心何者為心只是箇敬人纔敬時這心便在身上了
  人之為學千頭萬緒豈可無本領此程先生所以有持敬之語只是提撕此心教他光明則於事無不見久之自然剛健有力
  而今只是理㑹箇敬一日則有一日之效一月則有一月之效因問或問中程子謝尹所說敬處曰譬如此屋四方皆入得若從一方入到這裏則那三方入處都在這裏了
  程先生所以有功於後學者最是敬之一字有力人之心性敬則常存不敬則不存如釋老等人却是能持敬但是他只知得那上面一截事却沒下面一截事覺而今恁地做工夫却是有下面一截又怕沒那上面一截那上面一截却是箇根本底
  敬字工夫乃聖門第一義徹頭徹尾不可頃刻間斷仲思問敬者徳之聚曰敬則徳聚不敬則都散了敬只是此心自做主宰處
  人能存得敬則吾心湛然天理燦然無一分著力處亦無一分不著力處
  敬非是塊然兀坐耳無所聞目無所見心無所思而後謂之敬只是有所畏謹不敢放縱如此則身心收歛如有所畏常常如此氣象自别存得此心乃可以為學
  持敬之說不必多言但熟味整齊嚴肅嚴威儼恪動容貌整思慮正衣冠尊瞻視此等數語而實加功焉則所謂直内所謂主一自然不費安排而身心肅然表裏如一矣
  或問主敬只存之於心少寛四體亦無害否曰心無不敬則四體自然收歛不待十分著意安排而四體自然舒適著意安排則難久而生病矣
  今所謂持敬不是將箇敬字做箇好物事様塞放懐裏只要胸中常有此意而無其名耳
  或問持敬患不能久當如何下工夫曰某舊時亦曾如此思量要得一箇直截道理元來都無他法只是習得熟熟則自久
  敬且定下如東西南北各有去處此為根本然後可明若與萬物並流則如眯目播糠上下四方易位矣如伊川說聰明睿知皆由是出方曰敬中有誠立明通道理曰然
  或問一向把捉待放下便覺恁衰颯不知當如何曰這箇也不須只管恁地把捉若要去把捉又添一箇要把捉底心是生許多事公若知得放下不好便提掇起來便是敬曰静坐久之一念不免發動當如何曰也須看一念是要做甚麽事若是好事合當做底事須去幹了或此事思量未透須著思量教了若是不好底事便不要做自家纔覺得如此這敬便在這裏
  敬莫把做一件事看只是收拾自家精神專一在此今看來諸公所以不進縁是但知說道格物却於自家根骨上煞欠闕精神意思都恁地不專一所以工夫都恁地不精銳未說到有甚底事分自家志慮只是觀山翫水也煞引出了心那得似教他常在裏面好如世上一等閒物事一切都絶意雖似不近人情要之如此方好
  或問先生說敬處舉伊川主一與整齊嚴肅之說與謝氏常惺惺之說就其中看謝氏尤切當曰如某所見伊川說得切當且如整齊嚴肅此心便存便能惺惺若無整齊嚴肅却要惺惺恐無捉摸不能常惺惺矣
  光祖問主一無適與整齊嚴肅不同否曰如何有兩様只是箇敬極而至於堯舜也只常常是箇敬若語言不同自是那時就那事說自應如此且如大學論語孟子中庸都說敬詩也書也禮也亦都說敬各就那事上說得改頭換面要之只是箇敬
  或問謝氏常惺惺之說佛氏亦有此語曰其喚醒此心則同而其為道則異吾儒喚醒此心欲他照管許多道理佛氏則空喚醒在此無所作為其異處在此
  問和靖說其心收歛不容一物曰這心都不著一物便收歛他上文云今人入神祠當那時直是更不著得些子事只有箇恭敬此最親切今人若能專一此心便收歛宻都無些子空罅若這事思量未了又走作那邊去心便成兩路
  敬字不可只把做一箇敬字說過須於日用間體認是如何此心常卓然公正無有私意便是敬有些子計較有些子放慢意思便是不敬故曰敬以直内要得無些子偏邪又與文振說平日須提掇精神莫令頺塌放倒方可看得義理分明看公多恁地困漫漫地則不敬莫大乎是
  問敬固非中惟敬而無失乃所以為中否曰只是常敬便是喜怒哀樂未發之中也
  主一之謂敬無適之謂一敬主於一做這件事更不做别事無適是不走作
  問蘇季明問静坐時乃說未發之前伊川以祭祀前旒黈纊荅之據祭祀時恭敬之心向於神明此是已略發還只是未發曰只是如此恭敬未有喜怒哀樂亦未有思喚做已發不得然前旒黈纊非謂全不見聞若全不見聞則薦奠有時而不知拜伏有時而不能起也【以上語類三十二條】
  近來覺得敬之一字真聖學始終之要向來之論謂必先致其知然後有以用力於此疑若未安蓋古人由小學而進於大學其於灑掃應對進退之間持守堅定涵養純熟固已久矣是以大學之序特因小學已成之功而以格物致知為始今人未嘗一日從事於小學而曰必先致其知然後敬有所施則未知其以何為主而格物以致其知也故程子曰入道莫如敬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又論敬云但存此久之則天理自明推而上之凡古昔聖賢之言亦莫不如此者試考其言而以身驗之則彼此之得失見矣【荅胡廣仲】
  謂能持敬則欲自寡此語甚當但紙尾之意以為須先有所見方有下手用心處則又未然夫持敬用功處伊川言之詳矣只云但莊整齊肅則心便一一則自無非僻之干又云但動容貌整思慮則自然生敬只此便是下手用功處不待先有所見而後能也須是如此方能窮理而有所見惟其有所見則可欲之㡬瞭然在目自然樂於從事欲罷不能而其敬日躋矣伊川又言涵養須用敬進學則在致知又言入道莫如敬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考之聖賢之言如此類者亦衆是知聖門之學别無要妙徹頭徹尾只是箇敬字而已又承苦於妄念而有意於釋氏之學此正是元不曾實下持敬工夫之故若能持敬以窮理則天理自明人欲自消而彼之邪妄將不攻而自破矣【荅程允夫】
  後書所論持守之說有所未喻所較雖不多然此乃實下工夫田地不容小有差互嘗與季通論之季通以為尊兄天資粹美自無紛擾之患故不察夫用力之難而言之之易如此此語其當然某竊觀尊兄平日之容貌之間從容和易之意有餘而於莊整齊肅之功終若有所不足豈其所存不主於敬是以不免於若存若亡而不自覺其舎而失之乎二先生拈出敬之一字真聖學之綱領存養之要法一主乎此更無内外精粗之間固非謂但制之於外則無事於存也所謂既能勿忘勿助則安有不敬者乃似以敬為功效之名恐其失之益逺矣更請㑹集二先生言敬處子細尋繹自當見之【荅何叔京】
  持敬之說前書亦未盡今見嵩卿具道尊意乃得其所以差者蓋此心操之則存而敬者所以操之之道也尊兄乃於覺而操之之際操其覺者便以為存而於操之之道不復致力此所以不惟立說之偏而於日用工夫亦有所間斷而不周也愚意竊謂正當就此覺處敬以操之使之常存而常覺是乃乾坤易簡交相為用之妙若便以覺為存而不加持敬之功則恐一日之間存者無㡬何而不存者什八九矣【荅何叔京】
  示諭根本之說敢不承命但根本枝葉本是一貫身心内外元無間隔今日專存諸内而略夫外則是自為間隔而此心流行之全體常得其半而失其半也曷若動静語黙由中及外無一事之不敬使心之全體流行周浹而無一物之不徧無一息之不存哉觀二先生之論心術不曰存心而曰主敬其論主敬不曰虛静淵黙而必謹之於衣冠容貌之間其亦可謂言近而指逺矣今乃曰不教人從根本上做起而便語以敬往往一向外馳無可據守則不察乎此之過也夫天下豈有一向外馳無所據守之敬哉必如所論則所以存大根本者不免著意安排揠苗助長之患否則雖曰存之亦且若存若亡莫知其鄉而不自覺矣【荅何叔京】
  比因朋友講論深究近世學者之病只是合下欠却持敬工夫所以事事滅裂其言敬者又只說能存此心自然中理至於容貌辭氣往往全不加功設使真能如此存得亦與釋老何異【上蔡說便有此病了】又况心慮荒忽未必真能存得耶程子言敬必以整齊嚴肅正衣冠尊瞻視為先又言未有箕踞而心不慢者如此乃是至論而先聖說克己復禮尋常講說於禮字每不快意必訓作理字然後已今乃知其精微縝密非常情所及耳【荅林擇之】
  二先生所論敬字須該貫動静看方得夫方其無事而存主不懈者固敬也及其應物而酬酢不亂者亦敬也故曰毋不敬儼若思又曰事思敬執事敬豈必以攝心坐禪而謂之敬哉【荅廖子晦】
  來諭謂敬之為言所以名持存之理者於鄙意似未安蓋人心至靈主宰萬變而非物所能宰故纔有執持之意即是此心先自動了此程夫子所以每言坐忘即是坐馳又因黙數倉柱發明其說而其指示學者操存之道則必曰敬以直内而又有以敬直内便不直矣之云也盖惟整齊嚴肅則中有主而心自存非是别有以操存乎此而後以敬名其理也【荅潘叔度】
  所諭敬者存在之謂此語固好然乃指敬之成功而言若只論敬字下工夫處蓋所以持守此心而欲其存在之術耳只著一畏字形容亦自見得故和靖尹公只以收歛身心言之此理至約【荅潘叔度】
  主一只是專一蓋無事則湛然安静而不驚於動有事則隨事應變而不及乎他是所謂主事者乃所以為主一者也觀程子書中所論敬處類集而考之亦可見矣若是有所繫戀却是私意雖似專一不舎然既有繫懸則必有事已過而心未忘身在此而心在彼者此其支離畔援與主一無適非但不同直是相反今比而論之亦可謂不察矣惟其不察於此是以未能專一而已有固必矜持之戒身心彼此實有繫戀支離之病而反不自知其非【荅吕子約】
  問程子云切要之道無如敬以直内又云有主於内則虛不知直内還只是虛其内耶曰敬則無委曲故直直則無繫累故虛不可便以直内為虛其内也【荅林子玉】
  承諭致知力行之意甚善然欲以静敬二字該之則恐未然盖聖賢之學徹頭徹尾只是一敬字致知者以敬而致之也力行者以敬而行之也静之為言則亦理明心定自無紛擾之效耳今以静為致知之由敬為力行之準則其工夫次序皆不得其當矣中庸所謂博學審問慎思明辨者皆致知之事而必以篤行終之此可見也茍不從事於學問思辨之間但欲以静為主而待理之自明則亦沒世窮年而無所復矣【荅程正思】
  所諭敬字工夫於應事處用力為難此亦常理但看聖賢說行篤敬執事敬則敬字本不為黙然無為時設須向難處力加持守庶㡬動静如一耳【荅周舜弼】
  來諭所謂深體大原而涵養之則又不必如此正惟操則自存動静始終不越敬之一字而已近方見得伊洛拈出此字真是聖學真的要妙工夫學者只於此處著實用功則不患不至聖賢之域矣【荅董叔重】
  胡季隨問學者問某曰遺書曰執事須是敬又不可矜持太過竊謂學者之於敬常懼其放倒既未能從容到自然處恐寧過於矜持亦不妨也某荅曰頃年劉仲本亦曾舉此條以為問蓋嘗荅之曰敬是治病之大藥矜持是病之旁證藥力既到病勢既退則旁證亦除矣曰敬是病之藥矜持是病之旁證此兩句文意齟齬不相照應若以敬喻藥則矜持乃是服藥過劑反生他病之證原其所因蓋為將此敬字别作一物而又以一心守之故有此病若知敬字只是自心自省當體便是則自無病矣【荅胡季隨】
  所說持敬工夫恐亦不必如此徒自紛擾反成坐馳但只大綱收歛勿令放逸到窮理精後自然思慮不致妄動凡所營為無非正理則亦何必兀然静坐然後為持敬哉【荅李守約】
  問敬齋箴云須㬰有閒豪釐有差曰須臾之間以時言豪釐之差以事言皆謂失其敬耳非兩事也【荅李守約】
  嘗謂敬之一字乃聖學始終之要未知者非敬無以知己知者非敬無以守若曰先知大體而後敬以守之則夫不敬之人其心顛倒繆亂之不暇亦將何以察夫大體而知之耶【荅符舜功】
  問某嘗學持敬讀書心在書為事心在事如此頗覺有力只是瞑目静坐時支遣思慮不去或云只瞑目時已是生妄想之端讀書心在書為事心在事只是收聚得心未見敬之體曰静坐而不能遣思慮便是静坐時不曾敬敬則只是敬更尋甚敬之體似此支離病痛愈多更不曾得做工夫只了得安排杜撰也【荅熊夢兆】
  問和靖論敬以整齊嚴肅然專主於内上蔡專於事上做工夫故云敬是常惺惺法之類曰謝尹二說難分内外皆是自己心地工夫事上豈可不整齊嚴肅静處豈可不常惺惺乎【荅鄭子上】
  義利之際固當深明而力辨然伊洛發明未接物時主敬為善一段工夫更須精進乃佳不爾㡬無所據以審夫義利之分也【荅李次張】
  問敬之一字初看似有兩體一是主一無適心體常存無所走作之意一是遇事小心謹畏不敢慢易之意近看得遇事小心謹畏是心心念念常在這一事上無多岐之惑便有心廣體胖之氣象此非主一無適而何動而無二三之雜者主此一也静而無邪妄之念者亦主此一也主一蓋兼動静而言曰謂主一兼動静而言是也【荅徐居甫】
  程子曰存養於未發之前則可又曰善觀者却於已發之際觀之何也曰此持敬之功貫通乎動静之際者也就程子此章論之方其未發必有事焉是乃所謂静中之知覺復之所以見天地之心也及其已發隨事觀省是乃所謂動上求静艮之所以止其所也然則静中之動非敬其孰能形之動中之静非敬其孰能察之故又曰學者莫若先理㑹敬則自知此矣然則學者豈可舎是而他求哉【程子養觀說】
  持敬之說甚善但如所諭則須是天資儘髙底人不甚假修為之力方能如此若顔曾以下尤須就視聽言動容貌辭氣上做工夫蓋人心無形出入不定須就規矩繩墨上守定便自内外帖然豈曰放僻邪侈於内而姑正容謹莭於外乎且放僻邪侈正與莊整齊肅相反誠能莊整齊肅則放僻邪侈决知其無所容矣【既無放僻邪侈然後到得自然莊整齊肅地位豈容易可及哉】此日用工夫至要約處亦不能多談但請尊兄以一事驗之儼然端莊執事恭恪時此心如何怠惰頺靡渙然不收時此心如何試於此審之則知内外未始相離而所謂莊整齊肅者正所以存其心也【荅何叔京】
  以敬為主則内外肅然不忘不助而心自存不知以敬為主而欲存心則不免將一箇心把捉一箇心外面未有一事時裏面已是三頭兩緒不勝其擾擾矣就使實能把捉得住只此已是大病况未必真能把捉得住乎儒釋之異亦只於此便分了【荅張敬夫】
  身心内外初無間隔所謂心者固主乎内而凡視聽言動出處語黙之見於外者亦即此心之用而未嘗離也今於其空虛不用之處則操而存之於其並行運用之實則棄而不省此於心之全體雖得其半而失其半矣然其所得之半又必待有所安排布置然後能存故存則有揠苗助長之患否則有舎而不芸之失是則其所得之半又將不足以自存而失之孰若一主於敬而此心卓然内外動静之間無一豪之隙一息之停哉【荅楊子直】
  於日用語黙動静之間自立規程深務涵養毋急近效要以氣質變化為功若程夫子所謂敬者亦不過曰正衣冠一思慮莊整齊肅不慢不欺而已但實下工夫時習不懈自見意味不必懸加揣料著語形容亦不可近捨顯然悔尤豫憂微細差忒也【荅方耕道○以上文集二十七條】
  明道教人静坐李先生亦教人静坐蓋精神不定則道理無凑泊處又云須是静坐方能收歛【以下論静】
  或問疲倦時静坐少頃可否曰也不必要似禪和子様去坐禪方為静坐但只令放教意思静便了
  心於未遇事時須是静及至臨事方用【重道此二字】便有氣力如當静時不静思慮散亂及臨事時已先倦了伊川解静專處云不專一則不能直遂閒時須是收歛定做得事便有精神
  心要精一方静時須湛然在此不得困頓如鏡様明遇事時方好心要收拾得如顔子請事斯語便直下承當及犯而不校却别
  静便定熟便透
  静為主動為客静如家舎動如道路
  静時不思動動時不思静
  静中動起念時動中静是物各付物
  人身只有箇動静静者養動之根動者所以行其静動中有静如發而皆中節處便是動中之静
  問動静兩字人日間静時煞少動時常多曰若聖人動時亦未嘗不静至衆人動時却是膠擾亂了如今人欲為一事未嘗能專此一事處之從容不亂其思慮之發既欲為此又欲為彼此是動時却無那静也
  今隨事悤悤是以動應動物交物也
  因看心生道也云不可以湖南之偏而廢此意但當於安静深固中涵養出來【此以静應動湖南以動應動】動静相涵
  應物物與我心中之理本是一物兩無少欠但要我應之爾物心共此理定是静應者是動
  要得坐忘便是坐馳
  與好諧戲者處即自覺言語多為所引也
  主静看夜氣一章可見
  濂溪言主静静字只好作敬字看故又言無欲故静若以為虛静則恐入釋老去
  或問近見廖子晦言今年見先生問延平先生静坐之說先生頗不以為然不知如何曰這事難說静坐理㑹道理自不妨只是討要静坐則不可理㑹得道理明透自然是静今人都是討静坐以省事則不可嘗見李先生說舊見羅先生說春秋頗覺不甚好不知到羅浮静極後又理㑹得如何【是時羅已死】某心常疑之以今觀之是如此蓋心下熱閙如何看得道理出須是静方看得出所謂静坐只是打疊得心下無事則道理始出道理既出則心下愈明静矣
  問程子云須是静中有物始得此莫是先生所謂知覺不昧之意否曰此只是言静時那道理自在却不是塊然如死底物也
  静中有物如何曰有聞見之理在即是静中有物問敬莫是静否曰敬則自然静不可將静來喚作敬
  明道在扶溝時謝㳺諸公皆在彼問學明道一日曰諸公在此只是學某說話何不去力行二公云某等無可行者明道曰無可行時且去静坐蓋静坐時便涵養得本原稍定雖是不免逐物及自覺而收歛歸來也有箇著落譬如人出外去才歸家時便自有箇著身處若是不曾存養得箇本原茫茫然逐物在外便要收歛歸來也無箇身處也
  伊川見人静坐如何便歎其善學曰這却是一箇總要處
  或問而今看道理不出只是心不虛静否曰也是不曾去看㑹看底就看處自虛静這箇互相發
  問璘昨日卧雲菴中何所為璘曰歸時日已暮不曾觀書静坐而已先生舉横渠六有說言有教動有法晝有為宵有得息有養瞬有存以為雖静坐亦有所存主始得不然兀兀而已
  横渠云言有教動有法晝有為宵有得息有養瞬有存此語極好君子終日乾乾不可食息間亦不必終日讀書或静坐存養亦是天地之生物以四時運動春生夏長固是不息及至秋冬凋落亦只是藏於其中故明年復生若使至秋冬已絶則來春無縁復有生意學者常喚令此心不死則日有進
  或問不拘静坐與應事皆要專一否曰静坐非是要如坐禪入定斷絶思慮只收歛此心莫令走作閒思慮則此心湛然無事自然專一及其有事則隨事而應事已則復湛然矣不要因一事而惹出三件兩件如此則雜然無頭項何以得他專一只觀文王雝雝在宫肅肅在廟不顯亦臨無射亦保便可見敬只是如此古人自少小時便做了這工夫故方其灑掃時加帚之禮至於學詩學樂舞學絃誦皆要專一且如學射時心若不在何以能中學御時心若不在何以使得他馬書數皆然今既自小不曾做得不奈何須著從今做去方得若不做這工夫却要讀書看義理恰似要立屋無基地且無安頓屋柱處今且說那營營底心㑹與道理相入否㑹與聖賢之心相契否今求此心正為要立箇基址得此心光明有箇存主處然後為學便有歸著不錯若心雜然昏亂自無頭當却學從那頭去又何處是收功處故程先生須令就敬字上做工夫正為此也
  一之問存養多用静否曰不必然孔子却都就用處教人做工夫今雖說主静然亦非棄事物以求静既為人自然用事君親交朋友撫妻子御童僕不成捐棄了只閉門静坐事物之來且曰候我存養又不可只茫茫隨他事物中走二者須有箇思量倒斷始得頃之復曰動時静便在這裏動時也有静順理而應則雖動亦静也故曰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静事物之來若不順理而應則雖塊然不交於物以求静心亦不能得静惟動時能順理則無事時能静静時能存則動時得力須是動時也做工夫静時也做工夫兩莫相靠使工夫無間斷始得若無間斷静時固静動時心亦不動動亦静也若無工夫則動時固動静時雖欲求静亦不可得而静静亦動也動静如船之在水潮至則動潮退則止有事則動無事則静雖然動静無端亦無截然為動為静之理如人之氣吸則静噓則動又問荅之際荅則動也止則静矣凡事皆然且如涵養致知亦何所始但學者須自截從一處做去程子為學莫先於致知是知在先又曰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則敬也在先從此推去只管恁地【以上語類二十七條】
  至静之時但有能知能覺者而無所知所覺之事此於易卦為純坤不為無陽之象若論復卦則須以有所知覺者當之不得合為一說矣故康節亦云一陽初動處萬物未生時此至微至妙處須虚心静慮方始見得【荅吕子約】
  善守有動静二者相對而言則静者為主而動者為客此天地陰陽自然之理不可以寂滅之嫌而廢也更望虛心平氣徐以思之久必有合矣若固執舊聞舉一廢百懼非所以進於日新也【荅徐彦章】
  問習静坐以立其本而於思慮應事專一以致其用以此為主一之法如何曰明道教人静坐盖為是時諸人相從只在學中無甚外事故教之如此今若無事固是只得静坐若特地將静坐做一件工夫則却是釋子坐禪矣但只著一敬字通貫動静則於二者之間自無間斷處不須如此分别也【荅張元徳】
  學問臨事不得力固是静中欠却工夫然欲舎動求静又無此理蓋人之身心動静二字循環反復無時不然但常存此心勿令忘失則隨動隨静無處不是用力處矣且更著實用功不可只於文字上作活計也【荅李伯豐】
  伊川亦有時教人静坐然孔孟以上却無此說要須從上推尋見得静坐與觀理兩不相妨乃為的當爾【荅潘謙之】
  所論才說存養即是動了此恐未然人之一心本自光明不是死物所謂存養非有安排造作只是不動著他即此知覺炯然不昧但無喜怒哀樂之偏思慮云為之擾耳當此之時何嘗不静不可必待冥然都無知覺然後謂之静也【荅孫敬夫】
  主敬存養雖說必有事焉然未有思慮作為亦静而已所謂静者固非槁木死灰之謂而所謂必有事者亦豈求中之謂哉【荅何叔京】
  李先生意只是要得學者静中有箇主宰存養處然一向如此又不得也【荅梁文叔】
  諸說例䝉印可而未發之㫖又其樞要既無異論何慰如之然比觀舊說却覺無甚綱領因復體察得見此理須以心為主而論之則性情之徳中和之妙皆有條而不紊矣然人之一身知覺運用莫非心之所為則心者固所以主於身而無動静語黙之間者也然方其静也事物未至思慮未萌而一性渾然道義全具其所謂中是乃心之所以為體而寂然不動者也及其動也事物交至思慮萌焉則七情迭用各有攸主其所謂和是乃心之所以為用感而遂通者也然性之静也而不能不動情之動也而必有節焉是則心之所以寂然感通周流貫徹而體用未始相離者也然人有是心而或不仁則無以著此心之妙人雖欲仁而或不敬則無以致求仁之功蓋心主乎一身而無動静語黙之間是以君子之於敬亦無動静語黙而不用其力焉未發之前是敬也固巳主乎存養之實已發之際是敬也又常行於省察之間方其存也思慮未萌而知覺不昧是則静中之動復之所以見天地之心也及其察也事物紛糾而品節不差是則動中之静艮之所以不獲其身不見其人也有以主乎静中之動是以寂而未嘗不感有以察乎動中之静是以感而未嘗不寂寂而常感感而常寂此心之所以周流貫徹而無一息之不仁也然則君子之所以致中和而天地位萬物育者在此而已蓋主於身而無動静語黙之間者心也仁則心之道而敬則心之貞也此徹上徹下之道聖學之本統明乎此則性情之徳中和之妙可一言而盡矣某向來之說固未及此而來諭曲折雖多所發明然於提綱振領處似亦有未盡又如所謂學者先須察識端倪之發然後可加存養之功則某於此不能無疑蓋發處固當察識但人自有未發時此處便合存養豈可必待發而後察察而後存耶且從初不曾存養便欲隨事察識竊恐浩浩茫茫無下手處而豪釐之差千里之繆將有不可勝言者此程子所以每言孟子才髙學之無可依據人須是學顔子之學則入聖人為近有用力處其微意亦可見矣且如灑掃應對進退此存養之事也不知學者將先於此而後察之耶抑將先察識而後存養也以此觀之則用力之先後判然可觀矣來教又謂動中静涵所謂復見天地之心亦所未喻某前以復為静中之動者蓋觀卦象便自可見而伊川先生之意似亦如此來教又謂言静則溺於虚無此固所當深慮然此二字如佛者之論則誠有此患若以天理觀之則動之不能無静猶静之不能無動也静之不能無養猶動之不可不察也但見得一動一静互為其根敬義夾持不容間斷之意則雖下静字元非死物至静之中蓋有動之端焉是乃所以見天地之心者而先王之所以至日閉闗蓋當此之時則安静以養乎此爾固非逺事絶物閉目兀坐而偏於静之謂但未接物時便有敬以主乎其中則事至物來善端昭著而所以察之者益精明爾伊川先生所謂却於己發之際觀之者正謂未發則只有存養而已發則方有可觀也周子之言主静乃就中正仁義而言以正對中則中【中疑當作正】為重以義配仁則仁【仁疑當作義】為本爾非四者之外别有主静一段事也來教又謂某言以静為本不若遂言以敬為本此固然也然敬字工夫通貫動静而必以静為本故某向來輙有是語今者遂易為敬雖若完全然却不見敬之所施有先有後則亦未為諦當也至如來教所謂要須察夫動以見静之所存静以涵動之所本動静相須體用不離而後為無渗漏也此數句卓然意語俱到謹以書之座右出入觀省然上兩句次序似未甚安意謂易而置之乃有可行之實不審尊意以為如何【荅張欽夫○以上文集九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二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三
  學三
  省察 知行 致知
  存得此心便是要在這裏常常照管若不照管存養要作甚麽用【以下論省察】
  問自來見得此理真無内外外面有跬歩不合道理便覺此心慊然前日侍坐深有得於先生醒之一字曰若長醒在這裏更須看惻隠羞惡是非恭敬之心所發處始得當一念慮之發不知是屬惻隠耶羞惡是非恭敬耶須是見得分明方有受用處
  方未有事時只得說敬以直内若事物之來當辨别一箇是非不成只管敬去敬義不是兩事
  敬有死敬有活敬若只守著主一之敬遇事不濟之以義辨其是非則不活若熟後敬便有義義便有敬静則察其敬與不敬動則察其義與不義如出門如見
  大賓使民如承大祭不敬時如何坐如尸立如齊不敬時如何須敬義夾持循環無端則内外透徹
  文字講說得行而意味未深者正要本原上加功須是持敬持敬以静為主此意須要於不做工夫時頻頻體察久而自熟但是著實自做工夫不干别人事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此語的當更看有何病痛知有此病必去其病此便是療之之藥如覺言語多便用簡默意思疎濶便加細宻覺得輕浮淺易便須深沉厚重程先生所謂矯輕警惰葢如此
  講學固不可無須是更去自己分上做工夫若只管說不過一兩日都說盡了只是工夫難且如人雖知此事不是不可為忽然無事又自起此念又如臨事時雖知其不義不要做又却不知不覺自去做了是如何又如好事初心本自要做又却終不肯做是如何葢人心本善方其見善欲為之時此是真心發見之端然纔發便被氣禀物欲隨即閉錮之不教他發此須自去體察存養看得此最是一件大工夫
  人須將那不錯底心去驗他那錯底心不錯底是本心錯底是失其本心
  人有一正念自是分曉又從旁别生一小念漸漸放濶去不可不察
  人之一心天理存則人欲亡人欲勝則天理滅未有天理人欲夾雜者學者須要於此體認省察之
  閒居無事且試自思之其行事有於所當是而非當非而是當好而惡當惡而好自察而知之亦是工夫
  人不自知其病者是未嘗去體察警省也
  何以窒慾伊川曰思此莫是言慾心一萌當思禮義以勝之否曰然又問思與敬如何曰人於敬上未有用力處且自思入庻幾有箇巴攬處思之一字於學者最有力
  惟思為能窒慾如何曰思與觀同如言第能於怒時遽忘其怒而觀理之是非葢是非既見自然欲不能行
  思可以勝慾莫是要喚醒否曰然
  天理人欲之分只爭些子故周先生只管說幾字然辨之又不可不早故横渠每說豫字
  問平日無涵養者臨事必不能强勉省察曰有涵養者固要省察不曽涵養者亦當省察不可道我無涵養工夫後於已發處更不管他若於發處能點檢亦可知得是與不是今言涵養則曰不先知理義底涵養不得言省察則曰無涵養省察不得二者相捱却成擔閣又曰如涵養熟者固是自然中節便做聖賢於發處亦須審其是非而行涵養不熟底雖未必能中節亦須直要中節可也要知二者可以交相助不可交相待【以上語類十六條】
  敬義工夫不可偏廢彼專務集義而不知主敬者固有虚驕急廹之病而所謂義者或非其義然專言主敬而不知就日用間念慮起處分别其公私利義之所在而决取舍之幾焉則恐亦未免於昏憒雜擾而所謂敬者有非其敬矣且所謂集義正是要得看破那邊物欲之私却來這下認得天理之正事事物物頭頭處處無不如此體察觸手便作兩片則天理日見分明所謂物欲之誘亦不待痛加遏絶而自然破矣若其本領則固當以敬為主但更得集義之功以袪利欲之蔽則於敬益有助葢有不待著意安排而無昏憒雜擾之病上蔡所謂去却不合做底事則於用敬有功恐其意亦謂此也
  前者所論未嘗欲專求息念但以謂不可一向專靠書冊故稍稍放教虛閒務要親切自己然其無事之時尤是本根所在不可昏惰雜擾故又欲就此便加持養立箇主宰其實只是一箇提撕警策通貫動静但是無事時只是一直如此持養有事處便有是非取舍所以有直内方外之别非以動静真為判然二物也上蔡之說便是如此亦甚要切但如此警覺久逺須得力爾【答余正叔】
  為學之要只在著實操存宻切體認自己身心上理㑹切忌輕自表襮引惹外人辯論枉費酬應分却向裏工夫【答竇文卿】
  示諭日用工夫更於收拾持守之中就思慮萌處察其孰是天理孰是人欲取此舍彼以致敬義夾持之功為佳【答董叔重】
  示諭静中私意横生此學者之通患能自省察至此甚不易得此當以敬為主而深察私意之萌多為何事就其重處痛加懲窒久之純熟自當見效不可計功於旦暮而多為說以亂之也論語别本末曽改定俟後便寄去然且專意就日用處做涵養省察工夫未必不勝讀書也【答任伯起】
  誠敬寡欲皆是切用力處不可分先後亦不容有所遺也然非逐項用力但試著實持守體察當自見耳【答任伯起】
  察私心所從起亦不記當時如何說然亦非謂平居無事而伺其所起但操存有功即念慮之萌無不知覺未能如此即此心應物之際不可不審其邪正公私而施克復之功也【答廖子晦】
  日用之間隨時隨處提撕此心勿令放逸而於其中隨事觀理講求思索沈潛反復庶於聖賢之教漸有默相契處則自然見得天道性命真不外乎此身而吾之所謂學者舍是無有别用力處矣【答度周卿】
  幾㣲之間善者便是天理惡者便是人欲纔覺如此便存其善去其惡可也何難剖析之有【答傅誠子】
  謂省察於將發之際者謂謹之於念慮之始萌也謂省察於已發之後者謂審之於言動己見之後也念慮之萌固不可以不謹言行之著亦安得而不察【答胡季隨】
  問省察於欲發之時平日工夫不至而欲臨時下手不亦晩乎曰若如此說則是臨時都不照管不知平日又如何做工夫也【答胡季隨○以上文集十一條】
  聖賢說知便說行大學說如切如磋道學也便說如琢如磨自修也中庸說學問思辨便說篤行顔子說博我以文謂致知格物約我以禮謂克己復禮【以下論知行】
  致知敬克己此三事以一家譬之敬是守門户之人克己則是拒盜致知却是去推察自家與外來底事伊川言涵養須用敬進學則在致知不言克己葢敬勝百邪便自有克如誠則便不消言閑邪之意猶善守門户則與拒盜便是一等事不消更言别有拒盜底若以涵養對克己言之則各作一事亦可涵養則譬如將息克己則譬如服藥去病葢將息不到然後服藥將息則自無病何消服藥能純於敬則自無邪僻何用克己若有邪僻只是敬心不純只可責敬故敬則無巳可克乃敬之效若初學則須是工夫都到無所不用其極
  知行常相須如目無足不行足無目不見論先後知為先論輕重行為重
  明諸心知所徃窮理之事也力行求至踐履之事也窮理非是專要明在外之理如何而為孝弟如何而為忠信推此類通之求處至當即求理之事也
  知與行工夫須著並到知之愈明則行之愈篤行之愈篤則知之益明二者皆不可偏廢如人兩足相先後行便㑹漸漸行得到若一邊軟了便一步也進不得然又須先知得方行得所以大學先說致知中庸說知先於仁勇而孔子先說知及之然學問謹思明辨力行皆不可闕一
  問南軒云致知力行互相發曰未須理㑹相發且各項做將去若知有未至則就知上理㑹行有未至則就行上理㑹少間自是互相發今人知不得便推說我行未到行得不是便說我知未至只管相推沒長進因說一朋友有書來見人說他說得不是却來說我只是踐履未至涵養未熟我而今且未須考究且理㑹涵養被他截斷教人與他說不得都只是這箇病
  汪德輔問須是先知然後行曰不成未明理便都不持守了且如曾點與曾子便是兩個樣子曾點便是理㑹得底而行有不揜曽子便是合下持守旋旋明理到一唯處
  王德修相見先生問德修和靖大槩接引學者話頭如何德修曰先生只云在力行曰力行以前更有甚工夫德修曰尊其所聞行其所知曰須是知得方始行得德修曰自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以至從心所欲不踰矩皆是說行曰便是先知了然後志學
  王子充問某在湖南見一先生只教人踐履曰義理不明如何踐履曰他說行得便見得曰如人行路不見便如何行今人多教人踐履皆是自立標致去教人自有一般資質好底人便不須窮理格物致知聖人作箇大學便使人齊入於聖賢之域若講得道理明時自是事親不得不孝事兄不得不弟交朋友不得不信
  問是非本吾心之固有而萬物萬事是非之理莫不各具所以是非不明者只緣本心先蔽了曰固是若知得事物上是非分明便是自家心下是非分明程先生所以說纔明彼即曉此自家心下合有許多道理事物上面各各也有許多道理無古今無先後所以說先聖後聖其揆則一下又說道若合符節如何得恁地只緣道理只是一箇道理一念之初千事萬事究竞於此若能先明諸心看事物如何來只應副將去如尺度如權衡設在這裏看甚麽物事來長底短底小底大底只稱量將去可使不差毫釐世上許多要說道理各家理㑹得是非分明少閒事迹雖不一一相合於道理却無差錯一齊都得如此豈不甚好這箇便是真同只如今諸公都不識所謂真同各家只理㑹得半截便道是了做事都不敢盡且只消做四五分這邊也不說那邊不是那邊也不說這邊不是且得人情不相惡且得相和同這如何㑹好此乃所以為不同只是要得各家道理分明也不是易須是常常檢點事事物物要分别教十分分明是非之間有些子鶻突也不得只管㑹恁地這道理自然分明分别愈精則處事愈當故書曰惟精惟一允執厥中堯舜禹數聖人出治天下是多多少少事到末後相傳之要却只在這裏只是這箇精一直是難
  問應務不煩是如何曰閒時不曾理㑹得臨時旋理㑹則煩若豫先理㑹得則臨時事來便從自家理㑹得處理㑹將去如理㑹得禮則禮到面前便理㑹得如理㑹得樂則樂到面前便理㑹得更不煩也
  看得道理熟見世間事才是茍且底鮮有不害事雖至小之事以茍且行之亦必有害而况大事乎只是信不及所以茍且凡云且如此做且如此過去皆其弊也凡見人說某人做得事好做得事無病這便是循理若見人說某人做得有害其中必有病如今人所以茍且者只為見理不明故茍且之心多若是見得道理熟自然有所分别而不肯為惡矣
  今人未有所見時直情做去都不見得一有所見始覺所為多有可寒心處
  方其知之而行未及之則知尚淺既親歴其域則知之益明非前日之意味
  只有兩件事理㑹踐行
  今學者多端固有說得道理是却自不著身只把作言語用了又有要去切巳做工夫却硬理㑹不甚進者又云看得道理透少間見聖賢言語句句是為自家身已設
  大抵事只有一個是非是非既定却揀一箇是處行將去必欲回互得人人道好豈有此理然事之是非久却自定時下須是在我者無慊仰不愧俯不怍别人道好道惡莫管他
  學問只理㑹箇是與不是不要添許多無益說話今人為學都是為名人去安排討名全不顧義理說苑載證父者以為直及加刑又請代受以為孝孔子曰父一也而取二名此是宛轉取名之弊學問只要心裏見得分明便從上面做去如殺身成仁不是自家計較要成仁方死只是見得此事生為不安死為安便自殺身旁人見得便說能成仁此旁人之言非我之心要如此所謂經德不回非以干禄哭死而哀非為生也若有一豪為人之心便不是了南軒云為己之學無所為而然是也
  齊王餽兼金一百而不受於宋餽七十鎰而受於薛餽五十鎰而受這箇都有箇則都有義君子於細微曲折一一都要合義所以易中說精義入神以致用也義至於精則應事接物之間無一非義不問小事大事千變萬化改頭換面出來自家應副他如利刀快劒相似迎刃而解件件剖作兩片去孟子平日受用便是得這箇氣力今觀其所言所行無不是這箇物事初見梁惠王劈初頭便劈作兩邊去
  才卿問應事接物别義理如何得不錯曰先做切已工夫喻之以物且須先做了本子本子既成便只就這本子上理㑹不然只是懸空説易
  器之問義理之分臨事如何辨曰此須是工夫到義理精方曉然未能至此且據眼前占取義一邊放令分數多占得過這下來縱錯亦少
  人貴剖判心下令其分明善理明之惡念去之若義利若善惡若是非毋使混淆不别於其心譬如處一家之事取善舍惡又如處一國之事取得舍失處天下之事進賢退不肖蓄疑而不决者其終不成
  問學者講明義理之外亦須理㑹時政凡事當一一講明使先有一定之說庶他日臨事不至牆面曰學者若得胸中義理明從此去量度事物自然泛應曲當人若有堯舜許多聰明自做得堯舜許多事業若要一一理㑹則事變無窮難以逆料隨機應變不可豫定今世文人才士開口便說國家利害把筆便述時政得失終濟得甚事只是講明義理以淑人心使世閒識義理之人多則何患政治之不舉耶【以上語類二十三條】
  伏承示及先知後行之說反復詳明引據精宻警發多矣所未能無疑者方欲求教又得南軒寄來書藁讀之則凡某之所欲言者葢皆已先得之矣特其曲折之間小有未備請得而細論之夫汎論知行之理而就一事之中以觀之則知之為先行之為後無可疑者【如孟子所謂知皆擴而充之程子所謂譬如行路須得光照及易文言所謂知至至之知終終之之類是也】然合夫知之淺深行之大小而言則非有以先成乎其小亦將何以馴致乎其大者哉【如子夏教人以麗掃應對進退為先程子謂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及易文言所言知至知終皆在忠信修辭之後之類是也】葢古人之教自其孩幼而教之以孝悌誠敬之實及其少長而博之以詩書禮樂之文皆所以使之即夫一事一物之間各有以知其義理之所在而致涵養踐履之功也【此小學之事知之淺而行之小者也】及其十五成童學於大學則其灑掃應對之間禮樂射御之際所以涵養踐履之者略已小成矣於是不離乎此而教之以格物以致其知焉致知云者因其所已知者推而致之以及其所未知者而極其至也是必至於舉天地萬物之理而一以貫之然後為知之至而所謂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者至是而無所不盡其道焉【此大學之道知之深而行之大者也】今就其一事之中而論之則先知後行固各有其序矣誠欲因夫小學之成以進乎大學之始則非涵養踐履之有素亦豈能居然以其雜亂紛糾之心而格物以致其知哉且易之所謂忠信修辭者聖賢之實事貫始終而言者也以其淺而小者言之則自其常視毋誑男唯女俞之時固已知而能之矣知至至之則由行此而又知其所至也此知之深者也知終終之則由知至而又進以終之也此行之大者也故大學之書雖以格物致知為用力之始然非謂初不涵養履踐而直從事於此也又非謂物未格知未至則意可以不誠心可以不正身可以不修家可以不齊也但以為必知之至然後所以治已治人者始有以盡其道耳若曰必俟知至而後可行則夫事親從兄承上接下乃人生之所不能一日廢者豈可謂吾知未至而暫輟以俟其至而後行哉【按五峯作復齋記有立志居敬身親格之之說葢深得乎此者但知言所論於知之淺深不甚區别而下以知先行後槩之則有所未安耳】抑聖賢所謂知者雖有淺深然不過如前所論二端而已但至於廓然貫通則内外精粗自無二致非如來教及前後所論觀過知仁者乃於方寸之間設為機械欲因觀彼而反識乎此也【侯子所闢總老默而識之是識甚底之言正是說破此意如南軒所謂知底事者恐亦未免此病也】又來諭所謂端謹以致知所謂克己私集衆理者又似有以行為先之意而所謂在乎兼進者又若致知力行初無先後之分也凡此皆鄙意所深疑而南軒之論所未備者故敢復以求教幸深察而詳諭之【答吳晦叔】
  聖人教人博文約禮學問思辨而力行之自灑掃應對章句誦說以至於精義入神酬酢萬變其序不可誣也若曰學以躬行心得為貴而不專於簡編則可若曰不在簡編而惟統宗㑹元之求則是妄意躐等以陷於邪說詖行之流而非聖賢所傳之正矣【答顔子堅】
  大抵今日之弊務講學者多闕於踐履而專踐履者又遂以講學為無益殊不知因踐履之實以致講學之功使所知益明則所守日固與彼區區口耳之間者固不可同日而語矣不然所存雖正所發雖審竊恐終未免於私意之累徒為拘滯而卒無所發明也【答王子充】
  問明道先生曰學只要鞭辟近裹著已而已故切問而近思則仁在其中矣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里行乎哉立則見其參於前也在輿則見其倚於衡也夫然後行只此是學質美者明得盡渣滓便渾化却與天地同體其次惟莊敬以持養之及其至則一也竊謂切問近思是主於致知忠信篤敬是主於力行知與行不可偏廢而此條之意謂隨人資質各用其力而其至則一如是則亦有行不假於知者未知如何曰切問忠信只是汎引切己底意思非以為致知力行之分也質美者固是知行俱到其次亦豈有全不知而能行者但因持養而所知愈明耳【答潘子善】
  所諭汪洋博大不可涯涘然竊以平生所聞於師友者驗之雖其大致規模不能有異至其所以語夫進修節序之緩急先後者則或不同矣葢某之所聞以為天下之物無一物不具夫理是以聖門之學下學之序始於格物以致其知不離乎日用事物之間别其是非審其可否由是精義入神以致其用其閒曲折纎悉各有次序而一以貫通無分段無時節無方所以為精也而不離乎粗以為末也而不離乎本必也優游潛翫饜飫而自得之然後為至固不可自畫而緩亦不可以欲速而急譬如草木自萌芽生長以至於枝葉華實不待其日至之時而揠焉以助之長豈不無益而反害之哉凡此與來教所謂傷時痛俗急於自反且欲㑹通其旨要以為駐足之地者其本末指意似若不同故前後反復之言率多違異今始論其大槩以為求教之目其他曲折則非得面承不能究也精義二字聞諸長者所謂義者宜而已矣物之有宜有不宜事之有可有不可吾心處之知其各有定分而不可易所謂義也精義者精諸此而已矣所謂精云者猶曰察之云爾精之之至而入於神則於事物所宜豪釐委曲之間無所不悉有不可容言之妙矣此所以致用而用無不利也來教之云似於名言之間小有可疑故復陳之【答江元適】
  古人之學博文以約禮明善以誠身必物格而知至而後有以誠意而正心焉此夫子顏曾子思孟子所相授受而萬世學者之準程也仲本誠察於此有以兩進而交養焉則夫道學之體用聖賢之德業不在仲本而安歸乎【復齋記】
  博文約禮學者之初須作兩般理㑹而各盡其力則久之見得功效却能交相為助而打成一片若合下便要兩相倚靠互相推托則彼此擔閣都不成次第矣然所謂博非汎然廣覽雜記掇拾異聞以誇多取勝之謂此又不可不知【答或人】
  近世學者不知聖門實學之根本次第而溺於老佛之說無致知之功無力行之實而常妄意天地萬物人倫日用之外别有一物空虛元妙不可測度其心懸懸然惟徼幸於一見此物以為極致而視天地萬物本然之理人倫日用當然之事皆以為是非要妙特可以姑存而無害云爾葢天下之士不志於學則泛然無所執持而徇於物欲幸而知志於學則未有不墮於此者也某之病此久矣而未知所以反之葢嘗深為康胡二公言之而復敢以為左右之獻不識髙明以為然否抑嘗聞之學之雜者似博其約者似陋惟先博而後約然後能不流於雜而不揜於陋也故中庸明善居誠身之前而大學誠意在格物之後此聖賢之言可攷者然也【答汪太初】
  所諭講學克己之功裒多益寡政得恰好此誠至論然此二事各是一件工夫學者於此須是無所不用其極然後足目俱到無偏倚之患若如來諭便有好仁不好學之蔽矣且中庸言學問思辨而後繼以力行程子於涵養進學皆兩言之皆未嘗以此包彼而有所偏廢也若曰講習漸明便當痛下克己工夫以踐其實使有以真知其意味之必然不可只如此說過則其言為無病矣昨答敬夫言仁說中有一二段已說破此病近看吳才老論語說論子夏吾必謂之學矣一章與子路何必讀書之云其弊皆至於廢學不若行有餘力則以學文就有道而正焉可謂好學之類乃為聖人之言也頗覺其言之有味不審髙明以為何如【答吕伯恭】
  為學之初當深以貪多躐等好髙尚異為戒然此猶是知見邊事若但入耳出口以資談說則亦何所用之既已知得便當謹守力行乃為學問之實耳【與陳丞相别紙】
  人之一身應事接物無非義理之所在人雖不能盡知然其大端宜亦無不聞者要在力行其所已知而勉求其所未至則自近及逺由粗及精循循有序而日有可見之效矣【答盧提翰○以上文集十一條】
  為學先要知得分曉【以下論致知】
  堯卿問窮理集義孰先曰窮理為先然亦不是截然有先後曰窮是窮在物之理集是集處物之義否曰是
  人如何不博學得若不博學說道修身行已也猛撞做不得大學誠意只是說如好好色如惡惡臭及說到修身處時已自寛了到後面也自無甚事其大本只是理㑹致知格物若是不致知格物便要誠意正心修身氣質鈍底將來只便成一箇無見識的獃人若是意思髙廣底將來遏不下便都顛了如劉淳叟之徒六經說學字自傅說方說起來王人求多聞時惟建事學于古訓乃有獲念終始典于學厥德修㒺覺曰這數句只恁地説而其曲折意思甚宻便是學時自不知不覺其德自修而今不去講學要修身身如何地修
  學者須常存此心漸將義理只管去灌溉若卒乍未有進即且把見成在底道理將去看認認來認去更莫放著便只是自家底緣這道理不是外來物事只是自家本來合有底只是常常要點檢如人一家中合有許多家計也須常點認過若不如此被外人驀然捉將去也不知又曰温故而知新不是離了故底别有一箇新須是常常將故底只管温習自有新意一則向時看與如今看明晦便不同一則上面自有好意思一則因這上面却别生得意思伊川云某二十以前讀論語已自解得文義到今來讀文義只一般只是意思别
  許多道理皆是人身自有底雖說道昏然又那㑹頑然恁地暗也都知是善好做惡不好做只是見得不完全見得不的確所以說窮理便只要理㑹這些子
  知得後只是一件事如適閒說博學篤志切問近思亦只是本體上事又如博我以文約我以禮亦是本體上事只緣其初未得須用如此做工夫及其既得又只便是這箇文蔚曰且如博學於文人心自合要無所不知只為而今未能如此須用博之以文曰人心固是無所不知若未能如此却只是想像且如釋氏說心亦自謂無所不知他大故將作一箇光明瑩徹底物事看及其問他他便有不知處如程先生說窮理却謂不必盡窮天下之理只是理㑹得多後自然貫通去某嘗因當官見兩家爭產各將文字出拖照其間亦有失却一兩紙文字只將他見在文字推究便自互換見得出若是都無文字只臆度說兩家所競須有一曲一直便不得元不曾窮理想像說我這心也自無所不知便是如此
  這箇道理與生俱生今人只要頓放那空處都不理㑹浮生浪老也甚可惜要之理㑹出來亦不是差異的事不知如何理㑹箇得恁少看他自是甘於無知了今既要理㑹也須理㑹取透莫要半青半黄下梢都不濟事
  聖賢所謂博學無所不學也自吾身所謂大經大本以至天下之事事物物甚而一字半字之義莫不在所當窮而未始有不消理㑹者雖曰不能盡究然亦只得隨吾聰明力量理㑹將去久久須有所至豈不勝全不理㑹者乎若截然不理㑹者雖物過乎前不識其名彼亦不管豈窮理之學哉
  而今看道理不見不是不知只是為物塞了而今粗法須是打疉了胸中許多惡雜方可張子云義理有疑則濯去舊見以來新意人多是被那舊見戀不肯舍除是大故聰明見得不是便翻了
  器逺問窮事物之理還當窮究箇總㑹處如何曰不消說總㑹凡是眼前底都是事物只管順地逐項窮究到極至處漸漸多自貫通然為之總㑹者心也
  這道理若見得到只是合當如此如竹椅相似須著有四隻脚平平正正方可坐若少一隻脚决定是坐不得若不識得時只約摸恁地說兩隻脚也得三隻脚也得到坐時只是坐不得如穿牛鼻絡馬首這也是天理合當如此若絡牛首穿馬鼻定是不得常常如此少閒自見得是非道理分明若心下有些子不安穏便不做到得更有一項心下習熟底事却自以為安外來卒未相入底却又不安這便著將前聖所說道理所做様子看教心下是非分明
  心熟後自然有見理處熟則心精微不見理只緣是心粗辭達而已矣
  義理儘無窮前人恁地說亦未必盡須是自把來横看竪看儘入深儘有在
  或問如何是反身窮理曰反身是著實之謂向自家體分上求
  便是看義理難又要寛著心又要緊著心這心不寛則不足以見其規模之大不緊則不足以察其文理之細宻若拘滯於文義少閒又不見他大規模處
  不可去名上理㑹須求其所以然
  思索譬如穿井不解便得清水先亦須是濁漸漸刮將去却自㑹清
  只是見不透所以千言萬語費盡心力終不得聖人之意大學說格物都只是要人見得透且如楊氏為我墨氏兼愛他欲以此教人他豈知道是不是只是見不透如釋氏亦設教授徒他豈道自不是只是不曾見得到但知虛而不知虛中有理存焉此大學所以貴窮理也
  知只有箇真與不真分别如說有一項不可言底知便是釋氏之悞
  學聚問辨明善擇善盡心知性此皆是知皆始學之功也
  聖人教人於大學中劈初頭便說一箇格物致知物格而後知至最是要知得至人有知不善之不當為及臨事又為之只是知之未至人知烏喙之殺人不可食斷然不食是真知之也知不善之不當為而猶或為之是特未能真知之也所以未能真知者緣於道理上只就外面理㑹得許多裏面却未理㑹得十分瑩淨所以有此一點黑這不是外面理會不得只是裏面骨子有些見未破所以大學之教使人即事即物就外面看許多一一教周遍又須就自家裏面理會體驗教十分精切也
  只爭箇知與不知爭箇知得切與不切且如人要做好事到見得不好事也似乎可做方要做好事又似乎有箇做不好事底心從後面牽轉去只是知不切
  人為學須是要知箇是處千定萬定知得這箇徹底是那箇徹底不是方是見得徹見得是則這心裏方有所主且如人學射若志在紅心上少閒有時只射得那帖上志在帖上少閒有時只射到那垜上志在垜上少閒都射在别處去了
  以聖賢之意觀聖賢之書以天下之理觀天下之事人多以私見自去窮理只是你自家所見去聖賢之心尚逺在
  這箇物事宻分豪閒便相爭如不曾下工夫一時去旋揣摸他只是疎濶真箇下工夫見得底人說出來自是膠粘旋揣摸得是亦何補
  看道理須是見得實方是有功效處若於上面添些元妙奇特便是見他實理未透
  大凡義理積得多後貫通了自然見效不是今日理會得一件便要做一件用譬如富人積財積得多了自無不如意又如人學做文亦須廣看多後自然成文可觀不然讀得這一件却將來排凑做韓昌黎論為文便也要讀書涵味多後自然好栁子厚云本之於六經【云云】之意便是要將這一件做那一件便不及韓
  問是理會得孝便推去理會得弟否曰只是傍易曉底挨將去如理會得親親便推類去仁民仁民是親親之類理會得仁民便推類去愛物愛物是仁民之類如刑于寡妻便推類去至于兄弟至于兄弟便推類去御于家邦如脩身便推去齊家齊家便推去治國只是一步了又一步學記謂善問者如攻堅木先其易者後其節目此說甚好且如中央一塊堅硬四邊軟不先就四邊攻其軟便要去中央攻那硬處如何攻得枉費了氣力那堅硬底又只在須是先就四邊旋旋抉了軟處中央硬底自走不得兵書所謂攻瑕則堅者瑕攻堅則瑕者堅亦是此意
  或問力行如何是淺近語曰不明道理只是硬行又問何以為淺近曰他只是見聖賢所為心下愛硬依他行這是私意不是當行若見得道理時皆是當恁地行又問這一點意氣能得幾時了是如何曰久時將次只是凭地休了
  伊川嘗言虎傷者曾經傷者神色獨變此為真見得信得凡人皆知水蹈之必溺火蹈之必焚今試教他去蹈水火定不肯去無他只為真知【以上語類三十條】
  求其放心乃為學根本田地既能如此向上須更做窮理工夫方見所存之心所具之理不是兩事隨感即應自然中節方是儒者事業不然却亦與釋子坐禪攝念無異矣【答曾光祖】
  所謂識察此心乃致知之切近者此說是也然亦須知所謂識之非徒欲識此心之精靈知覺也乃欲識此心之義理精㣲耳欲識其義理之精微則固當以窮盡天下之理為期但至於久熟而貫通焉則不待一一窮之而天下之理固已無一豪之不盡矣舉一而三反聞一而知十乃學者用功之深窮理之熟然後能融會貫通以至於此今先立定限以為不必盡窮於事事物物之間而直欲僥倖於三反知十之效吾恐其鹵莾滅裂而終不能有所發明也【荅姜叔權】
  意不能以自誠故推其次第則欲誠其意者又必以格物致知為先葢仁義之心人皆有之但人有此身便不能無物欲之蔽故不能以自知若能隨事講明令其透徹精粗巨細無不貫通則自然見得義理之恱心猶芻豢之恱口而無待於自欺如其不然而但欲禁制抑遏使之不敢自欺便謂所以誠其意者不過如此則恐徒然為是廹切而隠㣲之間終不免為自欺也【答汪易直】
  問四端五典者窮理之本曰恐當云明四端察五典者窮理之要大凡盡此而可以推及其餘者本也一事而有首尾之名也了此而可以次及其餘者要也衆事而有緩急之名也【答或人】
  示諭日用之間或有所疑而未必不善者此固見善不明之過當汲汲於窮理然所可懼者則恐實有可疑而不知以為疑耳此則尤當講究體察也【答吳深父】
  古人之學雖不傳於天下而道未嘗不在於人心但世之業儒者既大為利禄所决潰於其前而文詞組麗之習見聞掇拾之工又日夜有以滲泄之於其後使其心不復自知道之在是是以雖欲慕其名而勉為之然其所安終在彼而不在此也及其求之而茫然如捕風繫影之不可得則曰此亦口耳之習耳吾將求其躬行力踐之實而為之殊不知學雖以躬行力踐為極然未有不由講學窮理而後至今惡人言仁言恕言西銘言太極者之紛紛而吾乃不能一出其思慮以致察焉是惡人說河而甘自渇死也豈不誤哉【答楊子順】
  窮理亦無他法只日閒讀書應事處每事理會便是雖若無大頭段増益然亦只是積累久後不覺自浹洽貫通正欲速不得也【答林德久】
  問平時無事是非之辨似不能惑事至而應則陷於非者十七八雖隨即追悔後來之失又只如故今欲臨事時所謂可喜可怪可畏可沮者不能移其平時之心其道何由曰此是本心陷溺之久義理浸灌未透之病且宜讀書窮理常不間斷則物欲之心自不能勝而本心之義理安且固矣【答王近思】
  窮理者欲知事物之所以然與其所當然者而已知其所以然故志不惑知其所當然故行不謬非謂取彼之理而歸諸此也【答或人】
  問窮理之要不必深求先儒所謂行得即是者此最至論若論雖髙而不可行失之迂且矯此所謂過猶不及其為失中一也曰窮理之要不必深求此語有大病殊駭聽聞行得即是固為至論然窮理不深則安知所行之可否哉宰予以短喪為安是以不可為可也子路以正名為迂是以可為不可也彼親見聖人日聞善誘猶有是失况於餘人恐不但如此而已窮理既明則理之所在動必由之無論髙而不可行之理但世俗以茍且淺近之見謂之不可行耳如行不由徑固世俗之所謂迂不行私謁固世俗之所謂矯又豈知理之所在言之雖若甚髙而未嘗不可行哉理之所在即是中道惟窮之不深則無所凖則而有過不及之患未有窮理既深而反有此患也易曰精義入神以致用也葢惟如此然後可以應務未至於此則凡所作為皆出於私意之鑿㝠行而已雖使或中君子不貴也【答程允夫○以上文集十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三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四
  學四
  力行 克己改過 雜論立心處事 理欲義利君子小人之辯 論出處
  學之之博未若知之之要知之之要未若行之之實【以下論力行】
  聖門學者問一句聖人荅他一句便領略將去實是要行得如今說得儘多只是不曽就身己做看某之講學所以異於科舉之文正是要切已行之若只恁地說過依舊不濟事若實是把做工夫只是敬以直内義以方外八箇字一生用之不窮
  若不用躬行只是說得便了則七十子之從孔子只是兩日說便盡何用許多年隨著孔子不去不然則孔門諸子皆是獃無能底人矣恐不然也古人只是日夜皇皇汲汲去理會這箇身心到得做事業時只隨
  自家分量以應之如由之果賜之逹冉求之藝只此便可以從政不用他求若是大底功業便用大聖賢做小底功業便用小底賢人做各隨他分量做出來如何强得
  人之所以易得流轉立不定者只是脚根不點地問學如登塔逐一層登將去上面一層雖不問人亦自見得若不去實踏過却懸空妄想便和最下底層不曽理會得
  大抵人能於天理人欲界分上立得脚住則儘長進在人言匹夫無可行便是亂說凡日用之間動止語默皆是行處且湏於行處警省湏是戰戰兢兢方可若悠悠汎汎地過則又不可【以上語類七條】
  近來自覺向時工夫止是講論文義以為積集義理久當自有得力處却於日用工夫全少點檢諸朋友往往亦只如此做工夫所以多不得力今方深省而痛懲之亦願與諸同志勉焉【與吳茂實】
  人之一身應事接物無非義理之所在人雖不能盡知然其大端宜亦無不聞者要在力行其所已知而勉求其所未至則自近及逺由粗至精循循有序而日有可見之功矣【荅姚○以上文集二條】
  問尋常遇事時也知此為天理彼為人欲及到做時乃為人欲引去事已却悔如何曰此便是無克己工夫這様處極要與他掃除打疊方得如一條大路又有一條小路明知合行大路然小路面前有箇物引著自家不知不覺行從小路去及至前面荆棘蕪穢又却生悔此便是天理人欲交戰之機湏是遇事之時便與克下不得茍且放過此湏明理以先之勇猛以行之若是上智聖人底資質不用著力自然存天理而行不流於人欲若賢人資質次於聖人者到遇事時固不會錯只是先也用分别教是而後行之若是中人之資質湏大叚著力無一時一刻不照管克治始得曽子曰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逺乎又曰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而今而後吾知免夫小子直是恁地用功方得【以下論克己改過】
  因說克己或曰若是人欲則易見但恐自說是天理處却是人欲所以為難曰固是如此且從易見底克去又却理會難見底如剝百合湏去了一重方始去那第二重今且將義利兩字分箇界限緊緊走從這邊來其閒細碎工夫又一面理會如做屋柱一般且去了一重粗皮又慢慢出細今人不曽做得第一重便要做第二重工夫去如中庸說戒謹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隐莫顯乎微故君子謹其獨此是尋常工夫都做了故又說出向上一層工夫以見義理之無窮耳不成十目所視十手所指處不謹便只去謹獨無此理也
  天理人欲無硬定底界至是兩界分上工夫這邊工夫多那邊不到占過來若這邊工夫少那邊必侵過來
  人只有箇天理人欲此勝則彼退彼勝則此退無中立不進退之理凡人不進便退也譬如劉項相拒於滎陽成臯閒彼進得一歩則此退一歩此進一歩則彼退一歩初學則要牢劄定脚與他捱捱得一豪去則逐旋捱將去此心莫退終湏有勝時勝時甚氣象
  嘗言坐即靠倚後來捱三四日便坐得先生云氣不從志處乃是天理人欲交戰處也
  克己亦别無巧法譬如孤軍猝遇强敵只得盡力舍死向前而已尚何問哉
  義利之辨初時尚相對在若少閒主義功深後那利如何著得如小小竊盗不勞而却矣
  問而今欲到無欲田地莫只是剗除熟後自會如此否曰也只是剗除熟而今人於身上不好處只是常剗去之才發便剗自到熟處
  問伊川云敬則無己可克曰孔門只有箇顔子孔子且使之克己如何便會不克此語意味長
  問持敬與克己工夫曰敬是涵養操持不走作克己則和根打併了教他盡淨
  問伊川言目畏尖物此理湏克去室中率置尖物必不刺人此是如何曰疑病每如此尖物元不曽刺人他眼病只管見尖物來刺人耳伊川又一處說此稍詳有人眼病常見獅子伊川教他見獅子則捉來其人一面去捉捉來捉去捉不著遂不見獅子了【以上語類十一】
  【條】
  茍欲聞過但當一一容受不當復計其虛實則事無大小人皆樂告而無隐情矣若切切計較必與辯爭恐非告以有過則喜之意也【荅陳明仲】
  問舜聞一善言見一善行若決江河恐只是無氣禀物欲之累故吾心之理與聞見脗然相契其決如此顔子不違如愚亦是如此若子路有聞云云則其立志雖勇然用力亦似覺難恐亦未免為氣禀物欲所累也曰是【荅余國秀】
  所諭氣質過剛未能自克而欲求其所以轉移變化之道夫知其所偏而欲勝之在吾日用之間屢省而痛懲之耳故周子有自易其惡自至其中之說是豈他人所得而與於其閒哉然此亦或有說焉不明於理而徒欲救其偏亦恐矯枉之過而反失夫中也【荅孫吉甫】
  所諭平生大病最在輕弱人患不自知耳既自知得如此便合痛下工夫勇猛舍棄不要思前算後庶能矯革所謂藥不瞑厥疾不瘳者也【荅孫季和】
  既知其病即内自訟而亟改之耳何暇呫呫誦言以咎既往之失而求改過之名哉今不亟改而徒言之又自表其未有改之之實也則是病中生病名外取名不但無益而已【荅杜仁仲】
  所諭已悉但區區方持此戒不欲輒破之故不敢承命亦為賢者慮之恐只中甚自愧便是病根不若從此痛自斬絶毋以此等為愧而深求可愧之實不必更為月攘之計以俟來年庶乎於遷善改過有日新之功而胷中之浩然者無所不慊而日充矣如其不然則平日講論徒為虛語臨事之際依舊只是平日氣習世俗常情某實懼焉【荅蔡季通】
  所謂一劍兩叚者改過之勇固當如此改過貴勇而防患貴怯二者相湏然後真可以脩慝辨惑而成徙義崇徳之功不然則向來竊聆悔過之言非不切至而前日之書頓至於此亦可驗矣自今以往設使真能一劍兩叚亦不可以此自恃而平居無事常存祗畏警懼之心以防其源則庶乎其可耳【荅蔡季通】
  所諭義利之閒誠有難擇者但意所疑以為近利者即便舍去可也向後見得親切却看舊事只有見未盡舍未盡者不解有過當也【荅符復仲】
  人有是身則有耳目鼻口四肢之欲而或不能無害夫仁人既不仁則其所以滅天理而窮人欲者將益無所不至此君子之學所以汲汲於求仁而求仁之要亦曰去其所以害仁者而已蓋非禮而視人欲之害仁也非禮而聽人欲之害仁也非禮而言且動焉人欲之害仁也知人欲之所以害仁者在是於是乎有以拔其本塞其源克之克之而又克之以至於一旦豁然欲盡而理純則其胷中之所存者豈不粹然天地生物之心而藹然其若春陽之溫哉默而成之固無一理之不具而無一物之不該也感而通焉則無事之不得於理而無物之不被其愛矣嗚呼此仁之為徳所以一言而可以盡性情之妙而其所以求之之要則夫子之所以告顔淵者亦可謂一言而舉也與【克齋記○以上文集九條】
  有是理方有這物事如草木有箇種子方生出草木如人有此心去做這事方始成這事若無此心如何會成這事【以下論立心處事】
  多是要求濟事而不知自身已不立事決不能成人自心若一豪私意未盡皆足以敗事如上有一點黑下便有一撲黑上有一豪差下便有尋丈差今若見得十分透徹待下梢遇事轉移也只做得五六分若今便只就第四五著理會下梢如何
  且湏立箇粗底根脚却正好著細處工夫今人於無義理底言語儘說了無義理底事儘做了是於粗底根脚猶未立却求深微縱理會得干已甚事
  人湏是有廉恥孟子曰恥之於人大矣恥便是羞惡之心人有恥則能有所不為今有一様人不能安貧其氣銷屈以至立脚不住不知廉恥亦何所不至因舉吕舍人詩云逢人即有求所以百事非
  學者當常以志士不忘在溝壑為念則道義重而計較死生之心輕矣况衣食至微末事不得未必死亦何用犯義犯分役心役志營營以求之耶某觀今人因不能咬菜根而至於違其本心者衆矣可不戒哉
  困阨有輕重力量有小大若能一日十二辰點檢自己念慮動作都是合宜仰不愧俯不怍如此而不幸填溝壑喪軀殞命有不暇恤只得成就一箇是處如此則方寸之間全是天理雖遇大困厄有致命遂志而已亦不知有人之是非向背惟其是而已
  天下事不可顧利害凡人做事多要趨利避害不知纔有利必有害吾雖處得十分利有害隨在背後不如且就理上求之孟子曰如以利則枉㝷直尺而利亦可為與且如臨難致死義也若不明其理而顧利害則見危致命者反不如偷生茍免之人可憐石頭城寧為袁粲死不作褚淵生民之秉彝不可磨滅如此
  做事若顧利害其終未有不陷於害者
  古人臨事所以要回互時是一般國家大事係死生存亡之際有不可直情徑行處便要權其輕重而行之今則事事用此一向回互至於枉尋直尺而利亦可為與是甚意思
  周旋回䕶底議論最害事
  問程子避嫌之說曰合當委曲便是道理當如此且如避嫌亦不能無如作通判與太守是親戚也合當避嫌第五倫之事非不見得如此自是常有這心在克不去今人這様甚多只是徇情恁地去少間將這箇作正道理了大是害事所以古人於誠意正心上更著工夫正怕到這處
  將天下正大底道理去處置事便公以自家私意去處之便私
  為氣血所使者只是客氣惟於性理說話涵泳自然臨事有别處
  悔字難說既不可常存在胷中以為悔又不可不悔若只說不悔則今番做錯且休明番做錯又休不成說話問如何是著中底道理曰不得不悔但不可留滯既做錯此事他時更遇此事或與此事相類便湏懲戒不可再做錯了
  人固有初學未有執守應事紛雜暫於靜處少息也只是略如此然做箇人事至便著應如何事至且說道待自家去靜處當怒即怒當喜即喜更無定時只當於此警省如何是合理如何是不合理如何要將心頓放在閒處得事父母便有事父母許多酬酢出外應接便有出外許多酬酢
  有一朋友微諷先生云先生有天生徳於予底意思却無微服遇宋之意先生曰某又不曽上書自辯又不曽作詩謗訕只是與朋友講習古書說這道理更不教做却做何事因曰論語首章言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斷章言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今人開口亦解一飲一啄自有定分及遇小小利害便生趨避計較之心古人刀鋸在前鼎鑊在後視之如無物者蓋緣只見得這道理都不見那刀鋸鼎鑊又曰死生有命如合在水裏死湏是溺殺此猶不是深奧底事難曉底話如今朋友都信不及覺見此道日孤令人意思不佳
  其默足以容只是不去擊鼔訟寃便是默不成屋下合說底話亦不敢說也
  或有人勸某當此之時宜略從時某荅之云但恐如草藥煆煉得無性了救不得病耳
  某看人也湏是剛雖則是偏然較之柔不同易以陽剛為君子陰柔為小人若是柔弱不剛之質少間都不會振奮只會困倒了
  湏是慈祥和厚為本如勇決剛果雖不可無然用之有處所
  學者湏要有廉隅牆壁便可擔負得大事去如子路世間病痛都沒了親於其身為不善直是不入此大者立也
  人未說為善先湏疾惡能疾惡然後能為善今人見不好事都只恁不管他民之秉彝好是懿徳不知這秉彝之良心做那裏去也是可怪
  輕易是非他人最學者大病是是他是非是他非於我何所預且管自家
  味道問死生是大闗節處湏是日用間雖小事亦不放過一一如此用工夫當死之時方打得透曰然
  楊問膽欲大而心欲小如何曰膽大是千萬人吾往處天下萬物不足以動其心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皆是膽大心小是畏敬之謂文王小心翼翼曽子戰戰兢兢臨深履薄是也
  膽欲大而心欲小戰戰兢兢如臨深淵方能為赳赳武夫公侯干城之事
  每常令兒子們做事只是說箇大綱與他以為那小小處置處也易曉不湏說也得後來有做得不滿人意處未有不由那些子說不要區處處起
  學常要親細務莫令心粗江西人大抵用心粗
  直卿勸先生且謝賔客數月將息病先生曰天生一箇人便湏著管天下事若要不管湏是如楊氏為我方得某却不曽去學得這般學
  擇之勞先生人事之繁荅曰大凡事只得耐煩做將去纔起厭心便不得
  因論人好習古今治亂典故等學曰亦何必苦苦於此用心古今治亂不過進君子退小人愛人利物之類今人都看巧去了
  季繹勸蔡季通酒止其泉南之行蔡決於先生先生笑而不荅良久云身勞而心安者為之利少而義多者為之
  會做事底人必先度事勢有必可做之理方去做審微於未形御變於將來非知道者孰能
  事豫吾内事未至而先知其理之謂豫
  論世事曰湏是心度大方包裹得過運動得行
  吾輩不用有忿世疾惡之意當常自體此心寛明無係累則日充日明豈可涯涘耶汎愛親仁聖人忠恕體用端的如此
  問待人接物隨其情之厚薄輕重而為酬酢耶一切不問而待之以厚耶曰知所以處心持己之道則所以接人待物自有準則
  侍先生到唐石待野叟樵夫如接賔客略無分豪畦町某因侍立久之先生曰此一等人若勢分相絶如何使他得以盡其情唐石有社倉往往支發不時故彼人來告先生云救之道在今日極是要嚴不嚴如何得實恵及此等細民
  因說人心不可狹小其待人接物胷中不可先分厚薄有所别異曰惟君子為能通天下之志放令規模寛闊使人人各得盡其情多少快活
  古人尊貴奉之者愈備則其養徳也愈善後之奉養備者賊之而已矣
  人最不可曉有人奉身儉嗇之甚充其操上食槁壤下飲黄泉底却只愛官職有人奉身清苦而好色他只緣私欲不能克臨事只見這箇重都不見别箇了或云似此等人分數勝已下底曰不得如此說才有病便不好更不可以分數論他只愛官職便弑父與君也敢
  因說貧曰朋友若以錢相恵不害道理者可受分明說其交也以道其接也以禮斯孔子受之若以不法事相委却以錢相恵此則斷然不可
  恥有當忍者有不當忍者
  先生愛說恰好二字云凡事自有恰好處
  聖賢勸人做底必是人有欠闕處戒人莫為底必是自家占得一分在其間
  這一邊道理熟那一邊俗見之類自破
  行夫問為己者無所為而然曰有所為者是為人也這湏是見得天下之事實是已所當為非吾性分之外所能有然後為之而無為人之弊耳且如哭死而哀非為生者今人弔人之喪若以為亡者平日與吾善厚真箇可悼哭之發於中心此固出於自然者又有一般人欲亡者家人知我如此而哭者便不是這便是為人又如人做一件善事是自家自肯去做非待人教自家做方勉强做此便不是為人也【以上語類四十八條】
  問所謂行事者内以處己外以應物内外俱盡乃可無悔古人所貴於時中者此也不然得於己而失於物是亦獨行而已矣曰處己接物内外無二道也得於己而失於物者無之故凡失於物者皆未得於己者也然得謂得此理失謂失此理非世俗所謂得失也若世俗所謂得失者則非君子所當論矣時中之說亦未易言若如來諭則是安常習故同流合汙小人無忌憚之中庸後漢之胡廣是也豈所謂時中者哉【荅程允夫】
  某嘗謂聖人之道簡易明白而學者所以處己接物大抵以和為貴故每覺有順從茍且因循之失然纔著意舉一二事又覺有矯枉過正之病曰既知如此便速改之何問之有凡事亦自有恰好道理更精察之則無過直之弊矣【荅余國秀】
  吾輩今日事事做不得只有向裏存心窮理與外人無交渉然亦不免違條礙貫看來無著力處只有更攢近裏面安身立命耳【與田侍郎】
  恢復之形一叚切中今日之病前日更定數語非是欲茍全正論蓋只此豪釐之間便是人欲天理同行異情處不可不精察而明辨也夫内脩自治本是吾事所當為非欲與人為敵然後為之而為之之道必急其實而緩其名必以深厚淵塞為務而不為浮薄淺露之態然後可以蓄可久之徳而成可大之功亦非為畏泄其機而固為是不可測也若謂姑為純正之論而其實必用機心挾陰謀然後可則是心迹乖離内外判析孔子讀而儀秦行矣彼管仲商君吳起申不害非無一切之功而所以卒得罪於聖人之門者正在於此願明者之熟察之也【與劉共父】
  有本不欲為而卒為之本欲為而終不能為者此皆規模不定持守不固之驗凡事從今更宜審細見得是當便立定脚根斷不移易如此方立得事若只如此輕易浮汎終何所成【荅陳膚仲】
  自家持守處固是不可放過至於應世接物同異淺深豈容固必但看得破把得定自不妨各隨分量應副將去何必如此懷不平之心而浪自苦哉【荅王子合】
  問聖人憂世覺民之心終其身至死而不忘耶抑當憂世覺民非其時此意亦嘗在懷但不戚戚發露也若終其身常不忘則不見聖人胷中休休焉和樂處若時或恬然不戚戚發露則又不見聖人於斯人其心相關甚切處若憂世之心與和樂之心並行而不悖則二者氣象又為何如曰聖人之心樂天知命者其常也憂世之心則有感而後見耳【荅陳安卿】
  問君子於其所當怒者正其盛怒之時忽有當喜事來則如何應將應怒了而後應喜耶抑中間且輟怒而應喜喜了又結斷所怒之事耶抑當權其輕重也曰喜怒迭至固有輕重然皆自然而應不暇權也但有所養則其所應之分數緩急不失輕重之宜耳【答陳安卿】
  問古人多處貧困而泰然不以累其心不知何道今值窮困若一切不問則理勢不容己若欲辦集則未免有屈志靦顔之事曰窮湏是忍忍到熟處自無戚戚之念矣韓退之盛山詩序說翫而忘之以文辭也云云文辭淺事茍能翫而樂之尚可以忘仕進之窮通况吾日誦聖賢之言探索高逺如此而臨事全不得力此亦足以見其翫之未深矣【荅余國秀】
  問顔子在陋巷而顔路甘旨有闕則人子不能無憂顔子方不改其樂必有處此矣曰此重則彼自輕别無方法别無意思也【荅王近思】
  斯逺殊可念吾人當此境界只有固窮兩字是著力處如其不然即墮坑落塹無有是處矣尤是文士巧於言語為人所說易入邪徑如近世陳無已之不見章雷州吕居仁之不荅梁師成蓋絶無而僅有之為可貴也【荅趙昌甫】
  聞季通謫居却能自適亦甚不易歸期正不湏聞旬呈亦不必求免如陳了翁曽作諫官及被謫猶著白布衫繫麻鞋赴旬呈朝廷行遣罪人正欲以此困辱之若必求免是不受君命也不受君命不受天命也而可乎【荅林正卿】
  素患難行乎患難吾人平日講之熟矣今日正要得力想為日既久處之愈安不以彼此遲速貳其心也【荅蔡季通】
  今人戚戚不能信命者固無足道然謂付之造物亦非極摯之語此處儘要見得分明便不動心不可只靠一言半句海上單方便以為足恐事變之來抵當不去也【荅吳伯起】
  所諭已悉但事己如此不若且靜以聽之吾人所學正要此處呈驗若看些利害便不免開口告人却與不學之人何異向見李先生說若大叚排遣不去只思古人所遭患難有大不可堪者持以自比則亦可以少安矣始者甚卑其說以為何至如此後來臨事却覺有得力處不可忽也若閤中不快亦無可奈何事已至此已展不縮已進不退只得硬著脊梁與他厮捱看他如何自家決定不肯開口告他若到任滿便作對移批書離任則他許多威風都無使處矣豈不快哉東坡在湖州被逮時面無人色兩足俱軟幾不能行求入與家人訣而使者不聽雖伊川先生謫涪陵時亦欲入告叔母而不可得惟陳了翁被逮聞命即行使人駭之請其入治行裝而翁反不聽竒哉竒哉願子晦勉旃毋為後人羞也此間有吳伯起者不曽講學後聞陸子靜門人說話自謂有所解悟便能不顧利害及其作令纔被對移他邑主簿却不肯行而百方求免某嘗笑之以為何至如此若對移作指使即逐日執杖子去知府㕔前唱喏若對移作押錄即逐日抱文案去知縣案前呈覆更作耆長壯丁亦不妨與他去做况主簿乎吳不能用竟至憤鬱成疾而死當時若放得下却未必死今不免死而枉陪了許多下情所失愈多雖其臨機失於斷決亦是平日欠了持論也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喪其元此夫子所以有取於虞人而孟子亦發明之李先生說不忘二字是活句湏向這裏參取愚謂若果識得此意辦得此心則無入而不自得而彼之權勢威力亦皆無所施矣【荅廖子晦】
  問貧者舉事有費財之浩瀚者不能不計度繁約而為之裁處此與正義不謀利意相妨否竊恐謀利者是做這一事更不看道理合當如何只論利便於己與不利便於己得利便則為之不得則不為若貧而費財者只是目下恐口足不相應因斟酌裁處而歸之中其意自不同否曰當為而力不及者量宜處乃是義也力可為而計費吝惜則是謀利而非義矣【荅陳安卿○以上文集十六條】
  義理身心所自有失而不知所以復之富貴身外之物求之惟恐不得縱使得之於身心無分豪之益况不可必得乎若義理求則得之能不喪其所有可以為聖為賢利害甚明人心之公每為私欲所蔽所以更放不下但常常以此兩端體察若見得時自湏猛省急擺脫出來【以下理欲義利君子小人之辯】
  徐子融問水火明知其可畏自然畏之不待勉强若是人欲只緣有愛之之意雖知之而不能不好之奈何曰此亦未能真知而已又問真知者還當真知人欲是不好物事否曰如克伐怨欲却不是要去就克伐怨欲上面要知得到只是自就道理這邊看得透則那許多不待除而自去若實是看得大底道理要去求勝做甚麽要去矜夸他人做甚麽求仁而得仁又何怨怨箇甚麽耳目口鼻四肢之欲惟分是安欲箇甚麽見得大處分明這許多小小病痛都是氷消凍解無有㾗迹矣
  有箇天理便有箇人欲蓋緣這箇天理湏有箇安頓處才安頓得不恰好便有人欲出來
  問飲食之間孰為天理孰為人欲曰飲食者天理也要求美味人欲也
  問飢食渇飲冬裘夏葛何以謂之天職曰這是天教我如此飢便食渇便飲只得順他窮口腹之欲便不是蓋天只教我飢則食渇則飲何曽教我窮口腹之欲
  或問義利之别曰只是為己為人之分纔為己這許多便自作一邊去義也是為己天理也是為己若為人那許多便自作一邊去
  湏於日用間令所謂義了然明白或言心安處便是義亦有人安其所不當安豈可以安為義也
  事無大小皆有義利今做好底事了其間更包得有多少利私在所謂以善為之而不知其道皆是也
  問程子曰義安處便為利只是當然而然便安否曰是也只萬物各得其分便是利君得其為君臣得其為臣父得其為父子得其為子何利如之此利字即易所謂利者義之和利便是義之和處然那句解得不似此語却親切正好去解那句義初似不和而却和截然不可犯似不和分别後萬物各得其所便是和不和生於不義義則和而無不利矣
  才有欲順適底意思即是利
  或問公私之别曰今小譬之譬如一事若係公衆便心下不大叚管若係私己便只管横在胷中念念不忘只此便是公私之辨
  人只有一箇公私天下只有一箇邪正
  為己者無所為而然無所為只是見得自家合當做不是要人道好如甲兵錢榖籩豆有司到當自家理會便理會不是為别人了理會如割股廬墓一則是不忍其親之病一則是不忍其親之死這都是為己若因要人知了去恁地便是為人器逺問子房以家世相韓故從少年結士欲為韓報仇這是有所為否曰他當初只一心欲為國報仇只見這是箇臣子合當做底事不是為别人不是要人知
  戴少望云洪景盧楊廷秀爭配享俱出可謂無黨曰不然要無黨湏是分别得君子小人分明某嘗謂凡事都分作兩邊是底放一邊非底放一邊是底是天理非底是人欲是即守而勿失非即去而不留此治一身之法也治一家則分别一家之是非治一邑則分别一邑之邪正推而一州一路以至天下莫不皆然此直上直下之道若其不分黑白不辨是非而猥曰無黨是大亂之道
  凡一事便有兩端是底即天理之公非底乃人欲之私湏事事與剖判極處即克治擴充工夫隨事著見然人之氣稟有偏所見亦往往不同如氣禀剛底人則見剛處多而處事必失之太剛柔底人則見柔處多而處事必失之太柔湏先就氣禀偏處克治
  天理人欲幾微之間
  今之言持敬者只是說敬非是持敬若此心常在軀殻中為主便湏常如烈火在身有不可犯之色事物之來便成兩畔去又何至如是纏繞【以上語類十七條】
  知言曰天理人欲同體而異用同行而異情進脩君子宜深别焉某按此章亦性無善惡之意與好惡性也一章相類似恐未安蓋天理莫知其所始其在人則生而有之矣人欲者梏於形雜於氣狃於習亂於情而後有者也然既有而人莫之辨也於是乎有同事而異行者焉有同行而異情者焉君子不可以不察也然非有以立乎其本則二者之幾微瞹萬變夫孰能别之今以天理人欲混為一區恐未允當吕祖謙曰天理人欲同體而異用者却似未失蓋降衷秉彝固純乎天理及為物所誘人欲滋熾天理泯滅而實未嘗相離也同體異用同行異情在人識之爾某再詳此論胡子之言蓋欲人於天理中揀别得人欲又於人欲中便見得天理其意甚切然不免有病者蓋既謂之同體則上面便著人欲兩字不得此是義理本原極精微處不可少差試更子細翫索當見本體實然只一天理更無人欲故聖人只說克己復禮教人實下工夫去却人欲便是天理未嘗教人求識天理於人欲汨沒之中也若不能實下工夫去却人欲則雖就此識得未嘗離之天理亦安所用乎【胡子知言疑義】
  來教謂不知自何而有此人欲此問甚緊切某竊以為人欲云者正天理之反耳謂因天理而有人欲則可謂人欲亦是天理則不可蓋天理中本無人欲惟其流之有差遂生出人欲來【荅何叔京】
  來書方論董子功利之語而下句所說曽無疑事依舊是功利之見蓋天下只有一理此是即彼非此非即彼是不容並立故古之聖賢心存目見只有義理都不見有利害可計較日用之間應事接物直是判斷得直截分明而推以及人吐心吐膽亦只如此更無回互若信得及即相與俱入聖賢之域若信不及即在我亦無為人謀而不盡底心而此理是非昭著明白今日此人雖信不及向後他人湏有信得及底非但一時之計也若如此所論則在我者未免視人顔色之可否以為語默只此意思何由能使彼信得及乎然此亦無他只是自家看得道義自不能端的故不能真知是非之辨而為此回枉不是說時病痛乃是見處病痛也【荅劉季章】
  孟子說未有仁而遺其親未有義而後其君便是仁義未嘗不利然董生却說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又是仁義未必皆利則自不免去彼而取此蓋孟子之言雖是理之自然然到直截剖判處却不若董生之有力也【荅劉季章】
  將古今聖賢之言剖析義利處反覆熟讀時時思省義理何自而來利欲何從而有二者於人孰親孰疎孰輕孰重必不得已孰取孰舍孰緩孰急初看時似無滋味久之湏自見得合剖判處則自然放得下矣【荅時子雲】
  義利之說乃儒者第一義平時豈不講論及此今欲措辭斷事而茫然不知所以為說無乃此身自坐在裏許而不之察乎此深可懼者【與延平李先生書】
  大凡論學當先辨其所趨之邪正然後可察其所用之能否茍正矣雖其人或不能用然不害其道之為可用也如其不正則雖有管仲晏子之功亦何足以稱於聖賢之門哉且古之君子所以汲汲於學者不為其終有異於物而勤故亦不為其終無異於物而肆也不為其有名而勸故亦不為其無名而沮也不為其有利而為故亦不為其無利而止也是其設心蓋儻然一無有所為者獨以天理當然而吾不得不然耳【荅吕一道】
  大率天下只有一是一非是者湏還他是非者湏還他非方是自然之平若不分邪正不别是非而但欲其平決無可平之理此元祐之調停元符之建中所以敗也【與田侍郎】
  世間喻於義者則為君子喻於利者即是小人而近年一種議論乃欲周旋於二者之間回互委曲費盡心機卒既不得為君子而其為小人亦不索性亦可謂悞用其心矣【與楊子直○以上文集九條】
  今人皆不能脩身方其為士則役役求仕既仕則復患祿之不加趨走奔馳無一日閒何如山林布衣之士道義足於身道義既足於身則何物能嬰之哉【以下論出處】
  諸葛武侯未遇先主只得退藏一向休了也沒奈何孔子弟子不免事季氏亦事勢不得不然捨此則無以自活如今世之科舉亦然如顔閔之徒自把得住自是好不可以一律論人之出處最可畏如漢魏之末漢末之所事者止有箇曹氏魏末之所事者止有箇司馬氏皆逆賊耳直卿問子路之事輒與樂正子從子敖相似曰不然從子敖更無說
  如說聖人無憂世之心固不可謂聖人視一世未治常恁戚戚憂愁無聊過日亦非也但要出做不得又且放下其憂世之心要出仕者聖人愛物之仁至於天命未至亦無如之何如云君子之仕也行其義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若就道之不行已知之矣上看恰似一向沒理會明知不可以行道且漫去做看這便不得湏看行其義也便自是去就出處之大義亦在這裏
  孟子之時時君重士為士者不得不自重故必待時君致敬盡禮而後見自是當時做得箇規模如此定了如史記中列國之君擁篲先迎之類却非是當世輕士而孟子有意於矯之以自高也
  伊尹孔明必待三聘三顧而起者踐坤順也
  有言世界無人管久將脫去凡事未到手則姑晦之俟到手然後為有詰之者曰若不幸未及為而死吾志不白則如之何曰此亦不奈何吾輩蓋是折本做也先生曰如此則是一部孟子無一句可用也嘗愛孟子荅淳于髠之言曰嫂溺援之以手天下溺援之以道子欲手援天下乎吾人所以救世者以其有道也既自放倒矣天下豈一手可援哉觀其說緣飾得來不好安得似陸子靜堂堂自在說成一箇物事乎
  當官勿避事亦勿侵事【以上語類七條】
  逢時報主深悉雅志此在高明必已有定論非他人所得預然所謂不能自為時者則又非區區所敢聞也但願老兄毋出於先聖規矩準繩之外而用力於四端之微以求乎兗公之所樂如其所以告於巍巍當坐之時之心則其行止忤合付之時命有不足言矣就其不遇獨善其身以明大義於天下使天下之學者皆知吾道之正而守之以待上之使令是乃所以報不報之恩者亦豈必進為而撫世哉佛者之言曰將此身心奉塵刹是則名為報佛恩而杜子美亦云四鄰耒耜出何必我家操此言皆有味也夫聖賢固不能自為時然其仕久止速皆當其可則其所以自為時者亦非他人之所能奪矣豈以時之不合而變吾所守以徇之哉【荅陳同甫】
  湏是先得吾身好黨類亦好方能得吾君好天下國家好而所謂好者又有虛實大小久近之不同若自吾身之好而推之則凡所謂好者皆實皆大而又久逺若不自吾身推之則彌縫掩覆雖可以茍合於一時而凡所謂好者皆為他日不可之病根矣蓋脩身事君初無二事不可作兩般看【荅陳同甫】
  輕犯世禍非欲如此顧恐邂逅蹉跌亦非所能避耳要之惟是不出可以無事一行作吏便如此計較不得才渉計較回互便是私意也【荅廖子晦】
  某之意以為政煩民困正有官君子盡心竭力之時若人人内顧其私各為自逸之計則分義廢矣【荅詹元善】
  靜退之說亦甚善但今亦非是教人求退只是要得依本分識廉恥不敢自衒自鬻以求知求進耳然亦湏是讀書窮理使方寸之間洞見此理知得不求只是本分求著便是罪過不惟不可有求之之迹亦不可萌求之之心不惟不得說著求字亦不可說著不求字方是真能自守不求人知也【荅方若水】
  問程子言仕宦奪人志或言為富貴所移也愚意以為不特言此但才仕宦則於窒礙處有隨宜區處之意浸浸遂入於隨時徇俗之域與初間立心各别此所謂奪志也不知程子之意果出於此否又不知人未免仕宦而有此病又何以救之曰所論奪志之說是也若欲救此但當隨事省察而審其輕重耳然幾微之間大湏著精采也【荅趙致道○以上文集六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四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
  學五
  教人 人倫師友
  佛經云佛為一大事因縁出現於世聖人亦是為這一大事出來這箇道理雖人所固有若非聖人如何得如此光明盛大你不曉得底我說在這裏教你曉得你不㑹做底我做下様子在此與你做只是要扶持這箇道理教他常立在世間上拄天下拄地常如此端正才一日無人維持便傾倒了少間脚拄天頭拄地顛倒錯亂便都壞了所以說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師惟其克相上帝寵綏四方天只生得你付得這道理你做與不做却在你做得好也由你做得不好也由你所以又為之立君師以作成之既撫養你又教導你使無一夫不遂其性如堯舜之時真箇是寵綏四方只是世間不好底人不定疊底事才遇堯舜
  都安帖平定了所以謂之克相上帝蓋助上帝之不及也自秦漢以來講學不明世之人君固有因其才智做得功業然無人知明徳新民之事君道間有得其一二而師道則絶無矣【以下論教人】
  聖人教人大槩只是説孝弟忠信日用常行底話人能就上面做將去則心之放者自收性之昏者自著如心性等字到子思孟子方説得詳
  聖賢於節文處描畫出這様子令人依本子去學譬如小兒學書其始如何便寫得好須是一筆一畫都依他底久久自然好去
  孟子所謂集義只是一箇是字孔子所謂思無邪只是一箇正字不是便非不正便邪聖賢教人只是求箇是底道理
  如舜命䕫教胄子亦只是説箇寛而栗柔而立之法教人不失其中和之徳而已初未有許多道理所謂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亦只要你不失其正而已不必苦要你知也
  叔器言禮樂射御書數自秦漢以來皆廢了曰射如今秀才自是不曉御是而今無車書古人皆理㑹得如偏旁義理皆曉這也是一事數是算數而今人皆不理會六者皆實用無一可缺而今人是從頭到尾皆無用小兒子教他作詩對大來便習舉子業得官又去習啟事雜文便自稱文章之士然都無用處所以皆不濟事漢時雖不以射取士然諸生却自講射一年一次依儀禮上説㑹射一番却尚好今世以文取士如義若教他依經㫖去説些道理尚得今却只是體貼字句就這兩三句題目上説去全無義理如䇿若是著實論些時務也尚得今却只是虚説説得好底剗地不得包顯道言向前義是先引傳注數條後面却斷以己意如東坡數條却尚得先生然之
  孟子教人多言理義大體孔子則就切實做工夫處教人
  某性鈍讀書極是辛苦故尋常與人言多不敢為髙逺之論蓋為是身曽親經厯過故不敢以是責人爾學記曰進而不顧其安使人不由其誠今教者之病多是如此
  孔子教人只從中間起使人便做工夫去久則自能知向上底道理所謂下學上達也孟子始終都舉先要人識心性著落却下工夫做去
  學者於理有未至處切不可輕易與之說張敬夫為人明快毎與學者説話一切傾倒説出此非不可但學者見未到這裏見他如此説便不復致思亦甚害事某則不然非是不與他說蓋不欲與學者以未至之理耳
  聖人教人只是説下面一截少間到那田地又挨上些子不曾直説到上面子以四教文行忠信
  博文工夫雖頭項多然於其中尋將去自然有箇約處聖人教人有序未有不先於博者孔門三千顔子固不須說只曽子子貢得聞一貫之誨謂其餘人不善學固可罪然夫子亦不叫來罵一頓教便省悟則夫子於門人告之亦不忠矣是夫子亦不善教人致使宰我冉求之徒後來狼狽也要之無此理只得且待他事事理㑹得了方可就上面欠闕處告語之如子貢亦不是許多時只教他多學使他枉做工夫直到後來方傳以此秘妙正是待他多學之功到了可以言此耳
  聖人教人有定本舜使契為司徒教以人倫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幼有序朋友有信夫子對顔淵曰克己復禮為仁非禮勿視非禮勿聴非禮勿言非禮勿動皆是定本
  克己復禮雖止是教顔子如此說然所以教他人亦未嘗不是克己復禮的道理
  孔門教人甚寛今日理㑹些子明日又理㑹些子久則自貫通如耕荒田今日耕些子明日又耕些子久則自周匝雖有不到處亦不出這理
  教導後進須是嚴毅然亦須有以興起開發之方得只恁嚴徒拘束之亦不濟事【以上語類十六條】
  學如不及猶恐失之此君子所以孜孜焉愛日不倦而競尺寸之隂也今或聞諸生晨起入學未及日中而各已散去此豈愛日之意也哉夫學者所以為己而士者或患貧賤勢不得學與無所於學而已勢得學又不為無所於學而猶不勉是亦未嘗有志於學而已矣然此非士之罪也教不素明而學不素講也今之世父所以詔其子兄所以勉其弟師所以教其弟子弟子之所以學舍科舉之業則無為也使古人之學止於如此則凡可以得志於科舉斯已爾所以孜孜焉愛日不倦以至乎死而後已者果何為而然哉今之士唯不知此以為茍足以應有司之求矣則無事乎汲汲為也是以至於惰遊而不知反終身不能有志於學而君子以為非士之罪也使教素明於上而學素講於下則士者固將有以用其力而豈有不勉之患哉某是以於諸君之事不欲舉以有司之法而姑以文告焉諸君茍能致思於科舉之外而知古人之所以為學則將有欲罷而不能者矣某所企而深望也【同安縣諭學者】
  古之學者八嵗而入小學學六甲五方書計之事十五而入大學學先聖之禮樂焉非獨教之固將有以養之也蓋理義以養其心聲音以養其耳采色以養其目舞蹈降登疾徐俯仰以養其血脈以至於左右起居盤盂几杖有銘有戒其所以養之之具可謂備至爾矣夫如是故學者有成材而庠序有實用此先王之教所以為盛也自學絶而道喪至今千有餘年學校之官有教養之名而無教之養之之實學者挾策而相與嬉其間其傑然者乃知以干禄蹈利為事至於語聖賢之餘㫖究學問之本原則罔乎莫知所以用其心者其規為動息舉無以異於凡民而有甚者焉嗚呼此教者過也而豈學者之罪哉然君子以為是亦有罪焉爾何則今所以異於古者特聲音采色之盛舞蹈降登疾徐俯仰之容左右起居盤盂几杖之戒有所不及為至推其本則理義之所以養其心者固在也諸君日相與誦而傳之顧不察耳然則此之不為而彼之久為又豈非學者之罪哉僕以吏事得與諸君遊今期年矣諸君之業不加進而行誼無以自著於州里之間僕心愧焉今既增脩講問之法蓋古者理義養心之術諸君不欲為君子耶則誰能以是强諸君者茍有志焉是未可以舍此而他求也幸願留意毋忽【諭諸生】
  嘗謂學校之政不患法制之不立而患理義之不足以恱其心夫理義不足以恱其心而區區於法制之末以防之是猶決湍水注之千仞之壑而徐翳蕭葦以捍其衝流也亦必不勝矣諸生䝉被教養之日久矣而行誼不能有以信於人豈専法制之不善哉亦諸君子未嘗以禮義教告之也夫教告之而不從則學者之罪茍為未嘗有以開導教率之則彼亦何所趨而興於行哉故今增脩講問之法諸君子其専心致思務有以漸摩之無牽於章句無滯於舊聞要使之知所以正心誠意於飲食起居之間而由之以入於聖賢之域不但為舉子而已豈不美哉然法制之不可後者亦既議而起之矣惟諸君子相與堅守而力持之使義理有以博其心規矩有以約其外如是而學者猶有不率風俗猶有不厚則非有司之罪惟諸君留意【諭諸職事】
  蓋聞君子之學以誠其身非直為觀聽之美而已古之君子以是行之其身而推之以教其子弟莫不由此此其風俗所以淳厚而徳業所以崇髙也近世之俗不然自父兄所以教其子弟固已使之假手程文以欺罔有司矣新學小生自為兒童時習見其父兄之誨如此因恬不以為愧而安受其空虛無實之名内以傲其父兄外以驕其閭里終身不知自力以至卒就小人之歸者未必不由此也故今勸諭縣之父兄有愛其子弟之心者其為求明師良友使之究義理之指歸而習為孝弟馴謹之行以誠其身而已祿爵之不至名譽之不聞非所憂也何必汲汲使之俯心下首務欲因人成事以幸一朝之得而貽終已之羞哉【補試榜諭】
  五日一延見諸生力為普說今頗覺有風動之意少假旬月亦當有以少變前日之陋也近觀時論日就卑鄙而吾黨之士相繼而出似猶未艾天意儻遂悔禍則亦不為無可用之人矣願相與勉旃荀卿子云皓天不復憂無疆也千秋必反古之常也弟子勉學天不忘也此正區區今日之意也【與田侍郎】
  夫所謂聖賢之學者非有難知難能之事也孝弟忠信禮義廉恥以脩其身而求師取友頌詩讀書以窮事物之理而已是二端者豈二三子之所不知不能哉特怵迫於俯仰衣食之資而不暇顧誘奪於場屋雕篆之習而不及為爾夫狥區區目前近小之利而忘其所貴於己者固已悖矣况其所徇又未必果可求也二三子循己事而觀之則曷若慨然反是心以求之而一用其力於吾之所謂者乎使吾孝弟忠信禮義廉恥之行日篤而身無不脩也求師取友頌詩讀書之趣日深而理無不得也則自身而家自家而國以達於天下將無所處而不當固不必求道義功烈之顯於時而根深末茂實大聲閎將有自然不可揜者矣【漳州龍巖縣學記】
  知學徒甚盛學業外亦須説令知有端的合用心處及工夫次第乃佳徐葉至此已久終是脫去舊習未得近日看得後生且是教他依本子認得訓詁文義分明為急自此反復不厭日久月深自然心與理熟有得力處今人多是躐等妄作誑誤後生輾轉相欺其實都曉不得也【答黄直卿】
  所謂徒守紙上語擬規畫圓摸矩作方此初學之通病然尚有不能守紙上之語雖擬規矩而不能成方圓者而未必自知其非也以愚計之但且謹守規矩朝夕摸之不暫廢輟積久純熟則不待摸擬而自成方圓矣切不可輒萌妄念求之於言語文字之外也【荅歐陽希遜】
  學校固不免為舉子文然亦須告以聖學門庭令士子略知脩已治人之實庶幾於中或有興起作將來種子【荅孫季和】
  大抵今日後生輩以科舉為急不暇聴人說好話此是大病須先與說破此病令其安心俟命然後可教告以收拾身心討論義理次第當有進耳【荅滕徳粹】
  所錄示二書甚善但所謂不可以一説片言立定門户則聖賢之教未嘗不有一定之門戸以示衆人至於逐人分上各隨其病痛而箴藥之則又自有曲折然亦分明直截無所隠秘回互令人理㑹不得也隨巳分修習隨已見觀書學者只得如此其至不至明道與不明道則在其人功力淺深恐亦不可謂此為雖不中不逺者而别求顔曾明道見古人用心底竒特工夫也【荅曹立之】
  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幼有序朋友有信右五教之目堯舜使契為司徒敬敷五教即此是也學者學此而已而其所以學之之序亦有五焉其别如左
  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
  右為學之序學問思辨四者所以窮理也若夫篤行之事則自脩身以至於處事接物亦各有要其别如左
  言忠信行篤敬懲忿窒慾遷善改過
  右脩身之要
  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
  右處事之要
  巳所不欲勿施於人行有不得反求諸己
  右接物之要 某竊觀古昔聖賢所以教人為學之意莫非使之講明義理以脩其身然後推以及人非徒欲其務記覽為詞章以釣聲名取利祿而已也今人之為學者既反是矣然聖賢所以教人之法具存於經有志之士固當熟讀深思而問辨之茍知其理之當然而責其身以必然則夫規矩禁防之具豈待他人設之而後有所持循哉近世於學有規其待學者為己淺矣而其為法又未必古人之意也故今不復以施於此堂而特取凡聖賢所以教人為學之大端條列如右而掲之楣間諸君其相與講明遵守而責之於身焉則夫思慮云為之際其所以戒謹而恐懼者必有嚴於彼者矣其有不然而或出於此言之所棄則彼所謂規者必將取之固不得而略也諸君其亦念之哉【白鹿洞書院掲示】
  不可使知之謂凡民耳學者固欲知之但亦須積累㴠泳由之而熟一日脫然自有知處乃可亦非可使之强求知也【荅范伯崇】
  自昔聖賢教人之法莫不使之以孝弟忠信莊敬持養為下學之本而後博觀衆理近思密察因踐履之實以致其知其發端啟要又皆簡易明白初若無難解者而及其至也則有學者終身思勉而不能至焉蓋非思慮揣度之難而躬行黙契之不易故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夫聖門之學所以從容積累涵養成就隨其淺深無非實學者其以此與今之學者則不然蓋未明一理而已傲然自處以上智生知之流視聖賢平日指示學者入徳之門至親切處例以為鈍根小子之學無足留意其平居道説無非子貢所謂不可得而聞者往往務為險怪懸絶之言以相髙甚者至於周行却立瞬目眉内以自欺外以惑衆此風肆行日以益甚使聖賢至誠善誘之教反為荒幻險薄之資仁義充塞甚可懼也【荅林謙之】
  大抵好髙欲速學者之通患而為此說者立論高而用功省適有以投其隙是以聞其說者欣然從之唯恐不及往往遺棄事物脫略章句而相與馳逐於虛曠冥漠之中其實學禪之不至者而自託於吾學以少避其名耳道學不明變怪百出以欺世俗後生之有志者為所引取陷於邪妄而不自知深可悼懼也擇之既從其招致要當有以開之使決然無惑於彼乃為不負其相向之意然擇之向來亦頗有好竒自是之弊今更當虛心下意向平實處加潛翫浸灌之功不令小有自主張之意則自益益人之功庶乎其兩進矣【荅林擇之】
  持養斂藏之誨敢不服膺然有所不得已者世衰道微邪詖交作其他紛紛者固所不論而賢如吾伯恭者亦尚安於習熟見聞之地見人之詭經誣聖肆為異說而不甚以為非則如某者誠亦何心安於獨善而不為極言覈論以曉一世之昏昏也使世有任其責者某亦何苦而譊譊若是耶設使顔子之時上無孔子則彼其所以明道而救世者亦必有道決不退然安坐陋巷之中以獨善其身而已故孟子言禹稷顔子易地則皆然惟孟子見此道理如揚子雲之徒蓋未免將顔子只作箇塊然自守底好人看若近世則又甚焉其所論顔子者幾於釋老之空寂矣某竊謂學者固當學顔子者如克己復禮不遷怒貳過不伐善施勞之類造次顛沛所不可忘但亦須審時措之宜使體用兼舉無所偏廢乃為盡善若用有所不同則所謂體者乃是塊然死物而已豈真所謂體哉觀伊川先生十八嵗時上書所論顔子武侯所以不同與上蔡論韶武異處便見聖賢之心無些私意只是畏天命循天理而已此義與近世論内脩外攘之說者亦相貫夫吾之所以自治者雖或有所未足然豈可以是而遂廢其討賊之心哉【荅吕伯恭】
  王氏得政知俗學不知道之弊而不知其學未足以知道於是以老釋之似亂周孔之實雖新學制頒經義黜詩賦而學者之弊反有甚於前日建炎中興程氏之言復出學者又不考其始終本末之序而爭為妄意躐等之說以相高是以學者雖多而風俗之美終亦不迨於嘉祐治平之前而况欲其有以發明於先王之道乎【與東萊論白鹿書院記】
  示諭授學之意甚善但更須小作課程責其精熟乃為有益若只似日前大餐長啜貪多務速即不濟事耳灑掃應對乃小子之學今既失之於前矣然既壯長而専使用力於此則恐亦無味而難入須要有以使之内外本末兩進而不偏乃為佳耳向見說書旁推曲說蔓衍太多此是大病若是初學便遭如此纒繞即展轉迷闇無復超脫之期矣要當且令看得大意正當精約則其趣味自長不在如此支離多說也【荅吕子約】
  所示講義發明深切逺方學者得所未聞計必有感動而興起者然此恐但可為初學一時之計若一向只如此說而不教以日用平常意思涵養翫索工夫即恐學者將此家常茶飯作箇怪異竒特底事看了日逐荒忙陷於欲速助長躁率自欺之病久之茫然無實可據則又只學得一場大話互相恐嚇而終無補於為己之實也【荅髙應朝】
  天之生物便有常性方寸之間萬善皆足聖人於此不過教人保養發揮先成諸己而後及於物耳故聖人已逺而萬世之下祖述其言能出於此者乃為得其正統其過之者則為墮於老佛之空虚其不及乎此者則為管晏為申商又其每下者則不自知其淪於盜賊之行而猶欲自託於講學其亦誤矣道之隳也不亦宜乎【荅孫仁甫】
  建陽一二士人歸自臨安云嘗獲奉教亦錄得數十段答問來其間極有可疑處雖所錄或失本意亦必有些來歴也又有汎然之問略不曾經思索荅之未竟而遽已更端者亦皆一一酬酢此非惟於彼無益而在我者亦不中語黙之節矣又隨問遽答若與之爭先較捷者此其間豈無牽彊草略處流傳謬誤為害不細就令皆是亦徒為口耳之資程子所謂轉使人薄者蓋慮此耳元履嘗疑學徒日衆非中都官守所宜某却不慮此但恐來學者皆只是如此而為教者俯就太過略不審其所自則悔吝譏彈將有所不免矣况其流弊無窮不止為一時之害道之興喪實將繫焉願明者之熟慮之也【荅張敬夫】
  孟子言不屑之教誨是亦教誨之蓋為不屑之教誨已是絶之而不復教誨然其所以警之者亦不為不至故曰是亦教誨之而已矣所謂亦者非其正意之辭也若孔子所言中人以下未可語上而不驟語之以性與天道之極致但就其地位告之以切已著實之事乃是教之道正合如此非若不屑之教誨全不告語而但棄絶以警之也今曰中人以下不驟而語之以上是亦所以教之也則似教人者不問其人品之髙下必盡告以性與天道之極致然後始可謂之教誨才不如此便與絶而不教者無異此極害理非聖門教人之法也【荅張敬夫】
  來書深以不得卒業於湖湘為恨此見志道之篤然往者以衒鬻之嫌而緩於請益亦太不勇矣彼自干名我自講學彼亦安能浼我耶三千之徒豈皆確然為道而來若以自附為嫌則顔曾之流亦且不屑於孔氏之門矣豈不誤哉【荅劉公度】
  早晚授業請益隨衆例不得怠慢日間思索有疑用册子隨手劄記候見質問不得放過所聞誨語歸安下處思省要切之言逐日劄記歸日要看見好文字錄取歸來○不得自擅出入與人往還初到問先生有合見者見之不令見則不必往人來相見亦啟稟然後往報之此外不得出入一步居處須是居敬不得倨肆惰慢言語須要諦當不得戲笑喧譁○凡事謙恭不得尚氣凌人自取恥辱○不得飲酒荒思廢業亦恐言語差錯失已忤人尤當深戒不可言人過惡及說人家長短是非有來告者亦勿酬答於先生之前尤不可說同學之短○交遊之間尤當審擇雖是同學亦不可無親疏之辨此皆當請於先生聴其所教大凡敦厚忠信能攻吾過者益友也其諂諛輕薄傲慢䙝狎導人為惡者損友也推此求之亦自合見得五七分更問以審之百無所失矣但恐志趨卑凡不能克己從善則益者不期疏而日逺損者不期近而日親此須痛加檢㸃而矯革之不可荏苒漸習自趨小人之域如此則雖有賢師長亦無救拔自家處矣○見人嘉言善行則敬慕而紀錄之見人好文字勝已者則借來熟看或傳錄之而咨問之思與之齊而後已【不拘長少惟善是取】○以上數條切宜謹守其所未及亦可據此推廣大抵只是勤謹二字循之而上有無限好事吾雖未敢言而竊為汝願之反之而下有無限不好事吾雖不欲言而未免為汝憂之也蓋汝若好學在家足可讀書作文講明義理不待逺離膝下千里從師汝既不能如此即是自不好學已無可望之理然今遣汝者恐汝在家汨於俗務不得專意又父子之間不欲晝夜督責及無朋友聞見故令汝一行汝若到彼能奮然勇為力改故習一味勤謹則吾猶有望不然則徒勞費只與在家一般他日歸來又只是舊時伎倆人物不知汝將何面目歸見父母親戚鄉黨故舊耶念之念之夙興夜寐無忝爾所生在此一行千萬努力【與長子受之○以上文集二十四條】
  學者實下工夫須是日日為之就事親從兄接物處事理會取其有未能益加勉行如此之久則日化而不自知遂只如常事做將去【以下論人倫師友】
  父子欲其親云云曰非是欲其如此蓋有父子則便自然有親有君臣則便自然有敬【因指坐門揺扇者曰人熱自㑹揺扇不是欲其揺扇也】
  葉誠之問人不幸處繼母異兄弟不相容當如何曰從古來自有這樣子公看舜如何後來此様事多有只是為人子止於孝
  用之問忠只是實心人倫日用皆當用之何獨只於事君上說忠字曰父子兄弟夫婦皆是天理自然人皆莫不自知愛敬君臣雖亦是天理然是義合世之人便自易得茍且故須於此說忠却是就不足處說如莊子說命也義也天下之大戒看這說君臣自是有不得已意思
  問朋友之義自天子至於庶人皆須友以成而安卿只說以類聚莫未該朋友之義否曰此亦只說本來自是如此自天子至於庶人未有不須友以成乃是後來事說朋友功效如此人自與人同類相求牛羊亦各以類相從朋友乃倫之一今人不知有朋友之義者只緣但知有四箇要而不知朋友亦不可闕
  問人倫不及師何也曰師之義即朋友而分則與君父等朋友多而師少以其多者言之又問服中不及師何也曰正是難處若論其服則當與君父等故禮謂若喪父而無服又曰平居則絰
  聖人之於天地猶子之於父母
  博奕好飲酒不顧父母之養是不孝到能昏定晨省冬溫夏凊可以為孝然而從父之令今看孔子說却是不孝須是知父之命當從也有不可從處蓋與其得罪於鄉黨州閭寧熟諫諭父母於道方是孝
  問割股一事如何曰割股固自不是若是誠心為之不求人知亦庶幾今有以此要譽者
  問范氏言宋襄公出母事有生則致孝死則盡禮之說然出母既義不可迎之以歸則所謂致孝盡禮者恐只是遣使命往來遺問否曰恐只是如此如定省之類自是都做不得了
  朋友之於人倫所關至重
  問與朋友交後知其不善欲絶則傷恩不與之絶則又似匿怨而友其人曰此非匿怨之謂也心有怨於人而外與之交則為匿怨若朋友之不善情意自是當疏但疏之以漸若無大故則不必峻絶之所謂親者毋失其為親故者毋失其為故者也
  古人上下之分雖嚴然待臣僕如子弟待子弟如臣僕伯玉之使夫子與之坐陶淵明籃輿用其子與門人子路之負米子貢之埋馬夫子之釣弋有若之三踊於魯大夫之庭冉有用矛却齊以入其軍而樊須雖少能用命也古之人執干戈衞社稷躬耕稼與陶漁之事皆是也後世驕侈日甚反以臣子之職為恥此風日變不可復也士君子知此為學者言之以漸率其子弟庶幾可少變乎【以上語類十三條】
  示諭所以居家事長之意甚善此事他人無致力處正唯自勉而已但謂學問大端不敢躐等言之則鄙意有所未曉者夫學問豈以他求不過欲明此理而力行之耳但其工夫所施有序而莫不以愛親敬長為先非謂學問自是一事可以置之度外而姑從事於孝友之實也願深察此意而講於所謂學問之大端者以求孝弟之實則閨門之内倫理益正恩義益篤將有不期然而然者矣【荅郭希吕】
  人之所以有此身者受形於母而資始於父雖有强暴之人見子則憐至於襁褓之兒見父則笑果何為而然哉初無所為而然此父子之道所以為天性而不可解也然父子之間或有不盡其道者是豈為父而天性有不足於慈亦豈為子而天性有不足於孝者哉人心本明天理素具但為物欲所昏利害所蔽故小則傷恩害義而不可開大則滅天亂倫而不可救假如或好飲酒或好貨財或好聲色或好便安如此之類皆物欲也清明之地物欲昏之則父或忘其為慈子或忘其為孝然後造為讒慝者指疑似以為真實指豪髮以為邱山譖之於其父則使施之於其子者不無少過譖之於其子則使施之於其父者寖失其常然後巧為利害之説以劫之蓋謂如此則必受其利不如此則必蹈其害利害既有以蔽其心此心日益猜疑今日猜疑明日猜疑猜疑不巳子一舉足而得罪於其父父一出言而取怨於其子父子之情壞而禍亂作矣試於暇時或於中夜或於觀書之際或於静坐之頃捐去物欲之私盡袪利害之蔽黙觀此心之本然則父子之間固未嘗不慈且孝也【甲寅擬上封事】
  令女弟甚賢必能養老撫孤以全柏舟之節此事更在丞相夫人奬勸扶植以成就之使自明没為忠臣而其室家生為節婦斯亦人倫之美事計老兄昆仲必不憚贊成之也昔伊川先生嘗論此事以為餓死事小失節事大自世俗觀之誠為迂闊然自知經識理之君子觀之當有以知其不可易也【與陳師中】
  疑曰經云當不義則子不可不争於父傳云愛子教之以義方孟子云父子之間不責善不責善是不諫不教也可乎辨曰孟子曰古者易子而教之非謂其不教也又曰父子之間不責善父為不義則爭之非責善之謂也傳云愛子教之以義方豈自教也哉胡不以吾夫子觀之鯉趨而過庭孔子告之不學詩無以言不學禮無以立鯉退而學詩與禮非孔子自以詩禮訓之也陳亢喜曰問一得三聞詩聞禮又聞君子之逺其子孟子之言正與孔子不約而同其亦有所受而言之乎曰子雖不可以不爭於父觀内則論語之言則其諫也以微隠之說已盡更發此意尤佳【讀余隠之尊孟辯】
  問父母之於子有無窮憐愛欲其聰明欲其成立此謂之誠心耶曰父母愛其子正也愛之無窮而必欲其如何則邪矣此天理人欲之間正當審決【荅熊夢兆】
  問程子曰人無父母生日當倍悲痛如先生舊時亦嘗有壽母生朝及大碩人生朝與向日賀髙倅詞恐非先生筆不審又何也豈在人子自己言則非其所宜而為父母待親朋則其情又有不容己處否然恐為此則是人子以禮律身而以非禮事其親以非禮待於人也其義如何曰此等事是力量不足放過了處然亦或有不得已者其情各不同也【荅陳安卿】
  男女居室人事之至近而道行乎其間此君子之道所以費而隠也然幽闇之中袵席之上人或䙝而慢之則天命有所不行矣此君子之道所以造端乎夫婦之微密而語其極則察乎天地之髙深也然非知幾慎獨之君子其孰能體之易首於乾坤而中於咸恒禮謹大昏而詩以二南為正始之道其以此與知言亦曰道存乎飲食男女之事而溺於流者不知其精又曰接而知有禮焉交而知有道焉惟敬者能守而不失耳亦此意也【荅胡伯逢】
  朋友之於人倫其勢若輕而所繫為甚重其分若疎而所關為至親其名若小而所職為甚大此古之聖人脩道立教所以必重乎此而不敢忽也然自世教不明君臣父子兄弟夫婦之間既皆莫有盡其道者而朋友之倫廢闕為尤甚世之君子雖或深病其然未必深知其所以然也予嘗思之父子也兄弟也天屬之親也非其乖離之極固不能輕以相棄而夫婦君臣之際又有雜出於物情事勢而不能自己者以故雖或不盡其道猶得以相牽聯比合而不至於盡壞至於朋友則其親不足以相維其情不足以相攝而為之者初未嘗知其理之所從職之所任其重有如此也且其於君臣父子兄弟夫婦之間猶或未嘗求盡其道則固無所藉於責善輔仁之益此其所以恩疎而義薄輕合而易離亦無怪其相視漠然如行路之人也夫人倫有五而其理則一朋友者又其所藉以維持是理而不使至於悖焉者也由夫四者之不求盡道而朋友以無用廢然則朋友之道盡廢而責善輔仁之職不舉彼夫四者又安得獨立而久存哉【跋黄仲本朋友說】
  古之學者潛心乎六藝之文退而考諸日用有疑焉則問問之弗得弗措也古之所謂傳道授業解惑者如此而已後世設師弟子員立學校以羣之師之所講有不待弟子之問而弟子之聴於師又非其心之所疑焉汎然相與以具一時之文耳學問之道豈止於此哉自秦漢以迄今蓋千有餘年所謂師弟子者皆不過如此此聖人之緒言餘㫖所以不白於後世而後世之風流習尚所以不及於古人也然則學者欲求古人之所至其可以不務古人之所為乎【論語課㑹説○以上文集九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六
  學六
  讀書法 讀諸經法 論觧經 讀史 史學
  人生道理合下完具所以要讀書者葢是未曽經歴見許多聖人是經歴見得許多所以寫在冊上與人看而今讀書只是要見得許多道理及理㑹得了又皆是自家合下原有底不是外面旋添得來【以下讀書法】
  學問就自家身已上切要處理㑹方是
  大抵學者讀書務要窮究道問學是大事要識得道理去做人
  本心陷溺之久義理浸灌未透且宜讀書窮理常不閒斷則物欲之心自不能勝而本心之義理自安且固矣
  今讀書緊要是要看聖人教人做工夫處是如何如用藥治病須看這病是如何發合用何方治之方中使
  何藥材何者幾兩何者幾分如何炮如何炙如何製如何切如何煎如何喫只如此而已
  讀書以觀聖賢之意因聖賢之意以觀自然之理開卷便有與聖賢不相似處豈可不自鞭策
  學者讀書須是於無味處當致思焉至於羣疑並興寝食俱廢乃能驟進因歎驟進二字最下得好須是如此若進得些子或進或退若存若亡不濟事如用兵相殺爭得些兒小可一二十里地也不濟事須大殺一番方是善勝為學之要亦是如此
  人言讀書當從容翫味此乃自怠之一說若是讀此書未曉道理雖不可急迫亦不放下猶可也若徜徉終日謂之從容却無做工夫處譬之煎藥須是以大火煮滾然後以慢火養之却不妨
  看文字正如酷吏之用法深刻都沒人情直要做到底若只恁地等閒看過了有甚滋味大凡文字有未曉處須下死工夫直要見得道理是自家底方住
  看文字須大叚著精彩看聳起精神樹起筋骨不要困如有刀劍在後一般就一叚中須要透擊其首則尾應擊其尾則首應方始是不可按冊子便在掩了冊子便忘却看注時便忘了正文看正文又忘了注須這一叚透了方看後板
  寛著期限緊著課程
  讀書須是要身心都入在這一叚裏面更不問外面有何事方見得一叚道理出如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如何却說箇仁在其中葢自家能常常存得此心莫教走作則理自然在其中今人却一邉去看文字一邉去思量外事只是枉費了工夫不如放下了文字待打疊教意思靜了却去看
  讀書須是有精力至之曰亦須是聰明曰雖是聰明亦須是靜方運得精神昔見延平說羅先生觧春秋也淺不似胡文定後來隨人入廣在羅浮山住三兩年去那裏心靜須看得較透某初疑觧春秋干心靜甚事後來方曉葢靜則心虛道理方看得出義剛曰前輩也多是在背後處做幾年方成曰也有不恁地底如明道自二十歲及第一向出來做官自恁地便好了
  昔陳烈先生苦無記性一日讀孟子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忽悟曰我心不曽收得如何記得書遂閉門靜坐不讀書百餘日以收放心却去讀書遂一覽無遺
  今人看文字多是以昏怠去看所以不子細故學者且於靜處收拾教意思在裏然後虛心去看則其義理未有不明者也
  看前人文字未得其意便容易立說殊害事葢既不得正理又枉費心力不若虛心靜看即涵養究索之功一舉而兩得之也
  或問看文字為衆說雜亂如何曰且要虚心逐一說看去看得一說却又看一說看來看去是非長短皆自分明譬如人欲知一箇人是好人是惡人且隨他去看隨來隨去見他言語動作便自知他好惡又曰只要虛心又云濯去舊聞以來新見
  學者不可只管守從前所見須除了方見新意如去了濁水然後清者出焉
  看書不可将自己見硬參入去須是除了自己所見看他冊子上古人意思如何如程先生觧直方大乃引孟子雖是程先生言畢竟迫切
  某嘗見人云大凡心不公底人讀書不得今看來是如此如觧說聖經一向都不有自家身已全然虛心只把他道理自看其是非恁地看文字猶更自有牽於舊習失㸃檢處全然把一己私意去看聖賢之書如何看得出
  聖人言語皆天理自然本坦易明白在那裏只被人不虛心去看只管外面捉摸及看不得便将自己身上一般意思說出把作聖人意思
  凡讀書須看上下文意是如何不可泥著一字如揚子於仁也柔於義也剛到易中又将剛來配仁柔來配義如孟子學不厭智也教不倦仁也到中庸又謂成己仁也成物智也此等須是各隨本文意看便自不相礙
  讀書而不能盡知其理只是心粗意廣凡觧釋文義須是虛心翫索聖人言語義理該貫如絲髪相通若只恁大綱看過何縁見得精微出來所以失聖人之意也
  大凡讀書須是熟讀熟讀了自精熟精熟後理自見得如喫果子一般劈頭方咬開未見滋味便喫了須是細嚼教爛則滋味自出方始識得這箇是甜是苦是甘是辛始為知味又云園夫灌園善灌之夫隨其蔬果株株而灌之少閒灌溉既足則泥水相和而物得其潤自然生長不善灌者忙急而治之擔一擔之水澆滿園之蔬人見其治園矣而物未嘗沾足也又云讀書之道用力愈多收功愈遠先難而後獲先事而後得皆是此理又云讀書之法須是用功去看先一書費許多工夫後則無許多矣始初一書費十分工夫後一書費八九分後則費六七分又後則費四五分矣
  書須熟讀所謂書只是一般然讀十遍時與讀一遍時終别讀百遍時與讀十遍又自不同也
  李敬子說先生教人讀書云既識得了須更讀百十遍使與自家相乳入便說得也響今學者本文尚且未熟如何㑹有益
  書只貴讀讀多自然曉今即思量得寫在紙上底也不濟事終非我有只貴乎讀這箇不知如何自然心與氣合舒暢發越自然記得牢縱饒熟看過心裏思量過也不如讀讀來讀去少閒曉不得底自然曉得已曉得者越有滋味若是讀不熟都没這般滋味而今未說讀得注且只熟讀正經行住坐臥心常在此自然曉得嘗思之讀便是學夫子說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學便是讀讀了又思思了又讀自然有意若讀而不思又不知其意味思而不讀縱使曉得終是臲不安一似倩得人來守屋相似不是自家人終不屬自家使喚若讀得熟而又思得精自然心與理一永遠不忘某舊苦記文字不得後來只是讀今之記得者皆讀之功也老蘇只取孟子論語韓子與諸聖人之書安坐而讀之者七八年後來作出許多文字如此好他資質固不可及然亦須著如此讀只是他讀時便只要模寫他言語作文章若移此心與這様資質去講究義理那裏得來是知書只貴熟讀别無方法
  今人所以讀書茍簡者縁書皆有印本多了如古人皆用竹簡除非大叚有力底人方做得若一介之士如何置所以後漢吳恢欲殺青以寫漢書其子吳祐諫曰此書若成則載之兼兩昔馬援以薏苡興謗王陽以衣囊徼名正此謂也如黄霸在獄中從夏侯勝受書凡再踰冬而後傳葢古人無本除非首尾熟背得方得至於講誦者也是都背得然後從師受學如東坡作李氏山房藏書記那時書猶自難得晁以道嘗欲得公穀傳遍求無之後得一本方傳寫得今人連寫也自厭煩了所以讀書茍簡
  謂任道弟讀大學云須逐叚讀教透默自記得使心口相應古時無多書人只是專心暗誦且以竹簡寫之尋常人如何辦得竹簡如此多所以人皆暗誦而後已伏生亦只是口授尚書二十餘篇黃霸就獄夏侯勝授尚書於獄中又豈得本子只被他讀得透徹後來著述諸公皆以名聞漢之經學所以有用
  讀書之法先要熟讀須是背看正看左看右看看得是了未可便說道是更須反覆翫味
  這工夫須用行思坐想或将已曉得者再三思省却自有一箇曉悟處出不容安排也書之句法義理雖只是如此觧說但一次看有一次見識所以某書一番看有一番改亦有已說定一番看一番見得穏當愈加分曉故某說讀書不貴多只貴熟爾
  讀書且就那一本文意上看不必又生枝節看一須反覆看來看去要十分爛熟方見意味方快活令人都不愛去看别始得人多是向前䟎去不曽向後反覆只要去看明日未讀底不曽去紬繹前日已讀底須翫味反覆始得用力深便見意味長意味長便受用牢固
  汎觀博取不若熟讀而精思
  大抵觀書先須熟讀使其言皆若出於吾之口繼以精思使其意皆若出於吾之心然後可以有得爾然熟讀精思既曉得後又須疑不止如此庶幾有進若以為止如此矣則終不復有進也
  温公荅一學者書說為學之法舉荀子四句云誦數以貫之思索以通之為其人以處之除其害以持養之荀子此說亦好誦數云者想是古人誦書亦記遍數貫字訓熟如習貫如自然又訓通誦得熟方能通曉若誦不熟亦無可得思索
  山谷與李幾仲帖云不審諸經諸史何者最熟大率學者喜博而常病不精汎濫百書不若精於一也有餘力然後及諸書則渉獵諸篇亦得其精葢以我觀書則處處得益以書博我則釋卷而茫然先生深喜之以為有補於學者
  學者貪做工夫便看得義理不精讀書須是子細逐句逐字要見著落若用功粗鹵不務精思只道無可疑處非無可疑理㑹未到不知有疑耳大抵為學老少不同年少精力有餘須用無書不讀無不究竟其義若年齒向晩却須擇要用功讀一書便覺後來難得工夫再去理㑹須沈潛翫索究極至處可也葢天下義理只有一箇是與非而已是便是是非便是非既有著落雖不再讀自然道理浹洽省記不忘譬如飲食從容咀嚼其味必長大嚼大咽終不知味也
  讀書須是窮究道理徹底如人之食嚼得爛方可嚥下然後有補
  大凡看書要看了又看逐逐句逐字理㑹仍參諸觧傳說教通透使道理與自家心相肯方得杜元凱云優而柔之使自得之厭而飫之使自趨之若江海之浸膏澤之潤渙然冰釋怡然理順然後為得也
  做好将聖人書讀見得他意思如當面說話相似聖賢之言須常将來眼頭過口頭轉心頭運
  讀書須是看著他那縫罅處方尋得道理透徹若不見得縫罅無由入得看見縫罅時脈絡自開
  學者初看文字只見得箇渾淪物事久久看作三兩片以至於十數片方是長進如庖丁觧牛目視無全牛是也
  文字大節目痛理㑹三五處後當迎刃而觧學者所患在於輕浮不沈著痛快
  聖人言語一重又一重須入深去看若只要皮膚便有差錯須深沈方有得
  看文字須逐字看得無去處譬如前後門塞定更去不得方始是
  看文字須子細雖是舊曽看過重温亦須子細每日可看三兩不是於那疑處看正須於那無疑處看葢工夫都在那上也
  看文字有兩般病有一等性鈍底人向來未曽看看得生卒急看不出固是病又有一等敏銳底人多不肯子細易得有忽略之意不可不戒
  觀書初得味即坐在此處不復精硏故看義理則汗漫而不别白遇事接物則頽然而無精神
  看書非止看一處便見道理如服藥相似一服豈能得病便好須服了又服服多後藥力自行
  讀書須看他文勢語脈
  讀書别無法只管看便是法正如獃人相似捱來捱去自家都未要先立意見且虛心只管看看來看去自然曉得某那集注都詳備只是要人看無一字閒那箇無緊要閒底字越要看自家意裏說是閒字那箇正是緊要字上蔡云人不可無根便是難所謂根者只管看便是根不是外面别討箇根來
  大抵看聖賢語言須徐徐俟之待其可疑而後疑之如庖丁觧牛他只尋罅隙處游刃以往而衆理自觧芒刃亦不鈍今一看文字便就上百端生事謂之起疑且觧牛而用斧鑿鑿開成痕所以刃屢鈍如此如何見得聖賢本意且前輩講求非不熟初學須是自處於無能遵稟他前輩說話漸見實處今一看未見意趣便爭手奪脚近前爭說一分以某觀之今之作文者但口不敢說耳其意直是謂聖賢說有未至他要說出聖賢一頭地曽不知於自己本無所益鄉令老兄虛心平氣看聖人語言不意今如此支離大抵中年以後為學且須愛惜精神如某在官所亦不敢屑屑留情細務者正恐耗了精神忽有大事來則無以待之
  讀書須讀到不忍舍處方是見得真味若讀之數過略曉其義即厭之欲别求書看則是於此一卷書猶未得趣也葢人心之靈天理所在用之則愈明只提醒精神終日著意看得多少文字窮得多少義理徒為懶倦則精神自是憒憒只恁昏塞不通可惜某舊日讀書方其讀論語時不知有孟子方讀學而第一不知有為政第二今日看此一明日且更看此一看來看去直待無可看方換一看如此看久自然洞貫方為浹洽時下雖是鈍滯便一件了得一件将來却有盡理㑹得時若撩東劄西徒然看多事事不了日暮途遠将來荒忙不濟事舊見李先生說理㑹文字須令一件融釋了後方更理㑹一件融釋二字下得極好此亦伊川所謂今日格一件明日又格一件格得多後自脫然有貫通處此亦是他真曽經歴來便說得如此分明今若一件未能融釋而又欲理㑹一件則第二件又不了推之萬事事不了何益
  讀書看義理須是胷次放開磊落明快恁地去第一不可先責效纔責效便有憂愁底意只管如此胷中便結聚一餠子不散今且放置閒事不要閒思量只專心去翫味義理便㑹心精心精便㑹熟
  大凡看文字少看熟讀一也不要鑚硏立說但要反覆體驗二也埋頭理㑹不要求效三也三者學者當守此
  讀書不可以兼看未讀者却當兼看已讀者
  讀書不要貪多常使自家力量有餘正淳云欲将諸書循環看曰不可如此須看得一書徹了方再看一書若雜然並進却反為所困如射弓有五斗力且用四斗弓便可拽滿已力欺得他過今學者不忖自己力量去觀書恐自家照管他不過
  某最不要人摘撮看文字須是逐一一句理㑹精神長者博取之所得多精神短者但以詞義簡易者涵養
  編次文字須作草簿抄記項頭如此則免得用心去記他兵法有云車載糗糧兵仗以養力也編次文字用簿抄記此亦養心之法
  學者理㑹文義只是要先理㑹難底遂至於易者亦不能曉學記曰善問者如攻堅木先其易者後其節目所謂攻瑕則堅者瑕攻堅則瑕者堅不知道理好處又却都在平易處
  凡讀書且須從一條正路直去四面雖有可觀不妨一看然非是緊要
  曽裘父詩話中載東坡教人讀書小簡先生取以示學者曰讀書要當如是【按裘父詩話載東坡與王郎書云少年為學者每一書皆作數次讀之當如入海百貨皆有人之精力不能兼收盡取但得其所欲求者爾故願學者每次作一意求之如欲求古今興亡治亂聖賢作用且只作此意求之勿生餘念又别作一次求事迹文物之類亦如之他皆放此若學成八面受敵與浮慕渉獵者不可同日而語】
  大凡看文字要急迫不得有疑處且漸漸思量若一下便要理㑹得也無此理
  讀書無疑者須教有疑有疑者却要無疑到這裏方是長進
  讀書理㑹道理只是将勤苦捱将去不觧得不成文王猶勤而况寡徳乎今世上有一般議論成就後生懶惰如云不敢輕議前輩不敢妄立論之類皆中怠惰者之意前輩固不敢妄議然論其行事之是非何害固不可鑿空立論然讀書有疑有所見自不容不立論其不立論者只是讀書不到疑處耳
  看文字且自用工夫先已切至方可舉所疑與朋友講論假無朋友久之自能見得葢蓄積多者忽然爆開便自然通此所謂何天之衢亨也葢蓄極則通須是蓄之極則通
  讀書若有所見未必便是不可便執著且放在一邉益更讀書以來新見若執著一見則此心便被此見遮蔽了譬如一片淨潔田地若上面纔安一物便須有遮蔽了處聖人七通八達事事說到極致處學者須是多讀書使互相發明事事窮到極致處所謂本諸身徴諸庶民考諸三王而不謬建諸天地而不悖質諸神而無疑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直到這箇田地方是語云執徳不易云寛以居之聖人多說箇廣大寛之意學者要須體之
  或問讀書未知統要曰統要如何便㑹知得近來學者有一種則舍去冊子却欲於一言半句上便要見道理又有一種則一向汎濫不知歸著處此皆非知學者須要熟看熟思久久之閒自然見箇道理四停八當而所謂統要者自在其中矣
  或問讀書工夫曰這事如今似難說如世上一等人說道不須就書冊上理㑹此固是不得然一向只就書冊上理㑹不曽體認著自家身巳也不濟事如說仁義禮智曽認得自家如何是仁自家如何是義如何是禮如何是智須是著身巳體認得如讀學而時習之自家曽如何學自家曽如何習不亦說乎曽見得如何是說須恁地認始得
  讀書不可只專就紙上求義理須反來就自家身上推究秦漢以後無人說到此亦只是一向去書冊上求不就自家身上理㑹自家見未到聖人先說在那裏自家只借他言語來就身上推究始得
  學須作自家底看便見切巳今人讀書只要科舉用已及第則為雜文用其高者則為古文用皆作外面看
  讀書須是虛心切己虛心方能得聖賢意切己則聖賢之言不為虛說
  學者讀書須要歛身正坐緩視微吟虛心涵泳切己省察又云讀一句書須體察這一句我将來甚處用得又云文字是底固當看不是底也當看精底固當看粗底也當看
  先生戲引禪語云一僧與人讀碑云賢讀著總是字某讀著總是禪溈山作一書戒僧家整齊有一川僧最䖃苴讀此書云似都是說我善財五十三處見善知識問皆如一云我已發三藐三菩提心而未知如何行菩薩行成菩薩道
  尹先生門人言尹先生讀書云耳順心得如誦己言工夫到後誦聖賢言語都一似自己言語良久曰佛所謂心印是也印第一箇了印第二箇只與第一箇一般又印第三箇只與第二箇一般惟堯舜孔顔方能如此堯老遜位與舜教舜做及舜做出來只與堯一般此所謂真同也孟子曰得志行乎中國若合符節不是且恁地說
  讀書便是做事凡做事有是有非有得有失善處事者不過稱量其輕重耳讀書而講究其義理判别其是非臨事即此理
  為學須是先立大本其初甚約中閒一節甚廣大到末梢又約孟子曰博學而詳說之将以反說約也故必先觀論孟大學中庸以考聖賢之意讀史以考存亡治亂之迹讀諸子百家以見其駁雜之病其節目自有次序不可踰越近日學者多喜從約而不於博求之不知不求於博何以考驗其約如某人好約今只做得一僧了得一身又有專於博上求之而不反其約今日考一制度明日又考一制度空於用處做工夫其病又甚於約而不博者要之均是無益【以上語類八十條】
  道之在天下其實原於天命之性而行於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閒其文則出於聖人之手而存於易書詩禮樂春秋孔孟氏之籍本末相須人言相發皆不可以一日而廢焉者也葢天理民自然之物則其大倫大法之所在固有不依文字而立者然古之聖人欲明是道於天下而垂之萬世則其精微曲折之際非托於文字亦不能以自傳也故自伏羲以降列聖繼作至於孔子然後所以垂世立教之具粲然大備天下後世之人自非生知之聖則必由是以窮其理然後知有所至而力行以終之固未有飽食安坐無所猷為而忽然知之兀然得之者也故傅說之告高宗曰學于古訓乃有獲而孔子之教人亦曰好古敏以求之是則君子所以為學致道之方其亦可知也已然自秦漢以來士之所求乎書者類以記誦剽掠為功而不及乎窮理脩身之要其過之者則遂絶學捐書而相與馳騖乎荒虛浮誕之域葢二者之蔽不同而於古人之意則胥失之矣【徽州婺源縣學藏書閣記】
  古之學者無他明徳新民求各止於至善而已夫其所明之徳所止之善豈有待於外求哉識其在我而敬以存之其亦可矣其所以必曰讀書云者則以天地隂陽事物之理脩身事親齊家及國以至於平治天下之道與凡聖賢之言行古今之得失禮樂之名數下而至於食貨之源流兵刑之法制是亦莫非吾之度内有不可得而精粗者若非考諸載籍之文沈潛參伍以求其故則亦無以明夫明徳體用之全而止其至善精微之極也然自聖學不傳世之為士者不知學之有本而惟書之讀則其所以求於書不越乎記誦訓詁文詞之閒以釣聲名干禄利而已是以天下之書愈多而理愈昧學者之事愈勤而心愈放詞章愈麗論議愈高而其徳業事功之實愈無以逮乎古人然非書之罪也讀者不知學之有本而無以為之地也使二三子知為學之本有無待於外求者而因以致其操存持守之力使吾方寸之閒清明純一真有以為讀書之地而後宏其規密其度循其先後本末之序以大翫乎閣中之藏則夫天下之理其必有以盡其纎悉而一以貫之異時所以措諸事業者亦将有本而無窮矣【福州州學經史閣記】
  簡策之言皆古先聖賢所以加惠後學垂教無窮所謂先得我心之同然者将於是乎在雖不可一向尋行數墨然亦不可遽舍此而他求也程子曰善學者求言必自近易於近者非知言也願尊兄深味此意毋遽忽易凡吾心之所得必以考之聖賢之書脫有一字之不同則更精思明辨以益求至當之歸毋憚一時究索之勞使小惑茍觧而大礙愈張也【荅吳晦叔】
  或問讀書之法其用力也奈何曰循序而漸進熟讀而精思可也曰然則請問循序漸進之說曰以二書言之則先論而後孟通一書而後及一書以一書言之則其篇章文句首尾次第亦各有序而不可亂也量力所至約其程課而謹守之字求其訓句索其㫖未得乎前則不敢求其後未通乎此則不敢志乎彼如是循序而漸進焉則意定理明而無疎易淩躐之患矣是不惟讀書之法是乃操心之要尤始學者之不可不知也曰其熟讀精思者何耶曰論語一章不過數句易以成誦成誦之後反復翫味於燕閒靜一之中以須其浹洽可也孟子每章或千百言反復論辨雖若不可涯者然其條理疏通語意明潔徐讀而以意隨之出入往來以十百數則其不可涯者将可有以得之於指掌之閒矣大抵觀書先須熟讀使其言皆若出於吾之口繼以精思使其意皆若出於吾之心然後可以有得爾至於文義有疑衆說紛錯則亦虛心靜慮勿遽取舍於其閒先使一說自為一說而隨其意之所之以驗其通塞則其尤無義理者不待觀於他說而先自屈矣復以衆說互相詰難而求其理之所安以考其是非則似是而非者亦将奪於公論而無以立矣大抵徐行却立處靜觀動如攻堅木先其易者而後其節目如觧亂繩有所不通則姑置而徐理之此讀書之法也【讀書之要】
  看書須是将大分作小字字句句不可容易放過常時暗誦默思反復硏究未上口時須教上口未通透時須教通透已通透後便要純熟直得不思索時此意常在心胷之閒驅遣不去方是此一了又換一看令如此數之後心安理熟覺得工夫省力時便漸得力也近日看得朋友閒病痛尤更親切都是貪多務廣匆遽渉獵所以凡事草率粗淺本欲多知多能下梢一事不知一事不能本欲速成反成虛度歲月但能反此如前所云試用歲月之功當自見其益矣至於作無益語以本心正理揆之誠是何補於事但人不做自己工夫向外馳走便見得此等事重若果見得自己分上合做底事千條萬端有終身勉勉而不能盡者則亦自當不暇及此矣【荅黄子耕】
  講學貴於實見義理要在熟讀精思潛心翫味不可貪多務得搜獵敷衍便為究竟也【荅宋深之】
  今人讀書務廣而不求精是以刻苦者迫切而無從容之樂平易者汎濫而無精約之功兩者之病雖殊然其所以受病之源則一而已【荅呂子約】
  所讀書太多如人大病在牀而衆醫雜進百藥交下決無見效之理不若盡力一書令其反復通透而復易一書之為愈葢不惟專力易見工夫且是心定不雜於涵養之功亦有助也又謂不欲但為聞見之知此固當然聞見之知要得正當亦非易事誠未可輕厭而躐等也【荅呂子約】
  讀書只且立下一箇簡易可常底程課日日依此積累工夫不要就生疑慮既要如此又要如彼枉費思慮言語下梢無到頭處昔人所謂多岐亡羊者不可不戒也【荅呂子約】
  讀書正不必大著力記當損人心力使人氣血不舒易生疾病况古人之學自有正當用力處此等止是隨力隨分開廣規模若專恃此亦成何等學問耶今人但見孔子問禮問官無所不學便道學問只是如此却不知得他合下是甚次第大底本領方有工夫到此若只将自家此等小小見識而學養子而后嫁豈不悞哉【荅徐居厚】
  欲於經史中求簡易用功處此亦别無他巧只是且将所已學者反復翫味不厭重複久之當覺意味愈深遠理致愈明白耳此外昔所未學亦有切於脩已治人之實者更以暇時量力探討使其表裏精粗通貫浹洽則於本原之地亦将打成一片無處不得力矣【荅黄子耕】
  於分明易曉切於日用治心脩已處反復翫味深自省察有不合處即痛加矯革如此方是為已工夫不可只於文字語言上著力也【荅曽泰之】
  觀書以己體驗固為親切然亦須遍觀衆理而合其歸趣乃佳若只據已見却恐於事理有所不周欲徑急而反疎緩也【荅程正思】
  橫渠先生有言義理有疑即濯去舊見以來新意此言最有理葢舊見已是錯了今又就上面更起意思擘畫分疏費力愈多而於本經正文意思轉見昏了須是一切放下只将經文虛心涵泳令其本意瞭然心目之閒無少差互則却回頭來看舊來見處其是非得失不崇朝而決矣【荅王子合】
  人之所以神明其徳應物而不窮者心而已古之君子自其始學則盡力於洒掃應對進退之閒而内事其心既久且熟矣則心平而氣和沖融暢適與物無際其觀於一世事物之變葢無往而非吾樂也而况載籍所傳上超羲農下至於兹其閒聖賢之行事問學之源奧是非得失理亂存亡廢興之故包括籠絡靡不畢具茍渉其辭義而心必契焉則其可樂而玩也豈不亦至矣哉惟世之學者或不足以知此而勞於記誦佔畢之閒以為事是以語之至者既扞格而不入於心惟其粗厲而不平者感而入焉則其閒勃然而鬭而怒矣亦何樂之云哉【至樂齋記】
  讀書之法要當循序而有常致一而不懈從容乎句讀文義之閒而體驗乎操存踐履之實然後心靜理明漸見意味不然則雖廣求博取日誦五車亦奚益於學哉【荅陳師徳】
  即聖賢之言平易明白之處虛心平氣熟翫而躬行之翫之深則理自明行之篤則力自進持之以久亹亹而上達焉則道體精微之妙聖賢親切之傳不待單傳密付而已了然心目之閒矣【荅汪叔耕○以上文集十七條】
  聖人千言萬語只是說箇當然之理恐人不曉又筆之於書自書契以來二典三謨伊尹武王箕子周公孔孟都只是如此可謂盡矣只就文字閒求之句句皆是做得一分便是一分工夫非茫然不可測也但患人不子細求索之耳須要思量聖人之言是說箇甚麽要将何用若只讀過便休何必讀【以下讀諸經法】
  讀六經時只如未有六經只就自家身上討道理其理便易曉
  讀書只就一直道理看剖析自分曉不必去偏曲處看易有箇隂陽詩有箇邪正書有箇治亂皆是一直路徑可見别無嶢﨑
  人惟有私意聖賢所以留千言萬語以掃滌人私意使人人全得惻隠羞惡之心六經不作可也裏面著一㸃私意不得
  凡看文字端坐熟讀久久於正文邉自有細字注脚逬出來方是自家見得親切若只於外面捉摸箇影子說終不濟事聖人言語只熟讀翫味道理自不難見若果曽著心而看他道理不出則聖賢為欺我矣如老蘇輩只讀孟韓二子便翻繹得許多文章出來且如攻城四面牢壮若攻得一面破時這城子已是自家底了不待更攻得那三面方入得去
  學者只是要熟工夫純一而已讀時熟看時熟翫味時熟如孟子詩書全在讀時工夫孟子每章說了又自觧了葢他直要說得盡方住其言一大片故後來老蘇亦拖他來作文章說須熟讀之便得其味今觀詩既未寫得傳且除了小序而讀之亦不要将作好底看亦不要将作惡底看只認本文語意亦須得八九
  看經傳有不可曉處且要旁通待其浹洽則當觸類而可通矣
  經㫖要子細看上下文義名數制度之類略知之便得不必大深泥以妨學問
  學者觀書先須讀得正文記得注觧成誦精熟注中訓釋文意事物名義發明經指相穿紐處一一認得如自己作出來底一般方能翫味反復向上有透處若不如此只是虚設議論如舉業一般非為己之學也曽見有人說詩問他關雎篇於其訓詁名物全未曉便說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某因說與他道公而今說詩只消這八字更添思無邪三字共成十一字便是一部毛詩了其他三百篇皆成渣滓矣因憶頃年見汪端明說沈元用問和靖伊川易傳何處是切要尹云體用一源顯微無閒此是切要處後舉似李先生先生曰尹說固好然須是看得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都有下落方始說得此話若學者未曽子細理㑹便與他如此說豈不誤他某聞之悚然始知前日空言無實不濟事自此讀書益加詳細云
  某要人先讀大學以定其規模次讀論語以立其根本次讀孟子以觀其發越次讀中庸以求古人之微妙處大學一篇有等級次第總作一處易曉宜先看論語却實但言語散見初看亦難孟有感激興發人心處中庸亦難讀看三書後方宜讀之
  初學固是要看大學論孟若讀得大學一書透徹其他書都不費力觸處便見
  看孟子與論語不同論語要冷看孟子要熟讀論語逐文逐意各是一義故用子細靜觀孟子成大首尾通貫熟讀文義自見不可逐一句一字上理㑹也
  講習孔孟書孔孟往矣口不能言須以此心比孔孟之心将孔孟心作自己心要須自家說時孔孟㸃頭道是方得不可謂孔孟不㑹說話一向任己見說将去
  人自有合讀底書如大學語孟中庸等書豈可不讀讀此四書便知人之所以不可不學底道理與其為學之次序然後更看詩書禮樂某纔見人說看易便知他錯了未嘗識那為學之序
  易中說理是豫先說下未曽有底事故乍看甚難不若大學中庸有箇準則讀著便令人識蹊徑詩又能興起人意思皆易看如謝顯道論語却有啟發人處雖其說或失之過識得理後却細密商量令平正也
  易只是空說箇道理只就此理㑹能見得如何不如詩書執禮皆雅言也一句便是一句一件事便是一件事如春秋亦不是難理㑹底一年事自是一年事且看禮樂征伐是自天子出是自諸侯出是自大夫出今人只管去一字上理㑹褒貶要求聖人之意千百年後如何知得他肚裏事聖人說出底猶自理㑹不得不曽說底更如何理㑹得
  敬之問易曰如今不曽經歴得許多事過都自揍他道理不著若便去看也卒未得他受用孔子晩而好易可見這書卒未可理㑹如春秋易都是極難看底文字聖人教人自詩禮起如鯉趨過庭曰學詩乎學禮乎詩是吟咏性情感發人之善心禮使人知得箇定分這都是切身工夫如書亦易看大綱亦似詩
  問易如何讀曰只要虛其心以求其義不要執己見讀其他書亦然
  問致知讀書之序曰須先看大學然六經亦皆難看所謂聖人有郢書後世多燕說是也如尚書收拾於殘闕之餘却必要句句義理相通必致穿鑿不若且看他分明處其他難曉者姑闕之可也程先生謂讀書之法當平其心易其氣闕其疑是也且先看聖人大意未須便以己意參之
  張元徳問春秋周禮疑難曰此等皆無佐證强說不得若穿鑿說出來便是侮聖言不如且研窮義理義理明則皆可遍通矣因曰看文字且先看明白易曉者此語是某發出來諸公可記取
  問近看胡氏春秋初無定例止說歸忠孝處便為經義不知果得孔子意否曰某嘗說詩書是隔一重兩重說易春秋是隔三重四重說春秋義例易爻象雖是聖人立下今說者用之各信己見然於人倫大綱皆通但未知曽得聖人當初本意否且不如讓渠如此說且存取大意得三綱五常不至廢墜足矣今欲直得聖人本意不差未須理㑹經先須於論語孟子中專意看他切不可忙虛心觀之不須先自立見識徐徐以俟之莫立課程
  看經書與看史書不同史是皮外物事沒緊要可以劄記問人若是經書有疑這箇是切已病痛如人負痛在身欲斯須忘去而不可得豈可比之看史遇有疑則記之紙耶
  向時有一截學者貪多務得要讀周禮諸史本朝典故一向盡要理㑹得許多沒緊要底工夫少刻身已都自恁地顛顛倒倒沒頓放處如喫物事相似将甚麽雜物事不是時節一頓都喫了便被他撐腸拄肚沒奈何他
  今人只為不曽讀書秖是讀得粗書凡讀書先讀語孟然後觀史則如明鑑在此而妍醜不可逃若未讀徹語孟中庸大學便去看史胷中無一箇權衡多為所惑又有一般人都不曽讀書便言我已悟得道理如此便是惻隠之心如此便是羞惡之心如此便是是非之心渾是一箇私意如近時祧廟可見【以上語類二十四條】
  日用切巳之功則聖賢言之詳矣其在大學論語中庸孟子者文義分明指意平實讀之曉然如見父兄說門内事無片言半辭之可疑者什八九也曷為不少置其心於此而必用意於彼之﨑嶇哉【荅胡平一】
  但取一書從頭逐叚子細理㑹久之必自有疑有得若平時汎汎都不著實循序讀書未說義理不精且是心緒支離無箇主宰處與義理自不相親又無積累工夫參互考證驟然理㑹一件兩件若是小小題目則不足留心擇其大者又有躐等之弊終無浹洽之功非區區所望者但願頗采前說而以論語為先一日只看一二莫問精粗難易但只從頭看将去讀而未曉則思思而未曉則讀反復翫味久之必自有得矣近年與朋友商量亦多以此告之然未見有看得徹尾者人情喜新厭常乃如此甚可歎論語二十篇尚不耐煩看得了况所謂死而後已者又豈能辦如此長遠工夫耶【荅王欽之】
  論孟中庸儘待大學貫通浹洽無可得看後方看乃佳若奔程趁限一向攅了則雖看如不看也近方覺此病痛不是小事元來道學不明不是上面欠却工夫乃是下面元無根脚若信得及脚踏實地如此做去良心自然不放踐履自然純熟非但讀書一事也【荅吳伯豐】
  承諭專看論語浸覺滯固因復看易傳及繫辭此愚意所未喻夫論語所記皆聖人言行之要果能專意翫索其味無窮豈有滯固之理竊恐却是不曽專一故不見其味而反以為滯固耳至如讀易亦當遵用程子之言卦爻繫辭自有先後今亦何所迫切而手忙脚亂一至於此耶【荅呂子約】
  讀書如論孟是直說日用眼前事文理無可疑先儒說得雖淺却别無穿鑿壊了處如詩易之類則為先儒穿鑿所壊使人不見當來立言本意此又是一種工夫直是要人虛心平氣本文之下打疊教空蕩蕩地不要留一字先儒舊說莫問他是何人所說所尊所親所憎所惡一切莫問而惟本文本意是求則聖賢之指得矣若於此處先有私主便為所蔽而不得其正此夏蟲井蛙所以卒見笑於大方之家也【荅呂子約】
  春秋前輩以為此乃學者最後一事葢自非理明義精則止是較得失考同異心緒轉雜與讀史傳摭故實無以異况如老兄心中本閙恐非所以矯失而趨中也愚意以為不若只看論語用年歲工夫却看證淺深别作道理然但論語中看得有味餘經亦迎刃而觧矣聖人之言平易中有精深處不可穿鑿求速成又不可茍且閒看過直須是置心平淡慤實之地翫味探索而虛恬省事以養之遲久不懈當自覺其益切不可以輕易急迫之心求旦暮之功又不可因循媮惰虛度光隂也【荅魏元履】
  所諭文定專治春秋而於諸書循環誦讀以為學者讀書不必徹頭徹尾此殊不可曉既曰文定讀春秋徹頭徹尾則吾人亦豈可不然且又安知其於他書非少日已嘗反復硏究得其指歸至於老年然後循環汎讀耶若其不能亦是讀得春秋徹頭徹尾有得力處方始汎讀諸書有歸宿處不然前輩用心篤實決不如今時後生貪多務得渉獵無根也某於論孟大學中庸一生用功粗有成說然近日讀之一二大節目處猶有謬誤不住脩削有時隨手又覺病生以此觀之此豈易事若只恃一時聰明才氣略看一過便謂事了豈不輕脫自誤之甚耶呂伯恭嘗言道理無窮學者先要不得有自足心此至論也【荅胡季隨】
  學禮之意甚善然此事頭緒頗多恐精力短包羅不得今可且讀詩俟他日所編書成讀之未晩書雖讀了亦更宜溫習如大學語孟中庸則須循環不住温習令其爛熟為佳春秋一經從前不敢容易令學者看今恐亦可漸讀正經及三傳且當看史工夫未要便穿鑿說褒貶道理久之却别商量亦是一事也【荅潘子善】
  聞令諸生讀左氏及諸賢奏疏至於諸經論孟則恐學者徒務空言而不以告也若果如此則恐未安葢為學之序為己而後可以及人達理然後可以制事故程夫子教人先讀論孟次及諸經然後看史其序不可亂也若恐其徒務空言但當就論孟經書中教以躬行之意庶不相遠至於左氏奏疏之言則皆時事利害而非學者切身之急務也其為空言亦益甚矣而欲使之從事其閒而得躬行之實不亦背馳之甚乎【荅呂伯恭】
  往年經無定說諸先生所發或不同故讀書不能無疑比年以來衆說盡出講者亦多自是無所致疑但要反復翫味認得聖賢本意道義實體不外此心便自有受用處耳尹和靖門人賛其師曰丕哉聖謨六經之編耳順心得如誦已言要當至此地位始是讀書人耳【荅范文叔】
  通經之士固當終身踐言乃為不負所學斯言之要所以警乎學者可謂至深切矣然士之必於通經正為講明聖賢之訓以為終身踐履之資耳非直以分章析句為通經然後乃求踐言以實之也【跋胡澹菴所作李承之論語說序】
  古之聖人作為六經以教後世易以通幽明之故書以紀政事之實詩以導情性之正春秋以示法戒之嚴禮以正行樂以和心其於義理之精微古今之得失所以該貫發揮究竟窮極可謂盛矣而總其書不過數十卷葢其簡易精約又如此自漢以來儒者相與尊守而誦習之轉相受授各有家法然後訓傳之書始出至於有國家者歴年行事之迹又皆各有史官之記於是文字之傳益廣若乃世之賢人君子學經以探聖人之心考史以驗時事之變以至見聞感觸有接於外而動乎中則又或頗論著其說以成一家之言而簡冊所載篋櫝所藏始不勝其多矣然學者不欲求道則已誠欲求之是豈可以舍此而不觀也哉而近世以來乃有所謂科舉之業者以奪其志士子相從於學校庠塾之閒無一日不讀書然問其所讀則舉非向之所謂者嗚呼讀聖賢之言而不通於心不有於身猶不免為書肆况其所讀又非聖賢之書哉【建寜府建陽縣學藏書記○以上文集十二條】
  經之有觧所以通經經既通自無事於觧借經以通乎理耳理得則無俟乎經今意思只滯在此則何時得脫然㑹通也且所貴乎簡者非謂欲語言之少也乃在中與不中爾若句句親切雖多何害若不親切愈少愈不達矣某嘗說讀書須細看得意思通融後都不見注觧但見有正經幾箇字在方好【以下論觧經】
  觧經謂之觧者只要觧釋出來将聖賢之語觧開了庶易讀
  傳注惟古注不作文却好看只隨經句分說不離經意最好疏亦然今人觧書且圖要作文又加辨說百般生疑故其文雖可讀而經意殊遠程子易傳亦成作文說了又說故今人觀者更不看本經只讀傳亦非所以使人思也
  自晉以來觧經者却改變得不同是王弼郭象輩是也漢儒觧經依經演釋晉人則不然捨經而自作文
  觧書須先還他成句次還他文義添無緊要字却不妨添重字不得今人所添者却是重字
  今之談經者往往有四者之病本卑也而抗之使高本淺也而鑿之使深本近也而推之使遠本明也而必使至於晦此今日談經之大患也
  後世之觧經者有三一儒者之經一文人之經東坡陳少南輩是也一禪者之經張子韶輩是也
  經書有不可觧處只得闕若一向去觧便有不通而謬處
  凡看文字諸家說有異同處最可觀謂如甲說如此且撏扯住甲窮盡其辭乙說如此且撏扯住乙窮盡其辭兩家之說既盡又參考而窮究之必有一真是者出矣
  凡先儒觧經雖未知道然其盡一生之力縱未說得七八分也有三四分且須熟讀詳究以審其是非而為吾之益今公纔看著便妄生去取肆以己意是發明得箇甚麽道理公且說人之讀書是要将作甚麽用所貴乎讀書者是要理㑹這箇道理以反之於身為我之益而已
  大凡人讀書且當虚心一意将正文熟讀不可便立見觧看正文了却著深思熟讀便如己說如此方是今來學者一般是專要作文字用一般是要說得新竒人說得不如我說得較好此學者之大病譬如聽人說話一般且從他說盡不可勦斷他說便以己意見抄說若如此全不見得他說是非只說得自家底終不濟事久之又曰須是将本文熟讀字字咀嚼教有味若有理㑹不得處深思之又不得然後却将注觧看方有意味如人飢而後食渴而後飲方有味不飢不渴而强飲食之終無益也
  問伊川說讀書當觀聖人所以作經之意與聖人所以用心一條曰此條程先生說讀書最為親切今人不㑹讀書是如何只縁不曽求聖人之意纔拈得些小便把自意硬入放裏面胡說亂說故教他就聖人意上求看如何問易其氣是如何曰只是放教寛慢今人多要硬把捉教住如有箇難理㑹處便要刻畫百端討出來枉費心力少刻只說得自底那裏見聖人意又曰固是要思索思索那曽恁地又舉闕其疑一句歎美之
  傅至叔言伊洛諸公文字說得不恁分曉至先生而後大明先生曰他一時閒都是英才故撥著便轉便只須恁地說然某於文字却只是依本分觧注大抵前聖說話雖後面便生一箇聖人有未必盡曉他說者葢他那前聖是一時閒或因事而言或主一見而立此說後來人却未見他當時之事故不觧得一一與之合且如伊川觧經是據他一時所見道理恁地說未必便是聖經本㫖要之他那箇說却亦是好說
  觧文字下字最難某觧書所以未定常常更改者只為無那恰好底字子細把來看又見不穏當又著改幾字所以橫渠說命辭為難
  某解書不合太多又先准備學者為他設疑說了他未曽疑到這上先與說了所以致得學者看得容易了聖人云不憤不啟不悱不發舉一隅不以三隅反則不復也須是教他疑三朝五日了方始與說他便通透更與從前所疑慮也㑹因此觸發工夫都在許多思慮不透處而今却是看見成觧底都無疑了吾儒與老荘學皆無傳惟有釋氏常有人葢他一切辦得不說都待别人自去敲搕自有箇通透處只是吾儒又無這不說底若如此少閒差異了
  或問大學觧已定否曰據某而今自謂穏矣只恐數年後又見不穏這箇不由自家問中庸觧曰此書難看大學本文未詳者某於或問則詳之此書在章句其或問中皆是辨諸家說
  說大學啟䝉畢因言某一生只看得這兩件文字透見得前賢所未到處若使天假之年庶幾将許多書逐件看得恁地煞有工夫
  某於論孟四十餘年理㑹中閒逐字稱等不教偏些子學者将注處宜子細看又曰觧說聖賢之言要義理相接去如水相接去則水流不礙後又云中庸觧每番看過不甚有疑大學則一面看一面疑未甚愜意所以改削不已
  程先生經觧理在觧語内某集注論語只是發明其辭使人翫味經文理皆在經文内
  精義諸老先生說非不好只是說得忒寛易使人向别處去某所以作箇集注便要人只恁地思量文義曉得了只管翫味便見聖人意思出來
  看精義須寛著心不可看殺了二先生說自有相關透處如伊川云有主則實又云有主則虛如孟子云生於其心害於其政發於其政害於其事又云作於其心害於其事作於其事害於其政自當隨文隨時隨事看各有通徹處
  讀論語須将精義看先看一次看第二叚将兩比較孰得孰失孰是孰非又将第三比較如前又總一章之說而盡比較之其閒須有一說合聖人之意或有兩說有三說有四五說皆是又就其中比較疎密如此便是格物及看得此一章透徹則知便至一章之中程子之說多是門人之說多非然初看時不可先萌此心門人所說亦多有好處蜚卿曰只将程子之說為主如何曰不可只得以理為主然後看他底看得一章直是透徹了然後看第二章亦如此法若看得三四篇此心便熟數篇之後迎刃而觧矣且如格物致知之章程子與門人之說某初讀之皆不敢疑後來編出細看見得程子諸說雖不同意未嘗不貫其門人之說與先生葢有大不同者矣
  論語中程先生及和靖說只於本文添一兩字甚平淡然意味深長須當子細看要見得他意方好
  中庸自首章以下多是對說将來不知他古人如何作得這様文字直是恁地整齊因言某舊年讀中庸都心煩看不得且是不知是誰作若以為子思作又却時復有箇子曰字更沒理㑹處某讀書須先理㑹得這様分曉了方去涵泳他義理後來讀得熟後方見得是子思參取夫子之說著為此書自是沈潛反復逐漸得其㫖趣定得今章句一篇其擺布得來直恁麽細密又如太極圖若不分出許多節次來後人如何看得但未知後來讀者知其用功如是之至否
  五經中周禮疏最好詩與禮記次之書易疏亂道易疏只是将王輔嗣注來虛說一片
  王肅所引證也有好處後來鄭與王肅之學互相詆訾王肅固多非是然亦有考據得好處
  前輩觧經有只明大義務欲大指明而有不貼文義强說者如程易發明道理大義極精只於易文義多有强說不通處
  問張子貞勝之說曰此雖非經義然其說自好便只行得他底說有甚不可大凡看人觧經雖一時有與經意稍遠然其說底自是一說自有用處不可廢也不特後人古來已如此如元亨利貞文王重卦只是大亨利於守貞而已到夫子却自觧分作四徳看文王卦辭當看文王意思到孔子文言當看孔子意思豈可以一說為是一說為非
  橫渠云置心平易始知詩然橫渠觧詩多不平易程子說胡安定觧九四作太子事云若一爻作一事只作得三百八十四事此真看易之法然易傳中亦有偏觧作一事者林艾軒嘗云伊川觧經有說得未的當處此文義閒事安能一一皆是若大頭項則伊川底却是此善觀伊川者陸子靜看得二程低此恐子靜看其說未透耳譬如一塊精金却道不是金非金之不好葢是不識金也
  子由詩觧好處多歐公詩本義亦好因說東萊改本書觧無闕疑處只據意說去木之問書觧誰底好看曰東坡觧大綱也好只有失如說人心惟危這般處便說得差了如今看他底須是識他是與不是處始得
  漢書傳訓皆與經别行三傳之文不與經連故石經書公羊傳皆無經文藝文志云毛詩經二十九卷毛詩詁訓傳三十卷是毛為詁訓亦不與經連也馬融為周禮注乃云欲省學者兩讀故具載本文然則後漢以來始就經為注未審此詩引經附傳是誰為之其毛詩二十九卷不知併何卷也
  問先生於三禮書春秋未有說何也曰春秋是當時實事孔子書在冊子上後世諸儒學未至而各以己意猜測正橫渠所謂非理明義精而治之故其說多鑿是也惟伊川以為經世之大法得其㫖矣然其閒極有無定當難處置處今不若且存取胡文定本子與後來看縱未能盡得之然不中不遠矣書中間亦極有難考處只如禹貢說三江及荆揚閒地理是吾輩親目見者皆有疑至北方即無疑此無他是不曽見耳康誥以下三篇更難理㑹如酒誥却是戒飲酒乃曰肇牽車牛遠服賈何也梓材又自是臣告君之辭更不可曉其他諸篇亦多可疑處觧将去固易豈免有疑禮經要須編成門類如冠昏䘮祭及他雜碎禮數皆須分門類編出考其異同而訂其當否方見得然今精力已不逮矣姑存與後人趙幾道又問禮合如何脩曰禮非全書而禮記尤雜今合取儀禮為正然後取禮記諸書之說以類相從更取諸儒掊擊之說各附其下庶便搜閱又曰前此三禮同為一經故有三禮學究王介甫廢了儀禮取禮記某以此知其無識
  觧經不必作文字止合觧釋得文字通則理自明意自足今多去上作文字少閒說來說去只說得他自一片道理經意却蹉過了要之經之於理亦猶傳之於經傳所以觧經也既通其經則傳亦可無經所以明理也若曉得理則經雖無亦可嘗見一僧云今人觧書如一盞酒本自好被這一人來添些水那一人來又添些水次第添來添去都淡了他禪家儘見得這様只是他又忒無注觧問陸氏之學恐将來亦無注觧去曰他本只是禪【以上語類三十三條】
  大抵講學只要理㑹義理非人所能為乃天理也天理自然各有定體以為深遠而抑之使近者非也以為淺近而鑿之使深者亦非也學者患在不明此理而取決於心夫心何常之有好高者已過高矣而猶患其卑滯於近者已太近矣而猶病其遠此道之所以不明不行而學者所以各自為方而不能相通也前此以陳許二友好為高竒喜立新說往往過於義理之中正故常因書箴之葢因其病而藥之非以為凡講學者皆當畫於淺近而遂止也然觀聖賢之學與近世諸先生長者之論則所謂高遠者亦不在乎創意立說之閒伊川云吾年二十時觧釋經義與今無異然思今日意味覺得與少時自别又尹和靖門人稱尹公於經書不為講觧而耳順心得如誦已言此豈必以創意立說為高哉今吾輩望此地位甚遠大槩讀書且因先儒之說通其文義而翫味之使之浹洽於心自見意味可也如舊說不通而偶自見得别有意思則亦不妨但必欲於傳註之外别求所謂自得者而務立新說則於先儒之說或未能究而遽舍之矣如此則用心愈勞而去道愈遠恐駸駸然失天理之正而䧟於人欲之私非學問之本意也且謂之自得則是自然而得豈可强求也哉今人多是認作獨自之自故不安於他人之說而必已出耳【荅柯國材】
  近日看得讀書别無他法只是除却自家私意而逐字逐句只依聖賢所說白直曉㑹不敢妄亂添一句閒雜言語則久久自然有得凡所悟觧一一皆是聖賢真實意思如其不然縱使說得寶花亂墜亦只是自家杜撰見識也【荅吳伯豐】
  須先虚心熟讀本文未可遽雜他說俟看得本意分明却取諸先生說之通者錯綜於其閒方為盡善若合下便雜諸說混看則下梢只得周旋人情不成理㑹道理矣近日說經多有此葢已是看得本指不曽分明又著一尊畏前輩不敢違異之心便覺左右顧瞻動皆室礙只得曲意周旋更不復敢著實理㑹義理是非文意當否矣夫尊畏前輩謙遜長厚豈非美事然此處才有偏重便成病痛學者不可不知也【荅沈晦叔】
  前賢之說雖或煩冗反晦經㫖然其源深流遠氣象從容實與聖賢微意泯然默契今雖務為簡潔然細觀之覺得却有淺迫氣象而翫索未精涵養不熟言句之閒粗率而礙理處却多有之尹和靖嘗言經雖以誦說而傳亦以講觧而陋此言深有味也近方見此意思若更得數年閒放未死當更於閒靜中淘汰之庶幾内外俱進不負平日師友之訓但恐無復此日耳龜山立言却似有意於含蓄而不盡遂多假借寄托之語殊不快人意聖賢之言則本是欲人易曉而其中自然有含蓄耳【荅或人】
  賢者言語論議頗多煩雜牽連之病此是大病須痛掃除凡有文字只就一叚内看並不須引證旁通如此看得久之自直截也【荅林一之】
  大抵文義先儒盡之葢古今人情不相遠文字言語只是如此但有所自得之人看得這意味不同耳其說非能頓異於衆也不可只管立說求竒恐失正理却與流俗詭異之學無以異也只據他文理反復翫味久之自明且是胷中開泰無許多勞攘此一事已快活了【荅許順之】
  讀書須是虛心平氣優游翫味徐觀聖賢立言本意所向如何然後隨其遠近淺深輕重緩急而為之說如孟子所謂以意逆志者庶乎可以得之若便以吾先入之說橫於胷次而驅率聖賢之言以從己意設使義理可通已渉私意穿鑿而不免於郢書燕說之誚况又義理窒礙亦有所不可行者乎【荅胡伯逢】
  字畫音韻是經中淺事故先儒得其大者多不留意然不知此等處不理㑹却枉費了無限辭說牽補而卒不得其本義亦甚害事也【荅楊元範】
  按此觧之體不為章觧句釋氣象高遠然全不略說文義便以己意立論又或别用外字體貼而無脈絡連綴使不曉者展轉迷惑粗曉者一向支離如此數章論性其病尤甚葢本文不過數語而所觧者文過數倍本文只謂之性而觧中謂之太極凡此之類将使學者不暇求經而先坐困於吾說非先賢談經之體也且如易傳已為太詳然必先釋字義次釋文義然後推本而索言之其淺深近遠詳密有序不如是之匆遽而繁雜也大抵觧經但可略釋文義名物而使學者自求之乃為有益耳【荅張欽夫孟子說疑義】
  問語孟或問乃丁酉本不知後來改定如何曰論孟集註後來改定處多遂與或問不甚相應又無工夫脩得或問故不曽傳出今莫若且就正經上翫味有未適處參考集註更有思索為佳不可恃此未定之書便以為是也【荅張元徳】
  近看中庸古注極有好處如說篇首一句便以五行五常言之後來雜佛老而言之者豈能如是之慤實耶因此方知擺落傳註須是兩程先生方始開得這口若後學未到此地位便承虚接響容易呵叱恐屬僭越氣象不好不可以不戒耳【荅呂伯恭别紙】
  人有士君子之行乃先王教化徳澤薰陶所就非一比長之官所能致也關市譏而不征乃文王治岐時事周禮乃成周大備之法隨時制宜自有不能同者前輩葢嘗論之不當以此而難彼也以言動行為三重乃藍田呂氏說然以經文推之有所不通不若只從舊注之為安求全之毁對不虞之譽而言則亦當從舊注三代正朔胡氏春秋傳已有此論然鄭康成杜元凱說亦不可廢葢三代雖不改時與月而春秋紀春無冰為異則固以周正紀事也石林葉氏又考左傳所記祭足取麥穀鄧來朝二事以為經傳所記有例差兩月者是經用周正而傳取國史直自用夏正者失於更改也詩中月數多用夏正者書金縢秋大熟亦是夏時此為不改時月之驗甚明但孟子所謂七八月乃五六月所謂十一月十二月乃九月十月為不可曉此亦宜當闕之耳天産地産之說某所未曉而李君所論亦未通地上有水恐不若從程傳之說大抵今人讀書不廣索理未精乃不能致疑而先務立說此所以徒勞苦而少進益也因讀李君脞說書此【跋李少膺脞說】
  凡觧釋文字不可令注脚成文成文則注與經各為一事人唯看注而忘經不然即須各作一番理㑹添却一項工夫竊謂須只似漢儒毛孔之流略釋訓詁名物及文義理致尤難明者而其易明處更不須貼句相續乃為得體葢如此則讀者看注即知其非經外之文却須将注再就經上體㑹自然思慮歸一功力不分而其翫索之味亦益深長矣【記觧經○以上文集十三條】
  今人讀書未多義理未至融㑹處若便去看史書考古今治亂理㑹制度典章譬如作陂塘以溉田須是陂塘中水已滿然後決之則可以流注滋殖田中禾稼若是陂塘中水方有一勺之多遽決之以溉田則非徒無益於田而一勺之水亦復無有矣【以下讀史】
  先看語孟中庸更看一經却看史方易看先看史記史記與左傳相包次看左傳次看通鑑有餘力則看全史只是看史不如今之看史有許多嶢﨑看治亂如此成敗如此與治同道罔不興與亂同事罔不亡知得次第
  問讀史之法曰先讀史記及左氏却看西漢東漢及三國志次看通鑑温公初作編年起於威烈王後又添至共和後又作稽古録始自上古然共和以上之年已不能推矣獨邵康節却推至堯元年皇極經世書中可見編年難得好者前日周徳華所寄來者亦不好温公於本朝又作大事記若欲看本朝事當看長編若精力不及其次則當看國紀國紀只有長編十分之二耳
  凡觀書史只有箇是與不是觀其是求其不是觀其不是求其是便見得義理
  史且如此讀去待知首尾稍熟後却下手理㑹讀書皆然
  讀史有不可曉處劄出待去問人便且讀過有時讀别處撞著有文義與此相關便自曉得
  問讀史曰只是以自家義理斷之大槩自漢以來只是私意其閒有偶合處爾只如此看他已得大槩范唐鑑亦是此法然稍疎更看得密如他尤好
  讀史亦易見作史者意思後面成敗處他都說得意思在前面了如陳蕃殺宦者但讀前面許多疎脫都可見了甘露事亦然
  問經書須逐句理㑹至如史書易曉只看大綱如何曰較之經書不同然亦自是草率不得須當看人物是如何治體是如何國勢是如何皆當子細因舉上蔡看明道讀史逐行看過不差一字
  每日看一經外大學論語孟子中庸四書自依次序循環看然史亦不可不看若只看通鑑通鑑都是連長記去一事只一處說别無互見又㪚在編年雖是大事其初却小後來漸漸做得大故人初看時不曽著精神只管看向後去却記不得不若先草草看正史一過正史各有傳可見始末又有他傳可互考所以易記每看一代正史訖却去看通鑑亦須作綱目隨其大事劄記某年有某事之類準春秋經文書之温公亦有本朝大事記附稽古録後【以上語類十條】
  示諭讀史曲折鄙意以為看此等文字但欲通知古今之變又以觀其所處義理之得失耳初不必於翫味究索以求變化氣質之功也若慮其感動不平遂廢不讀則進退之閒又恐皆失之太過而兩無所據也【荅潘叔昌】
  昔時讀史者不過記其事實摭其詞采以供文字之用而已近世學者頗知其陋則變其法務以考其形勢之利害事情之得失而尤喜稱史遷之書講說推尊幾以為賢於夫子寧捨論孟之屬而讀其書然嘗聞其說之一二不過只是戰國以下見識其正當處不過知尊孔氏而亦徒見其表悅其外之文而已其曰折衷於夫子者實未知所折衷也後之為史者又不及此以故讀史之士多是意思粗淺於義理之精微多不能識而墮於世俗尋常之見以為雖古聖賢亦不過審於利害之算而已惟蘇黃門作古史序篇首便言古之聖人其必為善如火之必熱水之必寒不為不善如騶虞之不殺竊脂之不穀於義理大綱領處見得極分明提得極親切雖其下文未能盡善然只此數句已非近世諸儒所能及矣其論史遷之失兩句亦切中其膏肓不知近日推尊史記者曽為略分觧否耳【荅趙幾道】
  士之所以能立天下之事者以其有志而已然非才則無以濟其志非術則無以輔其才是以古之君子未有不兼是三者而能有為於世者也然而所謂術者又豈隂險詭仄朝三暮四之謂哉亦語夫所以處事之方而已矣營邱張侯仲隆慷慨有氣節常以古人功名事業自期許不肯碌碌隨世俗上下至其才器閎博則又用無不宜葢臨大事變而愈益精神指麾處畫無一不中機㑹者是其志與其材雖未盡見施設而人知其有餘矣然未嘗以是自足也方且博觀載籍記覽不倦葢将酌古揆今益求所以盡夫處事之方者而施之非特如世之學士大夫兀兀陳編掇拾華靡以為談聽之資至其施諸事實則汎然無據而已也嘗客崇安之光化精舍暇日新一室於門右不置餘物獨取資治通鑑數十帙列其中焚香對之日盡數卷葢上下若干年之閒安危治亂之機情偽吉凶之變大者綱提領挈細者縷析豪分心目瞭然無適而非吾處事之方者如是葢三年矣而其起居飲食宴娱談笑亦無一日而不在是也室之前軒俯視衆山下臨清流邑屋臺觀園林陂澤之勝月星雨露風烟雲物之竒反若有以開滌靈襟助發神觀者尤於讀是書也為宜於是直以通鑑榜之而屬予記予聞之古今者時也得失者事也傳之者書也讀之者人也以人讀書而能有以貫古今定得失者仁也葢人誠能即吾一念之覺者默識而固存之則目見耳聞無非至理而况是書先正温公之志其為典刑總㑹簡牘淵林有如神祖聖詔所褒者是亦豈不足以盡其心乎今侯有當世之志當世之才又能因是書以求盡其術此豈茍然而已哉然予猶欲進於行著習察之塗使異時見於用者無豪釐之差也則願以仁之說為侯誦之【通鑑室記○以上文集三條】
  太史公書疎爽班固書密塞【以下史學】
  史記亦疑當時不曽得刪改脫藁高祖紀記迎太公處稱高祖此様處甚多高祖未崩安得高祖之號漢書盡改之矣左傳只有一處云陳桓公方有寵於王
  漢書有秀才作底文章有婦人作底文字亦有載當時獄辭者秀才文章便易曉當時文字多碎句難讀尚書便有如此底周官只如今文字太齊整了
  劉昭補志於冠幘車服尤詳前史所無
  五代舊史温公通鑑用之歐公葢以此作文因有失實處如宦者張居翰當時但言緩取一日則一日固二日則二日固歐公直将作大忠說得太好了
  問班史通鑑二氏之學如何曰讀其書自可見又曰温公不取孟子取揚子至謂王霸無異道夫王霸之不侔猶碔砆之於美玉故荀卿謂粹而王駁而霸孟子為齊梁之君力判其是非者以其有異也又温公不喜權謀至脩書時頗刪之奈當時有此事何只得與他存在若每處刪去數行讀著都無血脈意思何如存之却别作論說以斷之
  通鑑文字有自改易者仍皆不用漢書上古字皆以今字代之南北史除了通鑑所取者其餘只是一部好笑底小說
  明仲看節通鑑文定問當是温公節否明仲云豫讓好處是不以死生二其心故襄子云真義士也今節去之是無見識必非温公節也又云温公無自節通鑑今所有者乃偽本序亦偽作
  通鑑例每一年或數次改年號者只取後一號故石晉冬始簒而以此年繫之曽問呂丈呂丈曰到此亦須悔然多了不能改得某只以甲子繫年下面注所改年號
  才有好底有不好底徳有好底有不好底徳者得之於己才者能有所為如温公所言才是不好底既才是不好底又言才徳兼全謂之聖人則聖人一半是不好底温公之言多說得偏謂之不是則不可
  温公以正直中和為徳聰明强毅為才先生曰皆是徳也聖人以仁智勇為徳聰明便是智强毅便是勇
  温公通鑑不信四皓輔太子事謂只是叔孫通諫得行意謂子房如此則是脅其父曰子房平生之術只是如此唐太宗從諫亦只是識利害非誠實高祖只是識事機明利害故見四皓者輔太子便知是得人心叔孫通嫡庶之說如何動得他又謂高祖平生立大功業過人只是不殺人温公乃謂高祖殺四人甚異【事見考異】其後一處所在又却載四人又不信劇孟事意謂劇孟何以為輕重然又載周邱其人極無行自請於吳云去呼召得數萬人助吳如子房劇孟皆温公好惡所在然著其事而立論以明之可也豈可以有無其事為褒貶因論章惇言温公義理不透曰温公大處占得多章小黠何足以知大處
  稽古録一書可備講筵官僚進讀小兒讀六經了令接續讀去亦好末後一表其言如蓍龜一一皆驗宋莒公歴年通譜與此書相似但不如温公之有法也高氏小史亦好一書但難得本子
  范唐鑑首一專是論太宗本原然亦未盡太宗後來做處儘好只為本領不是與三代便别問歐陽以除隋之亂比迹湯武致治之美庶幾成康賛之無乃太過曰只為歐公一輩人尋常亦不曽理㑹本領處故其言如此
  伯恭晩年謂人曰孫之翰唐論勝唐鑑要之也是切於事情只是大綱却不正了唐鑑也有緩而不精確處如言租庸調及楊炎二稅之法說得都無收殺只云在於得人不在乎法有這般茍且處審如是則古之聖賢徒法云爾他也是見熙寧閒詳於制度故有激而言要之只那有激便不平正
  權重處便有宗室權重則宗室作亂漢初及晉是也外戚權重則外戚作亂兩漢是也春秋之君多逐宗族晉惠公得國便不納羣公子文公之入即殺懐公此乃異日六卿分晉之兆
  伯恭子約宗太史公之學以為非漢儒所及某嘗痛與之辨子由古史言馬遷淺陋而不學疎略而輕信此二句最中馬遷之失伯恭極惡之古史序云古之帝王其必為善如火之必熱水之必寒其不為不善如騶虞之不殺竊脂之不穀此語最好某嘗問伯恭此豈馬遷所能及然子由此語雖好又自有病處如云帝王之道以無為宗之類他只說得箇頭勢大下面工夫又皆空疎亦猶馬遷禮書云大哉禮樂之道洋洋乎鼓舞萬物役使羣動說得頭勢甚大然下面亦空疎却引荀子諸說以足之又如諸侯年表盛言形勢之利有國者不可無末却云形勢雖强要以仁義為本他上文本意主張形勢而其末却如此說者葢他也知仁義是箇好底物事不得不說且說教好看如禮書所云亦此意也伯恭極喜渠此等說以為遷知行夏之時乗殷之輅服周之冕為得聖人為邦之法非漢儒所及此亦衆所共知何必馬遷然遷嘗從董仲舒游史記中有余聞之董生云此等語言亦有所自來也遷之學也說仁義也說詐力也用權謀也用功利然其本意却只在於權謀功利孔子說伯夷求仁得仁又何怨他一傳中首尾皆是怨辭盡說壊了伯夷子由古史皆刪去之盡用孔子之語作傳豈可以子由為非馬遷為是可惜子約死了此論至死不曽明聖賢以六經垂訓炳若丹青無非仁義道徳之說今求義理不於六經而反取疎略淺陋之子長亦惑之甚矣
  問東萊大事記有續春秋之意中閒多主史記曰公鄉里主張史記甚盛其閒有不可說處都與他出脫得好如貨殖傳便說他有諷諫意之類不知何苦要如此世閒事是還是非還非黒還黒白還白通天通地貫古貫今決不可易若使孔子之言有未是處也只還他未是如何硬穿鑿說木之又問左氏傳合如何看曰且看他記載事迹處至如說道理全不似公穀要知左氏是箇曉了識利害底人趨炎附勢如載劉子天地之中一此是極精粹底至說能者養以之福不能者敗以取禍便只說向禍福去了大率左傳只道得禍福利害底說話於義理上全然理㑹不得又問所載之事實否曰也未必一一實子升問如載卜妻敬仲與季氏生之類是如何曰看此等處便見得是六卿分晉田氏簒齊以後之書又問此還是當時特故撰出此等言語否曰有此理其閒做得成者如斬蛇之事做不成者如丹書狐鳴之事看此等書機關熟了少閒都壊了心術荘子云有機械者必有機事有機事必有機心則純白不備純白不備者道之所不載也今浙中於此二書極其推尊是理㑹不得
  問正統之說自三代以下如漢唐亦未純乎正統乃變中之正者如秦西晉隋則統而不正者如蜀東晉則正而不統者曰何必恁地論只天下為一諸侯朝覲獄訟皆歸便是得正統其有正不正又是隨他做如何恁地論有始不得正統而後方得者是正統之始有始得正統而後不得者是正統之餘如秦初猶未得正統及始皇并天下方始得正統晉初亦未得正統自太康以後方始得正統隋初亦未得正統自滅陳後方得正統如本朝至太宗并了太原方是得正統又有無統時如三國南北五代皆天下分裂不能相君臣皆不得正統某嘗作通鑑綱目有無統之說此書今未及脩後之君子必有取焉温公只要編年號相續此等處須把一箇書帝書崩而餘書主書殂既不是他臣子又不是他史官只如旁人立看一般何故作此尊奉之態此等處合只書甲子而附注年號於其下如魏黃初幾年蜀章武幾年吳黃龍幾年之類方為是又問南軒謂漢後當以蜀漢年號繼之此說如何曰如此亦得他亦以蜀漢是正統之餘如東晉亦是正統之餘也又問東周如何曰畢竟周是天子又問唐後來多藩鎮割據則如何曰唐之天下甚闊所不服者只河北數鎮之地而已
  綱目於無正統處並書之不相主客通鑑於無統處須立一箇為主某又參取史法之善者如權臣擅命多書以某人為某王某公范却書曹操自立為魏公綱目亦用此例
  問宋齊梁陳正統如何書曰自古亦有無統時如周亡之後秦未帝之前自是無所統屬底道理南北亦只是並書又問東晉如何書曰宋齊如何比得東晉又問三國如何書曰以蜀為正又問後唐亦可以繼唐否曰如何繼得【以上語類二十一條】
  古史之體可見者書春秋而已春秋編年通紀以見事之先後書則每事别記以具事之首尾意者當時史官既以編年紀事至於事之大者則又採合而别記之若二典所記上下百有餘年而武成金縢諸篇其所紀載或更數月或歴數年其閒豈無異事葢必已具於編年之史而今不復見矣故左氏於春秋既依經以作傳復為國語二十餘篇國别事殊或越數十年而遂其事葢亦近書體以相錯綜云爾然自漢以來為史者一用太史公紀傳之法此意固不復講至司馬温公受詔纂述資治通鑑然後千三百六十二年之事編年繫日如指諸掌雖托始於三晉之侯而追本其原起於智伯上系左氏之卒章實相授受偉哉書乎自漢以來未始有也然一事之首尾或散出於數十百年之閒不相綴屬讀者病之今袁機仲乃作為此書以便學者其部居門目始終離合之閒又皆曲有微意於以錯綜温公之書其亦國語之流矣【跋通鑑紀事本末】
  所謂五帝紀所取多古文尚書及大戴禮為主為知所考信者然伏羲神農見易大傳乃孔子之言而八卦列於六經為萬世文字之祖不知史遷何故乃獨遺而不録遂使史記一書如人有身而無首此尚為知所考信者耶【荅呂子約】
  清源郡舊刻温國文正公之書有文集及資治通鑑舉要歴皆八十卷歴篇之首有紹興參知政事上蔡謝公克家所記於其刪述本指傳授次第以及宣取投進所以然者甚悉然其傳布未甚廣而朝命以其版付學省則下吏不謹乃航海而沒焉獨文集僅存而歴數十年未有能補其亡者淳熙壬寅公之曽孫龍圖閣待制伋來領郡事始至而視諸故府則文集者亦已漫滅而不可讀矣乃用家本讐正移之别板且将次及舉要之書而未遑也一日過客有以為言者龍圖公矍然曰吾固己志之矣亟命出藏本刻焉踰年告成則又以書來語某曰是書之成不惟區區得以嗣承先志而脩此邦故事之闕抑亦吾子之所樂聞也其為我記其後某竊聞之資治通鑑之始奏篇也神宗皇帝實親序之則既有博而得要簡而周事之褒矣然公之意猶懼夫本書之所以提其要者有未切也於是乎有目録之作以備檢尋既又懼夫目之所以周於事者有未盡也於是乎有是書之作以見本末葢公之所以愛君忠國稽古陳謨之意丁寧反復至於再三而不能已者尤於此書見之顧以成之之晩既未及以聞於上而黨論繼作科禁日繁則又不得以布於下是以三十餘年之閒學士大夫進而議於朝退而語於家皆不克以公書從事而背道反理之言盈天下其效至於讒諛得志上下相䝉馴致禍亂有不可忍言者然後公凡所陳符驗章灼而其出於煨燼之餘者乃得進登王府啟廸天衷既以助成皇家再造之業而其摹印誦習又得以垂法戒於無窮葢公之志於此亦庶幾少伸焉不幸中閒又更放失以迄於今乃有聞孫適守兹土然後復得大傳於世以永休烈某誠樂聞其事而又竊有感焉因悉著其說以附書後後之君子盍亦視其書之顯晦而考其所以關於世運者為如何則公之所為反復再三而不能自已之心當有可為太息而流涕者矣【資治通鑑舉要歴後序】
  通鑑東漢已後却未用得然昨日略看更有一例如人主稱上稱車駕行幸皆臣子之詞我師我行人之屬皆内詞皆非所宜施於異代此類更須别考也但無道之君無故而入諸臣之家無詞以書只當書幸以見其出於私恩耳【荅蔡季通】
  經世紀年其論甚正然古人已嘗言之如漢高后之年則唐人已於武后中宗紀發之蜀漢之統則習鑿齒晉春秋已有此論矣【荅廖子晦】
  近整頓得通鑑數卷頗可觀聞老兄亦為此工夫不知規模次第如何此閒頗苦難得人商量正惟條例體式亦自難得合宜也如温公舊例年號皆以後改者為正此殊未安如漢建安二十五年之初漢尚未亡今便作魏黃初元年奪漢太速與魏太遽大非春秋存陳之意恐不可以為法此類尚一二條不知前賢之意果如何爾【荅呂伯恭】
  揚雄荀彧二事按温公舊例凡莽臣皆書死如太師王舜之類獨於揚雄匿其所受莽朝官稱而以卒書似渉曲筆不免却按本例書之曰莽大夫揚雄死以為足以警夫畏死失節之流而初亦未改温公直筆之正例也荀彧却是漢侍中光禄大夫而參丞相軍事其死乃是自殺故但據實書之曰某官某人自殺而系於曹操擊孫權至濡須之下非故以彧為漢臣也然悉書其官亦見其實漢天子近臣而附賊不忠之罪非與其為漢臣也此等處當時極費區處不審竟得免於後世之公論否【荅尤延之○以上文集七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六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七
  大學一
  問欲專看一書以何為先曰先讀大學可見古人為學首末次第且就實處理會却好不消得專去無形影處理會
  可將大學用數月工夫看去此書前後相因互相發明讀之可見不比他書他書非一時所言非一人所記惟此書首尾具備易以推尋也
  大學如一部行程歴皆有節次今人看了須是行去今日行得到何處明日行得到何處方可漸到那田地若只把在手裏翻來覆去欲望之燕之越豈有是理
  大學是一箇腔子而今却要去塡教實著如他説格物自家須是去格物後塡教實著如他說誠意自家須是去誠意後亦填教實著
  明德如八窻玲瓏致知格物各從其所明處去今人不曾做得小學工夫一旦學大學是以無下手處今且當自持敬始使端慤純一靜專然後能致知格物
  才仲問大學曰人心有明處於其閒得一二分卽節節推上去又問小學大學如何曰小學涵養此性大學則所以實其理也忠信孝弟之類須於小學中出然正心誠意之類小學如何知得須其有識後以此實之
  今人都是為人而學某所以教諸公讀大學且看古人為學是如何是理會甚事諸公願為古人之學乎願為今人之學乎
  昔和靖見伊川半年方得大學西銘看今人半年要讀多少書某且要人讀此是如何緣此書却不多而規模周備凡讀書初一項須著十分工夫了第二項只費得九分工夫第三項便只費六七分工夫少刻讀漸多自貫通他書自不著得多工夫
  如孟子說仁義處只就仁義上說道理孔子荅顔淵以克己復禮只就克己復禮上說道理若大學却只統說論其功用之極至於平天下然天下所以平却先湏治國國之所以治却先湏齊家家之所以齊却先須脩身身之所以脩却先須正心心之所以正却先須誠意意之所以誠却先須致知知之所以至却先須格物本領全只在這兩字上又須知如何是格物許多道理自家從來合有不合有定是合有定是人人都有人之心便具許多道理見之於身便見身上有許多道理行之於家便是一家之中有許多道理施之於國便是一國之中有許多道理施之於天下便是天下有許多道理格物兩字只是指箇路頭須是自去格那物始得
  或問朱敬之有異聞乎曰平常只是在外靣聽朋友問荅或時裏面亦只說某病痛處得一日教看大學曰我平生精力盡在此書先須通此方可讀書【以上語類十條】右總論
  或問所謂仁義禮智是性明德是主於心而言曰這箇道理在心裏光明照徹無一豪不明
  為學只在明明德一句君子存之存此而已小人去之去此而己一念竦然自覺其非便是明之之端
  大學在明明德一句當常常提撕能如此便有進歩處蓋其原自此發見人只一心為本存得此心於事物方知有脈絡貫通處
  問明明德曰人皆有箇明處但為物欲所蔽剔撥去了只就明處漸明將去然須致知格物方有進歩處識得本來是甚麽物
  明德未嘗息時時發見於日用之間如見非義而羞惡見孺子入井而惻隠見尊賢而㳟敬見善事而歎慕皆明德之發見也如此推之極多但當因其所發而推廣之
  曾興宗問如何是明明德曰明德是自家心中具許多道理在這裏本是箇明底物事初無暗昧人得之則為德如惻隠羞惡辭讓是非是從自家心裏出來觸著那物便是那箇物出來何嘗不明縁為物欲所蔽故其明易昏如鏡本明被外物㸃汙則不明了少閒磨起則其明又能照物又云人心惟定則明所謂定者非是定於這裏全不脩習待他自明惟是定後却好去學
  或問明明德是於靜中夲心發見學者因其發見處從而窮究之否曰不特是靜雖動中亦發見孟子將孺子將入井處來明這道理蓋赤子入井人所共見能於此發端處推明便是明蓋人心至靈有什麽事不知有什麽事不曉有什麽道理不具在這裏何縁有不明為是氣禀之偏又為物欲所亂如目之於色耳之於聲口之於味鼻之於臭四肢之於安佚所以不明然而其德本是至明物事終是遮不得必有時發見便教至惡之人亦時乎有善念之發學者便當因其明處下工夫一向明將去
  格物致知誠意正心脩身五者皆明明德事格物致知便是要知得分明誠意正心脩身便是要行得分明若是格物致知有所未盡便是知得這明德未分明意未盡誠便是這德有所未明心有不正則德有所未明身有不脩則德有所未明須是意不可有頃刻之不誠心不可有頃刻之不正身不可有頃刻之不脩這明德方常明
  問大學注言其體虛靈而不昧其用鑒照而不遺此二句是說心說德曰心德皆在其中更子細看又問德是心中之理否曰便是心中許多道理光明鑒照豪髮不差
  或問明德新民還須自家德十分明後方可去新民曰不是自家德未明便都不管著别人又不是硬要去新他若大叚新民須是德十分明方能如此若小小效驗自是自家這裏如此他人便自觀感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家讓一國興讓自是如此
  蜚卿問新民莫是脩道之謂敎有以新之否曰道之以德是明明德齊之以禮是以禮新民也是脩道之謂教有禮樂法度政刑使之去舊汙也
  凡曰善者固是好然方是好事未是極好處必到極處便是道理十分盡頭無一豪不盡故曰至善
  止於至善是包在明明德在新民已也要止於至善人也要止於至善蓋天下只是一箇道理在他雖不能在我之所以望他者則不可不如是也
  問至善不是明德外别有所謂善只就明德中到極處便是否曰是明德中也有至善新民中也有至善皆要到那極處至善隨處皆有脩身中也有至善必要到那盡處齊家中也有至善亦要到那盡處至善只是以其極言不特是理會到極處亦要做到極處如為人君止於仁固是一箇仁然仁亦多般須是隨處㸔如這事合當如此是仁那一事又合當如彼亦是仁若不理會只管執一便成一邉去如為人臣止於敬敬亦有多少般不可只道擎跽曲拳便是敬如盡忠不欺陳善閉邪納君無過之地皆是敬皆當理會若只執一亦成一邊去安得謂之至善至善只是些子恰好處韓文公謂軻之死不得其傳自秦漢以來豈無人亦只是無那至善見不到十分極好處做亦不做到十分極處
  明徳新民皆當止於極好處止之為言未到此便住不可謂止到得此而不能守亦不可言止止者止於是而不遷之意或問明明德是自己事可以做得到極好處若新民則在人如何得他到極好處曰且教自家先明得盡然後漸民以仁摩民以義如孟子所謂勞之來之匡之直之輔之翼之又從而振德之如此變化他自然解到極好處
  或問明徳可以止於至善新民如何得他止於至善曰若是新民而未止於至善亦是自家有所未到若使聖人在上便自有箇處置又問夫子非不明德其歴諸國豈不欲春秋之民皆止於至善到他不從聖人也無可奈何曰若使聖人得位則必須綏來動和又云此是說理理必須是如此且如致中和天地位萬物育然堯有九年之水想有多少不育之物大德必得名位祿壽也豈箇箇如此只是理必如此【以上語類十六條】
  明德統言在己之德本無瑕垢處至善指言理之極致隨事而在處【荅何叔京】
  前書所論大學兩條似未然如此則是明徳新民其初且茍簡做一截到止於至善處又子細做一截也知至之至向來却是誤作切至之至只合依舊為極至之至然此至字雖與至善之至皆訓極字而用處不同至善是自然極至之至知至是工夫極至之至難作一例說也【荅黄直卿○以上文集二條】
  定亦自有淺深如學者思慮凝定亦是定如道理都見得徹各止其所亦是定只此地位已髙
  定以理言故曰有靜以心言故曰能
  定是理靜在心既定於理心便會靜若不定於理則此心只是東去西走
  問靜而后能安曰安只是無臲卼之意才不紛擾便安問如此則靜與安無分别曰二字自有淺深
  問靜而后能安是在貧賤在患難皆安否曰此心若不靜這裏坐也坐不得那裏坐也坐不得
  問知止章中所謂定靜安終未深瑩曰知止只是識得一箇去處既已識得即心中便定更不他求如求之彼又求之此即是未定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亦相去不逺但有淺深耳與中庸動變化相類皆不甚相逺
  定靜安三字大略相類然定是心中知為人君止於仁為人臣止於敬心下有箇定理便别無膠擾自然是靜如此則隨所處而安
  知止而后有定如行路一般若知得是從那一路去則心中自是定更無疑惑既無疑惑則心便靜心既靜便貼貼地便是安既安則自然此心專一事至物來思慮自無不通透若心未能靜安則總是胡思亂想如何是能慮
  因說知止至能得上云止於至善矣此又提起來說言能知止則有所定有所定則知其理之確然如是一定則不可移易任是千動萬動也動搖他不得既定則能靜靜則能安安則能慮慮則能得其所止之實矣
  問據知止已是思慮了何故靜安下復有箇慮字既靜安了復何所慮曰知止只是先知得事理如此便有定能靜能安及到事至物來乃能慮能字自有意思謂知之審而後能慮慮之審而後能得
  琮曰上面已自知止今慮而得者依舊是知底意思云云先生曰只上面是方知下面是實得耳問如此何用更過定靜安三箇節目曰不如此不實得曰如此上面知止處其實未有知也通此五句才做得致知在格物一句曰今人之學却是敏底不如鈍底鈍底循循而進終有得處敏底只是從頭呼揚將去只務自家一時痛快終不見實理
  問定即心有所向不至走作便靜靜便可以慮何必待安曰安主事而言不安便不能思譬如靜坐有件事來撓思便不得專一定靜安都相似未到安處思量未得知止是知箇慈知箇孝到得時方是得箇慈得箇孝底道理慮是慮箇如何是慈如何是孝又問至於安時無勉強意思否曰在貧賤也安在富貴也安在這裏也安在那裏也安今人有在這裏不安了在那裏也不會安心下無理會如何會去思慮問章句中慮謂思無不審莫是思之熟否曰慮是思之周宻處
  問知止而后有定曰須是灼然知得物理當止之處心自會定又問上既言知止了何更待慮而后能得曰知止是知事事物物各有其理到慮而后能得處便是得所以處事之理知止如人之射必欲中的終不成要射做東去又要射做西去慮而后能得便是射而中的矣且如人早間知得這事理如此到晩間心裏定了便會處置得這事若是不先知得這道理到臨事時便脚忙手亂豈能慮而有得問未格以前如何致力曰古人這處已自有小學了
  問知與得如何分别曰知只是方知得便是在手問得莫是行所知了時曰也是如此又曰只是分箇知與得知在外得便在我【以上語類十四條】
  定靜安慮得五字是功效次第不是工夫節目【荅王子合】問燔謂知止則志不惑亂而有定嚮志定則此心無擾而靜心靜則此身無適而不安心靜身安則用自利事物之來不特能即事見理又能先事為防如後甲三日後庚三日之云其於事之終始先後已至未然皆無遺鑒皆無失舉矣如是而後為得其所止則可以謂之誠有是善而誠得之矣曰極是【荅李敬子】
  本末始終之説只是要人先其本後其末先其始後其終耳【荅黄子耕○以上文集三條】
  器逺問致知者推致事物之理還當就甚麽様事推致其理曰眼前凡所應接底都是物事事都有箇極至之理便要知得到若知不到便都沒分明若知得到便著定恁地做更無第二著第三著止縁人見道理不破便恁地茍簡且恁地做也得都不做得第一義曹問如何是第一義曰如為人君止於仁為人臣止於敬為人子止於孝之類決定著恁地不恁地便不得又如在朝須著進君子退小人這是第一義有功決定著賞有罪決定著誅更無小人可用之理更無包含小人之理惟見得不破便道小人不可去也有可用之理這都是第二義第三義如何會好若事事窮得盡道理事事占得第一義做甚麽剛方正大且如為學決定是要做聖賢這是第一義便漸漸有進歩處若便道自家做不得且隨分依稀做些子這是見不破所以説道不以舜之所以事堯事君賊其君者也不以堯之所以治民治民賊其民者也謂吾身不能者自賊者也
  致知所以求為眞知眞知是要徹骨都見得透
  問致知莫只是致察否曰如讀書而求其義處事而求其當接物存心察其是非邪正皆是也
  致知工夫亦只是且據所已知者翫索推廣將去具於心者本無不足也
  問格物還是事未至時格事既至然後格曰格是到那般所在也有事至時格底也有事未至時格底
  格物須是從切已處理會去待自家者已定疊然後漸漸推去這便是能格物
  格物二字最好物謂事物也須窮極事物之理到盡處便有一箇是一箇非是底便行非底便不行凡自家身心上皆須體驗得一箇是非若講論文字應接事物各各體驗漸漸推廣地歩自然寛濶如曾子三省只管如此體驗去
  格物是窮得這事當如此那事當如彼如為人君便當止於仁為人臣便當止於敬又更上一著便要窮究得為人君如何要止於仁為人臣如何要止於敬乃是
  問格物最難日用間應事處平直者却易見如交錯疑似處要如此則彼礙要如彼則此礙不審何以窮之曰如何一頓便要格得恁地且要見得大綱且㸔箇大胚模是恁地方就裏面旋旋做細如樹初間且先斫倒在這裏逐旋去皮方始出細若難曉易曉底一齊都要理會得也不解恁地但不失了大綱理會一重了裏面又見一重一重了又見一重以事之詳略言理會一件又一件以理之淺深言理會一重又一重只管理會須有極盡時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成四節次第恁地方是
  或問格物是學者始入道處當如何著力曰遇事接物之間各須一一去理會始得不成是精底去理會粗底又放過了大底去理會小底又不問了如此終是有欠闕但隨事遇物皆一一去窮極自然分明又問世間有一種小有才底人於事物上亦能考究得子細如何却無益於己曰他理會底聖人亦理會但他理會底意思不是彼所為者他欲人說他人理會不得者我理會得他人不能者我能之却不切己也又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聖人何事不理會但是與人自不同
  傅問而今格物不知可以就吾心之發見理會得否曰公依舊是要安排而今只且就事物上格去如讀書便就文字上格聽人説話便就說話上格接物便就接物上格精粗大小都要格他久後會通粗底便是精小底便是大這便是理之一本處而今只管要從發見處理會且如見赤子入井便有怵惕惻隱之心這箇便是發了更如何理會若須待他自然發了方理會他一年都能理會得多少聖賢不是教人去黑淬淬裏守著而今且大著心胸大開著門端身正坐以觀事物之來便格他
  世間之物無不有理皆須格過古人自幼便識其具且如事君事親之禮鐘鼓鏗鏘之節進退揖遜之儀皆目熟其事躬親其禮及其長也不過只是窮此理因而漸及於天地神日月陰陽草木鳥獸之理所以用功也易今人皆無此等禮數可以講習只靠先聖遺經自去推究所以要人格物主敬便將此心去體會古人道理循而行之如事親孝自家既知所以孝便將此孝心依古禮而行之事君敬便將此敬心依聖經所説之禮而行之一一須要窮過自然浹洽貫通如論語一書當時門人弟子記聖人言行動容周旋揖遜進退至為纖悉如鄉黨一篇可見當時此等禮數皆在至孟子時則漸已放棄如孟子一書其說己寛亦有但論其大理而已
  問竇從周曽看格物一叚否因言聖人只說格物二字便是要人就事物上理會且自一念之㣲以至事事物物若静若動凡居處飲食言語無不是事無不各有箇天理人欲須是逐一驗過雖在靜處坐亦須驗箇敬肆敬便是天理肆便是人欲如居處便須驗得㳟與不㳟執事便須驗得敬與不敬有一般人專要就寂然不動上理會及其應事却七顚八倒到了又牽動他寂然底又有人專要理會事却於根本上全無工夫須是徹上徹下表裏洞徹如居仁便自能由義由義便是居仁敬以直内便能義以方外能義以方外便是敬以直内
  問格物則恐有外馳之病曰若合做則雖治國平天下之事亦是巳事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繼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不成也說道外馳又問若如此則恐有身在此而心不在此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有此等患曰合用他處也著用又問如此則不當論内外但當論合為與不合為先生頷之
  問道之不明蓋是後人舍事跡以求道曰所以古人只道格物有物便有理若無事親事君底事何處得忠孝
  格物不說窮理却言格物蓋言理則無可捉摸物有時而離言物則理自在自是離不得釋氏只說見性下梢尋得一箇空洞無稽底性亦由他說於事上更動不得
  所謂窮理者事事物物各自有箇事物底道理窮之須要周盡若見得一邉不見一邉便不該通窮之未得更須欵曲推明蓋天理在人終有明處大學之道在明明德謂人合下便有此明德雖為物欲掩蔽然這些明底道理未嘗泯絶須從明處漸漸推將去窮到是處吾心亦自有準則窮理之初如攻堅物必尋其罅隙可入之處乃從而擊之則用力為不難矣孟子論四端便各自有箇柄靶仁義禮智皆有頭緒可尋即其所發之端而求其可見之體莫非可窮之理也
  格物窮理有一物便有一理窮得到後遇事觸物皆橦著這道理事君便遇忠事親便遇孝居處便恭執事便敬與人便忠以至參前倚衡無徃而不見這箇道理若窮不至則所見不眞外面雖為善而内實為惡是兩箇人做事了外面為善是一箇人裏面又有一箇人説道我不好如今須勝得那一箇不好底人去方是豈有學聖人之書為市井之行這箇窮得箇甚道理而今説格物窮理須是見得箇道理親切了未解便能脫然去其舊習其始且見得箇道理如此那事不是亦不敢為其次見得分曉則不肯為又其次見得親切則不為之而舊習都㤀之矣
  不是要格那物來長我聰明見識了方去理會自是不得不理會
  大學説一格物在裏却不言其所格者如何學者欲見下工夫處但看孟子便得如説仁義禮智便窮到惻隠羞惡辭遜是非之心説好貨好色好勇便窮到太王公劉文武説古今之樂便窮到與民同樂處説性便格到纖豪未動處這便見得他孟子胸中無一豪私意蔽窒得也故其知識包宇宙大無不該細無不燭
  問格物之義固要就一事一物上窮格然如吕氏楊氏所發明大本處學者亦須兼考曰識得即事事物物上便有大本不知大本是不曽窮得也若只說大本便是釋老之學
  剡伯問格物致知曰格物是物物上窮其至理致知是吾心無所不知格物是零細説致知是全體説
  黄去私問致知格物曰致字有推出之意前軰用致字多如此人誰無知為子知孝為父知慈只是知不盡須是要知得透底且如一穴之光也喚作光然逐旋開剗得大則其光愈大物皆有理人亦知其理如當慈孝之類只是格不盡但物格於彼則知盡於此矣又云知得此理盡則此箇意便實若有知未透處這裏面便黑了
  致知格物只是一事非是今日格物明日又致知格物以理言也致知以心言也
  問眞知曰曽被虎傷者便知得是可畏未曽被虎傷底須逐旋思量箇被傷底道理見得與被傷者一般方是
  問格物須合内外始得曰他内外未嘗不合自家知得物之理如此則因其理之自然而應之便見合内外之理目前事事物物皆有至理如一草一木一禽一獸皆有理草木春生秋殺好生惡死仲夏斬陽木仲冬斬隂木皆是順陰陽道理自家知得萬物均氣同體見生不忍見死聞聲不忍食肉非其時不伐一木不殺一獸不殺胎不殀夭不覆巢此便是合内外之理
  致知不是知那人不知底道理只是人面前底且如義利兩件昨日雖看義當為然而却又説未做也無害見得利不可做却又說做也無害這便是物未格知未至今日見得義當為決為之利不可做決定是不做心下自肯自信得及這便是物格便是知得至了此等説話為無恁地言語冊子上冩不得似恁地説出却較見分曉
  子升問知止便是知至否曰知止就事上説知至就心上説知止知事之所當止知至則心之知識無不盡
  大學物格知至處便是凡聖之關物未格知未至如何殺也是凡人須是物格知至方能循循不已而入於聖賢之域縱有敏鈍遲速之不同頭勢也都自向那邉去了今物未格知未至雖是要過那邉去頭勢只在這邉如門之有限猶未過得在問伊川云非樂不足以語君子便是物未格知未至未過得關否曰然某嘗謂物格知至後雖有不善亦是白地上黑㸃物未格知未至縱有善也只是黑地上白㸃
  格物致知正心誠意不可著纖豪私意在其中致知格物十事格得九事通透一事未通透不妨一事只格得九分一分不透最不可凡事不可著箇且字且字其病甚多
  致知無豪釐之不盡守其所止無須臾之或離致知如一事只知得三分這三分知得者是眞實那七分不知者是虛偽為善須十分知善之可好若知得九分而一分未盡只此一分未盡便是鶻突茍且之根少間説便為惡也不妨便是意不誠所以貴致知
  深自省察以致其知痛加翦落以誠其意
  知與意皆出於心知是知覺處意是發願處
  問心本也意特心之所發耳今欲正其心先誠其意似倒説了曰心無形影教人如何撐拄須是從心之所發處下手先須去了許多惡根如人家裏有賊先去了賊方得家中寧如人種田不先去了草如何下種須去了自欺之意意誠則心正誠意最是一叚中緊要工夫下面一節輕一節
  格物是夢覺關【格得來是覺格不得只是夢】誠意是善惡關【誠得來是善誠不得只是惡】過得此二關上面工夫却一節易如一節了到得平天下處尚有些工夫只為天下闊須著如此㸃檢又曰誠意是轉關處又曰誠意是人關【誠得來是人誠不得是】
  大學所謂知至意誠者必須知至然後能誠其意也今之學者只說操存而不知講明義理則此心憒憒何事於操存也某嘗謂誠意一節正是聖凡分别關隘去處若能誠意則是透得此關透此關後滔滔然自在去為君子不然則﨑嶇反側不免為小人之歸也致知所以先於誠意者如何曰致知者須是知得盡尤要親切尋常只將知至之至作盡字說近來看得合作切至之至知之者切然後貫通得誠意底意思如程先生所謂眞知者是也
  問知至到意誠之間意自不聯屬須是别識得天理人欲分明盡去人欲全是天理方誠曰固是這事不易言須是格物精熟方到此居常無事天理實然有纖豪私欲便能識破他自來㸃檢慣了譬如有賊來便識得便捉得他不曾用功底與賊同眠同食也不知
  問物未格時意亦當誠曰固然豈可説物未能格意便不用誠自始至終意常要誠如人適楚當南其轅豈可謂吾未能到楚且北其轅但知未至時雖欲誠意其道無由如人夜行雖知路從此去但黑暗行不得所以要得致知知至則道理坦然明白安而行之今人知未至者也知道善之當好惡之當惡然臨事不如此者只是實未曾見得若實見得自然行處無差
  欲知知之眞不眞意之誠不誠只看做不做如何眞箇如此做底便是知至意誠
  舜功問致知誠意是如何先後曰此是當初一發同時做底工夫及到成時知至而後意誠耳不是方其致知則脫空妄語猖狂妄行及到誠意方始旋收拾也
  或問知至以後善惡既判何由意有未誠處曰克己之功乃是知至以後事惟聖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聖一念纔放下便是失其正自古無放心底聖賢然一念之微所當深謹纔說知至後不用誠意便不是人心惟危道心惟微豪釐間不可不子細理會纔説太快便失却此項工夫也
  問心者身之主意者心之發意發於心則意當聽命於心今曰意誠而后心正則是意反為心之管束矣何也曰心之本體何嘗不正所以不得其正者蓋由邪惡之念勃勃而興有以動其心也譬之水焉本自瑩淨寧息蓋因波濤洶湧水遂為其所激而動也便是大學次序誠意最要學者茍於此一節分别得善惡取舍是非分明則自此以後凡有忿懥好樂親愛畏敬等類皆是好事大學之道始不可勝用矣
  問心如何正曰只是去其害心者
  大學言物格而後知至【止】天下平聖人説得寛不説道能此即能彼亦不説道能此而後可學彼只是如此寛說後面逐叚節節更説只待人自㸔得如何
  問知至了意便誠抑是方可做誠意工夫曰也不能恁地説得這箇也在人一般人自便能如此一般人自當循序做但知至了意誠便易且如這一件事知得不當如此做末梢又却如此做便是知得也未至若知得至時便決不如此如人既知烏喙之不可食水火之不可蹈豈肯更試去食烏喙蹈水火若是知得未至時意決不能誠
  說大學次序曰致知格物是窮此理誠意正心脩身是體此理齊家治國平天下只是推此理要作三節㸔【以上語類四十六條】
  格物之論伊川意雖謂眼前無非是物然其格之也亦須有緩急先後之序豈遽以為存心於一草木器用之間而忽然懸悟也哉且如今為此學而不窮天理明人倫講聖言通世故乃兀然存心於一草木一器用之間此是何學問如此而望有所得是炊沙而欲其成飯也【荅陳齊仲】
  致知格物前説已詳來書只舉得一截正當説格字致字處乃遺而不道恐考之有未詳若但以格為法度之稱而欲執之以齊天下之物則理既未窮知既未至不知如何為法而執之但守此一定之法則亦無復節節推窮以究其極之功矣此義且當以程子之説為主而以某説推之不必強立説徒費力也【荅江德功】
  孝述竊疑心具衆理心雖昏蔽而所具之理未嘗不在但當其蔽隔之時心自為心理自為理不相贅屬如一物未格便覺此一物之理與心不相入似為心外之理而吾心邈然無之及既格之便覺彼物之理為吾心素有之理夫理在吾心不以未知而無不以既知而有然則所以若内若外者豈其見之異耶抑亦本無此事而孝述所見之謬耶曰極是【荅李孝述】
  治國平天下與誠意正心脩身齊家只是一理所謂格物致知亦曰知此而已矣此大學一書之本指也今必以治國平天下為君相之事而學者無與焉則内外之道異本殊歸與經之本指正相南北矣禹稷顔回同道豈必在位乃為為政哉【荅江德功】
  所厚者謂父子兄弟骨肉之恩理之所當然而人心之不能已者今必外此而厚其身此即釋氏滅天理去人倫以私其身之意也必若是而身修則雖至於六度萬行具足圓滿亦無以贖其不孝不弟之刑矣此謂知本以例推之凡言此謂者皆傳文非經之結句也【荅江德功】
  經文末後兩句來諭固與舊説有間矣但所論先後之序經中上文已屢言之而本亂末治之云又已該舉自不須説但聖人於此特下此語正要讀者有以知夫人道之大有在於此不可同於仁民愛物之例而一以末視之此意不可不著眼耳今不領此而又必以身言非釋氏之意而何哉【荅江德功○以上文集六條】右聖經











  御纂朱子全書卷七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八
  大學二
  自人受之喚做明德自天言之喚做明命今人多鶻鶻突突一似無這箇明命若常見其在前則凛凛然不敢放肆見許多道理都在眼前又曰人之明德即天之明命雖則是形骸間隔然人之所以能視聽言動非天而何
  顧諟天之明命古註云常目在之説得極好非謂有一物常在目前可見也只是常存此心知得有這道理光明不昧方其靜坐未接物也此理固湛然清明及其遇事而應接也此理亦隨處發見只要人常提撕省察念念不忘存養久之則是理愈明雖欲忘之而不可得矣孟子曰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所謂求放心只常存此心便是存養既久自然信向決知堯舜之可為聖賢之可學如菽粟之必飽布帛
  之必煖自然不為外物所勝若是若存若亡如何會信如何能必行又曰千書萬書只是教人求放心聖賢敎人其要處皆一茍通得一處則觸處皆通矣
  因說天之明命曰這箇物事即是氣便有許多道理在裏人物之生都是先有這箇物事便是天當初分付底既有這物事方始具是形以生便有皮包裹在裏若有這箇無這皮殼亦無所包裹如草木之生亦是有箇生意了便會生出芽蘖芽蘖出來便有包皮裹著而今儒者只是理會這箇要得順性命之理佛老也只是理會這箇物事老氏便要常把住這氣不肯與他散便會長生久視長生久視也未見得只是做得到也便未會死佛氏也只是見箇物事便放得下所以死生禍福都不動只是他去作弄了又曰各正性命保合太和聖人於乾卦發此兩句最好人之所以為人物之所以為物都是正箇性命保合得箇和氣性命便是當初合下分付底保合便是有箇皮殼包裹在裏如人以刀破其腹此箇物事便散却便死【以上語類三條】
  右傳一章
  茍日新一句是為學入頭處而今為學且要理會茍字茍能日新如此則下面兩句工夫方能接續做去而今學者只管要日新却不去茍字上面著工夫茍日新茍者誠也
  茍日新新是對舊染之汚而言日日新又日新只是要常常如此無間斷也新與舊非是去外面討來昨日之舊乃是今日之新道夫云這正如孟子操存舍亡說存與亡非是有兩物曰然只是在一念間爾如顧諟天之明命上下文都説明德這裏却説明命蓋天之所以與我便是明命我之所得以為性者便是明徳命與德皆以明為言是這箇物本自光明顯然在裏我却去昏蔽了他須用日新説得來又只是箇存心所以明道云聖賢千言萬語只是欲人將已放之心約之使反覆入身來自能尋向上去下學而上達也
  鼓之舞之之謂作如擊鼓然自然使人跳舞踴躍然民之所以感動者由其本有此理上之人既有以自明其明德時時提撕警策則下之人觀瞻感發各有以興起其同然之善心而不能已耳
  周雖舊邦其命維新自新新民而至於天命之改易可謂極矣必如是而後為止於至善也【以上語類四條】
  無所不用其極觀上文三引詩書而此以無所二字總而結之則於自新新民皆欲用其極可知矣自新固新民之本然天下無一物非吾度内者亦無一事非吾之所當為者譬如百尋之木根本枝葉生意無不在焉但知所先後則近道耳豈曰專用其本而直棄其末哉今曰不求為新民而專求之德化則又賤彼貴我之私心而無以合内外之道矣【荅江德功】
  問大學明明德新民皆欲止於至善而傳之一章結語止言自明而二章結語乃言無所不用其極曰二章兼明自新新民之事故通結之下章又自正解止於至善之意初不相妨也【荅陳與叔○以上文集二條】
  右傳二章
  於緝熙敬止緝熙是工夫敬止是功效收殺處
  或言大學以知止為要曰如君便要止於仁臣便要止於敬子便止於孝父便止於慈若不知得何縁到得那地位只這便是至善處道夫問至善是無過不及恰好處否曰只是這夾界上些子如君止於仁若依違牽制懦而無斷便是過便不是仁臣能陳善閉邪便是敬若有所畏懼而不敢正君之失便是過便不是敬
  問至善如君之仁臣之敬父之慈子之孝者固如此就萬物中細論之則其類如何曰只恰好底便是坐如尸便是坐恰好底立如齊便是立恰好底
  傳之三章緊要只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如切可謂善矣又須當磋之方是至善如琢可謂善矣又須當磨之方是至善一章主意只是説所以止於至善工夫為下不可諠兮之語拖帶說到道盛德至善民不能忘又因此語一向引去大槩是反覆嗟咏其味深長他經引詩或未甚切只大學引得極細宻
  魏元壽問切磋琢磨之説曰恰似剝了一重又有一重學者做工夫消磨舊習幾時便去教盡須是只管磨礲教十分淨潔最怕如今於眼前道理略理㑹得些便自以為足更不著力向上去這如何會到至善田地
  問解瑟為嚴宻是就心言抑就行言曰是就心言問心如何是宻處曰只是不粗疎恁地縝密
  僩武毅之貎能剛強卓立不如此怠惰闒䬃
  問僩者武毅之貌恂慄戰懼之貌不知人當戰懼之時果有武毅之意否曰人而懐戰懼之心則必齋莊嚴肅又烏可犯
  問恂慄何以知為戰懼曰莊子云木處則惴慄恂懼大率切而不磋亦未到至善處琢而不磨亦未到至善處瑟兮僩兮則誠敬存於中矣未至於赫兮喧兮威儀輝光著見於外亦未為至善此四句是此叚緊切處專是説至善蓋不如此則雖善矣未得為至善也至於民之不能忘若非十分至善何以使民久而不能忘古人言語精宻有條理如此
  問君子賢其賢而親其親曰如孔子仰文武之德是賢其賢成康以後思其恩而保其基緒便是親其親
  或問至善章曰此章前三節是説止字中一節説至善後面烈文一節又是咏歎此至善之意【以上語類十二條】
  君止於仁以體仁足以長人居上不寛等語觀之可見蓋為人上者無此意思即上下乖暌壅隔而無以相有矣【荅滕徳章○文集】
  右傳三章
  問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曰固是以脩身為本只是公别底言語多走作如云凡人聽訟以曲為直以直為曲所以人得以盡其無情之辭聖人理無不明明無不燭所以人不敢如此却是聖人善聽訟所以人不敢盡其無實之辭正與經意相反聖人正是説聽訟我也無異於人當使其無訟之可聽方得若如公言則當云聽訟吾過人逺矣故無情者不敢盡其辭始得聖人固不會錯斷了事只是他所以無訟者却不在於善聽訟在於意誠心正自然有以薰炙漸染大服民志故自無訟之可聽耳如成人有其兄死而不為衰者聞子臯將至遂為衰子臯何嘗聽訟自有以感動人處耳
  無情者不得盡其辭便是說那無訟之由然惟先有以服其心志所以能使之不得盡其虚誕之辭
  大畏民志者大有以畏服斯民自欺之志【以上語類三條】
  右傳四章
  問表裏精粗曰須是表裏精粗無不到有一種人只就皮殻上做工夫却於理之所以然者全無是䖏又有一種人思慮向裏去又嫌眼前道理粗於事物上都不理會此乃談說妙之病其流必入於異端
  周問大學補亡心之分别取舍無不切曰只是理徹了見善端的如不及見不善端的如探湯好善便端的如好好色惡不善便端的如惡惡臭此下須連接誠意看此未是誠意是醖釀誠意來【案此條所舉是舊本】
  李問吾之所知無不切曰某向説得較寛又覺不切今說較切又少些寛舒意所以又説道表裏精粗無不盡也自見得切字却約向裏靣【案此條所舉是舊本】
  問格物章補文處不入敬意何也曰敬已就小學處做了此處只據本章直説不必雜在這裏壓重了不淨潔
  問所補致知章何不效其文體曰亦曽效而為之竟不能成劉原父却會效古人為文其集中有數篇論全似禮記【以上語類五條】
  所舉伊川先生格物兩條極親切上蔡意固好然却只是説見處今且論涵養一節疑古人直自小學中涵養成就所以大學之道只從格物做起今人從前無此工夫但見大學以格物為先便欲只以思慮知識求之更不於操存處用力縱使窺測得十分亦無實地可據大抵敬字是徹上徹下之意格物致知乃其間節次進歩處耳【荅林擇之】
  格物之説程子論之詳矣而其所謂格至也格物而至於物則物理盡者意句俱到不可移易某之謬説實本其意然亦非茍同之也蓋自十五六時知讀是書而不曉格物之義往來於心餘三十年近嵗就實用功處求之而參以他經傳記内外本末反覆證驗乃知此説之的當恐未易以一朝卒然立説破也夫天生蒸民有物有則物者形也則者理也形者所謂形而下者也理者所謂形而上者也人之生也固不能無是物矣而不明其物之理則無以順性命之正而處事物之當故必即是物以求之知求其理矣而不至夫物之極則物之理有未窮而吾之知亦未盡故必至其極而後已此所謂格物而至於物則物理盡者也物理皆盡則吾之知識廓然貫通無有蔽礙而意無不誠心無不正矣此大學本經之意而程子之説然也其宏綱實用固已洞然無可疑者而微細之間主賔次第文義訓詁詳宻精當亦無一豪之不合今不深考而必欲訓致知以窮理則於主賔之分有所未安【知者吾心之知理者事物之理以此知彼自有主賔之辨不當以此字訓彼字也】訓格物以接物則於究極之功有所未明【人莫不與物接但或徒接而不求其理或粗求而不究其極是以雖與物接而不能知其理之所以然與其所當然也今曰一與物接而理無不窮則亦太輕易矣蓋特出於聞聲悟道見色明心之餘論而非吾之所謂窮理者固未可同年而語也且考之他書格字亦無訓接者】以義理言之則不通以訓詁考之則不合以功用求之則又無可下手之實地竊意聖人之言必不如是之差殊疎略以病後世之學者也【荅江徳功○以上文集二條】
  右傳五章
  看誠意章有三節兩必謹其獨一必誠其意十目所視十手所指言小人閒居為不善其不善形於外者不可揜如此德潤身心廣體胖言君子謹獨之至其善之形於外者證驗如此
  居甫問誠意章結句云此大學之樞要樞要説誠意是説致知曰上面關著致知格物下面關著四五項上須是致知能致其知知之既至方可以誠得意到得意誠便是過得箇大關方始照管得箇身心若意不誠便自欺便是小人過得這箇關便是君子又云意誠便全然在天理上行意未誠以前尚汨在人欲裏
  説大學誠意章曰如今人雖欲為善又被一箇不欲為善之意來妨了雖欲去惡又被一箇尚欲為惡之意來妨了蓋其知之不切故為善不是他心肯意肯去惡亦不是他心肯意肯這箇便是自欺便是不誠意才不誠則心下便有許多忿懥恐懼憂患好樂而心便不正心既不正則凡有愛惡等事莫不倚於一偏如此如何要家齊國治天下平惟是知得切則好善必如好好色惡惡必如惡惡臭是非為人而然蓋胷中實欲如此而後心滿意愜
  問實其心之所發欲其一於理而無所雜曰只為一便誠二便雜如惡惡臭如好好色一故也小人間居為不善【止】著其善二故也只要㸔這些便分曉二者為是眞底物事却著些假攙放裏便成詐偽如這一盞茶一味是茶便是眞才有些别底滋味便是有物夾雜了便是二【按此條所舉是舊本】
  器逺問物格知至了如何到誠意又説毋自欺也毋者禁止之辭曰物既格知既至到這裏方可著手下工夫不是物格知至了下面許多一齊掃了
  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注云心之所發陽善隂惡則其好善惡惡皆為自欺而意不誠矣而今説自欺未説到與人説時方謂之自欺只是自家知得善好要為善然心中却覺得微有些没緊要底意思便是自欺便是虛偽不實矣正如金已是真金了只是鍜鍊得微不熟㣲有些渣滓去不盡顔色或白或青或黄便不是十分精金矣顔子有不善未嘗不知便是知之至知之未嘗復行便是意之實【按此條所舉注亦是舊本】
  所謂自欺者非為此人本不欲為善去惡但此意隨發常有一念在内阻隔住不放教表裏如一便是自欺但當致知分别善惡了然後致其謹獨之功而力割去物欲之雜而後意可得其誠也
  國秀問大學誠意㸔來有三様一則内全無好善惡惡之實而專事掩覆於外者此不誠之尤也一則雖知好善惡惡之為是而隱微之際又茍且以自瞞底一則知有未至隨意應事而自不覺䧟於自欺底曰這箇不用恁地分只是一路都是自欺但有深淺之不同耳
  次早云夜來國秀説自欺有三様底後來思之是有這三樣意思然却不是三路只是一路有淺深之不同又因論以假託換掩覆字云假託字又似重了掩覆字又似輕不能得通上下底字又因論誠與不誠不特見之於外只裏靣一念之發便有誠偽之分譬如一粒粟外面些皮子好裏面那些子不好如某所謂其好善也隂有不好者以拒於内其惡惡也隂有不惡者以挽其中盖好惡未形時已有那些子不好不惡底藏在裏面了
  人固有終身為善而自欺者【不特外面有心中欲為善而常有箇不肯底意思便是自欺也】須是要打疊得盡盖意誠而後心可正過得這一關後方可進
  自慊之慊大意與孟子行有不慊相類子細思之亦㣲有不同孟子慊訓滿足意多大學訓快意多横渠云有外之心不足以合天心初㸔亦只一般然横渠亦是訓足底意思多大學訓快意多問大學説自慊且說合做處便做無牽滯於己私且只是快底意少間方始心下充滿孟子謂行有不慊只說行有不滿足則便餒耳曰固是夜來説此極子細若不理會得誠意意思親切也説不到此今㸔來誠意如惡惡臭如好好色只是苦切定要如此不如此自不得
  誠意章皆在兩箇自字上用功
  問毋自欺是誠意自慊是意誠否小人閒居以下是形容自欺之情狀心廣體胖是形容自慊之意否曰然後叚各發明前說但此處是箇牢關今能致知知至而意誠矣驗以日用間誠意十分為善矣有一分不好底意思潛發以間於其間此意一發便由斜徑以長這箇却是實前面善意却是虚矣如見孺子入井救之是好意其間有些要譽底意思以雜之如薦好人是善意有些要人徳之之意隨後生來治惡人是好意有些狠疾之意隨後來前面好意都成虛了如姤卦上五爻皆陽下面只一陰生五陽便立不住了荀子亦言心臥則夢偷則自行使之則謀【見解蔽萹】彼言偷者便是說那不好底意若曰使之則謀者則在人使之如何耳謀善謀惡都由人只是那偷底可惡故須致知要得早辨而豫戒之耳
  問誠其意者毋自欺也近改注云自欺者心之所發若在於善而實則未能不善也若字之義如何曰若字只是外面做得來一似都善其實中心有些不愛此便是自欺前日得孫敬甫書他説自慊字似差了其意以為好善如好好色惡惡如惡惡臭如此了然後自慊看經文語意不是如此此之謂自慊謂如好好色惡惡臭只此便是自慊是合下好惡時便是要自慊了非是做得善了方能自慊也自慊正與自欺相對不差豪髮所謂誠其意便是要毋自欺非至誠其意了方能不自欺也所謂不自欺而慊者只是要自快足我之志願不是要為他人也誠與不誠自慊與自欺只爭這些子豪髮之間耳又曰自慊則一自欺則二自慊者外靣如此中心也是如此表裏一般自欺者外面如此做中心其實有些子不願外面且要人道好只此便是二心誠偽之所由分也【按此條所舉注亦是舊本】
  問知至而後意誠則知至之後無所用力意自誠矣傳猶有謹獨之說何也曰知之不至則不能謹獨亦不肯謹獨惟知至者見得實是實非灼然如此則必戰懼以終之此所謂能謹獨也如顔子請事斯語曾子戰戰兢兢終身而後已彼豈知之不至然必如此方能意誠盖無放心的聖賢惟聖㒺念作狂一豪少不謹懼則已墮於意欲之私矣此聖人教人徹上徹下不出一敬字也
  誠意章上云必慎其獨者欲其自慊也下云必慎其獨者防其自欺也盖上言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慊故君子必慎其獨者欲其察於隱微之間必吾所發之意好善必如好好色惡惡必如惡惡臭皆以實而無不自慊也下言小人閒居為不善而繼以誠於中形於外故君子必慎其獨者欲其察於隠微之間必吾所發之意由中及外表裏如一皆以實而無少自欺也
  問自欺與厭然揜其不善而著其善之類有分别否曰自欺只是於理上虧欠不足便胡亂且欺謾過去如有得九分義理雜了一分私意九分好善惡惡一分不好不惡便是自欺到得厭然揜著之時又其甚者原其所以自欺又是知不至不曽見得道理精至處所以向來説表裏精粗字如知為人子止於孝這是表到得知所以必著孝是如何所以為孝當如何這便是裏見得到這般處方知決定是著孝方可以用力於孝又方肯決然用力於孝人須是掃去氣禀私欲使胷次虚靈洞徹
  問意誠曰表裏如一便是但所以要得表裏如一却難今人當獨處時此心非是不誠只是不奈何他今人在靜處非是此心要馳騖但把捉他不住此已是兩般意思至如見君子而後厭然詐善時已是第二番罪過了
  此一箇心須每日提撕令常惺覺頃刻放寛便隨物流轉無復収拾如今大學一書豈在㸔他言語正欲驗之於心如何如好好色如惡惡臭試驗之吾心好善惡惡果能如此乎閒居為不善見君子則掩其不善而著其善是果有此乎一有不至則勇猛奮躍不已必有長進處今不知為此則書自書我自我何益之有
  誠於中形於外大學和惡字説此誠只是實字也惡者却是無了天理本然者但實有其惡而已
  凡惡惡之不實為善之不勇外然而中實不然或有所為而為之或始勤而終怠或九分為善尚有一分茍且之心皆不實而自欺之患也所謂誠其意者表裏内外徹底皆如此無纖豪絲髮茍且為人之弊如飢之必欲食渴之必欲飲皆自以求飽足於己而已非為他人而食飲也又如一盆水徹底皆清瑩無一豪砂石之雜如此則其好善也必誠好之惡惡也必誠惡之而無一豪勉強自欺之雜所以説自慊但自滿足而已豈有待於外哉是故君子謹其獨非特顯明之處是如此雖至微至隠人所不知之地亦常謹之小處如此大處亦如此顯明處如此隠微處亦如此表裏内外精粗隠顯無不謹之方謂之誠其意孟子曰人能充無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勝用也夫無欲害人之心人皆有之閒時皆知惻隠及到臨事有利害時此心便不見了且如一堆金寶有人曰先爭得者與之自家此心便欲爭奪推倒那人定要得了方休又如人皆知穿窬之不可為雖稍有識者亦不肯為及至顚於富貴而不知恥或無義而受萬鍾之祿便是到利害時有時而昏所謂誠意者須是隠微顯明小大表裏都一致方得孟子所謂見孺子入井時怵惕惻隠非惡其聲而然非為内交要譽而然然却心中有内交要譽之心却向人説我實是惻隠羞惡所謂為惡於隠微之中而詐善於顯明之地是所謂自欺以欺人也然人豈可欺哉人之視已如見其肺肝然則欺人者適所以自欺而已誠於中形於外那箇形色氣貎之見於外者自别決不能欺人秪自欺而已這様底永無縁做得好人為其無為善之地也外面一副當雖好然裏面却踏空永不足以為善永不濟事更莫説誠意正心脩身至於治國平天下越沒干渉矣
  問誠意自欺注今改本恐不如舊注好曰何也曰今注云心之所發陽善隂惡則其好善惡惡皆為自欺而意不誠矣恐讀書者不曉又此句或問中已言之却不如舊注云人莫不知善之當為然知之不切則其心之所發必有隂在於惡而陽為善以自欺者故欲誠其意者無他亦曰禁止乎此而已矣此言明白而易曉曰不然本經正文只説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初不曽引致知兼説今若引致知在中間則相牽不了却非解經之法又况經文誠其意者毋自欺也這説話極細盖言為善之意稍有不實照管少有不到處便為自欺未便説到心之所發必有隂在於惡而陽為善以自欺處若如此則大故無狀有意於惡非經文之本意也所謂心之所發陽善陰惡乃是見理不實不知不覺地䧟於自欺非是隂有心於為惡而詐為善以自欺也如公之言須是鑄私錢假官會方為自欺大故是無狀小人此豈自欺之謂耶【又曰所謂毋自欺者正當於幾微豪釐處做工夫只幾㣲之間少有不實便為自欺豈待如此狼當至於陰在為惡而陽為善而後謂之自欺耶此處語意極細不可草草㸔】此處工夫極細未便説到那粗處所以前後學者多説差了盖為賺連下文小人閒居為不善一叚㸔了所以差也又問今改注下文云則無待於自欺而意無不誠也據經文方説毋自欺毋者禁止之辭若説無待於自欺恐語意太快未易到此曰既能禁止其心之所發皆有善而無惡實知其理之當然便無待於自欺非勉強禁止而猶有時而發也若好善惡惡之意有一豪之未實則其發於外也必不能掩既是打叠得盡實於為善便無待於自欺矣如人腹痛畢竟是腹中有些冷積須用藥驅除去這冷積則其痛自止不先除去冷積而但欲痛之自止豈有此理【按此條所辨皆係舊本】
  敬子問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注云外為善而中實未能免於不善之雜某意欲改作外為善而中實容其不善之雜如何盖所謂不善之雜非是不知是知得了又容著在這裏此之謂自欺曰不是知得了容著在這裏是不奈他何了不能不自欺公合下認錯了只管説箇容字不是如此容字又是第二節縁不奈他何所以容在這裏此一叚文意公不曾識得他源頭在只要硬去捺他所以錯了【大槩以為有纖豪不善之雜便是自欺】自欺只是自欠了分數恰如淡底金不可不謂之金只是欠了分數如為善有八分欲為有兩分不為此便是自欺是自欠了這分數或云如此則自欺却是自欠曰公且去看【又曰自欺非是要如此是不奈他何底】荀子曰心臥則夢偷則自行使之則謀某自十六七讀時便曉得此意盖偷心是不知不覺自走去底不由自家使底倒要自家去捉他使之則謀這却是好底心由自家使底李云某每常多是去捉他如在此坐心忽散亂又用去捉他曰公又說錯了公心粗都看這説話不出所以説格物致知而後意誠裏面也要知得透徹外面也要知得透徹便是自無那箇物事譬如果子爛熟後皮核自脫落離去不用人去咬得了如公之説這裏面一重不曾透徹在只是認得箇容著硬遏捺將去不知得源頭工夫在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此是聖人言語之最精處如箇尖鋭底物事如公所說只似箇樁頭子都粗了公只是硬要去強捺如水恁地滾出來却硬要將泥去塞他如何塞得住又引中庸論誠處而曰一則誠雜則偽只是一箇心便是誠才有兩箇心便是自欺好善如好好色惡惡如惡惡臭他徹底只是這一箇心所以謂之自慊若才有些子閒雜便是兩箇心便是自欺如自家欲為善後面又有箇人在這裏抝你莫去為善欲惡惡又似有箇人在這裏抝你莫要惡惡此便是自欺【因引近思錄如有兩人焉欲為善云云一叚正是此意】如人説十句話九句實一句脱空那九句實底被這一句脱空底都壞了如十分金徹底好方謂之真金若有三分銀便和那七分底也壞了又曰佛家看此亦甚精被他分析得項數多如云有十二因縁只有一心之發便被他推尋得許多察得來極精微又有所謂流注想他最怕這箇所以溈山禪師云某參禪幾年了至今不曽斷得這流注想此即荀子所謂偷則自行之心也【按此條所舉亦是舊本盖舊本經屢改也】
  次早又曰昨夜思量敬子之言自是但傷雜耳某之言却只説得那箇自欺之根自欺却是敬子容字之意容字却說得是盖知其為不善之雜而又盖庇以為之此方是自欺謂如人有一石米却只有九斗欠了一斗此欠者便是自欺之根自家却自盖庇了嚇人説是一石此便是自欺謂如人為善他心下也自知有箇不滿處他却不説是他有不滿處却遮盖了硬説我做得是這便是自欺却將那虚假之善來盖覆這真實之惡某之説却説髙了移了這位次了所以人難曉大率人難曉處不是道理有錯處時便是語言有病不是語言有病時便是移了這步位了今若只恁地説時便與那小人閒居為不善處都説得貼了
  次日又曰夜來説得也未盡夜來歸去又思㸔來如好好色如惡惡臭一叚便是連那毋自欺也説言人之毋自欺時便要如好好色如惡惡臭様方得若好善不如好好色惡惡不如惡惡臭此便是自欺毋自欺者謂如為善若有些子不善而自欺時便當斬根去之眞箇是如惡惡臭始得如小人閒居為不善底一叚便是自欺底只是反説閒居為不善便是惡惡不如惡惡臭見君子而後厭然揜其不善而著其善便是好善不如好好色若只如此㸔此一篇文義都貼實平易坦然無許多屈曲某舊説忒説闊了高了深了然又自有一樣人如舊説者欲節去之又可惜但終非本文之意耳
  問十目所視十手所指曰此承上文人之視己如見其肺肝底意不可道是人不知人曉然共見如此
  心廣體胖心本是闊大底物事只是因愧怍了便卑狹便被他隔礙了只見得一邉所以體不能常舒泰
  伊川問尹氏讀大學如何對曰只看得心廣體胖一句甚好又問如何尹氏但長吟心廣體胖一句尹氏必不會嚇人須是他自見得今人讀書都不識這様意思【以上語類二十八條】
  欺慊兩事正相抵背此之謂自慊即是言如惡惡臭好好色便是自慊非謂必如此而後能自慊也所論謹獨一節亦似太説開了須知即此念慮之間便當審其自欺自慊之向背以存誠而去偽不必待其作姦行詐干名蹈利然後謂之自欺也小人閒居以下則是極言其弊必至於此以為痛切之戒非謂到此方是差了路頭處也【荅孫敬甫】
  毋自欺乃解誠其意之義知未至者固當如此用力然知之至者亦未可便謂不假此也但知未至者禁之雖力而或未能止唯知至然後禁之不難而無不能止耳【荅呉伯豐】
  論亦有真知而自欺者此亦未然只此自欺便是知得不曾透徹此間昨晩有嘗䑕藥而中毒者幾至委頓只此便是不曽真知砒霜能殺人更何疑耶然又不是隨衆略知之外别有真知更須别作道理尋求但只就此略知得處著實體驗須有自然信得及處便是真知也【荅趙㳟父○以上文集三條】
  右傳六章
  問先生近改正心一章方包括得盡舊來説作意或未誠則有是四者之累却只説從誠意去曰這事連而却斷斷而復連意有善惡之殊意或不誠則可以為惡心有得失之異心有不正則為物所動却未必為惡然未有不能格物致知而能誠意者亦未有不能誠意而能正心者
  問意既誠而有憂患之類何也曰誠意是無惡憂患忿懥之類却不是惡但有之則是有所動
  問心體本正發而為意之私然後有不正今欲正心且須誠意否未能誠意且須操存否曰豈容有意未誠之先且放他喜怒憂懼不得其正不要管他直要意誠後心却自正如此則意終不誠矣所以伊川説未能誠意且用執持
  誠意是真實好善惡惡無夾雜又曰意不誠是私意上錯了心不正是公道上錯了又曰好樂之類是合有底只是不可留滯而不消化無留滯則此心便虛
  問忿懥恐懼憂患好樂皆不可有否曰四者豈得皆無但要得其正耳如中庸所謂喜怒哀樂發而中節者也
  㸔心有所喜怒説曰喜怒哀樂固欲中節然事過後便須平了謂如事之可喜者固須與之喜然别遇一事又將此意待之便不得其正盖心無物然後能應物如一量稱稱物固自得其平若先自添著些物在上而以之稱物則輕重悉差矣心不可有一物亦猶是也
  四者心之所有但不可使之有所私爾才有所私便不能化梗在胷中且如忿懥恐懼有當然者若定要他無直是用死方得但不可先有此心耳今人多是才忿懥雖有可喜之事亦所不喜才喜雖有當怒之事亦不復怒便是蹉過事理了便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了盖這物事才私便不去只管在胷中推盪終不消釋設使此心如太虛然則應接萬務各止其所而我無所與則便視而見聽而聞食而真知其味矣㸔此一叚只是要人不可先有此心耳
  忿懥好樂恐懼憂患這四者皆人之所有不能無然有不得其正者只是應物之時不可夾帶私心如有一項事可喜自家正喜驀見一可怒底事來是當怒底事却以這喜心處之和那怒底事也喜了便是不得其正可怒事亦然惟誠其意真箇如鑑之空如衡之平妍媸髙下隨物定形而我無與焉這便是正心因説前在漳州見屬官議一事數日不決却是有所挾後忽然看破了道這箇事不可如此一向判一二百字盡皆得這意思此是因事上見這心親切
  人心如一箇鏡先未有一箇影像有事物來方始照見妍醜若先有一箇影像在裏如何照得人心本是湛然虛明事物之來隨感而應自然見得高下輕重事過便當依前恁地虛方得若事未來先有一箇忿懥好樂恐懼憂患之心在這裏及忿懥好樂恐懼憂患之事到来又以這心相與滚合便失其正事了又只苦留在這裏如何得正
  問喜怒憂懼人心所不能無如忿懥乃戾氣豈可有也曰忿又重於怒心然此處須㸔文勢大意但此心先有忿懥時這下面便不得其正如鏡有人影在裏面第二人來便照不得如秤子釘盤星上加一錢則稱一錢物便成兩錢重了心若先有怒時更有當怒底事物來便成兩分怒了有當喜底事來又減却半分喜了先有好樂也如此先有憂患也如此若把忿懥作可疑則下面憂患好樂等皆可疑問八章謂五者有當然之則如敖惰之心則豈可有也曰此處亦當看文勢大意敖惰只是一般人所為得人厭棄不起人敬畏之心若把敖惰作不當有則親愛敬畏等也不當有
  黄丈云舊嘗問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只是說知覺之心却不及義理之心先生曰才知覺義理便在此才昏便不見了
  心須卓立在八九者之外【謂忿懥之類】而勿䧟於八九者之中方得其正聖人之心周流應變而不窮只為在内而外物入不得及其出而應接又不䧟於彼【以上語類十二條】
  問宋傑嘗觀傳文論脩身在正其心嘗每閒力自克亦頗得力而敬子不以為然以謂若論是當須還是喜怒中節乃可然宋傑今日之所謂得力者仍是隨意之所便者以致力而實未深察夫不能自已者也曰正心之功若自知至意誠中來則不須如此安排而自無不正矣未到此地則亦隨力隨分省察持守可也不須如此計較且向格物處用功乃為知所先後耳【荅余國秀○文集】
  右傳七章
  問七章八章頗似一意如何曰忿懥之類心上理會親愛之類事上理會心上理會者是見於念慮之偏事上理會者是見於事為之失
  正卿問大學傳正心脩身莫有深淺否曰正心是就心上説脩身是就應事接物上説那事不從心上做出來如脩身如絜矩都是心做得出但正心是萌芽上理會若脩身及絜矩等事却是各就地頭上理會
  親愛賤惡畏敬哀矜敖惰各自有當然之則只不可偏如人飢而食只合當食食才過些子便是偏渴而飲飲才過些子便是偏如愛其人之善若愛之過則不知其惡便是因其所重而䧟於所偏惡惡亦然下面說人莫知其子之惡莫知其苗之碩上面許多偏病不除必至於此
  問章句曰人於五者本有當然之則然敖之與惰則氣習之所為實為惡德至若哀矜之形正良心之苗裔偏於哀矜不失為仁德之厚又何以為身不脩而不可以齊其家者乎曰敖惰謂如孔子之不見孺悲孟子不與王驩言哀矜謂如有一般大姦大惡方欲治之被他哀鳴懇告却便恕之道夫云這只是言流為姑息之意曰這便是哀矜之不得其正處
  因學者問大學敖惰處而曰某嘗説如有人問易不當為卜筮書詩不當去小序不當叶韻及大學敖惰處皆在所不答
  問大學釋脩身齊家章不言脩身何也曰好而不知其惡惡而不知其美是以好為惡以曲為直可謂之脩身乎【以上語類六條】
  敖惰讀者多以為疑嘗欲於或問中補數語以發之而未暇大抵此自有一等人上不至於可親愛畏敬下不至於可賤惡哀矜使人視之汎然不入念慮者耳然如此而猶以恐其有偏為戒則豈真敖忽而忘之哉【荅潘㳟叔】
  問燔近於家間區處一二事便覺上下暌隔情意寖薄欲遂置而不問則諸事不整不知且只於身上自理會莫屑屑問他如何曰威如之吉反身之謂也【荅李敬子○以上文集二條】
  右傳八章
  孝者所以事君弟者所以事長慈者所以使衆此道理皆是我家裏做成了天下人看著自能如此不是我推之於國
  心誠求之者求赤子之所欲也於民亦當求其有不能自達此是推其慈幼之心以使衆也
  如保赤子一節只是説慈者所以使衆一句保赤子慈於家也如保赤子慈於國也保赤子是慈如保赤子是使衆
  李德之問齊家治國平天下三章看來似皆是恕之功用曰如治國平天下兩章是此意治國章乃責人之恕平天下章乃愛人之恕齊家一章但説人之偏處
  因講禮讓為國曰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家讓一國興讓自家禮讓有以感之故民亦如此興起自家好爭利却責民間禮讓如何得他應東坡䇿制敦教化中一叚説得也好雖説得粗道理却是如此【敦教化云欲民之知信莫若務實其言欲民之知義莫若務去其貪云云】看道理不要妙只是粗處説得出便是如今官司不會制民之産民自去買田又取他牙税錢古者羣飲者殺今置官誘民飲酒惟恐其不來如何得民興於善【以上語類五條】
  問傳之九章大率皆躬行之事而未及乎為政八章亦然曰成教於國則政事之施在其中矣但須以躬行為本故特詳之本末輕重固自不同也【荅李敬子○文集】右傳九章
  問平天下在治其國章曰此三節見上行下效理之必然又以見人心之所同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所以以己之心度人之心使皆得以自盡其興起之善心若不絜矩則雖躬行於上使彼有是興起之善心而不可得遂亦徒然也又曰因何恁地上行下效盖人心之同然所以絜矩之道我要恁地也使彼有是心者亦得恁地全章大意只反覆説絜矩如專利於上急征横斂民不得以自養我這裏雖能興起其善心濟甚事若此類皆是不能絜矩
  才卿問上老老而民興孝恐便是連那老衆人之老說曰不然此老老長長恤孤方是就自家身上切近處説所謂家齊也民興孝興弟不倍此方是就民之感發興起處説治國而國治之事也縁為上行下效㨗於影響可以見人心之所同者如此是以君子必有絜矩之道也此一句方是引起絜矩事下面方觧説絜矩而結之云此之謂絜矩之道盖人心感發之同如此所以君子須用推絜矩之心以平天下此幾多分曉若如才卿説則此便是絜矩何用下面更絮説許多才卿不合誤曉老老長長為絜矩所以差也所謂文王之民無凍餒之老者此皆是絜矩以後事如何將作老老説得
  所謂絜矩者矩者心也我心之所欲即他人之所欲也我欲孝弟而慈必欲他人皆如我之孝弟而慈不使一夫之不獲者無一夫不得此理也只我能如此而他人不能如此則是不平矣
  問絜矩一條此是上下四方度量而知民之好惡否曰知在前面這處是推老老而民興孝長長而民興弟恤孤而民不倍這處便已知民之好惡與己之好惡相似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便推將去緊要在毋以字上又曰興謂興起其善心遂謂成遂其事又曰為國絜矩之大者又在於財用所以後面只管説財如今茶鹽之禁乃是人生日用之常却反禁之這箇都是不能絜矩
  平天下謂均平也所惡於上毋以使下所惡於下毋以事上此與中庸所謂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者同意但中庸是言其所好者此言其所惡者也問前後左右何指曰譬如交代官相似前官之待我者既不善吾毋以前官所以待我者待後官也左右如東鄰西鄰以鄰國為壑是所惡於左而以交於右也俗語所謂將心比心如此則各得其平矣問章句中所謂絜矩之道是使之各得盡其心而無不平也如何曰此是推本上老老而民興孝上長長而民興弟上恤孤而民不倍須是留他地位使人各得自盡其孝弟不倍之心如八十者其家不從政廢疾非人不養者一子不從政是使其各得自盡也又如生聚蕃息無令父子兄弟離散之類【以上語類五條】
  興孝興弟不倍上行下效之意上章已言之矣【治國】此章再舉之者【平天下】乃欲引起下文君子必須絜矩然後可以平天下之意不然則雖民化其上以興於善而天下終不免於不平也故此一章首尾皆以絜矩之意推之而未嘗復言躬行化下之説然則治國平天下雖無二道然其設施之際不可謂無異術也【荅王子合】
  老老長長恤孤正是治國之事皆人君躬行以化其下者至於有夫三者之效則國治矣故欲平天下者必須先有此箇本領效驗然後有以為地而致其絜矩之功所謂平天下在治其國者也文勢甚明無可疑者其不能絜矩之病章句或問三處說極分明如來諭所謂奪其財力使不得養其父母者亦無疑矣【荅陳膚仲】
  問絜矩之道推己度物而求所以處之之方故於上下左右前後之際皆不以己之所不欲者施諸彼而已矣然皆以敬老事長恤孤之三者推之以見民心之同然故下文極言好惡不可以異乎人而財利不可以擅乎己茍為不然皆取惡之道也是則一章之意無非發明恕之一字上章既言所藏乎身不恕則不能喻諸人矣於此復推廣之以極其所不通之意恕之為用其大如此求其指歸則不過孝弟慈三者行乎一家推而至於治國平天下同一幾而已孝弟慈非恕也自身而家自家而國自國而天下推之者近施之者廣必與人同其欲而不拂乎人之性兹其所以為恕以此觀之是否曰此叚説得條暢【荅周舜弼○以上文集三條】
  或問爭鬭其民而施以劫奪之教曰民本不是要如此惟上之人以徳為外而急於貨財暴征横斂民便效尤相攘相奪則是上教得他如此
  趙唐卿問十章三言得失而章句云至此而天理存亡之幾決矣何也曰他初且言得衆失衆再言善不善意已切矣終之以忠信驕泰分明是就心上説出得失之由以決之忠信乃天理之所以存驕泰乃天理之所以亡
  問仁者以財發身曰不是特地散財以取名買教人來奉己只是不私其有則人自歸之而身自尊只是言其散財之效如此
  蜚卿問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義如何上仁而下便義曰這只是一箇在上便喚做仁在下便喚做義在父便謂之慈在子便謂之孝直卿云也如孝慈則忠曰然
  國不以利為利如秦發閭左之戍也是利墮名城殺豪傑銷鋒鏑北築長城皆是自要他利利不必專指財利所以孟子從頭截㫁只説仁義說到未有仁而遺其親未有義而後其君這裏利却在裏面所以説義之所安即利之所在蓋惟義之安則自無不利矣
  問末章説財處太多曰後世只此一事不能與民同第九章十章齊家治國既已言化平天下只言措置之理絜度也矩所以為方也如用曲尺為方者也何謂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上面人既自有孝弟下面民亦有孝弟只要使之自遂其孝弟之心於其下便是絜矩若拂其良心重賦横斂以取之使他不得自遂其心便是不方左右前後皆然言是以者須是如此後面説民之父母所好所惡皆是要與民同利之事且如食祿之家又畜雞豚牛羊却是與民爭利便是不絜矩所以道以義為利者義以方外也【以上語類七條】絜矩章專言財用繼言用人盖人主不能絜矩者皆由利心之起故徇己欲而不知有人此所以專言財用也人才用舍最係人心向背若能以公滅私好惡從衆則用舍當於人心矣此所以繼言用人也【荅范叔應】
  問平天下之事盖新民之極功則用益廣而法宜益詳今攷傳文則皆感發維持之意而不及乎他似未免乎略曰平天下章以絜矩推之而詳言同貨利公好惡之事其法可謂詳矣何謂略耶【荅李敬子○以上文集二條】右傳十章






  御纂朱子全書卷八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九
  大學三
  論或問
  問友仁看大學或問如何曰粗曉其義曰如何是收其放心養其德性曰放心者或心起邪思意有妄念耳聽邪言目觀亂色口談不道之言至於手足動之不以禮皆是放也收者便於邪思妄念處截斷不續至於耳目言動皆然此乃謂之收既能收其放心德性自然養得不是收放心之外又養箇德性也曰看得也好
  問大學首云明德而不曾説主敬莫是已具於小學否曰固然自小學不傳伊川却是帶補一敬字
  持敬以補小學之闕小學且是拘檢住身心到後來克己復禮又是一段事
  林安卿問介然之頃一有覺焉則其本體已洞然矣湏是就這些覺處便致知充擴將去曰然昨日固已言之如擊石之火只是些子纔引著便可以燎原若必欲等大覺了方去格物致知如何等得這般時節【林先引或問中至於久而後有覺之語為比先生因及此】那箇覺是物格知至了大徹悟到恁地時事都了若是介然之覺一日之間其發也無時無數只要人識認得操持充養將去又問眞知之知與久而後有覺之覺字同否曰大略也相似只是各自所指不同眞知是知得眞箇如此不只是聽得人説便喚作知覺則是忽然心中自有所覺悟曉得道理是如此人只有兩般心一箇是是底心一箇是不是底心只是才知得這是箇不是底心只這知得不是底心便是是底心便將這知得不是底心去治那不是底心知得不是底心便是主那不是底心便是客便將這箇做主去治那箇客便常守定這箇知得不是底心做主莫要放失更那别討箇心來喚作是底心如非禮勿視聽言動只才知得這箇是非禮底心此便是禮底心便莫要視
  仁甫問以其義理精微之極有不可得而名者故姑以至善目之曰此是程先生説至善便如今人説極是且如説孝孟子説博奕好飲酒不顧父母之養此是不孝到得會奉養其親也似煞强得這箇又湏著如曾子之養志而後為能養這又似好了又當如所謂先意承志諭父母於道不遺父母惡名使國人稱願道幸哉有子如此方好又云孝莫大於尊親其次能飬直是到這裏方喚作極是處方喚作至善處
  郭德元問或問有不務明其明德而徒以政教法度為足以新民者又有自謂足以明其明德而不屑乎新民者又有略知二者之當務而不求止於至善之所在者此三者求之古今人物是有甚人相似曰如此等類甚多自謂能明其德而不屑乎新民者如佛老便是不務明其明徳而以政敎法度為足以新民者如管仲之徒便是略知明徳新民而不求止於至善者如前日所論王通便是【卓錄云又有略知二者之當務顧乃安於小成狃於近利而不求止於至善之所在者如前日所論王通之事是也】看他於己分上亦甚脩飭其論為治本末亦有條理甚有志於斯世只是規模淺狹不會就本原上著功便做不徹湏是無所不用其極方始是看古之聖賢别無用心只這兩者是喫處明明徳便欲無一豪私欲新民便欲人於事事物物上皆是當正如佛家説為此一大事因緣出見於世此亦是聖人一大事也千言萬語只是説這箇道理若還一日不扶持便倒了聖人只是常欲扶持這箇道理敎他撑天拄地
  問明徳而不能推之以新民可謂是自私否曰徳既明自然是能新民然亦有一種人不如此此便是釋老之學此箇道理人人有之不是自家可專獨之物既是明得此理湏當推以及人使各明其德豈可説我自㑹了我自樂之不與人共因説會有學佛者王天順與陸子靜辨論云我這佛法和耳目鼻口髓腦皆不愛惜要度天下人各成佛法豈得是自私先生笑曰待度得天下人各成佛法却是敎得他各各自私陸子静從初亦學佛嘗言儒佛差處是義利之間某應曰此猶是第二著只他根本處便不是當初釋迦為太子時出遊見生老病死苦遂厭惡之入雪山脩行從上一念便一切作空看惟恐割棄之不猛屏除之不盡吾儒却不然蓋見得無一物不具此理無一理可違於物佛説萬理俱空吾儒説萬理俱實從此一差方有公私義利之不同今學佛者云識心見性不知是識何心是見何性
  安卿問知止是始能得是終或問言非有等級之相懸何也曰也不是無等級中間許多只是小階級無那大階級如志學至從心中間許多便是大階級歩却闊知止至能得只如志學至立相似立至不惑相似定靜安皆相類只是中間細分别恁地問到能得處是學之大成抑後面更有工夫曰在己巳盡了更要去齊家治國平天下亦只是自此推去
  問或問自誠意以至於平天下所以求得夫至善而止之是能得已包齊家治國説了前晩何故又云能得後更要去齊家治國平天下曰以脩身言之都已盡了但以明明德言之在己無所不盡萬物之理亦無所不盡如至誠惟能盡性只盡性時萬物之理都無不盡了故盡其性便盡人之性盡人之性便盡物之性
  蜚卿言或問云人皆有以明其明徳則各誠其意各正其心各脩其身各親其親各長其長而天下無不平矣明德之功果能若是不亦善乎然以堯舜之聖閨門之内或未盡化况謂天下之大能服堯舜之化而各明其徳乎曰大學明明德於天下只是且説箇規模如此學者湏是有如此規模却是自家本來合如此不如此便是欠了他底
  德元問何謂妙衆理曰大凢道理皆是我自有之物非從外得所謂知者便只是知得我底道理非是以我之知去知彼道理也道理固本有用知方發得出來若無知道理何從而見所以謂之妙衆理猶言能運用衆理也運用字有病故只下得妙字
  問知如何宰物曰無所知覺則不足以宰制萬物要宰制他也湏是知覺
  郭徳元問莫不有以知夫所以然之故與其所當然之則曰所以然之故即是更上面一層如君之所以仁蓋君是箇主腦人民土地皆屬他管他自是用仁愛試不仁愛看便行不得非是説為君了不得已用仁愛自是理合如此試以一家論之為家長者便用愛一家之人惜一家之物自是理合如此若天使之然每常思量著極好笑自那原頭來便如此了又如父之所以慈子之所以孝蓋父子本同一氣只是一人之身分成兩箇其恩愛相屬自有不期然而然者其他大倫皆然皆天理使之如此豈容强為哉
  問南軒謂為己者無所為而然也曰只是見得天下事皆我所合當為而為之非有所因而為之然所謂天下之事皆我之所當為者只恁地強信不得須是學到那田地經歴磨鍊多後方信得過
  問為己曰這湏要自看逐日之聞小事大事只是道我合當做便如此做這便是無所為且如讀書只道自家合當如此讀合當如此理會身己才説要人知便是有所為如世上人才讀書便安排這箇好作時文此又為人之甚者【以上語類十五條】
  或問云然而本體之明得之於天終有不可得而昧者云云所以使之即其所養之中因其所發而啟其明之之端也某竊謂覺是人之本心不容泯没故乘間發見之時直是昭著不與物雜於此而自識則本心之體即得其眞矣上蔡謂人湏是識其眞心竊恐謂此然此恐亦隨在而有蓋此心或昭著於燕閒靜一之時【如孟子言平旦之氣】或發見於事物感動之際【如孟子言人乍見孺子將入井皆有怵惕惻隠之心】或求之文字而怡然有得【如伊川先生所謂有讀了後其中得一兩句喜者】或索之講論而恍然有悟【如夷子聞孟子極論一本之説遂憮然為閒而受命】凡此恐皆是覺處若素未有覺之前但以為己有是心而求以存之恐昏隔在此不知實為何物必至覺時方始識其所以為心者既嘗識之則恐不肯甘心以其虛明不昧之體迷溺於卑汚茍賤之中此所以汲汲求明益不能已而其心路已開亦自有可進歩處與夫茫然未識指趣者大不侔矣故孝述竊疑覺為小學大學相承之機不知是否曰所論甚精但覺似少渾厚之意【荅李孝述】
  問或問於明明德於天下處只言誠意正心脩身而不及致知又益以親親長長而不及齊家治國平天下願聞其指曰致知所以明之親親長長即齊家之大者【荅李敬子】
  問或問所釋皆因經文獨致知舉程子五條於格物之前何也莫是格物致知亦難截然分先後故或問於此章一滚説去否曰格物致知只是一事難分先後【荅李堯卿○以上文集三條】
  右聖經
  問克明德克能也或問中却作能致其克之之功又似克治之克如何曰此克字雖訓能字然克字重如能字能字無力克字有力便見得是他人不能而文王獨能之若只作能明德語意便都弱了凡字有訓義一般而聲響頓異便見得有力無力之分如克之與能是也如云克宅厥心克明俊德之類可見
  問或問常目在之眞若見其參於前倚於衡也則成性存存而道義出矣不知所見者果何物耶曰此豈有物可見但是凡人不知省察常行日用每與是德相忘亦不自知其有是也今所謂顧諟者只是心裏常常存著此理在一出言則言必有當然之則不可失也一行事則事必有當然之則不可失也不過如此耳初豈實有一物可以見其形象耶
  問引成性存存道義出矣何如曰自天之所命謂之明命我這裏得之於己謂之明德只是一箇道理人只要存得這些在這裏才存得在這裏則事君必會忠事親必會孝見孺子則怵惕之心便發見穿窬之類則羞惡之心便發合恭敬處便自然會恭敬合辭遜處便自然㑹辭遜湏要常存得此心則便見得此性發出底都是道理若不存得這些待做出那箇㑹合道理
  問顧諟一句或問復以為見天之未始不為人而人之未始不為天何也曰只是言人之性本無不善而其日用之閒莫不有當然之則則所謂天理也人若每事做得是則便合天理天人本只一理若理㑹得此意則天何嘗大人何嘗小也
  問天未始不為人而人未始不為天曰天即人人即天人之始生得於天也既生此人則天又在人矣凡語言動作視聽皆天也只今説話天便在這裏顧諟是常要看敎光明燦爛照在目前【以上語類五條】
  右傳一章
  德元問湯之盤銘見於何書曰只見於大學又曰成湯工夫全是在敬字上看來大段是一箇脩飭底人故當時人説他做工夫處亦説得大段地著如禹克勤於邦克儉於家之類却是大綱説到湯便説檢身若不及文蔚云以義制事以禮制心不邇聲色不殖貨利等語可見日新之功曰固是某於或問中所以特地詳載者非道人不知亦欲學者經心耳【語類】
  右傳二章
  瑟兮僩兮者恂慄也僩字舊訓寛大某看經子所載或從忄或從才之不同然皆云有武毅之貎所以某注中直以武毅言之道夫云如此注則方與瑟字及下文恂慄之說相合曰且如恂字鄭氏讀為峻某始者言此只是恂恂如也之恂何必如此及讀莊子見所謂木處則惴慄恂懼然後知鄭氏之音為當如此等處某於或問中不及載也要之如這般處湏是讀得書多然後方見得
  問切磋琢磨是學者事而盛德至善或問乃指聖人言之何也曰後面説得來大非聖人不能此是連上文文王於緝熙敬止説然聖人也不是插手掉臂做到那處也須學始得如孔子所謂德之不脩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此有甚要聖人却憂者何故惟其憂之所以為聖人所謂生而知之者便只是知得此而已故曰惟聖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聖
  周問切磋是始條理琢磨是終條理終條理較密否曰始終條理都要密講貫而益講貫脩飭而益脩飭
  問琢磨後更有瑟僩赫喧何故為終條理之事曰那不是做工夫處是成就了氣象恁地穆穆文王亦是氣象也【以上語類四條】
  右傳三章
  人各有箇知識湏是推致而極其至不然半上落下終不濟事湏是眞知問固有人明得此理而涵養未到却為私意所奪曰只為明得不盡若明得盡私意自然留不得若半青半黄未能透徹便是尚有渣滓非所謂眞知也問湏是涵養到心體無不盡處方善不然知之雖至行之終恐不盡也曰只為知不至今人行到五分便是他只知得五分見識只識到那地位譬諸穿窬稍是箇人便不肯做蓋眞知穿窬之不善也虎傷事亦然
  問進脩之術何先者云云曰物理無窮故他説得來亦自多端如讀書以講明道義則是理存於書如論古今人物以别其是非邪正則是理存於古今人物如應接事物而審處其當否則是理存於應接事物所存既非一物能專則所格亦非一端而盡如曰一物格而萬理通雖顔子亦未至此但當今日格一件明日又格一件積習既多然後脱然有箇貫通處此一項尤有意味向非其人善問則亦何以得之哉
  叔文問正心誠意莫湏操存否曰也湏見得後方始操得不然只恁空守亦不濟事蓋謹守則在此一合眼則便走了湏是格物蓋物格則理明理明則誠一而心自正矣不然則戢戢而生如何守得他住曰格物最是難事如何盡格得曰程子謂今日格一件明日又格一件積習既多然後脱然有貫通處某嘗謂他此語便是眞實做工夫來他也不説格一件後便㑹通也不説盡格得天下物理後方始通只云積習既多然後脱然有箇貫通處又曰今却不用慮其他只是箇知至而後意誠這一轉較難
  明道云窮理者非謂必盡窮天下之理又非謂只窮得一理便到但積累多後自當脱然有悟處又曰自一身之中以至萬物之理理㑹得多自當豁然有箇覺處今人務博者却要盡窮天下之理務約者又謂反身而誠則天下之物無不在我者皆不是如一百件事理㑹得五六十件了這三四十件雖未理㑹也大槩是如此向來某在某處有訟田者契數十本中閒一段作偽是崇寧政和間至今不決將正契及公案藏匿皆不可考某只索四畔衆契比驗前後所斷情偽更不能逃者窮理亦只是如此
  問程子言今日格一件明日格一件積習既久自當脱然有貫通處又言格物非謂盡窮天下之理但於一事上窮盡其他可以類推二説如何曰既是敎類推不是窮盡一事便了且如孝盡得箇孝底道理故忠可移於君又湏去盡得忠以至於兄弟夫婦朋友從此推之無不盡窮始得
  問伊川論致知處云若一事上窮不得且别窮一事竊謂致之為言推而致之以至於盡也於窮不得處正當努力豈可遷延逃避别窮一事耶至於所謂但得一道而入則可以類推而通其餘矣夫專心致誠猶慮其未能盡知况敢望以其易而通其難者乎曰這是言隨人之量非曰遷延逃避也蓋於此處既理㑹不得若專一守在這裏却轉昏了湏著别窮一事又或可以因此而明彼也
  德元問萬物各具一理而萬理同出一原曰萬物皆有此理理皆同出一原但所居之位不同則其理之用不一如為君湏仁為臣湏敬為子湏孝為父湏慈物物各具此理而物物各異其用然莫非一理之流行也聖人所以窮理盡性而至於命凡世閒所有之物莫不窮極其理所以處置得物物各得其所無一事一物不得其宜除是無此物方無此理既有此物聖人無有不盡其理者所謂惟至誠贊天地之化育則可與天地參者也
  行夫問萬物各具一理而萬理同出一原此所以可推而無不通也曰近而一身之中逺而八荒之外微而一草一木之衆莫不各具此理如此四人在坐各有這箇道理某不用假借於公公不用求於某仲思與廷秀亦不用自相假借然雖各自有一箇理又却同出於一箇理爾如排數器水相似這盂也是這様水那盂也是這樣水各各滿足不待求假於外然打破放裏却也只是箇水此所以可推而無不通也所以謂格得多後自能貫通者只為是一理釋氏云一月普現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攝這是那釋氏也窺見得這些道理濓溪通書只是説這一事
  又問物必有理皆所當窮云云曰此處是切學者湏當知夫天如何而能高地如何而能厚神如何而為幽顯山岳如何而能融結這方是格物
  問觀物察己還因見物反求諸己此説亦是程子非之何也曰這理是天下公共之理人人都一般初無物我之分不可道我是一般道理人又是一般道理將來相比如赤子入井皆有怵惕知得人有此心便知自家亦有此心更不消比並自知
  周問程子謂一草一木皆所當窮又謂恐如大軍遊騎出太逺而無所歸何也曰便是此等語説得好平正不向一邊去且窮實理令有切己工夫若只汎窮天下萬物之理不務切己即是遺書所謂遊騎無所歸矣
  問格物莫是天下之事皆當理㑹然後方可曰不必如此聖人正怕人如此聖人云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又云君子多乎哉不多也又云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知之次也聖人恐人走作這心無所歸著故程子云如大軍之遊騎出太逺而無所歸也
  問格物莫若察之於身其得之尤切曰前既説當察物理不可專在性情此又言莫若得之於身為尤切皆是互相發處
  問格物窮理但立誠意以格之曰立誠意只是樸實下工夫與經文誠意之説不同
  問立誠意以格之曰此誠字説較淺未説到深處只是確定【徐録作堅確】其志樸實去做工夫如胡氏立志以定其本便是此意誠意不立如何能格物所謂立誠者只是要著實下工夫不要若存若亡遇一物須是真箇即此一物究極得箇道理了方可言格若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大學盖言其止之序其始則必在於誠
  伊川謂學莫先於致知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致知是主善而師之也敬是克一而協之也敬則心存心存則理具於此而得失可驗故曰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
  問程先生所説格物之要在以誠敬為主胡氏説致知格物又要立志以定其本如何曰此程先生説得為人切處古人由小便學如視無誑如洒掃應對進退皆是少年從小學來敎他都是誠敬今人小學都不曽去學却欲從大學做去且如今格一物若自家不誠不敬【誠是不欺不妄敬是無怠慢放蕩】纔格不到便棄了又如何了得工夫如何成得又云程先生云主一之謂敬此理又深又説今人所作所為皆緣是不去立志若志不立又如何去學又如何去致知格物中做得事立志之説甚好非止為讀書説一切之事皆要立志
  任道弟問或問涵養又在致知之先曰涵養是合下在先古人從小以敬涵養父兄漸漸敎之讀書識義理今若説待涵養了方去理㑹致知也無期限湏是兩下用功也著涵養也著致知伊川多説敬敬則此心不放事事皆從此做去
  致知在乎所養養知莫過於寡欲二句致知者推致其知識而至於盡也將致知者必先有以養其知有以養之則所見益明所得益固欲養其知者惟寡欲而已矣寡欲則無紛擾之雜而知益明矣無變遷之患而得益固矣
  致知一章此是大學最初下手處若理㑹得透徹後面便容易故程子此處説得節目最多皆是因人之資質耳雖若不同其實一也見人之敏者太去理㑹外事則敎之使去父慈子孝處理㑹曰若不務此而徒欲汎然以觀萬物之理則吾恐其如大軍之遊騎出太逺而無所歸若是人專只去裏面理㑹則敎之以求之情性固切於身然一草一木亦皆有理要之内事外事皆是自己合當理㑹底但湏是六七分去裏面理㑹三四分去外面理㑹方可若是工夫中半時已自不可况在外工夫多在内工夫少耶此尤不可也
  問以其理之一故於物無不能知以其禀之異故於理或不能知曰氣禀之偏者自不求所以知若或有這心要求便即在這裏緣本來箇仁義禮智人人同有只被氣稟物欲遮了然這箇理未嘗亡才求便得又曰這箇便是難説喚做難又不得喚做易又不得喚做易時如何自堯舜禹湯文武周孔以後如何更無一箇人與相似喚做難又才知覺這箇理又便在這裏這箇便湏是要子細講究湏端的知得做將去自容易若不知得雖然恁地把捉在這裏今夜捉住明朝又不見了明朝捉住後日又不見了若知得到許多蔽翳都没了如氣禀物欲一齊打破便日日朝朝只恁地穏穏做到聖人地位
  問或考之事為之著或察之念慮之㣲看來闗於事為者不外乎念慮而入於念慮者徃徃皆是事為此分為両項意如何曰固是都相闗然也有做在外底也有念慮方動底念慮方動便須辨别那箇是正那箇是不正這只就始末上大約如此説問只就著與㣲上看曰有箇顯有箇㣲
  問所藉以為從事之實者初不外乎人生日用之近其所以為精㣲要妙不可測度者則在乎眞積力久黙識心通之中是乃夫子所謂下學而上逹者曰只是眼前切近起居飲食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處便是這道理只就近處行到熟處見得自高有人説只且據眼前這近處行便是了這便成茍簡卑下又有人説掉過這箇上面自有一箇道理亦不是下梢只是謾人聖人便只説下學上達即這箇便是道理别更那有道理只是這箇熟處自見精微又曰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亦只是就近處做得熟便是堯舜聖人與庸凡之分只是箇熟與不熟庖丁解牛莫不中節古之善書者亦造神妙
  問或問物有當然之則亦必有所以然之故如何曰如事親當孝事兄當弟之類便是當然之則然事親如何却湏要孝從兄如何却湏要弟此即所以然之故如程子云天所以高地所以厚若只言天之高地之厚則不是論其所以然矣
  大凡為學湏是四方八面都理㑹敎通曉仍更理㑹向裏來譬如喫果子一般先去其皮殻然後食其肉又更和那中閒核子都咬破始得若不咬破又恐裏頭别有多滋味在若是不去其皮殼固不可若只去其皮殼了不管裏面核子亦不可恁地則無緣到得極至處大學之道所以在致知格物格物謂於事物之理各極其至窮到盡頭若是裏面核子未破便是未極其至也如今人於外面天地造化之理都理㑹得而中閒核子未破則所理㑹得者亦未必皆是終有未極其至處因舉五峰之言曰身親格之以精其知雖於致字得向裏之意然却恐遺了外面許多事如某便不敢如此説湏是内外本末隠顯精粗一一周徧方是儒者之學
  問以類而推之説曰是從己理㑹得處推將去如此便不隔越若逺去尋討則不切於己
  問或問云心雖主乎一身而其體之虚靈足以管乎天下之理理雖散在萬物而其用之微妙實不外乎一人之心不知用是心之用否曰理必有用何必又説是心之用夫心之體具乎是理而理則無所不該而無一物不在然其用實不外乎人心蓋理雖在物而用實在心也又云理徧在天地萬物之閒而心則管之心既管之則其用實不外乎此心矣然則理之體在物而其用在心也次早先生云此是以身為主以物為客故如此説要之理在物與在吾身只一般
  或問云萬物生於天地之閒不能一日而相無而亦不可相無也如何曰萬物生於天地人如何少得他亦如何使他無得意只是如此
  或問中近世大儒格物致知之説曰格猶扞也禦也能扞禦外物而後能知至道【温公】必窮物之理同出於一為格物【吕與叔】窮理只是尋箇是處【上蔡】天下之物不可勝窮然皆備於我而非從外得【龜山】今日格一件明日格一件為非程子之言【和靖】物物致察宛轉歸己【胡文定】即事即物不厭不棄而身親格之【五峰】
  吕與叔謂凡物皆出於一又格箇甚麽固是出於一只緣散了千岐萬徑今日窮理所以要收拾歸於一
  上蔡説窮理只尋箇是處以恕為本窮理自是我不曉這道理所以要窮如何説得恕字他當初説恕字大槩只是説要推我之心以窮理便礙理了龜山説反身而誠却大段好湏是反身乃見得道理分明如孝如弟湏見得孝弟我元有在這裏若能反身爭多少事他又却説萬物皆偹於我不湏外面求此却錯了身親格之説得親字急廹自是自家格不成倩人格
  張元德問以今日格一件明日格一件為非程子之言者曰此和靖之説也大抵和靖為人淳故他不聽得而出於衆人之録者皆以為非伊川之言且如伊川論春秋之傳為案經為斷他亦以為伊川無此言且以此兩句即以傳考經之事迹以經别傳之眞偽之意非伊川之言而何
  龜山説只反身而誠便天地萬物之理在我胡文定却言物物致察宛轉歸己見雲雷知經綸見山下出泉知果行之類惟伊川言不可只窮一理亦不能徧窮天下萬物之理某謂湏有先後緩急久之亦要窮盡如正䝉是盡窮萬物之理
  問物物致察與物物而格何别曰文定所謂物物致察只求之於外如所謂察天行以自强察地勢以厚德只因其物之如是而求之耳初不知天如何而健地如何而順也道夫曰所謂宛轉歸己此等言語似失之巧曰若宛轉之説則是理本非己有乃強委曲牽合使入來爾許多説只有上蔡所謂窮理只是尋箇是處為得之道夫曰龜山反身而誠之説只是摸空説了曰都無一箇著實處道夫曰却似甚快曰若果如此則聖賢都易做了又問他既如此説其下工夫時亦湏有箇窒礙曰也無礙處如龜山於天下事極明得如言治道與官府政事至纎至細處亦曉得到這裏却恁説次第他把來作兩截看了
  五峰説立志以定其本居敬以持其志志立乎事物之表敬行乎事物之内而知乃可精者這段語本説得極精然却有病者只説得向裏來不曾説得外面所以語意頗傷急迫蓋致知本是廣大湏用説得表裏内外周徧兼該方得其曰志立乎事物之表敬行乎事物之内此語極好而曰而知乃可精便有局促氣象他便要就這裏便精其知殊不知致知之道不如此急迫湏是寛其程限大其度量久久自然貫通他言語只説得裏面一邊極精遺了外面一邊所以其規模之大不如程子且看程子所説今日格一件明日格一件積久自然貫通此言該内外寛緩不迫有涵泳從容之意所謂語小天下莫能破語大天下莫能載也
  黄問立志以定其本居敬以持其志曰人之為事必先立志以為本志不立則不能為得事雖能立志茍不能居敬以持之此心亦汎然而無主悠悠終日亦只是虚言立志必湏高出事物之表而居敬則常存於事物之中令此敬與事物皆不相違言也湏敬動也須敬坐也須敬頃刻去他不得
  問立志以定其本莫是言學便以道為志言人便以聖為志之意否曰固是但凡事湏當立志不可謂今日做些子明日便休又問敬行乎事物之内曰這箇便是細密處事事要這些子在志立乎事物之表立志便要卓然在這事物之上看是甚麽都不能奪得他又不恁地細細碎碎這便是志立乎事物之表所以今江西諸公多説甚大志開口便要説聖説賢説天説地傲睨萬物目視霄漢更不肯下人問如此則居敬以持其志都無了曰豈復有此據他才説甚敬便壊了那箇又曰五峰説得這數句甚好但只不是正格物時工夫却是格物以前事而今却湏恁地
  問胡氏説何謂太迫曰説得來局蹙不恁地寛舒如將繩索絣在這裏一般也只看道理未熟如程子説便寛舒他説立志以定其本是始者立箇根基居敬以持其志志立乎事物之表敬行乎事物之内而知乃可精知未到精處方是可精此是説格物以前底事後面所説又是格物以後底事中閒正好用功曲折處都不曽説便是局蹙了
  格物湏是到處求博學之審問之謹思之明辨之皆格物之謂也若只求諸己亦恐見有錯處不可執一伊川説得甚詳或讀書或處事或看古人行事或求諸己或即人事復曰於人事上推測自有至當處如楊謝游尹諸公非不見伊川畢竟説得不曾透不知如何今人多説傳聞不如親見看得如此時又却傳聞未必不如親見蓋當時一問一對只説得一件話而今却鬬合平日對問講論作一處所以分明好看
  這箇道理自孔孟既没便無人理㑹得只有韓文公曾説來又只説到正心誠意而遺了格物致知及至程子始推廣其説工夫精密無復遺慮然程子既没諸門人説得便差都説從别處去與致知格物都不相干只不曾精曉得程子之説耳只有五峰説得精其病猶如此亦緣當時諸公所聞於程子者語意不全或只聞一時之語或只聞得一邊所以其説多差後來却是集諸家語錄湊起衆説此段工夫方始渾全則當時門人親炙者未為全幸生於先生之後者未為不幸蓋得見諸家記錄全書得以詳考所以其法畢備又曰格物致知其次上蔡説得稍好
  問延平謂為學之初且當常存此心勿為他事所勝凡遇一事即當且就此事反覆推尋以究其極待此一事融釋脱落然後别窮一事久之自當有灑然處與伊川今日格一件明日格一件之語不同如何曰這話不如伊川説今日明日恁地急【卓録但云伊川説得較快】這説是敎人若遇一事即且就上理㑹敎爛熟離析不待擘開自然分解久之自當有灑然處自是見得快活某常説道天下事無他只是箇熟與不熟若只一時恁地約摸得都不與自家相干久後皆忘却只如借得人家事一般少閒被人取將去又濟自家甚事
  李堯卿問延平言窮理工夫先生以為不若伊川規模之大條理之密莫是延平敎人窮此一事必待其融釋脱落然後别窮一事設若此事未窮遂為此事所拘不若程子若窮此事未得且别窮之言為大否曰程子之言誠善窮一事未透又便别窮一事亦不得彼謂有甚不通者不得已而如此耳不可便執此説容易改換却致工夫不專一也【以上語類四十二條】
  問延平格物之説原其意亦自程子説中得之云云又嘗疑前面反覆論難專以程説為主蓋不可以復加矣至此段引延平説則又曰有非他説所能及未易以口舌爭其辭似抑揚低昻有左程右李别立一家之意曰他説是指門人説語意自明何疑之有【荅陳安卿】
  示諭程子格物之説誠若有未易致力者然其曰天地之所以高厚一物之所以然蓋極其大小而言之以明是理之無不在而學問之功不可一物而有遺爾若其所以用力之地則亦不過讀書史應事物如前之云爾豈茫然放其心於汗漫紛綸不可知之域哉【荅呉伯豐○以上文集二條】
  右傳五章
  因説自欺欺人曰欺人亦是自欺此又是自欺之甚者便敎盡大地只有自家一人也只是自欺如此者多矣到得那欺人時大故郎當若論自欺細處且如為善自家也知得是合當為也勉强去做只是心裏又有些便不消如此做也不妨底意思如不為不善心裏也知得不當為而不為雖是不為然心中也又有些便為也不妨底意思此便是自欺便是好善不如好好色惡惡不如惡惡臭便作九分九釐九豪要為善只那一豪不要為底便是自欺便是意不實矣或問中説得極分曉
  先之問誠意章或問云孟子所論浩然之氣其原蓋出於此何也曰人只是慊快充足仰不愧俯不怍則其氣自直便自日長以至於充塞天地雖是刀鋸在前鼎鑊在後也不怕【以上語類二條】
  問傳言謹獨正就誠意著工夫處説或問又就意已誠之後説夫意之誠者既無所不盡眞能慊快充足仰不愧俯不怍到此地位其勢決然自不能已矣而猶曰不敢弛其謹獨之勞焉所以防慮省察使其日新又新而不至於閒斷何也恐此時所謂謹獨與向時所謹獨者大不同曰兩説不見其不同但説到此恰好著力不可閒斷耳【荅陳安卿○文集】
  右傳六章
  或問意既誠矣而心猶有動焉然後可以責其不正而復乎正是如何曰若是意未誠時只是一箇虚偽無實之人更問甚心之正與不正惟是意已誠實然後方可見得忿懥恐懼好樂憂患有偏重處即便隨而正之也【語類】
  右傳七章
  或問先吏部説有諸己而後求諸人無諸己而後非諸人曰這是説尋常人若自家有諸己又何必求諸人無諸己又何必非諸人如孔子説躬自厚而薄責於人攻其惡毋攻人之惡至於大學之説是有天下國家者勢不可以不責他然又湏自家有諸己然後可以求人之善無諸己然後可以非人之惡
  蜚卿問大學或問近世名卿謂以恕己之心恕人是不忠之恕如何曰這便是自家本領不正古人便先自本領上正了却從此推出去如己欲立也不是阿附得立到得立人處便也不要由阿附而立己欲達也不是邪枉得達到得達人處便也不要由邪枉而達今人却是自家先自不正當了阿附權勢討得些官職富貴去做了便見别人阿附討得富貴底便欲以所以恕己者而恕之却不知恕之一字只可説出去不可説入來只可以接物不可以處己蓋自家身上元著不得箇恕字只恕己兩字便不是了問今人言情恕恕以待人是否曰似如此説處也未見他邪正之所在若説道自家不合去穿窬切望情恕這却著不得若説道偶然不及寫書切望情恕這却無害蓋自家有忙底時節【以上語類二條】
  右傳九章
  問或問以所占之地言之則隨所在如此否曰上下也如此前後也如此左右也如此古人小處亦可見如並坐不横肱恐妨礙左邊人又妨礙右邊人如此則左右俱不相妨此便是以左之心交於右以右之心交於左如户開亦開户闔亦闔有後入者闔而勿遂前人之開所以待後之來自家亦當依他恁地開前人之闔恐後人有妨所議自家亦當依他恁地闔此是不以後來而變乎前之意如後面更有人來則吾不當盡闔了門此又是不以先入而拒乎後之意如此則前後處得都好便是以前之心先於後以後之心從於前問凡事事物物皆要如此否曰是如我事親便也要使人皆得事親我敬長慈㓜便也要使人皆得敬長慈㓜此章上面説上老老而民興孝上長長而民興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民之感化如此可見天下人人心都一般君子既知人都有此心所以有絜矩之道要人人都得盡其心若我之事其親備四海九州之美味却使民之父母凍餓藜藿糟糠不給我之敬長慈㓜却使天下之人兄弟妻子離散便不是絜矩中庸一叚所求乎子之事我如此而我之事父却未能如此所求乎臣之事我如此而我之事君却未能如此及所求乎弟所求乎朋友亦是此意上下左右前後及中央作七箇人看便自分曉【語類】右傳十章







  御纂朱子全書卷九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十
  論語一
  總論
  論孟工夫少得效多六經工夫多得效少
  論語不説心只説實事孟子説心後來遂有求心之病孔子之言多且是汎説做工夫如居處恭執事敬言忠信行篤敬之類未説此是要理會甚麽物待學者自做得工夫透徹却就其中見得體段是如此至孟子則恐人不理會得又趲進一著説如惻隱之心與學問之道求放心之類説得漸漸親切今人將孔孟之言都只恁地草率看過了
  問論語近讀得如何昨日所讀底今日再讀見得如何幹曰尚看未熟曰這也使急不得也不可慢所謂急不得者功效不可急所謂不可慢者工夫不可慢
  王子充問學曰聖人敎人只是箇論語漢魏諸儒只是訓詁論語湏是翫味今人讀書傷快湏是熟方得曰論語莫也湏揀箇要底看否曰不可湏從頭看無精無粗無淺無深且都翫味得熟道理自然出曰讀書未見得切湏見之行事方切曰不然且如論語第一便敎人學便是孝弟求仁便戒人巧言令色便三省也可謂甚切
  莫云論語中有要底有汎説底且要著力要底便是揀别若如此則孟子一部可刪者多矣聖賢言語粗説細説皆著理㑹敎透徹蓋道理至廣至大故有説得易處説得難處説得大處説得小處若不盡見必定有窒礙處若謂只言忠信行篤敬便可則自漢唐以來豈是無此等人因甚道統之傳却不曾得亦可見矣
  或講論語因曰聖人説話開口見心必不只説半截藏著半截學者觀書且就本文上看取正意不湏立説别生枝蔓唯能認得聖人句中之意乃善
  聖人之言雖是平説自然周徧停停當當都有許多四方八面不少了些子意思若門人弟子之言便有不能無偏處如夫子言文質彬彬自然停當恰好子貢文猶質也質猶文也便説得偏夫子言行有餘力則以學文自然有先後輕重而子夏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便有廢學之弊
  論語集註如秤上稱來無異不髙些不低些自是學者不肯用功看如看得透存養熟可謂甚生氣質
  或問集註有兩存者何者為長曰使某見得長底時豈復存其短底只為是二説皆通故并存之然必有一説合得聖人之本意但不可知爾復曰大率兩説前一説勝
  讀書湏痛下工夫湏要細看心粗性急終不濟事如看論語精義且只將諸説相比並看自然比得正道理出來如識高者初見一條便能判其是非如未能且細看如看案欵相似雖未能便斷得他案然已是經心盡知其情矣只管如此將來粗急之心亦磨礲得細密了横渠云文欲密察心欲洪放若不痛做工夫終是難入【以上語類十一條】
  論語纂訓書無卷第合一篇凡古今論語訓義見録者十四家而大抵宗程氏蓋某外兄邱子野所述子野亦以意附見其是非取舍之説某讀之其不合於聖人者寡矣因為之序論曰士生乎聖人既没數千百歳之下而欲明聖人之心於數千百歳之上推其立言垂訓之旨約其辭義於衆説殽亂之中以為一家之書而又欲其是非取舎不謬於聖人亦難矣蓋聖人之書其為意微其為詞約茍不明乎其宗而識乎其本多見其以私見臆説亂之也昔之大儒其猶有不免乎此者况後世之紛紛乎此其所以難也抑又有甚難者焉孔子曰文莫吾猶人也躬行君子則吾未之有得此其所以為甚難者也夫其所以難者如此所以為甚難者又如此則是書之作亦將以明乎其所難者求至乎其所甚難而已其可已乎故其求之能博取之能審推是言之其寡過矣孟子曰博學而詳説之將以反説約也此之謂己如是則後聖人數千百歳而生而欲明其心於數千百歳之上無難矣夫學之所以盡其心如此又安有放其邪心以窮乎外物之患哉其行之也不逺矣則其所以為甚難者又得而庶幾焉某是以樂道之而為之序所以明子野之為是書其難如此而亦以著其從事於聖人者不易焉【論語纂訓序】
  昔有人見龜山先生請敎先生令讀論語其人復問論語中要切是何語先生云皆要切且熟讀可也此語甚有味乍看似平淡没可説只平淡中有味所以其味無窮今人説得來驚天動地非無捷徑可喜只是味短與此殊不倫矣且看論語中一句一字孰有非要切之言者若學者體㑹踐履得皆是性分内切慤實事便從此反本還原心與理一夫豈有剩法哉【荅江隠君○以上文集二條】
  學而第一
  今讀論語且熟讀學而一篇若明得一篇其餘自然易曉
  學而篇皆是先言自脩而後親師友有朋自逺方來在時習之後而親仁在入則孝出則弟之後就有道而正焉在食無求飽居無求安之後毋友不如己者在不重則不威之後今人都不去自脩只是專靠師友説話【以上語類二條】
  學而説此篇名也取篇首兩字為别初無意義但學之為義則讀此書者不可以不先講也夫學也者以字義言之則己之未知未能而效夫知之能之之謂也以事理言之則凡未至而求至者皆謂之學雖稼圃射御之微亦曰學配其事而名之也而此獨專之則所謂學者果何學也蓋始乎為士者所以學而至乎聖人之事伊川先生所謂儒者之學是也蓋伊川先生之言曰今之學者有三詞章之學也訓詁之學也儒者之學也欲通道則舍儒者之學不可尹侍講所謂學者所以學為人也學而至於聖人亦不過盡為人之道而已此皆切要之言也夫子之所志顔子之所學子思孟子之所傳皆是學也其精純盡在此書而此篇所明又學之本故學者不可以不盡心焉【荅張敬夫○文集】
  學而時習之章
  學之一字實兼致知力行而言不可偏舉
  學而時習之雖是講學力行平説然看他文意講學意思終較多觀則以學文雖曰未學則可見
  書也只是熟讀常記在心頭便得雖孔子敎人也只是學而時習之若不去時習則人都不奈你何只是孔門弟子編集把這箇作第一件若能時習將次自曉得十分難曉底也解曉得
  問程子二説一云時復思繹是就知上習所學在我是就行上習否曰是如此
  問程云習重習也時復思繹浹洽於中則説也看來只就義理處説後添入上蔡坐如尸一段此又就躬行處説然後盡時習之意曰某備兩説其意可見兩段者各只説得一邊尋繹義理與居處皆當習可也後又問習鳥數飛也如何是數飛之義曰此是説文習字從羽月令鷹乃學習只是飛來飛去也【以上語類五條】
  學而時習之此是論語第一句句中五字雖有虚實輕重之不同然字字皆有意味無一字無下落讀者不可以不詳而説者尤不可以有所畧也學之為言效也以己有所未知而效夫知者以求其知以己有所未能而效夫能者以求其能之謂也而者承上起下之辭也時者無時而不然也習者重複温習也之者指其所知之理所能之事而言也言人既學矣而又時時温習其所知之理所能之事也蓋人而不學則無以知其所當知之理無以能其所當為之事學而不習則雖知其理能其事然亦生澀危殆而不能以自安習而不時雖曰習之而其工夫閒斷一暴十寒終不足以成其習之之功矣聖言雖約而其指意曲折深密而無窮蓋如此【與張敬夫論癸巳論語説○文集】
  或問不亦説乎曰不但只是學道有説處今人學冩字初閒寫不好到後來一旦寫得好時豈不歡喜又如人習射初閒都射不中到後來射得中時豈不歡喜大抵學到説時已是進一進了只説後便自住不得且如人過險處過不得得人扶持將過纔過得險處了見一條平坦路便自歡喜行將去矣
  問有朋自逺方來莫是為學之驗否曰不必以驗言大抵朋友逺來能相信從吾既與他共知得這箇道理自是樂也或問説與樂如何曰説是自家心裏喜説人却不知樂則發散於外也
  問以善及人而信從者衆是樂其善之可以及人乎是樂其信從者衆乎曰樂其信從者衆也大抵私小底人或有所見則不肯告人持以自多君子存心廣大己有所得足以及人若己能之以敎諸人而人不能是多少可悶今既信從者自逺而至其衆如是安得不樂又云要在學而時習之到説處自不能已今人學而不能久只是不到可説處到學而不能自已則久久自有此理
  呉仁父問非樂不足以語君子曰惟樂後方能進這一歩不樂則何以為君子時舉云説在己樂有與衆共之之意曰要知只要所學者在我故説人只爭這一句若果能説則樂與不愠自可以次而進矣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自是不相干渉要他知做甚自家為學之初便是不要人知了至此而後眞能不要人知爾若煅煉未能得十分如此成熟心裏固有時被他動及到這裏方眞箇能人不我知而不愠也
  有朋自逺方來而樂者天下之公也人不知而愠者一己之私也以善及人而信從者衆則樂人不己知則不愠樂愠在物不在己至公而不私也
  或問謂朋來講習之樂為樂曰不似伊川説得大蓋此箇道理天下所公共我獨曉之而人曉不得也自悶人若有朋自逺方來則信向者衆故可樂若以講習為樂則此方有資於彼而後樂則其為樂也小矣這箇地位大故是髙了人不知而不愠説得容易只到那地位自是難不愠不是大故怒但心裏畧有些不平底意思便是慍了此非得之深養之厚者不能如此
  聖賢言語平鋪地説在那裏如夫子説學而時習之自家是學何事便湏著時習習之果能説否有朋自逺方來果能樂不樂今人之學所以求人知之不見知果能不愠否
  問學而一章曰看精義湏看諸先生説學字誰説得好時習字誰説得好説字誰説得好湏恁地看林擴之問多把習字作行字説如何曰看古人説學字習字大意只是講習亦不必湏是行幹問謝氏游氏説習字似分曉曰據正文意只是講習游謝説乃推廣習字畢竟也在裏面游氏説得雖好取正文便較迂曲些問伊川解不亦説作説在心范氏作説自外至似相反曰這在人自忖度幹曰既是思繹浹洽於中則説必是在内曰范氏這一句較疎説自是在心説便如暗歡喜相似樂便是箇發越通暢底氣象問范氏下面樂由中出與伊川發散在外之説却同曰然問范氏以不亦説乎作比於説猶未正夫説如何曰不必如此説問范氏游氏皆以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作不知命無以為君子説如何曰也未説到命處為學之意本不欲人知學在己知不知在人何慍之有問謝氏知我者希之説如何曰此老子語也亦不必如此説【以上語類九條】
  有子曰其為人也孝弟章
  其為人也孝弟此説資質好底人其心和順柔遜必不好犯上仁便從此生鮮是少對下文未之有也上下文勢如此若巧言令色鮮矣仁鮮字則是絶無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此兩句汎説凡事是如此與上下不相干下文却言孝弟也者方是應上文故集註著箇大凡也
  問君子務本註云凡事專用力於根本如此則孝弟為仁之本乃是舉其一端而言曰否本是説孝弟上面務本是且引來上面且汎言下面是收入來説曰君臣父子夫婦兄弟皆是本否曰孝弟較親切於親孝故忠可移於君事兄弟故順可移於長便是本
  問本立道生曰此甚分明如人能孝能弟漸漸和於一家以至親戚以至故舊漸漸通透
  問孝弟是良心之發見因見良心之發見為仁甚易曰此説固好但無執著觀此文意只是云其為人孝弟則和遜溫柔必能齊家則推之可以仁民務者朝夕為此且把這一箇作一把頭處
  問孝弟為仁之本是事父母兄既盡道乃立得箇根本則推而仁民愛物方行得有條理曰固是但孝弟是合當底事不是要仁民愛物方從孝弟做去可學云如草木之有本根方始枝葉繁茂曰固是但有本根則枝葉自然繁茂不是要得枝葉繁茂方始去培植本根
  問孝弟為仁之本曰論仁則仁是孝弟之本行仁則當自孝弟始又云孟子曰仁之實事親是也義之實從兄是也智之實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禮之實節文斯二者是也樂之實樂斯二者是也以此觀之豈特孝弟為仁之本四端皆本於孝弟而後見也然四端又在學者子細省察
  問仁者心之德義禮智亦可為心之德否曰皆是心之德只是仁專此心之德
  仁只是愛底道理此所以為心之德
  仁者愛之理只是愛之道理猶言生之性愛則是理之見於用者也蓋仁性也性只是理而已愛是情情則發於用性者指其未發故曰仁者愛之理情即已發故曰愛者仁之用
  問節如何仁是性孝弟是用曰所以當愛底是仁曰不是曰仁是孝弟之母子有仁方發得孝弟出來無仁則何處得孝弟先生應曰然次日問曰先生以節言所以當愛底不是未達曰當字不是又曰未説著愛在他㑹愛如目能視雖瞑目不動他却能視仁非愛他却能愛又曰愛非仁愛之理是仁心非仁心之德是仁
  程子謂為仁以孝弟為本論性則以仁為孝弟之本仁是性孝弟是用性中只有箇仁義禮智曷嘗有孝弟來譬如一粒粟生出為苖仁是粟孝弟是苖便是仁為孝弟之本又如木有根有幹有枝葉親親是根仁民是幹愛物是枝葉便是行仁以孝弟為本【以上語類十一條】
  仁至難言故聖賢之言或指其方或語其用未嘗直指其體而名言之也上蔡云古人語仁多矣然終非仁也又云孝弟可以論仁而孝弟非仁也正欲發明此意然不覺乘快一向説開了至於其閒界分脈絡自有相管攝聮屬處却不曾分明為人指出故讀之者只見曠蕩無可撈摸便更向别處走此其立言之病也又云人心之不偽者莫如事親從兄以是心而充之則無適而非仁矣此語亦皆未安蓋性之所有而根於心者莫非眞實不但孝弟為不偽也但孝弟乃人心之不可已者所發最親切所繫最重大故行仁之道必自此始非謂充擴孝弟可以求仁也此章之義只當從伊川説【記謝上蔡論語疑義○文集】
  巧言令色鮮矣仁章
  或問巧言令色鮮矣仁曰只心在外便是不仁也不是别更有仁
  問鮮矣仁先生云絶無何也曰只是心在時便是仁若巧言令色之人一向逐外則心便不在安得謂之仁顔子三月不違仁也只是心在伊川云知巧言令色之非仁則知仁矣謂之非仁則絶無可知【以上語類二條】
  容貌辭氣之閒正學者持養用力之地然有意於巧令以悦人之觀聽則心馳於外而鮮仁矣若是就此持養發禁躁妄動必温恭只要體當自家直内方外之實事乃是為己之切求仁之要復何病乎故夫子告顔淵以克己復禮之目不過視聽言動之閒而曾子將死之善言亦不外乎容貌顔色辭氣三者而已夫子所謂遜以出之辭不欲巧者亦一事也仲山甫之德柔嘉維則令儀令色則大賢成德之行而進乎此者夫子之逞顔色怡怡如也乃聖人動容周旋中禮之事又非仲山甫之所及矣至於小人訐以為直色厲内荏則雖與巧言令色者不同然考其矯情飾偽之心實巧言令色之尤者故聖人惡之上蔡引此數條而不肯明言其所以然者將使學者深求而自得之也然令學者反求之於冥漠不可知之中失之愈逺言仁錄中所解亦少曲折故詳論之使學者無淫思力索之苦而有以審夫用力之幾焉【巧言令色説】
  巧言令色敬夫云若夫君子之脩身謹於言語容貌之閒乃所以體當在己之實事是求仁之要也此意甚善但恐湏先設疑問以發之此語方有所指今無所發端而遽言之則於經無所當而反亂其本意矣如易傳中發明經外之意亦必設為問荅以起之蓋湏如此方有節次來歴且不與上文解經正意相雜而其抑揚反覆之閒尤見得義理分明爾【與張敬夫論癸巳論語説○以上文集二條】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章
  蜚卿言曾子三省固無非忠信學習之事然人之一身大倫之目自為人謀交朋友之外得無猶在所省乎曰曾子也不是截然不省别底只是見得此三事上實有纎豪未到處其他處固不可不自省特此三事較急耳如今人記書熟底非全不記但未熟底比似這箇較用著心力照管這也是他打不過處又云為人謀而忠也自是難底事大凡人為己謀便盡為人謀便未必盡直卿因舉先生舊説云人在山路避人必湏立己於路後讓人於路前此為人謀之不忠也如此等處蹉過多少
  曾子三省看來是當下便省得才有不是處便改不是事過後方始去改省了却又休也只是合下省得便與他改
  某一日看曾子三省處集註説亦有病如省察已做底事曾子省察只當下便省察俯視拱手而曰為人謀而不忠乎
  問三省忠信是聞一貫之後抑未聞之前曰不見得然未一貫前也要得忠信既一貫後也要忠信此是徹頭徹尾底
  問為人謀而不忠與朋友交云云曰人之本心固是不要不忠信但才見是别人事便自不如己事切了若是計較利害猶只是因利害上起這箇病猶是輕惟是未計較利害時已自有私意這箇病却最重往往是才有這箇軀殻了便自私了佛氏所謂流注想者是也所謂流注者便是不知不覺流射做那裏去但其端甚微直是要省察
  問曾子忠信却於外面理㑹曰此是脩辭立其誠之意曰莫是内面工夫已到曰内外只是一理事雖見於外而心實在内告子外義便錯了
  問為人謀交朋友是應接事物之時若未為人謀未交朋友之時所謂忠信便如何做工夫曰程子謂舜鷄鳴而起孶孶為善若未接物時如何為善只是主於敬此亦只是存養此心在這裏照管勿差失便是戒謹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不動而敬不言而信處
  林子武問盡己之謂忠曰盡已字本是忠字之註脚今又要討盡已註脚如此是隔幾重何不試思自家為人謀時已曾盡不曾便湏見得盡己底意思也
  問盡己之忠此是學者之忠聖人莫便是此忠否曰固是學者是學聖人而未至者聖人是為學而極至者只是一箇自然一箇勉強爾惟自然故久而不變惟勉強故有時而放失
  居父曰盡己之謂忠今有人不可以盡告則又當如何曰聖人到這裏又却有義且如有人對自家説那人那人復自來問自家儻其人凶惡若盡已告之必至殺人夫豈可哉到這裏又却是一箇道理所以聖人道信近於義言可復也蓋信不近義則不可以復
  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凡事要當用自家實底心與之交有便道有無便道無
  信即是忠之見於事者所以説忠信内外也只是一物未有忠而不信者亦未有信而不出於忠者只是忠則專就發已處説信則説得來周遍事上都要如此問忠信為傳習之本曰人若不忠信更無可得説習箇甚麽
  至之問集註説三者之序又以忠信為傳習之本曰大抵前面許多話皆是以忠信為本之意若無忠信便不是人如何講學
  問伊川謂曾子三省忠信而已不知此説盡得一章意否伊川之意似以傳不習為不習而傳與人亦是不忠信者問如此説莫倒了語意否曰然但以上文例推之也却恁地要之亦不湏如此説大抵學而篇數章皆是以忠信為本而後濟之以學【以上語類十四條】
  時習三省固未為聖人成德事然亦不專是初學事也蓋通上下之言耳【荅何叔京○文集】
  道千乘之國章
  千乘之説未有端的證據司馬法説雖占地太廣然以周禮考之又不止此如云九夫為井四井為邑四邑為邱四邱為甸鄭氏讀甸為乘云四邱之地出車一乘乃是六十四井也所云未聞七家出一人之役後來宇文周制府衞法乃是七家共出一兵疑於古制亦有所考然今不可知矣此類恐當細考而兼存之以俟知者決焉【荅廖子晦○文集】
  文振説道千乘之國曰龜山最説得好湏㸔此五者是要古聖王所以必如此者蓋有是五者而後上之意接於下下之情方始得親於上上下相闗方可以為治若無此五者則君抗然於上而民益不知所向有此五者方始得上下交接
  敬事而信是節用愛人使民以時之本敬又是信之本問道千乘之國楊氏云未及為政也曰然此亦是政事如敬事而信便是敬那政事也節用有節用之政事愛人有愛人之政事使民有使民之政事這一段是那做底子細思了若無敬看甚事做得成不敬則不信不信則不能節用愛人不節用愛人則不能使民以時矣所以都在那敬事上若不敬則雖欲信不可得如出一令發一號自家把不當事忘了便是不信然敬又湏信若徒能敬而號令施於民者無信則為徒敬矣不信固不能節用然徒信而不能節用亦不濟事不節用固不能愛人然徒能節用而不愛人則此財為誰守耶不愛人固不能使民以時然徒能愛人而不能使民以時雖有愛人之心而人不被其惠矣要之根本工夫都在敬字若能敬則下面許多事方照管得到自古聖賢自堯舜以來便説這箇敬字孔子曰脩己以敬此是最要處
  子升問集註云五者相因各有次序曰聖人言語自是有倫序不應胡亂説去敬了方㑹信信了方㑹節用節用了方㑹愛人愛人了方㑹使民以時又敬了湏是信信了湏是節用節用了須是愛人愛人湏是使民以時如後面弟子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之類皆似此有次第又問學而一篇多是務本之意獨此章言及為政是如何曰此便是為政之本【以上語類四條】
  弟子入則孝章
  問汎愛衆曰人自是當愛人無憎嫌人底道理又問人之賢不肖自家心中自湏有箇辨别但交接之際不可不汎愛爾曰他下面便説而親仁了仁者自當親其他自當汎愛蓋人是箇生底物事既是生底物便具生之理生之理發出便是愛纔是交接之際便湏自有箇恭敬自有箇意思如何漢然無情不相親屬得聖人説出話兩頭都平若只説汎愛又流於兼愛矣
  問而親仁曰此亦是學文之本領蓋不親仁則本末是非何從而知之
  問行有餘力所謂有餘莫是入孝出弟之理行之綽綽然有餘裕否曰誰敢便道行之有餘裕如汎愛衆而親仁何曾便時時有衆之可愛便有仁者於此得以時時親之居常無事則學文講義至事與吾接則又出而應之入孝出弟亦是當孝當弟之時行謹言信亦是如此他時有餘力自當學文
  問則以學文曰此論本末先本後末今人只是先去學文又且驗平日果能孝弟㳟謹誠信愛衆親仁乎如此了方學文此五句又以孝弟為本不孝則不能弟不孝而能弟弟亦何用不孝不弟縱行謹言信愛衆親仁亦何用
  歐陽希遜問行有餘力則以學文學文在後博學於文約之以禮文又在先如何曰博學於文也不説道未有行有餘力以上許多事湏是先有許多了方可以學文且如世上有人入不孝出不弟執事不謹出言不信於衆又無愛於仁又不能親道要去學文實是要去學不得
  問集註力行而不學文則無以考聖賢之成法識事理之當然六藝如何考究得成法曰小學中一事具得這事之理禮樂如知所以為禮樂者如此從此上推將去如何不可考成法緣今人都無此學所以無考究處然今詩書中可考或前言往行亦可考如前輩有可法者都是人湏是知得古人之法方做不錯若不學文任意自做安得不錯只是不可先學文耳子夏矯枉過正放重一邊又忒重了不似此章聖人説得兩無欠闕如棘子成矯當時之弊説得質太重子貢又矯棘子成之弊却道文猶質也質猶文也都偏了惟聖人之心和平所謂高下小大皆宜左右前後不相悖説得如此盡【以上語類六條】
  行有餘力此章所辨詞意殊不分明大率行有餘力止是言行此數事之外有餘剩底工夫方可將此工夫去學文藝耳非謂行到從容地位為有餘力必如此然後可學文也【荅石子重】
  伊川先生云學文便是讀書然則詩書禮樂皆文也不但以為飾而已也【荅都昌縣學諸生】
  問弟子入則孝游氏學文之説固足以深警後世棄本逐末之弊然古之所謂學文者非弄翰墨事詞藻如後世之所謂文也蓋無非格物致知脩己治人之實事故既學則必有以究義理之端而趨於聖賢之域矣然則文以滅質博以溺心以為禽犢以資發冢託眞以酬偽飾奸言以濟利心古之學者豈有是哉游氏之説有激而云耳然抑揚太過併與古之所謂學文者與後世等而視之不得不辨也曰古之學文固與今異然無本領而徒誦説恐亦不免眞如游氏之譏也【荅呉伯豐○以上文集三條】
  賢賢易色章
  問賢賢易色曰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去讒逺色賤貨而貴德所以勸賢也已分明説了
  敬之問賢賢易色有二説曰變易顔色有偽為之者不若從上蔡説易其好色之心方見其誠也
  事父母能竭其力凡事當盡力為之不可挨推只做七八分留兩三分
  事君能致其身集註謂不有其身是不為己之私計也子夏之言不免有弊蓋孔子上章但是平説子夏此章皆是説到誠處説得重了然今有這樣人若不是他學問來又不是天資高安能如此但子夏説得太粗了故謂其辭氣抑揚太過也【以上語類五條】
  君子不重則不威章
  今為學約而易操者莫如敬敬則凡病皆可去如不重則不威章敬是總腦不渾在散句裏必敬而後能不輕如主忠信亦先因敬不敬則誕謾而已何以主之毋友不如己亦然重亦不難見如人言語簡重舉動詳緩則厚重可知言語輕率聽得便説説則無能得了舉動輕肆飛揚淺露其人輕易可知
  輕最害事飛揚浮躁所學安能堅固故學則不固與不重不威只一套事
  主忠信人道惟在忠信不誠無物人若不忠信如木之無本水之無源更有甚底一身都空了今當反看自身能盡己之心能不違於物乎若未盡己之心而不違於物則是不忠信凡百處事接物皆是不誠實且謾為之如此四者皆是脩身之要就其中主忠信又是最要若不主忠信便正衣冠尊瞻視只是色莊為學亦是且謾為學取朋友未便盡誠改過亦未必眞能改過故為人湏是主忠信學而一篇再三言之
  問人道惟在忠信不誠無物曰説道恁地又不曾眞箇恁地便是不誠無物説道為善又不曾為得善説道惡惡又不曾不為惡便是無此物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如人做事只至誠處便有始有末才閒斷處以後便皆無物忠信所以進徳是有這骨子然後能進德如顔子三月不違仁只未違以前便有始末才失照管處便無物矣又湏到再接續處方有終始惟天地聖人未嘗有一息閒斷維天之命於穆不已何嘗閒斷閒斷造化便死了故天生箇人便是箇人生出箇物便是箇物且不曾生箇假底人物來仲思問如隂陽舛錯雨失時亦可謂之誠乎曰只是乖錯不是假底依舊是實在人只是不要外面有裏面無且如讀書十遍初四遍心在後六遍心不在只是口頭讀過便只第一遍至第四遍是始是終第六遍後便只似不曾讀一般便無物也又問吾不與祭如不祭是不誠無物否曰然
  問集註謂友以輔仁不如己則有損而無益今欲擇勝己者與之為友則彼必以我為不及而不肯與我友矣雖欲友之安得而友之曰毋者禁止之辭我但不可去尋求不如己者及其來也又焉得而却之推此則勝己者亦自可見
  問無友不如己者伊川以為同志何如曰此求之過大凡師則求其賢於己者友則求其勝者至於不肖者則當絶之聖人此言非謂必求其勝己者今人取友見其勝己者則多逺之而不及己則好親之此言乃所以救學者之病
  問無友不如己者曰這是我去求勝己者為友若不如我者他又來求我這便是童䝉求我匪我求童䝉也前輩説這一句多是被不如己者不與為友底意思礙却便説差了其實本不相背
  呉知先問過則勿憚改曰程子所謂知其不善則速改以從善曲折專在速改字上著力若今日不改是壊了兩日事明日不改是壊了四日事今日只是憚難過了日子【以上語類八條】
  問主忠信之言後於不重則不威其意如何曰聖賢所言為學之序例如此湏先自外面分明有形象處把捉扶豎起來不如今人動便説正心誠意却打入無形影無稽考處去也【荅吕子約】
  此一節皆學者之事主忠信蓋見此實理而不敢違之謂遽以黙而成之不言而信釋之似亦太高矣【記謝上蔡論語疑義○以上文集二條】
  愼終追逺章
  慎終追逺伊川云不止為喪祭推之是如此但本意只是為䘮祭
  慎終追逺專主喪祭而言若看得喪祭事重時亦自不易只就喪祭上推亦是多少事或説天下事皆要慎終追逺亦得
  胡叔器問追逺是親否曰言追則不是親了包顯道問逺祖時人不解更有追念之意想只是親曰只江南來不如此湖北人上墳不問逺祖也哭這却好人之一身推其所自則必有本便是逺祖畢竟我是他血脈若念及此則自不能無追感之情且如今老人不能得見箇孫子今若便見十世孫時也惜畢竟是自家骨肉人只是不思量到這裏所以追感之誠不至也【以上語類三條】
  慎終追逺自是人所當然不為化民而後為之也故已德厚而民德亦歸趨之雖不明言然味其閒隠然有此意也【荅汪長孺别紙○文集】
  夫子至於是邦章
  問温是恁地温和深厚良是恁地簡易正直恭是端嚴恭敬儉是省約有節讓是謙遜自卑曰良字説未是良即是良善猶今言善人所謂易乃樂易坦易之易直如世人所謂白直之直無姦詐險詖底心如所謂開口見心是也此章亦湏見得聖人不求人而人自求之意
  問儉就那處看曰儉只是用處儉為衣冠服飾用度之類
  儉謂節制非謂儉約之謂只是不放肆常收斂之意聖人之德無不備非是只有此五者但是此五者皆有從後謙退不自聖底意思故人皆親信而樂告之也
  伯遊問温良恭儉讓一章曰最要看得此五字温是如何氣象良是如何氣象恭儉讓又是如何深體之於我則見得聖人有不求人而人自即之底意思今人却無非是求自請舉以往並是求人雖做宰相地位也是恁地縱不肯明求也湏暗地結托蓋以求人為常而不知其為非也學而一篇多是先以此敎人如人不知而不愠如巧言令色如不患人之不己知皆是雖中庸亦多此意如衣錦尚絅皆是且要理㑹那不求底道理【以上語類五條】
  問夫子温良恭儉讓伊川以為盛德光輝接見於人者也學聖人者其德性當如何涵養恐是持敬為先否曰持敬固是本原然亦湏隨事省察去其不如此者【荅林徳久】
  問夫子温良恭儉讓以得之一章竊謂程子之意固已明白謝氏曰學者觀於聖人威儀之閒亦可以進德矣此語似甚精而或者乃謂不若張子韶曰温良恭儉讓固不可以不學要當學聖人之道以求其自然發見者若乃矯偽其行粉飾其容此乂聖門所誅也銖竊謂夫子德容至於如是固有德盛仁熟而其自然之光輝著見於外學者之學聖人固不當矯情飾貌徒見其外而不養其中也然容色辭氣之閒亦學者所當用功之地而致知力行之原今不於此等處存養涵蓄學聖人氣象不知復於何者為學聖人之道乎竊謂學者内外交相養之功正當熟翫此等氣象自别不知是否又儉節制也節制莫是自然有法度繩約之意否温良讓有和易氣象恭儉有儼恪氣象謝氏所謂泰然如春儼然如秋是也併乞逐一垂誨曰如張氏説則鄉黨篇可廢矣【荅董叔重○以上文集二條】
  父在觀其志章
  論父在觀其志曰此一句已有處變意思必有為而言父在觀其志没觀其行孝子之志行也
  問此章上二句見守身之行下一句見愛親之心曰也不必作兩截説只是折轉説上二句觀人之大概下一句就觀其行細看其用心之厚薄如何行雖善矣父道可以未改而輕率改之亦未善也
  三年無改謂是半上半下底事在所當改者但不可悤遽急改之若有死其親之心有揚其親之過之意待三年然後徐改之便不覺若是大故不好底事則不在此限耳
  游氏曰三年無改亦謂在所當改而可以未改者耳謂此事當改但三年之閒孝子之心有所未忍改耳向時南軒却改作可以改而可以未改耳某與説若如此説則雖終身不改可也此章之意則云此事必當改但可以未改耳三年過則必當改也僩問若父有大段不是底事妨國害政者只得便改豈可必待三年曰若有大段不是湏是便改或曰孟莊子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與父之政是難能也與此同否曰不同此章是言父之所行有不善而子不忍改乃見其孝若莊子之父獻子自是箇賢者其所施之政所用之臣皆是莊子能不改之此其所以為難問若然則何足以為難曰子孫不能守父之業而輕改之者多矣莊子乃能守之非難能而何先儒以為莊子之賢不及獻子疑其不能守父之政不能用父之臣而莊子乃能不改此其所以為難能也此説得之【以上語類五條】
  三年無改於父之道來諭云父或行有不善子不為則可矣何改之有某謂不為便是改聖人之意正要於此處之得宜耳此章之指初不為有國家者設也大意不忍改之心是根本處而其事之權衡則游氏之説盡之【荅何叔京】
  問父在觀其志一章恐指意在下又志所存也行所為也有父兄在安得聞斯行之雖欲成父之美而親心未順焉雖欲為不善而莫得肆焉止觀志之所存可也若親没矣吾之所欲為者遂矣故必觀其所為之專與不專而後可蓋雖為之善然不能忍而遽改則亦謂之死其親可也至於三年之閒事死如事生而無伸己之意乃謂之孝可謂孝矣云者深嘉之辭若曰如其非道則何待三年是未深體觀其行之意也夫不幸而有所當改是乃吾平日之拳拳而未能孚於吾親者今也哀痛之深固有所斡旋改移於不動聲氣之中者矣茍有決厲之意則縱有邱山之善然此心不幾於息乎曰此説甚好但謂固有斡旋改移於不動聲氣之中者此句未安某舊來亦嘗有此意後看史書見有居官不改前人之政但因事遷就使人不見其迹者必大悦之以為代人居官猶有能如此者况於所天乎因以此問於李先生先生曰此意雖好但每事用心如此恐駸駸然所失却多聖人所謂無改者亦謂尚可通行者耳若不幸而有必不可行者則至誠哀痛而改之亦無可奈何不必如此回互也此意竊謂學者不可不知恐當更思之也又有謂其志其行皆指父而言意亦自好試并思之如何【荅吕子約○以上文集二條】
  禮之用和為貴章
  先生問學者今人行禮多只是嚴如何得他和荅者皆不契曰只是要知得禮合如此所以行之則和緩而不迫蓋聖人制禮無一節是强人皆是合如此且如孔子與上大夫言時自然誾誾與下大夫言時自然侃侃在學者湏知道與上大夫言合用誾誾與下大夫言合用侃侃便自然和嘗謂吕與叔説得數句好云自斬至緦衣服異等九族之情無所憾自王公至皁儀章異制上下之分莫敢爭皆出於性之所有循而行之無不中節也此言禮之出於自然無一節強人湏要知得此理則自然和黄有開因舉先生舊説云且如父坐子立君尊臣卑多少是嚴若見得父合坐子合立君合尊臣合卑則無不安矣曰然
  或問禮之用和為貴曰禮是嚴敬之意但不做作而順於自然便是和和者不是别討箇和來只就嚴敬之中順理而安泰者便是也禮樂亦只是如此看
  或問禮之用和為貴君臣父子之閒可謂嚴矣若不和則情不通曰不必如此説且如人之持敬若拘迫則不和不和便非自然之理
  問先生常云敬是合聚底和和是碎底敬是以敬對和而言否曰然敬只是一箇敬無二箇敬二便不敬矣和便事事都要和這裏也恰好那裏也恰好這處也中節那處也中節若一處不和便不是和矣敬是喜怒哀樂未發之中和是發而皆中節之和才敬便自然和如敬在這裏坐便自有箇氤氲磅礴氣象也
  呉問禮之用和為貴先生令坐中各説所見銖曰頃以先生所敎思之禮者天理節文之自然人之所當行者人若知得是合當行底自甘心行之便自不拘廹不拘迫所以和非是外面討一箇和來添也曰人湏是窮理見得這箇道理合當用恁地我自不得不恁地如賔主百拜而酒三行因甚用恁地如入公門鞠躬在位踧踖父坐子立茍不知以臣事君以子事父合用如此終是不解和譬之今人被些子燈花落手便湏説痛到灼艾時因甚不以為苦緣他知得自家病合用灼艾出於情願自不以為痛也銖因問如此則這和亦是自然之和若所謂知和而和却是有心於和否曰知和而和離却禮了禮之用和是禮中之和知和而和是放敎和些纔放敎和便是離却禮了
  禮主於敬而其用以和為貴然如何得他敬而和著意做不得才著意嚴敬即拘迫而不安要放寛些又流蕩而無節湏是眞箇識得禮之自然處則事事物物上都有自然之節文雖欲不如此不可得也故雖嚴而未嘗不和雖和而未嘗不嚴也又曰和便有樂底意思故和是樂之本
  周舜功問從容不廹如何謂之和曰只是説行得自然如此無那牽强底意思便是從容不迫那禮中自然箇從容不迫不是有禮後更添箇從容不迫若離了禮説從容不迫便是自恣
  有禮而不和則尚是存得那本之體在若只管和則併本都忘了就這兩意説又自有輕重
  問集註云云上一節將從容不迫説禮之用和為貴甚分明但將從容不迫就下一節體騐覺得未通如鄉黨一書也只是從容不迫如何却㑹不行若㑹從容不迫必不㑹無節曰只是立心要從容不廹不得才立心要從容不迫少閒便都放倒了且如聖人恭而安聖人只知道合著恭自然不待勉強而安才説要安排箇安便添了一箇【以上語類九條】
  信近於義章
  問信近於義言可復也曰如今人與人要約當於未言之前先度其事之合義與不合義合義則言不合義則不言言之則其言必可踐而行之矣今不先度其事且鶻突恁地説了到明日却説這事不義我不做則是言之不可踐也言而不踐則是不信踐其所言又是不義是不先度之故
  或問信近於義莫便是合義恭近於禮莫便是中禮先生曰近亦是對逺而言逺於義則言不可復逺於禮則必不能逺恥辱
  問如何得約信而合其宜曰只是不妄發曰萬一料事不過則如之何曰這却無可奈何却是自家理不明爾問致恭而中其節則能逺恥辱這恥辱是在人在己曰兼有在裏且如見尊長而拜禮也我却不拜被詰問則無以荅這便是為人所恥辱有一般人不當拜而拜之便是謟諛這則可恥可辱者在我矣
  所依不失其所可親之人亦可宗而主之矣主猶主顔讎由之主蓋當時羇旅之臣所至必有主湏於其初審其所可親者從而主之可也
  問亦可宗也曰我所親之人將來便可為吾之宗主且如此人不可親而吾乃親之若此人他日得志援我以進則是我失其所主矣陳了翁曾受蔡卞之薦後來擺脱不得乃是失其所親者也
  漢臣説因不失其親曰與人交際當謹之於始若其人下來不可宗主則今日莫要親他若今日茍且過了與之相親則下來所宗非其可宗者矣
  楊允叔問伊川言信非義近於義者以其言可復也恭非禮近於禮者以其逺恥辱也信恭因不失近於義禮亦可宗敬也此説如何曰某看不當如此説聖人言語不恁地連纒要去致敬那人合當拜却是長揖則為不及於禮禮數不至人必怒之豈不為辱合當與那人相揖却去拜則是過於禮禮數過當被人不荅豈不為恥所依者湏是得其可親之人方可如一般不好人來薦我是為失其所親湏是合下知得此人是如何於其初謹之可也若失其可親之人而宗之將來必生悔吝問横渠説君子寧言之不顧不規規於非義之信寧身被困辱不徇人以失禮之恭寧孤立無助不失親於可賤之人尹和靖書以自警今墨蹟可見不知此説如何曰伊川説得太逺横渠説較近傍【以上語類七條】
  信近於義言可復也未可便説言不必信蓋言欲其信然湏是近義然後言可復而能全其信此正言慮所終之意也【荅廖子晦○文集】
  君子食無求飽章
  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湏是見得自家心裏常有一箇合當著底道理此類自不暇及若説道要在此地著都不濟事
  問敏於事而慎於言先生謂不敢盡其所有餘如何曰言易得多故不敢盡行底易得不足故湏敏又曰行常苦於不足言常苦於有餘
  就有道而正焉湏是上面做得許多工夫既有根本方可就正於有道禪家云三家村也有叢林湏是自去做工夫得七八分了方來從師友質正當此時一兩句便可剖判今來此逐旋學也難又云能久從師去也好
  問食無求飽一章先生嘗語學者曰此湏是反覆看其意如何曰若只不求安飽而不謹言敏行有甚意思若只謹言敏行而不就正於有道則未免有差若工夫不到則雖就有道亦無可取正者聖人之言周備無欠闕類如此中庸尊德性道問學數語亦此意【以上語類四條】
  貧而無諂章
  富無驕貧無諂隨分量皆可著力如不向此上立得定是入門便差了
  曾光祖云貧而無諂富而無驕湏是先能如此方可以到那樂與好禮田地曰不特此章如此皆是恁地如適來説食無求飽樣也是恁地
  可學云無諂無驕尚有貧富之心至樂好禮則忘之矣曰貧而諂富而驕最不好添一無字恰遮蓋得過樂與好禮乃於此上加功
  童問貧而無諂富而無驕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是學要造其精極否曰看文字要脱灑不要黏滯自無諂無驕者言之湏更樂與好禮方為精極不可道樂與好禮湏要從無諂無驕上做去蓋有人資質合下便在樂與好禮地位不可更回來做無諂無驕底工夫孔子意做兩人説謂一般人無諂無驕不若那一般人樂與好禮較勝他子貢意做一人説謂無諂無驕不若更樂與好禮
  問貧而無諂章曰公只管纒某義理無窮一句子貢問無諂無驕夫子以為僅可然未若樂與好禮此其深淺髙下亦自分明子貢便説切磋琢磨方是知義理之無窮也直卿云若謂無諂無驕為如切如琢樂與好禮為如磋如磨則下文告往知來一句便説不得切磋琢磨兩句説得來也無精采只此小小文義閒要用理㑹子貢言無諂無驕孔子但云僅可而已未若樂與好禮子貢便知義理無窮人湏就學問上做工夫不可少有得而遽止詩所謂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治之已精而益求其精者其此之謂乎故子曰賜也可與言詩告諸往而知來告其所已言者謂處貧富之道而知其所未言者謂學問之功【以上語類五條】
  無諂無驕一章文義東坡得之蓋無諂無驕隨事知戒足以自守矣然未見其於全體用功而有自得處也樂與好禮乃見其心之所存有非貧富之所能累者此子貢所以有切磋琢磨之譬也治骨角者既切而復磋之治玉石者既琢而復磨之皆先略而後詳先粗而後精之意大學乃斷章取義不必引以為説也【荅虞士朋○文集】
  不患人之不己知章
  漢臣問患不知人也如何知得他人曰見得道理明自然知人自家不識得道理破如何知得他人賢否
  問不患人之不己知章曰自家徳行充於中不待人之知若自家不知人這箇便是不知道不知則所見不明不能明人之賢否所謂不知言無以知人也知言如詖辭知其所蔽淫辭知其所陷邪辭知其所離遁辭知其所窮若能知言他纔開口自家便知得他心裏事這便是知人若宰相不能知人則用舍之際不能進賢而退不肖若學者不能知人則處朋友之際豈能擇乎又曰論語上如此言者有三不病人之不己知病其不能也不患莫己知求為可知也聖人之言雖若同而其意皆别病其不能者言病我有所不能於道求為可知者當自求可知之實然後人自知之雖然如此亦不是為昭灼之行以蘄人之必知【以上語類二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十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十一
  論語二
  為政第二
  為政以德章
  德與政非兩事只是以徳為本則能使民歸若是所令反其所好則民不從
  文振問為政以德莫是以身率之曰不是強去率他湏知道未為政前先有是德若道以身率之此語便粗了
  或問為政以德曰為政以德不是欲以德去為政亦不是塊然全無所作為但德脩於己而人自感化然感化不在政事上却在德上蓋政者所以正人之不正豈無所作為但人所以歸往乃以其德耳故不待作為而天下歸之如衆星之拱北極也
  問為政以德老子言無為之意莫是如此否曰不必老子之言無為孔子嘗言無為而治者其舜也與夫何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老子所謂無為便是全不事事聖人所謂無為者未嘗不為依舊是恭己正南面而已矣是己正而物正篤恭而天下平也後世天下不治者皆是不能篤恭盡敬若能盡其恭敬則視必明聽必聰而天下之事豈有不理【賀孫錄云老子所謂無為只是簡忽聖人所謂無為却是付之當然之理如曰無為而治者其舜也與夫何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這是甚麽樣本領豈可與老氏同日而語○以上語類四條】
  詩三百章
  若是常人言只道一箇思無邪便了便略了那詩三百聖人須是從詩三百逐一篇理㑹了然後理㑹思無邪此所謂下學而上逹也今人止務上逹自要免得下學如説道灑掃應對進退便有天道都不去做那灑掃應對進退之事到得灑掃則不安於灑掃進退則不安於進退應對則不安於應對那裏面曲折去處都鶻突無理㑹了這箇湏是去做到得熟了自然貫通到這裏方是一貫古人由之而不知今人不由而但求知不習而但求察
  思無邪一句便當得三百篇之義了三百篇之義大槩只要使人思無邪若只就事上無邪未見得實如何惟是思無邪方得思在人最深思主心上
  思無邪乃是要使讀詩人思無邪耳讀三百篇詩善為可法惡為可戒故使人思無邪也若以為作詩者思無邪則桑中溱洧之思果無邪耶某詩傳去小序以為此漢儒所作如桑中溱洧之類皆是淫奔之人所作非詩人作此以譏刺其人也聖人存之以見風俗如此不好至於作出此詩來使讀者有所愧恥而以為戒耳吕伯恭以為放鄭聲矣則其詩必不存某以為放是放其聲不用之郊廟賔客耳其詩則固存也如周禮有官以掌四夷之樂蓋不以為用亦存之而已伯恭以為三百篇皆正詩皆好人所作某以為正聲乃正雅也至於國風逐國風俗不同當是周之樂師存列國之風耳非皆正詩也如二南固正矣鄭衛詩分明是有鄭衛字安得謂之正乎鄭漁仲詩辨將仲子只是淫奔之詩非刺仲子之詩也某自幼便知其説之是然太史公謂三百篇詩聖人刪之使皆可歌伯恭泥此以為皆好蓋太史之評自未必是何必泥乎
  問思無邪子細思之只是要讀詩者思無邪曰舊人説似不通中間如許多淫亂之風如何要思無邪得如止乎禮義中間許多不正詩如何㑹止乎禮義怕當時大約説許多中格詩却不指許淫亂底説
  或問思無邪如何是直指全體曰詩三百篇皆無邪思然但逐事無邪爾惟此一言舉全體言之因曰夏之日冬之夜百歳之後歸於其居冬之夜夏之日百歳之後歸於其室此無邪思也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縞衣綦巾聊樂我員此亦無邪思也為子而賦凱風亦無邪思也為臣而賦北門亦無邪思也但不曾説破耳惟思無邪一句便分明説破或曰如淫奔之詩如何曰淫奔之詩固邪矣然反之則非邪也故某説其善者可以感發人之善心惡者可以懲創人之逸志
  問思無邪誠也非獨是行無邪直是思無邪方是誠曰公且未要説到這裏且就詩三百如何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集註説要使人得情性之正情性是貼思正是貼無邪此如作時文相似只恁地貼方分曉若好善惡惡皆出於正便㑹無邪若果是正自無虚偽自無邪若有時也自入不得
  思無邪誠也不專説詩大抵學者思常要無邪况視聽言動乎誠是表裏都恁地實又曰不獨行處要如此思處亦要如此表裏如此方是誠
  因言思無邪與意誠曰有此種則此物方生無此種生箇甚麽所謂種者實然也如水之必濕火之必燒自是住不得思無邪表裏皆誠也若外為善而所思有不善則不誠矣為善而不終今日為之而明日廢忘則不誠矣中間㣲有些核子消化不破則不誠矣
  問聖人六經皆可為戒何獨詩也曰固是如此然詩中因情而起則有思欲其思出於正故獨指思無邪以示教焉問詩説思無邪與曲禮説毋不敬意同否曰毋不敬是用功處所謂正心誠意也思無邪思至此自然無邪功深力到處所謂心正意誠也
  思無邪不必説是詩人之思及讀詩之思大凡人思皆當無邪如毋不敬不必説是説禮者及看禮記者當如此大凡人皆當毋不敬
  問思無邪毋不敬是一意否曰思無邪有辨别毋不敬却是渾然好底意思大凡持敬程子所謂敬如有箇宅舍講學如㳺騎不可便相離逺去湏是於知處求行行處求知斯可矣【以上語類十一條】
  道之以政章
  問道之以政曰聖人之意只為當時專用政刑治民不用徳禮所以有此言謂政刑但使之逺罪而已若是格其非心非徳禮不可聖人為天下何嘗廢刑政來
  問道之以徳齊之以禮曰這徳字只是適來説底徳以身率人人之氣質有淺深厚薄之不同故感者不能齊一必有禮以齊之如周官一書何者非禮以至歳時屬民讀法之屬無不備具者正所以齊民也齊之不從則刑不可廢若只道之以德而無禮以約之則儱統無收殺去格者至於善也如格于文祖格于上下與夫格物格者皆至也儲宰云此是堯舜地位曰古人有得百里之地而君之便能如此明道便是有此氣象
  問道之以徳猶可致力齊之以禮州縣如何做得曰便是如今都蕩然無此家具了便也難得相應古人比閭之法比有長閭有師便真箇能行禮以帥之民都是教了底人故教人可以流通如一大圳水分數小圳去無不流通後世有聖賢作必不肯只恁休湏法古從底做起始得
  先之以法制禁令是合下有猜疑闗防之意故民不從又却齊之以刑民不見徳而畏威但圖目前茍免於刑而為惡之心未嘗不在先之以明德則有固有之心者必觀感而化然禀有厚薄感有淺深又齊之以禮使之有規矩凖繩之可守則民恥於不善而有以至於善
  問道之以政齊之以刑道之以徳齊之以禮曰近見一朋友讀道徳功術䇿前一篇説得不是盡説術作不好後一篇却説得是曰有道徳則功術乃道徳之功道徳之術無道徳則功術方不好某嘗見一宰相説上甚有愛人之心不合被近日諸公愛把恢復來説了某應之曰公説得便不是公何不曰愛人乃所以為恢復恢復非愛人不能幹因問政刑徳禮四者如何説曰此政與道徳功術一般有徳禮則政刑在其中不可專道政刑做不得底但不專用政刑【以上語類五條】
  吾十有五而志於學章
  或問十五志學章曰聖人是生知安行云云曰且莫説聖人只於已分上説如何是志學如何是立如何是不惑如何是知天命如何是耳順如何是從心所欲不踰矩且理㑹這幾箇字教分曉某所以逐句下只觧其字義直至後靣方説聖人分上事今且説如何是志學曰心有所之謂之志志學則其心專一向這箇道理上去曰説文義大槩也只如此説然更有意思在世間千歧萬路聖人為甚不向别路去只向這一路來志是心之深處故醫家謂志屬腎如今學者誰不為學只是不可謂之志於學如果能志於學則自住不得學而時習之到得説後自然一歩趲一歩去如人當寒月自然向有火處去暑月自然向有風處去事君便從敬上去事親便從孝上去雖中間有難行處亦不憚其難直做教徹廣曰人不志學有兩種一是全未有知了不肯為學者一是雖已知得又却説道但得本莫愁末了遂不肯學者曰後一種古無此只是近年方有之却是有兩種一種是全未有知者一種是雖知得了後却若存若亡不肯至誠去做者然知之而不肯為亦只是未嘗知之耳又曰如人要向箇所在去便是志到得那所在了方始能立立得牢了方能向上去
  問聖人十年工夫曰不須理會這箇且理㑹志於學能志學許多科級須着還我
  吾十有五章曰看志字最要直湏結裹在從心不踰矩上然又須循乎聖人為學之序方可
  問志學與立曰志是要求箇道猶是兩件物事到立時便是脚下已踏著了也
  漢臣問立者立於斯道也曰立只是外物動揺不得問孔子三十而立似與孟子四十不動心同如何曰四十而不惑却相似
  四十而不惑於事上不惑五十而知天命知所從來文振問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曰此兩句亦相離不得不惑是隨事物上見這道理合是如此知天命是知這道理所以然如父子之親湏知其所以親只緣元是一箇人凡事事物物上湏是見他本原一線來處便是天命
  問先生教某不惑與知命處不惑是謂不惑於事物知命謂知其理之當然如或問所謂理之當然而不容己者某覺見豈有至人既能不惑於事物矣又至於十年之久然後知其理之當然曰今且據聖人之言如此且如此去㸔不可恁地較遲速逺近若做工夫未到那貫通處如何得聖人次第
  問五十知天命曰上蔡云理之所自來性之所自出此語自是子貢謂夫子性與天道性便是自家底天道便是上面一節這箇物事上靣有箇腦子下靣便有許多物事徹底如此太極圖便是這箇物事箕子為武王陳洪範先言五行次言五事蓋在天則為五行在人則為五事知之者湏是知得箇模樣形體如何某舊見李先生云且静坐體認作何形象問體認莫用思否曰固是且如四端雖固有孟子亦言思則得之不思則不得也
  辛問五十知天命何謂天命先生不荅又問先生厲辭曰某未到知天命處如何知得天命
  問六十而耳順在人之最末何也曰聽最是人所不著力所聞皆是道理無一事不是可見其義精仁熟如此
  問四十而不惑是知其然五十知天命是其所以然如此説得否曰如門前有一溪其先得知溪中有水其後知得水源頭發源處如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四十時是見得那率性之謂道五十時是見他天命之謂性到六十時是見得那道理爛熟後不待思量過耳便曉
  問志學便是一箇骨子後來許多節目只就這上進工夫從心所欲不踰矩自從容中道也曰固是志學時便是知了只是箇小底知不惑知天命耳順却是箇大底知立便是從心不踰矩底根子從心不踰矩便是立底事只是到這裏熟却是箇大底立
  吴仁父問十五志於學章知行如何分曰志學亦是要行而以知為重三十而立亦是本於知而以行為重志學是知之始不惑與知天命耳順是知之至三十而立是行之始從心所欲不踰矩是行之至如此分㸔
  蜚卿問十五志於學一段曰聖人也略有箇規模與人同如志學也是衆人知學時及其立與不惑也有箇迹相似若必指定謂聖人必恁地固不得若説聖人全無事乎學只脱空説也不得但聖人便自有聖人底事
  問十五志學章曰這一章若把做學者工夫等級分明則聖人也只是如此但聖人出於自然做得來較易【以上語類十七條】
  問吾十有五章來教云立是物格知至而意誠心正之效不止是用功處不惑知命是意誠心正而所知日進不已之騐以至於耳順則所知又至極而精熟矣淳竊疑夫立者確然堅固不可移奪固非真知不能然此時便謂物已格知己至恐莫失之太快否又事物之理精㣲眇忽未至於灼然皆無疑惑萬理根原來處未洞見天命流行全體安得謂之知己至曰所知日進不已則是靣前猶有可進歩又安得全謂之至而耳順又云所知至極而精熟又何言之重複也而集註於耳順條方云知之至又何也凡此皆淺見未喻抑此之㫖在聖人分上言則聖人合下本是生知義理本是昭著自兒童知己至極本無疑惑天命全體本無蔽隔當入大學則亦慢勘騐其所以然隨衆做些小致知格物工夫雖做此工夫而與衆超越云云若以學者為學之序言則自其志學時方一一做致知格物工夫以考察夫義理積十五年之功至於確然有立時是亦真有所知然後能然未可便謂物已格知己至曰細思此意只得做學者事看而聖人所説則是他自見得有略相似處今窺測他不得也正如曾子借忠恕兩字發明一貫之妙今豈可謂聖人必待施諸已而不願然後勿施於人也然曾子所借猶有跡之可擬此則全不可知但學者當以此自考耳【荅陳安卿○文集】
  孟懿子問孝【至】子夏問孝章
  問無違曰未見得聖人之意在且説不以禮盖亦多端有茍且以事親而違禮有以僭事親而違禮自有箇道理不可違越聖人雖所以吿懿子者意在三家僭禮然語意渾全又若不專為三家發也
  問生事以禮章胡氏謂為其所得為是如何曰只是合得做底諸侯以諸侯之禮事其親大夫以大夫之禮事其親便是合得做底然此句也在人看如何孔子當初是就三家僭禮説較精彩在三家身上又切當初却有胡氏説底意思就今論之有一般人因陋就簡不能以禮事其親又有一般人牽於私意却不合禮
  或問武伯多可憂之事如何見得曰觀聖人恁地説則知其人之如此矣
  或問父母惟其疾之憂何故以吿武伯曰這許多所荅也是當時那許多人各有那般病痛故隨而救之又曰其他所荅固是皆切於學者看此句較切其他只是就道理上説如此却是這句分外於身心上指出若能知愛其身必知所以愛其父母【以上語類四條】
  問父母唯其疾之憂范氏謂武伯弱公室強私家得免其身而保其族者幸也故孔子吿之如此尹氏謂疾病人所不免其遺父母憂者不得已也如以非義而遺其父母之憂則不孝之大者故范氏專為武伯言尹氏則為衆人言未知孰是曰孟武伯固必有以遺其親之憂者如范氏之云則未可知也聖人之言固必切於其人之身然亦未有衆人不可通行之理也【荅都昌縣學諸生○文集】
  敬非嚴恭儼恪之謂以此為敬則誤矣只把作件事小心畏謹便是敬
  問色難此是承順父母之色或是自己和顔順色以致愛於親為難曰人子胷中纔有些不愛於親之意便有不順氣象此所以愛親之色為難【以上語類二條】
  問知敬親者其色必恭知愛親者其色必和此皆誠實之發見不可以偽為故子夏問孝孔子荅之以色難曰此説好【荅程允夫○文集】
  不敬何以别乎敬大槩是把當事聽無聲視無形色難是大叚恭順積得厚方能形見所以為難勉強不得此二者是因子游子夏之所短而進之能飬服勞只是外靣工夫遮得人耳目所及者如今人和飬與服勞都無了且得如此然後就上靣更進將去大率學者且要儘從小處做起正如起屋未湏理㑹架屋且先立箇基趾定方得
  子游為人愛有餘而敬不足子夏則敬有餘而愛不足故吿之不同問如何見得二子如此曰且如洒掃應對子游便忽略了子夏便只就這上做工夫
  問夫子荅子游子夏問孝意雖不同然自今觀之奉飬而無狎恩恃愛之失主敬而無嚴恭儼恪之偏儘是難曰既知二失則中間湏是有箇處之之理愛而不敬非真愛也敬而不愛非真敬也
  孟懿子孟武伯子游子夏問孝聖人荅之皆切其所短故當時聽之者止一二句皆切於其身今人將數叚只作一串文義看了【以上語類四條】
  吾與回言終日章
  論語所載顔子語止有喟然之歎與問仁兩章而已而夫子曰吾與回言終日不知是説甚麽惜乎其不傳也
  問亦足以發是顔子於燕私之際將聖人之言發見於行事否曰固是雖未盡見於行事其理亦當有發見處然燕私之際尤見顔子踐履之實處
  先生令看顏子亦足以發於何處見之是甚麽意思或云見得親切處於非禮勿視聽言動一章可見曰大槩是如此良久云於睟靣盎背皆見之因舉程先生之言曰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充之則睟靣盎背此之謂也
  問亦足以發是顔子退有所省發否曰不然集註已説得分明了盖與之言顔子都無可否似箇愚者及退而觀其所行皆夫子與之言者一一做得出來不差豈不是足以發明得夫子之道其語勢只如此恰如今人説與人做一器用方與他説箇尺寸高低形製他聽之全然似不曉底及明日做得來却與昨日所説底更無分豪不似
  問集註載李先生之説甚分明但所謂黙識心融觸處洞然自有條理便見顔子聞夫子之言自原本至於條目一一理㑹得所以與夫子意不相背及退省其私即見其日用語黙動静之間皆足以發明夫子之道坦然由之而不疑便見得顔子不惟理㑹得夫子言語及退便行將去更無窒礙曰亦足以發一句最好看若粗説時便是行將去然須是子細看亦足以發句
  問不違如愚章心融恐是功深力到處見得道理熟了故言入於心隨即融化更無渣滓故其發見於日用之間從容和順所以能發明聖人之道非生將道理體貼力行之也是否曰固是工夫至到亦是天資髙顔子自是鄰於生知者也
  仲愚問黙識心融如何曰説箇融字最好如消融相似融如雪在湯中若不融一句是一句在肚裏如何發得出來如人喫物事若不消只生在肚裏如何能滋益體膚須是融化渣滓便下去精英便充於體膚故能肥潤如孔子吿曾子一貫之語他人聞之只是箇一貫曾子聞之便能融化故發忠恕而已出來又問是曾子平昔工夫至此乎曰也是他資質自别【以上語類七條】
  問亦足以發曰顔子所聞入耳著心布乎四體形乎動静則足以發明夫子之言矣【荅程允夫○文集】
  視其所以章
  文振問視其所以一章曰此不唯可以觀人亦當以此自考
  所以是所為所由是如此做所安是所樂譬如讀書是所為豈不是好事然其去如此做又煞多般有為己而讀書者有為名而讀者有為利而讀者須觀其所由從如何其為己而讀者固善矣然或有出於勉强者故又觀其所樂
  問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三句前一句是兼善惡而言後兩句是專言善尋常有一樣人所為雖不善然其意之所發却不是要做不善而心終亦不安於不善是這般様人是如何曰這箇也自有於觀過知仁可見
  李仲實問視其所以者善者為君子惡者為小人知其小人不必論也所由所安亦以觀察君子之為善者爾曰譬如淘米其糠與沙其始也固淘去之矣再三淘之恐有未盡去之沙粃爾
  問觀其所由集註兩説如何曰意之所從來如讀書是好須看所讀何書行其所為或勉强有所為後説不如前説盖行其所為只是就上靣細看過不如意之所從來是就他心術上看所安大率是他平日存主習熟處他本心愛如此雖所由偶然不如此終是勉強畢竟所樂不在此次第依舊又從熟處去如平日愛踞傲勉強教他恭敬一時之間亦能恭敬次第依舊自踞傲了心方安吕氏一説謂所由是看他已前所為事所安是察他已後所為事亦通
  察人之所安尤難故必如聖人之知言窮理方能之問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若聖人於人之善惡如見肺肝當不待如此著力曰這也為常人説聖人固不用得如此然聖人觀人也著恁地詳細如今人説一種長厚説話便道聖人不恁地只略略看便了這箇若不見教徹底善惡分明如何取舍且如今從學也有誠心來底也有為利來底又如今人讀書也有誠心去讀底也有為利讀底其初也却好漸漸自見得他心下不恁地這須著知且如要從師須看得那人果是如何又如委託人事若是小小事要付託人尚可以隨其所長交付與他若是要成一件大事如何不見得這人了方付與如所謂可以託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臨大節而不可奪若不真見這人是恁地如何這事託得他問伊川云視其所以是觀人之大槩若所由所安也只兼善惡説今集註只觧向不好邊去恐似無過中求有過非聖人意曰這只是平心恁地看看得十分是如此若要長厚便恁地包含其初欲恕人而終於自恕少間漸漸將自己都没理㑹了都不知若能於待人嚴到得於自身已也㑹嚴問觀人之道也有自善而入於惡亦有事雖惡而心所存本好曰這箇也自可見須是如此看方見好底鐵定是好人不好底鐵定是不好人讀書不可不子細若不因公問某也不説到這裏初間才看善惡便曉然到觀其所由有不善這又勝得當下便不是底到察其所安有不善這又勝前二項人不是到這裏便作不好人看他只是不是他心肯意肯必不㑹有終【以上語類七條】
  察其所安正是察其所由之安與不安若其為善如惡惡臭如好好色則居之安矣【荅方賔王○文集】
  温故而知新章
  温故方能知新不温而求新知則亦不可得而求矣問温故知新曰是就温故中見得這道理愈精勝似舊時所看
  温故而知新味其語意乃為温故而不知新者設不温故固是間斷了若果無所得雖温故亦不足以為人師所以温故又要知新惟温故而不知新故不足以為人師也這語意在知新上
  温故知新不是易底新者只是故中底道理時習得熟漸漸發得出來且如一理看幾箇人來問就此一理上一人與説一箇理都是自家就此理上推究出來所以其應無窮且如記問之學記得一事更推第二事不去記得九事便説十事不出所以不足為人師
  温故則能知新如所引學記則是温故而不知新只是記得箇硬本子更不觧去裏靣搜尋得道理【以上語類五條】
  問温故知新學至此而無窮矣至於夫子而猶曰學不厭非以其無窮哉可以為師者以其足以待無方之問也温故而不知新雖能讀三墳五典八索九邱足以為史而不足以為師也曰此論甚善【荅范伯崇○文集】
  君子不器章
  或問君子不器如孔門徳行之外乃為器否曰若偏於徳行而其用不周亦是器君子者才徳出衆之名徳者體也才者用也君子之人亦具聖人之體用但其體不如聖人之大而其用不如聖人之妙耳
  君子不器君子是何等人曰此通上下而言有一般對小人而言底君子便是小底君子至如聖人吾不得而見之得見君子斯可矣便説大底君子便是聖人之次者問不器是那箇君子曰此是成徳全才之君子不可一偏看他問侯氏舉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如何曰不可小知便是不可以一偏看他他却擔負得逺大底小人時便也有一才一藝可取故可小知問子貢汝器也喚作不是君子得否曰子貢也是箇偏底可貴而不可賤宜於宗廟朝廷而不可退處此子貢之偏處問謝氏舉清和任也只是器否曰這是他成就得偏却不是器他本成就得來大如得百里之地而君之一叚他自是大只是成就得來偏【以上語類二條】
  子貢問君子章
  問先行其言而後從之茍能行矣何事於言曰只為子貢多言故吿之如此若道只要自家行得説都不得亦不是道理聖人只説敏於事而謹於言敏於行而訥於言言顧行行顧言何嘗教人不言
  徐仁甫問先行其言而後從之莫須將先行作一句否曰程子如此却未敢以為然恐其言而後從之不成一句若云而後其言從之方得不若以先行其言作一句而後從之作一句大意只説先行其所言而後言其所行讀書須是看出處主意如何此是子貢問君子孔子為子貢多言故以先行其言而後從之荅之盖為子貢發也
  問先行其言謂人識得箇道理了可以説出來却不要只做言語説過須是合下便行將去而後從之者及行將去見得自家所得底道理歩歩著實然後説出來却不是杜撰臆度須還自家自本至末皆説得有著實處曰此一章説得好【以上語類三條】
  君子周而不比章
  問周與比莫也相似否曰外靣相似而裏靣大差了如驕泰和同亦然故幾㣲之間不可不辨
  問比周曰君子小人即是公私之間皆是與人親厚但君子意思自然廣大小人與人相親時便生計較與我善底作一般不與我善底作一般周與比相去不逺要須分别得大相逺處某集註中曾説此意【君子與人相親也有輕重有厚薄但意思自是公】
  問周而不比曰周者大而徧之謂比便小所謂兩兩相比君子之於人無一人使之不得其所這便是周小人之於人但見同於己者與之不同於己者惡之這便是比君子之於人非是全無惡人處但好善惡惡皆出於公用一善人於國則一國享其治用一善人於天下則天下享其治於一邑之中去一惡人則一邑獲其安於一鄉之中去一惡人則一鄉受其安豈不是周小人之心一切反是又云歐陽朋黨論説周武以三千為大朋啇紂億兆之人離心離徳又云比周二字於易中所言又以比字為美如九五顯比取王用三驅失前禽之義皆美也如頑嚚不友相與比周又却是不好
  問註周言普徧豈汎愛衆而親仁之意與曰亦是如此大抵君子立心自是周徧好惡愛憎一本於公小人惟偏比阿黨而已
  徐問比周曰只是公私周則徧及天下比則昵於親愛之間又問忠信為周阿黨為比如何曰忠信為周只緣左傳周爰咨詢指作忠信後人遂將來妄觧最無道理且如易比卦言比吉也比輔也原筮元永貞无咎則比都是好大抵比於君子則為善比於小人則為惡須是看聖人説處本意如何據此周而不比比而不周只是公私【以上語類五條】
  尊賢容衆嘉善而矜不能此之謂周溺愛徇私黨同伐異此之謂比周周徧也比偏比也不必言周流天地之間【荅程允夫○文集】
  學而不思章
  問論語言學字多不同學而不思則罔此學字似主於行而言博學於文此學字似主於知而言曰學而不思則罔此學也不是行問學字義如何曰學只是效未能如此便去效做問恐行意較多否曰只是未能如此便去學做如未識得這一箇理便去講究要識得也是學未識得這一箇書便去讀也是學未曉得這一件事去問人如何做便也是學學是身去做思只是黙坐來思問學是學其事思是思其理否曰思只是思所學底事學而不思便都罔了問思而不學何以危殆曰硬將來抝縛捉住在這裏便是危殆只是杜撰恁地不恁自然便不安稳
  學是學其事如讀書便是學須緩緩精思其中義理方得且如做此事是學然須思此事道理是如何只恁下頭做不思這事道理則昧而無得若只空思索却又不傍所做事上體察則心終是不安稳須是事與思互相發明
  學而不思如讀書不思道理是如何思而不學如徒苦思索不依様子做
  思而不學則殆雖用心思量不曾就事上習熟畢竟生硬不㑹妥帖
  或問學而不思章引程子博學審問謹思明辨力行五者廢一非學何也曰凡學字便兼行字意思如講明義理學也效人做事亦學也孔子歩亦歩趨亦趨是效其所為才效其所為便有行意
  叔䝉問集註却舉中庸學問思辨與行之語據某看學與行是學之始終問思辨是思之始終曰然【以上語類六條】
  學是放效見成底事故讀誦咨問躬行皆可名之非若思之專主乎探索也【荅吴伯豐○文集】
  攻乎異端章
  或問攻乎異端曰攻者是講習之謂非攻擊之攻這處須看他如何是異端如何是正道異端不是天生出來天下只是這一箇道理緣人心不正則流於邪説習於彼必害於此既入於邪必害於正異端不止是楊墨佛老這箇是異端之大者
  凡言異端不必攻者皆是為異端游説反間孟子謂能言距楊墨者聖人之徒也不必便能距楊墨但能説距楊墨亦是聖人之徒
  問集註云攻專治之也若為學便當專治之異端則不可專治也曰不惟説不可專治便略去理㑹他也不得若是自家學有定止去看他病痛却得也是自家眼目高方得若是恁地則也奈他不何如後來士大夫末年皆流入佛氏者緣是把自家底作淺底看便没意思了所以流入他空寂妙之説去
  問程子曰佛氏之言近理所以害甚於楊墨看來為我疑於義兼愛疑於仁其祸已不勝言佛氏如何又却甚焉曰楊墨只是硬恁地做佛氏最有精㣲動得人處本朝許多極好人無不陥焉
  吕氏曰君子反經而已矣經正斯無邪慝今惡乎異端而以力攻之適足以自蔽而已説得甚好但添得意思多了不敢保是聖人之意聖人之意分明只是以力攻之理㑹他底未得枉費力便將已業都荒了【以上語類五條】
  由誨女知之章
  問知之為知之章子路不應有以不知為知之病曰子路粗暴見事便自説是曉㑹得如正名一節便以為迂故和那不知處也不知耳
  或問誨女知之乎章曰惟伊川便説得盡别人只説得一邊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則無自欺之蔽其知固自眀矣若不説求其知一著則是使人安於其所不知也故程子又説出此意其説方完上不失於自欺下不失於自勉【以上語類二條】
  問知之為知之章誼謂學者之於義理於事物以不知為知用是欺人或可矣本心之靈庸可欺乎但知者以為己知不知者以為不知則雖於義理事物之間有不知者而自知則甚明而無蔽矣故曰是知也以此真實之心學問思辨研究不舍則知至物格心正意誠之事可馴致也夫子以是誨子路真切要哉此意言之若易而於學者日用間闗渉處甚多要當歩歩以是省察則切身之用盖無窮也曰此説甚善【荅方賔王○文集】
  子張學干祿章
  戴智老説干祿章曰多聞多見二字人多輕説過了將以為偶然多聞多見耳殊不知此正是合用功處聖人所以為好古敏以求之又曰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皆欲求其多也不然則聞見孤寡不足以為學矣
  多聞闕疑謹言三件事
  聞見亦是互相發明如學干禄章言多聞闕疑慎言其餘多見闕殆慎行其餘聞固是主於言見固是主於行然亦有聞而行者見而言者不可泥而看也
  或問謹其餘只是指無疑無殆處否曰固是
  林叔恭問多聞如何闕疑多見如何闕殆曰若不多聞也無緣見得疑若不多見也無緣見得殆江西諸人纔聞得一説便把做了看有甚麽話更入不得亦如何有疑殆到他説此一章却云子張平日專務多聞多見故夫子吿以闕疑殆是不欲其多聞多見此是甚説話且如一件事一人如此説自家也見未得須是大家都説出來這裏方見得果是如何這裏方可以將衆多之説相磨擦這裏方見得疑殆分明
  徐問學干祿章曰此是三截事若人少聞寡見則不能參考得是處故聞見須要多若聞見已多而不能闕疑殆則胡亂把不是底也將來做是了既闕其疑殆而又未能謹其餘則必有尤悔又問尤悔如何分尤莫是見尤於人否曰是大凡言不謹則必見尤於人人既有尤自家安得無悔行不謹則已必有悔已既有悔則人安得不見尤此只是各將較重處對説又問祿在其中只此便可以得祿否曰雖不求祿若能無悔尤此自有得祿道理若曰耕也餒在其中矣耕本求飽豈是求餒然耕却有水旱凶荒之虞則有時而餒學本為道豈是求祿然學既寡尤悔則自可以得祿如言直在其中矣父為子隐子為父隐本不是直然父子之道却要如此乃是直凡言在其中矣者道理皆如此又問聖人不教人求祿又曰禄在其中如何曰聖人教人只是教人先謹言行却把他那祿不做大事看須是體量得輕重始得
  聖人本意在謹言行又不可徒謹須用得學又須闕其疑而未信殆而未安者便將其餘信而安者做一處謹言而謹行之謂其察得可言與可行也
  問學干禄章曰這也是一説然便是教人不要去求如程先生説使定其心而不為利禄所動是也論語凡言在其中皆是與那事相背且如父為子隐子為父隐本不干直事然直却在其中耕本是得食然有水旱凶荒則有餒在其中切問近思本只是講學不是求仁底事然做得精則仁亦在其中【如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皆是切己去做方是求仁底事】此皆是教人只從這一路做去且莫管那一邊然做得這一邊則那一邊自在其中也【以上語類八條】
  哀公問何為則民服章
  問哀公問何為則民服往往只是要得人畏服他聖人却吿之以進賢退不肖乃是治國之大本而人心自服者盖好賢而惡不肖乃人之正性若舉錯得宜則人心豈有不服謝氏又謂若無道以照之則以直為枉以枉為直此君子大居敬而貴窮理此又極本原而言若人君無知人之明則枉直交錯而舉錯未必得宜矣曰説得分明【語類】
  季康子問使民敬忠以勸章
  問使民敬忠以勸曰荘只是一箇字上能端荘則下便尊敬至於孝慈則是兩事孝是以躬率之慈是以恩結之如此人方忠於己舉善而教不能若善者舉之不善者便去之誅之罰之則民不觧便勸惟是舉其善者而教其不能者所以皆勸便是文字難看如這様處當初只是大槩看了便休而今思之方知集註説得未盡
  問孝慈則忠何以能使之忠也曰孝以率之慈以結之所以使之忠也問孝慈主父子而言可乎曰如此安能便使之忠也此慈字兼内外而言若大學齊家章孝慈乃主父子而言也【以上語類二條】
  或謂子奚不為政章
  推廣此心以為一家之政便是齊家緣下面有一箇是亦為政故不是國政又云在我者孝則人皆知孝在我者弟則人皆知弟其政豈不行於一家
  問此夫子難以不仕之意吿或人故託以吿之然使夫子得時得位其為政之本也只就人倫上做將去曰文振看文義看得好更宜涵泳【以上語類二條】
  人而無信章
  問先生但謂車無此二者則不可以行人而無信亦猶是也而不及無信之所以不可行何也曰人若無信則語言無實何處行得處家則不可行於家處鄉黨則不可行於鄉黨曰此與言不忠信雖州里行乎哉之意同曰然【語類】
  子張問十世可知章
  周問三代所因者不易而所損益可知如何曰此所謂不易也變易也三綱五常亘古亘今不可易至於變易之時與其人雖不可知而其勢必變易可知也盖有餘必損不及必益雖百世之逺可知也猶寒極生煖煖甚生寒雖不可知其勢必如此可知也
  所因謂大體所損益謂文為制度那大體是變不得底雖如秦之絶滅先王禮法然依舊有君臣有父子有夫婦依舊廢這箇不得
  此一章因字最重所謂損益者亦是要扶持箇三綱五常而已如秦之繼周雖損益有所不當然三綱五常終變不得君臣依舊是君臣父子依舊是父子只是安頓得不好爾聖人所謂可知者亦只是知其相因者也如四時之運春後必當是夏夏後必當是秋其間雖寒暑不能無繆戾然四時之運終改不得也康節詩云千世萬世中原有人正與此意合
  這一叚諸先生説得損益字不知更有箇因字不曾説因字最重程先生也只滾説將去三代之禮大槩都相因了所損也只損得這些箇所益也只益得這些箇此所以百世可知也且如秦最是不善繼周酷虐無比然而所因之禮如三綱五常竟滅不得馬氏註所因謂三綱五常損益謂質文三統此説極好
  忠質文忠只是樸實頭白直做將去質則漸有形質制度而未及於文采文則就制度上事事加文采然亦天下之勢自有此三者非聖人欲尚忠尚質尚文也夏不得不忠商不得不質周不得不文彼時亦無此名字後人見得如此故命此名
  或問忠與質如何分先生喜其善問荅云質樸則未有文忠則渾然無質可言矣【以上語類六條】
  問殷因於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於殷禮所損益可知也是周監二代之制而損益之其文大備亦時使然也聖人不能違時烏得不從周之文乎然亦少有不從處如行夏之時乘殷之輅是也曰周之文固可從而聖人不得其位無制作之時亦不得不從也使夫子而得邦家則將損益四代以為百王不易之法不專於從周矣【荅黄直翁○文集】
  非其鬼而祭之章
  非其而祭之如天子祭天地諸侯祭山川大夫祭五祀庻人祭其先上得以兼乎下下不得以兼乎上也庻人而祭五祀大夫而祭山川諸侯而祭天地此所謂非其也
  問非其而祭之如諸侯僣天子大夫僣諸侯之類又如士庻祭其旁親逺族亦是非其否曰是又如今人祭甚麽廟神都是非其問如用僧尼道士之屬都是非其曰亦是問祭旁親逺族不當祭若無後者則如之何曰這若無人祭只得為他祭自古無後者合當祭於宗子之家今何處討宗子看古禮今無存者要一一行之也難
  問非其而祭之尋常人家所當祭者只是祖先否曰然又問土地山川之神人家在所不當祭否曰山川之神季氏祭之尚以為僣况士庻乎如土地之神人家却可祭之禮云庻人立一祀或立户或立竈户竈亦可祭也又問中霤之義如何曰古人穴居當土室中開一竅取明故謂之中霤而今人以中堂名曰中霤者所以存古之義也又云中霤亦土地之神之類五祀皆室神也
  子善問見義不為無勇這亦不為無所見但為之不力所以為無勇也曰固是見得是義而為之不力然也是先時見得未分明若己見得分明則行之自有力這般處著兩下並看就見義不為上看固見得知之而不能為若從源頭上看下來乃是知之未至所以為之不力【以上語類四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十一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十二
  論語三
  八佾第三
  孔子謂季氏章
  問小人之陵上其初蓋㣲僭其禮之末節而已及充其僭禮之心遂至於弑父弑君此皆生於忍也故孔子謂季氏八佾舞於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曰敢僭其禮便是有無君父之心【荅程允夫○文集】
  三家者以雍徹章
  問雍徹程子謂成王之賜伯禽之受皆非也曰使魯不曽用天子之禮樂則三家亦無縁見此等禮樂而用之
  居是邦不非其大夫只是不議其過惡若大夫有不善合當諫正者亦不可但已孔子謂季氏八佾與三家雍徹之事又却不然【以上語類二條】
  人而不仁如禮何章
  或問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曰如禮樂何謂其不奈禮樂何也心中斯湏不和不樂而鄙詐之心入之外貌斯湏不荘不敬而慢易之心入之既不和樂不荘敬如何行得禮樂譬如不善操舟必不奈一舟何不善乗馬必不奈一馬何又問禮樂是玊帛鐘鼔之文否曰㸔其文勢却是説玊帛鐘鼔之禮樂也
  希真問人而不仁與不能以禮讓為國皆曰如禮何意同否曰人而不仁是以仁對禮樂言不以禮讓是以禮之實對禮之文言能以遜讓為先則人心感服自無乖争陵犯之風
  或問集註云禮樂不為之用如何曰禮是恭敬底物事爾心中自不恭敬外面空做許多般模様樂是和樂底物事爾心中自不和樂外面强做和樂也不得心裏不恁地外面强做終是有差失縱饒做得不差失也只表裏不相應也不是禮樂
  集註云禮樂不為用是如何曰不仁之人渾是一團私意自不奈那禮樂何禮樂湏是中和温厚底人便行得若不仁之人與禮樂自不相闗了譬如無状之人去讀語孟六經語孟六經自是語孟六經與他即無干渉又安得為之用
  程子説仁者天下之正理固好但少疎不見得仁仁者本心之全徳人若夲然天理之良心存而不失則所作為自有序而和若此心一放只是人欲私心做得出来安得有序安得有和【以上語類五條】
  林放問禮之本章
  問林放問禮章先生謂得其本則禮之全體無不在其中如何是禮之全體曰兼文質本末言之曰後面只以質為禮之本如何又説文質皆備曰有質則有文有本則有末徒文而無質如何行得譬如樹木必有本根則自然有枝葉華實若無本根則雖有枝葉華實隨即萎落矣
  辛適正問林放問禮之本何故只以喪禮荅之曰禮不過吉凶二者而已上句汎以吉禮而言下句專指凶禮而言然此章大意不在此湏㸔問荅本意孔子只是荅他問禮之本然儉戚亦只是禮之本而已及其用也有當文時不可一向以儉戚為是故曰品節斯斯之謂禮盖自有箇得中恰好處
  問喪與其易也寕戚曰其他冠婚祭祀皆是禮故皆可謂與其奢也寕儉惟喪禮獨不可故言與其易也寕戚易者治也言治喪禮至於習熟也喪者人情之所不得已若習治其禮有可觀則是樂於喪而非哀戚之情也故禮云喪事欲其縱縱爾
  問喪與其易也寧戚註易為治何也曰古人做物滑浄無些礙處便是易在禮只是太滑熟了生固無誠實人纔太滑熟亦便少誠實曰夫子何故只以儉戚荅禮之本曰初頭只是如此未有後来許多文餙文餙都是後来事喪初頭只是戚禮初頭只是儉當初亦未有那儉儉是對後来奢而言之蓋追説耳如堯土堦三尺當初只是恁地不是為儉後来人稱為儉耳東坡説忠質文謂當初亦未有那質只因後来文便稱為質孔子曰從先進周雖尚文初頭尚自有些質在曰三綱五常亦禮之本否曰初頭亦只有箇意耳如君臣亦只是箇誠敬而已未有許多事
  胡叔噐説林放問禮之本一章曰林放若問禮之大體便包得濶今但問本似未為大然當時習於繁文人但指此為禮更不知有那實處故放問而夫子大之想是此問大叚契夫子之心盖有那夲時文便在了若有那文而無本則豈得為禮易其田疇之説盖由范氏喪易而文之語推之治田者湏是經犁經擺治得窒礙方可言熟也若居喪習熟於禮文行得皆無窒礙則哀戚必不能盡故曰不若戚而不文之愈也如楊氏汙罇抔飲之説他是就儉説却不甚親切至於喪不可以徑行直情一句大覺文意顚倒後面云則其本戚而已却似與前面無収殺此湏是説居喪先要戚然却不可無衰麻哭踊之數以為之節如此説方得今却説得衰麻哭踊似是先底却覺語意不完龜山說話多如此不知如何却是范氏儉者物之質戚者心之誠二語好又曰人只習得那文餙處時自是易忘了那朴實頭處如巧言令色鮮矣仁之類【以上語類五條】
  夷狄之有君章
  問夷狄之有君一章程氏註似專責在下者陥無君之罪尹氏註似專責在上者不能盡為君之道何如曰只是一意皆是説上下僭亂不能盡君臣之道如無君也【語類】
  君子無所争章
  問君子無所争章曰君子無所争必於射見之言射有勝負是相争之地而猶若此是不争也語勢是如此【語類】
  問君子無所争必也射乎謂必於射則不免有争焉及求其所以争者則乃在乎周旋揖遜之間故其争也君子異乎衆人所以角力尚客氣也曰此説甚好【荅張敬夫○文集】
  巧笑倩兮章
  問伊川云美質待禮以成徳猶素待繪以成絢却似有質湏待禮有素湏待絢曰不然此質却重
  因論起予者商回非助我等處云聖人豈必待二子之言而後有所起發耶然聖人胷中雖包藏許多道理若無人叩擊則終是無發揮於外一番説起則一番精神也【以上語類二條】
  夏禮吾能言之章
  問文獻曰只是典籍賢人若以獻作法度却要用這憲字問徵字訓成字如何曰也有二義如此只是證成之故魏徵字成又曰這一段中庸説得好説道有宋存焉便見得杞又都無了如今春秋傳中宋猶有些商禮在
  或問孔子能言夏殷之禮而無其證是時文獻不足孔子何從知得曰聖人自是生知聰明無所不通然亦是當時賢者識其大不賢者識其小孔子廣詢博問所以知得杞國最小所以文獻不足觀春秋所書杞初稱侯已而稱伯已而稱子盖其土地極小財賦不多故寧甘心自降為子男之國而其朝覲貢賦率以子男之禮從事聖人因其實書之非貶之也【以上語類二條】
  禘自既灌而徃者章
  禘只祭始祖及所自出之帝祫乃合羣廟皆在當以趙匡之説為正
  程先生説禘是禘其始祖之所自出併羣廟之主皆祭之祫則止自始祖而下合羣廟之主皆祭之所謂禘之説恐不然故論語集解中止取趙伯循之説廣云觀禘祫兩字之義亦可見曰禘只是王者既立始祖之廟又請他那始祖之尊長来相熱樂相似
  仁父問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觀之集註有兩意曰這其實也只説既灌而往不足觀若不王不禘而今自著恁地説將来其實這一句只説灌以後不足觀又云觀盥而不薦有孚顒若下觀而化也這盥自與灌不同灌是以秬鬯之酒灌地以降神這盥只是洗手凡祭祀數數盥手一拜則掌拊地便又著洗伊川云人君正其表儀以為下民之觀當荘嚴如始盥之初勿使誠意少散如既薦之後某㸔觀卦意思不是如此觀義自説聖人至徳出治天下自然而化更不待用力而下莫不觀感而化故取義於盥意謂積誠之至但是盥滌而不待乎薦享有孚已自顒若故曰下觀而化也蔡季通因云盥而不薦有孚顒若言其理也下觀而化述其徳也【以上語類三條】
  或問禘之説章
  李公晦問知其説者之於天下也其如示諸斯乎曰此尚明得何况其他此尚感得何况其他
  禘是追逺之中又追逺報本之中又報本盖人於近親曾奉飬他底則誠易感格如思其居處言笑此尚易感若太逺者自非極其至誠不足以格之所以難下語荅他此等處極要理㑹在論語中為大節目又曰聖人制祭祀之意深逺非常人所能知自祖宗以来千數百年元是這一氣相傳徳厚者流光徳薄者流畢但法有止處所以天子只得七廟諸侯五大夫三此是法當如此然聖人之心猶不滿故又推始祖自出之帝以始祖配之然已自無廟只是祔於始祖之廟然又惟天子得如此諸侯以下不與焉故近者易感逺者難格若薄俗粗淺之人他誠意如何得到這裏不是大段見得義理分明底如何推得聖人報本反始之意如此深逺非是將這事去推那事只是知得此説則其人見得義理儘髙以之觀他事自然沛然所以治天下不難也
  仁父問知禘之説則理無不明誠無不格治天下不難如何曰天地隂陽生死晝夜神只是一理若明祭祀神之理則治天下之理不外於此七日戒三日齊必見其所祭者故郊焉則天神格廟焉則人享此可謂至㣲而難通者若能如此到得治天下以上感下以一人感萬民亦初無難者這神生死之理却惟上蔡見得㸔他説吾之精神即祖考之精神説得有道理如説非其而祭之一段亦説得好【以上語類三條】
  祭如在章
  問祭如在人子固是盡誠以祭不知真可使祖宗感格否曰上蔡言自家精神即祖考精神這裏盡其誠敬祖宗之氣便在這裏只是一箇根苗来如樹已枯朽邊旁新根即接續這正氣来
  或問祭如在祭神如神在曰祭先主於孝祭神主於敬雖孝敬不同而如在之心則一聖人萬一有故而不得與祭雖使人代若其人自能極其恭敬固無不可然我這裏自欠少了故如不祭
  問祭神如神在何神也曰如天地山川社稷五祀之類曰范氏謂有其誠則有其神無其誠則無其神只是心誠則能體得神出否曰誠者實也有誠則凡事都有無誠則凡事都無如祭祀有誠意則幽明便交無誠意便都不相接了曰如非所當祭而祭則為無是理矣若有是誠心還亦有神否曰神之有無也不可必然此處是以當祭者而言若非所當祭底便待有誠意然這箇都已錯了
  問范氏云有其誠則有其神無其誠則無其神恐是自家心裏以為有便有以為無便無曰若只據自家以為有便有無便無如此却是私意了這箇乃是自家欠了他底蓋是自家空在這裏祭誠意却不逹於彼便如不曾祭相似【以上語類四條】
  與其媚於奧章
  王孫賈之意欲夫子媚已要是媚字不好如夫子事君盡禮也何嘗是媚他見天子當時事君盡禮便道夫子媚奧故夫子都不荅他只道是不如此獲罪於天則無所禱何為媚奧亦何為媚竈逆理而動便獲罪於天問此兩句恐是時人有此語故問曰何謂也曰恐是如此
  王孫賈庸俗之人見孔子在衛將謂有求仕之意欲孔子附己故有媚奧與媚竈之言彼亦須聞有孔子之聖但其氣習卑陋自謂有權可以引援得孔子也子曰不然者謂媚奧與媚竈皆非也天下只有一箇正當道理循理而行便是天若稍違戾於理便是得罪於天更無所禱告而得免其罪也猶言違道以干進乃是得罪於至尊至大者可畏之甚豈媚時君與媚權臣所得而免乎此是遜辭以拒王孫賈亦使之得聞天下有正理也
  周問獲罪於天集註曰天即理也此指獲罪於蒼蒼之天耶抑得罪於此理也曰天之所以為天者理而已天非有此道理不能為天故蒼蒼者即此道理之天故曰其體即謂之天其主宰即謂之帝如父子有親君臣有義雖是理如此亦須是上面有箇道理教如此始得但非如道家説真有箇三清大帝著衣服如此坐耳
  問五祀皆設主而祭於所然後迎尸而祭於奧曰譬如祭竈初設主於竈陘陘非可做好安排故又祭於奥以成禮凡五祀皆然但亦有不可曉者若被人問第二句便曉未得問以何人為尸便曉不得五祀各有主未祭及祭畢不知於何處藏是無所考也【以上語類四條】
  周監於二代章
  周公制成周一代之典乃視夏商之禮而損益之故三代之禮其實則一但至周而文為大備故孔子美其文而從之
  問吾從周曰孔子為政自是從周處多蓋法令自畧而日入於詳詳者以其之多也既詳則不可復畧今法令明備猶多姦宄豈可更略略則姦宄愈滋矣【以上語類二條】
  子入太廟章
  子入太廟每事問宗廟朝廷重事自用謹雖知亦問曰是當然必有差失處每常思量行事所以錯處多是有忽之之心且如使人做一事丁寕諄復其中已有意以為易曉而忽之不囑者少閒事之錯處都由那忽處生【語類】
  問每事問程子謂雖知亦問欽慎之至問者問所未知也問所知焉似於未誠謝氏之説聖人之心恐不如是【程子之意雖知其意味甚深然看得未分明】曰以石慶數馬與張湯陽驚事相對觀之可見雖知亦問自有誠偽之别兼或人謂夫子為鄹人之子則亦夫子始仕初入太廟時事雖平日知其説然未必身親行之而識其物也故問以審之理當如此必不每入而每問也然大綱節目與其變異處亦須問【荅吕子約○文集】
  射不主皮章
  或問射不主皮是絶不取於貫革曰先王設射謂弧矢之利以威天下豈不願射得深中如不失其馳舍矢如破發彼小豝殪此大兕之類皆是要得透豈固以不主皮為貴而但欲畧中而已蓋鄉射之時是習禮容然習禮容之人未必皆勇敢之夫若以貫革為貴則失所以習禮之意故謂若有人體直心正持了弓矢又審固若射不貫革其禮容自可取豈可必責其貫革哉此所以謂為力不同科也【語類】
  問射不主皮楊氏曰容節可習而能先生易容節二字為中字不知如何曰楊氏大槩得之但云容節則是全不求中又非射之意也故因其詞而改此二字以補其闕耳【荅汪長孺○文集】
  子貢欲去告朔之餼羊章
  或問論語數段曰依文觧義只消如此説只是更要看他聖人大底意思且如適閒公説愛禮存羊一段須見得聖人意思大常人只是屑屑惜那小費聖人之心却將那小費不當事所惜者是禮他所存者大更看得這般意思出方有益自家意思方寛展方有箇活動長進處【語類】
  事君盡禮章
  如拜下禮也今拜乎上而孔子必拜乎下此孔子盡禮處【語類】
  君使臣以禮章
  問尹氏謂君使臣以禮則臣事君以忠此恐只是説汎然之臣若任重之臣恐不當如此説曰就人君而言則如此説但道理亦是如此自是人主不善遇之則下面人不盡心如孟子所謂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道理是如此義剛因問孟子此章前輩皆謂有圭角如何安卿言孟子恐只是為戰國人君而設曰也是理當如此自人臣言固是不可不忠但人君亦豈可不使臣以禮若只以為臣下當忠而不及人主則無道之君聞之將謂人臣自是當忠我雖無禮亦得如此則在上者得肆其無禮後人好避形迹多不肯分明説却不知使上不盡禮而致君臣不以善終却是賊其君者也若使君能盡禮則君臣剗地長久【語類】
  關雎樂而不淫章
  問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於詩何以見之曰憂止於輾轉反側若憂愁哭泣則傷矣樂止於鐘鼓琴瑟若沈湎淫泆則淫矣
  問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是詩人情性如此抑詩之詞意如此曰是有那情性方有那詞氣聲音【以上語類二條】
  哀公問社於宰我章
  問古者各樹其所宜之木以為社不知以木造主還便以樹為主曰看古人意思只以樹為社主使神依焉如今人説神樹之類問不知周禮載社主是如何曰古人多用主命如出行大事則用絹帛就廟社請神以往如今魂帛之類社只是壇若有造主何以藏之古者惟喪國之社屋之
  或問有以使民戰栗為哀公之言者曰諸家多如此説却恐未然恐只是宰我之辭上有一曰字者宰我觧周人以栗之義故加一曰字以發其辭耳子聞之曰成事不説遂事不諫既往不咎蓋云駟不及舌言豈可以輕發耶言出宰我之口入哀公之耳矣豈可更諫而追之哉【以上語類二條】
  管仲之器小哉章
  或説管仲器小章義剛言使仲器局宏闊須知我所為功烈如彼其卑豈肯侈然自肆至於奢僣如此曰也不説道功烈卑時不當如此便是功大亦不可如此
  問管仲之器小哉集註云度量褊淺規模卑狹曰度量褊淺是他容受不去了容受不去則富貴能淫之貧賤能移之威武能屈之矣規模是就他施設處説
  蕭景昭舉楊氏曰道學不明而王伯之略混為一途故聞管仲之器小則疑其為儉以不儉告之則又疑其知禮先生曰恐混為一途之下少些曲折蓋當時人但見有箇管仲更不敢擬議他故疑器小之為儉又疑不儉之為知禮
  問管仲小器曰只為他本領淺只做得九合諸侯一匡天下之功揚雄説得極好大器其猶規矩凖繩無施不可管仲器小只做得這一件事及三歸反坫等事用處皆小上蔡説得來太小如曰則其得君而專政夫豈以天下為心哉不過濟耳目之欲而已管仲又豈止如此若如此又豈能九合諸侯一匡天下大凡自正心誠意以及乎天下則其本領便大今人只隨資稟去做管仲資稟極髙故見得天下利害都明白所以做得許多事自劉漢而下髙祖太宗亦是如此都是自智謀功力中做來不是自聖賢門户來不是自自家心地義理中流出【以上語類四條】
  子語魯太師樂章
  問始作翕如也謂樂之初作五聲六律合同而奏故曰翕如從者放也言聲音發揚出來清濁髙下相濟而和既是清濁髙下相濟而和了就中又各有條理皦然而明不相侵奪既有倫理故其聲相連續而遂終其奏言自始至終皆條理如此曰此亦是據夫子所説如此古樂既亡無可考處但是五聲六律翕然同奏了其聲音又純然而和更無一聲參差若有一聲參差便不成樂且如一宫只得七聲若黄鐘一宫合得姑洗等七聲或少一聲也不得多一聲也不得【語類】
  儀封人請見章
  問古人相見皆有將命之詞而論語獨載儀封人之説及出便説二三子何患於喪乎是他如何便見得曰某嘗謂這裏儘好看如何從者見之後便見得夫子恁地這也見得儀封人髙處據他謂君子之至於斯吾未嘗不得見他大叚見得好人多所以一見之頃便見得聖人出大抵當周之末尚多有賢人君子在故人得而見之至之云到孟子時事體又别如公都子告子萬章之徒尚不知孟子况其他乎曰然【語類】
  子謂韶盡美矣章
  或問韶武美善曰徳有淺深舜性之武王反之自是有淺深又舜以揖遜武以征伐雖是順天應人自是有不盡善處今若要強説舜武同道也不得必欲美舜而貶武也不得又曰舜武不同正如孟子言伯夷伊尹之於孔子不同至謂得百里之地而君之皆能以朝諸侯有天下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不為是則同也舜武同異正如此故武之徳雖比舜自有深淺而治功亦不多爭韶武之樂正是聖人一箇影子要得因此以觀其心大凡道理須寛心看使各自開去打疊了心胷安頓許多道理在裏面髙者還他髙下者還他下大者還他大小者還他小都歴歴落落是多少快活
  問善者美之實曰美是言功善是言徳如舜九功惟叙九叙惟歌與武王仗大義以救民此其功都一般不爭多只是徳處武王便不同曰未盡善亦是征伐處未滿意否曰善只説徳是武王身上事不干征伐事曰是就武王反之處看否曰是謝教曰畢竟揖遜與征伐也自是不同征伐是箇不得已曰亦在其中然不專就此説淳曰既征伐底是了何故又有不得已意曰征伐底固是畢竟莫如此也好所以孔子再三誦文王至徳其意亦可見矣樂便是聖人影子這處未盡善便是那裏有未滿處
  或問盡善盡美説揖遜征誅足矣何以説性之反之處曰也要尋他本身上來自是不同使舜當武王時畢竟更強似大武使武王當舜時必不及韶樂好
  問子謂韶盡美矣章引程氏曰堯舜湯武其揆一也征伐非其所欲所遇之時然耳使舜遇湯武之時不知如何曰只怕舜徳盛人自歸之若是大段負固不得已也須征伐如伐苖是也又問舜性之湯武反之地位亦自不同曰舜之徳如此又撞著好時節武王徳不及舜又撞著不好時節【以上語類四條】
  問未盡善也註云舜之徳性之也武王之徳反之也故其實有不同者某竊謂反之雖異於性之然其至焉則一而已使武王於反之之後猶有未盡渣滓至於感格發露著於樂聲則其所反之工夫必有未盡之處矣曰樂觀其深矣若不見得性之反之之不同處又豈所謂聞其樂而知其徳乎舜與武王固不待論今且論湯武則其反之至與未至恐須有别此等處雖非後學所敢輕議然今但細讀其書恐亦不待聞其樂而後知之也【荅劉季章○文集】
  居上不寛章
  子升問居上不寛曰寛字難識蓋有政教法度而行之以寛耳非廢弛之謂也如敬敷五教在寛盖寛行於五教之中也
  居上而不寛為禮而不敬臨喪而不哀更無可據以為觀者矣盖寛也敬也哀也所謂本也其本既亡則雖有條教法令之施威儀進退之節擗踊哭泣之數皆無足觀者若能寛能敬能哀了却就他這寛敬哀中去考量他所行之是否若不寛不敬不哀則縱其他有是處皆不在論量之限矣如醋須是酸方就他酸之中看那箇釅那箇淡若只似水相似更論量箇甚麽無可説矣【以上語類二條】
  里仁第四
  里仁為美章
  或問里仁一篇自首至觀過斯知仁矣都是説仁里仁為美是指言仁厚之俗觀過斯知仁是指言慈愛底仁其他則皆就心徳上説曰雖是如此然統體便都只是那箇仁如里有仁厚之俗便那一里之人這心不大故走作所以有仁厚之俗觀過斯知仁便也是這心
  問里仁為美論語孟子註不同如何曰論語本文之意只是擇居孟子引來證擇術又是一般意思言里以仁者為美人之擇術豈可不謹然亦不争多問美是里之美抑人之美曰如云俗美一般如今有箇鄉村人淳厚便是那鄉村好有箇鄉村人不仁無廉無恥者多便是那鄉村不好這章也無甚奥義只是擇居而已【以上語類二條】
  不仁者不可以久處約章
  問既是失其本心則便解濫淫而必以久言之何故曰也有時下未肯恁地做底聖人説話稳而今説道他不仁則約便濫樂便淫也有不便恁地底
  劉潛夫問安仁利仁之别曰安仁者不知有仁如帶之忘腰履之忘足利仁者是見仁為一物就之則利去之則害【以上語類二條】
  惟仁者能好人章
  蕭景昭説此章先生云註中引程子所謂得其公正是如何荅云只是好惡當理便是公正先生曰程子只著箇公正二字解某恐人不理㑹得故以無私心解公字好惡當於理解正字有人好惡當於理而未必無私心有人無私心而好惡又未必皆當於理惟仁者既無私心而好惡又皆當於理也
  問惟仁者能好人能惡人好善而惡惡天下之同情若稍有些子私心則好惡之情發出來便失其正惟仁者心中渾是正理見人之善者則好之見不善者則惡之或好或惡皆因人之有善惡而吾心廓然大公絶無私係故見得善惡十分分明而好惡無不當理故謂之能好能惡曰程子之言約而盡公者心之平也正者理之得也一言之中體用備矣【以上語類二條】
  茍志於仁章
  問茍志於仁矣無惡也竊謂學者有志於仁雖其趨向己正而心念未必純善而無過差纔有過差便即是惡豈得言無曰志於仁則雖有過差不謂之惡惟其不志於仁是以至於有惡此志字不可草草看
  先生問學者茍志於仁矣無惡也與士志於道而恥惡衣惡食者未足與議也前面説志於仁則能無惡此叚説志於道而猶有此病其志則一而其病不同如何諸友言不合曰仁是最切身底道理志於仁大叚是親切做工夫底所以必無惡志於道則説得來闊凡人有志於學皆志於道也若志得來汎汎不切則未必無恥惡衣惡食之事又恥惡衣食亦有數様今人不能甘粗糲之衣食又是一様若恥惡衣惡食者則是也喫著得只是怕人笑羞不如人而已所以不足與議
  茍志於仁矣方志仁時便無惡若間斷不志仁時惡又生或云過非心所欲為惡則心所欲曰惡是誠中形外過是偶然過差【以上語類三條】
  富與貴章
  或問富貴不處是安於義貧賤不去是安於命曰此語固是但須知如何此是安義彼是安命盖吾何求哉求安於義理而已不當富貴而得富貴則害義理故不處不當貧賤而得貧賤則自家義理已無愧居之何害富貴人所同欲若不子細便錯了貧賤人所同惡自家既無愧義理若更去其中分疏我不當貧賤便不是張子韶説審富貴而安貧賤極好
  富與貴貧與賤方是就至粗處説後面無終食之間違仁與造次顛沛必於是方説得來細密然先不立得這箇至粗底根脚則後面許多細密工夫更無安頓處更無可得説須是先能於富貴不處貧賤不去立得這箇粗底根脚了方可説上至細處去若見利則趨見便則奪這粗上不曾立得定更説箇甚麽正如貧而無諂富而無驕與貧而樂富而好禮相似若未能無諂無驕如何説得樂與好禮却是先就粗處説上細上去
  子善問此章曰且如不處不去若是資質好底所見稍明便於這裏也能見得只是未必到無終食違仁底意思不處不去乃是立脚處好了細密工夫方下得若上面無立脚處了其他可見聖人之意不獨是教人於富貴貧賤處做工夫須是到終食不違顛沛造次都用功方可
  先生因㝢看里仁篇云前靣幾段更好熟看令意脈接續因問造次是急遽茍且之時茍且莫只就人情上説否曰茍且是時暫處茍可以坐茍可以立令此心常存非如大賔大祭時也問曾子易簀莫是茍且時否曰此正是顛沛之時那時已不可扶持要如此坐也不能得
  周李卿問造次之義曰杜預謂造次之期言草草不成禮也便是此意左傳謂過信為次亦只是茍且不為久計之意【以上語類五條】
  我未見好仁者章
  好仁者自是那一等天資純粹底人亦其真知仁之可好而實好之故視天下之物無以尚乎此惡不仁者又是那一等天資耿介底人亦其真知不仁之可惡而實惡之故凡不仁之事不使豪髪加諸己若好仁而有以尚之這便不是真好惡不仁而未免有所不當為這便不是真惡然好仁者於不仁非不惡終是好底意思多惡不仁者於仁非不好終是惡底意思重好仁非顔曾未易言惡不仁恐伯夷叔齊方始當得
  好仁惡不仁只是利仁事却有此二等然亦無大優劣只是好仁者是資性渾厚底惡不仁者是資性剛毅底好仁者惻隐之心較多惡不仁者羞惡之心較多聖人之意謂我未見好仁惡不仁者又從而自解之曰我意所謂好仁者須是無以尚之所謂惡不仁者須是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是好之篤惡之切如此等人不是説那畧畧恁地好仁惡不仁底又曰伯夷是惡不仁底柳下惠是好仁底也無大故優劣
  好仁者無以尚之言好之深而莫有能變易之者惡不仁者不使加乎其身言惡之篤而不使不仁之事加於己此與如好好色如惡惡臭皆是自己上事非是專言好人之仁惡他人之不仁也
  問此一章曰好仁者與惡不仁者雖畧有輕重然惡不仁者到得不使不仁加乎其身便亦是仁了二者以資禀言之其寛静重者便是好仁底人其剛毅特立者便是惡不仁底人時舉曰利仁者即是好仁者否曰好仁惡不仁皆利仁者之事時舉曰盖有之矣我未之見也是言未見用力底人還是未見用力而力不足之人曰此意聖人只是言其用力者之難得用力於好惡者固未之見到資稟昏弱欲進而不能者亦未之見可見用力者難得也
  問有能一日用其力於仁矣乎曰此心散漫放肆打一聳動時便在這裏能使得多少力雖云用力却不大故用力
  問好仁惡不仁雖不可得果能一旦奮然用力不患力之不足曰須是立志為先這氣便隨他敬義夾持上逹天徳問一日用其力將志氣合説如何曰用力説氣較多志亦在上面了志之所至氣必至焉這志如大將一般指揮一出三軍皆隨只怕志不立若能立志氣自由我使夫志氣之帥也氣體之充也人出來恁地萎萎衰衰恁地柔弱亦只是志不立志立自是奮發敢為這氣便生志在這裏氣便在這裏因舉手而言曰心在這手上手便暖在這脚上脚便暖志與氣自是相隨若真箇要求仁豈患力不足聖人又説道亦有一般曽用力而力不足之人可見昏弱之甚如這般人也直是少敬之問這章聖人前面説箇向上底中間説箇能用力而無不足底又説到有用力而力不足底有許多次第所以深警學者否曰也不是深警學者但言成徳之事已不可見而用力於仁者亦無之【以上語類六條】
  人之過也章
  問觀過知仁一章曰此是就人有過失處觀之謂如一人有過失或做錯了事便觀其是過於厚是過於薄過於厚底雖是不是然可恕亦是仁者之類過於薄底便不得便是不仁了知仁只是知其仁與不仁而已
  問觀過知仁曰先儒説得仁來大了學者只管逐句愛説深不知此仁字説較淺不是仁者安仁之仁如有好底人無私意而過只是理㑹事錯了便也見得仁在不好底人有私意便無過也不敢保他有仁如禮記謂仁者之易辭仁者之只是理㑹事錯了無甚蹊蹺故易説不仁之是有私意故難説此亦是觀過知仁意
  聖人之言寛舒無所偏失如云觀過斯知仁猶曰觀人之過足知夫仁之所存也若於此而欲求仁之體則失聖人本意矣禮記與仁同過之意説得太巧失於迫切【以上語類三條】
  來諭謂聖人教人以自治為急如此言乃有親切體騐之功此固是也然聖人言知人處亦不為少自治固急亦豈有偏自治而不務知人之理耶又謂人之過不止於厚薄愛忍四者而疑伊川之説為未盡伊川止是舉一隅耳若君子過於廉小人過於貪君子過於介小人過於通之類皆是亦不止於此四者而已也但就此等處看則人之仁不仁可見而仁之氣象亦自可識故聖人但言斯知仁矣此乃先儒舊説為説甚短而意味甚長但熟翫之自然可見若如所論固若親切矣然乃所以為迫切淺露而去聖人氣象愈逺也且心既有此過矣又不舍此過而别以一心觀之既觀之矣而又别以一心知此觀者之為仁若以為有此三物遞相看覰則紛紜雜擾不成道理若謂止是一心則頃刻之間有此三用不亦悤遽急迫之甚乎【荅吳晦叔○文集】
  朝聞道章
  問朝聞道道是如何曰道只是眼前分明底道理問集註云道者事物當然之理然嘗思道之大者莫過乎君臣父子夫婦朋友之倫而其有親有義有别有信學者茍致一日之知則孰不聞焉而即使之死則亦覺未甚濟得事然而所謂道者果何處真切至當處又何以使人聞得而遂死亦無憾曰道誠不外乎日用常行之間但公説未甚濟事者第恐知之或未真耳若是知得真實必能信之篤守之固幸而未死則可以充其所知為聖為賢萬一即死則亦不至昏昧過了一生如禽獸然是以為人必以聞道為貴也曰所謂聞者莫是大而天地微而草木幽而神顯而人事無不知否曰亦不必如此大要知得為人底道理則可矣其多與少又在人學力也曰看得此章聖人非欲人聞道而必死但深言道之不可不聞耳若將此二句來反之曰若人一生而不聞道雖長生亦何為便自明白曰然若人而聞道則生也不虚死也不虗若不聞道則生也枉了死也枉了
  朝聞道夕死可矣此聞是知得到信得及方是聞道故雖死可也若以聼人之説為聞道若如此便死亦可謂枉死了
  守約問伊川解朝聞道夕死可矣死得是也不知如何曰朝聞道則生得是死便也死得是若不聞道則生得不是死便也恁地若在生仰不愧俯不怍無纖豪不合道理處則死如何不㑹是
  賀孫問聞道自是聞道也無間於死生曰如何是無間於死生曰若聞道生也得死也得曰若聞道而死方是死得是死是則在生也都是若不聞道在生也做不是到死也不是吾儒只是要理㑹這道理生也是這理死也只是這理佛家却説被這理勞攘百端費力要掃除這理教無了一生被這理撓一生被這心撓問伊川説此一段及吕氏説動容周旋中禮盛徳之至君子行法俟命是此意否曰這是両項動容周旋中禮這是聖人事聞道自不足以言之自與道為一了自無可得聞行法以俟命是見得了立定恁地做問伊川云得之於心是為有得不待勉強學者須當勉強是如何曰這兩項又與上别這不待勉強又不是不勉而中從容中道只是見得通徹透做得順便如所謂樂循理底意思問曾子易簀當時若差了這一著喚作聞道不聞道曰不論易簀與不易簀只論他平日是聞道與不聞道平日已是聞道那時萬一有照管不到也無奈何問若果已聞道到那時也不到會放過曰那時是正終大事既見得自然不放過【以上語類五條】
  士志於道章
  問志於道而恥惡衣惡食既是志道如何尚如此曰固有這般半上半落底人其所謂志也是志得不力只是名為志道及外物來誘則又遷變了這箇最不濟事【語類】
  君子之於天下也章
  文矩問君子之於天下也一章曰義是吾心所處之宜者見事合恁地處則隨而應之更無所執也
  先生問謝氏謂君子之心果有所倚乎如何看義剛云只是隨事物去量度不是倚於義曰只是把心去看是與不是義剛因問無可無不可皆是無所容心但聖人是有箇義佛老是聼其自然是恁地否曰聖人也不説道可也不説道不可但看義如何耳佛老皆不賭是不是我要道可便是可我要道不可便是不可只由在我説得【以上語類二条】
  無適無莫敬夫云或曰異端無適無莫而不知義之與比失之矣夫異端之所以不知義者正以其有適有莫也某謂異端有適有莫盖出於程子之言然譏其無適莫而不知義亦謝氏之説言雖不同而各有所指未可遽以此而非彼也若論先後則正以其初無適莫而不知義故徇其私意以為可否而反為有適有莫既有適莫故遂不復求義之所在而卒陷於一偏之説也【與張敬夫論癸巳論語説】
  義之與比但言惟義是從耳伊川先生似謂有義之人則親比之恐非文意【荅都昌縣學諸生○以上文集二條】
  君子懷徳章
  此是君子小人相對説看尹子之説得之若一串説底便添兩箇則字惠字下又著添字又問懐刑曰只是君子心常存法大抵君子便思量苦底小人便思量甜底又有一説懷刑作恤刑懷徳作施徳要之不如好善而惡不仁者是
  君子懷刑如禮記所謂畏法令又如肅政教之類皆是或謂如問國之大禁而後敢入是否曰不必如此説只此懐刑一句亦可為善如違條礙貫底事不做亦大叚好了【以上語類二條】
  放於利而行章
  放於利而行多怨只是要便宜底人凡事只認自家有便宜處做便不恤他人所以多怨
  放於義而行只據道理做去亦安能盡無怨於人但識道理者須道是雖有怨者如何恤得他若放於利則悖理徇私其取怨之多必矣【以上語類二條】
  能以禮讓為國章
  不能以禮讓為國是徒能進退可觀容止可度及到要處却不能讓雖有這繁文末節處亦無用亦不得謂之禮
  問讓者禮之實也莫是辭讓之端發於本心之誠然故曰讓是禮之實曰是若玉帛交錯固是禮之文而擎跽曲拳升降俛仰也只是禮之文皆可以偽為惟是辭讓方是禮之實這却偽不得既有是實自然是感動得人心若以好争之心而徒欲行禮文之末以動人如何感化得他問如禮何一句從來諸先生都説得費力今説讓是禮之實則此句尤分明曰前輩於這般處也自闊畧【以上語類二條】
  不患無位章
  不患無位患所以立猶云不怕無官做但怕有官不會做若有致君澤民之具逹則行之無位非所患也
  不患莫己知求為可知也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這箇須看聖人所説底語意只是教人不求知但盡其在我之實而已看聖人語意了又看今人用心也有務要人知者只是看這語意差便要如此所謂求為可知只是盡其可知之實非是要做些事便要夸張以期人知這須看語意如居易以俟命也只教人依道理平平做將去看命如何却不是説闗門絶事百様都不管安坐以待這命【以上語類二條】
  子曰參乎章
  問一以貫之曰且要沈潜理會此是論語中第一章若看未透且看後面去却時時將此章來提省不要忘却久當自明矣
  問一貫之説曰須是要本領是本領若是事事發出來皆是本領若不是事事皆不是也
  或問一貫曰如一條索曾子都將錢十十數了成百只是未串耳若他人則零亂錢一堆未經數便把一條索與之亦無由得串得
  一以貫之猶言以一心應萬事忠恕是一貫底注脚一是忠貫是恕底事
  忠恕一貫忠在一上恕則貫乎萬物之間只是一箇一分著便各有一箇一老者安之是這箇一少者懷之亦是這箇一朋友信之亦是這箇一莫非忠也恕則自忠而出所以貫之者也
  忠是一恕是貫忠只是一箇真實自家心下道理直是真實事事物物接於吾前便只把這箇真實應副將去自家若有一豪虗偽事物之來要去措置他便都不實便都不合道理若自家真實事物之來合小便小合大便大合厚便厚合薄便薄合輕便輕合重便重一一都隨他面分應副將去無一事一物不當這道理
  道夫竊謂夫子之道如太極天下之事如物之有萬物雖有萬而所謂太極者則一太極雖一而所謂物之萬者未嘗虧也至於曾子以忠恕形容一貫之妙亦如今人以性命言太極也不知是否曰太極便是一到得生兩儀時這太極便在兩儀中生四象時這太極便在四象中生八卦時這太極便在八卦中
  問忠恕一貫曰不要先將忠恕説且看一貫底意思如堯之克明峻徳黎民於變時雍夫子立之斯立動之斯和這須從裏面發出來方會如此曾子工夫已到如事親從兄如忠信講習千條萬緒一身親歴之聖人一㸃他便醒元來只從一箇心中流出來如夜來守約之説只是曾子篤實每事必反諸身所謂孝所謂禮必窮到底若只守箇約却沒貫處
  論恕云若聖人只是流出來不待推
  問曽子何必待孔子提醒曰他只見得一事一理不知只是一理曰使孔子不提之久還自知否曰知
  盡己為忠推己為恕忠恕本是學者事曾子特借來形容夫子一貫道理今且粗解之忠便是一恕便是貫有這忠了便做出許多恕來聖人極誠無妄便是忠問聖人之忠即是誠否曰是聖人之恕即是仁否曰是問在學者言之則忠近誠恕近仁曰如此則已理㑹得好了若中庸所説便正是學者忠恕道不逺人者是也忠恕違道不逺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只是取諸己而已問明道以天地變化草木蕃為充擴得去底氣象此是借天地之恕以形容聖人之恕否曰是維天之命於穆不已一元之氣流行不息處便是忠
  如忠恕處前輩説甚多惟程先生甚分曉因問集註説忠恕謂盡己之謂忠推己之謂恕此借學者之事以明之在聖人則至誠無息而萬物各得其所也如此則忠恕却有兩用不知如何曰皆只是這一箇學者是這箇忠恕聖人亦只是這箇忠恕天地亦只是這箇忠恕但聖人熟學者生聖人自胷中流出學者須著勉強然看此忠恕二字本為學者做工夫處説子思所謂違道不逺正謂此也曾子懼門人不知夫子之道故舉學者之事以明之是即此之淺近而明彼之髙深也
  蜚卿問恕字古人所説有不同處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便與大學之絜矩程子所謂推己都相似如程子所引乾道變化各正性命及大學中説有諸己而後求諸人却兼通不得如何曰也只是一般但對副處别子細看便可見今人只是不曾子細看某當初似此類都逐項寫出一字對一字看少閒紙上底通心中底亦脫然且如乾道變化各正性命各正性命底便如乾道變化底所以為恕直卿問程子言如心為恕如心之義如何曰萬物之心便如天地之心天下之心便如聖人之心天地之生萬物一箇物裏面便有一箇天地之心聖人於天下一箇人裏面便有一箇聖人之心聖人之心自然無所不到此便是乾道變化各正性命聖人之忠恕也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便是推己之心做到那物上賢者之忠恕也這事便是難且如古人云不廢困窮不虐無告自非大無道之君孰肯廢虐之者然心力用不到那上便是自家廢虐之須是聖人方㑹無一處不到又問以己及物仁也推己及物恕也上句是聖人之恕下句是賢者之恕否曰上箇是聖人之恕下箇賢者之仁聖人之恕便是衆人之仁衆人之仁便是聖人之恕
  忠恕一段明道解得極分明其曰以己及物仁也推己及物恕也忠恕違道不逺是也分明自作一截説下面忠恕一貫之以下却是言聖人之忠恕故結云所以與違道不逺異者動以天爾若曰中庸之言則動以人爾
  問維天之命於穆不已忠也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恕也曰恕字正在兩隔界頭只看程子説盡己之謂忠推己之謂恕便分明恕是推己及物使各得其所處盡故侯氏亦云盡物之謂恕
  一譬如元氣八萬四千毛孔無不通貫是恕也又曰一以貫之只是萬事一理伊川謂言仁義亦得盖仁是統體義是分别某謂言禮樂亦得樂統同禮辨異言畢復抗聲而誦曰天髙地下萬物散殊而禮制行矣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樂興焉
  問侯氏云盡物之謂恕程子不以為然何也曰恕字上著盡字不得恕之得名只是推己盡物却是於物無所不盡意思自别
  亞夫問忠恕而已矣曰此曾子借學者忠恕以明一貫之妙盖一貫自是難説得分明惟曽子將忠恕形容得極好學者忠恕便待推方得才推便有比較之意聖人更不待推但老者安之少者懷之朋友信之便是聖人地位如一水在此自然分流四出借學者忠恕以形容一貫猶所謂借粗以形容細趙至道云如所謂堯舜之道孝弟否曰亦是但孝弟是平説曾子説忠恕如説小徳川流大徳敦化一般自有交關妙處當時門弟想亦未曉得惟孔子與曾子曉得自後千餘年更無人曉得惟二程説得如此分明其門人更不曉得惟侯氏謝氏曉得某向來只惟見二程之説却與胡籍溪范直閣説二人皆不以為然及後來見侯氏説得元來如此分明但諸人不曾子細看爾直卿云聖人之忠是天之天聖人之恕是天之人忠恕只是學者事不足以言聖人只是借言爾猶云亹亹文王文王自是純亦不已亹亹不足以言之然亹亹便有純亦不已意思又云忠猶木根恕猶枝葉條榦
  忠恕一以貫之曾子假忠恕二字以發明一貫之理盖曾子平日無所不學看禮記諸書曾子那事不理㑹來但未知所以一故夫子於此告之而曾子洞然曉之而無疑賀孫問告子貢一以貫之章集註云彼以行言此以知言是就二子所到上説如何曰看上下語脈是如此夫子吿曾子曾子只説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這就行上説夫子告子貢乃云汝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與這是只就知上説賀孫因舉大學或問云心之為物實主於身其體則有仁義禮智信之性其用則有惻隐羞惡恭敬是非之情渾然在中隨感而應以至身之所具身之所接皆有當然之則而自不容己所謂理也元有一貫意思曰然施之君臣則君臣義施之父子則父子親施之兄弟則兄弟和施之夫婦則夫婦别都只由這箇心如今最要先理㑹此心又云通書一處説隂陽五行化生萬物五殊二實二本則一亦此意又云如千部文字萬部文字字字如此好面面如此好人道是聖賢逐一寫得如此聖人告之曰不如此我只是一箇印板印將去千部萬部雖多只是一箇印板又云且看論語如鄉黨等處待人接物千頭萬状是多少般聖人只是這一箇道理做出去明道説忠恕當時最錄得好
  公謹問莫是曽子守約故能如此曰不然却是曾子件件曾做來所以知若不曾躬行踐履如何識得公謹復問是他用心於内所以如此曰只是朴實頭去做了夫子告人不是見他不曾識所以吿他曾子只是曽經歴得多所以告他子貢是識得多所以告他忠如瓶中之水恕如瓶中瀉在盞中之水忠是洞然明白無有不盡恕是知得為君推其仁以待下為臣推其敬以事君
  曾子是事實上做出子貢是就識上見得看來曾子從實處做一直透上去子貢雖是知得較似滯在知識上
  子貢平日是於前言往行上著工夫於見識上做得亦到夫子恐其亦以聖人為多學而識之故問之子貢方以為疑夫子遂以一貫告之子貢聞此别無語亦未見得子貢理會得理㑹不得自今觀之夫子只以一貫語此二人亦須是他承當得想亦不肯説與領㑹不得底人曾子是踐履篤實上做到子貢是博聞強識上做到夫子舍二人之外别不曾説不似今人動便説一貫也所謂一者對萬而言今却不可去一上尋須是去萬上理㑹若只見夫子語一貫便將許多合做底事都不做只理㑹一不知却貫箇甚底【以上語類二十二條】
  所謂忠恕者乃曾子於一貫之語黙有所契因門人之問故於所見道體之中指此二事日用最切者以明道之無所不在所謂己矣者又以見隨寓各足無非全體也忠恕兩字在聖人有聖人之用在學者有學者之用如曾子所言則聖人之忠恕也無非極致二程所謂維天之命於穆不已天地變化草木蕃者正所以發明此義也如夫子所以告學者與子思中庸之説則為學者言之也故明道先生謂曾子所言與違道不逺異者動以天爾盖動以天者事皆處極曾子之所言者是也學者之於忠恕未免參較彼已推己及人則宜其未能誠一於天安得與聖人之忠恕者同日而語也若曾子之所言則以聖人之忠恕言之而見其與性與天道者未嘗有二所以為一貫也然此所謂異者亦以所至之不同言之猶中庸安行利行勉行之别耳茍下學而上逹焉則亦豈有所隔閡哉【與范直閣】
  誠字以心之全體而言忠字以其應事接物而言【此義理之本名也】若曾子之言忠恕則是聖人之事故其忠與誠恕與仁得通言之【恕本以推己及物得名在聖人則為以己及物矣○荅程允夫】
  忠恕二字其本義只是學者衆人之事曾子所言乃借此以形容聖人一貫之妙程子之言又借天地造化之體用以明聖人之事須作三節看見得各有下落則一章之指自通貫矣更徐翫之非欲速所能逹也【荅曾擇之】
  問參乎章伊川先生曰盡己之謂忠推己之謂恕忠體也恕用也而明道先生云忠恕兩字要除一箇除不得而吾夫子嘗曰行之以忠是除恕字也又曰其恕乎是除忠字也此一疑也又忠恕果可以盡一一果止於忠恕乎曰此一段是論語中第一義不可只如此看宜詳味之行之以忠行處便是恕其恕乎所以恕者便是忠所以除不得也忠恕相為用之外無餘事所以為一故夫子曰吾道一以貫之而曾子曰忠恕而已矣而已矣者竭盡而無餘之詞也【荅都昌縣學諸生○以上文集四條】
  君子喻於義章
  問喻於義章曰小人之心只曉㑹得那利害君子之心只曉㑹得那義理見義理底不見得利害見利害底不見得義理
  文振問此章曰義利只是箇頭尾君子之於事見得是合如此處處得其宜則自無不利矣但只是理㑹箇義却不曾理㑹下面一截利小人却見得下面一截利却不理㑹事之所宜往往兩件事都有利但那一件事之利稍重得分豪便去做那一件君子之於義見得委曲透徹故自樂為小人之於利亦是於委曲纖悉間都理㑹得故亦深好之也
  喻義喻利只是這一事上君子只見得是義小人只見得是利如伯夷見飴曰可以飬老盗跖見之曰可以沃户樞盖小人於利他見這一物便思量作一物事用他計較精密更有非君子所能知者緣是他氣稟中自元有許多鏖糟惡濁底物所以纔見那物事便出來應他這一箇穿孔便對那箇穿孔君子之於義亦是如此或曰伊川云惟其深喻是以篤好若作惟其篤好是以深喻也得曰陸子静説便是如此【以上語類三條】
  見賢思齊焉章
  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内自省也見人之善而尋己之善見人之惡而尋己之惡如此方是有益【語類】
  事父母幾諫章
  問幾諫曰幾㣲也只是漸漸細密諫不恁峻暴硬要闌截内則下氣怡色柔聲以諫便是解此意
  又敬不違不違是主那諫上説敬已是順了又須委曲作道理以諫不違去了那幾諫之意也
  問集註舉内則與其得罪於鄉黨州閭寧熟諫將來説勞而不怨禮記説勞字似作勞力説如何曰諫了又諫被撻至於流血可謂勞矣所謂父母愛之喜而不忘父母惡之勞而不怨勞只是一般勞
  問幾㣲也㣲諫者下氣怡色柔聲以諫也見得孝子深愛其親雖當諫過之時亦不敢伸己之直而辭色皆婉順也見志不從又敬不違才見父母心中不從所諫便又起敬起孝使父母歡悦不待父母有難從之辭色而後起敬起孝也若或父母堅不從所諌甚至怒而撻之流血可謂勞苦亦不敢疾怨愈當起敬起孝此聖人教天下之為人子者不惟平時有愉色婉容雖遇諌過之時亦當如此甚至勞而不怨乃是深愛其親也曰推得也好又云又敬不違者上不違㣲諫之意切恐唐突以觸父母之怒下不違欲諫之心務欲置父母於無過之地其心心念念只在於此若見父母之不從恐觸其怒遂止而不諫者非也欲必諫遂至觸其怒亦非也【以上語類四條】
  問又敬不違非從父之令謂事親以禮無違於禮也所謂起敬起孝曰見志不從又敬不違則不得已而從父之令者有矣勞而不怨則所謂悦則復諌不敢疾怨也若不從而遂違之則父子或至相夷矣【荅程允夫○文集】
  父母在章
  問父母在不逺遊遊必有方曰為人子須是以父母之心為心父母愛子之心未嘗少置人子愛親之心亦當跬歩不忘若是逺遊不惟父母思念之切人子去親庭既逺温凊定省之禮自此間闊所以不逺遊如或有事勢須當遊亦必有定所欲親知己之所在而無憂召己則必至而無失【語類】
  父母之年章
  一則以喜一則以懼只是這一事上既喜其壽只這壽上又懼其來日之無多註中引既喜其壽又懼其衰㣲差些如此却是兩事矣【語類】
  古者言之不出章
  人之所以易其言者以其不知空言無實之可恥也若恥則自是力於行而言之出也不敢易矣這箇只在恥上【語類】
  以約尖之章
  問以約失之者鮮凡人須要檢束令入規矩凖繩便有所據守方少過失或是侈然自肆未有不差錯曰説得分明【語類】
  約有收斂近裏著實之意非徒簡而已上蔡説得好【荅曽擇之○文集】
  君子欲訥於言章
  問言懼其易故欲訥訥者言之難出諸口也行懼其難故欲敏敏者力行而不惰也曰然【語類】
  徳不孤章
  問徳不孤必有鄰鄰是朋類否曰然非惟君子之徳有類小人之徳亦自有類
  論語中徳不孤是同聲相應同氣相求吉人為善便自有吉人相伴凶徳者亦有凶人同之是徳不孤必有鄰也易中徳不孤謂不只一箇徳盖内直而外方内外皆是徳故不孤是訓爻辭中大字若有敬而無義有義而無敬即孤矣【以上語類二條】
  事君數章
  問集註引胡氏一段似專主諫而言恐交際之間如諂媚之類亦是數不止是諫曰若説交際處煩數自是求媚於人則索性是不好底事了是不消説以諫而數者却是意善而事未善耳故聖人特言之以警學者【語類】
  問事君數斯辱矣胡氏曰事君諫不行【云云】某竊以為事君而納忠交友而責善職所當然而心之不能已者本非有求榮求親之心恐胡氏之説不能無過未知如何曰胡氏説盡人情未有不是處【荅潘子善○文集】








  御纂朱子全書卷十二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十三
  論語四
  公冶長第五
  子謂公冶長章
  問公冶長可妻伊川以避嫌之事賢者不為况聖人乎自今人觀之閨門中安知無合著避嫌處曰聖人正大道理合做處便做何用避嫌問古人門内之治恩掩義門外之治義斷恩㝢恐閨門中主恩怕亦有避嫌處曰固是主恩亦須是當理方可某看公浙人多要避嫌程子所謂年之長㓜時之先後正是解或人之説未必當時如此大抵二人都是好人可託或先是見公冶長遂將女妻他後來見南容亦是箇好人又把兄之女妻之看來文勢恐是孔子之女年長先嫁兄之女少在後嫁亦未可知程子所謂凡人避嫌者皆内不足實是如此
  問子謂南容章集注云以其謹於言行如其三復白圭固見其謹於言矣謹於行處雖未見然言行實相表裏能謹於言必能謹於行矣曰然【以上語類二條】
  問子謂公冶長可妻也長之可妻以其平昔之行也非以無罪陷於縲絏為可妻也曰雖嘗陷於縲絏而非其罪則其平昔之行可知【荅程允夫○文集】
  子謂子賤章
  問魯無君子斯焉取斯曰居鄉而多賢其老者吾當尊敬師事以求其益其行輩與吾相若者則納交取友親炙漸磨以涵養德性薰陶氣質
  問子謂子賤章曰看來聖人以子賤為君子哉若人此君子亦是大槩説如南宫适出子曰君子哉若人一般大抵論語中有説得最高者有大槩説如言賢者之類若言子賤為君子而子貢未至於不器恐子賤未能强似子貢又子賤因魯多君子而後有所成就不應魯人强似子貢者如此之多【以上語類二條】
  子貢問賜也何如章
  叔蒙問子貢通博明逹若非止於一能者如何却以器目之莫是亦有窮否曰畢竟未全備【語類】
  或曰雍也章
  林一之問孔子於仲弓不知其仁如何曰孔子既不保他必是也有病痛然這一章是不佞要緊佞不是諂佞是箇口快底人事未問是不是一時言語便抵當得去子路使子羔為費宰子曰賊夫人之子子路曰何必讀書然後為學子曰是故惡夫佞者子路未問是與不是臨時撰得話來也好可見是佞
  問為人君止於仁若是未仁則不能視民猶已而不足為君然夫子既許仲弓南面而又曰未知其仁如何曰言仁有粗細有只是指那慈愛而言底有就性上説底這箇便較細膩若有一豪不盡不害為未仁只是這箇仁但是那箇是淺底這箇是深底那箇是疎底這箇是密底【以上語類二條】
  子使漆雕開仕章
  陳仲卿問子使漆雕開仕章曰此章當於斯字上看斯是指箇甚麽未之能信者便是於這箇道理見得未甚透徹故信未及看他意思便把箇仕都輕看了
  或問吾斯之未能信曰知得深便信得篤理合如此者必要如此知道不如此便不得如此只此是信且如人孝亦只是大綱説孝謂有些小不孝處亦未妨又如忠亦只是大綱説忠謂便有些小不忠處亦未妨即此便是未信此是漆雕開心上事信與未信聖人何縁知得只見他其才可仕故使之仕他揆之於心有一豪未得不害其為未信仍更有志於學聖人所以説之又問謝氏謂其器不安於小成何也曰據他之才已自可仕只是他不伏如此又欲求進譬如一株樹用為椽桁已自可矣他不伏作椽桁又要作柱便是不安於小成也
  信者自保得過之意知與行皆然自保得知得自保得行得漆雕開只是見得分明然亦不敢自保如此故曰吾斯之未能信蓋其絲豪隱微之閒自知之爾
  漆雕開吾斯之未能信斯是甚底他是見得此箇道理了只是信未及他眼前看得闊只是踐履未純熟他是見得箇規模大不入這小底窠坐曾晳被他見得高下面許多事皆所不屑為到他説時便都恁地脱灑想見他只是天資高便見得恁地都不曾做甚工夫却與曾子相反曾子便是著實歩歩做工夫到下梢方有所得曾晳末流便㑹成莊老想見當時聖人亦須有言語敲㸃他只是論語載不全
  問吾斯之未能信曰信是於這箇道理上見得透全無些疑處他看得那仕與不仕全無要曾㸃亦然但見得那日用都是天理流行看見那作諸侯卿相不是緊要却不是高尚要恁地説是他自看得沒緊要今人居鄉只見居鄉利害居官只見居官利害全不見道理他見得道理大小大了見那居官利害都沒緊要仕與不仕何害
  問曾㸃漆雕開已見大意如何是已見大意曰是他見得大了便小合殺不得論語中説曾㸃處亦自可見如漆雕開只是此一句如何便見得地已見大意處然工夫只在斯字與信字上且説斯字如何㽦等各以意對曰斯只是這許多道理見於日用之間君臣父子仁義忠孝之理信是雖已見得如此却自斷當恐做不盡不免或有過差尚自保不過雖是知其已然未能決其將然故曰吾斯之未能信
  曾㸃開闊漆雕開深穩
  曾㸃漆雕開已見大意若論見處開未必如㸃透徹論做處㸃又不如開著實邵堯夫見得恁地却又只管作弄去【以上語類八條】
  所論曾㸃大意則然但謂漆雕開有經綸天下之志則未必然正是已分上極親切處自覺有未盡耳雖其見處不及曾㸃之開闊得處未至如曾㸃之從容然其工夫精密則恐㸃有所不逮也以此見二人之規模格局大槩不相上下然今日只欲想像聖賢胷襟灑落處却未有益須就自家下學致知力行處做工夫覺得極辛苦不快活便漸見好意思也【荅曾擇之○文集】
  道不行章
  問子路資質剛毅固是箇負荷容受得底人如何却有那聞之喜及終身誦之之事曰也只縁他好勇故凡事粗率不能深求細繹那道理故有此事【語類】
  孟武伯問子路仁乎章
  仲由可使治賦才也不知其仁以學言也
  問孟武伯問三子之仁而聖人皆不之許但許其才云云曰大槩是如此又問雖全體未是仁茍於一事上能當理而無私心亦可謂之一事之仁否曰不然蓋纔説箇仁字便用以全體言若一事上能盡仁便見他全體是仁了若全體有虧這一事上必不能盡仁纔説箇仁字便包盡許多事無不當理無私了所以三子當不得這箇仁字聖人只稱其才
  子升問聖人稱由也可使治賦求也可使為宰後來求乃為季氏聚斂由不得其死聖人容有不能盡知者曰大約也只稱其材堪如此未論到心德處看不知其仁之語裏面却煞有説話【以上語類三條】
  子謂子貢曰章
  問回賜孰愈一段大率比較人物亦必稱量其斤兩之相上下者如子貢之在孔門其德行蓋在冉閔之下然聖人却以之比較顏子豈以其見識敏悟雖所行不逮而所見亦可幾及與曰然聖人之道大段用敏悟曉得時方擔荷得去如子貢雖所行未實然他却極是曉得所以孔子愛與他説話縁他曉得故可以擔荷得去雖所行有未實使其見處更長一格則所行自然又進一歩聖門自曾顏而下便用還子貢如冉閔非無德行然終是曉不甚得擔荷聖人之道不去所以孔子愛呼子貢而與之語意蓋如此
  居父問回也聞一知十即始見終是如何曰知十亦不是聞一件定知得十件但言知得多知得周徧又問聖人生知其與顏子不同處是如何曰聖人固生知終不成更不用理㑹但聖人較之顔子又知得多今且未要説聖人且只就自家地位看今只就這一件事聞得且未能理㑹得恰好處况於其他
  顏子明睿所照子貢推測而知此兩句當玩味見得優劣處顏子是眞箇見得徹頭徹尾子貢只是暗度想像恰似將一物來比並相似只能聞一知二顏子雖是資質純粹亦得學力所以見得道理分明凡人有不及人處多不能自知雖知亦不肯屈服而子貢自屈於顏子可謂高明夫子所以與其弗如之説
  明睿所照如箇明鏡在此物來畢照推測而知如將些子火光逐些子照去推尋【以上語類四條】
  吾未見剛者章
  吾未見剛者慾與剛正相反若耳之欲聲目之欲色之類皆是欲才有些被他牽引去此中便無所主焉得剛或者以申棖為剛必是外面悻悻自好聖人觀人直從裏面看出見得他中無所主只是色莊要人道好便是慾了安得為剛
  或問剛與悻悻何異曰剛者外面退然自守而中不詘於慾所以為剛悻悻者外面有倔强之貌便是有計較勝負之意此便是慾也【以上語類二條】
  子貢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章
  問子貢欲無加諸人夫子教之勿施於人何以異曰異處在無字與勿字上伊川説仁也恕也看得精【語類】
  問我不欲人之加諸我吾亦欲無加諸人伊川解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吾亦欲無加諸人仁也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諸人恕也又語録曰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諸人正解此兩句又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吾亦欲無加諸人恕也近於仁矣然未至於仁也以有欲字耳前以為仁後以為恕而未仁二義不同若以有欲字便以為未仁則我欲仁斯仁至矣亦有欲字不知如何曰二先生説經如此不同處亦多或是時有先後或是差舛當以義理隱度而取舍之如此説則當以解為正蓋其義理最長而亦先生晚年所自著尤可信也欲仁之欲與欲無加諸人之欲文意不同不可以相比更推詳之【荅石子重○文集】
  子貢曰夫子之文章章
  子貢性與天道之歎見得聖門之教不躐等又見其言及此實有不可以耳聞而得之者
  㝢問集註説性以人之所受而言天道以理之自然而言不知性與天道亦只是説五常人所固有者何故不可得聞莫只是聖人怕人躐等否曰這般道理自是未消得理㑹且就他威儀文辭處學去這處熟性天道自可曉又問子貢既得聞之後歎其不可得聞何也曰子貢亦用功至此方始得聞若未行得淺近者便知得他髙深作甚麽教聖人只管説這般話亦無意思天地造化隂陽五行之運若只管説要如何聖人於易方略説到這處子罕言利與命與仁只看這處便見得聖人罕曾説及此又舉子所雅言詩書執禮皆雅言也這處却是聖人常説底後來孟子方説那話較多
  叔器問謝氏文章性天道之説先生何故不取曰程先生不曾恁地説程先生説得實他説得虛安卿問先生不取謝氏説者莫是為他説只理㑹文章則性天道在其閒否曰也是性天道只在文章中然聖人教人也不恁地子貢當時不曽恁地説如天命之謂性便是分明指那性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便是説道理一隂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便是性與天道只是不迎頭便恁地説【以上語類三條】
  子路有聞章
  問子路有聞未之能行唯恐有聞因舉子路數事以明子路好學如此而仕衛之出處乃如彼曰今只當就子路有聞上考究不須如此牽二三説不知要就此處學子路未之能行唯恐有聞還只要求子路不是處如此看恐將夲意失了就此言之見得子路勇於為善處他這處直是見得如此分明到得聞其正名處却鶻突學者正要看他這處在衛又是别項説話也又曰可見古人為己之實處子路急於為善唯恐行之不徹譬如人之飲食有珍羞異饌須是吃得盡方好若喫不透亦徒然子路不急於聞而急於行今人唯恐不聞既聞得了寫在冊子上便了不去行處著工夫【語類】
  子貢問曰孔文子章
  問孔文子孔姞之事如此不好便敏而好學不恥下問濟得甚事而聖人取之何也曰古人諡法甚寛所謂節以一惠言只有一善亦取之節者節略而取其一善也孔文子固自不好只節此一惠則敏學下問亦是他好處
  問孔文子之諡曰古人有善雖多而舉一以為諡如有十事皆善只舉一善可以包之如九事不善只有一善則亦可以一善為諡皆無一善而後名之曰幽厲凡二字諡非禮也如貞惠文子睿聖武公皆是饒兩字了周末王亦有二字諡【以上語類二條】
  此章固因論諡而發然人有一善之可稱聖人亦必取之此天地之量也【荅陳安卿○文集】
  子謂子産章
  問子產温良慈愷莫短於才否曰孔子稱子產有君子之道四安得謂短於才子產政事盡做得好不專愛人做得不是他須以法治之孟子所言惠而不知為政者偶一事如此耳
  問其使民也義如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溝洫廬井有伍之類謂為之裁處得是當使之得其定分也曰義字説得未是義字有剛斷之意其養民則惠使民則義惠字與義字相反便見得子產之政不專在於寛就都鄙有章處看得見義字在子產上不在民上【以上語類二條】
  臧文仲居蔡章
  山節藻梲為藏龜之室以凟神便是不知古人卜筮之事固有之但一向靠那上去便是無意智了如祀爰居是見一鳥飛來便去祀他豈是有意智看他三不知皆是瀆神之事山節藻棁不是僭若是僭時孔子當謂之不仁臧文仲在當時既沒其言立人皆説是非常底人孔子直是見他不是處此篇最好看便見得聖人微顯闡幽處【語類】
  子張問曰令尹子文章
  或問令尹子文之忠若其果無私意出於至誠惻怛便可謂之仁否曰固是然不消泥他事上説須看他三仕三已還是當否以舊政告新令尹又須看他告得是否只縁他大體既不是了故其小節有不足取如管仲之三歸反坫聖人却與其仁之功者以其立義正也故管仲是天下之大義子文是一人之私行耳譬如仗節死義之人視坐亡而立化者雖未必如他之翛然然大義却是彼雖去得好却不足取也
  問子文之忠文子之清聖人只是就其一節可取如仁却是全體所以不許他曰也恁地説不得如三仁聖人也只是就他一節上説畢竟一事做得是時自可以見其全體古人謂觀鳳一羽足以知其五色之如三子之事皆不可見聖人當時許之必是有以見得他透徹若二子之事今皆可考其病敗亦可見以表證裏則其裏也可知矣
  問子文之忠文子之清未知焉得仁曰此只就二子事上説若比干伯夷之忠清是就心上説若論心時比干伯夷已是仁人若無讓國諫紂之事亦只是仁人蓋二子忠清元自仁中出若子文文子夫子當時只見此兩件事是清與忠不知其如何得仁也又曰夫欲論仁如何只將一兩件事便識得此人破須是盡見得他表裏方識得破
  問五峯問南軒陳文子之清令尹子文之忠初無私意如何聖人不以仁許之枅嘗思之而得其説曰仁之體大不可以一善名須是事事盡合於理方謂之仁若子文之忠雖不加喜愠於三仕三已之時然其君僭王竊號而不能正救文子之清雖棄十乘而不顧然崔氏無君其惡已著而略不能遏止之是盡於此而不盡於彼能於其小而不能於其大者安足以語仁之體乎曰讀書不可不子細如公之説只是一説非聖人當日夲意夫仁者心之德使二子而果無私心則其仕已而無喜愠當不特謂之忠而謂之仁棄十乘而不居當不特謂之清而謂之仁聖人所以不許二子者正以其事雖可觀而其夲心或有不然也
  令尹子文陳文子等是就人身上説仁若識得仁之統體即此等不難曉矣或曰南軒解此謂有一豪私意皆非仁如令尹子文陳文子以終身之事求之未能無私所以不得為仁曰孔子一時荅他亦未理㑹到他終身事只據子張所問底事未知是出於至誠惻怛未知是未能無私孔子皆不得而知故曰未知焉得仁非是以仕已無喜愠與棄而違之為非仁也這要在心上求然以心論之子文之心勝文子之心只是心中有些小不慊快處便是不仁文蔚曰所以孔子稱夷齊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曰便是要見得到此【以上語類五條】
  問令尹子文之忠陳文子之清固非不仁者之所能為聖人特許其忠清而不許其仁今因夫子之不許其仁而遂疑二子之忠清未必皆出於理之所當然而猶未免於怨悔之私則聖人之所以許之者亦有不盡之意矣曰二子忠清而未盡當理故但可謂之忠清而未得為仁此是就其事上著實硏究出來若不如此看即不知忠清與仁有何分别此須作箇題目入思議始得未易如此草草説過也【荅劉季章】
  問或謂伊川先生令尹子文之忠陳文子之清使聖人為之是仁否先生曰不然聖人為之亦只是清忠先生解云心德全體非事為一節可論但二子之清忠使聖人為之固只是清忠莫亦是仁中之清忠與二子異孔子謂二子之清忠而未仁某謂二人既未仁則清忠亦未至似此反觀之如何曰此説得之【荅鄭子上○以上文集二條】
  季文子三思而後行章
  問季文子三思而後行章曰思之有未得者須著子細去思到思而得之這方是一思雖見得已是又須平心更著思一遍如此則無不當者矣若更過思則如秤子稱物相似推來推去輕重却倒不定了
  問看雍也更有何商量處賀孫曰向看公冶長一篇如微生髙季文子三思二章覺得於人情未甚安曰是如何未安如今看得如何曰向看得如乞醯事也道是著如此委曲三思事也道是著如此審細如今看來乃天理人欲相勝之機曰便是這般所在夲是平直易看只縁被人説得支蔓故學者多看不見這般所在如一件物事相似自恁地平平正正更不著得些子蹺欹是公鄉里人去説這般所在却都勞攘了凡事固是著審細才審一番又審一番這道理是非已自分曉少閒纔去計較利害千思百算不能得了少閒多滚得一齊没理㑹了問這差處是初閒略有些意差後來意上生意不能得了曰天下事那裏被你算得盡才計較利害莫道三思雖百思也只不濟事如今人須要計較到有利無害處所以人欲只管熾義理只管滅横渠説聖人不教人避凶而趨吉只教人以正信勝之此可破世俗之論這不是他看這道理洞徹如何説得到這裏若不是他堅勁峭絶如何説得到這裏又云聖人於微處一一指㸃出來教人他人看此二章也只道是似閒【以上語類二條】
  問再斯可矣再字未詳如何方是一番思如何方是再番思曰事到面前便斷置了是一番思斷置定了更加審訂是第二番思【荅陳安卿】
  問語錄曰為惡之人未嘗知有思有思則為善矣至於再則已審三則私意起而反惑矣楊先生尹先生皆言三則惑或者謂周公仰而思之夜以繼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所思又不止三也曰横渠先生曰未知立心惡思多之致疑已知立心惡講治之不精講治之思莫非術内雖勤而何厭推此求之可見【荅都昌縣學諸生○以上文集二條】
  甯武子邦有道則知章
  問甯武子曰此無甚可疑邦有道安分做去故無事可稱邦無道則全身退聽非難人皆能如此唯其不全身退聽却似愚然又事事處置得去且不自表著其能此所以謂其愚不可及也
  甯武子邦無道則愚曰愚有兩節有一般愚而冒昧向前底少閒都做壞了事如甯武子雖冒昧向前不露圭角只猝猝做將去然少閒事又都做得了此其愚不可及也
  甯武子當衞成公出奔時煞曾經營著力來愚只是沈晦不認為己功故不可及若都不管國家事以是為愚豈可以為不可及也【以上語類三條】
  子在陳章
  斐然成章也是自成一家了做得一章有頭有尾且如狂簡眞箇了得狂簡底事不是半上落下雖與聖賢中道不同然畢竟是他做得一項事完全與今學者有頭無尾底不同聖人不得中道者與之故不得已取此等狂狷之人尚有可裁節使過不及歸於中道不似如今人不曾成得一事無下手脚裁節處且如眞箇了得一箇狂地位也自早不易得釋老雖非聖人之道却被他做得成一家
  或問子在陳一章看得夫子行道之心切於傳道之心曰也不消如此説且如人而今做事還是做目前事還是做後面事蓋道行於時自然傳於後然行之於時而傳之於後則傳之尤廣也或曰如今日無非堯舜禹湯之道曰正此謂也又問裁之為義如物之不正須裁割令正也曰自是如此且如狂底人不裁之則無所收檢而流入於異端蓋這般人只管是要他身高都不理㑹事所以易入於異端大率異端皆是遯世高尚底人素隱行怪之人其流為佛老【又曰遯世高尚皆是苦行底人】而今所以無異端縁那様人都便入佛老去了且如孟之反不伐是他自占便宜處便如老氏所謂不為天下先底意思子桑子死琴張弔其喪而歌是不以生死芥蔕便如釋氏如此等人雖是志意高遠然非聖人有以裁正之則一向狂去更無收殺便全不濟事了又云仁民愛物固是好事若流入於墨氏摩頂放踵而利天下為之則全不好了此所以貴裁之也【以上語類二條】
  伯夷叔齊章
  文振問不念舊惡怨是用希曰此與顏子不遷怒意思相似蓋人之有惡我不是惡其人但是惡其惡耳到他既改其惡便是無可惡者今人見人有惡便惡之固是然那人既改其惡又從而追惡之此便是因人一事之惡而遂惡其人却不是惡其惡也
  不念舊惡非惡其人也惡其人之無狀處昨日為善今日為惡則惡之而不好矣昨日為惡今日為善則好之而不惡矣皆非為其人也聖人大率如此但伯夷平日以隘聞故特明之【以上語類二條】
  孰謂微生高直章
  行夫問此一章曰人煞有將此一段作好説謂其不如此抗直猶有委曲之意自張子韶為此説今煞有此説昨見戴少望論語講義亦如此説這一段下連巧言令色足恭都是一意當初孔門編排此書已從其類只自看如今有人來乞些醯亦是閒底事只是與他説自家無鄰人有之這是多少正大有何不可須要自家取來却作自底與之是甚氣象這夲心是如何凡人欲恩由己出皆是偏曲之私恩由己出則怨將誰歸【語類】
  巧言令色足恭章
  義剛説足恭云只是過於恭曰所謂足者謂夲當只如此我却以為未足而添足之故謂之足若夲當如此而但如此則自是足了乃不是足凡制字如此類者皆有兩義
  足去聲讀求足乎恭也是加添之意蓋能恭則禮已止矣若又去上面加添些子求足乎恭便是私欲也
  巧言令色足恭與匿怨皆不誠實者也人而不誠實何所不至所以可恥與上文乞醯之義相似
  丘明所恥如此左傳必非其所作【以上語類四條】
  顏淵季路侍章
  問車馬輕裘與朋友共亦常人所能為之事子路舉此而言却似有車馬衣裘為重之意莫與氣象煞遼絶否曰固則是只是如今人自有一等鄙吝者直是計較及於父子骨肉之閒或有外面勉强而中心不然者豈可與子路同日而語子路氣象非富貴所能動矣程子謂豈可以勢利拘之哉
  或問子路願車馬衣輕裘與朋友共是他做工夫處否曰這也不是他做工夫亦是他心裏自見得故願欲如此然必有别做工夫處若依如此做工夫大段粗了又問此却見他心曰固是此見得他心之恢廣磨去得那私意然也只去得那粗底私意如顏子却是磨去那近裏底了然皆是對物我而言又云狂底人做來做去没收殺便流入異端如子路底人做來做去沒收殺便成任俠去又問學者做工夫須自子路工夫做起曰亦不可如此説且如有顏子資質底不成交他做子路也
  叔器曰子路但及朋友不及他人所以較小曰願車馬衣輕裘與朋友共以朋友有通財之義故如此説那行道之人不成無故解衣衣之但所以較淺小者他能舍得車馬輕裘未必能舍得勞善有善未必不伐有勞未必不施若能退後省察則亦深密向前推廣則亦闊大范益之云顏子是就義理上做工夫子路是就事上做工夫曰子路是就意氣上做工夫顔子自是深潛純粹較别子路是有些戰國俠士氣象學者亦須如子路恁地割捨得士而懐居不足以為士矣若今人恁地畏首畏尾瞻前顧後粘手惹脚如何做得事成恁地莫道做好人不成便做惡人也不成【先生至此聲極洪】
  或問有人於此與朋友共實無所憾但貧乏不能復有所置則於所敝未能恝然忘情則如之何曰雖無憾於朋友而眷眷不能忘情於已敝之物亦非賢逹之心也
  問無伐善無施勞善與勞如何分别曰善是自家所有之善勞是自家做出來底
  顏淵子路只是要克去驕吝二字如謝氏對伊川云知矜之為害而改之然謝氏終有矜底意如解孟之反不伐便著意去解
  問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懐之孔子只舉此三者莫是朋友則是其等輩老者則是上一等人少者則是下一等此三者足以該盡天下之人否曰然
  吳伯英講子路顏淵夫子言志先生問衆人曰顏子季路所以未及聖人者何衆人未對先生曰子路所言只為對著一箇不與朋友共敝之而有憾在顔子所言只為對著一箇伐善施勞在非如孔子之言皆是循其理之當然初無待乎有所懲創也子路之志譬如一病人之最重者當其既甦則曰吾當謹其飲食起居也顔子之志亦如病之差輕者及其既甦則曰吾當謹其動静語黙也夫飲食起居動静語黙之知所謹蓋由不知謹者為之對也曾不若一人素能謹䕶調攝渾然無病問其所為則不過曰飢則食而渴則飲也此二子之所以異於聖人也【閎祖錄云子路顔淵夫子言志伊川諸説固皆至當然二子之所以異於夫子者更有一意無憾對憾而言也無伐無施對伐施而言也二子日前想亦未免此病今方不然如人病後始願不病故有此言如夫子則更無懲創不假修為此其所以異也】
  子路有濟人利物之心顏子有平物我之心夫子有萬物得其所之心
  亞夫問子路言志處曰就聖人上看便如日出而爝火息雖無伐善無施勞之事皆不必言矣就顏子上看便見得雖有車馬衣裘共敝之善既不伐不施却不當事了不用如子路樣著力去做子路雖不以車馬輕裘為事然畢竟以此為一件功能此聖人大賢氣象所以不同也
  問顏淵季路夫子言志曰今學者只從子路比上去不見子路地位煞高是上面有顔子底一層見子路低了更有夫子一層又見顔子低了學者望子路地位如何㑹做得他底他這氣象煞大不如是何以為聖門高弟
  問願聞子之志雖曰比子路顏子分明氣象不同然觀曾㸃言志一段集註盛贊其雖答言志之問而初實未嘗言其志之所欲為以為曾㸃但知樂所樂而無一豪好慕之心作為之想然則聖人殆不及曾㸃耶曰聖人所言雖有及物之意然亦莫非循其理之自然使物各得其所而已不勞焉又何害於天理之流行哉蓋曾㸃所言却是意思聖人所言盡是事實
  問老者安之云云一説安者安我也恭父謂兩説只一意先生曰語意向背自不同賀孫曰若作安老者説方是做去老者安我説則是自然如此了曰然因舉史記魯世家及漢書地里志云魯道之衰洙泗之間斷斷如也謂先魯盛時少者代老者負荷老者即安之到後來少者亦知代老者之勞但老者自不安於役少者故道路之閒只見遜讓故曰斷斷如也注云分辯之意也
  問仲由何以見其求仁曰他人於微小物事尚戀戀不肯捨仲由能如此其心廣大而不私己矣非其意在於求仁乎
  問觀子路顏子孔子之志皆是與物共者也纔與物共便是仁然有小大之别子路求仁者也顏子不違仁者也孔子安仁者也求仁者是有志於此理故其氣象高遠可以入道然猶是車馬輕裘上做工夫顏子則就性分上做工夫能不私其己可謂仁矣然未免於有意只是不違仁氣象若孔子則不言而行不為而成渾然天理流行而不見其迹此安仁者也曰説得也穩大凡人有己則有私子路願車馬衣輕裘與朋友共其志可謂高逺然猶未離這軀殼裏顏子不伐其善不張大其功則高於子路然願無伐善無施勞便是猶有此心但願無之而已是一半出於軀殼裏孔子則離了軀殼不知那箇是已那箇是物凡學學此而已
  伊川令學者看聖賢氣象曰要看聖賢氣象則甚且如看子路氣象見其輕財重義如此則其胷中鄙吝消了㡬多看顏子氣象見其無伐善無施勞如此則其胷中好施之心消了幾多此二事誰人胷中無雖顏子亦只願無則其胷中亦尚有之聖人氣象雖非常人之所可能然其如天底氣象亦須知常以是涵養於胷中又云亦須看子路所以不及顔子處顏子所以不及聖人處吾所以不及賢者處却好做工夫【以上語類十六條】
  已矣乎章
  問程子曰自訟不置能無改乎又曰罪已責躬不可無然亦不當長留在心胷為悔今有學者幸知自訟矣心胷之悔又若何而能不留耶曰改了便無悔又問已徃之失却如何曰自是無可救了
  時可問伊川云自訟不置能無改乎譬如人爭訟一訟未決必至於再必至於三必至於勝而後已有過則亦必當攻責不已必至於改而後已曰伊川怕人有過只恁地訟了便休故説教著力看來世上也自有人徒恁地訟訟了便休只看有多少事來今日又恁地自訟明日又恁地自訟今年又恁地自訟明年又恁地自訟看來依舊不曾改變只是舊時人他也只知箇自訟是好事只是不誠於自訟【以上語類二條】
  十室之邑章
  或問美底資質固多但以聖人為生知不可學而不知好學曰亦有不知所謂學底如三家村裏有好資質底人他又那知所謂學又那知聖人如何是聖人又如何是生知堯如何是堯舜如何是舜若如此則亦是理㑹不得底了【語類】



  御纂朱子全書卷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十四
  論語五
  雍也第六
  雍也可使南面章
  仲弓見聖人稱之故因問子桑伯子如何想見仲弓平日也疑這人故因而發問夫子所謂可也者亦是連上面意思説也仲弓謂居敬而行固是居敬後自然能簡然亦有居敬而不行者蓋居敬則凡事嚴肅却要亦以此去律事凡事都要如此此便是居敬而不行也
  行夫問子桑伯子曰行只就臨民上説此段若不得仲弓下面更問一問人只道可也便道了也是利害故夫子復之曰雍之言然這亦見仲弓地歩煞高是有可使南面之基亦見得他深沈詳宻處論來已是好資禀較之煩苛瑣細使人難事亦煞不同然
  是居敬以行之方好【以上語類二條】
  問可也簡可者僅可而有所未盡之辭上句可使南面亦有可字此可字乃實許之與下可字意不同不審以何别之曰可字單稱與下文有所指者不同【荅陳安卿○文集】
  問注言自處以敬則中有所主而自治嚴程子曰居敬則心中無物故所行自簡二説不相碍否先生問如何曰看集註是就本文説伊川就居簡處發意曰伊川說有未盡
  居敬行簡是有夲領底簡居簡行簡是無夲領底簡程子曰居敬則所行自簡此是程子之意非仲弓夲意也
  胡叔器問居敬則心中無物而所行自此説如何曰據某看居敬而行簡以臨其民他説而行簡以臨民則行簡自是一項這而字是别喚起今固有居敬底人把得忒重却反行得煩碎底今説道居敬則所行自簡恐却無此意臨下以簡御衆以寛簡自别是一項只是揀那要底來行又問看簡字也有兩樣曰只是這箇簡豈有兩樣又曰看他諸公所論只是爭箇敬字
  問伊川説居敬則心中無物而自意覺不同曰是有些子差但此説自不相害若果能居敬則理明心定自是簡這説如一箇物相似内外都貫通行簡是外面説居敬自簡又就裏面説看這般所在固要知得與本文少異又要知得與本文全不相妨
  問仲弓問子桑伯子章伊川曰内主於敬而簡則為要直内存乎簡則為疎略仲弓可謂知㫖者但下文曰子桑伯子之簡雖可取而未盡善故夫子云可也恐未必如此可也簡止以其簡為可爾想其他有未盡善特有簡可取故曰可也游氏曰子桑伯子之可也以其簡若主之以敬而行之則簡為善楊氏曰子桑伯子為聖人之所可者以其簡也夫主一之謂敬居敬則其行自簡但下文簡而廉一句舉不甚切今從伊川游氏楊氏之説伊川第二第三説皆曰居簡行簡乃所以不簡先有心於簡則多却一簡恐推説太過既曰踈略則太簡可知不必云多却一簡如所謂乃所以不簡皆太過范氏曰敬以直内簡以臨人故堯舜脩己以敬而臨下以簡恐敬簡不可太分説居字只訓主字若以為主之敬而行之簡則可以為居則敬而行則簡則不可若云脩己臨下則恐分了仲弓不應下文又總説以臨其民也又曰子桑伯子其處己亦若待人據夫子所謂可也乃指子桑伯子説仲弓之言乃發明字恐非以子桑伯子為居簡行簡也尹氏亦曰以其居故曰可也亦范氏之意吕氏以為引此章以證前章之説謝氏以為因前章以發此章之問皆是旁説然於正説亦無妨謝氏又曰居敬而行簡舉其大而略其細於敬字上不甚切不如楊氏作主一而簡自見曰可也簡當從伊川説剩却一簡字正是解太之意乃所以不之説若解文義則誠有剩語若以理觀之恐亦不為過也范固有不密處然敬簡自是兩事以伊川語思之可見據此文及家語所載伯子為人亦誠有太之病謝氏因上章而發明之説是【以上語類五條】
  哀公問弟子章
  問不遷怒此是顏子與聖人同處否曰聖人固是不遷怒然不遷字在聖人分上説便小在顏子分上説便大蓋聖人合下自是無那遷了不著説不遷才説似猶有商量在若堯舜則無商量了是無了何遷之有何不遷之有
  内有私意而至於遷怒者志動氣也有為怒氣所動而遷者氣動志也伯恭謂不獨遷於他人為遷就其人而益之便是遷此却是不中節非遷也
  或問顏子不貳過曰過只是過不要問他是念慮之過與形見之過只消看他不貳處既能不貳便有甚大底罪過也自消磨了
  不遷怒不貳過一以為克己之初一以為用功之處曰自非禮勿視聽言動積習之久自見這箇意思
  問學顔子當自不遷怒不貳過起曰不然此是學已成處又問如此當自四勿起曰是程子云顔子事斯語所以至於聖人後之學者宜服膺而勿失也
  看文字且須平帖看他意緣地意思本自平帖如夜來説不遷怒不貳過且看不遷不貳是如何顔子到這裏直是渾然更無些子渣滓不遷怒如鏡懸水止不貳過如氷消凍釋如三月不違又是已前事到這裏已是渾淪都是道理是甚次第問過容是指已前底説否曰然問過是逐事上見得如何曰固是逐事上見也不是今日有這一件不是此後更不做明日又是那一件不是此後更不做只顔子地位高纔見一不善不為這一番改時其餘是這一套須頓消了當那時須頓進一番他聞一知十觸處貫通他覺得這一件過其餘若有千頭萬緒是這一番一齊打併掃斷了曰如此看不貳過方始見得是三月不違以後事曰只這工夫源頭却在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上面若是不遷怒時更無形迹但初學如何須要教他不遷怒不貳過得這也便要如此不得只是克己工夫孔子不以告其他門人却獨以告顔子可見是難事不是顏子擔當不得這事其他人也只逐處教理㑹道無古今且只將克己事時時就身已檢察下梢也便㑹到不遷怒不貳過地位是亦顏子而已須是子細體認他工夫是如何然後看他氣象是如何方看他所到地位是如何
  問前夜承教以不遷怒不貳過乃顏子極至處又在三月不違仁之後據賀孫看若不貳是逐事不貳不是體統説而三月不違乃是統説前後淺深殊有未曉曰不須泥這般所在某那夜是偶然説如此實亦不見得甚淺深只一箇是死後説一箇是在生時説讀書且要理㑹要緊處如某舊時專揀切身要緊處理㑹若偏旁有窒礙處只恁地且放下如看這一章只認取不遷怒不貳過意思是如何自家合如何便是㑹做工夫
  敬之問顏子不遷怒不貳過莫只是静後能如此否曰聖賢之意不如此如今卒然有箇可怒底事在眼前不成説且教我去静蓋顔子只是見得箇道理透故怒於甲時雖欲遷於乙亦不可得而遷也見得道理透則既知有過自不復然如人錯喫烏喙才覺了自不復喫若專守虛静此乃釋老之謬學將來和怒也無了此成甚道理聖賢當怒自怒但不遷耳見得道理透自不遷不貳所以伊川謂顔子之學必先眀諸心知所徃然後力行以求至盖欲見得此道理透也立之因問明道云能於怒時遽忘其怒而觀理之是非又是怎生曰此是明道為學者理未甚明底説言於怒時且權停閣這怒而觀理之是非少閒自然見得當怒不當怒蓋怒氣易發難制如水之澎漲能權停閣這怒則如水漸漸歸港若顔子分上不消恁地説只見得理明自不遷不貳矣
  問顔子不遷怒先生因語余先生宋傑云怒是箇難克治底所謂怒逆德也雖聖人之怒亦是箇不好底事物蓋是惡氣感得恁地某尋常怒多極長如公性寛怒少亦是資質好處
  問顏子不遷怒不貳過曰看程先生顔子所好何學論説得條理只依此學便可以終其身也立之因問先生前此云不遷怒貳過是克己復禮底效驗今又以為學即在此何也曰為學是總説克己復禮又是所學之目也
  其本也真而静其未發也五性具焉五性便是真未發時便是静只是疊説
  聖人無怒何待於不遷聖人無過何待於不貳所以不遷不貳者猶有意存焉與願無伐善無施勞之意同猶今人所謂願得不如此是固嘗如此而今且得其不如此也此所謂守之非化之也
  文振再説顔子好學一章因説程先生所作好學論曰此是程子二十歲時已作得這文好這箇説話便是所以為學之本惟知所本然後可以為學若不去大本上理㑹只恁地茫茫然却要去文字上求恐也未得【以上語類十三條】
  子華使於齊章
  子升問冉子請粟聖人不與之辨而與之益之曰聖人寛洪可以與可以無與與之亦無害但不使傷惠耳
  冉子與之粟五秉聖人亦不大段責他而原思辭祿又謂與爾鄰里鄉黨看來聖人與處却寛
  張子曰於斯二者可見聖人之用財雖是小處也莫不恰好便是一以貫之處【以上語類三條】
  問原思為之宰疑亦以類相從而别為一章曰此類亦多分得不同如仲弓子桑顔淵子路不曾分子賤子貢回也冉求却分了蓋一時失於㸃對然非大義所繫不能易也要之不若皆析為二乃佳【荅趙恭父○文集】
  子謂仲弓章
  問此章前後作用人不以世類南軒以仲弓言焉知賢才之故故孔子教之用人此説牽合然亦似有理脈曰横渠言大者茍立雖小未純人所不棄也今欽夫此説無他只是要回互不欲説仲弓之父不肖耳何不虛心平氣與他看古人賢底自賢不肖底自不肖稱其賢可以為法語其不肖可以為戒或曰恐是因仲弓之父不肖而微其辭曰聖人已是説了此亦何害大抵人被人説惡不妨但要能改過過而能改則前愆頓釋昔日是箇不好底人今日有好事自不相干何必要回互然又要除却曰字此曰字留亦何害如子謂顏淵曰吾見其進也不成是與顏淵説况此一篇大率是論他人不必是與仲弓説也只蘇氏却説此乃論仲弓之德非是與仲弓言也【語類】
  子曰回也章
  問三月不違仁曰仁與心本是一物被私欲一隔心便違仁去却為二物若私欲既無則心與仁便不相違合成一物心猶鏡仁猶鏡之明鏡本來明被塵垢一蔽遂不明若塵垢一去則鏡明矣顏子三箇月之久無塵垢其餘人或日一次無塵垢少閒又暗或月一次無塵垢二十九日暗亦不可知
  問三月不違仁三月後亦有違否曰畢竟久亦有閒斷曰這閒斷亦甚微否曰是如不貳過過便是違仁非禮勿視聽言動四句照管不到便是過
  問日月至焉曰日至是一日一次至此月至是一月一次至此言其踈也閒時都思量别處又問思量事不到不好然却只是閒事如何曰也不是視便要思明聽便思聰總思量便要在正理上如何可及閒事
  問如何是日至月至曰某舊説其餘人有一日不違仁有一月不違仁者近思之一日不違仁固應有之若一月不違似亦難得近得一説有一日一番見得到有一月一番見得到比之一日猶勝如一月之遠若顏子方能三月不違天理純然無一豪私偽閒雜夫子所以獨稱之
  顏子三月不違只是此心常存無少閒斷自三月後却未免有豪髮私意閒斷在但顏子纔閒斷便覺當下便能接續將去雖當下便能接續畢竟是曾閒斷來若無這些子却便是聖人也日月至焉看得來却是或一日一至或一月一至這亦難説今人若能自朝至暮此心洞然表裏如一直是無纖豪私意閒斷這地位豈易及惟實曾去下工夫方自見得横渠内外賔主之説極好三月不違那箇是主人是長在家裏坐底三月後或有一番出去却便㑹歸來日月至焉那箇是客是從外面到底然亦是徹底曾到一番却不是髣髴見得箇恁地或日一到這裏或月一到這裏便又出去以月較日又疎到了
  問如今之學者一日是幾遍存省當時門人乃或日一至焉或月一至焉不應如是疎略恐仁是渾然天理無纖豪私欲處今日之學者雖曰存省亦未到這境界他孔門弟子至便是至境界否曰今人能存得亦是這意思但觸動便不得被人叫一聲便走了他當那至時應事接物都不差又不知至時久近如何那裏煞有曲折日至者却至得頻數恐不甚久月至者或旬日或一二日皆不可知又問横渠云云文蔚竊謂三月不違者天理為主人欲為賔日月至焉者人欲為主天理為賔學者工夫只得勉勉循循以克人欲存天理為事其成與不成至與不至則非我可必矣曰是如此
  至之問横渠言始學之要當知三月不違【止】過此幾非在我者曰且以屋喩之三月不違者心常在内雖閒或有出時然終是在外不穩便纔出即便入蓋心安於内所以為主日月至焉者心常在外雖閒或有入時然終是在内不安纔入即便出蓋心安於外所以為賔日至者一日一至此月至者一月一至此自外而至也不違者心常存日月至者有時而存此無他知有至未至意有誠未誠知至矣雖驅使為不善亦不為知未至雖軋勒使不為此意終迸出來故貴於見得透則心意勉勉循循自不能已矣過此幾非在我者猶言過此以往未之或知言過此則自家著力不得待他自長進去又曰三月不違之違猶白中之黑日月至焉之至猶黑中之白今須且將此一段反復思量渙然冰釋怡然理順使自㑹淪肌浹髓夫子謂君子上逹小人下逹只在這些子若拗不轉便下逹去了又曰此正如誠意章相似知善之可好而好之極其篤知不善之可惡而惡之極其深以至於慊快充足方始是好處
  問三月不違仁先生曰如何是心如何是仁曰心是知覺底仁是理曰耳無有不聰目無有不明心無有不仁然耳有時不聰目有時不明心有時不仁問莫是心與理合而為一曰不是合心自是仁然私欲一動便不仁了所以仁人心也學理㑹甚麽事只是理㑹這些子又問張子之説莫是三月不違者是仁常在内常為主日月至焉者是仁常在外常為賔曰此倒説了心常在内常為主心常在外常為客如這一閒屋主常在此居客雖在此不久著去問如此則心不違仁者是心在仁内曰不可言心在仁内略略地是恁地意思又曰便是難説問過此幾非在我者如何曰不用著力如決江河水至而舟自浮如説學只説到説處住以上不用説至説處則自能尋將上去不到説處是不曾時習時習則相將自然説
  三月不違仁是在屋底下做得主人多時日月至焉是有時從外面入來屋子底下横渠所謂内外賔主之辨者是也又曰學者須是識得屋子是我底始得
  張子言勉勉循循而不能已須是見得此心自不能已方有進處過此幾非在我謂過三月不違非工夫所能及如末由也已眞是著力不得又云勉勉循循之説須是真箇到那田地實知得那滋味方自不能已要住不得自然要去過此幾非在我言不由我了如推車子相似才著手推動輪子了自然運轉不停如人喫物既得滋味自然愛喫日月至焉者畢竟也是曾到來但不久耳
  問三月不違仁伊川舉得一善則拳拳服膺仁乃全體何故以善稱曰仁是合衆善一善尚不棄况萬善乎
  問不違仁是此心純然天理其所得在内得一善則服膺而弗失恐是所得在外曰得一善則服膺弗失便是三月不違仁處又問是如何曰所謂善者即是收拾此心之理顏子三月不違仁豈直恁虛空湛然常閉門合眼静坐不應事不接物然後為不違仁也顏子有事亦須應須飲食須接賔客但只是無一豪私欲耳
  問伊川謂日月至焉與久而不息者所見規模雖略相似其意味迥别看來日月至與不息者全然别伊川言略相似何也曰若論到至處却是與久而不息底一般只是日月至者至得不長久不息者純然無閒斷【以上語類十三條】
  季康子問仲由章
  問謝氏三子於克己獨善雖季氏亦知其有餘之説曰世閒固有一種號為好人然不能從政者但謝氏言克己獨善説得太重當云修己自好可也【語類】
  賢哉回也章
  問顏子樂處恐是工夫做到這地位則私意脱落天理洞然有箇樂處否曰未到他地位則如何便能知得他樂處且要得就他實下工夫處做下梢亦須㑹到他樂時節
  問顏子不改其樂是私欲既去一心之中渾是天理流行無有止息此乃至富至貴之理舉天下之物無以尚之豈不大有可樂曰周子所謂至富至貴乃是對貧賤而言今引此説恐淺只是私欲未去如口之於味耳之於聲皆是欲得其欲即是私欲反為所累何足樂若不得其欲只管求之於心亦不樂惟是私欲既去天理流行動静語黙日用之閒無非天理胷中廓然豈不可樂此與貧窶自不相干故不以此而害其樂直卿云與浩然之氣如何曰也是此意但浩然之氣説得較粗又問説樂道便不是是如何曰才説樂道只是冐罩説不曾説得親切又云伊川所謂其字當翫味是如何曰是元有此樂又云見其大則心泰周子何故就見上説曰見便是識此味
  問不改其樂與樂在其中矣二者輕重如何曰不要去孔顔身上問只去自家身上討
  子善謂夫子之樂雖在飯疏食飲水之中而忘其樂顔子不以簞瓢陋巷改其樂是外其簞瓢陋巷曰孔顔之樂大綱相似難就此分淺深唯是顏子止説不改其樂聖人却云樂亦在其中不改字上恐與聖人略不相似亦只爭些子聖人自然是樂顏子僅能不改如云得與不失得是得了若説不失亦只是得但説不失則僅能不失耳終不似得字是得得穩此亦有内外賔主之意或問與不違仁如何曰僅能不違
  聖人之樂且粗言之人之生各具此理但是人不見此理這裏都黑窣窣地如猫子狗兒相似飢便求食困便思睡一得富貴便極聲色之娱窮四體之奉一遇貧賤則憂戚無聊所謂樂者非其所可樂所謂憂者非其所可憂也聖人之心直是表裏精粗無不昭徹方其有所思都是這裏流出所謂德盛仁熟從心所欲不踰矩莊子所謂人貎而天蓋形骸雖是人其實是一塊天理又焉得而不樂又曰聖人便是一片赤骨立底天理顔子早是有箇物包裹了但其皮薄剝去容易聖人一為指出這是天理這是人欲他便洞然都得了
  問顏子樂處曰顏子之樂亦如曾㸃之樂但孔子只説顔子是恁地樂曾㸃却説許多樂底事來㸃之樂淺近而易見顏子之樂深微而難知㸃只是見得如此顏子是工夫到那裏了從夲原上看方得
  問程子云周茂叔令尋顔子仲尼樂處所樂何事竊意孔顏之學固非若世俗之著於物者但以為孔顏之樂在於樂道則是孔顏與道終為二物要之孔顏之樂只是私意浄盡天理昭融自然無一豪係累耳曰然但今人説樂道説得來淺了要之説樂道亦無害道夫曰觀周子之問其為學者甚切曰然頃之復曰程子云人能克己則心廣體胖仰不愧俯不怍其樂可知有息則餒矣
  問濂溪教程子尋孔顔樂處蓋自有其樂然求之亦甚難曰先賢到樂處己自成就向上去了非初學所能求况今之師非濓溪之師所謂友者非二程之友所以説此事却似莽廣不如且就聖賢著實用功處求之如克己復禮致謹於視聽言動之閒久久自當純熟充逹向上去
  鮮于侁言顔子以道為樂想侁必未識道是箇何物且如此莽莽對故伊川荅之如此
  問昔鄒道鄉論伊川所見極高處以為鮮于侁問於伊川曰顔子不改其樂不知所樂者何事伊川曰尋常道顔子所樂者何事曰不過説顔子所樂者道伊川曰若有道可樂便不是顔子豈非顔子工夫至到道體渾然與之為一顔子之至樂自黙存於心人見顔子之不改其樂而顔子不自知也曰正謂世之談經者往往有前所説之病本卑而抗之使高本淺而鑿之使深本近而推之使逺本明而必使之至於晦且如伊尹耕於有莘之野由是以樂堯舜之道未嘗以樂道為淺也直謂顔子為樂道有何不可【以上語類十條】
  非不説子之道章
  伊川曰冉求言非不説子之道力不足也夫子告以為學為己未有力不足者所謂力不足者乃中道而自廢耳今汝自止非力不足也【自廢與自止兩自字意不同自廢則罪不在己自止乃己之罪】謝氏曰欲為而不能為是之謂力不足能為而不欲為是之謂畫以畫為力不足其亦未知用力與使其知所以用力豈有力不足者其亦未知説夫子之道與使其知説夫子之道豈肯畫也第十一章凡六説伊川謝氏之説范氏楊氏之説亦正但無甚緊切處呂氏發明伊川之説以中道而廢作不幸字甚親切廢字作足廢太鑿不知伊川只上一自字便可見尹氏用伊川之説但於廢字上去一自字便覺無力曰伊川兩自字恐無不同之意觀其上文云未有力不足者則是所謂力不足者正謂其人自不肯進爾非真力不足也此説自與本文不合而來説必令牽合為一故失之耳謝氏與伊川不同却得本文之意【語類】
  子謂子夏曰章
  問女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君子於學只欲得於己小人於學只欲見知於人曰今只就面前看便見君子儒小人儒同為此學者也若不就己分上做工夫只要説得去以此欺人便是小人儒
  問謝氏説子夏之學雖有餘意其遠者大者或昧焉子張篇中載子夏言語如此豈得為逺者大者或昧曰上蔡此説某所未安其説道子夏專意文學未見箇逺大處看只當如程子君子儒為己小人儒為人之説問或以夫子教子夏為大儒毋為小儒如何曰不須説子夏是大儒小儒且要求箇自家使處聖人為萬世立言豈專為子夏設今看此處正要見得箇義與利分明人多於此處含糊去了不分界限君子儒上逹小人儒下逹須是見得分曉始得人自是不覺察耳今自道已㑹讀書看義理作文章便道别人不㑹自以為説得行便謂强得人此便是小人儒豪釐閒便分君子小人豈謂子夏决不如此問五峯言天理人欲同體而異用同行而異情先生以為同體而異用説未穩是否曰亦須是實見此句可疑始得【以上語類二條】
  子游為武城宰章
  問楊氏曰為政以人才為先如子游為武城宰縱得人將焉用之似説不通曰古者士人為吏恁地説也說得通更為政而得人講論此亦為政之助恁地説也説得通
  問集註取楊氏説云觀其二事之小而正大之情可見矣曰看這氣象便不恁地猥碎問非獨見滅明如此亦見得子游胷懐也恁地開廣故取得這般人曰子游意思高逺識得大體【以上語類二條】
  孟之反不伐章
  立之問此章曰人之矜伐都從私意上來才有私意便有甚好事也做不得孟之反不伐便是克伐不行與顔子無伐善施勞㡳意思相似雖孟之反别事未知如何只此一節便可為法人之私意多端聖人所以言此者正提起與人看使人知所自克也【語類】
  不有祝鮀之佞章
  第十五章凡七説【伊川三説】今從伊川此説伊川第二第三説呂范尹之説皆一意與伊川第一説同范氏曰有朝之令色無鮀之巧言猶難免於當世據范氏主意乃在疾時之好佞故曰猶難免於當世非加一猶字則其説不通文意恐不如此謝氏曰善觀世之治亂者如此乃推説侯氏曰而字疑為不字説恐未必是文錯或文勢如此曰當從伊川説【語類】
  誰能出不由戸章
  問呂氏曰出而不能不由戸則何行而非逹道也哉楊氏曰道無適而非也孰不由斯乎猶之出必由戸也百姓日用而不知耳尹氏曰道不可離可離非道猶出入必由戸也第十六章凡六説今從吕楊尹之説伊川范氏謝氏皆正但伊川事必由其道一句未粹范謝説稍寛曰此言人不能出不由戸何故却行不由道怪而歎之之辭也伊川雖不如此説然事必由其道一句不見其失不可輕議更宜思之【語類】
  質勝文則野章
  史掌文籍之官如二公及王乃問諸史并周禮諸屬各有史幾人如内史御史皆掌文籍之官秦有御史大夫亦掌制度文物者也
  夫子言文質彬彬自然停當恰好不少了些子意思若子貢文猶質質猶文便説得偏了【以上語類二條】
  人之生也直章
  天地生生之理只是直纔直便是有生生之理不直則是枉天理宜其屈折也而亦得生是幸而免耳如木方生須被折了便不直多應是死到得不死幸然如此
  人之生也直如飢食渴飲是是非非本自白直自無許多周遮如敬以直内只是要直又曰只看生理本直四字如見孺子入井便自有怵惕之心見不義㡳事便自有羞惡之心是本有那箇當為之理若是内交要譽便是不直
  罔只是脱空作偽作人不誠實以非為是以黑為白如不孝於父却與人説我孝不弟於兄却與人説我弟此便是罔據此等人合當用死却生於世是幸而免耳生理本直如耳之聽目之視鼻之臭口之言心之思是自然用如此若纔去這裏著些屈曲支離便是不直矣又云凡人解書只是這一箇粗近底道理不須别為高遠之説如云不直只是這箇不直却云不是這箇不直别有箇不直此却不得所謂淺深者是人就這明白道理中見得自有粗細不可説這説是淺底别求一箇深底若論不直其粗至於以鹿為馬也是不直其細推至一念之不實惡惡不如惡惡臭好善不如好好色也是不直只是要人自就這箇粗説底道理中看得越向裏來教細耳不是别求一樣深遠之説也【以上語類三條】
  中人以上章
  叔器問中人上下是資質否曰且不粧定恁地或是他工夫如此或是他資質如此聖人只説中人以上中人以下時便都包得在裏面了聖人説中人以下不可將那高遠底説與他怕他時下無討頭處若是就他地位説時理㑹得一件便是一件庻幾漸漸長進一日强似一日一年强似一年不知不覺便也解到高逺處
  正淳問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是使之下學而未可語以上逹否曰如此則下學上逹分而為二事矣况上逹亦如何説得與他須是待他自逹此章只是説智識未理㑹得此義理者語之無益爾
  或問此一段曰正如告顏淵以克己復禮告仲弓以持敬行恕告司馬牛以言之訒蓋清明剛健者自是一樣恭黙和順者自是一樣有病痛者自是一樣皆因其所及而語之也【以上語類三條】
  樊遲問知章
  問務民之義敬神而遠之諸家皆作兩事説曰此兩句恐是一意民者人也義者宜也如詩所謂民之秉彝即人之義也此則人之所宜為者不可不務也此而不務而反求之幽不可測識之閒而欲避禍以求福此豈謂之智者哉先難後獲即仲舒所謂仁人明道不計功之意吕氏説最好辭約而義甚精
  問敬神而遠之莫是知有其理故能敬不為他所惑故能逺曰人之於神自當敬而逺之若見得那道理分明則須著如此如今人信事浮屠以求福利便是不能遠也又如卜筮自伏羲堯舜以來皆用之是有此理矣今人若於事有疑敬以卜筮決之有何不可如義理合當做底事却又疑惑只管去問於卜筮亦不能逺也蓋人自有人道所當為之事今若不肯自盡只管去諂事神便是不智因言夫子所荅樊遲問仁智一段正是指中閒一條正當路與人人所當做者却不肯去做才去做時又便生箇計獲之心皆是墮於一偏人能常以此提撕則心常得其正矣
  問程子説神如孔子告樊遲乃是正神如説今人信不信又别是一項如何滚同説曰雖是有異然皆不可不敬逺
  只是我合做底事便自做將去更無下面一截才有計獲之心便不是了【以上語類四條】
  知者樂水章
  知者樂水仁者樂山不是兼仁知而言是各就其一體而言如仁者見之謂之仁知者見之謂之知人傑問樂字之義釋曰喜好是知者之所喜好在水仁者之所喜好在山否曰且看水之為體運用不窮或淺或深或流或激山之安静篤實觀之儘有餘味某謂如仲尼之稱水曰水哉水哉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皆是此意否舊看伊川説非體仁知之深者不能如此形容之理㑹未透自今觀之眞是如此曰不必如此汎濫且理㑹樂山樂水直看得意思窮盡然後四旁莫不貫通茍先及四旁却終至於與本説都理㑹不得也
  惟聖人兼仁知故樂山樂水皆兼之自聖人而下成就各有偏處
  問仁知動静之説與隂陽動静之説同否曰莫管他陽動隂静公看得理又過了大抵看理只到這處便休又須得走過那邊看便不是了然仁主於發生其用未嘗不動而其體却静知周流於事物其體雖動然其用深潛縝密則其用未嘗不静其體用動静雖如此却不須執一而論須循環觀之蓋仁者一身渾然全是天理故静而樂山且壽壽是悠久之意知者周流事物之閒故動而樂水且樂樂是處得當理而不擾之意若必欲以配隂陽則仁配春主發生故配陽動知配冬主伏藏故配隂静然隂陽動静又各互為其根不可一定求之也此亦在學者黙而識之
  仁者静或謂寂然不動為静非也此言仁者之人雖動亦静也喜怒哀樂皆動也仁者之人豈無是數者哉蓋於動之中未嘗不静也静謂無人欲之紛擾而安於天理之當然耳若謂仁有静而不動則知亦常動而不静乎
  知便有箇快活底意思仁便有箇長遠底意思故曰知者樂仁者壽【以上語類五條】
  齊一變至於魯章
  行父問齊一變至魯魯一變至道曰太公之封於齊也舉賢而尚功周公曰後世必有簒弑之臣周公治魯親親而尊尊太公曰後世寖微矣齊自太公初封己自作得不大段好至後威公管仲出來乃大變亂拆壞一番魯雖是衰弱不振元舊底却不大段改換欲變齊則須先整理了己壞底了方始如魯方可以整頓起來這便隔了一重變魯只是扶衰振弱而已若論魯如左傳所載有許多不好事只是却不曾被人拆壞恰似一閒屋魯只如舊之屋其規模只在齊則已經拆壞了這非獨是聖人要如此損益亦是道理合當如此【語類】
  觚不觚章
  古人之器多有觚如酒器便如今花瓶中閒有八角者木是界方而六面即漢所謂操觚之士者也今淮上無紙亦用木寫字教小兒讀但却圓了所謂觚不觚古人所以恁地方時緣是頓得穩【語類】
  井有仁焉章
  問可欺是繼可逝而言不可罔是繼不可陷而言否曰也是如此但可逝不可陷是就這一事説可欺不可罔是總説不特此事如此他事皆然【語類】
  君子博學於文章
  博學於文考究時自是頭項多到得行時却只是一句所以為約若博學而不約之以禮安知不畔於道徒知要約而不博學則所謂約者未知是與不是亦或不能不畔於道也
  博文約禮聖門之要法博文所以驗諸事約禮所以體諸身如此用功則博者可以擇中而居之不偏約者可以應物而動皆有則如此則内外交相助而博不至於汎濫無歸約不至於流遁失中矣
  博學亦非謂欲求異聞雜學方謂之博博之與約初學且只須作兩途理㑹一面博學又自一面持敬守約莫令兩下相靠作兩路進前用功塞斷中間莫令相通將來成時便自㑹有通處若如此兩下用功成甚次第
  横渠云博學於文只要得習坎心亨如應事接物之類皆是文但以事理切磨講究自是心亨且如讀書每思索不通處則翻來覆去倒横直豎處處窒塞然其閒須有一路可通只此便是許多艱難險阻習之可以求通通處便是亨也
  問横渠曰博文約禮由至著入至簡故可使不得畔而去尹氏曰博學於文約之以禮亦可以弗畔違於道第二十六章凡八説【伊川三説】今從横渠尹氏之説明道曰博學於文而不約之以禮必至於汗漫范氏亦曰博學於文而不約之以禮猶農夫之無疆埸也其不入於異端邪説者鮮矣楊氏亦曰博學於文而不知所以裁之則或畔矣此三説皆推不約禮之失謝氏曰不由博而徑欲趨約者恐不免於邪遁也此則不博文之失二者皆不可無偏舉則不可明道又曰所謂約之以禮者能守禮而由於規矩也伊川第一説曰博學而守禮第二説曰此言善人君子多識前言往行而能不犯非禮約字恐不宜作守字訓若作守禮則與博學成二事非博文則無以為約禮不約禮則博文為無用約禮云者但前之博而今約之使就於禮耳伊川之説文自文禮自禮更無一貫説看博約字與之以字有一貫意伊川又説顏子博約與此不同亦似太過博文約禮本無不同始乎由是以入德斯可以不畔終乎由是以成德欲罷而不能顔子與此不同處只在弗畔與欲罷不能上博約本無異伊川以顔子之約為知要以此章之約作約束之約恐未安此約字亦合作知要伊川第三説與第一第二説同但説太略耳曰此説大槩多得之但此約字與顔子所言約字皆合只作約束之意耳又看顔子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既連著兩我字則此章之字亦但指其人而言非指所學之文而言也【以上語類五條】
  子見南子章
  諸先生皆以矢為陳否為否塞之否如此亦有甚意思孔子見南子且當從古注説矢誓也或問若作誓説何師生之間不相信如此曰只為下三句有似古人誓言如左氏言所不與舅氏之説故有誓之氣象
  或問此章曰且依集註説蓋子路性直見子去見南子心中以為不當見便不説夫子似乎發呪模樣夫子大故激得來躁然夫子却不當如此古書如此等曉不得處甚多古注亦云可疑祖道曰横渠説以為予所否厄者是天厭棄之此説如何曰大抵後來人講經只為要道聖人必不如此須要委曲遷就做一箇出路却不必如此横渠論看詩教人平心易氣求之到他説詩又却不然
  仕於其國有見其小君之禮當夫子時想是無人行所以子路疑之若有人行時子路也不疑了孟子説仲尼不為己甚這樣處便見【以上語類三條】
  中庸之為德章
  問中庸之為德其至矣乎章曰只是不知理隨他偏長處做將去謹愿者則小廉曲謹放縱者則跌蕩不羈所以中庸説道之難明又説人莫不飲食鮮能知味只為是不知【語類】
  如有博施於民章
  問何事於仁先生以為恰似今日説何消得恁地一般曰博施濟衆何消得更説仁
  問必也聖乎堯舜其猶病諸曰此兩句當連看蓋云便是聖人也有做不得處且如堯舜雖曰比屋可封然在朝亦有四凶之惡又如孔子設教從遊者甚衆孔子豈不欲人人至於聖賢之極而人人亦各自皆有病痛
  博施濟衆這箇是盡人之道極仁之功非聖人不能然聖人亦有所不足在【仁固能博施濟衆然必得時得位方做得這事然堯舜雖得時得位亦有所不足】己欲立便立人己欲逹便逹人此仁者之心自然如此不待安排不待勉强能近取警則以己之欲立譬人之欲立以己之欲逹譬人之欲逹然後推己所欲以及於人使皆得其立皆得其逹這便是為仁之術【立是立得住逹是行得去】此是三節須逐節詳味看教分明
  問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逹而逹人立逹二字以事推之如何曰二者皆兼内外而言且如脩德欲德有所成立做一件事亦欲成立如讀書要理㑹得透徹做事亦要做得行又曰立是安存底意思逹是發用底意思
  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逹而逹人是以己及人仁之體也能近取譬是推己及人仁之方也
  或問博施濟衆一段程子作一統説先生作二段如何曰某之説非異於程子蓋程子之説足以包某之説程子之説如大屋一般某之説如在大屋之下分别㕔堂房室一般初無異也公且道子貢所問是大小大氣象聖人却只如此説了如是為仁必須博施濟衆便使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如堯舜也做不得何况蓽門圭竇之士聖人所以提起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逹而逹人正指仁之夲體蓋己欲立則思處置他人也立己欲逹則思處置他人也逹放開眼目推廣心胷此是甚氣象如此安得不謂仁之本體若能近取譬者以我之欲立而知人之亦欲立以己之欲逹而知人之亦欲逹如此則止謂之仁之方而已此為仁則同但己欲立而立人欲逹而逹人是已到底能取譬是未到底其次第如此彼子貢所問是就事上説却不就心上説龜山云雖博施濟衆也須自此始某甚善其説先生又曰某所説過底要諸公有所省發則不枉了若只恁地聽過則無益也
  林安卿問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此即人物初生時驗之可見人物均受天地之氣而生所以同一體如人兄弟異形而皆出父母胞胎所以皆當愛故推老老之心則及人之老推㓜㓜之心則及人之㓜惟仁者其心公溥實見此理故能以天地萬物為一體否曰不須問他從初時只今便是一體若必用從初説起則煞費思量矣猶之水然江河池沼溝渠皆是此水如以兩椀盛得水來不必教去尋討這一椀是那裏酌來那一椀是那裏酌來既都是水便是同體更何待尋問所從來如昨夜莊仲説人與萬物均受此氣均得此理所以皆當愛便是不如此愛字不在同體上説自不屬同體事他那物事自是愛這箇是説那無所不愛了方能得同體若愛則是自然愛不是同體了方愛惟其同體所以無所不愛所以愛者以其有此心也所以無所不愛者以其同體也【以上語類七條】
  問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逹而逹人欲立謂欲自立於世立人謂扶持培植使之有以自立也欲逹謂欲自遂其志逹人謂無遏塞沮抑使之得以自逹也曰此説是【荅潘恭叔○文集】






  御纂朱子全書卷十四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十五
  論語六
  述而第七
  述而不作章
  徐兄問述而不作是制作之作乎曰是孔子未嘗作一事如刪詩定書皆是因詩書而刪定又問聖人不得時得位只如此聖人得時得位時更有制作否曰看聖人告顔子四代禮樂只是恁地恐不大叚更有制作亦因四代有此禮樂而因革之亦未是作處又問如何作春秋恐是作否曰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其義則丘竊取之矣看來是冩出魯史中間㣲有更改爾某嘗謂春秋難看平生所以不敢說著如何知得上靣那箇是魯史舊文那箇是夫子改底字若不改時便只依魯史如何更作春秋做甚先生徐云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又公羊榖
  梁傳云其辭則丘有罪焉耳這是多少擔負想亦不能不是作不知是如何
  蜚卿問信而好古曰既信古又好古今人多是信而不好或好而不信如好之者則曰他也且恁地說信之者雖知是有箇理恁地畢竟多欠了箇篤好底意思【以上語類二條】
  述而不作敬夫云聖人所以自居者平易如此老彭孔子事同而情性功用則異愚謂平易二字說不著孔子賢於堯舜非老彭之所及人皆知之自不須說但其謙退不居而反自比焉且其辭氣極其遜讓而又出於誠實如此此其所以為盛徳之至也為之說者正當於此發其深㣲之意使學者反復潜玩識得聖人氣象而因以消其虚驕傲誕之習乃為有力今但以平易二字等閒說過而於卒章忽為此論是乃聖人鞠躬遜避於前而吾黨為之攘袂扼腕於後也且無乃使夫學者疑夫聖人之不以誠居謙也乎哉大率此解多務發明言外之意而不知其反戾於本文之指為病亦不細也【與張敬夫論癸巳論語說○文集】
  黙而識之章
  宜乆問黙而識之章曰此雖非聖人極致然豈易能黙而識之若不是心與理契念念不忘者不能學不厭如人之為學有些小間斷時便是厭敎不倦如以他人之事為不切於己便是倦今學者須是將此三句時時省察我還能黙識否我學還不厭否我敎還不倦否如此乃好
  鄭問何有於我哉曰此語難說聖人是自謙言我不曽有此數者聖人常有歉然不足之意衆人雖見他是仁之至熟義之至精他只管自見得有欠闕處【以上語類二條】
  問黙而識之學而不厭誨人不倦注云三者已非聖人之極至而猶不敢當然則彼所謂夫子既聖之論豈非極至與詳本文之意說得雖輕然如此解得又似太過如何曰正為合若聖與仁一叚看見得不厭不倦非極至處然夫子之不厭不倦又須與衆人不同故子貢公西華皆有云云之說可更詳之【答劉季章○文集】
  徳之不修章
  或問此章曰須實見得是如何徳是甚麽物事如何喚作修如何喚作不修人而無欲害人之心這是徳得之於吾心也然害人之心或有時而萌者是不能修者也徳者道理得於吾心之謂修者言好修治之之謂更須自體之須把這許多說話作自家身上說不是為别人說問徙義與改不善兩句意似合掌曰聖人作兩項說在試剖析令分明徙義是做這件事未甚合宜或見人說見人做得恰好自家遷在合宜處不善便是全然不是這須重新改換方得
  叔器問徳之不修可以包下三句否曰若恁地夫子但說一句便了何用更說四句徙義改過畧似修徳裏靣事然也别是箇頭項講學自是講學修徳自是修徳如致知格物是講學誠意正心修身是修徳博學審問慎思明辨是講學篤行是修徳若徙義改不善如何地分叔器未及對曰不善是自家做得淫邪非僻底事徙義是雖無過惡然做得未恰好便是不合義若聞人說如何方是恰好便當徙而從之聖人說這幾句淺深輕重盡在裏靣聞義不能徙底罪小不善不能改底罪大但聖人不分細大都說在裏靣學者皆當著工夫
  或問徳之不修一章曰遷善改過是修徳中緊要事葢只修徳而不遷善改過亦不能得長進又曰遷善改過是兩項不是說改其過而遷於善遷善便是有六七分是二三分不是自家却見得那二三分是處即遷而就之要敎十分是著改過則是十分不好全然要改此遷善改過之别如通書中云君子乾乾不息於誠便是修徳底事下靣便是接說遷善改過底事意正相類
  讀徳之不修章曰此自是四句若要合說便是徳須著修於己講學便更進其徳到徙義改過始是見之於行事須時時要㸃檢如此說却相連續也
  徳之不修【至】是吾憂也這雖是聖人以此敎人然學不厭之意多見於此使有一豪自以為聖任其自爾則雖聖而失其聖矣【以上語類五條】
  子之燕居章
  叔器問申申夭夭之義曰申申是言其不局促是心廣體胖後恁地申申舒泰夭夭好貌觀桃之夭夭是少好之貌則此亦是恁地所謂色愉只是和悅底意思但此只是燕居如此在朝及接人又不然
  問申申夭夭聖人得於天之自然若學者有心要収束則入於嚴厲有心要舒泰則入於放肆惟理義以養其氣養之乆則自然到此否曰亦須稍嚴肅則可不然則無下手處又曰但得身心収斂則自然和樂又曰不是别有一箇和樂才整肅則自和樂【以上語類二條】
  甚矣吾衰章
  問夢周公是真夢否曰當初思欲行周公之道時必亦是曽夢見曰恐渉於心動否曰心本是箇動物怎敎他不動夜之夢猶寤之思也思亦是心之動處但無邪思可矣夢得其正何害心存這事便夢這事常人便胡夢了【㝢録此下云孔子自言老矣以周公之道不可得行思慮亦不到此故不復夢甚歎其衰如此】居甫舉荘子言至人無夢曰清浄者愛恁地說佛老家亦說一般無夢底話
  吾不復夢見周公自是箇徴兆如此當聖人志慮未衰天意難定八分猶有兩分運轉故他做得周公事遂夢見之非以思慮也要之精神血氣與時運相為流通到鳯不至圖不出明王不興其徴兆自是恁地胡文定公謂春秋絶筆於獲麟為志一則動氣意思說得也甚好但以某觀之生出一箇物事為人所斃多少是不好是亦一徴兆也
  問甚矣吾衰也曰不是孔子衰是時世衰又曰與天地相應若天要用孔子必不敎他衰如太公武王皆八九十嵗夫子七十餘想見纍埀
  戴少望謂顔淵子路死聖人觀之人事鳯鳥不至河不出圖聖人察之天理不復夢見周公聖人驗之吾身夫然後知斯道之果不可行而天之果無意於斯世也曰這意思也發得好
  夢周公忘肉味祭神如神在見得聖人真一處理㑹一事便全體在這一事
  問伊川以為不是夢見人只是夢寐常存行周公之道耳集注則以為如或見之不知果是如何曰想是有時而夢見既分明說夢見周公全道不見恐亦未安又問夫子未嘗識周公夢中烏得而見之曰今有人夢見平生所不相識之人却云是某人某人者葢有之夫子之夢固與常人不同然亦有是理耳【以上語類六條】
  夫子夢寐周公正是聖人至誠不息處然時止時行無所凝滯亦未嘗不灑落也故及其衰則不復夢亦可見矣若是合做底事則豈容有所忽忘耶以忘物為髙乃老荘之偏說上蔡所論曽㸃事似好然其說之流恐不免有此也【答方伯謨○文集】
  志於道章
  問志於道曰思量講究持守踐履皆是志念念不舍即是總說須是有許多實事
  道理也是一箇有條理底物事不是囫圇一物如老荘所謂恍惚者志於道只是存心於所當為之理而求至於所當為之地非是欲將此心繫在一物之上也
  據於徳徳者得之於身然既得之守不定亦㑹失了須常照管不要失了須是據守方得
  志於道如講學力行皆是據於徳則是這箇物事已成箇坯墣子了
  問據於徳依於仁曰徳只是做這一件事底意思據而勿失仁又親切又問仁是全體徳只是一事之徳否曰然
  行夫問志道據徳依仁游藝曰志於道方是要去做方是事親欲盡其孝事兄欲盡其弟方是恁地至據於徳則事親能盡其孝事兄能盡其弟便自有這道理了却有可據底地位才說盡其孝便是據於孝雖然如此此只是就事上逐件理㑹若是不依於仁不到那事親事兄時此心便没頓放處依於仁則自朝至暮此心無不在這裏連許多徳總攝貫穿都活了志於道方要去做據於徳則道方有歸著雖有歸著猶是在事上依於仁則徳方有本領雖然藝亦不可不去理㑹如禮樂射御書數一件事理㑹不得此心便覺滯礙惟是一一去理㑹這道理脈絡方始一一流通無那箇滯礙因此又却養得這箇道理以此知大則道無不包小則道無不入小大精粗皆無滲漏皆是做工夫處
  或問志道據徳依仁游藝曰徳是行來行去行得熟已成箇物事了惟這箇物事已得於我故孝也是這物事流出來做孝忠也是這物事流出來做忠若只說為子盡孝為臣盡忠這只說得盡說徳不得葢徳是得這物事於我故事親必孝必不至於不孝事君必忠必不至於不忠若今日孝明日又不孝今日忠明日又不忠是未有得於我不可謂之徳惟徳是有得於我者故可據守之也若是未有得於我則亦無可據者又問此是成徳否曰便恁地說也不得若做這物事未成就時一箇物事是一箇物事在孝只是孝忠只是忠惟做來做去湊足成就一箇物事貫通時則千頭萬件都只是這一箇物事流出來道家所謂安養成胎葢徳是百行之胎也所以君子以成徳為行依於仁仁是箇主即心也依於仁則不失其本心既不失其本心則徳亦自然有所據若失其本心則與那徳亦不見矣游於藝葢上三句是箇主腦藝却是零碎底物事做那箇又來做這箇是游來游去之謂也然亦不可游從别處去須是游於藝方得
  自志於道至依於仁是從粗入精自依於仁至游於藝是自本兼末能依於仁則其游於藝也葢無一物之非仁矣因舉横渠語云天體物而不遺猶仁體事無不在也禮儀三百威儀三千無一物之非仁也昊天曰明及爾出王昊天曰旦及爾游衍無一物之不體也此是横渠赤心片片說與人如荀掦何嘗有這様說話
  志於道志之一字不徒是知己是心中放他不下據於徳是行道而得之於己然此都且就事上說至依於仁則無物欲之累而純乎天理道至此亦活徳至此亦活却亦須游於藝問小學禮樂射御書數之文是藝否曰此雖小學至依於仁既熟後所謂小學者至此方得他用
  子升問上三句皆有次序至於藝乃日用常行莫不可後否曰藝是小學工夫若說先後則藝為先而三者為後若說本末則三者為本而藝其末固不可狥末而忘本習藝之功固在先游者從容潛翫之意又當在後文中子說聖人志道據徳依仁而後藝可游也此說得自好【以上語類十條】
  敬夫云藝者所以養吾徳性而已愚謂上四句解釋不甚親切而此句尤有病葢藝雖末節然亦事理之當然莫不各有自然之則焉曰游於藝者特欲其隨事應物各不悖於理而己不悖於理則吾之徳性固得其養然初非期於為是以養之也此解之云亦原於不屑卑近之意故恥於游藝而為此說以自廣耳又按張子曰藝者日為之分義也詳味此句便見得藝是合有之物非必為其可以養徳性而後游之也【與張敬夫論癸巳論語說○文集】
  自行束脩章
  古人空手硬不相見束脩是至不直錢底羔鴈是較直錢底【語類】
  不憤不啓章
  問憤悱曰此雖聖人敎人之語然亦學者用力處憤悱是去理㑹底若不待憤悱而啓發之不以三隅反而復之則彼不惟不理㑹得且聽得亦未將做事
  或問程子曰待憤悱而後發則沛然矣如何是沛然底意思曰此正所謂時雨之化譬如種植之物人力隨分已加但正當那時節欲發生未發生之際却欠了些子雨忽然得這些子雨來生意豈可禦也【以上語類三條】
  子食於有喪者之側章
  問食於有喪者之側而未嘗飽亦以其哀傷之極足以感動人心自不能飽也曰哀是哀死者不干生人事所謂哭死而哀非為生者也若喪家極哀又能使人愈哀耳又有喪家人全不以死者為念視之若無反使人為之悲哀者
  子於是日哭則不歌上蔡說得亦有病聖人之心如春夏秋冬不遽寒燠故哭之日自是不能遽忘又曰聖人終不成哭了便驟去歌得如四時也須漸漸過去且如古者喪服自始死至終喪中間節次漸漸變輕不似如今人直到服滿一頓除脱了便著華采衣服【以上語類二條】
  問子食於有喪者之側未嘗飽也子於是日哭則不歌葢胷中和樂然後於食能甘羙而飫飽臨乎哀戚之地此心為之感動而吾之哀戚亦興然於食葢不下咽矣豈能甘羙而飫飽也哭者哀之至弔死而至於哭必其情之厚者非尋常行弔比也其思感傷悴中情之所形必不能頓然遽釋於一哭之退而便歌樂此二者皆天理自然而然真情自有所不忍處而非人所強為者聖人但由天理行順之而不逆耳是謂情性之正本中而達和而仁之所以流行者也然質之日用間則此事更有曲折如臨乎有喪者之側主人固留飲或辭之不得或與長者同行長者留則少者有不得而辭者辭以實則形主人之非禮辭以疾則偽難掩力辭而峻拒則又恐咈情而近於硜硜之信果不知如何為當其有情輕不至於哭但以尋常行弔者恐亦不能終食之間不化或感物而笑樂或燕㑹於他所與夫送人之而與飲胙燕賓等類不審有妨無妨如何若謝氏此章之説其末意恐施於情厚而當哭者則未穏否曰聖人性情之正當於哀未遽忘處看謝氏乃以忘處為正豈習忘養生之餘習耶聞韶忘味之説亦然恐皆過矣所諭行弔而遇酒食此須力辭必不得已而留亦須數辭先起不可醉飽【答陳安卿○文集】
  子謂顔淵章
  讀用之則行舍之則藏章曰専在則字上如可以仕則仕可以乆則乆之類是也
  此八字極要人翫味若他人用之則無可行舍之則無可藏唯孔子與顔淵先有此事業在己分内若用之則見成将出來行舍之則藏了他人豈有是哉故下文云唯我與爾有是夫有是二字當如此看
  問用之則行舍之則藏竊意漆雕曽閔亦能之曰舍之則藏易用之則行難若開用之未必能行也聖人規模大藏時不止藏他一身煞藏了事譬如大船有許多器具寳貝撐去則許多物便都住了衆人便没許多力量然聖人行藏自是脱然無所繫累救世之心雖切然得做便做做不得便休他人使有此若未用時則切切於求行舍之則未必便藏耿直之向有書云三代禮樂制度盡在聖人所以用之則有可行某謂此固其可行之具但本領更全在無所繫累處有許大本領則制度㸃化出來都成好物故在聖人則為事業衆人没那本領雖盡得他禮樂制度亦只如小屋収藏器具窒塞都滿運轉都不得
  問用舍行藏章曰聖人於用舍甚輕没些子要做用則行舍則藏如晴乾則著鞋雨下則赤脚尹氏云命不足道葢不消言命也
  問命不足道也曰到無可奈何處始言命如云道之將行也與命也道之將廢也與命也此為子服景伯説【時舉録云聖人説命只是為中人以下説聖人欲暁子服景伯故以命言】如曰有命是為彌子瑕説聖人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未嘗到那無可奈何處何須説命如一等人不知有命又一等人知有命猶自去計較中人以上便安於命到得聖人便不消得言命
  子行三軍則誰與宜作相與之與非許與之之與好謀而成人固有好謀者然疑貳不决往往無成者多矣孔子行三軍其所與共事者必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者也
  好謀而成既謀了須是果决做敎成若徒謀而不成何益於事所謂作舍道旁三年不成者也臨事而懼是臨那事時又須審一審葢閒時己自思量都是了都暁得了到臨事時又更審一審這懼字正如安而後能慮底慮字相似【以上語類七條】
  富而可求章
  讀富而可求章曰須要子細看富而可求也一句上面自是虚意言而可求便是富本不可求矣因舉君子贏得做君子小人枉了做小人之說又云此章最見得聖人言語渾成底氣象須要識得【語類】
  子在齊聞韶章
  問孔子聞韶學之三月不知肉味若常人如此則是心不在焉而聖人如此何也曰此其所以為聖人也公自思量看乆之又曰衆人如此則是溺於物欲之私聖人則是誠一之至心與理合不自知其如此又問聖人存心如此之切所以至於忘味曰也不是存心之切恁地又說壊了聖人他亦何嘗切切然存心要去理㑹這事只是心自與那道理契合只覺得那箇好自然如此耳
  石丈問齊何以有韶曰人說公子完帶來亦有甚據淳問伊川以三月不知肉味為聖人滯於物今添學之二字則此意便無妨否曰是石丈引三月之證曰不要理㑹三月字須看韶是甚麽音調便使得人如此孔子是如何聞之便恁地須就舜之徳孔子之心處看
  子在齊聞韶學之三月不知肉味上蔡只要說得泊然處便有些荘老某謂正好看聖人忘肉味處始見聖人之心如是之誠韶樂如是之美又舉史記載孔子至齊促從者行曰韶樂作從者曰何以知之曰吾見童子視端而行直雖是說得異亦容有此理【以上語類三條】
  冉有曰夫子為衞君乎章
  論子貢問衞君事曰若使子貢當時徑問輙事不唯夫子或不答便作答時亦不能如此詳盡若只問伯夷叔齊何人也曰古之賢人也亦未見分暁所謂賢人如君子而不仁者有矣亦如何便見得出處一時皆當豈無怨悔處只再問怨乎便見得子貢善問才說道求仁而得仁乂何怨便見得夷齊兄弟所處無非天理蒯輙父子所向無非人欲二者相去奚啻珷玞美玉直截天淵矣
  夫子為衞君乎若只言以子拒父自不須疑而問今冉子疑夫子為衞君者以常法言之則衞公輙亦於義當立者也以輙當立故疑夫子必助之求仁而得仁此只是不傷其本心而已若伯夷叔齊不讓而於心終不安人之心本仁才傷著本心則便是不仁矣
  夫子說古之賢人也賢人固有做得間不恰好處便未知得夷齊之讓是與不是若是不必遜則終未免有怨悔若有怨悔則讓便未得為是如此則未見得夫子不為輙所以更問怨乎夫子說求仁而得仁又何怨恁地便是要讓讓方是合這道理既是以讓為合理則始知夫子之不為輙【以上語類三條】
  問夫子為衞君一章誼謂本意只是衞君以父子争國夷齊以兄弟讓位類而言之則輙之罪著矣楊氏辨論最為詳盡但輙之罪則在據國拒父無父子之義而叔齊雖有父命乃以天倫為重而逃去之則以叔齊當輙輙之罪何所容於天地間乎似不必引郢以為說冉有之問其不為郢發也明矣其後說為勝然所謂輙乃先君之命者按左氏靈公嘗欲立公子郢矣輙乃郢讓之夫人立之不知此言别有所據否如所謂蒯聵以父争輙便合避位國人擇宗室之賢者立之斯為至當然猶疑輙之逃避當在靈公既薨而夫人欲立之時如此則庶乎叔齊之風焉不知是否曰此說甚善【答方賓王】
  問伯夷何以只知有父命而不知有天倫叔齊何以只知有天倫而不知有父命恐是在伯夷則其兄弟係於己而父命係於公以二者權之則父命為尊而兄弟為卑在叔齊則其父子係於己而天倫係於公以二者權之則天倫為重而父子為輕否曰以天下之公義裁之則天倫重而父命輕以人子之分言之則又不可分輕重但各認取自家不利便處退一步便是伯夷叔齊得之矣胡氏春秋後有謹始例説得好【答陳安卿○以上文集二條】
  飯疏食章
  樂亦在其中此樂與貧富自不相干是别有樂處如氣壮底人遇熱亦不怕遇寒亦不怕若氣虚則必為所動矣
  問或問謂夫子樂亦在其中與顔子之不改者又有間矣豈非謂顔子非樂於簞瓢特不以是而改其心之所樂至於夫子則隨所寓而樂存焉一曰不改一曰亦在文意固自不同否然程子則曰非樂疏食飲水也雖疏食飲水不能改其樂也却似無甚異於所以論顔子者今集注乃載其說何耶曰孔顔之樂亦不必分不改是從這頭說入來在其中是從那頭說出
  來
  問上蔡云義而得富得貴猶如浮雲况不義乎曰這是上蔡說得過當此只說不義之富貴視之如浮雲不以彼之輕易吾之重若義而得富貴便是當得如何掉脫得如舜禹有天下固說道不與亦只恁地安處之又如所以長守貴也所以長守富也義當得之亦自當恁地保守堯命舜云天之歴數在爾躬允執其中四海困窮天禄永終豈是不要保守【以上語類三條】
  加我數年章
  文振問五十以學易曰也只就卦爻上占考其理合如何他書一事是一理易却說得闊也有底事說在裡未有底事也說在裡又曰易須錯綜看天下甚麽事無一不出於此如善惡是非得失以至於屈伸消長盛衰看是甚事都出於此伏羲以前不知如何占考至伏羲将隂陽兩箇畫卦以示人使人於此占考吉凶禍福一畫為陽二畫為隂一畫為竒二畫為耦遂為八卦又錯綜為六十四卦凡三百八十四爻文王又為之彖象以釋其義無非隂陽消長盛衰伸屈之理聖人之所以學者學此而已把乾卦一卦看如乾元亨利貞人要做事若占得乾卦乾是純陽元者大也亨者通也其為事必大通然而雖說大亨若所為之事不合正道則亦不得其亨故雖云大亨而又利於正卦内六爻都是如此如說潛龍勿用是自家未當出作之時須是韜晦方始無咎若於此而不能潛晦必須有咎又如上九云亢龍有悔若占得此爻必須以亢滿為戒如這般處最是易之大義易之為書大抵於盛滿時致戒葢陽氣正長必有消退之漸自是理勢如此
  因學者問學易無大過章曰易只有隂陽兩字分竒耦一畫是陽兩畫是隂從此錯綜推為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後來文王却就畫繫之以辭看來易元初只是畫又曰天地只是一箇隂一箇陽把來錯綜大抵陽則多吉隂則多凶吉為善凶為惡又看所處之位逐爻看之陽有時而凶隂有時而吉又曰如他經先因其事方有其文如書言堯舜禹成湯伊尹武王周公之事固有許多事業方說到那裡若無那事亦不說到那裡易則是箇空底物事未有是事預先說是理故包括得盡許多道理看人做甚事皆撞著也又曰易無思也無為也易是箇無情底物事故寂然不動占之者吉凶善惡隨事著見乃感而遂通又云易中多言正如利正正吉利永正之類皆是要人守正又云易如占得一爻須是反觀諸身果盡得那道理否如坤六二直方大不習旡不利須看自家能直能方能大方能不習旡不利凡皆類此又曰所謂大過如當潛而不潛當見而不見當飛而不飛皆是過又曰乾之一卦純乎陽固是好如元亨利貞葢大亨之中又須知利在正非正則過矣又曰如坤之初六須知履霜有堅氷之漸要人恐懼修省不知恐懼修省便是過易大槩欲人恐懼修省又曰文王繫辭本只是與人占底書至孔子作十翼方說君子居則觀其象而玩其辭動則觀其變而玩其占又曰夫子讀易與常人不同是他胷中洞見隂陽剛柔吉凶消長進退存亡之理其贊易即就胷中寫出這箇理【以上語類二條】
  子所雅言章
  問子所雅言詩書執禮曰古之為儒者只是習詩書禮樂言執禮則樂在其中如易則掌於太卜春秋掌於史官學者兼通之不是正業只這詩書大而天道之精㣲細而人事之曲折無不在其中禮則節文法度聖人敎人亦只是許多事
  伊川云夫子雅素之言止於如此若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者則在黙而識之不知性與天道便於詩書執禮中求之乎曰語意不如此觀子貢說夫子之言性與天道自是有說時節但亦罕言之恭父云觀子貢此處固足以見子貢方聞性天道之妙又如說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這是大叚警悟他處曰這般處是大叚分暁又云若實能黙而識之則於詩書執禮上自見得性與天道若不實能黙識得雖聖人便說出也暁不得賀孫問執禮執字恐當時自以執字目其禮非夫子方為是言曰詩書只是口說得底惟禮要當執守故孔子常說敎人執禮故云詩書執禮皆雅言也不是當時自有此名【以上語類二條】
  葉公問孔子於子路章
  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云爾聖人不是有所因為甚事了如此只是意思有所憤發便至於忘食樂便至於忘憂至於不知老之将至聖人不肯半上落下直是做到底雖是聖人若自貶下之辭其實超詣却非聖人做不得憤是感之極深樂是樂之極至聖人不是胡亂說是他真箇有發憤忘食樂以忘憂處次日再問曰如今不必說是為甚發憤或是有所感只理㑹他忘食忘憂發憤便至於忘食樂便至於忘憂便與聞韶不知肉味之意相似
  因說發憤忘食樂以忘憂曰觀天地之運晝夜寒暑無須臾停聖人為學亦是從生至死只是如此無止法也
  其為人也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云爾與不怨天不尤人下學而上達知我者其天乎二章固不出乎略無人欲渾然天理之意要各隨其頭面㸔他意思如何發憤忘食是發憤便能忘食樂以忘憂是樂便能忘憂更無些小係累無所不用其極從這頭便㸃到那頭但見義理之無窮不知身世之可憂嵗月之有變也衆人縱如何發憤也有些無要心在雖如何樂終有些係累在乎中不怨天不尤人樂天安土安於所遇無一豪之私意下學上達是天人事理洞然透徹無一豪之間隔聖人便是天人則不能如天惟天無人許多病敗故獨能知之天非真有知識能知但聖人有此理天亦有此理故其妙處獨與之契合釋氏亦云惟佛與佛乃能知之正此意也【以上語類三條】
  忘食忘憂是逐事上說一憤一樂循環代至非謂終身只此一憤一樂也逐事上說故可遂言不知老之将至而為聖人之謙辭若作終身說則憤短樂長不可幷連下句而亦不見聖人自貶之意矣【荅陳安卿○文集】
  我非生而知之者章
  好古敏以求之聖人是生知而學者然其所謂學豈若常人之學也聞一知十不足以盡之【語類】
  子不語怪力亂神章
  問子不語怪力亂神集注言神之理難明易惑而實不外乎人事神之理在人事中如何見得曰神只是二氣之屈伸往來就人事中言之如福善禍淫便可以見神道理論語中聖人不曽說此㝢問如動静語黙亦是此理否曰固是聖人全不曽說這話與人這處無形無影亦自難說所謂敬神而逺之只恁地說【語類】
  三人行章
  聖人之學異夫常人之學才略舉其端這便無不昭徹然畢竟是學人若以自脩為心則舉天下萬物凡有感乎前者無非足以發吾義理之正善者固可師不善者這裡便恐懼脩省恐落在裡面去是皆吾師也【語類】
  天生徳於予章
  讀天生徳於予一章曰纔作聖人自反無愧說時便小了聖人須知道天生徳於聖人桓魋如何害得故必其不能違天害己也
  問天生徳於予桓魋其如予何孔子既如此說了却又㣲服而過宋者乃是天理人事之交盡否曰然所謂知命者不立乎巖牆之下若知命者便立乎巖牆之下也何害却又不立而今所謂知命者只是捨命【以上語類二條】
  問天生徳於予一章上蔡云使其能害己亦天也龜山亦然諸家亦從之先生解云言必不能違天害己某謂衰亂之世氣運差謬福善禍淫容或有失若天理則卓然常在如許盛徳必不應殺得故伊川云聖人極能斷致以理曰伊川說是夫子正意謝楊是推說餘意亦不可不知也【荅鄭子上○文集】
  二三子以我為隠乎章
  夫子嘗言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也而言性與天道則不可得而聞想是不曽得聞者疑其有隠不知夫子之坐作語黙無不是這箇道理風霆流形庶物露生無非敎也聖人雖敎人灑掃應對這道理也在面【語類】
  子以四敎章
  子善說文行忠信恐是敎人之序當先博以文使之躬行方敎之忠信曰此是表裡互說在這裡不是當學文修行時不敎之存忠信在敎人當從外說入又云學者初來須是先與他講說不然是行箇甚麽忠是甚物事信是甚物事到得為忠為信時自是說不得若平日講說到忠信且只是文到得盡此忠信二節全在學者自去做如講說如何是孝如何是弟這都只是文去行其所謂孝所謂弟方始是實事
  讀子以四敎曰其初須是講學講學既明而後修於行所行雖善然更須反之於心無一豪不實處乃是忠信
  問文行忠信恐是博文約禮之意曰然忠信只是約禮之實
  先生因或者講子以四敎問何以有四者之序或者既對先生曰文便是窮理豈可不見之於行然既行矣又恐行之有未誠實故又敎之以忠信也所以伊川言以忠信為本葢非忠信則所行不成故耳因問行有餘力則以學文何也曰彼将敎子弟而使之知大槩也此則敎學者深切用功也問然則彼正合小學之事與曰然
  或問此章是先文而後行行有餘力則以學文是先行而後文何以不同曰文行忠信是從外做向内則以學文是從内做向外聖人言此類者多要人逐處自識得銖因問中庸末章自衣錦說至無聲無臭是從外做向内首章自天命之性說至萬物育是從内做向外否曰不特此也唯天下聰明睿知說到溥博淵泉是從内說向外唯天下至誠經綸天下之大經至肫肫其仁聰明聖知達天徳是從外說向内聖人發明内外本末小大巨細無不周徧學者當隨事用力也【以上語類五條】
  聖人吾不得而見之章
  聖人也只是這箇道理但是他理㑹得爛熟後似較聖様其實只是這道理君子是事事做得去所謂君子不器善人則又不及君子只是知得有善有惡肯為善而不肯為惡耳有常者又不及善人只是較依本分
  竇問善人有恒一章有恒者之去聖人高下固懸絶矣然未有不自有恒而能至於聖人者天下事大槩既是有恒方做得成嘗觀分水嶺之水其初甚微行一兩日流漸大至到建陽遂成大溪看來為學亦是有恒方可至於聖人曰最是古人斷機譬喻最切縁是斷時易接時難一斷了便不可接
  吳伯英解亡而為有章曰正謂此皆虚夸之事不可以乆是以不能常非謂此便是無常也【以上語類三條】
  蓋有不知而作之者章
  楊問不知而作作是述作或只是凡所作事曰只是作事
  問多聞多見之别曰聞是都聞得好說話了從之是又擇其尤善者而從之見只是汎汎見得雖未必便都從他然也著記他終始首尾得失【以上語類二條】
  問集注解多聞擇其善者而從謂所從不可不擇多見而識謂善惡皆當存之以備參考某恐經文止曰識之木有皆存善惡以備參考之意曰本文之義只如此不容别為之說葢擇字生於從字識則未有便從之意故不言擇善也【荅潘坦翁○文集】
  仁逺乎哉章
  人之為學也是難若不從文字上做工夫又茫然不知下手處若是字字而求句句而論而不於身心上著切體認則又無所益且如說我欲仁斯仁至矣何故孔門許多弟子聖人竟不曽以仁許之雖以顔子之賢而尚或違於三月之後而聖人乃曰我欲斯至盍亦於日用體驗我若欲仁其心如何仁之至其意又如何又如說非禮勿視聽言動盍亦每事省察何者為禮何者為非禮而吾又何以能勿視勿聽若每日如此讀書庶幾看得道理自我心而得不為徒言也
  吳伯英講我欲仁斯仁至矣因引有能一日用其力於仁矣乎以證之且曰如先生固嘗注曰仁本固有欲之則至志之所至氣亦至焉先生曰固是但是解一日用力而引此言則是說進數步今公言欲仁仁至而引前言則是放退數步地也以此觀先生說經大率如此
  因正淳說我欲仁斯仁至矣曰今人非不知利禄之不可求求之必不可得及至得底皆是非用力所至然而有至終身求之而不止者如何得人皆欲仁所以後來聖賢不出盡是庸凡便是無肯欲仁者如何得箇道理使人皆好仁所以孔子謂吾未見好仁者所謂好徳如好色須是真箇好徳如好色時方可如今須是自於這裡著意思量道如何不欲仁却欲利禄如何不好徳却只好色於此猛省恐有箇道理
  問我欲仁曰才欲便是仁在這裡胡子知言上或問放心如何求胡子說一大叚某說都不消恁地如孟子以雞犬知求為喻固是但雞犬有時出去被人打殺煮喫了也求不得又其求時也須遣人去求這箇心則所係至大而不可不求求之易得而又必得葢人心只是有箇出入不出則入出乎此則入乎彼只是出去時人都不知不覺才覺得此心放便是歸在這裡了如戒慎恐懼才恁地便是心在這裡了【以上語類四條】
  問斯仁至矣至若來至之意曰昔者亡之今忽在此如自外而至耳如易言來復實非自外而來也【荅李守約○文集】
  陳司敗問昭公章
  問昭公娶同姓之事若天王舉法則如何斷曰此非昭公故為之也當時吳盛強中國無伯主以齊景公猶云既不能令又不受命涕出而女於吳若昭公亦是藉其勢不得已之故非貪其色而然也天子舉法則罪固不免亦須原情自有處置况不曰孟姬而曰呉孟子則昭公亦已自知其非矣【語類】
  子與人歌而善章
  子與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後和之今世間人與那人說話那人正說得好自家便從中截斷如云已自理㑹得不消說之類以此類看聖人是甚氣象與人歌且敎他自歌一終了方令再歌而後和之不於其初歌便和恐混雜他不盡其意此見聖人與人為善【語類】
  文莫吾猶人章
  文莫吾猶人也莫是疑辭猶今人云莫是如此否言文則吾與人一般如云聽訟吾猶人也若躬行君子則吾未之有得此與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之意同【語類】
  若聖與仁章
  其他人為之誨人不能無厭倦時惟聖人則不厭不倦正唯弟子不能學也言正是弟子不能學處這若不是公西華親曽去做來親見是恁地如何解恁地說
  仁之與聖所以異者大而化之之謂聖若大而未化之只可謂之仁此其所以異【以上語類二條】
  不居仁聖已為謙矣以學不厭敎不倦為無有又謙之謙也至於事父兄公卿一節則又謙謙之謙也葢聖人只見義理無窮而自己有未到處是以其言每下而益見其高也【荅陳安卿○文集】
  子疾病章
  讀此章曰在臣子則可在我則不可聖人也知有此理故但言我不用禱而亦不責子路之非也
  子路請禱子曰有諸聖人不直截截他待子路說了然後從容和緩荅他今人才到請禱處便截了聖人皆不如此必使反之而後和之亦然
  問疾病而禱古人固行之矣然自典禮之亡世既莫知所當致禱之所緇黄巫覡始以其說誣民惑衆而淫祀日繁今欲一切屏絶則於君父之疾無所用力之際不一致禱在臣子之心必有歉然不足者欲姑隨世俗而勉焉為之然吾心既不以為然亦必不能於此自致其誠况於以所賤事君親與然則如之何而可曰今自是無所可禱如儀禮五祀今人㝷常皆不曽祀又尋常動是越祭於小小神物必以為祭之無益某向為郡禱旱時如舊例醮祭之類皆常至誠為之但才見張天師心下便不信了【以上語類三條】
  問小學載庾黔婁父病每夕稽顙北辰求以身代而全文此下更云數日而愈果有此應之之理否若果有應之之理則恐是父子一氣此精誠所極則彼既餒之氣因復為之充盛否抑此適遭其偶然而實非關於禱實無轉夭為壽轉禍為福之理人子於此雖知其無應之之理而又却實行其禮則恐心足不相似曰禱是正禮自合有應不可謂知其無是理而姑為之【荅陳安卿】
  問丘之禱乆矣聖人與天地合其徳與神合其吉凶我即天地神天地神即我何禱之有曰自他人言之謂聖人如此可也聖人之心豈以此而自居耶細味丘之禱乆矣一句語意深厚聖人氣象與天人之分自求多福之意皆可見【荅程允夫○以上文集二條】
  奢則不孫章
  或問奢則不孫曰才奢便是不孫他自是不戢斂也公且看奢底人意思儉底人意思那奢底人便有驕敖底意思須必至於過度僭上而後已【語類】
  君子坦蕩蕩章
  問君子坦蕩蕩坦蕩二字只相連俱就氣象說只是胷懷平坦寛廣否抑坦字就理說由循理平坦然後胷懷寛廣也曰只合連說看下文對句可見【荅陳安卿○文集】
  子溫而厲章
  魏問横渠言十五年學恭而安不成明道曰可知是學不成有多少病在莫是如伊川說若不知得只是覷却堯學他行事無堯許多聰明睿知怎生得似他動容周旋中禮曰也是如此更有多少病在良乆曰人便是被氣質局定變得些子了又更有些子變得些子了又更有些子又云聖人發憤便忘食樂便忘憂直是一刀兩叚千了百當聖人固不在說但顔子得聖人說一句直是傾腸倒肚便都了更無許多廉纖纒擾絲來線去問横渠只是硬把捉故不安否曰他只是學箇恭自驗見不曽熟不是學箇恭又學箇安
  叔器說子溫而厲章曰此雖是說聖人之徳容自然如此然學者也當如此舉偏而補葢自舜之命䕫已如此而臯陶陳九徳亦然不可不知
  問子溫而厲一章是總言聖人容貌鄉黨是逐事上說否曰然此是就大體上看聖人【以上語類三條】
  泰伯第八
  泰伯其可謂至徳章
  問泰伯知太王有取天下之志而王季又有聖子故讓去曰泰伯惟是不要太王有天下或問太王有翦商之志果如此否曰詩裡分明說實始翦商又問恐詩是推本得天下之由如此曰若推本說不應下實始翦商看左氏云泰伯不從是以不嗣這甚分明這事也難說他無所據只是將孔子稱泰伯可謂至徳也已矣是與稱文王一般泰伯文王伯夷叔齊是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不為底道理太王湯武是弔民伐罪為天下除殘賊底道理常也是道理合如此變也是道理合如此其實只是一般
  問泰伯事曰這事便是難若論有徳者興無徳者亡則天命已去人心已離便當有革命之事畢竟人之大倫聖人且要守得這箇看聖人反覆歎詠泰伯及文王事而於武又曰未盡善皆是微意
  問泰伯與夷齊心同而謂事之難處有甚焉者何也曰夷齊處君臣間道不合則去泰伯處父子之際又不可露形迹只得不分不明且去某書謂太王有疾泰伯採藥不返疑此時去也
  因說泰伯讓曰今人纔有些子讓便惟恐人之不知問泰伯可謂至徳曰這是於民無得而稱焉處見人都不去看這一句如此則夫子只說至徳一句便了何必更下此六箇字公更子細去看這一句煞有意思義剛言夫子稱泰伯以至徳稱文王亦以至徳稱武王則曰未盡善若以文王比武王則文王為至徳若以泰伯比文王則泰伯為至徳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比泰伯已是不得全這一心了曰是如此【以上語類五條】
  以天下讓只依龜山說推本而言之為是所云不示以不可立則王季之心不安而位未定此意甚好非惟說得泰伯之心亦說得王季之心也蘇子由云漢東海王以天下授顯宗唐宋王成器以天下授宗皆兄弟終身無間言何必斷髮文身若使王季之心如漢顯宗唐宗則此說可也若有叔齊之心則不能一朝居矣王季之賢豈下叔齊也哉然泰伯三讓權而不失其正是乃所以為時中也故夫子以至徳稱之【荅黄直翁】
  至徳之論又更難言論語中只有兩處一為文王而發則是對武王誓師而言一為泰伯而發則是對太王翦商而言若論其志則文王固髙於武王而泰伯所處又髙於文王若論其事則泰伯王季文王武王皆處聖人之不得已而泰伯為獨全其心表裡無憾也不然則又何以有武未盡善之歎且以夷齊為得仁耶前此諸儒說到此處皆為愛惜人情宛轉回䕶不敢窮究到底所以更不敢大開口說令人胷次憒憒自欺自誑此病不小【荅楊志仁○以上文集二條】
  恭而無禮章
  張子之說謂先且篤於親不遺故舊此其大者則恭慎勇直不至難用力此說固好但不若吳氏分作兩邊說為是【語類】
  曽子有疾召門弟子章
  問曽子戰兢曰此只是戒謹恐懼常恐失之君子未死之前此心常恐保不得便見得人心至危且說世間甚物事似人心危且如一日之間内而思慮外而應接千變萬化劄眼中便走失了劄眼中便有千里萬里之逺所謂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只理㑹這箇道理分暁自不危惟精惟一便是守在這裡允執厥中便是行將去【語類】
  曽子有疾孟敬子問之章
  問正顔色斯近信如何是近於信曰近是其中有這信與行處不違背多有人見於顔色自恁地而中却不恁地者如色厲而内荏色取仁而行違皆是外靣有許多模様所存却不然便與信逺了只將不好底對看便見
  毅父問逺暴慢章曰此章暴慢鄙倍等字須要與他看暴是粗厲慢是放肆葢人之容貌少得和平不暴則慢暴是剛者之過慢是寛柔者之過鄙是凡淺倍是背理今人之議論有見得雖無甚差錯只是淺近者此是鄙又有說得甚髙而實背於理者此是倍不可不辨也
  楊問君子所貴乎道者三若未至此如何用功曰只是就容貌辭色之間用功更無别法但上靣臨時可做下靣臨時做不得須是熟後能如此初間未熟時雖是動容貌到熟後自然逺暴慢雖是正顔色到熟後自然近信雖是出辭氣到熟後自然逺鄙倍
  問所謂暴慢鄙倍皆是指在我者言否曰然曰所以動容貌而暴慢自逺者工夫皆在先與曰此只大綱言人合如此固是要平日曽下工夫然即今亦須隨事省察不令間斷
  問先生舊解以三者為修身之驗為政之本非其平日荘敬誠實存省之功積之有素則不能也専是作效驗說如此則動正出三字只是間字後來改本以驗為要非其以下改為學者所當操存省察而不可有造次頃刻之違者也如此則工夫却在動正出三字上如上蔡之說而不可以效驗言矣某疑動正出三字不可以為做工夫字正字尚可說動字出字豈可以為工夫耶曰這三字雖不是做工夫底字然便是做工夫處正如著衣喫飯其著其喫雖不是做工夫然便是做工夫處此意所争只是絲髮之間要人自認得舊來解以為效驗語似有病故改從今說葢若専以為平日荘敬持養方能如此則不成未荘敬持養底人便不要逺暴慢近信逺鄙倍便是舊說效驗字太深有病
  君子所貴乎道者三乃是切於身者若籩豆之事特有司所職掌耳今人於制度文為一一致察未為不是然却於大體上欠闕則是棄本而求末也
  田子方謂魏文侯曰君明樂官不明樂音此說固好但某思之人君若不曉得那樂却如何知得那人可任不可任這也須曉得方解去任那人方不被他謾如籩豆之類若不曉如何解任那有司若籩裡盛有汁底物事豆裡盛乾底物事自是不得也須著曉始得但所重者是上靣三事耳【以上語類七條】
  敬夫云動容貌者動以禮也正顔色者正而不妄也出辭氣者言有物也動容貌則暴慢之事可逺正顔色則以實而近信出辭氣則鄙倍之意可逺愚謂此說葢出於謝氏以文意求之既所未安而以義理觀之則尤有病葢此文意但謂君子之所貴乎道者有此三事動容貌而必中禮也正顔色而非色荘也出辭氣而能合理也葢必平日荘敬誠實涵養有素方能如此若其不然則動容貌而不能逺暴慢矣正顔色而不能近信矣出辭氣而不能逺鄙倍矣文勢如此極為順便又其用功在於平日積累深厚而其效驗乃見於此意味尤覺深長明道尹氏說葢如此惟謝氏之說以動正出為下功處而此解宗之夫經但云動則其以禮與否未可知但云正則其妄與不妄未可見但云出則其有物無物亦未有以驗也葢夫子嘗言非禮勿動則動容固有非禮者矣今但曰動則暴慢如何而遽可逺乎又曰色取仁而行違則正色固有不實者矣今但曰正則信如何而遽可近乎又曰出其言不善則出言固有不善者矣今但曰出則鄙倍如何而遽可逺乎此以文義考之皆所未合且其用力至淺而責效過深正恐未免於浮躁淺迫之病非聖賢之本指也【與張敬夫論癸巳論語說○文集】
  以能問於不能章
  陳仲亨說以能問於不能章曰想是顔子自覺得有未能處但不比常人十事曉得九事那一事便不肯問人觀顔子無伐善無施勞看他也是把此一件做工夫
  舉問犯而不校曰不是著意去容他亦不是因他犯而遂去自反葢其所存者廣大故人有小小觸犯處自不覺得何暇與之校耶
  顔子犯而不校是成徳事孟子三自反却有著力處學者莫若且理㑹自反却見得自家長短若遽學不校却恐儱侗都無是非曲直下梢於自己分却恐無益【以上語類三條】
  可以託六尺之孤章
  正卿問可以託六尺之孤【至】君子人也此本是兼才節說然要處却在節操上曰不然三句都是一般說須是才節兼全方謂之君子若無其才而徒有其節雖死何益如受人託孤之責自家雖無欺之之心却被别人欺了也是自家不了事不能受人之託矣如受人百里之寄自家雖無竊之之心却被别人竊了也是自家不了事不能受人之寄矣自家徒能臨大節而不可奪却不能了得他事雖能死也只是箇枉死漢濟得甚事如晉之荀息是也所謂君子者豈是斂手束脚底村人耶故伊川說君子者才徳出衆之名孔子曰君子不器既曰君子須是事事理㑹得方可若但有節而無才也喚作好人只是不濟得事
  正卿問託六尺之孤一章曰百里之命只是命令之命託六尺之孤謂輔幼主寄百里之命謂攝國政曰如霍光當得此三句否曰霍光亦當得上面兩句至如許后之事則大節已奪了曰託孤寄命雖資質髙者亦可及臨大節而不可奪非學問至者恐不能曰資質髙底也都做得學問到底也都做得大抵是上兩句易下一句難譬如說有猷有為有守託孤寄命是有猷有為臨大節而不可奪却是有守霍光雖有為有猷矣只是無所守
  託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是才臨大節而不可奪是徳如霍光可謂有才然其毒許后事便以愛奪了燕慕容恪是慕容暐之霍光其輔幼主也好然知慕容評當去而不去之遂以亂國此也未是惟孔明能之【以上語類三條】
  士不可以不毅章
  毅二字雖是寛廣却被人只把作度量寛容看了便不得且如執徳不之便見此字謂為人有許多道理及至學來下梢却做得狹窄了便是不葢縁只以己為是凡他人之言便作說得天花亂墜我亦不信依舊只執己是可見其狹小何縁得須是不可先以别人為不是凡他人之善皆有以受之集衆善之謂伯豐問是寛以居之否曰然如人能道却是以為開廓字却是作用
  有耐意如有一行之善便道我善了更不要進能些小好事便以為只如此足矣更不向前去皆是不之故如此其小安能擔當得重任
  問曽子毅處不知為學工夫乆方㑹恁地或合下工夫便著恁地曰便要恁地若不不毅難為立脚問人之資禀偏駁如何便要得恁地曰既知不不毅便警醒令毅如何討道理敎他莫恁地毅處固未見得若不不毅處亦易見不便急廹狹隘不容物只安於卑陋不毅便傾東倒西既知此道理當恁地既不能行又不能守知得道理不當恁地却又不能割捨除却不便是除了不毅便是毅這處亦須是見得道理分暁磊磊落落這箇都由我處置要便要毅便毅
  士不可以不毅毅者有守之意又云曽子之學大抵如孟子之勇觀此毅之說與夫臨大節不可奪與孟子彼以其富我以吾仁之說則其勇可知若不勇如何主張得聖道住如論語載曽子之言先一章云以能問於不能則見曽子處又言臨大節不可奪則見他毅處
  士不可以不毅先生舉程先生語曰重擔子須是硬著脊梁骨方擔荷得去
  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逺乎須是認得箇仁又將身體驗之方真箇知得這擔子重真箇是難世間有兩種有一種全不知者固全無摸索處又有一種知得仁之道如此大而不肯以身任之者今自家全不曽擔著如何知得他重與不重所以學不貴徒說須要實去驗而行之方知【以上語類六條】
  興於詩章
  古人自小時習樂誦詩學舞不是到後來方始學詩學禮學樂如云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非是初學有許多次第乃是到後來方能如此不是說用工夫次第乃是得效次第如此又曰到得成於樂是甚次第幾與理為一看有甚放僻邪侈一齊都滌盪得盡不留些子興於詩是初感發這些善端起來到成於樂是刮來刮去凡有豪髮不善都盪滌得盡了這是甚氣象又曰後世去古既逺禮樂蕩然所謂成於樂者固不可得然看得來只是讀書理㑹道理只管將來涵泳到浹洽貫通熟處亦有此意思
  亞夫問此章曰詩禮樂初學時都已學了至得力時却有次第樂者能動盪人之血氣使人有些小不善之意都著不得便純是天理此所謂成於樂譬如人之服藥初時一向服了服之既乆則耳聰目明各自得力此興詩立禮成樂所以有先後也
  敬之問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覺得和悅之意多曰先王敎人之法以樂官為學校之長便是敎人之本末都在這
  成於樂曰而今作俗樂聒人也聒得人動况先王之樂中正和平想得足以感動人
  居父問立於禮猶可用力詩樂既廢不知今何由興成之曰既無此家具也只得以義理養其心若精别義理使有以感發其善心懲創其惡志便是興於詩涵養從容無斯須不和不樂便是成於樂今禮亦不似古人完具且只得自存箇規矩収斂身心古人終日只在禮中欲少自由亦不可得又曰詩猶有言語可諷誦至於禮只得夾定做去樂只是使他聲音節奏自然和平更無說話荀子又云禮樂法而不說只有法更無說也或問此章與志道據徳依仁游藝如何曰不然彼就徳性上說此就工夫上說只是游藝一脚意思
  興於詩此三句上一字謂成功而言也非如志於道四句上一字以用功而言也【以上語類六條】
  民可使由之章
  問民可使由之曰所謂雖是他自有底却是聖人使之由如道之以徳齊之以禮敎以人倫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幼有序朋友有信豈不是使之由問不可使知之曰不是愚黔首是不可得而使之知也吕氏謂知之未至適所以啓機心而生惑志說得是問此不知與百姓日用不知同否曰彼是自不知此是不能使之知
  或問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曰聖人只使得人孝足矣使得人弟足矣却無縁又上門逐箇與他解說所以當孝者是如何所以當弟者是如何自是無縁得如此頃年張子韶之論以為當事親便當體認取那事親者是何物方識所謂仁當事兄便當體認取那事兄者是何物方識所謂義某說若如此則前面方推是心去事親隨手又便去背後尋摸取這箇仁前面方推此心去事兄隨手又便著一心去㝷摸取這箇義是二心矣禪家便是如此其為說曰立地便要你究得坐地便要你究得他所以撐眉努眼使棒使喝都是立地便拶敎你承當識認取所以謂之禪機若必欲使民知之少間便有這般病某嘗舉子韶之說以問李先生曰當事親便要體認取箇仁當事兄便要體認取箇義如此則事親從兄却是没要底事且姑借此來體認取箇仁義耳李先生笑曰不易公看得好
  民可使由之一章舊取楊氏說亦未精審此章之義自與盤誥之意不同商盤只說遷都周誥只言代商此不可不與百姓說令分暁况只是就事上說聞者亦易暁解若義理之精微則如何說得他暁【以上語類三條】
  民但可使由之耳至於知之必待其自覺非可使也由之而不知不害其為循理及其自覺此理而知之則沛然矣必使之知則人求知之心勝而由之不安甚者遂不復由而惟知之為務其害豈可勝言釋氏之學是已大抵由之而自知則隨其淺深自有安處使之知則知之必不至至者亦過之而與不及者無以異此機心惑志所以生也【荅范伯崇○文集】
  好勇疾貧章
  好勇疾貧固是作亂不仁之人不能容之亦必致亂如東漢之黨錮【語類】
  如有周公之才之美章
  先生云一學者來問伊川云驕是氣盈吝是氣歉歉則不盈盈則不歉如何却云使驕且吝試商量看伯豐對曰盈是加於人處歉是存於己者粗而喻之如勇於為非則怯於遷善明於責人則暗於恕己同是一箇病根先生曰如人暁些文義吝惜不肯與人說便是要去驕人非驕無所用其吝非吝則無以為驕【語類】
  三年學章
  問三年學而不至於穀是無所為而為學否曰然【語類】
  篤信好學章
  學者須以篤信為先
  篤信故能好學守死故能善道惟善道故能守死惟好學故能篤信每推夫子之言多如此
  危邦不入是未仕在外則不入亂邦不居是已仕在内見其紀綱亂不能從吾之諌則當去之
  危邦不入舊說謂己在官者便無可去之義若是小官恐亦可去當責任者則不容去也
  或問危邦固是不可入但或有見居其國則當與之同患難豈復可去曰然到此無可去之理矣然其失則在於不能早去當及其方亂未危之時去之可也
  天下無道譬如天之将夜雖未甚暗然自此只向暗去知其後來必不可支持故亦須見幾而作可也【以上語類六條】
  篤有厚意深字說不盡守死只是以死自守不必謂死得有落著葢篤信乃能好學而守死乃能善道也又能篤信好學然後能守死善道又篤信所以能守死好學所以能善道又篤信不可以不好學守死須要善得道【此所謂死得有落著也】又篤信好學須要守死善道【數義錯綜其意始備○荅石子重○文集】
  不在其位章
  馬荘甫問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曰此各有分限田野之人不得謀朝廷之政身在此間只得守此如縣尉豈可謀他主簿事纔不守分限便是犯他疆界馬曰如縣尉可與他縣中事否曰尉佐官也既以佐名官有繁難只得伴他謀但不可侵他事權【語類】
  師摯之始章
  或問關雎之亂亂何以訓終曰既奏以文又亂以武【語類】
  狂而不直章
  問狂而不直之狂恐不可以進取之狂當之欲目之以輕率可否曰此狂字固卑下然亦有進取意思敢為大言下梢却無収拾是也
  問侗者同也於物同然一律無所識别之謂悾者空也空而又空無一長之實之謂先生以為此亦因舊說而以字義音訓推之恐或然爾此類只合大槩看不須苦推究也【以上語類二條】
  學如不及章
  學如不及猶恐失之如今學者却恁地慢了譬如捉賊相似須是著起氣力精神千方百計去趕捉他如此猶恐不獲今却只在此安坐熟視他不管他如何奈得他何【語類】
  巍巍乎章
  看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至禹吾無間然四章先生云舜禹與天下不相關如不曽有這天下相似都不曽把一豪來奉己如今人纔富貴便被他勾惹此乃為物所役是自卑了若舜禹直是髙首出庶物髙出萬物之表故夫子稱其巍巍又曰堯與天為一處民無能名所能名者事業禮樂法度而已【語類】
  大哉堯之為君章
  惟天為大惟堯則之只是尊堯之詞不必謂獨堯能如此而他聖人不與也
  惟堯則之一章曰雖蕩蕩無能名也亦有巍巍之成功可見又有煥乎之文章可覩【以上語類二條】
  舜有臣五人章
  問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商使文王更在十三四年將終事紂乎抑為武王牧野之舉乎曰看文王亦不是安坐不做事底人如詩中言文王受命有此武功既伐于崇作邑于豐文王烝哉武功皆是文王做來詩載武王武功却少但卒其伐功耳觀文王一時氣勢如此度必不終竟休了一似果實文王待他十分黄熟自落下來武王却是生拍破一般
  或問以為文王之時天下已二分服其化使文王不死數年天下必盡服不俟武王征伐而天下自歸之矣曰自家心如何測度得聖人心孟子曰取之而燕民不悅則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聖人已說底話尚未理㑹得何况聖人未做底事如何測度得後再有問者先生乃曰若紂之惡極文王未死也只得征伐救民
  問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一叚據本意只是說文王或問中載胡氏說又兼武王而言以為武王之間以服事商如何曰也不消如此說某也謾載放那裡這箇難說而今都回互箇聖人說得忒好也不得如東坡罵武王不是聖人又也無禮只是孔子便說得來平如武未盡善此等處未消理㑹且存放那裡【以上語類三條】
  事殷伐紂事雖不同然其隨時順天則一而已【荅鄭子上○文集】
  禹吾無間然章
  范益之問五峰說禹無間然矣章云是禹以鯀遭殛死而不忍享天下之奉此說如何曰聖人自是薄於奉己而重於宗廟朝廷之事若只恁地說則較狹了後來著知言也不曽如此說
  黻蔽膝也以韋為之韋熟皮也有虞氏以革夏后氏以山殷火周龍章祭服謂之黻朝服謂之韠左氏帶裳韠舄【以上語類二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十五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十六
  論語七
  子罕第九
  子罕言利章
  行夫問子罕言利與命與仁曰罕言者不是不言又不可多言特罕言之耳罕言利者盖凡做事只循這道理做去利自在其中矣如利渉大川利用行師聖人豈不言利但所以罕言者正恐人求之則害義矣罕言命者凡吉凶禍福皆是命若儘言命恐人皆委之於命而人事廢矣所以罕言罕言仁者恐人輕易看了不知切己上做工夫然聖人若不言則人又理㑹不得如何是利如何是命如何是仁故不可不言但雖不言利而所言者無非利雖不言命而所言者無非命雖不言仁而所言者無非仁
  問子罕言利曰利最難言利不是不好但聖人方要言恐人一向去趨利方不言不應是敎人去就害故但罕言之耳盖利者義之和義之和處便利老蘇甞以為義剛而不和唯有利在其中故和此不成議論盖義之和即是利却不是因義之不和而遂用些小利以和之後来東坡解易亦用此説更不成議論也
  問子罕言利孔子自不曾説及利豈但罕言而已曰大易一書所言多矣利只是這箇利若只管説與人未必暁得以義為利之意却一向只管營營貪得計較孟子曰未有仁而遺其親未有義而後其君這箇是説利但人不可先計其利唯知行吾仁非為不遺其親而行仁唯知行吾義不為不後其君而行義
  問或曰罕言利是何等利楊氏曰一般云云竊謂夫子罕言者乃放於利而行之利若利用出入乃義之所安處却不可以為一般曰利用出入之利亦不可去尋討尋討著便是放於利之利如言利物足以和義只去利物不言自利又曰只元亨利貞之利亦不可計較計較著即害義為義之人只知有義而已不知利之為利
  文振問子罕言利與命與仁曰命只是一箇命有以理言者有以氣言者天之所以賦與人者是理也人之所以夀夭窮通者是氣也理精㣲而難言氣數又不可盡委之而至於廢人事故聖人罕言之也仁之理至大數言之不惟使人躐等亦使人有玩之之心盖舉口便説仁人便自不把當事了【以上語類五條】
  子絶四章
  這意字正是計較底私意
  意私意之發必在事先固在事後我私意成就四者相因如循環
  徐問意必固我曰意是要如此聖人只看理當為便為不當為便不為不曾道我要做我不要做只容一箇我便是意了曰必固之私輕意我之私重否曰意必固我只一套去意是初創如此有私意便到那必處必便到固滯不通處固便到有我之私處意是我之發端我是意之成就曰我是有人己之私否曰人自是人己自是己不必把人對説我只是任己私去做便於我者則做不便於我者則不做只管就己上計較利害與人何相關人多要人我合一人我如何合得呂銘曰立己與物私為町畦他們都説人己合一克己只是克去己私如何便說到人己為一處物我自有一等差只是仁者做得在這裏了要得人也如此便推去及人所以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人我只是理一分自不同
  問意私意也我私己也看得来私己是箇病根有我則有意曰意是初發底意思我則結撮成箇物事矣有我則又起意展轉不已此四事一似那元亨利貞但元亨利貞是好事此是不好事
  問横渠謂四者有一焉則與天地不相似畧有可疑曰人之為事亦有其初未必出於私意而後来不能化去者若曰絶私意則四者皆無則曰子絶一便得何用更言絶四以此知四者又各是一病也
  問意必固我既亾之後必有事焉所謂有事者如何曰横渠亦有此説若既無此天理流出亦須省著
  問意必固我伊川以發而當者理也發而不當者私意也此語是否曰不是如此所謂毋意者是不任己意只㸔道理如何見得道理是合當如此做便順理做將去自家更無些子私心所以謂之毋意若才有些安排布置底心便是任私意若元不見得道理只是任自家意思做將去便是私意縱使發而偶然當理也只是私意未説到當理在伊川之語想是被門人錯記了不可知
  横渠之意以絶為禁止之辭是言聖人將這四者使學者禁絶而勿為毋字亦是禁止之意故曰自始學至成徳竭兩端之敎也必是事之未来處固是事之己過處【以上語類八條】
  絶四有兩説一説為孔子自無此四者毋即無字古書通用耳史記孔子世家正作無字也一説為孔子禁絶學者毋得有此四者今来諭者乃此意也兩説皆有意思然以文意攷之似不若只用前説之為明白平易也又来諭毋意一句似亦未安意只是私意計較之謂不必以溢美溢惡證之恐太逺却文意也餘三句則所論得之無可議者矣大抵意是我之發我是意之根必在事前固在事後甞在二者之間生於意而成於我此又四者之序也【荅吳晦叔○文集】
  子畏於匡章
  問天之將喪斯文未喪斯文文即是道否曰既是道安得有喪未喪文亦先王之禮文聖人於此極是留意盖古之聖人既竭心思焉將行之萬世而無者也故常恐其喪失而不可攷
  子畏於匡一節看来夫子平日不曾如此説往往多謙抑與此不同先生笑云此却是真箇事急了不覺説將出来
  敬之問明道舎我其誰是有所受命之辭匡人其如予何是聖人自做著天裏孟子是論世之盛衰己之去就故聽之於天孔子言道之盛衰自應以己任之未審此説如何曰不消如此看明道這説話固是説未盡如孔子云天之將喪斯文天之未喪斯文看此語也只看天如何只是要緊不在此處要緊是看聖賢所以出處大節【以上語類三條】
  太宰問於子貢章
  先生曰太宰云夫子聖者與何其多能也是以多能為聖也子貢對以夫子固天縱之將聖又多能也是以多能為聖人餘事也子曰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是以聖為不在於多能也三者之説不同諸君且道誰説得聖人地位著諸生多主夫子之言先生曰太宰以多能為聖固不是若要形容聖人地位則子貢之言為盡盖聖主於徳固不在多能然聖人未有不多能者夫子以多能不可以律人故言君子不多尚徳而不尚藝之意其實聖人未甞不多能也
  問天縱之將聖縱猶肆也言不為限量何如曰天放縱聖人做得恁地不去限量他問如此愚不肖是天限量之乎曰看氣象亦似天限量他一般如這道理聖人知得盡得愚不肖要增進一分不得硬拘定在這裏
  太宰知我乎以下煞有曲折意思聖人不直謂太宰不足以知我只説太宰也知我這便見聖人待人恁地温厚又曰聖人自是多能今若只去學多能則只是一箇雜骨董底人所以説君子多乎哉不多也
  問吾不試故藝曰想見聖人事事㑹但不見用所以人只見他小小技藝若使其得用便做出大功業来不復有小小技藝之可見矣問此亦是聖人賢於堯舜處否曰也不須如此説聖人賢於堯舜處却在於収拾累代聖人之典章禮樂制度義理以垂於世不在此等小小處此等處非所以論聖人之優劣也横渠便是如此説以為孔子窮而在下故做得許多事如舜三十便徵庸了想見舜於小事也煞有不㑹處雖是如此也如此説不得舜少年耕稼陶漁也事事去做来所以人無縁及得聖人聖人事事從手頭更歴過来所以都暁得而今人事事都不㑹最急者是禮樂樂固不識了只是日用常行吉凶之禮也都不曾講得【以上語類四條】
  吾有知乎哉章
  問吾有知乎哉與吾無隠乎爾意一般否曰那箇説得濶這箇主荅問而言或曰那箇兼動静語黙説了曰然
  林恭甫問此章曰這空空是指鄙夫言聖人不以其無所有而畧之故下句更用我字喚起
  問竭兩端處疑與不憤不啟一叚相反不憤不啟聖人待人自理㑹方啟發他空空鄙夫必著竭兩端告之如何曰兩端就一事而言説這淺近道理那箇深逺道理也便在這裏如舉一隅以四角言這卓子舉起一角便有三角在兩端以兩頭言之凡言語便有兩端文字不可類看這處與那處說又别須是看他語脉論這主意在吾有知乎哉無知也此聖人謙辭言我無所知空空鄙夫来問我又盡情説與他凡聖人謙辭未有無因而發者這上面必有説話門人想記不全須求這意始得如達巷黨人稱譽聖人博學而無所成名聖人乃曰吾執御矣皆是因人譽己聖人方承之以謙此處想必是人稱道聖人無所不知誨人不倦有這般意思聖人方道是我無知識亦不是誨人不倦但鄙夫来我則盡情向他説若不如此聖人何故自恁地謙自今觀之人無故説謙話便是要人知模樣【以上語類三條】
  無知者聖人之謙辭叩其兩端而竭焉又言己雖無知而於告人不敢不盡大凡聖人氣象只是如此著實看自然見得無世俗許多妙虚浮之説也叩兩端而竭只如程先生范尹諸公説盡之若曰只舉兩端教人黙識取中間底此又近世禪學之餘三代以前風俗淳厚亦未有此等險薄浮誕意思也【荅江徳功○文集】
  鳳鳥不至章
  鳳鳥不至聖人尋常多有謙辭有時亦自諱不得【語類】
  子見齊衰者章
  康叔臨問作與趨者敬之貎也何為施之於齊衰與瞽者曰作與趨固是敬然敬心之所由發則不同見冕衣裳者敬心生焉而因用其敬見齊衰者瞽者則哀矜之心動於中而自加敬也呂刑所謂哀敬折獄正此意也
  問作與趨如何見得聖人哀矜之心曰只見之過之而變容動色便是哀矜之豈眞涕泣而後謂之哀矜也【以上語類二條】
  顏淵喟然歎章
  學者説顏子喟然歎曰一章曰公只消理㑹顏子因何見得到這裏是見箇甚麽物事衆無應者先生遂曰要緊只在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三句上須看夫子循循然善誘底意思是如何聖人教人要緊只在格物致知克己復禮這箇窮理是開天聰明是甚次第
  正淳問顏淵喟然歎曰一叚曰吾人未到他地位畢竟未識說箇甚麽再問乃曰瞻之在前忽然在後是沒捉摸處是他顏子見得恁地如有所立卓爾是聖人已到顏子未到處
  仰髙鑽堅瞻前忽後此猶是見得未親切在如有所立卓爾方始親切雖欲從之末由也己只是脚歩未到盖不能得似聖人從容中道也
  祖道問顏子此説亦是立一箇則例與學者求道用力處故程子以為學者須學顏子有可依據孟子才大難學者也曰然
  周元興問顏子當鑽仰瞻忽時果何所見曰顏子初見聖人之道廣大如此欲向前求之轉覺無下手處退而求之則見聖人所以循循然善誘之者不過博文約禮於是就此處竭力求之而所見始親切的當如有所立卓爾在前而歎其峻絶著力不得也又問顏子合下何不便做博文約禮工夫曰顔子氣禀髙明合下見得聖人道大如此未肯便向下學中求及其用力之久而後知其真不外此故只於此處著力爾
  夫子之教顔子只是博文約禮二事至於欲罷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處只欠箇熟所謂過此以往未之或知也窮神知化徳之盛也
  大率看文字且看從實處住如喟然歎一章且看到那欲罷不能處如後面只自家工夫到那田地自見得都不必如此去贊詠想像籠罩
  欲罷不能是住不得處唯欲罷不能故竭吾才不惟見得顔子善學聖人亦見聖人曲盡誘掖之道使他歡喜不知不覺得到氣力盡處如人飲酒飲得一盃好只管飲去不覺醉郎當了
  恭父問顔子平日深潛純粹到此似覺有苦心極力之象只緣他工夫到後視聖人地位卓然只在目前只這一歩峻絶直是難進故其一時勇猛奮發不得不如此觀揚子雲言顔苦孔之卓似乎下得箇苦字亦甚親切但顔子只這一時勇猛如此却不見迫切到末由也己亦只得放下曰看他别自有一箇道理然兹苦也兹其所以為樂也
  程子曰到此地位工夫尤難直是峻絶又大叚著力不得所以著力不得縁聖人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了賢者若着力要不勉不思便是思勉了此所以説大叚着力不得今日勉之明日勉之勉而至於不勉今日思之明日思之思而至於不思自生而至熟正如寫字一般㑹寫底固是㑹不㑹寫底須學他寫今日寫明日寫自生而至熟自然寫得
  所謂瞻之在前忽然在後這只是箇中庸不可能盖聖人之道是箇恰好底道理所以不可及自家纔着意要去做不知不覺又蹉過了且如恭而安這是聖人不可及處到得自家纔着意去學時便恭而不安了此其所以不可能只是難得到恰好處不着意又失了纔着意又過了所以難横渠曰髙明不可窮博厚不可極則中道不可識盖顔子之歎也雖説得拘然亦自説得好或曰伊川過不及之説亦是此意否曰然盖方見聖人之道在前自家要去趕着他不知不覺地蹉過了那聖人之道又却在自家後了所謂忽然在後也只是箇中庸不可能夫子循循然善誘人非特以博文約禮分先後次序博文中亦自有次序約禮中亦自有次序有箇先後淺深欲罷不能便只是就這博文約禮中做工夫合下做時便是下這十分工夫去做到得這歎時便是欲罷不能之效衆人與此異者只是争這箇欲罷不能做来做去不知不覺地又住了顔子則雖罷而自有所不能不是勉强如此此其所以異於人也又曰顔子工夫到此已是七八分了到得此是滔滔地做將去所以欲罷不能如人過得箇關了便平地行將去【以上語類十一條】
  問夫子教人不出博文約禮二事在門人莫不知有此學惟顔子獨於博約之間有所進有所得故髙者有可攀之理堅者有可入之理在前在後者有可從而審其的之理非若其他僅可以弗畔而已此門人之所以不可企及也曰此説得之【荅李堯卿○文集】
  子疾病章
  問子路使門人為臣一章曰世間有一種事分明是不好人也皆知其不好謂如子路使門人為臣此等事未有不好亦未為欺天但子路見不透却把作好事去做了不知其實却不是了【語類】
  子貢曰有美玉章
  問沽之哉哉之為義以常例言之則為疑辭集注直曰固當賣之而不以為疑辭何也曰哉本歎詞其或為疑辭者亦歎以疑之也此言沽之哉而繼以待價則不得為疑辭矣【荅李守約○文集】
  子欲居九夷章
  問子欲居九夷使聖人居之眞有可變之理否曰然或問九夷前輩或以箕子為證謂朝鮮之類是否曰此亦未見得古者中國亦有夷狄如魯有淮夷周有伊雒之戎是也又問此章與乗桴浮海莫是戯言否曰只是見道不行偶然發此歎非戲言也因言後世只管説當時人君不能用聖人不知亦用不得每國有世臣把住了如何容外人来做如魯有三桓齊有田氏晉有六卿比比皆然如何容聖人插手【語類】
  出則事公卿章
  正淳問出則事公卿一叚及范氏以燕而不亂為不為酒困如何曰此説本卑非有甚髙之行然工夫却愈精密道理却愈無窮故曰知崇禮卑又曰崇徳廣業盖徳知雖髙然踐履却只是卑則愈廣又曰徳言盛禮言恭謙也者致恭以存其位者也此章之義似説得極低然其實則説得極重范氏似以不為酒困為不足道故以燕飲不亂當之過於深矣【語類】
  子在川上章
  問逝者如斯曰逝只訓往斯字方指川流處
  或問子在川上曰此是形容道體伊川所謂與道為體此一句最妙某甞為人作觀瀾詞其中有二句云觀川流之不息兮悟有本之無窮又問明道曰其要只在謹獨如何曰能謹獨則無閒斷而其理不窮若不謹獨便有欲來參入裏面便閒斷了也如何却㑹如川流底意又問明道云自漢以來諸儒皆不識此如何曰是他不識如何却要道他識此事除了孔孟猶是佛老見得些形象譬如畫人一般佛老畫得些模樣後來儒者於此全無相著如何教他兩箇不做大
  問注云此道體之本然也後又曰皆與道為體向見先生説道無形體却是這物事盛載那道出來故可見與道為體言與之為體也這體字較粗如此則與本然之體㣲不同曰也便在裏面只是前面體字説得來較濶連本末精粗都包在裏面後面與道為體之體又説出那道之親切底骨子恐人説物自物道自道所以指物以見道其實這許多物事凑合來便都是道之體便在這許多物上只是水上較親切易見
  問如何是與道為體曰與那道為形體這體字却粗只是形體問猶云性者道之形體否曰然
  至之問逝者如斯夫不舎晝夜便是純亦不已意思否曰固是然此句在吾輩作如何使楊曰學者當體之以自强不息曰只是要得莫間斷程子謂此天徳也有天徳便可語王道其要只在謹獨謹獨與這裏何相闗只少有不謹便斷了
  因説此章問曰今不知吾之心與天地之化是兩箇物事是一箇物事公且思量良久乃曰今諸公讀書只是去理㑹得文義更不去理㑹得意聖人言語只是發明這箇道理這箇道理吾身也在裏面萬物亦在裏面天地亦在裏面通同只是一箇物事無障蔽無遮礙吾之心即天地之心聖人即川之流便見得也是此理無往而非極致但天命至正人心便邪天命至公人心便私天命至大人心便小所以與天地不相似而今講學便要去得與天地不相似處要與天地相似又曰虛空中都是這箇道理聖人便隨事物上做出來又曰如今識得箇大原了便見得事事物物都從本根上發出來如一箇大樹有箇根株便有許多芽蘖枝葉牽一箇則千百箇皆動【以上語類六條】
  語之而不惰章
  陳仲亨問語之而不惰於甚處見得曰如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不失之矣欲罷不能皆是其不惰處
  問如何是不惰處曰顏子聽得夫子説話自然住不得若他人聽過了半疑半信若存若亾安得不惰【以上語類二條】
  子謂顏淵章
  問未見其止曰如横渠之説以為止是止於中亦説得但死而不活蓋是顏子未到那處未到那成就結果處盖顏子一箇規模許多大若到那收因結果必有大叚可觀者也【語類】
  苖而不秀章
  苖須是秀秀須是實方成不然何所用學不至實亦何所用【語類】
  後生可畏章
  後生可畏是方進者也四十五十而無聞是中道而止者也曰然【語類】
  法語之言章
  植説此章集注云法語人所敬憚故必從然不改則面從而己如漢武帝見汲黯之直深所敬憚至帳中可其奏可謂從矣然黯論武帝内多慾而外施仁義豈非面從集注云巽言無所乖忤故必恱然不繹又不足以知其微意之所在如孟子論大王好色好貨齊王豈不恱若不知繹則徒知古人所謂好色不知其能使内無怨女外無曠夫徒知古人所謂好貨不知其能使居者有積倉行者有裹糧先生因曰集注中舉楊氏說亦好【語類】
  衣敝縕袍章
  先生曰李閎祖云忮是疾人之有求是恥己之無呂氏之說亦近此意然此說又分暁
  問子路終身誦之此子路所以不及顏淵處盖此便是願車馬衣輕裘與朋友共敝之而無憾底意思然他將來自誦便是無那無伐善施勞意思曰所謂終身誦之亦不是他矜伐只是將這箇作好底事終身誦之要常如此便别無長進矣又問呂氏貧與富交强者必忮弱者必求之語曰世間人見富貴底不是心裏妒嫉他便羡慕他只是這般見識爾【以上語類二條】
  問不忮不求何用不臧貧與富交強則忮弱則求人惟中無所養而後飢渴得以害其心也故不能自安於貧而有慕乎彼之富此心一動物欲行焉故雖可已而不已孟子所謂宮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識窮乏者得我而為之類盖有不可勝窮之私由是以失其本心而忌嫉忮害生焉否則謟曲以求之而不自知其為卑汚淺陋之甚也子路之志不牽乎外物之誘夫子稱之欲以進其徳惜乎不能充此而上之至有終身誦之之蔽不然簞瓢陋巷之樂當與顏子同之日用工夫信乎不可遽已也曰是【荅周舜弼○文集】
  知者不惑章
  方毅父問知者不惑明理便能無私否曰也有人明理而不能去私慾者然去私慾必先明理無私慾則不屈於物故勇惟聖人自誠而明可以先言仁後言知至於教人當以知為先
  或問仁者不憂知者不惑勇者不懼何以與前面知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次序不同曰成徳以仁為先進學以知為先此誠而明明而誠也中庸言三徳之序如何曰亦為學者言也問何以勇皆在後曰末後做工夫不退轉此方是勇
  蔡行夫問仁者不憂一章曰知不惑勇不懼却易理㑹仁者不憂須思量仁者如何㑹不憂蔡云莫只是無私否曰固是無私然所以不憂者須看得透方得楊至之云是人欲淨盡自然樂否曰此亦只是貎説洪慶問先生說是如何曰仁者心便是理看有甚事來便有道理應他所以不憂人所以憂者只是卒然遇事未有一箇道理應他便不免有憂
  先生說知者不惑章惟不惑不憂便生得這勇來【以上語類四條】
  問知以明之仁以守之勇以行之其要在致知知之明非仁以守之則不可以仁守之非勇而行之亦不可三者不可闕一而知為先曰此説甚善正吾人所當自力也【荅石子重○文集】
  可與共學章
  可與共學有志於此可與適道已看見路脈可與立能有所立可與權遭變事而知其宜此只是大綱如此説
  問權便是義否曰權是用那義底問中便是時措之宜否曰以義權之而後得中義似秤權是將這秤去稱量中是物得其平處
  蘇宜久問可與權曰權與經不可謂是一件物事畢竟權自是權經自是經但非漢儒所謂權變權術之説聖人之權雖異於經其權亦是事體到那時合恁地做方好
  先生因説可與立未可與權權處是道理上面更有一重道理如君子小人君子固當用小人固當去然方當小人進用時猝乍要用君子也未得當其深根固蔕時便要去他即為所害這裏須斟酌時宜便知箇緩急淺深始得
  用之問權也者反經而合於道此語亦好曰若淺説亦不妨伊川以為權便是經某以為反經而合於道乃所以為經如征伐視揖遜放廢視臣事豈得是常事但終是正也
  吳伯英問伊川言權即是經何也曰某常謂不必如此説孟子分明説男女授受不親禮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權也權與經豈容無辨但是伊川見漢儒只管言反經是權恐後世無忌憚者皆得借權以自飾因有此論耳然經畢竟是常權畢竟是變又問某欲以義字言權如何曰義者宜也權固是宜經獨不宜乎
  問經權不同而程子云經即權也曰固是不同經是萬世常行之道權是不得已而用之大槩不可用時多又曰權是時中不中則無以為權矣
  亞夫問可與立未可與權曰漢儒謂反經合道為權伊川説權是經所不及者權與經固是兩義然論權而全離乎經則不是盖權是不常用底物事如人之病熱病者當服涼藥冷病者當服熱藥此是常理然有時有熱病却用熱藥去發他病者亦有冷病却用冷藥去發他病者此皆是不可常論者然須是下得是方可若有毫釐之差便至於殺人不是則劇然若用得是便是少他不得便是合用這箇物事既是合用此權也所以為經也大抵漢儒説權是離了箇經説伊川説權便道權只在經裏面且如周公誅管蔡與唐太宗殺建成元吉其推刃於同氣者雖同而所以殺之者則異盖管蔡與商之遺民謀危王室此是得罪於天下得罪於宗廟盖不得不誅之也若太宗則分明是争天下故周公可以謂之權而太宗不可謂之權孟子曰有伊尹之志則可無伊尹之志則簒也故在伊尹可以謂之權而在他人則不可也權是最難用底物事故聖人亦罕言之自非大賢以上自見得這道理合是恁地了不得也
  問經權曰冬日則飲湯夏日則飲水此是經也有時行不得處冬日須飲水夏日須飲湯此是權也此又依前是經但經是可常之理權是礙著經行不得處方始用權然當那時却是常理如舜不告而娶是箇怪差底事然以孟子觀之却也是常理只是不可常用如人人不告而娶大倫都亂了伊川説權却是經却説得死了不活如某説非是異伊川説即是須為他分别經是經權是權如漢儒反經之説却經權暁然在眼前伊川説暁得底却知得權也是常理暁不得底却鶻突了如大過卦説道無不中無不常聖人有小過無大過某謂不須恁地説聖人既説有大過直是有此事但云大過亦是常理則得
  恭父問可與立未可與權曰可與立者能處置得常事可與權者即能處置得變事雖是處變事而所謂處置常事意思只在井以辨義巽以行權此説義與權自不同漢儒有反經之説只緣將論語下文偏其反而誤作一章解故其説相承曼衍且看集義中諸儒之説莫不連下文獨是范純夫不如此説蘇氏亦不如此説自以唐棣之華為下截程子所説漢儒之誤固是如此【以上語類十條】
  問未可與權集注之末有云然以孟子嫂溺援之以手之義推之則權與經亦當有辨某竊謂天下之事只有一箇理所重在此則其理不外乎此當嫂溺之時只合援之以手雖出於急遽不得已之為乃天理人事之不容己者也今云有辨開此一線路恐學者因以藉口而小小走作不暇自顧矣如何曰既云急遽不得已之為即是權不可常而經可常自有不容無辨處若只説權便是經都無分别却恐其弊不止開一線路而已【荅劉季章○文集】
  唐棣之華章
  或問未之思也夫何逺之有一章時舉因云人心放之甚易然反之亦甚易曰反之固易但恐不能得他乆存爾【語類】
  唐棣之華敬夫云唐棣之詩周公誅管蔡之事某按論語及詩召南作唐棣小雅常字亦無唐音爾雅又云唐棣栘常棣棣則唐棣常棣自是兩物而夫子所引非小雅之常棣矣且今小雅常棣之詩章句聨屬不應别有一章如此蓋逸詩耳論語此下别為一章不連上文范氏蘇氏已如此説但以為思賢之詩則未必然耳或説此為孔子所刪小雅詩中之一章亦無所考且以文意參之今詩之中當為第幾章耶【與張敬夫論癸巳論語説○文集】
  鄉黨第十
  總論
  鄉黨記聖人動容周旋無不中禮
  鄉黨一篇自天命之謂性至道不可須臾離也皆在裏面許多道理皆自聖人身上迸出來惟聖人做得甚分曉故門人見之熟是以紀之詳也
  問賀孫讀鄉黨已終覺得意思如何曰見得叚叚都是道理合著如此不如此定不得纔有些子不如此心下便不安曰聖賢一句是一箇道理要得教人識著都是要人収拾已放之心所謂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非是學問只在求放心非把求放心為學問工夫乃是學問皆所以求放心如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大要皆欲使人思無邪而已【以上語類三條】
  第二節
  問先生解侃侃誾誾四字不與古注同古注以侃侃為和樂誾誾為中正曰衎字乃訓和樂與此侃字不同説文以侃為剛直後漢書中亦云侃然正色誾誾是和説而諍此意思甚好和説則不失事上之恭諍則又不失自家義理之正
  問注云侃侃剛直誾誾是和説而諍不知諍意思如何曰説道和悦終不成一向放倒了到合辨别處也須辨别始得内不失其事上之禮而外不至於曲從如古人用這般字不是只説字義須是想像這意思是如此如恂恂皆是有此意思方下此字如史記云魯道之衰洙泗之閒斷斷如也【斷誾字同】這正見和悦而諍底意思當道化盛時斑白者不提挈不負戴於道路少壯者代其事到周衰少壯者尚欲執其任而老者自不肯安爭欲自提挈自負戴此正是和悦而諍【以上語類二條】
  第三節
  問君召使擯擯如其命數之半如上公九命則擯者五人以次傳命曰古者擯介之儀甚煩如九命擯五人介則如命數是九人賔主相見自擯以下列兩行行末相近如主人説一句主人之擯傳許多擯者訖又交過末介傳中介直至賔之上介方聞之賔
  古者相見之禮主人有擯賔有介賔傳命於上介上介傳之次介次介傳之末介末介傳之末擯末擯傳之次擯次擯傳之上擯上擯傳之主人然後賔主方相見【以上語類二條】
  第四節
  問立不中門或問謂門之左右扉各有中其制可考否曰門之中有闑扉之兩旁有棖棖闑之間即中古人常闔左扉所謂中門者謂右扉之中也
  蕭問過位色勃如也位謂門屛之間人君宁立之處曰古今之制不同今之朝儀用秦制也古者朝㑹君臣皆立故史記謂秦王一旦捐賔客而不立朝君立於門屛之間屛者乃門間蕭牆也今殿門亦設之三公九卿以下設位於廷中故謂之三槐九棘者廷中有樹處公卿位當其下也
  過位注云君之虚位謂門屏之間曰如今人㕔門之内屛門之外似周禮所謂外朝也
  問復其位踧踖如也曰此是到末梢又結算則箇若衆人到末梢便撒了聖人則始乎敬終乎敬故到末梢又整頓則箇【以上語類四條】
  問升堂摳衣用兩手則手中無所執矣若有贄及執圭則升堂有不必摳衣但防其不至躡齊否曰執圭而升則足蹜蹜如有循自不至躡齊矣【荅李堯卿○文集】
  第五節
  上如揖下如授舊説亦好但此方説升堂時其容如此既升堂納圭於君前即不復執之以下故説作下堂不得所以只用平衡之說言之上下謂執圭之髙低也
  執圭上如揖下如授前輩多作上階之上下階之下其實既下則己不用圭往往授介者只是髙不過於揖故如揖下不低於授故如授
  問聘享之禮曰正行聘禮畢而後行享禮聘是以命圭通信少閒仍舊退還命圭享是獻其圭璧琮璜非命圭也幣皮輿馬之類皆拜跪以獻退而又以物獻其夫人凡三四次方畢所獻之物皆受但少閒别有物回之又問庭實曰皮幣輿馬皆陳之於庭實私覿是所遣之大夫既以君命行聘享之禮畢却行私禮參見他國之君也
  享禮有容色儀禮謂發氣滿容何故如此曰聘是初見時故其意極於恭肅既聘而享則用圭璧以通信有庭實以將其意比聘時漸紓也
  私覿愉愉曰聘者享禮乃其君之信私覿則聘使亦有私禮物與所聘之國君及其大臣【以上語類五條】
  第六節
  君子不以紺緅飾紅紫不以為䙝服今反以紅紫為朝服
  問緅以飾練服緅是絳色練服是小祥後喪服如何用絳色以為飾曰便是不可曉此箇制度差異絳是淺紅色紺是青赤色如今之閃青也
  蒨纁絳朱此紅之染數一入為蒨再入為纁三入為絳四入為朱【以上語類三條】
  君子不以紺緅飾紺色説文云深青揚赤色也緅絳色飾者緣領也齊服用紺三年之喪既期而練其服以緅為飾紅紫非正色青赤黄白黑五方之正色也綠紅碧紫騮五方之間色也蓋以木之青克土之黄合青黄而成緑為東方之間色以金之白克木之青合青白而成碧為西方之間色以火之赤克金之白合赤白而成紅為南方之間色以水之黒克火之赤合赤黑而成紫為北方之間色以土之黄克水之黑合黄黑而成騮為中央之間色【荅張敬夫問目】
  問鄉黨非帷裳必殺之集注云朝祭之服用裳問時遺此一句正幅如帷要有襞襀而旁無殺縫其餘如深衣要半下齊倍要則無襞襀而有殺縫矣所謂有襞襀恐是若今裙制近要有殺是也要半下謂近要者狹半於下面齊也齊倍要謂向下者闊倍於上面要也不知旁無殺縫之制如何恐是深衣之制裳下面是裁布為之近要者殺從其小以就半下之法所以旁有殺縫也曰此讀集注遺下首句故其下皆無文理昨乍看之亦自暁不得也今添此句讀之自合見得分明矣帷裳如今之裙是也襞襀即是摺處耳其幅自全安得謂近要者有殺縫耶【荅歐陽希遜○以上文集二條】
  第八節
  問割不正不食與席不正不坐此是聖人之心純正故日用間纔有不正處便與心不相合心亦不安曰聖人之心無毫釐之差謂如事當恁地做時便硬要恁地做且如不得其醬不食這一物合用醬而不得其醬聖人寧可不喫蓋皆欲得其當然之則故也
  不得其醬不食其字正緊要其醬如魚膾芥醬之類【以上語類二條】
  問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集注云言以是為善非謂必欲如是也竊謂善字微有未穩善者則有嘉善之意此不厭但不嫌逺而已蓋聖人平日簡淡曰以下文推之聖人凡事子細初無簡淡之意若如所説則記者當云膾不厭粗食不厭糲乃為正理不應反作如此説也【荅陳安卿】
  問不得其醬不食醬者當是鮓醢之物曰如魚膾不得芥醬麋腥不得醢醬則不食謂其不備或傷人也【荅李守約】
  出三日不食之矣敬夫云或出三日則寧不食焉某按經文此句乃解上文祭肉不出三日之意言所以三日之中食之必盡而不使有餘者蓋以若出三日則人將不食而厭棄之非所以敬神惠也【與張敬夫論癸巳論語説】
  問鄉黨瓜祭陸氏謂魯論瓜作必而季氏一篇又是齊論則今此書非漢時魯論之篇乃後世相傳集三論皆有混其間否【此雖非大義所係亦當知之】曰何晏序云就魯論篇章考之齊古為之注然今不可得而分矣舊亦甞病其如此矣【荅陳安卿○以上文集四條】
  第十節
  問鄉人儺朝服而立於阼階集注云庻其依己而安或云存室神蓋五祀之屬子孫之精神即祖考之精神故祖考之精神依於己若門行户竈之屬吾身朝夕之所出處則神亦必依己而存曰然一家之主則一家之神屬焉諸侯守一國則一國神屬焉天子有天下則天下神屬焉看来為天子者這一箇神明是多少大如何有些子差忒得若縱欲無度天上許多星辰地下許多山川如何不變怪蔡云子陵足加帝腹便見客星侵帝座曰殷之未喪師克配上帝紂未做不好時便與天相配是甚細事【語類】
  問鄉人儺古人所以為此禮者只為疫癘乃隂陽一帶不和之氣游焉非有形象附著人乃天地精氣所㑹故至誠作威嚴以驅之則志帥充實精氣强壯自無疑忌怯懾而有可勝之理否但古人此禮節目不可考想模様亦非後世俚俗之所為者曰後漢志中有此想亦近古之遺法【荅陳安卿○文集】
  第十一節
  蘇實問問人於他邦再拜而送之曰古人重此禮遣使者問人於他邦則主人拜而送之從背脊後拜潘子善因言浙中若納婦嫁娶盛禮時遣人入傳語婚姻之家亦拜送之至反命則不拜也
  問康子饋藥拜而受之看此一事見聖人應接之間義理發見極其周密曰這般所在却是龜山看得子細云大夫有賜拜而受之禮也未達不敢甞所以慎疾必告之直也直而有禮故其直不絞龜山為人粘泥故説之較密【以上語類二條】
  第十三節
  問疾君視之方東首常時首當在那邉禮記自云寢常當東首矣平時亦欲受生氣恐不獨於疾時為然曰常時多東首亦有隨意卧時節如記云請席何向請衽何趾這見得有隨意向時節然多是東首故玉藻云居常當户寢常東首也常寢於北牗下君問疾則移南牗下
  問病者居北牗之義曰是就北牗下安牀睡因君來故遷之南牗下使以南面視己耳【以上語類二條】
  君祭先飯先儒舊説蓋本如此近世乃有以為君祭必先黍稷者若然則其音讀亦自不同蓋如先儒之説則飯音上聲而為食之之義如近世之説則飯為去聲而指所食之物二説雖若皆通然細推之則恐先儒之説為長蓋為賔主之禮則主人先客祭然後客祭主人食而後客食今既侍食於君則不敢當此禮而子之於父臣之於君飲食必先品甞之而後敢進亦禮之所當然也故謂侍食者於君之祭也而己先食之其義各得若如近世之説則君祭之先後有非己之所得與者其祭之先後自有常禮上下同之不必專言君祭乃先飯也【荅向伯元○文集】
  第十四節
  問朋友死無所歸曰於我殯朋友之饋非祭肉不拜朋友之義固當如此後世同志者少而汎然交處者多只得隨其淺深厚薄度吾力量為之寜可過厚不可過薄曰朋友交游固有淺深若汎然之交一一要周旋也不可於自家情分稍厚自著如此須是情文相稱若汎汎施之却是曲意徇物古人於這般所在自分明如交友稱其信也執友稱其仁也自有許多樣又如於師吾哭諸寢朋友哭諸寢門之外所知吾哭於野恩義自有許多節【語類】
  第十五節
  問記云若有疾風迅雷甚雨雖夜必興衣服冠而坐看來不如此定是不安但有終日之雷終夜之雨如何得常如此曰固當常如此但亦主於疾風迅雷甚雨若平平底雷風雨也不消如此問當應接之際無相妨否曰有事也只得應【語類】
  第十六節
  立之説車中不内顧一章曰立視五嶲式視馬尾蓋嶲是車輪一轉之地車輪髙六尺圍三徑一則闊丈八五轉則正為九丈矣立視雖逺亦不過此【語類】














  御纂朱子全書卷十六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十七
  論語八
  先進第十一
  先進於禮樂章
  問先進於禮樂此禮樂還説宗廟朝廷以至州閭鄉黨之禮樂曰也不止是這般禮樂凡日用之間一禮一樂皆是禮樂只管文勝去如何合殺須有箇變轉道理如今日事都恁地侈靡某在南康時通上位書唘只把紙封後來做書盝如今盡用紫羅背盝内用眞紅事事都如此如何合殺問孔子又云吾從周只是指周之前輩而言曰然聖人窮而在下所用禮樂固是從周之前輩若聖人達而在上所用禮樂須更有損益不止從周之前輩若荅顔子為邦之問則告以四代之禮樂問如孔子所言禮與其奢也寜儉喪與其易也寜戚又云禮云禮云玉帛云乎哉樂云樂云
  鐘鼓云乎哉此皆欲損過就中之意曰固是此等語最多又云觀聖人意思因見得事事都如此非獨禮樂如孟子後面說許多鄉原狂狷亦是此意鄉原直是不好寜可是狂底狷底如今人恁地文理細宻倒未必好寜可是白直粗疎底人【語類】
  從我於陳蔡章
  問從我於陳蔡者皆不及門曰此說當從明道謂此時適皆不在孔子之門思其相從於患難而言其不在此耳門人記之因歴數顔子而下十人并目其所長云耳
  問徳行不知可兼言語文學政事否曰不消如此看自就逐項上看如顔子之徳行固可以備若他人固有徳行而短於才者【以上語類二條】
  回也非助我章
  舊曾問李先生顔子非助我者處李先生云顔子於聖人根夲有黙契處不假枝葉之助也如子貢乃枝葉之功【語類】
  顔路請子之車章
  問注以為命車何以驗之曰禮記言大夫賜命車【語類】問顔淵死孔子若有財還與之椁否順之曰不與喪稱家之有無顔淵家夲無則其無椁乃為得宜孔子若與之椁便是使顔淵失宜孔子必不肯蓋椁者可有可無者也若無棺則必與之矣曰孔子若有財必與顔淵為椁蓋朋友有通財之義况孔子之與顔淵視之如子耶所謂喪具稱家之有無者但不可以非義他求耳【荅石子重○文集】
  門人厚葬章
  門人厚葬是顔子之門人不得視猶子以有二三子故也歎不得如葬鯉之得宜此古注說得甚好乂簡徑【語類】
  季路問事神章
  或問季路問神章曰事君親盡誠敬之心即移此心以事神則祭如在祭神如神在人受天所賦許多道理自然完具無欠闕須盡得這道理無欠闕到那死時乃是生理已盡安於死而無愧
  問人一理人能誠敬則與理為一自然能盡事人事之道有是理則有是氣人氣聚則生氣散則死是如此否曰人且從分明處理會去如誠敬不至以之事人則必不能盡其道况事神乎不能暁其所以生則又焉能暁其所以死乎
  亞夫問未知生焉知死先生曰若曰氣聚則生氣散則死纔說破則人便都理㑹得然須知道人生有多少道理自禀五常之性以來所以父子有親君臣有義者須要一一盡得這生底道理則死底道理皆可知矣張子所謂存吾順事沒吾寜也是也
  或問季路問神章曰世間無有聚而不散散而不聚之物聚時是這模樣則散時也是這模樣若道孔子說與子路又不全與他說若道不說又也只是恁地
  問伊川謂死生人一而二二而一是兼氣與理言之否曰有是理則有是氣有是氣則有是理氣則二理則一【以上語類五條】
  盡愛親敬長貴貴尊賢之道則事之心不外乎此矣知乾坤變化萬物受命之理則生之有死可得而推矣夫子之言固所以深暁子路然學不躐等於此亦可見矣近世說者多借先聖之言以文釋氏之㫖失其夲意逺矣【荅廖子晦】
  問子路問事神一章誼謂由聚散故有生死由幽明故有人而所謂理則無有聚散幽明之異也學者求盡乎理可也盡乎事人之理則神之理不外是知其所以生則死之理可見亦即其著見者而致其知實其行而已不然將求諸恍惚茫昧之域終亦不知焉耳矣曰亦善然事人之道未易盡所以生者亦未易知也【荅方賔王○以上文集二條】
  閔子侍側章
  冉有子貢侃侃如也侃侃剛直之貌不必泥事迹以二子氣象觀之賜之達求之藝皆是有才底人大凡人有才便自暴露便自然有這般氣象閔子純於孝自然有誾誾氣象
  誾誾是深沉底侃侃是發露圭角底行行是發露得粗底
  問誾誾行行侃侃皆是剛正之意如冉求平日自是箇退遜之人如何也解有此意思曰三子皆意思大同小異求賜則㣲見其意子路則全體發在外閔子則又全不外見然此意思亦自在三子者皆有疑必問有懐必吐無有遮覆含糊之意曰豈非以卑承尊易得入於柔佞卑謟三子各露其情實如此故夫子樂之曰都無那委曲回互底意思
  問誾誾行行侃侃曰閔子於和悅中却有剛正意思仲由一於剛正閔子深厚仲由較表露問子路不得其死然曰然者未定之辭聖人雖謂其不得其死使子路能變其氣習亦必有以處死
  或問子路死於孔悝之難死得是否曰非是自是死得獃出公豈可仕也又問若仕於孔悝則其死為是否曰未問死孔悝是不是只合下仕於衛自不是了况孔悝亦自是不好底人何足仕也子路只見得可仕於大夫而不知輙之國非可仕之國也問孔門弟子多仕於列國之大夫者何故曰他别無科闕仕進者只有此一門舎此則無從可仕所以顔閔寜不仕耳
  子路死孔悝之難未為不是只是他當初事孔悝時錯了到此不得其死衛君不正冉有子貢便能疑而問之有思量便不去事他若子路粗率全不信聖人說話必也正名亦是教子路不要事衛他更說夫子之迂若由也不得其死聖人已見得他錯了但不如鳴鼔攻之責得求之深雖有不得其死及正名之說然終不分曉痛說與他使之知不要事孔悝此事不可曉不知聖人何故不痛責之【以上語類六條】
  子貢問師與商也章
  問師也過商也不及看過與不及處莫只是二子知見上欠工夫曰也不獨知見上欠只二子合下資質是這模樣子張便常要將大話蓋將去子夏便規規謹守看論語中所載子張說話及夫子告子張處如多聞闕疑多見闕殆之類如子張自說我之大賢與於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賢與人將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此說話固是好只是他地位未說得這般話這是大賢以上聖人之事他便把來蓋人其疎曠多如此孔子告子夏如云無為小人儒又云無欲速無見小利如子夏自言可者與之其不可者拒之小子當洒掃應對進退之類可見又問參也竟以魯得之魯却似有不及之意然曾參雖魯而規模志向自大所以終能傳夫子之道子夏合下淺狹而不能窮究道體之大全所以終於不及曰魯自與不及不相似魯是質樸渾厚意思只是鈍不及底恰似一箇物事欠了些子【語類】
  柴也愚章
  吳伯英問柴也愚因說柴嘗避難於衛不徑不竇使當時非有室可入則柴必不免此還合義否曰此聖人所以言其愚也若夫子畏於匡微服過宋料須不如此
  參也竟以魯得之曾子魯鈍難曉只是他不肯放過直是捱得到透徹了方住不似别人只畧綽見得些小了便休今一樣敏底見得容易又不能堅守鈍底捱得到畧曉得處便說道理止此更不深求惟曾子更不放舎若這事看未透眞是捱得到盡處所以竟得之
  曾子以魯得之只是魯鈍之人却能守其心專一明達者每事要入一分半上落下多不專一【以上語類三條】
  回也其庻乎章
  敬之問回也其庶乎屢空大意謂顔子不以貧窶動其心故聖人見其於道庶幾子貢不知貧富之定命而於貧富之閒不能無留情故聖人見其平日所講論者多出億度而中曰據文勢也是如此但顔子於道庶幾却不在此聖人謂其如此益見其好子貢不受命也在平日聖人亦不因其貨殖而言賀孫因問集註云顔回言其樂道又能安貧以此意看若顔子不處貧賤困窮之地亦不害其為樂曰顔子不處貧賤固自樂到他處貧賤只恁地更難所以聖人於此數數拈掇出來
  問呂曰貨殖之學聚所聞見以度物可以屢中而不能悉中嘗記前輩一說曰自太史公班固列子貢於貨殖下與馬醫夏畦同科謂其所至諸侯莫不分庭抗禮天下後世無不指子貢為豎賈之事子貢孔門髙弟豈有聖人之門而以賈豎為先乎屢空無我者也其學則自内而求貨殖自外而入非出於己之所自得也特其才髙凡接於見聞者莫不解悟比之屢空者為有閒矣曰此說乃觀文葉公所作審是集中之語蓋呂與叔之遺意也乍看似好而道理恐不如是蓋屢空者空乏其身也貨殖則對屢空而言不能不計較者是也范氏曰顔子簞食瓢飲屢絶而不改其樂天下之物豈有能動其心者此說為得之【以上語類二條】
  屢空只是空乏之空古人有簞瓢屢空之語是也但言顔子數數空匱而不改其樂耳下文以子貢貨殖為言正對此相反而言以深明顔子之賢也若曰心空則聖人平日之言無若此者且數數而空亦不勝其間斷矣此夲何晏祖述老荘之言諸先生蓋失不之正耳【荅潘恭叔】
  問集注解回也其庶乎屢空章言其近道又能安貧也竊疑又字似作兩截蓋樂道故能安貧而安貧所以樂道也曰世間亦有質美而能安貧者皆以為知道可乎更思之【荅趙恭父○以上文集二條】
  子張問善人之道章
  問善人之道曰善人之道只是箇善人底道理所謂善人者是天資渾然一箇好人他資質至善而無惡即可欲之謂善他所行底事自然皆善不消得桉夲子自不至於惡若是常人不依夲子便不能盡善流而為惡但他既天資之善故不必循途守轍行之皆善却緣只是如此而無學故不能入聖人閫室横渠之解極好【語類】
  論篤是與章
  問論篤是與章集注云云詳此文義恐只是說不可以言取人下文又言不可以貌取人何也曰色莊便是兼著貌字【荅趙恭父○文集】
  子畏於匡章
  或問回何敢死伊川改死為先是否曰伊川此話門人傳之恐誤其間前後有相背處今只作死字說其曰吾以汝為死矣者孔子恐顔回遇害故有此語顔子荅曰子在回何敢死者顔子謂孔子既得脫禍吾可以不死矣若使孔子遇害則顔子只得以死救之也或問顔路在顔子許人以死何也曰事偶至此只得死此與不許友以死之意别不許以死在未處難以前乃可如此處己遇難却如此說不得【語類】
  季子然問仲由冉求章
  問據賀孫看來仲由冉求氣質不同恐冉求未必可保仲由終是不屈曰不要論他氣質只這君臣大義他豈不知聖人也是知他必可保然死於禍難是易事死於不可奪之節是難事才出門去事君這身已便不是自家底所謂事君能致其身是也如做一郡太守一邑之宰一尉之任有盜賊之虞這不成休了便當以死守之亦未為難惟卒遇君臣大變利害之際只争些子這誠是難今處草茅說這般事似未為切己看史策所載簒易之際直是難處簒弑之賊你若不從他他便殺了你你從他便不死既是貪生惜死何所不至
  問孔門弟子如由求皆仕於季氏何也曰只仕便是病了儘髙底便不肯仕如閔子曾子是也但當時不仕則已仕則必出於季氏蓋當時魯君用舎之權皆歸於季氏也又問子路未易屈者當時亦仕於季氏盖他雖不能行其道亦稍知尊敬之曰說道他尊敬不得才不當仕時便敎他尊敬也不當仕次日見先生先生又曰夜来說尊敬話這處認不得當下便作病而今說被他敬去仕他若是箇賊来尊敬自家自家還從他不從他但看義如何耳
  問以道事君不可則止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則止張子韶解此謂當其微有不可則隨即止之無待其事之失過之形而後用力以止之也曰子韶之說不通與上下文義不相貫近世學者多取此說愛其新竒而不察其不當於理此甚害事不可不知也【以上語類三條】
  子路使子羔為費宰章
  子路非謂不學而可以為政但謂為學不必讀書耳上古未有文字之時學者固無書可讀而中人以上固有不待讀書而自得者但自聖賢有作則道之載於經者詳矣雖孔子之聖不能離是以為學也捨是不求而欲以政學既失之矣况又責之中材之人乎然子路使子羔為宰夲意未必及此但因夫子之言而託此以自解耳故夫子以為佞而惡之【荅陳明仲○文集】
  子路曾晳冉有公西華侍坐章
  讀曾晳言志一章曰此處正要理㑹如子路說比及三年可使有勇冉有云可使足民不知如何施設得便如此曾晳意思固是髙逺須是看他如何得如此若子細體認得這意思分明令人消得無限利禄鄙吝之心須如此看方有意味
  冉求公西赤言皆退讓却是見子路被哂後計較如此說子路是眞此四人氣象好看
  曾㸃之志夫子當時見他髙於三子故與之要之觀夫子不知所以裁之之語則夫子正欲共他理㑹在
  或問如或知爾則何以哉逮諸子以可用對而曾㸃獨不荅所問夫子乃許之何也曰曾㸃意思見得如此自與諸子别看他意思若做時上面煞有事在或問如何煞有事曰曾㸃見得如此時若子路冉求公西華之所為曾㸃為之有餘又曰只怕曾㸃有莊老意思或問曾㸃是實見得如此還是偶然說著曰這也只是偶然說得如此他也未到得便做荘老只怕其流入於荘老又問東莱說曾㸃只欠寛以居之這是如何曰他是太寛了却是工夫欠細密因舉明道說康節云堯夫豪傑之士根夲不貼貼地
  問夫子令四子言志故三子皆言用夫子卒不取而取無用之曾㸃何也曰三子之志趣皆止於所能而曾㸃氣象又大志趣又别極其所用當不止此也又曰曾㸃雖是如此於用工夫處亦欠細密
  先生令叔重讀江西嚴時亨歐陽希遜問目皆問曾㸃言志一叚以為學之與事初非二致學者要須涵養到清明在躬志氣如神之地則無事不可為也先生曰此都說得偏了學固著學然事亦豈可廢也若都不就事上學只要便如曾㸃樣快活將来却恐狂了人去也學者要須常有三子之事業又有曾㸃襟懐方始不偏蓋三子是就事上理㑹曾㸃是見得大意曾㸃雖見大意却少事上工夫三子雖就事上學又無曾㸃底脫灑意思若曾子之學却與曾㸃全然相反往往曾㸃這般說話曾子初閒却理㑹不得他但夫子說東便去學東說西便去學西說南便去學南說北便去學北到學来學去一旦貫通却自得意思也
  他父子之學正相反曾子是一歩一歩踏著實地去做直到那參乎吾道一以貫之曾子曰唯方是然他到這裏也只是唯而已也不曾恁地差異從此後也只是穩穩貼貼恁地去到臨死尚曰而今而後吾知免夫小子也依舊是戰戰兢兢不曾恁地自在曾晳不曾見他工夫只是天資髙後自說著如夫子說吾黨之小子狂簡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這便是狂簡
  問集注云曾㸃之學有以見乎日用之間莫非天理流行之妙日用之間皆人所共曾㸃見處莫是於飢食渴飲冬裘夏葛以至男女居室之類在曾㸃見則莫非天理在他人則只以濟其嗜欲曰固是同是事是者便是天理非者便是人欲如視聽言動人所同也非禮勿視聽言動便是天理非禮而視聽言動便是人欲植曰即是五峰所謂天理人欲同行異情否曰是
  曾㸃之志所謂達可行於天下而後行之程子謂便是堯舜氣象為他見處大故見得世間細小功業皆不足以入其心
  上蔡說鳶飛魚躍因云知勿忘勿助長則知此知此則知夫子與㸃之意看来此一叚好當入在集注中舞雩後
  問前輩說鳶飛魚躍與曽㸃浴沂一事同不知曾㸃之事何緣與子思之說同曰曾㸃見日用之間莫非天理問何以見曾㸃見日用之間莫非天理曰若非見得日用之間無非天理只恁地空樂也無意思又曰諸子有安排期必至曾㸃只以平日所樂處言之曾㸃不說道欲做那事不做那事又曰曾㸃以樂於今日者對諸子以期於異日者對又曰某今日見得又别節次日問節取先生所註一叚看不見與昨日之說異曰前日不曾說諸子有安排期必至曾㸃無之【以上語類十一條】
  問子路曾晳冉有公西華侍坐一章夫子既語之以居則曰不吾知也如或知爾則何以哉正是使之盡言一旦進用何以自見及三子自述其才之所能堪志之所欲為夫子皆不許之而獨與曾㸃看来三子所言皆是實事曾㸃雖荅言志之問實未甞言其志之所欲為有似逍遥物外不屑當世之務者而聖人與此而不與彼何也集註以為味曾㸃之言則見其日用之間無非天理流行之妙而用舎行藏了無與於我是雖堯舜事業蓋所優為其視三子規規於事為之末不可同年而語矣某嘗因是而思之為學與為治夲来只是一統事他日之所用不外乎今日之所存三子却分作兩截看了如治軍旅治財賦治禮樂與凡天下之事皆是學者所當理㑹無一件是少得底然須先理㑹要敎自家身心自得無欲則天下無不可為之事程子所謂不得以天下撓己己立後自能了當得天下事物者是矣夫子嘗因孟武伯之問而言由也千乗之國可使治其賦也求也千室之邑百乗之家可使為之宰赤也束帶立於朝可使與賔客言聖人固已深知其才所能辦而獨不許其仁夫仁者體無不具用無不該豈但止於一才一藝而已使三子不自安於其所已能孜孜於求仁之是務而好之樂之則何暇規規於事為之末緣他有這箇能解横在肚皮裏常恐無以自見故必欲得國而治之一旦夫子之問有以觸其機即各述所能子路至於率爾而對更無推遜求赤但見子路為夫子所哂故其辭謙退畢竟是急於見其所長聖門平日所與講切自身受用處全然掉在一偪不知今日所存便是後日所用見得他將為學為治分作兩截看了所以氣象不宏事業不能造到至極如曾㸃浴沂風雩自得其樂却與夫子飯疏食飲水樂在其中顔子簞瓢陋巷不改其樂襟懐相似程子謂夫子非樂疏食飲水也雖疏食飲水不能改其樂也謂顔子非樂簞瓢陋巷也不以貧窶累其心而改其所樂也要知浴沂風雩人人可為而未必能得其樂者正以窮達利害得以累其心而不知其趣味耳夫舉體遺用潔身亂倫聖門無如此事全不可以此議曾㸃蓋士之未用須知舉天下之物不足以易吾天理自然之安方是夲分學者曾㸃言志乃是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無入而不自得者故程子以為樂而得其所也譬如今時士子或有不知天分初無不足游泳乎天理之中大小大快活反以窮居隐處為未足以自樂切切然要做官建立事功方是得志豈可謂之樂而得其所也孟子謂廣土衆民君子欲之所樂不存焉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君子樂之所性不存焉君子所性雖大行不加焉雖窮居不損焉分定故也孟子所謂君子所性即孔子顔子曾㸃之所樂如此如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懐之物各付物與天地同量惟顔子所樂如此故夫子以四代禮樂許之此浴沂風雩識者所以知堯舜事業曾㸃固優為之也然知與不知在人用與不用在時聖賢於此乗流則行遇坎則止但未用時只知率性循理之為樂正以此自是一統底事故也龜山謂堯舜所以為萬世法亦只是率性而已外邊用計用較假饒立功業只是人欲之私與聖賢作處天地懸隔如子路當蒯聵之難知食焉不避其難而不知衛輒之食不可食季氏富於周公而求也為之聚斂而附益之後来所成就止於如此正為他不知平日率性循理便是建功立事之夲未到無入不自得處夫子之不與其有以知之矣所見如此不背馳否乞與訂正曰此一叚說得極有夲末學者立志要當如此然其用力却有次第巳為希遜言之矣【荅嚴時亨】
  問集註中說曾㸃處有樂此終身一句不知如何曰觀舜居深山之中伊尹耕於有莘之野豈不是樂此以終身後来事業亦偶然耳若先有一豪安排等待之心便成病痛矣註中若無此句即此一轉語全無収拾荅他聖人問頭不著只如禪家擎拳豎拂之意矣【荅甘吉甫○以上文集二條】
  顔淵第十二
  顔淵問仁章
  克己復禮如通溝渠壅塞仁乃水流也
  克己復禮如火烈烈則莫我敢遏
  克己則禮自復閑邪則誠自存非克己外别有復禮閑邪外别有存誠
  克己復禮所以言禮者謂有規矩則防範自嚴更不透漏
  克己復禮為仁與可以為仁矣之為如謂之相似與孝弟為仁之夲為仁由巳之為不同
  一於禮之謂仁只是仁在内為人欲所蔽如一重膜遮了克去己私復禮乃見仁仁禮非是二物
  林安卿問克復工夫全在克字上蓋是就發動處克將去必因有動而後天理人欲之㡬始分方知所決擇而用力也曰如此則未動以前不消得用力只消動處用力便得如此得否且更子細次早問看得如何林舉註中程子所言克己復禮乾道主敬行恕坤道為對曰這箇也只是微有些如此分若論敬則自是徹頭徹尾要底如公昨夜之說只是發動方用克則未發時不成只在這裏打瞌睡懞憧等有私欲来時旋捉来克如此得否又曰若待發見而後克不亦晚乎發時固是用克未發時也須致其精明如烈火之不可犯始得
  或問克己之私有三氣禀耳目鼻口之欲及人我是也不知那箇是夫子所指者曰三者皆在裏然非禮勿視聽言動則耳目口鼻之欲較多又問克者勝也不如以克訓治較穩曰治字緩了且如捱得一分也是治捱得二分也是治勝便是打疊殺了他
  克己復禮不可將理字来訓禮字克去己私固即能復天理不成克己後便都沒事惟是克去己私了到這裏恰好著精細底工夫故必又復禮方是仁聖人却不只說克己為仁須說克己復禮為仁見得禮便事事有箇自然底規矩準則
  亞夫問克己復禮章曰今人但說克己更不說復禮夫子言非禮勿視聽言動即是克己復禮之目也顔子㑹問夫子㑹荅荅得来包括得盡巳字與禮字正相對說禮便有規矩準繩且以坐立言之巳便是箕踞禮便是坐如尸己便是跛倚禮便是立如齊但如此看便見又曰克己是大做工夫復禮是事事皆落腔窠克己便能復禮歩歩皆合規矩準繩非是克己之外别有復禮工夫也釋氏之學只是克己更無復禮工夫所以不中節文便至以君臣為父子父子為君臣一齊亂了吾儒克己便復禮見得工夫精細聖人說得来夲末精粗具舉下靣四箇勿字便是克與復工夫皆以禮為準也克己復禮便是捉得病根對證下藥仲弓主敬行恕是且涵養將去是非猶未定涵養得到一歩又進一歩方添得許多見識克己復禮便剛決克除將去
  因論克己復禮洽歎曰為學之艱未有如私欲之難克也先生曰有奈他不何時有與他做一片時
  呂與叔說克己從那己物對處克此說雖好然不是夫子與顔子說底意夫子說底是說未與物對時若與物對時方克他却是自家已倒了幾多所謂已只是自家心上不合理底便是不待與物對方是又曰呂與叔克己銘只說得一邊
  國秀問聖人言仁處如克己復禮一句最是言得仁之全體否曰聖人告人如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之類無非言仁若見得時則何處不是全體何嘗見有半體底仁但克己復禮一句却尤親切
  孔門弟子如仁字義字之說已各各自暁得文義但看荅問中不曾問道如何是仁只問如何行仁夫子荅之亦不曾說如何是仁只說道如何可以至仁如顔子之問孔子荅以克己復禮仲弓之問孔子荅以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司馬牛之問孔子荅以仁者其言也訒樊遲之問孔子荅以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想是仁字都自解理㑹得但要如何做
  問克己復禮即仁乎曰克己復禮當下便是仁非復禮之外别有仁也此閒不容髪無私便是仁所以謂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若眞箇一日打併得淨潔便是仁如昨日病今日愈便不是病
  一日克己復禮則一日天下歸仁二日克己復禮則二日天下歸仁
  一日存此心則一日有此徳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不是恁地畧用工夫便一日自能如此須是積工夫到這裏若道是一日克己復禮天下便一向歸其仁也不得若一日克己復禮則天下歸其仁明日若不克己復禮天下又不歸仁
  問一日克己復禮如何使天下便能歸仁曰若眞能一日克己復禮則天下有歸仁之理這處亦如在家無怨在邦無怨意思在家無怨一家歸其仁在邦無怨一邦歸其仁就仲弓告止於邦家顔子體叚如此便以其極處告之又曰歸猶歸重之意
  問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向來徐誠叟說此是克己工夫積習有素到得一日果能克己復禮然後天下歸仁如何曰不必如此說只是一日用其力之意問有人一日之中克己復禮安得天下便歸仁曰只為不曾克己復禮一日克己復禮即便有一日之仁顔子三月不違仁只是拳拳服膺而弗失惟聖㒺念作狂惟狂克念作聖今日克念即可作聖明日㒺念即為狂矣曰到顔子地位其徳已成恐不如此曰顔子亦只是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除是夫子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方可說此
  敬之問上面克己復禮是要克盡己私下面四勿是嚴立禁制使之用力曰此一章聖人說只是要他克己復禮一日克己復禮則天下歸仁是言克己復禮之效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是言克己復禮工夫處在我而不在人下面請問其目則是顔子更欲聖人詳言之耳蓋非禮勿視便是要在視上克己復禮非禮勿聽是要在聽上克己復禮非禮勿言是要在言上克己復禮非禮勿動是要在動上克己復禮前後反復只說這四箇字若如公說却是把作兩截意思看了
  問顔淵問仁孔子對以克己復禮顔淵請問其目則對以非禮勿視聽言動看得用力只在勿字上曰亦須是要睹當得是禮與非禮
  非禮勿視說文謂勿字似旗脚此旗一麾三軍盡退工夫只在勿字上纔見非禮來則以勿字禁止之纔禁止便克己纔克去便能復禮又曰顔子力量大聖人便就他一刀截斷若仲弓則是閉門自守不放賊入來底然敬恕上更好做工夫
  或問非禮勿視聽言動曰目不視邪色耳不聽淫聲如此類工夫却易視逺惟明才不逺便是不明聽徳惟聰才非徳便是不聰如此類工夫却難視聽言動但有些箇不循道理處便是非禮
  元翰問非禮勿視聽言動看來都在視上曰不専在視上然聽亦自不好只縁先有視聽便引惹得言動所以先說視聽後說言動佛家所謂視聽甚無道理且謂物雖視前我元不曾視與我自不相干如此却是將眼光逐流入閙可也聽亦然天下豈有此理坐閒舉佛書亦有克己底說話先生曰所以不可行者却無復禮一叚事既克己若不復禮如何得
  由乎中而應乎外制於外所以養其中上句是說視聽言動皆由中出下句是用功處問須是識别得如何是禮如何是非禮曰固是用分别得然緊要在勿字上不可放過
  直卿問制於外所以養其中此是說仁之體而不及用曰制於外便是用又曰視聽自外入言動自内出聖人言語緊密如此聖人於顔子仲弓都是就綱領上說其他則是就各人身上說
  尹叔問哲人知幾誠之於思志士勵行守之於為四句莫有優劣否曰思是動之微為是動之著這箇是該動之精粗為處動思處亦動思是動於内為是動於外蓋思於内不可不誠為於外不可不守然専誠於思而不守於為不可専守於為而不誠於思亦不可又曰看文字須是得箇骨子諸公且道這動箴那句是緊要道夫云順理則裕莫是緊要否曰更連從欲則危兩句都是這是生死路頭又曰四者惟視為切所以先言視而視箴之說尤重於聽也【以上語類二十七條】
  天下歸仁熟考經文及程氏說似只謂天下之人以仁歸之與呂氏贊不同蓋事事合理則人莫不稱其仁如宗族稱孝鄉黨稱弟之比若有豪髮之私留於胸中則見乎外者必有所不可揜矣人亦必以其實而稱之又何歸仁之有【荅連嵩卿】
  克己之目不及思竊謂洪範五事以思為主蓋不可見而行乎四者之閒也然操存之漸必自其可見者而為之法則切近明白而易以持守故五事之次思最在後而夫子於此亦徧舉四勿而不及夫思焉蓋欲學者循其可見易守之法以養其不可見不可係之心也至於久而不懈則表裏如一而私意無所容矣程子四箴意正如此【荅陳明仲】
  視聼與見聞不同聲色接於耳目見聞也視聽則耳目從乎聲色矣不論心受與不受也【荅石子重】
  問由乎中而應乎外制乎外所以養其中曰由乎中而應乎外是推夲視聽言動四者皆是由中而出汎言其理之如此耳非謂從裏面做工夫出來也制乎外所以養其中方是說做工夫處全是自外而内自葉流根之意非謂内外交相養與此章之文夲不相戾不須如此分疏也如視聽二箴云心兮夲虛秉彜天性亦皆是推夲而言若其工夫則全在制之於外閑邪勿聽處可更詳之【荅呂子約○以上文集四條】
  仲弓問仁章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緊接著那出門使民在邦無怨在家無怨緊接著那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直到這裏道理方透徹似一片水流注出來到這裏方住中閒也閒斷不得效驗到這處方是做得透徹充足飽滿極道體之全而無虧欠外内閒纔有一人怨他便是未徹便如天下歸仁底纔有一箇不歸仁便是有未到處又云内外無怨便是應處如闗雎之仁則有麟趾之應鵲巢之仁則有騶虞之應問仁者甚多只荅顔子仲弓底說得來大
  或問推己及物之謂恕曰推己及物便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然工夫却在前面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須是先主於敬然後能行其恕或問未出門使民之前更有工夫否曰未出門使民之時只是如此惟是到出門使民時易得走失故愈著用力也
  或問伊川未出門未使民時如何曰此儼若思時也聖人之言得他恁地說也好但使某荅那人則但云公且去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因曰那未出門使民時自是當敬不成未出門使民時不敬却待出門時旋旋如見大賔使民時旋旋如承大祭却成甚舉止聖人所以只直說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更不說那未出門使民時如何如今恁地說却較淡了
  先生自唐石歸曰路上有人問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是恕如以刑罰加人豈其人之所欲便是不恕始得且說如何衆人各以意對先生曰皆未分明伊川云恕字須兼忠字說此說方是盡忠是盡己也盡己而後為恕以刑罰加人其人實有罪其心亦自以為當然故以刑加之而非强之以所不欲也其不欲被刑者乃其外面之私心若其眞心既已犯罪亦自知其當刑矣今人只為不理㑹忠而徒為恕其弊只是姑息張子韶中庸有云聖人因己之難克而知天下皆可恕之人即此論也今人只為不能盡己故謂人亦只消如此所以汎然亦不責人遂至於彼此皆自恕而己
  問在家無怨在邦無怨曰此以效驗言若是主敬行恕而在家在邦皆不能無怨則所謂敬恕者未是敬恕問怨有是有非如何都得他無怨曰此且說怨得是底未說到不是底
  希遜問夫子荅顔子仲弓問仁之異曰此是各就他資質上說然持敬行恕便自能克己克己便自能持敬行恕亦不必大叚分别
  克己復禮是剛健勇決一上便做了若所以告仲弓者是教他平穩做去慢慢地消磨了譬如服藥克己者要一服便見效敬恕者漸漸服藥磨去其病也
  或問克己復禮者乾道莊敬持守者坤道如何分别曰乾道奮發而有為如庸言之信庸行之謹閑邪存其誠之類是也忠信所以進徳脩辭立其誠所以居業坤道静重而持守如敬以直内義以方外之類是也觀夫子告二子氣象各有所類【以上語類八條】
  問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就體上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就用上說在邦無怨在家無怨就效處說曰此說甚好擇之疑出門使民已是用處然亦不妨蓋此兩事只是自家敬其心耳未有施為措置也【荅石子重○文集】
  司馬牛問仁章
  宜久問仁者其言也訒曰仁者心常醒在見箇事來便知道須要做得合箇道理不可輕易便是知得道為之難故自不敢輕言若不仁底人心常如睡底相似都不曾見箇事理便天來大事也敢輕輕做一兩句說了
  仁者之人言自然訒在學仁者則當自謹言語中以操持此心且如而今人愛胡亂說話輕易言語者是他此心不在奔馳四出如何有仁
  為之難言之得無訒乎心存則自是不敢胡亂說話大率說得容易底便是他心放了是實未嘗為之也若不敢胡亂做者必不敢容易說然亦是存得這心在【或曰言行常相表裏又曰人到得少說話時也自是心細了】
  或問顔子仲弓司馬牛問仁雖若各不同然克己工夫也是主敬其言也認也是主敬曰司馬牛如何做得顔子仲弓底工夫須是逐人自理㑹仁譬之屋克己是大門打透便入来主敬行恕是第二門言訒是箇小門雖皆可通然小門便迂廻得些是他病在這裏如先難後獲亦是隨他病處說【以上語類四條】
  司馬牛問君子章
  不憂不懼司馬牛將謂是塊然頑然不必憂懼不知夫子自說是内省不疚自然憂懼不来
  為學須先尋得一箇路徑然後可以進歩可以觀書不然則書自書人自人且如孔子說内省不疚夫何憂何懼須觀所以不憂不懼由内省不疚學者又須觀所以内省不疚如何得来【以上語類二條】
  司馬牛憂曰章
  死生有命言禀之素定非今日所能移富貴在天言制之在彼非人力所能致【荅連嵩卿○文集】
  問四海皆兄弟胡氏謂意圓語滯以其近於二夲否曰子夏當初之意只謂在我者敬而無失與人又恭而有禮如此則四海之内皆親愛之何患乎無兄弟要去開廣司馬牛之意只不合下箇皆兄弟字便成無差等了【語類】
  子張問明章
  問浸潤之譖膚受之愬曰譖是譖人是不干巳底事才說得驟便不能入他須是閒言冷語掉放那裏說教来不覺愬是切巳底事方說得緩慢人便不將做事須是說得緊切要忽然閒觸動他如被人罵便說被人打被人打便說人要殺蓋不如此不足以觸動他也又問明而逺是見得到否曰是明字說不足又添箇逺字贊之
  或問膚受之愬切近災也若他父兄有急難其事不可緩来愬時便用周他若待我審究得實已失事了此當如何曰不然所以說明又說逺須是眼裏識箇眞偽始得若不識箇眞偽安得謂之明逺這裏自有道理見得過他眞偽却来瞞我不得譬識藥材或將假藥來賣我識得過任他說千言萬語我既見破偽了看如何說也不買此所以謂之明逺只是這些子【以上語類二條】
  子貢問政章
  問民無信不立是民自不立是國不可立曰是民自不立民不立則國亦不能以立矣問民如何是不立曰有信則相守而死無信則相欺相詐臣棄其君子棄其父各自求生路去【語類】
  棘子成曰章
  問惜乎夫子之說君子也古注只作一句說先生作兩句說如何曰若作一句說則惜乎二字無著落
  問文猶質也質猶文也虎豹之鞟猶犬羊之鞟如何以文觀人曰無世閒許多禮法如何辨得君子小人如老莊之徒絶滅禮法則都打箇沒理㑹去但子貢之言似少差别耳如孔子說禮與其奢也寧儉與其不遜也寧固便說得好
  棘子成全說質固未盡善子貢全說文以矯子成又錯若虎皮羊皮雖除了毛畢竟自别事體不同使一箇君子與一箇屠販之人相對坐並不以文見畢竟兩人好惡自别大率固不可無文亦當以質為夲如寧儉寧戚之意【以上語類三條】
  哀公問於有若章
  問百姓足君孰與不足曰未有府庫財非其財者也百姓既足不成坐視其君不足亦無此理蓋有人斯有土有土斯有財若百姓不足君雖厚斂亦不濟事【語類】
  子張問崇徳辨惑章
  問主忠信徙義曰主忠信者每事須要得忠信且如一句話不忠信便是當得沒這事了主字須重看喚做主是要將這箇做主徙義是自家一事未合義遷徙去那義上見得又未甚合義須更徙去令都合義主忠信且先有夲領了方徙義恁地便徳㑹崇若不先主忠信即空了徙去甚處如何㑹崇主忠信而不徙義却又固執
  主忠信是劄脚處徙義是進歩處漸漸進去則徳自崇矣
  問子張問崇徳辨惑孔子既荅之矣末又引我行其野之詩以結之誠不以富亦祗以異伊川言此二句當冠之齊景公有馬千駟之上後之傳者因齊景公問政而誤耳至范氏則以為人之成徳不以富亦祗以行異於野人而已此二說如何曰如范氏說則是牽合如伊川說則是以富言千駟異言夷齊也今只得如此說【以上語類三條】
  子張問政章
  亞夫問居之無倦行之以忠曰居之無倦在心上說行之以忠在事上說居之無倦者便是要此心長在做主不可放倒便事事都應得去行之以忠者是事事要著實故某集註云以忠則表裏如一謂裏要如此便外面也如此事事靠實去做也
  問居之無倦行之以忠曰若是有頭無尾底人便是忠也不久所以孔子先將箇無倦逼截他
  問居之無倦行之以忠曰所居是自己事要終始如一行之以忠是對人言之謂應接時恐有不誠處
  子張是箇有銳氣底人他做事初頭乗些銳氣去做少閒做到下梢多無殺合故告以居之無倦又且不樸實故告之以行之以忠欲其盡心力也【以上語類四條】
  季康子患盗章
  問楊氏謂欲民之不為盗在不欲而已横渠謂欲生於不足則民盗能使無欲則民自不為盗假設以子不欲之物賞子使竊子必不竊故為政在乎足民使無所欲而已如横渠之說則是孔子當面以季康子比盗矣孔子於季康子雖不純於為臣要之孔子必不面斥之如此聖人氣象恐不若是如楊氏所說只是責季康子之貪然氣象和平不如此之峻厲今欲且從楊氏說如何曰善【語類】
  子張問士章
  問何如斯可謂之達曰行得無窒礙謂之達在家必達在邦必達事君則得乎君治民則得乎民事親則孝事長則弟無所不達【植録云如事親則得乎親事君則得乎君之類】又曰色取仁而行違居之不疑正是指子張病痛處
  周問聞達之别曰達是退一歩底聞是近前一歩做底退一歩底卑遜篤實不求人知一旦工夫至到却自然㑹逹聞是近前一歩做惟恐人不知故矜張誇大一時若可喜其實無足取者
  質直而好義便有箇觸突人底意思到得察言觀色慮以下人便又和順低細不至觸突人矣慮謂思之詳審常常如此思慮恐有所不覺知也聖人言語都如此周徧詳宻
  問察言而觀色曰此是實要做工夫蓋察人之言觀人之色乃是要驗吾之言是與不是今有人自任己意說將去更不看人之意是信受他還不信受他如此則只是自髙更不能謙下於人實去做工夫也大抵人之為學須是自低下做將去才自髙了便不濟事
  問質直而好義和靖謂立志質直如何曰這箇莫不須說立志質直但只是無華偽質是樸實直是無偏曲而所行又合宜察人之言而觀人之色審於接物慮以下人只是一箇謙如此便做得去達是做得去又問仁如何以顔色取曰此處與前說相反只是顔色雖做仁者舉止而所行又却不如此此恐是就子張身上說
  色取仁而行違這是占外面地位闊了裏面填不足問色取仁而行違居之不疑在邦必聞在家必聞與鄉原如何曰却不同那在邦必聞在家必聞底是大拍頭做要壓倒人鄉原却是不作聲不作氣隂沈做罪過底人義剛言二者皆是要譽而天理都不存了曰固是如此但一箇是向前去做一箇是退來做【以上語類七條】
  樊遲從遊於舞雩之下章
  陳希眞問先事後得非崇徳與曰今人做事未論此事當做不當做且先計較此事有甚功效既有計較之心便是専為利而做不復知事之當為矣徳者理之得於吾心者也凡人若能知所當為而無為利之心這意思便自髙逺才為些小利害討些小便宜這意思便卑下了所謂崇者謂徳自此而愈髙起也
  亞夫問先難而後獲先事後得莫是因樊遲有計較功利之心故如此告之曰此是後面道理而今且要知先事後得如何可以崇徳蓋做合做底事便純是天理才有一豪計較之心便是人欲若只循箇天理做將去徳便自崇才有人欲便這裏做得一兩分却那裏缺了一兩分這徳便消削了如何得㑹崇聖人千言萬語正要人來這裏看得破
  攻其惡無攻人之惡須是截斷了外面他人過惡只自檢㸃方能自攻其惡若才去檢㸃他人自家這裏便疎心便粗了
  問子張樊遲崇徳辨惑之問何故荅之不同曰子張是矜張不實底人故夫子於崇徳則告之以主忠信徙義欲収斂著實做工夫常人之情好人惡人只是好之惡之而已未至於必欲其生必欲其死處必是子張平日於喜怒之閒用心過當故又告之以此樊遲為人雖無所考以學稼學圃及夫子荅問觀之必是箇鄙俗粗暴底人故夫子告之以先難後獲此又以先事後得告之蓋鄙俗則有近利之意粗暴則有因忿忘身之患皆因其失而救之也【以上語類四條】
  樊遲問仁章
  樊遲未達者蓋愛人且是汎愛知人則有所擇二者相反故疑之夫子曰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能使枉者直便是仁樊遲誤認二句只是知故見子夏而問之子夏遂言之至於不仁者逺然後仁知之義皆偹
  愛人知人自相為用若不論直與枉一例愛他也不得大抵惟先知了方能頓放得箇仁也聖人只此兩句自包上下後來再與子夏所言皆不出此兩句意所以為聖人之言【以上語類二條】
  子貢問友章
  問忠告善道曰告之之意固是忠了須又教道得善始得【語類】





  御纂朱子全書卷十七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十八
  論語九
  子路第十三
  子路問政章
  問勞之恐是以言語勸勉他曰如此說不盡得為政之理若以言語勸勉他亦不甚要緊亦是淺近事聖人自不用說亦不見得無倦底意勞是勤於事勤於事時便有倦底意所以教他勞東坡下行字與事字最好或問愛之能勿勞乎有兩箇勞字曰這箇勞是使他勞
  文振問注云凡民之事以身先之則雖勞不怨如何曰凡是以勞苦之事役使人自家須一面與他做方可率得他如勸課農桑等事也須是自家不憚勤勞親履畝與他勾當方得
  問先之勞之諸說孰長曰橫渠云必身為之倡且不愛其勞而又益之以不倦此說好又問以身為之倡者果勞乎曰非是之謂也既以身為之倡又更不愛其勞而終之以無倦此是三節事【以上語類三條】
  先之謂以身率之勞之謂以恩撫之二者茍無誠心久必倦矣故請益則曰無倦而已【荅程允夫○文集】
  仲弓為季氏宰章
  潘立之問先有司曰凡為政隨其大小各自有有司須先責他理㑹自家方可要其成且如錢穀之事其出入盈縮之數須是教他自逐一具來自家方可考其虚實之成且如今做太守人皆以為不可使吏人批朱某看來不批不得如詞訴反覆或經已斷或彼處未結絶或見在催追他埋頭又來下狀這若不批出自家如何與他判得只是要防其若既如此後或有人詞訴或自㸃檢一兩項有批得不實即須痛治以防其
  問程子謂觀仲弓與聖人便見其用心之小大以此知樂取諸人以為善所以為舜之聖而凡事必欲出乎巳者真成小人之私矣曰於此可見聖賢用心之大小仲弓只縁見識未極其開闊故如此人之心量本自大縁私故小蔽固之極則可以喪邦矣【以上語類二條】
  子路曰衞君待子章
  亞夫問衞君待子為政章曰其初只是一箇名不正便事事都做不得禮樂不興刑罰不中便是箇大底事不成問禮樂不興疑在刑罰不中之後今何故却云禮樂不興而後刑罰不中曰禮之所去刑之所取禮樂既不興則刑罰宜其不中又曰禮是有序樂是和樂既事不成如何得有禮樂耶
  或問如何是事不成後禮樂便不興禮樂不興後却如何便刑罰不中曰大凡事須要節之以禮和之以樂事若不成則禮樂無安頓處禮樂不興則無序不和如此則用刑罰者安得不顚倒錯亂諸家說各有所長可㑹而觀之
  楊問注謂言不順則無以考實而事不成此句未曉曰實即事也又問言與事似乎不相渉曰如何是不相渉如一人被火急討水來救始得却教他討火來此便是言不順如何濟得事又如人捉賊走東去合從東去捉却教他走從西去如何捉得皆言不順做事不成若就衞論之輒子也蒯聵是父今也以兵拒父是以父為賊多少不順其何以為國何以臨民事既不成則顛沛乖亂禮樂如何㑹興刑罰如何㑹中明道所謂一事茍其餘皆茍正謂此也又問子路之死於衛其義如何曰子路只見得下一截道理不見上一截道理孔悝之事他知道是食焉不避其難却不
  知食出公之食為不義東坡嘗論及此問如此是他當初仕衞便不是曰然
  問衞君欲召孔子為政而孔子欲先正名孔子既為之臣復欲去出公亦豈人情曰惟孔子而後可問靈公既逐蒯聵公子郢辭不立衞人立輒以拒蒯聵論理輒合下便不當立不待拒蒯聵而後為不當立也曰固是輒既立蒯聵來争必矣
  問胡氏云云使孔子得政則是出公用之也如何做得此等事曰據事理言之合當如此做耳使孔子仕衞亦必以此事告之出公若其不聽則去之耳【以上語類五條】
  樊遲請學稼章
  樊遲學稼當時須自有一種說話如有為神農之言許行君民並耕之說之類【語類】
  誦詩三百章
  亞夫問誦詩三百何以見其必逹於政曰其中所載可見如小夫賤閭黨之間至鄙俚之事君子平日耳目所不曾聞見者其情狀皆可因此而知之而聖人所以脩德於已施於事業者莫不悉備於其間所載之羙惡讀誦而諷詠之如是而為善如是而為惡吾之所以自脩於身者如是是合做底事如是是不合做底事待得施以治人如是而當賞如是而當罰莫不備見如何於政不逹若讀詩而不達於政則是不曾讀也又問如何使於四方必能專對曰於詩有得必是於應對言語之間委曲和平【語類】
  子謂衞公子荆章
  言居室則似是處家之意【荅李守約○文集】
  子適衞章
  宜久說子適衞一章先生因言古者教人有禮樂動容周旋皆要合他節奏使性急底要快也不得性寛底要慢也不得所以飬得人性情如今教人既無禮樂只得把兩冊文字教他讀然而今未論人㑹學喫緊自無人會教所以眀道欲得招致天下名儒使講眀教人之方選其德行最髙者留以為大學師却以次分布天下令教學者須是如此然後學校方成次第也【語類】
  茍有用我章
  立之說茍有用我者一章曰聖人為政一年之間想見以前不好底事都革得盡到三年便財足兵强教行民服【語類】
  善人為邦章
  安卿問集注云民化於善可以不用刑殺恐善人只是使風俗醇朴若化於善恐是聖君之事曰大槩論功效是如此其深淺在人不必恁地粘皮著骨去說不成說聖人便得如此善人便不得如此不必恁地分别善人是他做百年工夫積累到此自是能使人興善人自是不陷於刑辟如文景恁地後來海内富庶豈不是勝殘去殺如漢循吏許多人才循良也便有效如陳太邱卓茂魯恭只是縣令也能如此不成說你便不是聖人如何做得這箇只看他功效處又何必較量道聖人之效是如此善人之效是如彼聖人比善人自是不同且如綏之斯來動之斯和殺之而不怨利之而不庸民日遷善而不知為之善人定是未能到這田地但是有這般見識有這般心胷積累做將去亦須有效且如而今寛刑薄賦民亦自能興起而不䧟於刑聖人論功效亦是大槩如此只思量他所以致此效處如何便了何必較他優劣便理會得也無甚切巳處【語類】
  如有王者章
  或問三年有成必世後仁遲速不同何也曰伊川曰三年謂法度紀綱有成而化行也漸民以仁摩民以義使之浹於肌膚淪於骨髓天下變化風移俗易民歸於仁而禮樂可興所謂仁也此非積久何以能致又曰自一身之仁而言之這箇道理浸灌透徹自天下言之舉一世之人皆是這箇道理浸灌透徹【語類】
  定公問一言興邦章
  聖人說話無不子細磨稜合縫盛水不漏如說以德報怨如說一言興邦其他人便只說予無樂乎為君唯其言而莫予違也便可以喪邦只此一句便了聖人則須是恁地子細說方休如孟子說得便粗如今之樂猶古之樂太王公劉好色好貨之類故橫渠說孟子比聖人自是粗顔子所以未到聖人亦只是心尚粗【語類】
  葉公問政章
  曾問近者說逺者來夫子荅葉公之問政者專言其效與荅季康子子夏等不同如何曰此須有施為之次第葉公老成必能曉解也【語類】
  樊遲問仁章
  或問樊遲問仁一叚聖人以是告之不知樊遲果能盡此否曰此段須反求諸己方有工夫若去樊遲身上討則與我不相干矣必當思之曰居處恭乎執事敬乎與人忠乎不必求諸樊遲能盡此與否也又須思居處恭時如何不恭時如何執事敬時如何不敬時如何與人忠時如何不忠時如何方知須用恭敬與忠也今人處於中國飽食煖衣未至於夷狄猶且與之相㤀而不知其不可棄而况之夷狄臨之以白刃而能不自棄者乎
  大凡讀書須是要自家日用躬行處著力方可且如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雖之夷狄不可棄也與那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里行乎哉此二事須是日日粘放心頭不可有些虧欠處此最是為人日下急切處切宜體之
  或問胡氏謂樊遲問仁者三此最先先難次之愛人其最後乎何以知其然曰雖無眀證看得來是如此若未嘗告之以恭敬忠之說則所謂先難者將從何下手至於愛人則又以發於外者言之矣【以上語類三條】
  子貢問士章
  問行己有恥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兩句似不連綴恐是行已有恥則足以成其身推是心以及職分則不辱君命又可以成其職分之所當為曰行己有恥則不辱其身使於四方能盡其職則不辱君命
  文振舉程子曰子貢欲為皎皎之行聞於人者夫子告之皆篤實自得之事謂子貢發問節次正如此曰子貢平日雖有此意思然這一章却是他大段平實了葢渠見行己有恥使於四方不是些小事故又問其次至宗族稱孝鄉黨稱弟他亦未敢自信故又問其次凡此節次皆是他要放平實去做工夫故每問皆下到下面問今之從政者何如却是問錯了聖人便云何足算也乃是為他截斷了也此處更宜細看【以上語類二條】
  不得中行而與之章
  聖人不得中行而與之必求狂狷者以狂狷者尚可為若鄉原則無說矣今之人纔說這人不識時之類便須有些好處纔說這人圎熟識體之類便無可觀矣
  問狂狷集注云善人胡為亦不及狷者曰善人只循循自守據見定不㑹勇猛精進循規蹈矩則有餘責之以任道則不足狷者雖非中道然這般人終是有筋骨其志孤介知善之可為而為之知不善之不可為而不為直是有節操狂者志氣激昻聖人本欲得中道而與之晚年磨來磨去難得這般恰好底人如狂狷尚可因其有為之資裁而歸之中道且如孔門只一箇顔子如此純粹到曾子便過於剛與孟子相似世衰道微人欲橫流若不是剛介有脚跟底人定立不住漢文帝謂之善人武帝却有狂氣象陸子静省試策世謂文帝過武帝愚謂武帝勝文帝其論雖偏容有此理【以上語類二條】
  南人有言章
  問不占而已矣曰如只是不讀書之意【語類】
  君子和而不同章
  立之問君子和而不同如溫公與范蜀公議論不相下之類不知小人同而不和却如誰之類曰如呂吉甫王荆公是也葢君子之心是大家只理㑹這一箇公當底道理故常和而不可以茍同小人是做箇私意故雖相與阿比然兩人相聚也便分箇彼已了故有些小利害便至紛爭而不和也【語類】
  君子易事而難說章
  問君子易事而難說曰君子無許多勞攘故易事小人便愛些便宜人便從那罅縫去取奉他故易說【語類】
  君子泰而不驕章
  問君子泰而不驕曰泰是從容自在底意思驕便有私意欺負他無欺負他理㑹不得是靠我這些子皆驕之謂也如漢髙祖有箇粗㡳泰而不驕他雖如此胡亂罵人之屬却無許多私意唐太宗好作聰眀與人辯便有驕底意思【語類】
  剛毅木訥近仁章
  問剛毅木訥近仁剛與毅如何分别曰剛是體質堅强如一箇硬物一般不軟不屈毅却是有奮發作興底氣象【語類】
  近仁之說原聖人之意非是教人於此體仁乃是言如此之人於求仁為近耳雖有此質正須實下求仁工夫乃可實見近處未能如此即須矯揉到此地位然後於仁為近可下工夫若只守却剛毅木訥四字要想像思量出仁體來則恐無是理也【荅曹晉叔○文集】
  子路問士章
  問何如斯可謂之士一叚曰聖人見子路有粗暴底氣象故告之以切偲怡怡又恐子路一向和說去了又告之以朋友切切偲偲兄弟則怡怡聖人之言是恁地宻
  問胡氏說切切懇到也偲偲詳勉也如何是懇到詳勉意思曰古人多下聨字去形容那事亦難大段解說想當時人必是曉得這般字今人只是想像其聲音度其意是如此耳切切偲偲胡氏說為當懇到有苦切之意然一向如此苦切而無浸灌意思亦不可又須著詳細相勉方有相親之意【以上語類二條】
  善人教民七年章
  問孔子云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晉文公自始入國至僖公二十七年教民以信以義以禮僅得四年遂能一戰而霸此豈文公加善人一等也耶曰大抵霸者尚權譎要功利此與聖人教民不同若聖人教民則須是七年
  問集注先只云教民者教之孝悌忠信後又添入務農講武之法曰古人政事大率本末兼具【以上語類二條】憲問第十四
  憲問恥章
  問集注云憲之狷介其於邦無道榖之可恥固知之至於邦有道榖之可恥恐未必知何也曰邦有道之時不能有為只小廉曲謹濟得甚事且如舊日秦丞相當國有人壁立萬仞和宫觀也不請此莫是世閒第一等人及秦既死用之為臺諫則不過能論貪汚而已於國家大計亦無所建立且如子貢問士一段宗族稱孝鄉黨稱弟之人莫是至好而聖人必先之以行已有恥不辱君命為上葢孝弟之人亦只是守得那一夫之私行不能充其固有之良心然須是以孝弟為本無那孝弟也做不得人有時方得恰好須是充那固有之良心到有恥不辱君命處方是【語類】
  克伐怨欲不行章
  問克伐怨欲不行孔子不大段與原憲學者用工夫且於此不行焉亦可曰須是克己涵飬以敬於其方萌即絶之若但欲不行只是遏得住一旦決裂大可憂
  問克伐怨欲不行此是禁制之未能絶去根苖也曰說也只是恁地說但要見得那絶去根苖底是如何用功這禁制㡳是如何用功分别這兩般工夫是如何
  問克伐怨欲不行何以未足為仁必克己復禮乃得為仁曰克己者一似家中捉出箇賊打殺了便没事若有克伐怨欲而但禁制之使不發出來猶闗閉所謂賊者在家中只是不放出去外頭作過畢竟窩藏
  安卿說克伐怨欲不行先生問曰這箇禁止不行與那非禮勿視聽言動底勿字也只一般何故那箇便是為仁這箇禁止却不得為仁必有些子異處試說看安卿對曰非禮勿視聽言動底是於天理人欲之幾既曉然判别得了便行從天理上去克伐怨欲不行底只是禁止不行這箇人欲却不知於天理上用功所以不同曰克己者是從根源上一刀兩斷便斬絶了更不復萌不行底只是禁制他不要出來他那欲為之心未嘗忘也且如怨箇人却只禁止說莫要怨他及至此心欲動又如此禁止雖禁止得住其怨之之心則未嘗㤀也如自家飢見芻豢在前心中要喫却忍得不喫雖强忍住然其欲喫之心未嘗㤀克己底則和那欲喫之心也打疊殺了【以上語類四條】
  南宮适問於孔子章
  問夫子不荅南宮适之問似有深意曰如何過謂禹稷之有天下羿奡不得其死固是如此亦有德如禹稷而不有天下者孔子終身為旅人是也亦有惡如羿奡而得其終者盗跖老死於牖下是也凡事應之必然有時而或不然惟夫子之聖所以能不荅君子之心亦為其所當為而不計其效之在彼曰此意思較好【語類】
  君子而不仁者章
  問此章曰君子譬如純白底物事雖有一㸃黑是照管不到䖏小人譬如純黑底物事雖有一㸃白處却當不得白也【語類】
  愛之能勿勞乎章
  至之問愛之能勿勞乎曰愛之而弗勞是姑息之愛也凡人之愛多失於姑息如近有學者持服而來便自合令他歸去却念他渉千里之逺難為使他徒來而徒去遂不欲却他此便是某姑息處乃非所以為愛也【語類】
  為命章
  問為命裨諶草創之曰春秋之辭命猶是說道理及戰國之談說只是說利害說到利害的當處便轉【語類】
  或問子産章
  子産心主於寛雖說道政尙嚴猛其實乃是要用以濟寛耳所以為恵人
  問管仲曰人也范楊皆以為盡人道集注以為猶云此人也如何曰古本如此說猶詩所謂伊人莊子所謂之人也若作盡人道說除管仲是箇人他人便都不是人更管仲也未盡得人道在奪伯氏駢邑正謂奪為己有問集注言管仲子産之才德使二人從事於聖人之學則才德可以兼全否曰若工夫做到極處也㑹兼全【以上語類二條】
  貧而無怨章
  貧而無怨不及於貧而樂者又勝似無諂者【語類】
  子路問成人章
  或問文之以禮樂曰此一句最重上面四人所長且把做箇樸素子惟文之以禮樂始能取四子之所長而去四子之所短然此聖人方以為亦可以為成人則猶未至於踐形之域也
  亞夫問子路成人章曰這一章最重在文之以禮樂一句上今之成人者以下胡氏以為是子路之言恐此說却是葢聖人不應只說向下去且見利思義至久要不㤀平生之言三句自是子路已了得底事亦不應只恁地說葢子路以其所能而自言故胡氏以為有終身誦之之固也亞夫云若如此夫子安得無言以繼之曰恐是他退後說也未可知【以上語類二條】
  子問公叔文子章
  如不言不笑不取似乎難却小若真能如此這是一偏之行然公明賈却說以告者過也時然後言樂然後笑義然後取似乎易却說得大了葢能如此則是時中之行也【語類】
  晉文公譎而不正章
  因論桓文譎正曰桓公是較本分得些子文公所為事却多有曲折處左傳所載可見葢不特天王狩河陽一事而已【語類】
  子路曰桓公殺公子糾章
  周衰王道不振管仲乃能九合諸侯不以兵車功被當時澤流後世誰得如他之仁如其仁夫子許其有仁之事功也
  亞夫問管仲之心既已不仁何以有仁者之功曰如漢髙祖唐太宗未可謂之仁人然自周室之衰更春秋戰國以至暴秦其禍極矣髙祖一旦出來平定天下至文景時幾致刑措自東漢以下更六朝五胡以至於隋雖曰統一然煬帝繼之殘虐尤甚太宗一旦掃除以致正觀之治此二君者豈非是仁者之功耶若以其心言之本自做不得這箇功業然謂之非仁者之功可乎管仲之功亦猶是也
  才仲問南軒解子路子貢問管仲疑其未仁非仁故舉其功以告之若二子問管仲仁乎則所以告之者異此說如何先生良久曰此說却當
  問如夫子稱管仲如其仁也是從假字上說來否曰他只是言其有仁之功未說到那假字上在且如孺子入井有一人取得出來人且稱其仁亦未說到那納交要譽惡其聲而然道夫問如此說則如字如何解曰此直深許其有仁耳人多說是許其似仁而非仁以文勢觀之恐不恁地只是許其仁耳【以上語類四條】
  子貢曰管仲非仁章
  管仲不死子糾聖人無說見得不當死後又有功可稱不是後功可以償前不死之罪也伊川有此意亦恐看得不曾子細魏鄭公則是前仕建成矣不當更仕太宗後却有功温公論嵇紹王襃謂紹後有死節之功須還前不是後既䇿名委質只得死也不可以後功掩前過王魏二公謂功可以補過猶可管仲則前無過而後有功也【語類】
  陳成子弑公章
  問陳成子弑公章云三子有無君之心夫子所以警之曰須先看得聖人夲意夫子初告時真箇是欲討成子未有此意後人自流泝源知聖人之言可以警三子無君之心非是聖人託討成子以警三子聖人心術不如此枉曲【語類】
  子路問事君章
  問子路問事君范氏謂犯非子路所難而以不欺為難夫子路最勇於義者而何難於不欺哉特其燭理不盡而好强其所不知以為知是以陷於欺耳曰以使門人為臣一事觀之子路之好勇必勝恐未免於欺也【荅吳伯豐○文集】
  君子上達章
  君子上逹一日長進似一日小人下達一日沈淪似一日【語類】
  古之學者為己章
  立之問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曰此只是初閒用心分豪之差耳所謂上達下達者亦只是自此分耳下達者只因這分豪有差便一日昏蔽似一日如人入爛泥中行相似只見一歩深似一歩便渾身陷沒不能得出也君子之學既無所差則工夫日進日見髙明便一日髙似一日也
  問伊川云為己欲得之於己也為人欲見知於人也後又云古之學者為己其終至於成物今之學者為人其終至於喪己兩說不同何也曰此兩段意思自别前段是低底為人後段是好底為人前為人只是欲見知於人而已後為人却是真箇要為人然不曾先去自家身己上做得工夫非惟是為那人不得末後和己也喪了【以上語類二條】
  子貢方人章
  夫我則不暇學者須思量不暇箇甚麽須於自己體察方可見【語類】
  不逆詐章
  才仲問南軒解不逆詐一段引孔注先覺人情者是能為賢乎此說如何曰不然人有詐不信吾之明足以知之是之謂先覺彼未必詐而逆以詐待之彼未必不信而先億度其不信此則不可周子曰明則不疑凡事之多疑皆生於不明如以察為明皆至暗也
  問不逆詐章曰雖是不逆詐不億不信然也須要你能先覺方是賢葢逆詐億不信是才見那人便逆度之先覺却是他詐與不信底情態已露見了自家這裏便要先覺若是在自家面前詐與不信却都不覺時自家却在這裏做什麽理㑹甚事便是昏昧呆底相似此章固是要人不得先去逆度亦是要人自著些精采看方得又問楊氏誠則明矣之說曰此說大了與本文不相干如待誠而後明其為覺也後矣葢此章人於日用間便要如此【以上語類二條】
  驥不稱其力章
  問驥不稱其力一章謂有德者必有才有才者不必有德後世分才德為二者恐失之曰世固有有才而無德者亦有有德而短於才者夫子亦自以德與力分言矣【語類】
  以德報怨章
  以直報怨則無怨矣以徳報怨亦是私
  問以直報怨以德報德曰聖人荅得極好以德報怨怨乃過德以怨報德豈是人情以直報怨則於彼合為則為是無怨也與孟子三反及不校同禮記云以德報怨寛身之仁也言如此亦是寛身終不是中道可學問禮記注改仁作人曰亦不必改通老問在官遇故舊有公事如何曰亦權其輕重只看此心其事小亦可周旋若事大只且依公某問蘇章夜與故人飲明日按之此莫太不是曰此是甚人只是以故人為貨
  問以德報怨章注謂㫖意曲折反覆微妙無窮何也曰以德報怨夲老氏語以德報怨於怨者厚矣而無物可以報德則於德者不亦薄乎呂申公為相曾與賈種民有怨却與之郡職可謂以德報怨厚於此人矣然那裏人多少被其害賈素無行元豐中在大理為蔡確鷹犬申公亦被誣搆及公為相而賈得罪公復為請知通利軍以直報怨則不然如此人舊與吾有怨今果賢耶則引之薦之果不肖耶則棄之絶之是葢未嘗有怨矣老氏之言死定了孔子之言意思活移來移去都得設若不肖者後能改而賢則吾又引薦之矣【以上語類三條】
  莫我知也夫章
  問不怨天不尤人此二句體之於身覺見不尤人易不怨天難何以能不怨天曰此是就二句上生出意看了且未論恁地且先看孔子此叚本意理㑹得本意便了此段最難看若須要解如何是不怨天如何是不尤人如何是下學如何是上逹便粘滯了天又無心無腸如何知得孔子須是看得脫灑始得此叚只渾淪一意葢孔子當初歎無有知我者子貢因問何為莫知子夫子所荅辭只是解何為莫知子一句大凡不得乎天則怨天不得乎人則尤人我不得乎天亦不怨天不得乎人亦不尤人與世都不相干渉方其下學人事之卑與衆人所共又無竒特聳動人處及其上逹天理之妙忽然上達去人又捉摸不著如何能知得我知我者畢竟只是天理與我默契耳以此見孔子渾是天理久之又曰聖人直是如此瀟灑正如久病得汗引箭在手忽然破的也
  所謂下學人事者又不異常人而無所得知至上達天理處而人又不能知以此兩頭蹉過了故人終不知獨有箇天理與聖人相契耳彼天畢竟知之
  問不怨天不尤人下學而上達知我者其天乎知恐是與天契合不是真有箇知覺否先生曰又似知覺又不似知覺這裏也難說不怨天不尤人聖人都不與巳相干聖人只是理㑹下學而自然上達下學是立脚只在這裏上逹是見識自然超詣到得後來上達便只是這下學元不相離下學者下學此事上達者上逹此理問聖人亦有下學如何曰聖人雖是生知亦何嘗不學如入太廟每事問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便是學也
  問下學上達聖人恐不自下學中來曰不要說髙了聖人髙後學者如何企及越說得聖人低越有意思
  問知我者其天乎只是孔子自知否曰固然只是這一箇道理
  問莫我知也夫與予欲無言二叚子貢皆不能復問想是不曉聖人之意曰非是不曉聖人語意只是無默契合處不曾有默地省悟觸動他那意思處若有所黙契須發露出來不但巳也【以上語類六條】
  賢者辟世章
  問賢者辟世一章曰凡古之隐者非可以一律看有可以其時之所遇而觀之者有可以其才德之髙下而觀之者若長沮桀溺之徒似有長往而不返之意然設使天下有道而出計亦無甚施設只是獨善其身如老莊之徒而已大抵天下有道而見不必待其十分太平然後出來天下無道而隱亦不必待其十分大亂然後隱去天下有道譬如天之將曉雖未甚明然自此只向明去不可不出為之用天下無道譬如天之將夜雖未甚暗然自此只向暗去知其後來必不可支持故亦須見幾而作可也【語類】
  子擊磬於衞章
  問荷蕢聞磬聲如何便知夫子之心不忘天下曰他那箇人煞髙如古人於琴聲中知有殺心者耳因說泉州醫僧妙智大師後來都不切脈只見其人便知得他有甚病又後來雖不見其人只教人來說因其說便自知得此如他心通相似葢其精誠篤至所以能知又問硜硜乎是指磬聲而言否曰大約是如此【語類】
  子路問君子章
  陳仲卿問脩己以敬曰敬者非但是外面恭敬而已須是要裏面無一豪不直䖏方是所謂敬以直内者是也
  或問脩己如何能安人曰且以一家言之一人不脩己看一家人安不安
  惟上下一於恭敬這却是上之人有以感發興起之體信是忠達順是恕體信是無一豪之偽達順是發而皆中節無一物不得其所聰明睿智皆由此出這是自誠而明
  問體信達順曰信只是實理順只是和氣體信是致中底意思達順是致和底意思
  楊至之問如何程氏說到事天享帝了方說聰明睿智皆由此出曰如此問乃見公全然不用工夫聰明睿智如何不由敬出且以一國之君看之此心纔不専静則姦聲佞辭雜進而不察何以為聰亂色諛恱之容交蔽而莫辨何以為明睿智皆出於心心既無主則應事接物之間其何以思慮而得其宜所以此心常要肅然虚明然後物不能蔽【以上語類五條】
  原壌夷俟章
  問原壌登木而歌夫子為弗聞也者而過之待之自好及其夷俟則以杖叩脛近於太過曰這裏說得却差如原壌之歌乃是大惡若要理㑹不可但巳且只得休至於夷俟之時不可教誨故直責之復叩其脛自當如此若如正淳之說則是不要管他却非朋友之道矣【語類】
  衞靈公第十五
  衞靈公問陳章
  周問固窮有二義不知孰長曰固守其窮古人多如此說但以上文觀之則恐聖人一時荅問之辭未遽及此葢子路方問君子亦有窮乎聖人荅之曰君子固是有窮時但不如小人窮則濫耳以固字荅上面有字文勢乃相應【語類】
  子曰賜也章
  孔子告子貢曰女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與予一以貫之葢恐子貢只以己為多學而不知一以貫之之理後人不㑹其意遂以為孔子只是一貫元不用多學若不是多學却貫箇甚底且如錢貫謂之貫須是有錢方貫得若無錢却貫箇甚孔子實是多學無一事不理㑹過若不是許大精神亦吞不得許多只是於多學中有一以貫之耳
  問子貢一貫章曰聖人也不是不理㑹博學多識只是聖人之所以聖却不在博學多識而在一以貫之今人有博學多識而不能至於聖者只是無一以貫之然只是一以貫之而不博學多識則又無物可貫【以上語類二條】
  子張問行章
  問行篤敬曰篤者有重厚深沉之意敬而不篤則恐有拘廹之患
  忠信篤敬立則見其參前在輿則見其倚衡如此念念不㤀伊川謂只此是學【以上語類二條】
  敬夫云參前倚衡使之存乎忠信篤敬之理也愚意此謂言必欲其忠信行必欲其篤敬念念不㤀而有以形於心目之間耳若不責之於言行之實而徒曰存其理而不舎亦何益哉【與張敬夫論癸巳論語說○文集】
  直哉史魚章
  正淳問直哉史魚君子哉蘧伯玉諸儒以為史魚不及蘧伯玉如何曰試將兩人對換説看如何直固是好然一向直便是偏豈得如蘧伯玉之君子【語類】
  志士仁人章
  或問仁曰仁者只是吾心之正理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須知道求生害仁時雖以無道得生却是抉破了我箇心中之全理殺身成仁時吾身雖死却得此理完全也
  余正叔謂殺身者只是要成這仁曰若說要成這仁却不是只是行所當行而已
  問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一章思之死生是大闗節要之工夫却不全在那一節上學者須是於日用之間不問事之大小皆欲即於義理之安然後臨死生之際庶幾不差若平常應事義理合如此處都放過到臨大節未有不可奪也曰然【以上語類三條】
  子貢問為仁章
  問子貢問為仁何以荅以事其大夫之賢者友其士之仁者曰也是箇入德之方又問事與友孰重曰友為親切賢只是統言友徑指仁上說【語類】
  顔子子貢俱以仁為問而夫子告之有若不同者此固嘗思之而非如足下之說也為仁由己此論為仁之至要葢始終不離乎此夫其所以求師友而事之之心豈自外至哉既得師友而事之矣然不求諸己則師友者自師友耳我何有焉以此意推之則二說者初不異也【荅柯國材○文集】
  顔淵問為邦章
  亞夫問顔淵問為邦曰顔子事事了得了只欠這些子故聖人斟酌禮樂而告之近有學者欲主張司馬遷謂渠作漢髙祖賛黃屋左纛朝以十月是他惜髙祖之不能行夏之時乘殷之輅謂他見識直到這裏與孔子荅顔淵之意同某謂漢髙祖若行夏之時乗商之輅也只做得漢髙祖却如何及得顔子顔子平日是多少工夫今却道漢髙祖只欠這一節是都不論其本矣
  恭父問顔淵問為邦此事甚大不知使其得邦家時與聖人如何曰終勝得孟子但不及孔子些問莫有綏之斯來動之斯和底意思否曰亦須漸有這意思又問文武之道未墜於地此是孔子自承當處否曰固是惟是孔子便做得他人無這本領當不得且如四代之禮樂惟顔子有這本領方做得若無這本領禮樂安所用哉所謂行夏時乗商輅服周冕舞韶舞亦言其大略耳
  正卿問顔子涵飬之功多曾子省察之功多曰固不可如此說然顔子資禀極聰明凡事㴠養得來都易如聞一知十如於吾言無所不說如亦足以發如問為邦一時將許多大事分付與他是他大段了得看問為邦而孔子便以四代禮樂告之想是所謂夏時商輅周冕韶舞當博我以文之時都理㑹得
  賜問顔淵問為邦章程子謂發此以為之兆曰兆猶言準則也非謂為邦之道盡於此四者略說四件事做一箇準則則餘事皆可依倣此而推行之耳【以上語類四條】
  放鄭聲逺佞人敬夫云非聖人必待戒乎此也於此設戒是乃聖人之道也愚謂此是聖人立法垂世之言似不必如此說然禹以丹朱戒舜舜以予違汝弼責其臣便說聖人必戒乎此亦何害乎【與張敬夫論癸巳論語說○文集】
  躬自厚章
  問躬自厚而薄責於人自責厚莫是周備篤切意思否曰厚是自責得重責了又責積而不已之意【語類】
  不曰如之何章
  林問不曰如之何曰只是要再三反復思量若率意妄行雖聖人亦無奈何【語類】
  君子義以為質章
  問君子義以為質一章曰義以為質是制事先決其當否了其閒節文次第須要皆具此是禮以行之然徒知盡其節文而不能孫以出之則亦不可且如人知尊卑之分須當譲他然譲之之時辭氣或不能婉順便是不能孫以出之信以成之者是終始誠實做此一事却非是孫以出之後方信以成之也
  至之問明道謂君子敬以直内則義以方外義以為質則禮以行之孫以出之信以成之曰只是一箇義義以為質便是自義以方外處說起來若無敬以直内也不知義之所在【以上語類二條】
  君子矜而不爭章
  問矜而不爭曰矜是自把捉底意思故書曰不矜細行終累大德
  或問不矜細行與矜而不爭之矜如何曰相似是箇珍惜持守之意【以上語類二條】
  子貢問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章
  恕可以終身行之是行之無窮盡問孔子言恕必兼忠如何此只言恕曰不得忠時不成恕恕時忠在裏面了【語類】
  吾之於人也章
  問吾之於人也誰毁誰譽如有所譽者其有所試矣曰毁者那人本未有十分惡自家將做十分說他便是毁若是只據他之惡而稱之則不可謂之毁譬如一物本完全自家打破了便是毁若是那物元來破了則不可謂之毁譽亦是稱奬得來過當其有所試矣那人雖未有十分善自家却遂知得他將來如此毁人則不可如此也
  伯豐問三代直道而行曰此要在所以字上民是指今日之民即三代之民三代葢是以直道行之於民今亦當以直道行之於民直是無枉不特不枉毁雖稱譽亦不枉也舊嘗有此意因讀班固作景帝賛引此語起頭以明秦漢不易民而化之意曰孔子稱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信哉其意葢謂民無古今周秦網密文峻故姦軌不勝到文景恭儉民便醇厚只是此民在所施何如耳此政得之【以上語類二條】
  誰毁誰譽敬夫云毁者指其過譽者揚其美此說未盡愚謂毁者惡未至此而深詆之也譽者善未至此而驟稱之也非但語其已然之善惡而已○又曰誰毁誰譽謂吾於人無毁譽之意也愚謂聖人之心仁恕公平實無毁譽非但無其意而已○又曰有所譽必有所試因其有是實而稱之此亦未盡試猶騐也聖人或時有所譽者雖其人善未至此然必嘗有以騐之而知其將至是矣葢聖人善善之速惡惡之緩而於其速也亦無所茍焉○又曰可毁可譽在彼又曰不云有所毁聖人樂與人為善也必有所試而後譽則其於毁亦可知矣愚謂若如此說則是聖人固常有毁但於此著其有譽而匿其有毁以取忠厚之名也而可乎毁破壞也如器物之未敗而故破壞之聖人豈有是乎【與張敬夫論癸巳論語說】
  誰毁誰譽一章所論得之但只說得三代直道而行意思更有斯民也之所以六字未有下落疑斯民也是指當時之人而言今世雖是習俗不美直道難行然三代盛時所以直道而行者亦只是行之於此人耳不待易民而化也諸儒之說於此文義殊不分明却是班固景賛引得有意思注中說得亦好大抵聖人之意正是說直道可行無古今之異耳言譽而不及毁之意來論亦善但毁譽兩字更須細看譽者善未顯而亟稱之也毁者惡未著而遽詆之也試亦知其將然而未見其已然之辭聖人之心欲人之善故但有所試而知其賢則善雖未顯已進而譽之矣不欲人之惡故惡之未著者雖有以決知其不善而亦未嘗遽詆之也此所以言譽而不及毁葢非全不别白是非但有先褒之善而無豫詆之惡是則聖人之心耳【荅吕伯恭○以上文集二條】
  巧言亂德章
  問小不忍則亂大謀曰忍字有兩說只是一意有忍乃有濟王介甫解作强忍之忍前軰解作慈忍之忍某謂忍是含忍不發之意如婦人之仁是不能忍其愛匹夫之勇是不能忍其忿二者只是一意【語類】
  人能道章
  問人能道曰道不可須臾離可離非道是故君子戒謹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謹其獨又曰天下之達道五所以行之者三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古今所共底道理須是知知仁守勇決繼又曰人者天地之心没這人時天地便没人管【語類】
  吾嘗終日不食章
  問聖人真箇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否曰聖人也曾恁地來聖人說發憤㤀食却是真箇惟橫渠知得此意嘗言孔子煞喫辛苦來
  吾嘗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無益不如學也某注云葢勞心以必求不如遜志而自得思是硬要自去做底學是依這本子去做便要小著心隨順箇事理去做而今人都是硬去做要必得所以更做不成須是軟著心貼就他去做孟子所謂以意逆志極好逆是推迎他底意思
  問注云遜志而自得如何是遜志曰遜志是畢遜其志放退一著寛廣以求之不忒恁地迫窄便要一思而必得【以上語類三條】
  君子謀道不謀食章
  問君子謀道不謀食曰上面說君子謀道不謀食葢以耕也餒在其中矣學也禄在其中矣又恐人錯認此意却將學去求禄故下面又繳一句謂君子所以為學者所憂在道耳非憂貧而學也
  學固不為謀禄然未必不得禄如耕固不求餒然未必得食雖是如此然君子之心却只見道不見禄如先難後獲正義不謀利睹當不到那裏
  因言近來稍信得命及孔子說君子謀道不謀食憂道不憂貧觀此一叚則窮達當付之分定所當謀者唯道耳曰此一段不專為有命葢專為學者當謀道而設只說一句則似緩而不切故又反覆推明以至憂道不憂貧而止且君子之所急當先義語義則命在其中如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不為此只說義若不恤義惟命是恃則命可以有得雖萬鍾有不辨禮義而受之矣義有可取如為養親於義合取而有不得則當歸之命耳如澤旡水困則不可以有為只得致命遂志然後付之命可也【以上語類三條】
  知及之章
  問知及之仁能守之曰此是說講學莊以涖之以後說為政
  知及之如大學知至仁守之如意誠涖不荘動不以禮如所謂不得其正與所謂敖惰而辟之類到仁處大本已好但小節略略有些未善如一箇好物只是安頓得略傾側少正之則好矣不大故費力也
  問知及之一章曰莊以涖之是自家去臨民動之不以禮這動字不是感動之動是使民底意思謂如使民去做這件事亦有禮是使之以禮下梢禮字歸在民身上又問是使他做事要他做得來合節拍否曰然又問是合禮底事便以使之不合禮底事便不以使之曰然看那動之字便是指那民說使他向善便是以禮不使他向善便是不以禮如古所謂蒐苖獮狩就其中教之少長有序之事便是使之以禮葢是使他以此事此事有禮存也
  或問此章曰此一章當以仁為主所謂知及之所以求吾仁涖之動之所以持飬吾仁者得之矣【以上語類四條】
  君子不可小知章
  一事之能否不足以盡君子之藴故不可小知任天下重而不懼故可大受小人一才之長亦可器而使但不可以任大事耳【荅許順之○文集】
  當仁不譲於師章
  子善問直卿云當仁只似適當為仁之事集注似以當為擔當之意曰如公說當字謂值為仁則不譲如此恐不值處煞多所以覺得做任字說是恐這仁字是指大䖏難做䖏說這般處須着擔當不可說道自家做不得是師長可做底事【語類】
  君子貞而不諒章
  亞夫問貞而不諒曰貞者正而固也葢見得道理是如此便須只恁地做所謂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為正字說不盡故更加固字如易所謂貞固足以幹事若諒者是不擇是非必要如此故貞者是正而固守之意諒則有固必之心也【語類】













  御纂朱子全書卷十八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十九
  論語十
  季氏第十六
  季氏將伐顓臾章
  問集注顓臾在魯地七百里之中從孟子百里之説則魯安得七百里之地曰七百里是禮記如此説封周公曲阜之地七百里如左傳也有一同之説某每常疑此處若是百里無此間龍溪漳浦縣地又如何做得侯國如何又容得顓臾在其中所謂錫之山川土田附庸其勢必不止於百里然此處亦難考究只得且依禮記恁地説【語類】
  益者三樂章
  問樂節禮樂曰此説得淺只是去理㑹禮樂理㑹得時自是有益
  味道問損者三樂曰惟宴樂最可畏所謂宴安酖毒是也【以上語類二條】
  侍於君子有三愆章
  問未見顔色而言謂之瞽莫是未見事實否曰未見顔色是不能察言觀色曰如此則顔色是指所與言者曰向時范某每奏事未嘗看著聖容時某人為宰相云此公必不乆居此未幾果以言不行而去人或問之云若看聖容安能自盡其言自是説得好但某思之不如此對人主言也湏看他意思是如何或有至誠傾聼之意或不得已貌為許可自家這裏也湏察言觀色因而盡誘掖之方不可汎然言之使汎然受之而已固是有一般小人伺候人主顔色迎合趨凑此自是大不好但君子之察言觀色用心自不同耳若論對人主要商量天下事如何不看著顔色只恁地説將去便了【語類】
  君子有三戒章
  或問君子三戒曰血氣雖有盛衰君子常當隨其偏處警戒勿為血氣所役也因論血氣移人曰疾病亦能移人吕伯恭因病後讀躬自厚而薄責於人忽有見遂一意向這下来
  問注引范氏説血氣志氣之辨曰到老而不屈者此是志氣
  問君子有三戒章謝曰簞食豆羮嘑爾而與之有所不就蹴爾而與之有所不屑此非義心勝血氣壯故也恐是義心之勝非血氣之壯謝又曰萬鍾與不得則死逺矣有不辨禮義而受之者血氣衰故也恐是不辨禮義則受奚必血氣之衰曰謝説只是傷急闕三數字當云此非特義心自勝亦血氣之壯故也蓋血氣助得義心起来人之血氣衰時則義心亦從而衰夫子三戒正為血氣而言又問謝氏以血氣為氣質曰氣只是一箇氣便浩然之氣也只是這箇氣但只是以道義充養起来及養得浩然却又能配助義與道也【以上語類三條】
  君子有三畏章
  畏天命三字好是理會得道理便謹去做不敢違便是畏之也如非禮勿視聼言動與夫戒謹恐懼皆所以畏天命也然亦湏理㑹得天命是恁地方得
  問大人是指有位者言之否曰不止有位者是指有位有齒有德者皆謂之大人問此三句要都在畏天命上曰然纔畏天命自是於大人聖言皆畏之問固是當先畏天命但要又湏是知得天命天命即是天理若不先知這道理自是懵然何由知其可畏此小人所以無忌憚曰要全在知上纔知得便自不容不畏問知有淺深大抵纔知些道理到得做事有少差錯心也便惕然這便見得不容於不畏曰知固有淺深然就他淺深中各自有天然不容己者且如一件事是合如此是不合如此本自分曉到臨事又却不如此道如此也不妨如此也無害又自做將去這箇是雖知之而不能行然亦是知之未盡知之未至所以如此【以上語類二條】
  君子有九思章
  或問君子有九思曰公且道色與貌可以要得他溫要得他恭若是視聼如何要得他聰明曰這只是意誠了自㑹如此曰若如公説都没些事了便是聖人教人意思不如此有物必有則只一箇物自各家有箇道理况耳目之聰明得之於天本来自合如此只為私欲蔽惑而失其理聖人教人不是理㑹一件其餘自㑹好湏是逐一做工夫更反復就心上看方知得外面許多費整頓元来病根都在這裏這見聖人教人内外夾持起来恁地積累成熟便㑹無些子滲漏如公所説意誠便都無事今有人自道心正了外面任其箕踞無禮是得不得亦有人心下已自近正外面視聼舉止自大叚有病痛公道如何視㑹明聼㑹聰也只是就視聼上理㑹視逺惟明聼德惟聰如有一件可喜厎物事在眼前便要看他這便被他蔽了到這時節須便知得有箇義理在所可喜此物在所不當視這便是見得道理便是見得逺不蔽於眼前近底故曰視逺惟明有無益之言無稽之言與夫諂諛甘美之言有仁義忠信之言仁義忠信之言湏是將耳常常聼著那許多不好説話湏莫教他入耳故曰聼德惟聰【語類】
  見善如不及章
  問行義以達其道莫是所行合宜否曰志是守所達之道道是行所求之志隐居以求之使其道充足行義是得時得位而行其所當為臣之事君行其所當為而已行所當為以達其所求之志又問如孔明可以當此否曰也是如伊尹耕於有莘之野而樂堯舜之道是隐居以求其志及幡然而起使是君為堯舜之君使是民為堯舜之民是行義以達其道蜚卿曰如漆雕開之未能自信莫是求其志否曰所謂未能信者但以求其志未説行義以達其道【語類】
  問隠居求志行義達道集注謂伊尹太公之流可當之是也顔子所造所得二賢恐無以過之而云亦庶乎此下語輕重抑處疑若於顔子少貶者若云古之人有行之者伊尹太公之流是也若顔子可以當之矣然隠而未見又不幸早死故夫子云然不知可否曰當時正以事言非論其德之淺深也然語意之間誠有如所論者更俟詳之【荅潘公叔○文集】
  陽貨第十七
  陽貨欲見孔子章
  或問陽貨瞰亡以饋孔子孔子瞰亡而往拜之陽貨之瞰亡此不足責如孔子亦瞰亡而往則不幾於不誠乎曰非不誠也據道理合當如此彼人瞰亡来我亦瞰亡往一往一来禮甚相稱但孔子不幸遇諸塗耳
  亞夫問揚子雲謂孔子於陽貨敬所不敬為詘身以信道不知渠何以見聖人為詘身處曰陽貨是惡人本不可見孔子乃見之亦近於詘身却不知聖人是理合去見他不為詘矣到與他説話時只把一兩字荅他辭氣溫厚而不自失非聖人斷不能如此也【以上語類二條】
  性相近章
  問此章曰此所謂性亦指氣質之性而言性習逺近與上智下愚本是一章子曰二字衍文也蓋習與性成而至於相逺則固有不移之理然人性本善雖至惡之人一日而能從善則為一日之善人夫豈有終不可移之理當從伊川之説所謂雖強戾如商辛之人亦有可移之理是也
  問性相近習相逺惟上智與下愚不移書中謂惟聖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聖又有移得者如何曰上智下愚不移如狂作聖則有之既是聖人決不到得作狂此只是言其人不可不學
  性相近是通善惡智愚説上智下愚是就中摘出懸絶者説
  問集注謂氣質相近之中又有一定而不可易者復舉程子無不可移之説似不合曰且看孔子説底如今却自有不移底人如堯舜之不可為桀紂桀紂之不可使為堯舜夫子説底只如此伊川却又推其説須知其異而不害其為同【以上語類四條】
  子之武城章
  問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曰君子學道是曉得那已欲立而立人已欲達而達人與乾稱父坤稱母底道理方能愛人小人學道不過曉得孝弟忠信而已故易使也【語類】
  公山弗擾章
  夫子曰吾其為東周乎興東周之治也孔子之志在乎東周然茍有用我者亦視天命如何爾聖人胷中自有處置非可執定本以議之也
  問諸家皆言不為東周集注却言興周道於東方何如曰這是古注如此説其字乎字只是閒字只是有用我者我便也要做些小事如釋氏言竿木隨身逢塲作戲相似那處是有不為東周底意這與二十年之後吳其為沼乎辭語一般亦何必要如此翻轉文字湏寛看子細翫味方見得聖人語言如小人之中庸分明這一句是解上文人見他偶然脱一箇反字便恁地硬説去小人中庸做小人自為中庸下面文勢且直解兩句未有那自以為中庸底意亦何必恁地翻轉
  問公山弗擾果能用夫子夫子果往從之亦不過勸得他改過自新舍逆從順而已亦如何能興得周道曰便是理㑹不得良乆却曰聖人自不可測且是時名分亦未定若謂公山弗擾既為季氏臣不當畔季氏所謂改過者不過令其臣順季氏而已此只是常法聖人湏别有措置問如此則必大有所更張否曰聖人做時湏驚天動地然卒於不往者亦料其做不得爾【以上語類三條】
  子張問仁章
  問恭寛信惠固是求仁之方但敏字於求仁工夫似不甚親切莫是人之為事才悠悠則此心便閒斷之時多亦易得走失若能勤敏去做便此心不至閒斷走失之時少故敏亦為求仁之一是如此否曰不止是悠悠蓋不敏於事則便有怠忽之意才怠忽便心不存而閒斷多便是不仁也【語類】
  佛肸召章
  問公山佛肸之召諸家之説善矣愚必以楊氏解佛肸章為得其要蓋公山之召而子路不悦夫子雖以東周之意諭之而子路之意似有所未安也故於佛肸之召又舉其所聞以為問其所自信不茍如此學者未至聖人地位且當以子路為法庶乎不失其親不可以聖人體道之權籍口恐有學歩邯鄲之患也曰得之【荅劉韜仲】
  不食謂不求食非謂不可食也今俗猶言無口匏亦此類【荅劉韜仲○以上文集二條】
  子曰由也章
  楊問好信不好學何故便到賊害於物處曰聖人此等語多有相類如恭而無禮則勞處一般此皆是就子路失處正之昔劉大諫從溫公學溫公教之誠謂自不妄語始劉公篤守其説及調洛州司法時運使吳守禮至州欲按一司户贓以問劉公公對以不知吳遂去而公常心自不足謂此人實有贓而我不以誠告其違溫公教乎後因讀揚子避礙通諸理始悟那處有礙合避以通之若只好信不好學固守不妄語之説直説那人有贓其人因此得罪豈不是傷害於物
  問集注云剛者勇之體勇者剛之發曰春秋傳云使勇而無剛者嘗㓂則勇者發見於外者也【以上語類二條】
  小子何莫學夫詩章
  問詩如何可以興曰讀詩見其不美者令人羞惡見其美者令人興起【語類】
  子謂伯魚章
  問為周南召南曰為字如固哉髙叟之為詩之為只是謂講論爾横渠所謂近試令家人為周南召南之事不知其如何地為
  問正牆面而立曰脩身齊家自家最近底事不待出門便有這事去這箇上理㑹不得便是那當牆立時眼既無所見要動也行不去
  問先生解正牆面而立曰言即其至近之地而一物無所見一歩不可行人若不知脩身齊家則自然推不去是一歩不可行也如何是一物無所見曰自家一身一家巳自都理㑹不得又况其逺者乎問此可見知與行相湏之義否曰然【以上語類三條】
  子謂伯魚敬夫云為者躬行其實也愚謂諸先生多如此説意極親切但尋文義恐不然耳為只是誦讀講貫牆面只是無所見書所謂不學牆面亦未説到不躬行則行不得處也【與張敬夫論癸巳論語説○文集】
  色厲内荏章
  問色厲而内荏何以比之穿窬曰為他意只在要瞞人故其心常怕人知如做賊然【語類】
  鄉原德之賊章
  或問鄉原引荀子原慤之説何也曰鄉原無甚見識其所謂愿亦未必真愿乃卑陋而隨俗之人耳
  敬之問鄉原德之賊曰鄉原者為他做得好便人皆稱之而不知其有無窮之禍如五代馮道者此真鄉原也本朝范質人謂其好宰相只是欠為世宗一死耳如范質之徒却最敬馮道輩雖蘇子由議論亦未免此本朝忠義之風却是自范文正公作成起来也
  問鄉原一章曰此章賊字棄字説得重而有力蓋鄉原只知偷合茍容似是而非而人皆稱之故曰德之賊道聼塗説者纔聼来便説了更不能蓄既不能有之於心不能行之於身是棄其德也故曰德之棄【以上語類三條】
  古者民有三疾章
  問古之矜也廉曰亷是側邊廉隅這側是那分處所謂廉者為是分得那義利去處譬如物之側稜兩下分去【語類】
  問今之愚者詐而已矣智則能詐愚者本無智巧也何故能詐曰如狂不直侗不愿之類【荅劉韜仲○文集】
  惡紫之奪朱章
  問紫之奪朱曰不但是易於惑人蓋不正底物事自常易得勝那正底物事且如以朱染紫一染了便退不得朱却不能變得紫也紫本亦不是易惑人底只為他力勢大了便易得勝又如孔子云惡莠之亂苗莠又安能惑人但其力勢易盛故苗不能勝之耳且一邦一家力勢也甚大然被利口之人説一兩句便有傾覆之患此豈不可畏哉【語類】
  予欲無言章
  問予欲無言一章恐是言有所不能盡故欲無言否曰不是如此只是不消得説蓋已都撒出来了如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又更説箇甚底若是言不能盡便是有未盡處聖人言處也盡做處也盡動容周旋無不盡惟其無不盡所以不消得説了【語類】
  問四時行百物生兩句自為體用蓋隂陽之理運行不息故百物各遂其生聖人之心純亦不已故動容周旋自然中禮未知是否曰有此意【荅劉韜仲】
  問予欲無言蓋夫子以子貢專求之於言語之間告之此以發之子貢未能無疑故夫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蓋欲其察之於踐履事為之實也程子所論孔子之道如日星一叚雖引無言之文然其大意却似説無隐之義至其言猶患門人未能盡曉故曰予欲無言夫恐其不能盡曉當更告之而曰予欲無言何也或曰予欲無言一章實兼無隐乎爾之義蓋四時行百物生所謂無隐也程子之説蓋推明夫子啓發子貢之意欲其求之於踐履事為之實者未知是否曰恐人不能盡曉而反欲無言疑得甚好更熟翫之當自得分明也【荅劉韜仲○以上文集二條】
  孺悲欲見孔子章
  先生云南康一士人云聖賢亦有不誠處如取瑟而歌出弔東郭之類説誠不如只説中某應之曰誠而中君子而時中不誠而中小人之無忌憚【語類】
  宰我問三年之䘮章
  亞夫問宰我問短䘮處曰此處聖人責之至嚴所謂予之不仁者便謂他之良心已死了也前輩多以他無隠於聖人而取之蓋無隠於聖人固是他好處然却不可以此而掩其不仁之罪也
  聖人尋常未嘗輕許人以仁亦未嘗絶人以不仁【以上語類二條】
  飽食終日章
  問飽食終日無所用心難矣哉心體本是運動不息若頃刻間無所用之則邪僻之念便生聖人以為難矣哉言其至危而難安也曰心若有用則心有所主只看如今纔讀書心便主於讀書纔寫字心便主於寫字若是悠悠蕩蕩未有不入於邪僻【語類】
  君子尚勇乎章
  子路之勇夫子屢箴誨之是其勇多有未是處若知勇於義知大勇則不如此矣又其勇有見得到處便行將去如事孔悝一事却是見不到蓋不以出公之立為非觀其謂正名為迂斯可見矣【語類】
  君子亦有惡乎章
  問惡勇而無禮者惡果敢而窒者勇與果敢如何分曰勇是以氣加人故易至於無禮果敢是率然敢為蓋果敢而不窒則所為之事必當於理窒而不果敢則於理雖不通然亦未敢輕為惟果敢而窒者則不論是非而率然妄作此聖人所以惡之也【語類】
  年四十而見惡焉章
  見惡亦謂有可惡之實而得罪於能惡人者非不善者惡之之謂也【荅劉韜仲○文集】
  微子第十八
  微子去之章
  問或去或奴或諫不同如何同歸於仁曰三子皆詣其至理故謂之仁如箕子亦是諫諫至於極有所不行故若此也
  問三仁之事必不可偏廢否曰也不必如此看只是微子是商之元子商亡在旦暮必著去之以存宗祀若箕子比干則自當諌其死與奴特適然耳又問當時若只有微子一人當如何曰亦自著去
  問三仁皆出於至誠惻怛之公若箕子不死而為之奴何以見惻怛之心曰箕子與比干心只一般箕子也嘗諫紂偶不逢紂大怒不殺他也不是要為奴只被紂囚繫在此因佯狂為奴然亦不湏必死於事蓋比干既死若更死諫也無益適足長紂殺諫臣之罪故因得佯狂然他處此最難微子去却易比干則索性死他在半上半下處最是難所以易中特説箕子之明夷利艱貞晦其明也内難而能正其志外雖佯狂而心却守得定【以上語類三條】
  柳下惠為士師章
  問柳下惠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雖可以見其必以其道而不失焉者然亦便有箇不恭底意思故記者以孔子兩事序於其後觀孔子之事則知柳下惠之事亦未得為中道曰也是如此惟是孟子説得好曰聖人之行或逺或近或去或不去歸潔其身而已矣柳下惠之行雖不比聖人合於中道然歸潔其身則有餘矣問或逺或近是相去之逺近否曰不然謂其去人有逺近若伯夷則直是去人逺矣【語類】
  問柳下惠三黜而不去其言若曰茍以直道事人雖適他國終未免三黜若肯枉道事人自不至三黜又何必去父母之邦觀其意蓋自信其直道而行不以三黜為辱也此其所以為和而介與若徒知其不去之為和而不知其所以三黜者之為有守未足以議柳下惠也曰得之【荅劉韜仲○文集】
  齊景公待孔子章
  㬊問齊景公待孔子雖欲以季孟之間乃以虚禮待之非舉國以聼孔子故曰吾老矣不能用也遂行如齊王欲以孟子為矜式亦是虚禮非舉國以聼孟子曰固是【語類】
  楚狂接輿章
  問接輿歌而過孔子蓋欲以諷切孔子孔子欲與之言則趨而避之孔子使子路問津於長沮桀溺固將有以發之而二人不荅所問傲然有非笑孔子之意至於荷蓧丈人知子路之賢則止子路宿殺雞為黍而食之見其二子焉其親之厚之如此孔子使子路反見之則先去而不願見矣數子者若謂其無德而隠則佯狂耕耘以避亂世澹然不以富貴利達動其心而確然自信不移若有所得者若謂其無故而隠則危邦濁世道既不行亦未見其必可以仕也特其道止於歸潔其身而不知聖人所謂仕止乆速者知所謂無可者矣而未知所謂無不可者也故其規模氣象不若聖人之正大若以素隠行怪視之愚意未知是否曰無道而隠如蘧伯玉柳下惠可也被髮佯狂則行怪矣沮溺荷蓧亦非中行之士也【荅劉韜仲○文集】
  子路從而後章
  問不仕無義曰仕則可以行其義不仕則無以行其義便無這君臣之義了又問下文所謂君臣之義即是這義否曰然
  問集注云仕所以行君臣之義故雖知道之不行而不可廢末云亦非忘義徇禄也此義字似有兩意曰如何是有兩意只是一意纔説義便是總去就都説道合則從不合則去即此是義非但只説要出仕為義然道合則從不合則去唯是出仕方見得不仕無義纔説不仕便都無了這義聖人憂世之心固是急欲得君行道到得靈公問陳明日遂行景公以季孟之間待之曰吾老矣不能用也孔子行季桓子受女樂孔子行無一而非義【以上語類二條】
  周公謂魯公章
  不施其親敬夫引尹氏愚謂尹氏固佳然不知施字作如何解若如謝氏雖亦引無失其親為解然却訓施為施報之施則誤矣此等處湏説破令明白也陸德明釋文本作弛字音詩紙反是唐初本猶不作施字也吕與叔亦讀為弛而不引釋文未必其考於此蓋偶合耳今當從此音讀【與張敬夫論癸巳論語説○文集】
  子張第十九
  執德不章
  舜功問執德不曰言其不廣也纔狭隘則容受不得不特是不能容人自家亦自不能容故纔有片善必自矜見人之善必不喜人告之以過亦不受從狭隘上生萬般病痛問子張以為焉能為有焉能為亡世間莫更有不好人曰渠德亦自執道亦自信只是不不篤不足倚靠耳通老云亦有人將此二句於道德上説曰不然先儒説字多只説一偏
  信道篤如何得他信得篤湏是你自去理㑹始得而今人固有與他説信不篤者湏要你自信始得
  魏才仲問執德不信道不篤曰此湏著下兩句此兩句似若相反蓋是廣大之意若信道不篤則容受太廣後隨人走作反不能守正理信道篤而不則是確信其一説而或至於不通故湏著下兩句篤猶言毅相似【以上語類三條】
  子夏之門人問交於子張章
  汎交而不擇取禍之道故子張之言汎交亦未嘗不擇蓋初無拒人之心但其間自有親疎厚薄爾和靖非以子張為不擇也【語類】
  雖小道必有可觀章
  小道不是異端小道亦是道理只是小如農圃醫卜百工之類却有道理在只一向上面求道理便不通了若異端則是邪道雖至近亦行不得【語類】
  日知其所亡章
  問日知其所亡月無忘其所能曰知其所亡便是一日之間知得所未知月無忘其所能便是長逺後也記得在這裏而今學者今日知得過幾日又忘了若不真在此做工夫如何㑹到一月後記得
  周問月無忘其所能還是溫故否曰此章與溫故知新意却不同溫故知新是溫故之中而得新底道理此却是因知新而帶得溫故
  問月無忘其所能積累多則如何溫習曰也湏漸漸溫習如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子路有聞未之能行惟恐有聞若是如此則子路只做得一件事顔子只著得一件事節問既恁地却如何曰且思量【以上語類三條】
  博學而篤志章
  元昭問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何以言仁在其中曰只是為學工夫反求之巳必如克己復禮乃正言為仁論語言在其中只是言其可至耳明道云學要鞭辟近裏
  楊問程子曰近思以類而推何謂類推曰此語道得好不要跳越望逺亦不是縱横陡頓只是就這裏近傍那曉得處挨將去如這一件事理㑹得透了又因這件事推去做那一件事知得亦是恁地如識得這燈有許多光便因這燈推將去識得那燭亦恁地光如升階升第一級了便因這一級進到第二級又因第三級進到四級只管恁地挨將去只管見易不見其難前面逺處只管㑹近若第一級便要跳到第三級舉歩闊了便費力只管見難只管見逺
  問博學與近思亦不相妨否曰博學是都要理㑹過近思是注心著力處博學是箇大規模近思是漸進工夫如明明德於天下是大規模其中格物致知誠意正心脩身齊家等便是次序
  問篤志未説到行處否曰篤志只是至誠懇切以求之不是理㑹不得又掉了若只管汎汎地外面去博學更無懇切之志反看這裏便成放不知求底心便成頑麻不仁底死漢了那得仁惟篤志又切問近思便有歸宿處這心便不汎濫走作只在這坎窠裏不放了仁便在其中横渠云讀書以維持此心一時放下則一時德性有懈【以上語類四條】
  百工居肆章
  問集注所引二説云二説相湏其義始備曰前説蓋謂居肆方能做得事成不居肆則做事不成君子學便可以致其道不學則不能致其道然而居肆亦有不能成其事如閒坐打閧過日底學亦有不能致其道如學小道與夫中道而廢之類故後説云居肆必湏務成其事學必湏務致其道是皆各説得一邊故必相湏而其義始備也【語類】
  大德不踰閑章
  問大德小德曰大德小德猶言大節小節大節既定小節有差亦所不免然吳氏謂此章不能無學者正不可以此自恕一以小差為無害則於大節必將有枉尋而直尺者矣
  問伊川謂小德如援溺之事更推廣之吳氏謂此章不能無如何曰恁地推廣援溺事却是大處嫂溺不援是豺狼這處是當做更有甚麽出入隨他們説如湯武征伐三分天下有其二都將做可以出入恁地却是大處非聖人不能為豈得謂之小德乃是道之權也子夏之意只為大節既是了小小處雖未盡善亦不妨然小處放過只是力做不徹不當道是可也【以上語類二條】
  子夏之門人小子章
  孔門除曾子外只有子夏守得規矩定故教門人皆先洒掃應對進退所以孟子説孟施舍似曾子北宮黝似子夏
  古人初學只是教他洒掃應對進退而巳未便説到天理處子夏之教門人專以此子游便要插一本在裏面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只是要他行矣而著習矣而察自理㑹得湏是匡之直之輔之翼之使自得之然後從而振德之今教小兒若不匡不直不輔不翼便要振德只是撮那尖利底教人非教人之法
  問有始有卒乃竭兩端之教否曰此不是説聖人教人事乃是聖人分上事惟聖人道頭便知尾下學便上達若教學者則湏循其序也
  問子夏之門人小子洒掃應對進退章曰某少時都看不出將謂無本末無大小雖如此看又自疑文義不是如此後来在同安作簿時因睡不著忽然思得乃知却是有本末小大然不得明道説君子教人有序四五句也無縁看得出聖人有始有卒者不是自始做到終乃是合下便始終皆備洒掃應對精義入神便都在這裏了若學者便湏從始做去方得聖人則不待如此做也
  齊卿問程子云云故君子只在謹獨何也曰事有小大理却無小大合當理㑹處便用與他理㑹故君子只在謹獨不問大事小事精粗巨細盡用照管盡用理㑹不可説箇是粗底事不理㑹只理㑹那精底既是合用做底事便用做去又不可説洒掃應對便是精義入神洒掃應對只是粗底精義入神自是精底然道理都一般湏是從粗底小底理㑹起方漸而至於精者大者所以明道曰君子教人有序先傳以近者小者而後教以大者逺者非先傳以近小而後不教以逺大也或云洒掃應對非道之全體只是道中之一節曰合起来便是道之全體非大底是全體小底不是全體也問伊川言凡物有本末不可分作兩叚曰湏是就事上理㑹道理非事何以識理洒掃應對末也精義入神本也不可説這箇是末不足理㑹只理㑹那本這便不得又不可説這末便是本但學其末則本便在此也
  洒掃應對精義入神事有大小而理無大小事有大小故其教有等而不可躐理無大小故隨所處而皆不可不盡謝氏所謂不著此心如何做得者失之矣【以上語類六條】
  子夏言我非以洒掃應對為先而傳之非以性命天道為後而倦教但道理自有大小之殊不可誣人以其所未至唯聖人然後有始有卒一以貫之無次序之可言耳二先生之説亦是如此但學者不察一例大言無本末精粗之辨反使此叚意指都無歸宿湏知理則一致而其教不可闕其序不可紊耳蓋惟其理之一致是以其教不可闕其序不可紊也【荅程允夫】
  子夏之門人小子敬夫曰君子之道孰為當先而可傳云云愚詳本文之意正謂君子之道本末一致豈有以為先而傳之豈有以為後而倦教者但學者地位髙下不同如草木之大小自有區别故其為教不得不殊耳初無大小雖分而生意皆足本末雖殊而道無不存之意也焉可誣也蘇氏得之有始有卒尹氏得之此章文義如此而已但近年以来為諸先生發明本末一致之理而不甚解其文義固失其指歸然考之程書明道嘗言先傳後倦君子教人有序先傳以近者小者而後教以逺者大者非是先傳以近小而後不教以逺大也此解最為得之然以其言緩而無竒故讀者忽之而不深考耳【與張敬夫論癸巳論語説○以上文集二條】
  仕而優則學章
  問仕而優則學曰此為世族子弟而設有少年而仕者元不曾大故學故職事之暇可以學學而優則仕無可説者【語類】
  問子夏曰仕而優則學學而優則仕洵竊謂仕優而不學則無以進德學優而不仕則無以及物仕優而不學固無足議者學優而不仕亦非聖人之中道也故二者皆非也仕優而不學如原伯魯之不説學是也學優而不仕如荷蓧丈人之流是也子夏之言似為時而發其言雖反覆相因而各有所指或以為仕而有餘則又學學而有餘則又仕如此則其序當云學而優則仕仕而優則學今反之則知非相因之辭也曰此説亦佳舊亦嘗疑兩句次序顛倒今云各有所指甚佳【荅程允夫】
  學仕是兩事然却有互相發處【荅何叔京○以上文集二條】
  孟莊子之孝章
  問孟莊子何以謂之難能曰這箇便是難能處人固有用父之臣者然稍拂他私意便自容不得亦有行父之政者於私欲稍有不便處自行不得古今似此者甚多如唐太宗為髙宗擇許多人如長孫無忌褚遂良之徒髙宗因立武昭儀事便不能用又季文子相三君無衣帛之妾無食粟之馬到季武子便不如此便是不能行父之政以此知孟莊子豈不為難能【語類】
  衞公孫朝問於子貢章
  文武之道未墜於地此但謂周之先王所以制作傳世者當孔子時未盡亡耳夫子焉不學而亦何常師之有此亦是子貢真實語如孔子雖是生知然何嘗不學亦何所不師但其為學與他人不同如舜之聞一善言見一善行便若決江河莫之能禦耳然則能無不學無不師者是乃聖人之所以為生知也若向来則定湏謂道體無時而亡故聖人目見耳聞無適而非學雖不害有此理終非當日荅問之本意矣【荅吳晦叔】
  仲尼焉學敬夫云萬物盈於天地之間莫非文武之道初無存亡增損愚謂近年説者多用此意初若新竒可喜然既曰萬物盈於天地之間則其為道也非文武所能專矣既曰初無存亡增損則未墜於地之云又無所當矣且若如此則天地之間可以目擊而心㑹又何待於賢者識其大不賢者識其小一一學之然後得耶竊詳文意所謂文武之道但謂周家之制度典章爾孔子之時猶有存者故云未墜也大抵近世學者喜聞佛老之言常遷吾説以就之故其弊至此讀者平心退歩反覆於句讀文義之間則有以知其失矣【與張敬夫論癸巳論語説○以上文集二條】
  叔孫武叔語大夫章
  或問夫子之牆數仞不得其門而入夫子之道髙逺故不得其門而入也曰不然顔子得入故能仰之彌髙鑽之彌堅至於在前在後如有所立卓爾曾子得入故能言夫子之道忠恕子貢得入故能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聞文章可得而聞他人自不能入耳非髙逺也七十子之徒幾人入得譬如與兩人説話一人理㑹得一人理㑹不得㑹得者便是入得㑹不得者便是入不得且孔子之教衆人與教顔子何異顔子自入得衆人自入不得多少分明【語類】
  陳子禽謂子貢章
  立之斯立如五畆之宅樹之以桑之類蓋此有以立之便自立得住也動之斯和如又從而振德之振德有鼓舞之意【㝢録云使之歡喜踴躍遷義逺罪而不自知】如舜之從欲以治惟動丕應徯志便是動而和處【語類】
  堯曰第二十
  堯曰咨爾舜章
  林恭甫問論語記門人問荅之辭而堯曰一篇乃記堯舜湯武許多事何也曰不消恁地理㑹文字嘗見説堯曰一篇是夫子誦述前聖之言弟子類記於此先儒亦只是如此説然道理要却不在這裏
  楊問簡在帝心何謂簡曰如天檢㸃數過一般善與罪天皆知之爾之有善也在帝心我之有罪也在帝心
  問雖有周親注紂之至親雖多他衆叛親離那裏有至親曰紂之至親豈不多唯其衆叛親離所以不濟事故書謂紂有億兆夷人離心離德是也【以上語類三條】
  子張問章
  猶之猶均之也均之猶言一等是如此史家多有此般字問出納之吝是不好所以謂之惡曰此吝字説得来又廣只是戒人遲疑不決底意思當賞便用賞當做便用做若遲疑怠忽之間澀縮靳惜便誤事機如李絳勸唐憲宗速賞魏博將士曰若待其来請而後賞之則恩不歸上矣正是此意如唐家藩鎮之患新帥當立朝廷不即命之却待軍中自請而後命之故人不懐恩反致敗事若是有司出納之間吝惜而不敢自專却是本職當然只是人君為政大體則凡事皆不可如此當為處便果決為之【語類】
  不知命章
  論語首云學而時習之不亦説乎有朋自逺方来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終云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此深有意蓋學者所以學為君子者不知命則做君子不成才見利便趨見害便避如何得成君子【語類】













  御纂朱子全書卷十九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二十
  孟子一
  總論
  論語之書無非操存涵養之要七篇之書莫非體驗擴充之端蓋孔子大概使人優游饜飫涵泳諷味孟子大概是要人探索力討反己自求故伊川曰孔子句句是自然孟子句句是事實亦此意也如論語所言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非禮勿視聴言動之類皆是存養底意思孟子言性善存心養性孺子入井之心四端之發若火始然泉始達之類皆是要體認得這心性下落擴而充之於此等類語翫味便自可見
  楊至之云看孟子見得一箇大意是性之本體仁義之良心到戰國時君臣上下都一齊埋沒了孟子所以推明發見之端緒敎人去體認擴充曰孟子髙他都
  未有許多意思今説得一體認字蚤是遲鈍了孟子孟子大見得敏見得快他説話恰似箇獅子跳躍相似且如他説箇惻隐之心便是仁之端羞惡之心便是義之端只他説在那裏底便是似他説時見得聖賢大段易做全無許多等級所以程子云孟子才髙學之無可依據
  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又曰有是四端於我者知皆擴而充之孟子説得最好人之一心在外者又要收入來在内者又要推出去孟子一部書皆是此意
  孟子於義利閒辨得豪釐不差見一事來便劈做兩片便分箇是與不是這便是集義處義是一柄刀相似才見事到面前便與他割制了
  孟子之書明白親切無甚可疑者只要日日熟讀湏教他在吾肚中先千百轉便自然純熟某初看時要逐句去看他便覺得意思淺迫至後來放寛看却有條理然此書不特是義理精明又且是甚次第文章某因讀亦知作文之法
  論語多門弟子所集故言語時有長長短短不類處孟子疑自著之書故首尾文字一體無些子瑕疵不是自下手安得如此好若是門弟子集則其人亦甚髙不可謂軻死不傳
  孟子比孔子時説得髙然孟子道性善言必稱堯舜又見孟子説得實
  解書難得分曉趙岐孟子拙而不明王弼周易巧而不明【以上語類八條】
  近略整頓孟子説見得此老直是把得定但常放教到極險處方與一斡轉斡轉後便見天理人欲直是判然非有命世之才見道極分明不能如此然亦只此便是英氣害事處便是才髙無可依據處學者亦不可不知也【荅林擇之】
  問史記謂孟子之書孟子自作趙岐謂其徒所記今觀七篇文字筆勢如此決是一手所成非魯論此也然其間有如云孟子道性善言必稱堯舜亦恐是其徒所記孟子必曾略加刪定也此非甚緊切以朋友間或有疑此者嘗以此荅之恐未是也曰或恐是如此【荅董叔重】
  問孟子集註序説言史記言孟子受業子思之門人註云趙氏註及孔叢子亦皆云孟子親受業於子思銖謂趙岐所註必有所考孔叢子恐是偽書似不必引此書如何曰孔叢子雖偽書然與趙岐亦未知其孰先後也姑存亦無害【荅董叔重○以上文集三條】
  梁惠王上
  孟子見梁惠王章
  說義利處曰聖賢之言所以要辨别敎分明但只要向義邉一直去更不通思量第二著才説義乃所以為利固是義有大利存焉若行義時便説道有利則此心只邪向那邉去固是未有仁而遺其親未有義而後其君纔於為仁時便説要不遺其親為義時便說要不後其君則是先有心於為利聖賢要人止向一路做去不要做這一邉又思量那一邉仲舒所以分明說不謀其利不計其功
  孟子大綱都剖析得分明如說義利等處如荅宋牼處見得事只有箇是非不通去説利害看來惟是孟子說得斬釘截鐵
  正淳問仁者心之徳愛之理義者心之制事之宜徳與理俱以體言制與宜俱以用言否曰心之徳是渾淪説愛之理方説到親切處心之制却是説義之體程子所謂處物為義是也揚雄言義以宜之韓愈言行而宜之之謂義若只以義為宜則義有在外意湏如程子言處物為義則是處物者在心而非外也又云大概説道理只渾淪説又使人無捉摸處若要説得親切又却局促有病如伊川説仁者天下之公善之本也說得渾淪開闊無病知言説理是要親切所以多病
  程子曰處物為義非此一句則後人恐未免有義外之見如義者事之宜事得其宜之謂義皆說得未分曉蓋物之宜雖在外面所以處之使得其宜者則在内也【以上語類四條】
  王立於沼上章
  徳脩説王立於沼上一章引齊宣王見孟子於雪宫事云梁惠王其辭遜齊宣王其辭誇先生曰此說好【語類】
  寡人之於國也章
  問梁惠王移民移粟之政周官廩人之職未嘗廢孟子非之者豈以惠王不知仁政之本耶曰此無異議但當熟翫孟子所說王政之始終其措置施行之方略次第耳【荅張敬之○文集】
  晉國天下莫强焉章
  問孟子告梁王省刑罰薄稅斂便可以撻秦楚之甲兵夫魏地迫近於秦無時不受兵割地求城無虚日孟子之言似太容易否曰自是響應如此當時之人焦熬已甚率歡欣鼔舞之民而征之自是見效速後來公子無忌縞素一舉直擣至函谷關可見
  孟子亦是作為底人如云彼䧟溺其民王往而征之夫誰與王敵非不用兵也特其用兵不若當時戰國之無義理耳如五畝之宅樹之以桑而下為政之實行之既至則視當時無道之國豈可但已哉【以上語類二條】
  孟子見梁襄王章
  問望之不似人君此語孔子還道否曰孔子不説孟子忍不住便說【語類】
  齊宣王問齊桓晉文之事章
  無道桓文之事事者營霸之事儒者未嘗講求如桓公霸諸侯一匡天下則誰不知至於經營霸業之事儒者未嘗言也
  或問仁術字當何訓曰此是齊王見牛觳觫而不忍之心萌故以羊易之孟子所謂無傷蓋能䕶得齊王仁心發見處術猶方便也
  陳希周問仁術曰術字本非不好底事只緣後來把做變詐看了便道是不好却不知天下事有難處處湏著有箇巧底道理始得當齊王見牛之時惻隐之心已發乎中又見釁鐘事大似住不得只得以所不見者而易之乃是他既周旋得那事又不抑遏了這不忍之心此心乃得流行若當時無箇措置便抑遏了這不忍之心遂不得而流行矣此乃所謂術也
  見牛未見羊也未字有意味蓋言其體則無限量言其用則無終窮充擴得去有甚盡時
  問先生觧物皆然心為甚曰人心應物其輕重長短之難齊而不可不度以本然之權度又有甚於物者不知如何是本然之權度曰本然之權度亦只是此心此心本然萬理皆具應物之時湏是子細看合如何便是本然之權度也如齊宣王見牛而不忍之心見此是合權度處及至興甲兵危士臣搆怨於諸侯又却忍為之便是不合權度失其本心又問莫只是無所為而發者便是本心曰固是然人又多是忘了問如何忘了曰當惻隐時却不惻隐是也問此莫是養之未至否曰亦是察之未精
  黄先之問物皆然心為甚曰物之輕重長短之差易見心之輕重長短之差難見物之差無害心之差有害故曰心為甚又曰物易見心無形度物之輕重長短易度心之輕重長短難度物差了只是一事差心差了時萬事差所以心為甚又曰以本然之權度度心又曰愛物宜輕仁民宜重此是權度以此去度
  問孟子論齊王事考之史記後來無一不效曰雖是如此已是見得遲了湏看他一部書見得句句的確有必然之效方是【以上語類七條】
  梁惠王下
  莊暴見孟子章
  孟子開道時君故曰今之樂猶古之樂至於言百姓聞樂音欣欣然有喜色處則關閉得甚宻如好色好貨亦此類也【語類】
  齊宣王問文王之囿章
  孟子言文王由百里興亦未必然問孟子謂文王之囿方七十里先生以為三分天下有其二以後事若只百里如何有七十里之囿然孟子所謂傳有之者如何曰想他湏有據但孟子此説其意亦只主在風齊宣王爾若文王之囿果然縱一切人往則雖七十里之大不過幾時亦為赤地矣又焉得有林木鳥獸之長茂乎周之盛時雖天下山林猶有厲禁豈有君之苑囿反縱芻獵恣往而不禁乎亦無是理漢武帝規上林苑只有二三十里當時諸臣已皆以為言豈有文王之囿反如是之大【語類】
  問交鄰國有道章
  問仁者為能以大事小是仁者之心寛洪惻怛便是小國不恭亦撓他不動智者為能以小事大蓋智者見得利害甚明故秪得事大曰也不特是見得利害明道理自合恁地小之事大弱之事強皆是道理合恁地至問樂天者保天下畏天者保其國曰只是説其規模氣象如此【語類】
  問梁惠王下第三章尹氏曰仁者之心至公也智者之心用謀也以小事大則狹隘而私一國必大謂二者所遇不同而應之皆出於理之所當然其規模固有廣狹然其智者私於一國則非畏天之㫖矣仁智之辨當别有説曰仁者自然合理智者知理之當然而敬以循之其大概是如此若細分之則太王勾踐意思自不同也【荅吴伯豐】
  問樂天畏天不同以仁者而居小國固不免為智者之事使智者而居大國則未必能為仁者之舉何者智者分别曲直未必能容忍而不與之較如仁者之為也曰得之【荅潘謙之○以上文集二條】
  問人皆謂我毁明堂章
  問孟子以公劉太王之事告其君恐亦是委曲誘掖之意曰這兩事却不是告以好色好貨乃是告以公劉太王之事如此兩事看來却似易待去做時多少難大凡文字湏将心體認看這箇子細看來甚是難如孟子又說子服堯之服誦堯之言行堯之行是堯而已矣看來也似易這如何便得相似又如説徐行後長者謂之弟疾行先長者謂之不弟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看來也似易
  問孟子語好貨好色事使孔子肯如此荅否曰孔子不如此荅但不知作如何荅問孟子荅梁王問利直掃除之此處又却如此引導之曰此處亦自分義利特人不察耳【以上語類二條】
  所謂故國章
  左右固非大臣亦非閹宦㺯臣但謂親近之臣如漢侍中給事中魏晉以來中書門下之比云耳所謂左右太親者身蔽正指劉放孫資而言耳大夫却是任政之臣六卿官之長亦上大夫也孟子之意但欲齊王審於擇人未必以其信左右之言而發所云教之以不信大臣亦是推説之過大抵讀書只合平心説理不必如此過求却失正意也【荅潘文叔○文集】
  問湯放桀章
  先生舉賊仁者謂之賊賊義者謂之殘問何以别近思云賊仁是害心之理賊義是見於所行處傷其理曰以義為見於所行便是告子義外矣義在内不在外義所以度事亦是心度之然此果何以别蓋賊之罪重殘之罪輕仁義皆是心仁是天理根本處賊仁則大倫大法虧滅了便是殺人底人一般義是就一節一事上言一事上不合宜便是傷義似手足上損傷一般所傷者小尚可以補【語類】
  為巨室章
  問敎玉人彫琢玉集註云不敢自治而付之能者愛之甚也治國家則不能用賢而徇私欲是愛國家不如玉也此莫是餘意否曰正意是如何曰正意只是說玉人自㑹琢玉何消教他賢者自有所學何用敎他舍其所學後譬只是申觧前譬曰兩譬又似不相似不知如何做得恁地嵯峨【語類】
  齊人伐燕勝之章
  齊人伐燕孟子以為齊宣史記以為湣王温公平生不喜孟子及作通鑑却不取史記而獨取孟子皆不可曉荀子亦云湣王伐燕然則非宣王明矣問孟子必不誤曰想得湣王後來做得不好門人為孟子諱故改為宣王爾問湣王若此之暴豈能慚於孟子曰既做得不是説得他底是他亦豈不愧也
  居之問取之而燕民悦則取之至文王是也竊疑文王豈有革商之念曰此等難説孔子謂可與立未可與權到那時事勢自是要住不得以詩書考之如云至於太王實始翦商如下武之詩文王有聲之詩都説文王做事且如伐崇一事又不是一項小小侵掠乃是大征伐詢爾仇方同爾兄弟以爾鉤援與爾臨衝以伐崇墉此見大段動衆這般處要做文王無意取天下都不得或曰紂命文王得專征伐紂不得已命之文王不得已受之横渠云不以聲色為政不以革命有中國黙順帝則而天下歸焉其惟文王乎若如此説恰似内無純臣之義外亦不屬於商這也未必如此只是事勢自是不可已只當商之季七顛八倒上下崩頽忽於岐山下突出許多人也是誰當得文王之事惟孟子識之故七篇之中所以告列國之君莫非勉之以王道【以上語類二條】
  滕文公問滕小國也章
  問孟子荅滕文公三段皆是無可奈何只得勉之為善之辭想見滕國至弱都主張不起故如此曰只是如此只是吾得正而斃焉之意蓋滕是必亡無可疑矣况王政不是一日行得底事他又界在齊楚之間二國視之猶太山之壓雞卵耳若教他粗成次第此二國亦必不見容也當時湯與文王之興皆在空閒之地無人來覷他故日漸盛大若滕則實是難保也立之云若教他能舉國以聼孟子如何曰他若能用得孟子至二三十年使鄰國之民仰之若父母則大國亦想不能動他但世間事直是難得恰好耳齊梁之國甚强可以有為而孟子與其君言恬然不恤滕文公却有善意又以國小主張不起以此知機㑹真不易得也【語類】
  公孫丑上
  問夫子當路於齊章
  以齊王猶反手不知置周王於何地曰此難言可以意㑹如湯武之事是也春秋定哀間周室猶得至孟子時天命人心已離矣【語類】
  李公常語曰孔子曰桓公九合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又曰管仲相桓公霸諸侯一匡大下民到於今受其賜㣲管仲吾其被髪左衽矣而孟子謂以齊王猶反手也功烈如彼其卑故曰管仲曾西之所不為嗚呼是猶見人之鬭者而笑曰胡不因而殺之貨可得也雖然他人之鬭者耳桓公管仲之於周救父祖也而孟子非之奈何隐之辯曰孔子謂管仲如其仁言仲之似仁而非仁也又謂㣲管仲吾其被髮左衽言仲有攘卻夷狄之功也至謂其小器奢僣不知禮言仲之不能圖大致逺也夫奢僣不知禮之人豈得為仁乎其所以九合諸侯者假仁而行以濟其不仁耳宜曾西之所不為也昔成湯以七十里為小國之諸侯伊尹相之以王於天下齊以千里之國而相管仲管仲得君之專行國政之乆功烈如彼其卑童子且羞稱之况大賢乎有好功利者必喜管仲仁者不為也管仲急於圖霸藉周室以為之資耳謂桓公管仲之於周如救父祖吾弗信之矣曰夫子之於管仲大其功而小其器邵康節亦謂五霸者功之首罪之魁也知此者可與論桓公管仲之事矣夫子言如其仁者以當時王者不作中國衰夷狄横諸侯之功未有如管仲者故許其有仁者之功亦彼善於此而已至於語學者立心致道之際則其規模宏逺自有定論豈曰若管仲而休耶曾西之耻而不為蓋亦有説矣李氏又有救鬭之說愚以為桓公管仲救父祖之鬭而私其財以為子舍之藏者也故周雖小振而齊亦寖強矣夫豈誠心惻怛而救之哉孟子不與管仲或以是耳隐之以為小其不能相桓公以王於天下恐不然齊桓之時周徳雖衰天命未改革命之事未可為也孟子言以齊王猶反手自謂當年事勢且言已志非為管仲發也【讀余隐之尊孟辯○文集】
  問夫子加齊之卿相章
  或問雖由此霸王不異矣如何分句曰只是雖由此霸王不異矣言從此為霸為王不是差異
  公孫丑問孟子動心否乎非謂以卿相富貴動其心謂霸王事大恐孟子擔當不過有所疑懼而動其心也
  徳脩問公孫丑說不動心是以富貴而動其心先生曰公孫丑雖不知孟子必不謂以富貴動其心但謂霸王事大恐孟子了這事不得便謂孟子動心不知霸王當甚閒事因論知言養氣徳脩謂養氣為急知言為緩曰孟子湏先説我知言然後説我善養吾浩然之氣公孫丑先問浩然之氣次問知言者因上面説氣來故接續如此問不知言如何養得氣徳脩云先湏養有尺便量見天下長短曰湏要識這尺
  先生問周看公孫丑不動心章荅【云云】先生曰公孫丑初閒謂任此重事還動心不動心孟子荅以不動心極容易底事我從四十已不動了吿子又先我不動心公孫丑又問不動心有道理無道理孟子又告以有於是又舉北宮黝孟施舍之勇也是不動然彼之所以不動者皆強制於外不是存養之功故又舉曾子之言云自反縮與不縮所以不動只在方寸之間若仰不愧俯不怍看如何大利害皆不足以易之若有一豪不直則此心便索然公孫丑又問孟子所以不動者如何孟子遂荅以我知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若依序問當先問知言公孫丑只承孟子之言便且問浩然之氣
  問告子之不動心是否曰告子之不動心是粗法或強制不動不可知或臨大事而【金錄作不】能不動亦未可知非若孟子酬酢萬變而不動也又問正如北宫黝之勇【一作養勇】否曰然
  孟施舍北宫黝是不畏死而不動心吿子是不認義理而不動心告子惟恐動著他心
  問孟施舍量敵慮勝似有懼也孟子乃曰能無懼如何曰此孟施舍譏他人之言舍自云我則能無懼而已問那是孟施舍守約處曰孟施舍本與北宫黝皆只是勇夫比曽子不同如北宫黝孟施舍孟賁只是就勇上言如子襄曾子吿子就義理上言
  今人把守氣不如守約做題目此不成題目氣是實物約是半虚半實字對不得守約只是所守之約言北宫黝之守氣不似孟施舍守氣之約孟施舍之守氣又不如曾子所守之約也孟施舍就氣上做工夫曾子就理上做工夫
  孟子說曾子謂子襄一段已自盡了只為公孫丑問得無了期故有後面許多説話【以上語類九條】
  縮直也儀禮禮記多有此字每與衡字作對下文直養之説蓋本於此乃一章大指所繫不可失也【荅徐彦章○文集】
  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得於心勿求於氣此吿子不動心之法吿子只就心上理會堅持其心言與氣皆不理會不得謂失也有失於其言則曰無害於心但心不動言雖失不必問也惟失之於心則就心上整理不復更求於氣
  不得於言只是不曉這説話言只似道理字
  不得於言勿求於心此正孟子吿子不動心之差别處當看上文云敢問夫子之不動心與告子之不動心孟子却如此荅便見得告子只是硬做去更不問言之是非便錯説了也不省如與孟子論性説性猶杞栁也既而轉性猶湍水也他只不問是非信口説出定要硬把得心定不得於言謂言之失也勿求於心謂言之失非干心事也此其學所以與孟子異故孟子章末云我故曰告子未嘗知義以其外之也
  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得於心勿求於氣不得猶曰失也謂言有所不知者則不可求之於心心有不得其正者則不可求之於氣孟子謂言有所不能知正以心有所不明故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可其不得於心者固當求之心然氣不得所養亦反能動其心故不得於心勿求於氣雖可而未盡也蓋知言只是知理告子既不務知言亦不務養氣但只硬把定中間箇心要他不動孟子則是能知言又能養氣自然心不動蓋知言本也養氣助也三者恰如行軍知言則其先鋒知虚識實者心恰如主帥氣則卒徒也孟子則前有引導後有推助自然無恐懼紛擾而有以自勝告子則前後無引助只恁孤立硬做去所以與孟子不動心異也不得於言以下但作如此看則此一章血脈貫通而於知言養氣詖淫邪遁之辭方為有下落也至於集義工夫乃在知言之後不能知言則亦不能集義【言如觀古聖賢之言與聼今人之言皆是】
  不得於心勿求於氣者不失其本則猶可也不得於言而不求於心以考其所失則其中頑然無所知覺無以擇其義之所安故斷之以不可
  問告子謂不得於言勿求於心是自己之言耶是他人之言耶若要得後面知言處相貫則是他人之言曰這一段前後都相貫即是一樣言語告子於此不達則不復反求其理於心嘗見陸子靜説這一段大段稱告子所見髙告子固是髙亦是陸子之學與告子相似故主張他然陸氏之學更鶻突似吿子至云陸氏之學不甚教人讀書看文字與吿子相似否先生曰便是先生又謂養氣一段緊要處是自反而縮以直養而無害是集義所生者緊要處在此三句上看【以上語類六條】
  不得於心勿求於氣可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可孟子既引告子之言而論其得失如此夫心之不正未必皆氣使之故勿求於氣未為盡失至言之不當未有不出於心者而曰勿求於心則有所不可矣伊川先生曰人必有仁義之心然後有仁義之氣睟然達於外所以不得於心勿求於氣可也又曰告子不得於言勿求於心蓋不知義在内也皆此意也然以下文觀之氣亦能反動其心則勿求於氣之説未為盡善但心動氣之時多氣動心之時少故孟子取其彼善於此而已凡曰可者皆僅可而未盡之詞也至於言則雖發乎口而實出於心内有蔽陷離窮之病則外有詖淫邪遁之失不得於言而每求諸心則其察理日益精矣孟子所以知言養氣以為不動心之本者用此道也而吿子反之是徒見言之發於外而不知其出於中亦義外之意也其害理深矣故孟子斷然以為不可於此可見吿子之不動心所以異於孟子而亦豈能終不動者哉【荅張敬夫○文集】
  問血氣之氣與浩然之氣不同曰氣便只是這箇氣所謂體之充也便是
  問志至焉氣次焉曰志最緊氣亦不可緩志至焉則氣便在這裏是氣亦至了
  志至氣次只是先後志在此氣亦隨之公孫丑疑只就志理會理會得志氣自隨之不必更問氣也故云又曰持其志無暴其氣何也孟子下文專説氣曰蹶趨之氣亦能動心
  先生問公每讀無暴其氣如何鄭云只是喜怒哀樂之時持之不使暴戾曰此乃是持其志志者心之所向持志却是養心也不是持志之外别有箇養心持者把提教定當喜時也湏喜當怒時也湏怒當哀時也湏哀當樂時也湏樂審教定後發必中節這是持志若無暴其氣又是下面一截事若不當喜而喜與喜之過分不當怒而怒與怒之過分不當哀樂而哀樂與哀樂之過其節者皆是暴其氣暴其氣者乃大段粗也
  心之不定只是合下無工夫曰所以不曾下得工夫病痛在何處曰湏是有所養曰所謂養者以直養否曰未到以直養處且持其志無暴其氣可也若我不放縱此氣自然心定
  遺書曰志一動則動氣氣一動則動志外書曰志專一則動氣氣專一則動志二者孰是曰此必一日之語學者同聼之而所記各有淺深類多如此志一動則動氣氣一動則動志此言未説動氣動志而先言志動氣動又添入一動字不若後説所記得其本㫖蓋曰志專一則固可以動氣而氣專一亦可以動其志也【以上語類六條】
  程子有言志壹氣壹專一之意若志專在淫僻豈不動氣氣專在喜怒豈不動志當只依此説【荅林擇之○文集】
  蹶者趨者是氣也而反動其心今人奔走而來偶喫一跌其氣必逆而心不定是氣之能動其心如人於忙急之中理㑹甚事亦是氣未定也
  敢問夫子惡乎長曰我知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公孫丑既知告子之失而未知孟子之所以得故問焉而孟子告之我知言者能識羣言之是非也浩然盛大流行之貌盖天地之氣而吾之所得以充其體者也孟子能知人言之是非告子乃自以其言為外而不復考其得失孟子善養其氣而告子乃以為末而不求其得失可見矣
  胡氏云格物則能知言誠意則能養氣
  孟子説養氣先說知言先知得許多説話是非邪正都無疑後方能養此氣也
  問知言在養氣之先如何曰知是知得此理告子便不理㑹故以義為外如云不得於言勿求於心雖言亦謂是在外事更不管著只強制其心問向看此段以告子不得於言是偶然失言非謂他人言也曰某向來亦如此説然與知言之義不同此是告子聞他人之言不得其義理又如讀古人之書有不得其言之義皆以為無害事但心不動足矣不知言便不知義所以外義也如詖淫邪遁亦只是他人言故曰生於其心其字便是謂他人也又言聖門以言語次於徳行言語亦大難若非燭理洞徹胷次坦然即酬酢應對蹉失多矣
  浩然之氣清明不足以言之才説浩然便有箇廣大剛果意思如長江大河浩浩而來也富貴貧賤威武不能移屈之類皆低不可以語此公孫丑本意只是設問孟子能擔當得此樣大事否故孟子所荅只説許多剛勇故説出浩然之氣只就問荅本文看之便見得子細
  文振説浩然之氣曰不湏多言這只是箇有氣魄無氣魄而已人若有氣魄方做得事成於世間禍福得喪利害方敵得去不被他恐動若無氣魄便做人衰颯懾怯於世間禍福利害易得恐動只是如此他本只是荅公孫丑不動心纒來纒去説出許多養氣知言集義其實只是箇不動心人若能不動心何事不可為然其所謂不動心不在他求只在自家知言集義則此氣自然發生於中不是只行一兩事合義便謂可以掩襲於外而得之也孔子曰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看來這道理須是剛硬立得脚住方能有所成
  問浩然之氣即是人所受於天地之正氣否曰然又問與血氣如何曰只是一氣義理附於其中則為浩然之氣若不由義而發則只是血氣然人所稟氣亦自不同有稟得盛者則為人強壯隨分亦有立作使之做事亦隨分做得出若稟得弱者則委靡巽懦都不解有所立作唯是養成浩然之氣則却與天為一更無限量
  孟子養氣一章大綱是説箇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上靣從北宫黝孟施舍説將來只是箇不怕但二子不怕得粗孟子不怕得細或問合而有助助字之訓如何曰道義是虚底物本自孤單得這氣帖起來便自張王無所不達如今人非不為善亦有合於道義者若無此氣便只是一箇衰底人李先生曰配是襯貼起來又曰若説道襯貼却是兩物氣與道義只是一滾發出來思之一滾發出來説得道理好襯貼字説配字極親切
  問他書不説養氣只孟子言之何故曰這源流便在那心廣體胖内省不疚夫何憂何懼處来大抵只是這一箇氣又不是别將箇甚底去養他但集義便是養氣知言便是知得這義人能仰不愧俯不怍時看這氣自是浩然塞乎天地之間
  問浩然之氣如何看曰仁義禮智充溢於中睟然見面盎背心廣體胖便自有一般浩然氣象曰此説甚細膩然非孟子本意此段湏從頭看來方見得孟子本意孟子當初如何便當大任而不動心如何便過孟賁逺矣如何便自反而縮千萬人吾往矣只此勇為不懼便是有浩然之氣此説似粗而實精以程子説細考之當初不是説不及此只門人記錄緊要處脱一兩字便和全意失了浩然之氣只是這血氣之氣不可分作兩氣人之言語動作所以充滿於一身之中者即是此氣只集義積累到充盛處仰不愧俯不怍這氣便能浩然問配義之配何謂合而有助之意曰此語已精如有正將又立箇副將以配他乃所以助他天下莫強於理義當然是義總名是道以道義為主有此浩然之氣去助他方勇敢果決以進如這一事合當恁地做是義也自家勇敢果決去做便是有這浩然之氣去助他有人分明知得合當恁地做又恧縮不敢去做便是餒了無此浩然之氣如君有過臣諫之是義也有到冒死而不顧者便是浩然之氣去助此義如合説此話却恧縮不對便是氣餒便是欿然之氣只是一氣餒了便成欿然之氣不調和便成忿厲之氣所以古人車則有和鸞行則有佩玉貴於養其氣問氣壹則動志這氣字是厲氣否曰亦不必把作厲氣但動志則已是不好底氣了志動氣者十九氣動志者十一湏是以志為主無暴其氣孟子當初乃剰説此一句所以公孫丑復辯問集義到成此浩然之氣則氣與義為一矣及配助義道則又恐成二物否曰氣與義自是二物只集義到充盛處則能強壯此氣便自浩然所以又反來助這道義無是氣便餒而不充了問配者助也是氣助道義而行又曰集義所生是氣又因義集而後生莫是氣與道義兩相為用否曰是兩相助底意初下工夫時便自集義然後生那浩然之氣及氣已養成又却助道義而行
  古註及程氏皆將至大至剛以直做一句據某所見欲將至大至剛為一句以直養而無害為一句今人説養氣皆謂在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四句上要緊未必在此藥頭只在那以直養而無害及集義上這四句却是箇炮炙煅煉之法直只是無私曲集義只是事事皆直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便是浩然之氣而今只將自家心體驗到那無私曲處自然有此氣象文蔚云所以上蔡説於心得其正時識取曰是文蔚問塞天地莫只是一箇無虧欠否曰他本自無虧欠只為人有私曲便欠却他底且如萬物皆備於我反身而誠樂莫大焉亦只是箇無虧欠君仁臣忠父慈子孝自家欠却他底便不快活反身而誠樂莫大焉無欠闕也以此見浩然之氣只是一箇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王徳脩云伊川却將至大至剛以直與坤卦直方大同説曰便是不必如此且只將孟子自看便見孟子説得甚粗易却説得細
  遺書以李端伯所錄最精故冠之篇首然端伯載明道所言以至大至剛為句以直養二字屬下句及楊遵道錄伊川之言則曰先兄無此說斷然以至大至剛以直為一句二說正相牴牾曰至大至剛以直趙臺卿如此觧直飬之說伊川嫌其以一物飬一物故從趙注舊嘗用之後來反復推究却是至大至剛作一句以直飬而無害作一句者為得孟子之意蓋聖賢立言首尾必相應如云自反而縮便有直飬意思集義之說亦然端伯所記明道語未必不親切但恐伊川又自主張得别故有此議論今欲只從明道之説也
  問塞乎天地之間曰天地之氣無所不到無處不透是他氣剛雖金石也透過人便是禀得這箇氣無欠闕所以程子曰天人一也更不分别浩然之氣乃吾氣也養而無害則塞乎天地一為私意所蔽則慊然而餒却甚小也又曰浩然之氣只是氣大敢做而今一樣人畏避退縮事事不敢做只是氣小有一樣人未必識道理然事事敢做是他氣大如項羽力拔山兮氣蓋世便是這樣氣人湏是有蓋世之氣方得又曰如古人臨之以死生禍福而不變敢去罵賊敢去徇國是他養得這氣大了不怕他又也是他識道理故能如此【以上語類十四條】
  至大至剛只合四字為句以直養而無害此直字便是上文縮字下文義字孟子之意只是説每事做得是當即自然無所愧怍意象雄豪所以雖當大任而無所畏懼耳推其本原固未有不立敬而能集義者然此章之意則未及夫敬字也此自程子門庭工夫因此説出來耳【荅呂子約】
  問伊川云養志莫如敬以直内此是就未發上說孟子所謂自反而縮以直養而無害集義所生皆指事而言就已發上說孟子方辯告子故專救其偏曰孟子論養氣只合就已發處說程子説養志自是當就未發處說各是一義自不妨内外之交養不可說孟子為救告子義外之失而姑為此言也【荅潘謙之○以上文集二條】
  配義與道配從而合之也氣湏是随那道義如云地配天地湏在天後隨而合之婦配夫亦然畢竟道義是本道義是形而上者氣是形而下者若道義别而言則道是體義是用體是舉他體統而言義是就此一事所處而言如父當慈子當孝君當仁臣當敬此義也所以慈孝所以仁敬則道也故孟子後面只說集義
  問氣之所配者廣矣何故只説義與道曰道是體義是用程子曰在物為理處物為義道則是物我公共自然之理義則吾心之能斷制者所用以處此理者也
  配義與道如云人能道
  其為氣也配義與道無是餒也配合也義者人心節制之用道者人事當然之理餒不飽也氣由道義而有而道義復乗氣以行無異體也得其所養則氣與道義初不相離而道義之行得以沛然無所疑憚者若其無此則如食之不飽雖欲勉於道義而亦無以行矣氣者道義之成質故必集義乃能生之集義猶言積善
  問浩然之氣集義是用工夫處否曰湏是先知言知言則義精而理明所以能養浩然之氣知言正是格物致知茍不知言則不能辨天下許多滛邪詖遁將以為仁不知其非仁將以為義不知其非義則將何以集義而生此浩然之氣氣只是充乎體之氣元與天地相流通只是仰不愧俯不怍自然無恐無懼塞乎天地今人心中才有歉愧則此氣自然消餒做事更無勇鋭配義與道者配是相合而有助譬如與人鬭敵又得一人在後相助自然愈覺氣勝告子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得於心勿求於氣只是一味勃然不顧義理如此養氣則應事接物皆去不得孟子是活底不動心告子是死底不動心
  是集義所生是氣是積集許多義理而生非是將義去外面襲取掩撲此氣來粗説只是中有主見得道理分明直前不畏爾孟施舍北宮黝便粗糙曾子便細膩爾
  或問集義曰事事都要合道理才有些子不合道理心下便不足才事事合道理便仰不愧俯不怍因云如此一章初看道如何得許多頭緒恁地多後來看得無些子窒礙
  問集義是以義為内義襲是以義為外否曰不必如此説此兩句是掉轉説如云我固有之也非由外鑠我也蓋義本於心不自外至積集此義而生此氣則此氣實生於中如北宮黝孟施舍之勇亦自心生又問集註云非由只行一事偶合於義便可以掩襲於外而得之曰集義是集衆義故與只行一事相對說襲猶兵家掩襲之襲出其不意如劫寨相似非順理而行有積集工夫者也
  集義謂如十事有一事不合義則便有愧湏是集聚衆義然後是氣乃生非義襲而取之非是於外求得是義而摶出此氣也
  自非生知湏是一一見得合義而行若是本初清明自然行之無非是義此舜由仁義行者其他湏用學知凡事有義有不義便於義行之今日行一義明日行一義積累既乆行之事事合義然後浩然之氣自然而生
  非義襲而取之見江西人只愛説義襲不知如何襲只是説非以義掩取是氣蓋氣由内而生非由外而入
  問集註云吿子外義蓋外之而不求非欲求之於外也曰告子直是將義屛除去只就心上理㑹【以上語類十二條】
  所論義襲猶未離乎舊見大抵既為聖賢之學湏讀聖賢之書既讀聖賢之書湏看得他所説本文上下意義字字融釋無窒礙處方是㑹得聖賢立言指趣識得如今為學工夫固非可以懸空白撰而得之也如孟子荅公孫丑問氣一節專以浩然之氣為主其曰是集義所生者言此氣是積累行義之功而自生於内也其曰非義襲而取之也言此氣非是所行之義潜徃掩襲而取之於外也其曰行有不慊於心則餒矣者言心有不慊即是不合於義而此氣不生也是豈可得而掩取哉告子乃不知此而以義為外則其不動心也直強制之而頑然不動耳非有此氣而自然不動也故又曰我故曰吿子未嘗知義以其外之也然告子之病蓋不知心之慊處即是義之所安其不慊處即是不合於義故直以義為外而不求今人因孟子之言却有見得此意而識義之在内者然又不知心之慊與不慊亦有必待講學省察而後能察其精㣲者故於學聚問辨之所得皆指為外而以為非義之所在遂一切棄置而不為此與吿子之言雖若小異然其實則百步五十步之間耳以此相笑是同浴而譏裸裎也由其所見之偏如此故於義理之精㣲氣質之偏蔽皆所不察而其發之暴悍狂率無所不至其所慨然自任以為義之所在者或未必不出於人欲之私也【荅項平父】
  孟子之意湏從上文看其為氣也配義與道無是餒也是集義所生者非義襲而取之也此上三句本是說氣下兩句是字與非字為對襲字與生字為對其意蓋曰此氣乃集義而自生於中非行義而襲取之於外云爾非謂義不是外襲也今人讀書不子細將聖賢言語都錯看了又復將此草本立一切法横說豎説狂嘑衆生恐其罪不止如范甯之議王弼而已也【荅項平父】
  閩中人李復字履中及識横渠先生紹聖間為西邉使者博記能文今信州有潏水集者即其文也其間有論孟子飬氣者動必由理故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地無憂無懼其氣豈不充乎故曰是集義所生者舍是則明有人非幽有責自歉於中氣為之喪矣故曰無是餒也此語雖疎然却得其大旨近世諸儒之論多以過髙而失之甚者流於老莊而不知不若此說之為得也惜其亂於詩文博雜之中學者或不之讀故表而出之【偶讀謾記○以上文集三條】
  必有事焉而勿正趙氏以希望之意觧正字看來正是如此但説得不甚分明今以為期待之意則文理不重複蓋必有事於此然後心不忘於此正之不已然後有助長之患言意先後各有重輕
  問必有事焉而勿正之義曰正猶等待之意趙岐觧云不可望其福雖説意粗了其文義却不錯此正如師出不正反戰不正勝之正古人用字之意如此言但當從事於此而勿便等待其效之意或問此便是助長否曰正未是助長待其效而不得則漸漸助之長矣譬之栽木初栽即是望其長望之之久而不如意則揠苖矣明道曰下言之漸重此言却是後因論仁者先難而後獲洽曰先解勿正字頗有後獲之意曰頗有此意曰如此解則於用功處儘有條理曰聖賢之言條理精密往往如此但看得不切錯認了他文義則并與其意而失之耳
  勿忘勿助長本連上文集義而言故勿忘謂勿忘集義也一言一動之間皆要合義故勿忘助長謂不待其充而強作之使充也如今人未能無懼却強作之道我不懼未能無惑却強作之道我不惑是助長也有事有事於集義也勿正謂勿預等待他聼其自充也
  養氣一章在不動心不動心在勇勇在氣氣在集義勿忘勿助長又是那集義底節度若告子則更不理會言之得失事之是非氣之有平不平只是硬制壓那心便不動恰如說打硬脩行一般【以上語類四條】
  問必有事焉而勿正二程多主於敬一説湏當集義是承上文是集義所生者而言所謂必有事則積集衆善工夫否曰孟子上下文無敬字只有義字程子是移將去敬字上說非孟子夲意也集注亦可細翫【荅林徳乆○文集】
  某舊説孟子先說知言而公孫丑先問養氣者承上文方論志氣而言也今看來他問得却是有意思蓋知言是那後面合尖末梢頭處合當留在後面問如大學所論自脩身正心却說到致知格物蓋致知格物是末梢尖處湏用自上說下來方得有序也又曰公孫丑善問問得愈密盛水不漏若論他㑹恁地問則不當云軻之死不得其傳不知後来怎生不可曉或是孟子自作此書潤飾過不可知
  問詖滛邪遁曰詖只是偏詖如人足跛相似斷行不得且楊墨説為我兼愛豈有人在天地間孑然自立都不涉著外人得又豈有視人如親一例兼愛得此二者皆偏而不正斷行不得便是蔽於此了至淫辭則是説得愈汎濫陷溺於中只知有此而不知有他也邪辭則是陷溺愈深便一向離了正道遁辭則是說得窮後其理既屈自知去不得便别換一箇話頭如夷之説施由親始之類這一句本非他本意只臨時撰出來也先生又云生於其心害於其政者是才有此心便大綱已壞了至發於其政害於其事則是小底節目都以次第而壊矣因云孟子是甚麽底資質甚麽底力量却纖悉委曲都去理㑹直是要這道理無些子虧欠
  詖淫邪遁蔽陷離窮四者相因心有所蔽只見一邉不見一邉如楊氏為我墨氏兼愛各只見一邉故其辭詖而不平蔽則䧟溺深入之義也故其辭放蕩而過䧟則離離是開去愈逺也故其辭邪離則窮窮是說不去也故其辭遁遁如夷之之言是也
  或問詖淫邪遁四者相因之說曰詖字是遮了一邉只見一邉如陂字亦是一邉髙一邉低跛字亦是脚一邉長一邉短皆是只有一邉之意淫辭知其所䧟淫便是就所詖處多了被他只看得這一邊都蓋了那一邊如人攧在水裏只見得那水更不見有平正底道理詖是少了那一邉淫是添了這一邉然詖與淫只是見偏了猶自是道理在然只管淫而不止便失了那道理既是不正無縁立得住便至於遁遁則多討物理前来遮蓋
  問程子說孟子知言譬如人在堂上方能辨堂下人曲直所謂在堂上者莫只是喻心通於道者否曰此只是言見識髙似他方能辨他是非得失若見識與他一般如何解辨得他
  問孟子知言處生於其心害於其政先政而後事闢楊墨處說作於其心害於其事先事而後政曰先事而後政是自㣲而至著先政而後事是自大綱而至節目【以上語類六條】
  孟子之學盖以窮理集義為始不動心為效蓋唯窮理為能知言唯集義為能飬其浩然之氣理明而無所疑氣充而無所懼故能當大任而不動心考於本章次第可見矣【與郭沖晦】
  問善為說辭則於徳行或有所未至善言徳行則所言皆其自己分上事也曰此説得之【荅程允夫○以上文集二條】
  問顔子具體而㣲㣲是㣲小或隐㣲之㣲曰㣲只是小然文意不在小字上只是説體全與不全
  問浩然之氣後面説伯夷伊尹孔子是則同處曰後面自是散說出去不湏更囬引前頭這裏地位極髙浩然之氣又不足言不湏更說氣了有百里之地則足以有天下然行一不義殺一不辜則有所不為此是甚麽樣氣象大段是極至處了雖使可以得天下然定不肯將一豪之私來壊了這全體古之聖人其大根脚同處皆在此如伊尹非其義也非其道也一介不以與人一介不以取諸人繫馬千駟祿之以天下弗視弗顧與此所論一般聖人同處大槩皆在此於此而不同則不足以言聖人矣
  伯豐問見其禮而知其政聞其樂而知其徳是謂夫子是謂他人曰只是大槩如此說子貢之意蓋言見人之禮便可知其政聞人之樂便可知其徳所以由百世之後等百世之王莫有能違我之見者所以斷然謂自生民以來未有孔子此子貢以其所見而知夫子之聖如此也一說夫子見人之禮而知其政聞人之樂而知其徳由百世之後等百世之王莫有能逃夫子之見者此子貢所以知其為生民以來未有也然不如前説之順【以上語類三條】
  以力假仁章
  問以力假仁以徳行仁曰以力假仁仁與力是兩箇以徳行仁仁便是徳徳便是仁問霸字之義曰霸即伯也漢書引哉生魄作哉生霸古者霸伯魄三字通用
  以徳行仁者王所謂徳者非止謂有救民於水火之誠心這徳字又説得闊是自己身上事都做得是無一不偹了所以行出去便是仁【以上語類二條】
  仁則榮章
  仁則榮不仁則辱此亦只是為下等人言若是上等人他豈以榮辱之故而後行仁哉伊川易傳比彖辭有云以聖人之心言之固至誠求天下之比以安民也以後王之私言之不求下民之附則危亡至矣蓋且得他畏危亡之禍而求所以比附其民猶勝於全不顧者政此謂也【語類】
  尊賢使能章
  市廛而不征問此市在何處曰此都邑之市人君國都如井田樣畫為九區面朝背市左祖右社中間一區則君之宫室宫室前一區為外朝凡朝會藏庫之屬皆在焉後一區為市市四面有門每日市門開則商賈百物皆入焉賦其廛者謂収其市地錢如今民間之舖面錢盖逐末者多則賦其廛以抑之少則不廛而但治以市官之法所以招徠之也市官之法如周禮司市平物價治争訟譏察異服異言之類市中惟民乃得入凡公卿大夫有爵位及士者皆不得入入則有罰如國君過市則刑人赦夫人過市則罰一幕世子過市則罰一帟命夫命婦過市則罰一蓋帷之類左右各三區皆民所居而外朝一區左則宗廟右則社稷在焉此國君都邑規模之大槩也【語類】
  問市廛而不征法而不廛曰此等制度皆不可詳大抵邑居者必有廛稅市區亦應有之耳【荅吴伯豐○文集】
  問廛無夫里之布周禮宅不毛者有里布民無職事出夫家之征鄭氏謂宅不種桑麻者罰之使出一里二十五家之布不知一里二十五家之布是如何曰亦不可考又問鄭氏謂民無常業者罰之使出一夫百畝之稅一家力役之征如何罰得恁地重曰後世之法與此正相反農民賦税丁錢却重而㳺手浮浪之民泰然都不管他因說浙間農民丁錢之重民之彫困不可開眼【語類】
  人皆有不忍人之心章
  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是得天地生物之心為心也盖無天地生物之心則沒這身才有這血氣之身便具天地生物之心矣
  天地以生物為心天包著地别無所作為只是生物而已亘古亘今生生不窮人物則得此生物之心以為心所以箇箇肖他本不湏説以生物為心緣做箇語句難做著箇以生物為心
  問天地以生物為心而所生之物因各得夫天地之心以為心所以人皆有不忍人之心曰天地生物自是溫暖和煦這箇便是仁所以人物得之無不有慈愛惻怛之心又曰人物皆得此理只緣他上面一箇母子如此所以生物無不肖他
  天地以生物為心譬如甑蒸飯氣從下面滚到上面又滾下只管在裏面滾便蒸得熟天地只是包許多氣在這裏無出處滾一番便生一番物他别無勾當只是生物不似人便有許多應接所謂為心者豈是切切然去做如云天命之豈諄諄然命之也但如磨子相似只管磨出這物事人便是小胞天地是大胞人首圎象天足方象地中間虚包許多生氣自是惻隐不是為見人我一理後方有此惻隐而今便教單獨只有一箇人也自有這惻隐若謂見人我一理而後有之便是兩人相夾在這裏方有惻隐則是仁在外非由内也且如乍見孺子入井時有惻隐若見他人入井時也湏自有惻隐在【池録作若未見孺子入井亦自是惻隐】問怵惕莫是動處因怵惕而後惻隐否曰不知孟子怎生尋得這四箇字恁地好
  問如何是發之人心而不可已曰見孺子將入井惻隐之心便發出來如何已得此樣說話孟子説得極分明世間事若出於人力安排底便已得若巳不得底便是自然底
  方其乍見孺子入井時也著脚手不得縱有許多私意要譽鄉黨之類也未暇思量到但更遲霎時則了不得也是非辭遜羞惡雖是與惻隐並説但此三者皆自惻隐中發出來因有惻隐後方有此三者惻隐比三者又較大得些子
  如孺子入井如何不推得其他底出來只推得惻隐之心出來盖理各有路如做得穿窬底事如何令人不羞惡偶遇一人衣冠而揖我我便亦揖他如何不恭敬事有是非必辨别其是非試看是甚麽去感得他何處一般出來
  或問滿腔子是惻隐之心曰此身軀殻謂之腔子而今人滿身知痛處可見
  問滿腔子是惻隐之心只是此心常存纔有一分私意便闕了他一分曰只是滿這箇軀殻都是惻隐之心纔觸著便是這箇物事出来大感則大應小感則小應恰似大段痛傷固是痛只如鍼子略挑些血出也便痛故日用所當應接更無些子間隔癢痾疾痛莫不相關纔是有些子不通便是被些私意隔了
  問滿腔子是惻隐之心如何是滿腔子曰滿腔子是只在這軀殻裏腔子是洛中俗語又問惻隐之心固是人心之懿因物感而發見處前輩令以此操而存之充而達之不知如何要常存得此心曰此心因物方感得出来如何強要尋討出此心常存在這裏只是因感時識得此體平時敬以存之乆乆會熟善端發處益見得分暁則存養之功益有所施矣
  王丈說孟子惻隐之心一段論心不論性曰心性只是一箇物事離不得孟子説四端處最好看惻隐是情惻隐之心是心仁是性三者相因横渠云心統性情此説極好
  四端未是盡所以只謂之端然四端八箇字每字是一意惻是惻然有此念起隐是惻然之後隐痛比惻是深羞者羞已之非惡者惡人之惡辭者辭已之物讓者讓與他人是非自是兩樣分明但仁是總名若説仁義便如隂陽若說四端便如四時若分四端八字便如八節
  問喜怒哀樂未發已發之别曰未發時無形影可見但於已發時照見謂如見孺子入井而有怵惕惻隐之心便照見得有仁在裏面見穿窬之類而有羞惡之心便照見得有義在裏面盖這惻隐之心屬仁必有這仁在裏面故發出來做惻隐之心羞惡之心屬義必有這義在裏面故發出來做羞惡之心譬如目屬肝耳屬腎若視不明聼不聰必是肝腎有病若視之明聼之聰必是肝腎之氣無虧方能如此然而仁未有惻隐之心只是箇愛底心義未有羞惡之心只是箇斷制底心惟是先有這物事在裏面但隨所感觸便自是發出來故見孺子入井便有惻隐之心見穿窬之類便有羞惡之心見尊長之屬便有恭敬之心見得是便有是之之心見得非便有非之之心從那縫罅裏迸將出来恰似寶塔裏面四面豪光放出來又云孟子此一章其初只是匹空閒容易說出来然說得來連那本末内外體用精粗都包在裏面無些欠闕處如孔子許多門弟都不曾恁地説得分曉想是曾子子思後來講來講去講得精所以孟子說得来恁地若子思亦只說得箇大體分曉而已
  問前面專説不忍之心後面兼説四端亦是仁包四者否曰然
  惻隐是箇腦子羞惡辭遜是非湏從這裏發来若非惻隐三者俱是死物了惻隐之心通貫此三者
  問四端之根於心覺得一者纔動三者亦自次第而見曰這四箇界限自分明然亦有隨事相連而見者如事親孝是愛之理才孝便能敬兄便是義問有節文便是禮知其所以然便是智曰然問據看来多是相連而至者如惻隐於所傷便惡於其所以傷這是仁帯義意思惡於其所以傷便湏惜其本来之未嘗傷這是義帯仁意思曰也是如此嘗思之孟子發明四端乃孔子所未發人只道孟子有闢楊墨之功殊不知他就人心上發明大功如此看来此説那時若行楊墨亦不攻而自退闢楊墨是扞邉境之功發明四端是安社稷之功若常體認得來所謂活潑潑地真箇是活潑潑地
  伊川嘗說如今人說力行是淺近事惟知為上知最為要緊中庸說知仁勇把知做擗初頭説可見知是要緊賀孫問孟子四端何為以知為後曰孟子只循環説智本來是藏仁義禮惟是知恁地了方恁地是仁禮義都藏在智裏面如元亨利貞貞是智貞却藏元亨利意思在裏面如春夏秋冬冬是智冬却藏春生夏養秋成意思在裏面且如冬伏藏都似不見到一陽初動這生意方從中出也未發露十二月也未盡發露只管養在這裏到春方發生到夏一齊都長秋漸成漸藏冬依舊都收藏了只是大明終始亦見得無終安得有始所以易言先王以至日閉關商旅不行后不省方
  至問凡有四端於我者知皆擴而充之矣莫是知得了方能擴而充之否曰知皆擴而充之即是茍能知去擴充則此道漸漸生長如火之始然泉之始達中間矣字文意不斷充是滿其本然之量却就上有擴字則是方知去推廣要充滿他所以如火之始然泉之始達
  劉居之問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一節曰惻隐之心仁之端也乍見孺子入井此只是一件事仁之端只是仁萌芽處如羞惡辭遜是非方是義禮智之萌芽處要推廣充滿得自家本然之量不特是孺子入井便恁地其他事皆恁地如羞惡辭遜是非不特於一件事上恁地要事事皆然方是充滿慊足無少欠闕也知皆擴而充之矣知方且是知得如此至説到茍能充之足以保四海即掉了擴字只説充字蓋知字與始然始達字相應充字與保四海相應才知得便自不能已若火始然便不可遏泉才達便涓涓流而不絶
  凡有四端於我者知皆擴而充之只是要擴而充之而今四端之發甚有不整齊處有惻隐處有合惻隐而不惻隐處有羞惡處又有合羞惡而不羞惡處且如齊宣不忍於一牛而却不愛百姓嘑爾之食則知惡而弗受至於萬鍾之祿則不辨禮義而受之而今則要就這處理會
  人於仁義禮智惻隐羞惡辭遜是非此四者湏當日夕體究令分曉精確此四者皆我所固有其初發時豪毛如也及推廣將去充滿其量則廣大無窮故孟子曰知皆擴而充之且如人有當惻隐而不惻隐當羞而不羞當惡而不惡當辭而不辭當遜而不遜是其所非非其所是者皆是失其本心此處皆當體察必有所以然也只此便是日用間做工夫處
  人只有箇仁義禮智四者是一身綱紐其他更無當於其發處體驗擴充將去惻隐羞惡是非辭遜日間時時發動特人自不能擴充耳又言四者時時發動特有正不正耳如暴戾愚狠便是發錯了羞惡之心含糊不分曉便是發錯了是非之心如一種不遜便是發錯了辭遜之心日間一正一反無往而非四端之發
  子武問四端湏著逐處擴充之曰固是纔常常如此推廣少間便自㑹密自會闊到得無間斷少間却自打合作一片去
  問推四端而行亦無欠闕曰無欠闕只恐交加了合惻隐底不惻隐合羞惡底不羞惡是是非非交加了四端本是對著他後流出來恐不對窠臼子問不對窠臼子莫是為私意隔了曰也是私意也是不曉節又問恭敬却無當不當曰此人不當拜他自家也去拜他便不是
  問人心䧟溺之乆四端蔽於利欲之私初用功亦未免閒斷曰固是然義理之心纔勝則利欲之念便消且如惻隐之心勝則殘虐之意自消羞惡之心勝則貪冒無耻之意自消恭敬之心勝則驕惰之意自消是非之心勝則含糊茍且頑冥昏謬之意自消
  黄景申嵩老問仁兼四端意思理㑹不透曰謝上蔡見明道先生舉史文成誦明道謂其玩物喪志上蔡汗流浹背面發赤色明道云此便見得惻隐之心公且道上蔡聞得過失恁地慚皇自是羞惡之心如何却説道見得惻隐之心公試思乆之先生曰惟是有惻隐之心方㑹動若無惻隐之心却不㑹動惟是先動了方始有羞惡方始有恭敬方始有是非動處便是惻隐若不㑹動却不成人若不從動處發出所謂羞惡者非羞惡所謂恭敬者非恭敬所謂是非者非是非天地生生之理這些動意未嘗止息看如何梏亡亦未嘗盡消滅自是有時而動學者只怕間斷了【以上語類二十六條】
  矢人豈不仁於函人章
  問仁天之尊爵先生觧曰仁者天地生物之心得之最先如何是得之最先曰人得那生底道理所謂心生道也有是心斯具是形以生也【語類】
  子路人告之以有過則喜章
  問是與人為善當其取人之際莫未有助之之意否曰然曰三者本意似只是取人但有淺深而與人為善乃是孟子再疊一意以發明之否曰然【語類】
  伯夷非其君不事章
  至問集注云進不隐賢不枉道也似少字曰進不隐賢便是必以其道人有所見不肯盡發出尚有所藏便是枉道至云尋常看此二句只云進雖不敢自隐其賢凡有所藴皆樂於發用然而却不妄進二句做兩意看曰恁地看也得
  不屑去說文説屑字云動作切切也只是不汲汲於就不汲汲於去屑字却是重【必大錄云不以就為重而切切急於就不以去為重而切切急於去】
  問伯夷隘栁下惠不恭莫是後來之弊至此否曰伯夷自是有隘處栁下惠自是有不恭處且如雖袒裼裸裎於我側分明是不將人做人看了
  或問明道云此非瑕疵夷惠之語言其必至於此今觀伯夷與惡人處如以朝衣朝冠坐於塗炭則伯夷果似隘者栁下惠雖袒裼裸裎於我側爾焉能浼我哉栁下惠果似不恭者豈得謂其弊必至於此哉曰伯夷既清必有隘處栁下惠既和必有不恭處道理自是如此孟子恐後人以隘為清以不恭為和故曰隘與不恭君子不由也【以上語類四條】
  溫公疑孟曰孟子稱所願學者孔子然則君子之行孰先於孔子孔子歴聘七十餘國皆以道不合而去豈非非其君不事與孺悲欲見孔子孔子辭以疾豈非非其友不友乎陽貨為政於魯孔子不肯仕豈非不立於惡人之朝乎為定哀之臣豈非不羞汚君乎為委吏為乗田豈非不卑小官乎舉世莫知之不怨天不尤人豈非遺佚而不怨乎飲水曲肱樂在其中豈非阨窮而不憫乎居鄉黨恂恂似不能言豈非由由然與之偕而不自失乎是故君子邦有道則見邦無道則隐事其大夫之賢者友其士之仁者非隘也和而不同遯世無悶非不恭也茍毋失其中雖孔子由之何得云君子不由乎隐之辯曰孟子曰伯夷隘栁下惠不恭隘與不恭君子不由原孟子之言非是瑕疵夷惠也而清和之弊必至於此蓋以一於清其流必至於隘一於和其流必至於不恭其如是君子豈由之乎茍得其中雖聖人亦由之矣觀吾孔子之行時乎清而清時乎和而和仕止乆速當其可而已是乃所謂時中也是聖人之時者也詎可與夷惠同日而語哉或謂伯夷制行以清栁下惠制行以和救時之弊不得不然亦非知夷惠者茍有心於制行則清也和也豈得至於聖哉夷之清惠之和盖出於天性之自然特立獨行而不變遂臻其極致此其所以為聖之清聖之和也孟子固嘗以百世之師許之矣慮後之學者慕其清和而失之偏於是立言深救清和之弊大有功於名教疑之者誤矣曰觀吾夫子之行時乎清而清時乎和而和仕止乆速當其可而已是乃所謂時中也是聖人之時者也詎可與夷惠同日而語哉五十八字愚欲刪去而補之曰然此不待别求左驗而是非乃明也姑即溫公之所援以為説者論之固已曉然矣如溫公之說豈非吾夫子一人之身而兼二子之長與然則時乎清而非一於清矣是以清而不隘時乎和而非一於和矣是以和而未嘗不恭其曰聖之時者如四時之運溫凉和暖各以其序非若伯夷之清則一於寒凉栁下惠之和則一於溫暖而不能相通也以是言之則是溫公之所援以為説者乃所以助孟子而非攻也又曰茍有心於制行至章末愚欲刪去而易之曰使夷惠有心於制行則方且勉強脩為之不暇尚何以為聖人之清和也與彼其清且和也盖得於不思不勉之自然是以特立獨行終其身而不變此孟子所以直以為聖人而有同於孔子也又恐後之學者慕其清和而失之一偏於是立言以救其末流之弊而又曰乃所願則學孔子也其抑揚開示至深切矣亦何疑之有【讀余隐之尊孟辯○文集】
  公孫丑下
  天時不如地利章
  孤虚以方位言如俗言向某方利某方不利之類王相指日時【語類】
  孟子將朝王章
  問孟子將朝王齊王托疾召孟子孟子亦辭以疾莫是以齊王不合托疾否曰未論齊王托疾看孟子意只說他不合來召蓋在他國時諸侯無越境之禮只因以幣来聘故賢者受其幣而往見之所謂荅禮行義是也如見梁惠王也是惠王先來聘之既至其國或為賔師有事則王自來見或自往見王但召之則不可召之則有自尊之意故不往見也荅陳代如不待其招而往何哉此以在他國而言荅萬章天子不召師而况諸侯乎此以在其國而言
  夫豈不義而曾子言之文勢似使管子而愚人也則可若是義理不是則曾子豈肯恁地説【以上語類二條】
  溫公疑孟曰孔子聖人也定哀庸君也然定哀召孔子孔子不俟駕而行過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過虚位且不敢不恭况召之有不往而他適乎孟子學孔子者也其道豈異乎夫君臣之義人之大倫也孟子之徳孰與周公其齒之長孰與周公之於成王成王㓜周公負之以朝諸侯及長而歸政北面稽首畏事之與事文武無異也豈得云彼有爵我有徳齒可慢彼哉孟子謂蚳鼃居其位不可以不言言而不用不可以不去已無官守無言責進退可以有餘裕孟子居齊齊王師之夫師者導人以善而救其惡者也豈謂之無官守無言責乎若謂之為貧而仕耶則後車數十乗從者數百人仰食於齊非抱關擊柝比也詩云彼君子兮不素餐兮夫賢者所為百世之法也余懼後之人挾其有以驕其君無所事而貪祿位者皆援孟子以自况故不得不疑隐之辯曰孟子將朝王王使人來曰寡人如就見者也有寒疾不可以風朝將視朝不識可使寡人得見乎探王之意未嘗知以尊徳樂道為事方且恃萬乗之尊不肯先賢者之屈故辭以疾欲使孟子屈身先之也孟子知其意亦辭以疾者非驕之也身可屈道其可屈乎其與君命召不俟駕而行異矣又孟子曰天下有達尊三朝廷莫如爵鄉黨莫如齒輔世長民莫如徳夫尊有徳敬耆老乃自古人君通行之道也人君所貴者爵爾豈可慢夫齒與徳哉若夫伊尹之於太甲周公之於成王此乃大臣輔導幼主非可與達尊槩而論也又孟子謂蚳鼃為士師職所當諫諫之不行則當去為臣之道當如是也為王之師則異矣記曰君之所不臣於其臣者二而師處其一尊師之禮詔於天子無北面非所謂有官守有言責者也其進退豈不綽綽然有餘裕哉孟子以道自任一言一行未嘗少戾於道意謂人君尊徳樂道不如是則不足與有為而謂挾其有以驕其君無所事而貪祿位者過矣曰愚謂孟子固将朝王矣而王以疾要之則孟子辭而不徃其意若曰自我而朝王則貴貴也貴貴義也而何不可之有以王召我則非尊賢之禮矣如是而往於義何所當哉若其所以與孔子異者則孟子自言之詳矣恐温公亦未深考耳孟子達尊之義愚謂達者通也三者不相值則各伸其尊而無所屈一或相值則通視其重之所在而致隆焉故朝廷之上以伊尹周公之忠聖耆老而祇奉嗣王左右孺子不敢以其齒徳加焉至論輔世長民之任則太甲成王固拜手稽首於伊尹周公之前矣其迭為屈伸以致崇極之義不異於孟子之言也故曰通視其重之所在而致隆焉唯可與權者知之矣官守言責一職之守耳其進退去就決於一事之得失一言之從違者也若為師則異於是矣然亦豈不問其道之行否而食其祿耶觀孟子卒致為臣而歸齊王以萬鍾留之而不可得則可見其出處大㮣矣【讀余隐之尊孟辯○文集】
  孟子之平陸章
  王之為都左傳邑有先君之廟曰都看得來古之王者嘗為都處便自有廟【賀孫錄云古人之廟不遷】如太王廟在岐文王廟在豐武王祭太王則於岐祭文王則於豐【賀孫云鎬京却無二王之廟】王朝步自周至於豐是自鎬至豐以告文王廟也又如晉獻公使申生祭於曲沃武公雖自曲沃入晉而其先君之廟則仍在曲沃而不徙也又曰王之為都又恐是周禮所謂都鄙之都周禮四縣為都【語類】
  沈同以其私問章
  孟子荅沈同伐燕一章誠為未盡何以異於是之下合更說是弔民伐罪不行殘虐之主方可以伐之如此乃善又孟子居齊許乆伐燕之事必親見之齊王乃無一語謀於孟子而孟子亦無一語諫之何也想得孟子亦必以伐之為是但不意齊師之暴虐耳不然齊有一大事如此而齊王不相謀孟子豈可更居齊耶史記云鄒人孟軻勸齊伐燕云此湯武之舉也想承此誤然亦有不可曉者
  勸齊伐燕如何曰孟子言伐燕處有四須合而觀之燕之父子君臣如此固有可伐之理然孟子不曾敎齊不伐亦不曾敎齊必伐但曰為天吏則可以伐之又曰若殺其父兄係累其子弟則非孟子意也【以上語類二條】
  鄭公藝圃折衷曰孟子謂沈同曰子噲不得與人燕子之不得受燕於子噲有仕於此而子恱之不告於王而私與之吾子之祿爵夫士也亦無王命而私受之於子則可乎大夫爵祿制於諸侯是誠古之道也孟軻既教齊梁滕之君使自為湯武則是諸侯未嘗受命於天子也沈同不敢以爵祿私人齊制之也子噲不敢以燕私人將復誰制之哉何孟軻獨能約燕以王制而不能約齊梁滕於古道也隐之辯曰孟子告沈同曰子噲不得與人燕子之不得受燕於子噲有仕於此而子悅之不告於王而私與之吾子之祿爵夫士也亦無王命而私受之於子則可乎者是約燕於王制也其意曷嘗不存周哉勸齊梁滕之為湯武者正欲其行仁義而知有王制云爾豈可謂夏商在上而湯武不得行仁義與湯武行仁義無一言及之唯罪湯武之征伐掩善揚惡豈得為公論亦可謂處變事而不知其權者也勸其君行仁義以為不道者余知之矣彼非以仁義為不美也但急於近功謂仁義為迂闊不切時務不若進富國強兵之術也若其誠然商鞅之徒為之孟子不為也曰諸侯受國於天子故子噲之讓為無王天子受命於天故文王受命作周不受於紂而無罪辯謂鄭氏以仁義為迂闊則未然第恐若商鞅之談帝道爾【讀余隐之尊孟辯○文集】
  燕人畔章
  安卿問周公誅管蔡自公義言之其心固正大直截自私恩言之其情終有不自滿處所以孟子謂周公之過不亦宜乎曰是但他豈得已哉莫到恁地較好看周公當初做這一事也大段疎脫他也看那兄弟不過本是怕武庚叛故遣管蔡霍叔去監他為其至親可恃不知他反去與武庚同作一黨【語類】
  孟子去齊章
  陳希真問孟子去齊處集注引李氏説憂則違之而荷蕢所以為果如何曰孟子與荷蕢皆是憂則違之但荷蕢果於去不若孟子遲遲吾行蓋得時行道者聖人之本心不遇而去者聖人之不得已此與孔子去魯之心同蓋聖賢憂世濟時之心誠非若荷蕢之果於去也【語類】
  滕文公上
  滕文公為世子章
  孟子道性善言必稱堯舜湏看因何理㑹箇性善作甚底
  性善故人皆可為堯舜必稱堯舜所以驗性善之實孔子罕言性孟子見滕文公便道性善必稱堯舜恰似孟子告人躐等相似然他亦欲人先知得一箇本原則為善必力去惡必勇今於義理湏是見得了自然循理有不得不然若說我要做好事所謂這些意能得幾時子
  劉棟問人未能便至堯舜而孟子言必稱之何也曰道性善與稱堯舜二句正相表裏盖人之所以不至於堯舜者是他力量不至固無可奈何然人須當以堯舜為法如射者之於的箭箭皆欲其中其不中者其技藝未精也人到得堯舜地位方做得一箇人無所欠闕然也只是本分事這便是止於至善
  孟子初見滕世子想是見其資質好遂即其本原一切為他啟廸了世子若是負荷得時便只是如此了及其復見孟子孟子見其領略未得更不說了只是發他志但得於此勉之亦可以至彼若更說便漏逗了當時啟廸之言想見甚好惜其不全記不得一觀
  符舜功問滕世子從孟子言何故後來不濟事曰亦是信不篤如自楚反復問孟子孟子已知之曰世子疑吾言乎則是知性不的他當時地歩狹本難做又識見卑未嘗立定得志且如許行之術至淺下且延之舉此可見【以上語類六條】
  孟子見人即道性善稱堯舜此是第一義若於此看得透信得及直下便是聖賢更無一豪人欲之私做得病痛若信不及孟子又說箇第二節工夫又只引成覵顔淵公明儀三段說話敎人如此發憤勇猛向前日用之間不得存留一豪人欲之私在這裏此外更無别法若於此有箇奮迅興起處方有田地可下工夫不然即是畫脂鏤冰無真實得力處也【荅梁文叔○文集】
  滕定公薨章
  今欲處世事於陵夷之後乃一向討論典故亦果何益孟子於滕文公乃云諸侯之禮吾未之學便說與齊疏之服飦粥之食哭泣盡哀大綱先正了
  古宗法如周公兄弟之為諸侯者則皆以魯國為宗至戰國時滕猶稱魯為宗國也【以上語類二條】
  滕文公問為國章
  因說今日田賦利害曰某嘗疑孟子所謂夏后氏五十而貢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畝而徹恐不觧如此先王疆理天下之初做許多畎溝澮洫之類大段費人力了若自五十而增為七十自七十而增為百畝則田間許多疆理都合更改恐無是理孟子當時未必親見只是傳聞如此恐亦難盡信也【語類】
  問周人百畝而徹集注云一夫授田百畝鄉遂用貢法十夫有溝都鄙用助法八家同井耕則通力而作收則計畝而分必大謂井田與溝洫之制不同而近時永嘉諸公及余正父皆謂鄉遂都鄙初無二制不知何以考之也曰此亦不可詳知但因洛陽議論中通徹而耕之說推之耳或但耕則通力而耕收則各得其畝亦未可知也鄉遂都鄙田制不同周禮分明如近年新說只教畫在紙上亦畫不成如何行得且若如此則有田之家一處受田一處應役彼此交互難相統一官司既難稽考民間易生弊病公私煩擾不可勝言聖人立法必不如此也【荅吳伯豐】
  實皆什一之說記得亦用廬舍折除公田二十畝如先儒之舊但此却只說得百畝而徹耳七十而助之法則須就公田七十畝中尅除廬舍而實計則亦可揍成什一注中必是不曽説此一節此間無本檢不得然此亦大槩依約不見古法果如何且當取其大指之略通可也如來諭商人以七畝為助此語亦疎蓋貢助異法貢則直計其五畝之入自賦於官助法則湏計公田之中八家各助七畝只得五十六畝其十四畝湏依古法折除一家各得一畝若干步為廬舍方成八家各助耕公田七畝也如謂某説商人九分取一周人十分取一恐亦非某本文商人九分取一除廬井則為十分取一如前所云固自分明周人則鄉遂溝洫用貢法而自賦自不妨十分取一唯都鄙井田用助法則為九一然如前説去其廬井則亦不害為十之一矣周人未嘗專用九一也【荅林一之○以上文集二條】
  世禄是食公田之人問鄰長比長之屬有祿否曰恐未必有問士者之學如何曰亦農隙而學孰與敎之曰鄉【池錄作卿】大夫有徳行而致其仕者俾敎之
  孟子只把雨我公田證周亦有公田讀書亦不湏究盡細㣲【因論永嘉之學於制度名物上致詳】
  請野九一而助國中什一使自賦如古注之説如何曰若將周禮一一求合其説亦難此二句大率有周禮制度野謂甸稍縣都行九一法國中什一以在王城豐凶易察
  國中行鄉遂之法如五家為比五比為閭四閭為族五族為黨五黨為州又如五人為伍五伍為兩四兩為卒五卒為旅五旅為師五師為軍皆是五五相連屬所以行不得那九一之法故只得什一使自賦如鄉遂【鄉遂應作都鄙】却行井牧之法【此處應有鄉遂之法四字】次第是一家出一人兵且如五家為比比便有一箇長了井牧之法次第是三十家方出得士十人徒十人井田之法孟子説夏五十而貢殷七十而助周百畝而徹此都是孟子拗處先是五十後是七十又是一百便是一番打碎一番想聖人處事必不如是勞擾
  問圭田餘夫之田是在公田私田之外否曰卿受田六十邑乃當二百四十井此外又有圭田五十畝也餘夫二十五畝乃是十六歲以前所受在一夫百畝之外也孟子亦是言大槩耳未必曾見周禮也【以上語類五條】
  有為神農之言章
  問決汝漢排淮泗曰其説只是一時行文之過别無奥義不足深論况淮泗能壅汝水不能壅漢水今排淮泗而汝水終不入江則排淮泗而後汝漢得以入江之説有不通矣沈存中引李翺南來錄言唐時淮南漕渠猶是流水而汝漢泗水皆從此以入江但今江淮漸深故不通耳此或猶可強説然運河自是夫差所通之䢴溝初非禹迹且若如此則淮又不能專達於海亦不得在四瀆之數矣沈説終亦不能通也【荅吳伯豐○文集】
  問振徳是施惠之意否曰是然不是財惠之惠只是施之以敎化上文匡直輔翼等事是也彼既自得之復從而教之【語類】
  墨者夷之章
  亞夫問愛無差等施由親始與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相類否曰既是愛無差等何故又施由親始這便是有差等又如施由親始一句乃是夷之臨時譔出來揍孟子意却不知愛無差等一句已不是了他所謂施由親始便是把愛無差等之心施之然把愛人之心推來愛親是甚道理
  問人只是一父母所生如木只是一根株夷子却視他人之親猶已之親如牽彼樹根強合此樹根曰愛無差等便是二本至曰命之矣之字作夷子名看方成句法若作虚字看則不成句法曰是【以上語類二條】
  問愛無差等施由親始夷子既知此説便當一親疎合貴賤方得今却曰施由親始則是又將親疎對待而言豈非吾之愛又有差等哉其詞氣牴牾信乎遁而窮矣曰夷之所說愛無差等此是大病其言施由親始雖若粗有差别然亦是施此無差等之愛耳故孟子但責其二本而不論其下句之自相矛盾也夷之所以卒能感動而自知其非盖因孟子極言非為人泚之心有以切中其病耳此是緊要處當著眼目也【荅張敬之○文集】
  滕文公下
  陳代曰不見諸侯章
  問枉尺直尋曰援天下以道若枉已便已枉道則是已失援天下之具矣更説甚事自家身既已壞了如何直人【語類】
  景春曰公孫衍張儀章
  敬之問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曰大槩只是無些子偏曲且如此心廓然無一豪私意直與天地同量這便是居天下之廣居便是居仁到得自家立身更無些子不當於理這便是立天下之正位便是守禮及推而見於事更無些子不合於義這便是行天下之大道便是由義論上兩句則居廣居是體立正位是用論下兩句則立正位是體行大道是用要知能居天下之廣居自然能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語類】
  宋小國章
  問滕文公之問逾迫而孟子所以荅之者若無可為謀者極其規模所就亦不過太王畏天保國之事至於萬章之問宋而孟子遽以成湯樂天之事反覆告之豈滕之地褊小不足以有為而王偃滅滕伐薛敗諸侯之兵果有可畏之實耶曰強弱者勢也得失者事也宋滕之強弱有異故其得失之效不同但其一事之如此而為得如此而為失則其理未嘗不同耳若曰以強弱為得失則是強者常得弱者常失也豈其然乎【荅張敬之○文集】
  公孫丑問不見諸侯章
  至云看得孟子於辭受取舍進退去就莫非天理時中之妙無一豪人欲之私無一豪過不及之病如謂段干木踰垣而避之泄栁閉門而不納是皆已甚迫斯可以見矣充仲子之操則蚓而後可謂非其有而取之者盜也充類至義之盡辭曰聞戒餽贐可受則受之皆無一豪過不及無一豪私意曰道理固是恁地而今有此事到面前這道理又却那裏安頓【語類】
  公都子問好辯章
  居之問孟子豈好辯章先生令看大意曰此段最好看看見諸聖賢遭時之變各行其道是這般時節其所以救正之者是這般樣子這見得聖賢是甚麽樣大力量恰似天地有闕齾處得聖賢出來補得敎周全補得周全後過得稍久又不免有闕又得聖賢出來補這見聖賢是甚力量直有闔闢乾坤之功
  問孔子作春秋空言無補亂臣賊子何緣便懼且何足為春秋之一治曰非説當時便一治只是存得箇治法使這道理光明燦爛有能舉而行之為治不難當時史書掌於史官想人不得見及孔子取而筆削之而其義大明孔子亦何嘗有意説用某字使人知勸用某字使人知懼用某字有甚㣲詞奥義使人曉不得足以褒貶榮辱人来不過如今之史書直書其事善者惡者了然在目觀之者知所懲勸故亂臣賊子有所畏懼而不犯耳
  問孟子好辯一節曰當時如縱横刑名之徒孟子却不管他蓋他只壊得箇粗底若楊墨則害了人心湏著與之辯時舉謂當時人心不正趨向不一非孟子力起而闢之則聖人之道無自而明是時真箇少孟子不得曰孟子於當時只在私下恁地説所謂楊墨之徒也未怕他到後世却因其言而知聖人之道為是知異端之學為非乃是孟子有功於後世耳
  因居之看好辯一章曰墨氏愛無差等故視其父如路人楊氏只理會自己所謂脩其身而外天下國家者故至於無君要之楊墨即是逆理不循理耳如一株木順生向上去是順理今一枝乃逆下生來是逆理也如水本潤下今洪水乃横流是逆理也禹掘地而注之海乃順水之性使之潤下而已暴君壞宫室以為汙池棄田以為園囿民有屋可居有地可種桑麻今乃壞而棄之是逆理也湯武之舉乃是順理如楊墨逆理無父無君邪說誣民仁義充塞便至於率獸食人人相食此孟子極力闢之亦只是順理而已
  敬之問楊墨曰楊墨只是差了些子其末流遂至於無父無君蓋楊氏見世間人營營於名利埋沒其身而不自知故獨潔其身以自髙如荷蕢接輿之徒是也然使人皆如此潔身而自為則天下事敎誰理㑹此便是無君也墨氏見世間人自私自利不能及人故欲兼天下之人而盡愛之然不知或有一患難在君親則當先救之在他人則後救之若君親與他人不分先後則是待君親猶他人也便是無父此二者之所以為禽獸也孟子之辯只緣是放過不得今人見佛老家之説者或以為其説似勝吾儒之説或又以為彼雖説得不是不用管他此皆是看他不破故不能與之辯若真箇見得是害人心亂吾道豈容不與之辯所謂孟子好辯者非好辯也自是住不得也
  孟子言我欲正人心盖人心正然後可以有所為今人心都不正了如何可以理㑹【以上語類六條】
  出邪則入正出正則入邪兩者之間蓋不容髪也雖未知道而能言距楊墨者已是心術向正之人所以以聖人之徒許之與春秋討賊之意同【荅石子重】
  孟子荅公都子好辯一章三復之餘廢書太息只為見得天理忒煞分明便自然如此住不得若見不到此又如何強得也然聖賢奉行天討却自有箇不易之理故曰能言距楊墨者聖人之徒也此便與春秋討亂臣賊子之意一般舊来讀過亦不覺近乃識之耳【與張敬夫】
  鄭公藝圃折衷曰秦始皇漢武帝唐太宗欲無夷狄韓愈欲無釋老孟子欲無楊墨甚哉未之思也天不唯慶雲瑞日景風時雨而霜雹降焉地不唯五榖桑麻而荑稗鉤吻生焉山林河海不唯龜龍麟鳯而鴟梟豺狼蛟鼉出焉古今豈有無小人之國哉作易者其知道乎隐之辯曰秦始皇漢武帝唐太宗欲無夷狄是皆好大喜功窮兵黷武之過孟子欲無楊墨韓子欲無釋老豈愛摩頂放踵利天下為之一則為義之偏其過至於無君一則為仁之偏其過至於無父先王大道由是榛塞孟子辭而闢之然後廓如也釋氏生西竺漢明帝始求事之老氏生周末西漢竇后始好尚之自晉梁以及於唐其敎顯行韓公力排斥之然後大道得不泯絶有識之士謂洪水之害害於人身邪説之害害於人心身之害為易見尚可避者心之害為難知溺其説者形存而生亡矣自非智識髙明孰知其害而務去之乎韓公謂孟子距楊墨而其功不在禹下唐之史臣謂韓公排釋老而其功與孟子齊而力倍之詎不信夫且夫唐虞三代之盛時未嘗有所謂釋老楊墨者茍欲其無亦不為過而謂地不唯五穀桑麻而荑稗鉤吻生焉世豈有種五穀桑麻而不去荑稗鉤吻者與若孟子者正務去荑稗鉤吻之害而欲五穀桑麻之有成也今乃立異論以攻之是誠何心哉予懼聖道之不明故不得不與之辯曰知堯舜孔孟所傳之正然後知異端之為害也深而息邪距詖之功大矣彼曰景風時雨與戾氣旱蝗均出於天五榖桑麻與荑稗鉤吻均出於地此固然矣人生其間混然中處盡其爕理之功則有景風時雨而無戾氣旱蝗有五榖桑麻而無荑稗鉤吻此人所以參天地贊化育而天地所以待人而為三才也孟子之闢異端如宣王之攘夷狄其志亦若此而已豈秦始皇漢武帝之比哉聖人作易以立人極其義以君子為主故為君子謀而不為小人謀觀泰否剥復名卦之意則可見矣而曰古今豈有無小人之國哉嗚呼作易者其知道乎其不知易者甚哉【讀余隐之尊孟辯○以上文集三條】
  陳仲子豈不誠廉士章
  溫公疑孟曰仲子以兄之祿為不義之禄盖謂不以其道事君而得之也以兄之室為不義之室盖謂不以其道取於人而成之也仲子盖嘗諫其兄矣而兄不用也仲子之志以為吾既知其不義矣然且食而居之是口非之而身享之也故避之居於於陵於陵之室與粟身織屨妻辟纑而得之也非不義也豈當更問其築與種者誰與以所食之鵝兄所受之饋也故哇之豈以母則不食以妻則食之耶君子之責人當探其情仲子之避兄離母豈所願耶若仲子者誠非中行亦狷者有所不為也孟子過之何其甚耶隐之辯曰陳仲子弗居不義之室弗食不義之祿夫孰得而非之居於於陵以彰兄之過與妻同處而離其母人則不為也而謂仲子避兄離母豈所願耶殊不曉其說仲子之兄非不友孰使之避仲子之母非不慈孰使之離烏得謂之豈所願耶仲子齊之世家萬鍾之祿世之有矣不知何為諫其兄以其祿與室為不義而弗食弗居也謂仲子為狷者有所不為避兄離母可謂狷乎孟子深闢之者以離母則不孝避兄則不恭也使仲子之道行則天下之人不知義之所在謂兄可避母可離其害敎也大矣孟子之言履霜之戒也與曰溫公云仲子嘗諫其兄而兄不用然且食而居之是口非之而身享之也故避之又曰仲子狷者有所不為者也愚謂口非之而身享之一時之小嫌狷者之不為一身之小節至於父子兄弟乃人之大倫天地之大義一日去之則禽獸夷狄矣雖復謹小嫌守小節亦將安所施哉此孟子絶仲子之本意隐之云仲子之兄非不友孰使之避仲子之母非不慈孰使之離愚謂政使不慈不友亦無逃去之理觀舜之為法於天下者則知之矣【讀余隐之尊孟辯○文集】




  御纂朱子全書卷二十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二十一
  孟子二
  離婁上
  離婁之明章
  上無道揆則下無法守儻上無道揆則下雖有奉法守一官者亦將不能用而去之矣朝不信道工不信度信如憑信之信此理只要人信得及自然依那箇行不敢逾越惟其不信所以妄作如胥吏分明知得條法只是他冒法以為姦便是不信度也
  上無禮下無學此學謂國之俊秀者前面工是百官守法度者此學字是責學者之事唯上無教下無學所以不好之人並起而居髙位執進退黜陟之權盡做出不好事來則國之喪亡無日矣所以謂之賊民蠧國害民非賊而何然其要只在於仁者宜在髙位所謂一正君而國定也
  問責難之恭陳善閉邪之敬何以别曰大槩也一般只恭意思較闊大敬意思較細密如以堯舜三代望其君不敢謂其不能便是責難於君便是恭陳善閉邪是就事上説盖不徒責之以難凡事有善則陳之邪則閉之使其君不陷於惡便是敬責難之恭是尊君之詞先立箇大志以先王之道為可必信可必行陳善閉邪是子細著工夫去照管務引其君於當道陳善閉邪便是做那責難底工夫
  問責難於君謂之恭陳善閉邪謂之敬曰恭是就人君分上理會把他做箇大底人看致恭之謂也敬只是就自家身上做如陳善閉邪是在巳當如此做【以上語類四條】
  規矩方員之至章
  問規矩方員之至也曰規矩是方員之極聖人是人倫之極盖規矩便盡得方員聖人便盡得人倫故物之方員者有未盡處以規矩為之便見於人倫有未盡處以聖人觀之便見惟聖人都盡無一豪之不盡故為人倫之至【語類】
  愛人不親章
  聖人説話是趲上去更無退後來孟子説愛人不親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禮人不荅反其敬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諸己其身正而天下歸之這都是趲向上去更無退下來如今人愛人不親更不反求諸己教你不親也休治人不治更不反求諸己教你不治也休禮人不荅更不反求諸己教你不荅也休我也不解恁地得你也不仁不義無禮無智我也不仁不義無禮無智大家做箇鶻突没理會底人【語類】
  為政不難章
  吳伯英問不得罪於巨室曰只是服得他心【語類】
  天下有道章
  鄭問小役大弱役强亦曰天何也曰到那時不得不然亦是理當如此
  仁不可為衆為猶言難為弟難為兄之為言兄賢難做他弟弟賢難做他兄仁者無敵難做衆去抵當他
  不能自强則聽天所命修徳行仁則天命在我今之為國者論為治則曰不消做十分底事只隨風俗做便得不必須欲如堯舜三代只恁地做天下也治為學者則曰做人也不湏做到孔孟十分事且做得一二分也得盡是這樣茍且見識所謂聽天所命者也【以上語類三條】
  自暴者章
  問自暴自棄之别曰孟子説得已分明看來自暴者便是剛惡之所為自棄者便是柔惡之所為也
  先生問梁自暴自棄如何梁未荅先生曰言非禮義非如非先王之道之非謂所言必非詆禮義之説為非道是失之暴戾我雖言而彼必不肯聽是不足與有言也自棄者謂其意氣卑弱志趣凡陋甘心自絶以為不能我雖言其仁義之美而彼以為我必不能居仁由義是不足有為也故自暴者强自棄者弱伊川云自暴者拒之以不信自棄者絶之以不為【以上語類二條】
  居下位章
  敬之問誠者天之道也思誠者人之道也思誠莫湏是明善否曰明善自是明善思誠自是思誠明善是格物致知思誠是毋自欺謹獨明善固所以思誠而思誠上面又自有工夫在誠者都是實理了思誠者恐有不實處便思去實他誠者天之道天無不實寒便是寒暑便是暑更不待使他恁地聖人仁便真箇是仁義便真箇是義更無不實處在常人説仁時恐猶有不仁處説義時恐猶有不義處便著思有以實之始得
  問至誠而不動者未之有也不誠未有能動者也此是以實理見之於用故便有感通底道理曰不是以實理去見之於用只是既有其實便自能感動得人也【以上語類二條】
  伯夷辟紂章
  才卿問伯夷是中立而不倚栁下恵是和而不流否曰栁下恵和而不流之事易見伯夷中立不倚之事何以驗之陳曰扣馬之諫餓而死此是不倚曰此謂之偏倚亦何可以見其不倚劉用之曰伯夷居北海之濵若將終身焉及聞西伯善養老遂來歸之此可見其不倚否曰此下更有一轉方是不倚盖初聞文王而歸之及武王伐紂而去之遂不食周粟此可以見其不倚也【語類】
  問第十三章横渠曰太公伯夷辟紂皆不徒然及歸文王亦不徒然一佐武王伐紂一諫武王伐紂皆不徒然必大謂二人之歸文王特以聞其善養老而已竊恐不為此而出也曰是【荅吳伯豐○文集】
  求也為季氏宰章
  至之問如李悝盡地力之類不過欲教民而已孟子何以謂任土地者亦次於刑曰只為他是欲富國不是欲為民但强占土地開墾將去欲為巳物耳皆為君聚斂之徒也【語類】
  恭者不侮人章
  聖人但顧我理之是非不問利害之當否衆人則反是且如恭儉聖人但知恭儉之不可不為耳衆人則以為我不侮人則人亦不侮我我不奪人則人亦不奪我便是計較利害之私要之聖人與衆人做處便是五峯所謂天理人欲同行而異情者也【語類】
  淳于髠曰章
  事有緩急理有大小這樣處皆須以權稱之或問執中無權之權與嫂溺援之以手之權微不同否曰執中無權之權稍輕嫂溺援之以手之權較重亦有深淺也【語類】
  人不足與適章
  大人格君心之非此謂精神意氣自有感格處然亦湏有箇開導底道理不但黙黙而已伊川解遇主于巷所謂至誠以感動之盡力以扶持之明義理以致其知杜蔽惑以誠其意正此意也或曰設遇暗君將如何而格之曰孔子不能格魯哀孟子不能格齊宣諸葛孔明之於後主國事皆出於一巳將出師先自排布宫中府中許多人後主雖能聽從然以資質之庸難以變化孔明雖親寫許多文字與之亦終不能格之凡此皆是雖有格君之理而終不可以致格君之效者也【語類】
  仁之實章
  仁之實事親是也義之實從兄是也此數句某煞曽入思慮來嘗與伯恭説實字有對名而言者謂名實之實有對理而言者謂事實之實有對華而言者謂華實之實今這實字不是名實事實之實正是華實之實仁之實本只是事親推廣之愛人利物無非是仁義之實本只是從兄推廣之忠君弟長無非是義事親從兄便是仁義之實推廣出去者乃是仁義底華采
  問仁義之實曰須是理會得箇實字方曉得此章意思這實字便是對華字且如愛親仁民愛物無非仁也但是愛親乃是切近而真實者乃是仁最先發去處於仁民愛物乃逺而大了義之實亦然
  問事親從兄有何分别曰事親有愛底意思從兄有嚴底意思又曰有敬底意思問從兄如何為義之實曰言從兄則有可否問所以同處如何曰不當論同問伊川以為湏自一理中别出此意如何曰只是一箇道理發出來偏於愛底些子便是仁偏於嚴底些子便是義又曰某怕人便説理一
  問孟子言義之實從兄是也中庸却言義者宜也尊賢為大甚不同如何曰義謂得宜尊賢之等道理宜如此曰父子兄弟皆是恩合今以從兄為義何也曰以兄弟比父子已是爭得些問五典之常義主於君臣今曰從兄又曰尊賢豈以隨事立言不同其實則一否曰然
  問孟子言羞惡之心義之端也又曰義之實從兄是也不知羞惡與從兄之意如何相似曰不要如此看且理會一處上義理教通透了方可别看如今理會一處未得却又牽一處來滚同説少閒愈無理會處聖賢説話各有指歸且與他就逐句逐字上理會去
  問仁之實事親是也一似無四者只有兩箇以禮為節文斯二者智是知斯二者只是兩箇生出禮智來曰太極初生亦只生隂陽然後方有其他底
  朱蜚卿問樂則生矣生則惡可巳也曰如今恁地勉强安排如何得樂到得常常做得熟自然浹洽通快周流不息油然而生不能自已只是要到這樂處實是難在若只恁地把捉安排纔忘記又斷了這如何得樂如何得生問如今也且著恁地把捉曰固是且著恁地須知道未是到處湏知道樂則生處是當到這地頭恰似春月草木許多芽蘖一齊爆出來更止遏不得賀孫問如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這箇不是旋安排這只就他初發上説曰只如今不能常會如此孩提知愛其親如今自失了愛其親意思及其長也知敬其兄如今自失了敬其兄意思須著理會孟子所以説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須要常常恁地要之湏是知得這二者使常常見這意思方會到得樂則生矣處要緊却在知斯二者弗去是也二句上湏是知得二者是自家合有底不可暫時失了到得禮之實節文斯二者既知了又湏著檢㸃教詳密子細節節應拍方始會不閒斷方始樂方始生孟子又云知皆擴而充之若火之始然泉之始逹茍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茍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與知斯二者節文斯二者一語勢有不同一則説得緊急一則説得有許多節次次序詳宻又曰樂則生如水之流撥盡許多壅塞之物只恁地滔滔流將去【以上語類七條】
  問事親仁之實從兄義之實盖人之生也莫不知愛其親及其長也莫不知敬其兄此乃最初一著其他皆從此充去故孟子曰無他逹之天下也有子曰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孟子又謂徐行後長者謂之弟疾行先長者謂之不弟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豈非事親仁之實從兄義之實乎曰仁義只是理事親從兄乃其事之實也【荅石子重○文集】
  天下大悦章
  不得乎親不可以為人不順乎親不可以為子得乎親者不問事之是非但能曲為承順則可以得其親之悦茍父母有做得不是處我且從之茍有孝心者皆可然也順乎親則和那道理也順了非特得親之悦又使之不陷於非義此所以為尤難也
  不順乎親不可以為子是無一事不是處和親之心也順了下面所以説瞽瞍底豫【以上語類二條】
  離婁下
  子産聽鄭國之政章
  問子産之事以左傳考之類非不知為政者孟子之言姑以其乗輿濟人一事而議之耳而夫子亦止以恵人目之又謂其猶衆人之母知食而不知教豈非子産所為終以恵勝與曰致堂於恵人也論此一甚詳東坡云有及人之近利無經世之逺圖亦説得盡都鄙有章只是行恵人底規模若後世所謂政者便只是恵【語類】
  乗輿濟人之説與某所聞於師者相表裏但不必言姦人聖賢所警正為仁人君子豪釐之差耳姦人則尚何説哉諸若此類稍加密察為佳辟除之辟乃趙氏本説與上下文意正相發明盖與舍車濟人正相反也此叚注釋近略稍改稍詳於舊略云恵謂私恩小利政則有公平正大之體綱紀法度之施焉恵而不知為政者亦有仁心仁聞而不能擴充以行先王之道云爾又云十月成梁盖時將寒沍不可使民徒渉又農功既畢可以役民之時先王之政細大具舉而無事不合民心順天理故其公平正大之體綱紀法度之施雖纎悉之閒亦無遺恨如此豈子産所及哉諸葛武侯之治蜀也官府次舍橋梁道路莫不繕理而民不告勞盖其言曰治世以大徳不以小恵其亦庶㡬知為政矣又云君子能行先王之政使細大之務無不畢舉則恵之所及亦巳廣矣是其出入之際雖辟除人使之避己亦上下之分固所宜然何必曲意行私使人知已出然後為恵又况人民之衆亦安得人人而濟之哉【荅何叔京○文集】
  君之視臣如手足章
  有故而去非大義所係不必深為之説臣之去國其故非一端如曰親戚連坐則先王之制父子兄弟罪不相及亦豈有此事哉但昔者諫行言聽而今也有故而去而君又加禮焉則不得不為之服矣樂毅之去燕近之【荅何叔京○文集】
  非禮之禮章
  非禮義之禮義所論善矣但以為其心皆在於異俗而邀名則不必皆然盖有擇焉不精以為善而為之者知言所謂緣情立義自以為由正大之徳而不知覺者也此句之失與論子産而指姦人相類【荅何叔京○文集】
  中也養不中章
  中也養不中才也養不才養者非速使之中使之才漸民以仁摩民以義之謂也下以善養人同【語類】
  人有不為也章
  問孟子曰人有不為也而後可以有為又曰狷者有所不為不為之言則同不為之意似有别矣竊疑狷者之病全在於有所二字於所當為者而不為則非知所決擇之人矣狷者之所以不為者病在何處茍自知其偏加篤學力行審思明辨之功便可至中耶抑氣質之偏自有定量終不足與有為耶曰狷者但能不為而不能有為亦其氣質習尚之偏耳知其偏而反之豈有終不足與有為之理【荅詹尚賔○文集】
  仲尼不為己甚章
  問仲尼不為己甚此言本分之外無所増加耳曰巳訓太又問非其君不仕非其民不使治亦進亂亦進不羞汙君不辭小官氣象可謂巳甚矣而目之曰聖人之清和似頗難會頃之乃曰雖是聖終有過當處【語類】
  大人者章
  大人無所不知無所不能赤子無所知無所能此兩句相拗如何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却是不失其無所知無所能做出盖赤子之心純一無偽而大人之心亦純一無偽但赤子是無知覺底純一無偽大人是有知覺底純一無偽
  問赤子之心莫是發而未逺乎中不可作未發時看否曰赤子之心也有未發時也有已發時今欲將赤子之心専作已發看也不得赤子之心方其未發時亦有老稚賢愚一同但其已發未有私欲故未逺乎中耳【以上語類二條】
  養生者章
  王徳脩云親聞和靖説惟送死可以當大事曰親之生也好惡取舍得以言焉及其死也好惡取舍無得而言當是時親之心即子之心子之心即親之心故曰惟送死可以當大事先生曰亦説得好【語類】
  君子深造之以道章
  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曰只深造以道便是要自得之此政與淺迫相對所謂深造者當知非淺迫所可致若欲淺迫求之便是强探力取只是既下工夫又下工夫直是深造便有自得處在其中又曰優游饜飫都只是深造後自如此非是深造之外又别欲自得也與下章博學而詳説之將以反説約之意同
  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如何曰深造云者非是急迫遽至要舒徐涵養期於自得而已自得之則自信不疑而居之安居之安則資之於道也深資之深則凡動靜語黙一事一物無非是理所謂取之左右逄其原也又問資字如何説曰取也資有資藉之意資之深謂其所資藉者深言深得其力也
  或問君子深造之以道一章曰深造之以道語似倒了以道字在深造字上方是盖道是造道之方法循此進進不已便是深造之猶言以這方法去深造之也今曰深造之以道是深造之以其方法也以道是工夫深造是做工夫如博學審問謹思明辨力行之次序即是造道之方法若人為學依次序便是以道不依次序便是不以道如為仁而克己復禮便是以道若不克己復禮别做一般樣便是不以道能以道而為之不已造之愈深則自然而得之既自得之而為我有則居之安居之安則資之深資之深這一句又要人看盖是自家既自得之則所以資藉之者深取之無窮用之不竭只管取只管有滾滚地出來無窮自家資他他又資給自家如掘地在下藉上面源頭水來注滿若源頭深則源源來不竭若淺時則易竭矣又如富人大寳藏裏面只管取只管有取之左右逄其原盖這件事也撞著這本來底道理那件事也撞著這本來底道理事事物物頭頭件件皆撞著這道理如資之深那源頭水只是一路來到得左右逄原四方八面都來然這箇只在自得上才自得則下面節次自是如此
  子善問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一節曰大要在深造之以道此是做工夫處資是他資助我資給我不是我資他他那箇都是資助我底物事頭頭撞著左邊也是右邊也是都湊著他道理源頭處源頭便是那天之明命滔滔汨汨底似那一池有源底水他那源頭只管來得不絶取之不禁用之不竭來供自家用似那魚湊活水相似却似都湊著他源頭且如為人君便有那仁從那邊來為人臣便有那箇敬從那邊來子之孝有那孝從那邊來父之慈有那慈從那邊來只是那道理源頭處莊子説恃原而徃便是説這箇自家靠著他源頭底這箇道理左右前後都見是這道理莊子説在谷滿谷在坑滿坑他那資給我底物事深逺自家這裏頭頭湊著他源頭
  或問自得章文義莫有節次否曰此章重處只在自得後其勢自然順下來才恁地便恁地但其閒自不無節次若是全無節次孟子何不説自得之則取之左右逄其原曰尹先生却正如此説曰看他説意思自别孟子之意是欲見其曲折而詳言之尹先生之言是姑舉其首尾而略言之自孟子後更無人會下這般言語【以上語類五條】
  博學而詳説之章
  問博學而詳説之將以反説約也如何曰約自博中來既博學又詳説講貫得直是精確將來臨事自有箇頭緒才有頭緒便見簡約若是平日講貫得不詳悉及至臨事只覺得千頭萬緒更理會不下如此則豈得為約
  問博學詳説將以反説約也曰貫通處便是約不是貫通了又去裏面尋討箇約公説約處却是通貫了又别去尋討箇約豈有此理伊川説格物處云但積累多後自然脱然有貫通處積累多後便是學之博脱然有貫通處便是約楊楫通老問世間博學之人非不博却又不知箇約處者何故曰他合下博得來便不是了如何會約他更不窮究這道理是如何都見不透徹只是捜求隱僻之事鈎摘竒異之説以為博如此豈能得約今世博學之士大率類此不讀正當底書不看正當注疏偏揀人所不讀底去讀欲乗人之所不知以誇人不問義理如何只認前人所未説今人所未道者則取之以為博如此如何望到約處又曰某嘗不喜揚子雲多聞則守之以約多見則守之以卓多聞欲其約也多見欲其卓也説多聞了又更要一箇約去守他正如公説這箇是所守者約不是守之以約也【以上語類二條】
  問第十五章横渠曰約者天下至精至微之理也然曰學者必先守其至約又曰不必待博學而後至於約其先固守於約也必大謂精微之理必問辨攻索而後得之決不容以徑造横渠之説恐别有謂曰未博學而先守約即程子未有致知而不在敬之意亦切要之言也【荅吳伯豐○文集】
  以善服人章
  以善服人者唯恐人之進於善也如張華之對晉武帝恐吳人更立令主則江南不可取之類是也以善養人者唯恐人之不入於善也若湯之事葛遺之牛羊使人徃為之耕之類是也【荅張敬之○文集】
  徐子曰章
  所謂聲聞過情這箇大務外郎當且更就此中間言之如為善無真實懇惻之意為學而勉强茍且徇人皆是不實湏就此反躬思量方得【語類】
  人之所以異於禽獸章
  敬之問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㡬希曰人與萬物都一般者理也所以不同者心也人心虚靈包得許多道理過無有不通雖閒有氣禀昏底亦可克治使之明萬物之心便包許多道理不過雖其間有禀得氣稍正者亦止有一兩路明如禽獸中有父子相愛雌雄有别之類只有一兩路明其他道理便都不通便推不去人之心便虚明便推得去就大本論之其理則一纔禀於氣便有不同賀孫問幾希二字不是説善惡之閒乃是指這些好底説故下云庶民去之君子存之曰人之所以異於物者只爭這些子
  元昭問君子存之曰存是存其所以異於禽獸之道理今自謂能存只是存其與禽獸同者耳飢食渴飲之類皆其與禽獸同者也釋氏云作用是性或問如何是作用云在眼曰見在耳曰聞在鼻辨香在口談論在手執捉在足運奔徧現俱該沙界收攝在一微塵此是説其與禽獸同者耳人之異於禽獸是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㓜有序朋友有信釋氏元不曾存得
  或問明於庶物察於人倫明察之義有淺深否曰察深於明明只是大槩明得這箇道理耳又問與孝經事天明事地察之義如何曰這箇明察又别此察字却訓著字明字訓昭字事父孝則事天之道昭明事母孝則事地之道察著孟子所謂明察與易繫明於天之道察於人之故同
  子善問舜明庶物察人倫文勢自上看來此物字恐合作禽獸説曰不然明於庶物豈止是説禽獸禽獸乃一物凡天地之間眼前所接之事皆是物然有多少不甚要緊底事舜看來唯是於人倫最緊要
  明於庶物察於人倫明察是見得事事物物之理無一豪之未盡所謂仁義者皆不待求之於外此身此心渾然都是仁義
  問舜由仁義行便是不操而自存否曰這都難説舜只是不得似衆人恁地著心自是操【以上語類六條】
  問第十九章集注云由仁義行非行仁義則仁義已根於心而所行皆從此出巳字恐未瑩曰巳字只作本字為佳【荅吳伯豐○文集】
  禹惡㫖酒章
  問禹惡㫖酒好善言湯執中文王望道未之見武王不泄邇不忘逺周公坐以待旦此等氣象在聖人則謂之兢兢業業純亦不已在學者則是任重道逺死而後已之意否曰他本是説聖人又曰讀此一篇使人心惕然而常存也
  問湯執中立賢無方莫是執中道以立賢否曰不然執中自是執中立賢自是立賢只這執中却與子莫之執中不同故集注下謂執謂守而不失湯只是要事事恰好無過不及而已【以上語類二條】
  不顯亦臨無射亦保是文王望道如未見之事【荅吳伯豐】泄邇忘逺通人與事而言泄字兼有親信狎侮忽略之意【荅吳伯豐】
  不泄邇不忘逺是無所不用其敬之意【荅吳伯豐】
  李公常語曰孔子與賔牟賈言大武曰聲淫及商何也對曰非武音也有司失其傳也若非有司失其傳則武王之志荒矣武王之志猶不貪商而孟子曰文王望道而未之見謂商之祿未盡也病其有賢臣也文王貪商如此其甚則事君之小心安在哉豈孔子之妄言哉孔子不妄孟子之誣文王也隱之辨曰孟子曰文王視民如傷望道而未之見盖言文王之仁望治道而未之見耳趙岐釋之曰殷祿未盡尚有賢臣道未得至故望而不致誅於紂此岐之失也讀孟子而識其意正岐之失可也而乃用岐之説攻孟子謂孟子誣文王之貪商豈理也哉欲加人以罪援引他事以實之其不仁甚矣曰望道而未之見而與如古人多通用此句與上文視民如傷為對孟子之意曰文王保民之至而視之猶如傷體道之極而望之猶如未之見其純亦不已如是愚意謂然不審隱之以為如何【讀余隱之尊孟辨○以上文集四條】
  王者之迹熄章
  莊仲問王者之迹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先儒謂自東遷之後黍離降為國風而雅亡矣恐是孔子刪詩之時降之曰亦是他當時自如此要識此詩便如周南召南當初在鎬豐之時其詩為二南後來在洛邑之時其詩為黍離只是自二南進而為二雅自二雅退而為王風二南之於二雅便如登山到得黍離時節便是下坡了【語類】
  可以取章
  正卿問可以取可以無取取傷㢘亦下二聫之義曰看來可以取是其初略見得如此可以無取是子細審察見得如此如夫子言再思一般下二聫放此庶㡬不礙不然則不取却是過厚而不與不死却是過薄也【語類】
  天下之言性也章
  問則故而已矣故是如何曰故是箇已發見了底物事便分明易見如公都子問性孟子却云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矣盖性自是箇難言底物事唯惻隱羞惡之類却是已發見者乃可得而言只㸔這箇便見得性集注謂故者是已然之迹也是無箇字得下故下箇迹字
  問則故而已矣曰性是箇糊塗不分明底物事且只就那故上説故却是實有痕迹底故有兩件如水之有順利者又有逆行者畢竟順利底是善逆行底是惡所以説行其所無事又説惡於鑿鑿則是那逆行底
  敬之問故者以利為本如火之炎上水之潤下此是故人不拂他潤下炎上之性是利曰故是本然底利是他自然底如水之潤下火之炎上固是他本然之性如此然水自然潤下火自然炎上便是利到智者行其所無事方是人知得自然底從而順他
  故是已然之迹如水之下火之上父子之必有親孟子説四端皆是然雖有惻隱亦有殘忍故當以順為本如星辰亦有逆行大要循躔度者是順又問南軒説故作本然曰如此則善外别有本然孟子説性乃是於發處見其善荀揚亦於發處説只是道不著問既云於發處見伊川云孟子説性乃極本窮原之理莫因發以見其原曰然
  故只是已然之迹如水之潤下火之炎上潤下炎上便是故也父子之所以親君臣之所以義夫婦之别長幼之序然皆有箇已然之迹但只順利處便是故之本如水之性固下也然搏之過顙激之在山亦豈不是水哉但非其性耳仁義禮智是為性也仁之惻隱義之羞惡禮之辭遜智之是非此即性之故也若四端則無不順利然四端皆有相反者如殘忍之非仁不恥之非義不遜之非禮昏惑之非智即故之不利者也伊川發明此意最親切謂此一章専主智言鑿於智者非所謂以利為本也其初只是性上汎説起不是専説性但謂天下之説性者只説得故而已後世如荀卿言性惡揚雄言善惡混但皆説得下面一截皆不知其所以謂之故者如何遂不能以利為本而然也荀卿之言只是横説如此到底滅這道理不得只就性惡篇謂塗之人皆可為禹只此自可見故字若不將已然之迹言之則下文茍求其故之言如何可推歴家自今日推算而上極於太古開闢之時更無差錯只為有此已然之迹可以推測耳天與星辰閒或躔度有少差錯久之自復其常以利為本亦猶天與星辰循常度而行茍不如此皆鑿之謂也
  天下之言性則故而已矣故猶云所為也言凡人説性只説到性之故盖故却以利為本利順者從道理上順發出來是也是所謂善也若不利順則是鑿故下面以禹行水言之茍求其故此故與則故却同故猶所以然之意直卿云先生言劉公度説此叚意云孟子専為智而言甚好
  或問天下之言性伊川以為言天下萬物之性是否曰此倒了他文勢只是云天下之言性者止可説故而已矣如此則天下萬物之性在其閒矣【以上語類七條】
  公行子有子之喪章
  孟子鄙王驩而不與言固是然朝廷之禮既然則當事之時雖不鄙之亦不得與之言矣鄙王驩事於出弔處已見之此章之意則以朝廷之禮為重時事不同理各有當聖賢之言無所茍也豈為愧衆人為己甚而始以是荅之哉正所以明朝廷之禮而警衆人之失也【荅何叔京○文集】
  君子所以異於人者章
  問君子以仁存心以禮存心是我本有此仁此禮只要常存而不忘否曰非也他這箇在存心上説下來言君子所以異於小人者以其存心不同耳君子則以仁以禮而存之於心小人則以不仁不禮而存之於心湏看他上下文主甚麽説始得
  我必不忠恐所以愛敬人者或有不出於誠實也舜人也我亦人也舜為法於天下可傳於後世我猶未免為鄉人也是則可憂也此便是知恥知恥則進學安得不勇【以上語類三條】
  公都子問匡章章
  孟子之於匡章盖憐之耳非取其孝也故楊氏以為匡章不孝孟子非取之也特哀其志而不與之絶耳據章之所為因責善於其父而不相遇雖是父不是巳是然便至如此蕩業出妻屛子終身不養則豈得為孝故孟子言父子責善賊恩之大者此便是責之以不孝也但其不孝之罪未至於可絶之地耳然當時人則遂以為不孝而絶之故孟子舉世之不孝者五以暁人若如此五者則誠在所絶耳後世因孟子不絶之則又欲盡雪匡子之不孝而以為孝此皆不公不正倚於一偏也必若孟子之所處然後可以見聖賢至公至仁之心矣或云看得匡章想是箇拗强底人觀其意屬於陳仲子則可見其為人耳先生甚然之曰兩箇都是此樣人故説得合味道云舜不告而娶盖不欲廢人之大倫以懟父母耳如匡章則其懟也甚矣【語類】









  御纂朱子全書卷二十一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二十二
  孟子三
  萬章上
  問舜徃于田章【幷下章】
  黄先之説舜事親處見得聖人所以孝其親者全然都是天理略無一豪人欲之私所以舉天下之物皆不足以解憂唯順於父母可以解憂曰聖人一身渾然天理故極天下之至樂不足以動其事親之心極天下之至苦不足以害其事親之心一心所慕唯知有親看是甚麽物事皆是至輕施於兄弟亦然但知我是兄合當友愛其弟更不問如何且如父母使之完廪待上去又捐階焚廪到得免死下來當如何父母教他去浚井待他入井又從而揜之到得免死出來又當如何若是以下等人處此定是喫不過非獨以下人雖平日極知當孝其親者到父母以此施於巳
  此心亦喫不過定是動了象為弟日以殺舜為事若是别人如何也湏與他理會也湏喫不過舜只知我是兄唯知友愛其弟那許多不好㬌象都自不見了這道理非獨舜有之人皆有之非獨舜能為人人皆可為所以大學只要窮理舜明於庶物察於人倫唯是於許多道理見得極盡無有些子未盡但舜是生知不待窮索如今湏著窮索教盡莫説道只消做六七分那兩三分不消做盡也得
  叔器問舜不能掩父母之惡如何是大孝曰公要如何與他掩他那箇頑嚚巳是天知地聞了如何地掩公湏與他思量得箇道理始得如此便可以責舜
  舜誠信而喜象周公誠信而任管叔此天理人倫之至其用心一也【以上語類三條】
  温公疑孟曰史剡曰堯以二女妻舜百官牛羊事舜於畝之中瞽瞍與象猶欲殺之使舜塗廪而縱火舜以兩笠自扞而下又使舜穿井而實以土舜為匿空出他人井夫頑嚚之人不入徳義則有之矣其好利而畏害則與衆不殊也或者舜未為堯知而瞽瞍欲殺之則可矣堯已知之四嶽舉之妻以二女養以百官方且試以百揆而禪天下焉則瞽瞍豈不欲利其子而為天子而尚欲殺之乎雖欲殺之亦不可得已藉使得殺之瞽瞍與象將隨踵而誅雖甚愚人必不為也此特閭父里嫗之言而孟子信之過矣後世又承以為實豈不過甚矣哉隱之辯曰舜未為堯知瞽瞍與象殺之可也堯既知之象焉得而殺之温公云閭父里嫗之言固然矣萬章既以為誠有是事如謂其必無而不荅則兄弟之道孰與明之乎孟子荅之云云者以見聖人之心不藏怒不宿怨惟知有兄弟之愛而已使天下後世明兄弟之道者孟子之功大矣讀孟子者不求其明教之意而謂其信之過是亦不思之甚也曰則兄弟之道孰與明之乎以下至終篇愚欲易之曰然因其所問而告之亦可以見仁人之於兄弟之心矣盖仁人之於兄弟不藏怒不宿怨唯知有兄弟之愛而已今不求孟子之意而以信之太過疑之是以筋骨形容之不善而棄天下馬也【讀余隱之尊孟辯○文集】
  象日以殺舜為事章
  仁與義相拗禮與智相拗問云湏是仁之至義之盡方無一偏之病曰雖然如此仁之至自是仁之至義之盡自是義之盡舜之於象便能如此封之有庳富貴之也便是仁之至使吏治其國而納其貢賦便是義之盡後世如景帝之於梁王始則縱之太過不得謂之仁後又窘治之甚峻義又失之皆不足道唐明皇於諸王為長枕大衾雖甚親愛亦是無以限制之無足觀者
  舜之於象是平日見其不肖故處之得道封之有庳但富貴之而已周公於管蔡又别盖管蔡初無不好底心後來被武庚煽惑至此使先有此心周公必不使之也【以上語類二條】
  咸丘蒙問章
  以意逆志此句最好逆是前去追迎之謂意盖是將自家意思去前面等候詩人之志來又曰謂如等人來相似今日等不來明日又等湏是等得來方自然相合不似而今人便將意去捉志也
  董仁叔問以意逆志曰此是教人讀書之法自家虚心在這裏看他書道理如何來自家便迎接將來而今人讀書都是去捉他不是逆志【以上語類二條】
  問堯以天下與舜章
  董仁叔問堯薦舜於天曰只是要付他事看天命如何又問百神享之曰只隂陽和風雨時便是百神享之【語類】
  問人有言章
  莊仲問莫之致而至者命也曰命有兩般得之不得曰有命自是一樣天命之謂性又自是一樣雖是兩樣却只是一箇命且如舜禹益相去久逺是命之在外者其子之賢不肖是命之在内者聖人窮理盡性以至於命便能贊化育堯之子不肖他便不傳與子傳與舜本是箇不好底意思却被他一轉轉得好
  問外丙二年仲壬四年先生兩存趙氏程氏之説則康節之説亦未可據耶曰怎生便信得他又問如此則堯即位於甲辰亦未可據也曰此却據諸厯書如此説恐或有之然亦未可必問若如此則二年四年亦可推矣曰却為中閒年代不可紀自共和以後方可紀則湯時自無由可推此類且當闕之不必深考
  問外丙二年仲壬四年二説孰是曰今亦如何知得然觀外丙仲壬必是立二年四年不曽不立如今人都被書序誤書序云成湯既沒太甲元年故以為外丙仲壬不曽立殊不知書序是後人所作豈可憑也【以上語類三條】
  艾讀為乂説文云芟草也從丿乀左丿右乀芟草之狀故六書為指事之屬自艾淑艾皆有斬絶自新之意懲乂創乂亦取諸此不得復引彼為釋也【荅何叔京○文集】
  伊尹以割烹要湯章
  問竇從周云如何是伊尹樂堯舜之道竇對以飢食渴飲鑿井耕田自有可樂曰龜山荅胡文定書是如此説要之不然湏是有所謂堯舜之道如書云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此便是堯舜相傳之道如克明俊徳以親九族至協和萬邦黎民於變時雍如欽明文思温恭允塞之類伊尹在莘郊時湏曽一一學來不是每日只耕鑿食飲過了
  龜山説伊尹樂堯舜之道云日用飲食出作入息便是樂堯舜之道這箇似説得渾全却不思他下面説豈若吾身親見之哉這箇便是真堯舜却不是汎説底道皆堯舜之道如論文武之道未墜於地此亦真箇指文武之道而或者便説日用閒皆是文武之道殊不知聖賢之言自實後來如莊子便説在坑滿坑在谷滿谷及佛家出來又不當説底都説了
  先覺後覺之覺是自悟之覺似大學説格物致知豁然貫通處今人知得此事講解得這箇道理皆知之之事及其自悟則又自有箇見解處先知覺後知先覺覺後覺中央兩箇覺字皆訓唤醒是我喚醒他【以上語類三條】
  問或謂孔子於衛章
  進以禮揖讓辭遜退以義果決斷割
  論進以禮退以義曰三揖而進一辭而退【以上語類二條】
  萬章下
  伯夷目不視惡色章
  厚之問三聖事是當初如此是後來如此曰是知之不至三子不唯清不能和和不能清但於清處和處亦皆過如射者皆中而不中鵠問學問既是如此何以為聖人之清和曰却是天理中流出無駁雜雖是過當直是無纎豪渣滓曰三子是資禀如此否曰然
  或問如伯夷之清而不念舊惡栁下恵之和而不以三公易其介此其所以為聖之清聖之和也但其流則有隘與不恭之失曰這也是諸先生恐傷觸二子所以説流今以聖人觀二子則二子多有欠闕處才有欠闕處便有所以孟子直説他隘與不恭不曽説其末流如此如不念舊惡不以三公易其介固是清和處然十分只救得一分救不得那九分清和之偏處了如何避嫌只要回互不説得大率前輩之論多是如此
  問伊川云伊尹終有任底意思在謂他有擔當作為底意思只這些意思便非夫子氣象否曰然然此處極難看且放那裏久之看道理熟自見强説不得若謂伊尹有這些意思在為非聖人之至則孔孟皇皇汲汲去齊去魯之梁之魏非無意者其所以異伊尹者何也
  問孔子時中所謂隨時而中否曰然問三子之徳各偏於一亦各盡其一徳之中否曰非也既云偏則不得謂之中矣三子之徳但各至於一偏之極不可謂之中如伯夷雖有善其辭命而至者不受也此便是偏處若善其辭命而至受之亦何妨只觀孔子便不然問既云一偏何以謂之聖曰聖只是做到極至處自然安行不待勉强故謂之聖聖非中之謂也所謂智譬則巧聖譬則力猶射於百歩之外其至爾力也其中非爾力也中便是中處如顔子之學則已知夫中處但力未到耳若更加之功則必中矣盖渠所知巳不差也如人學射發矢已直而未中者人謂之箭苖言其已善發箭雖未至的而必能中的若更開拓則必能中也僩云顔子則已知中處而力未至三子力有餘而不知中處否曰然
  問三子之清和任於金聲亦得其一而玉振亦得其一否曰金聲玉振只是解集大成聲猶聲其罪之聲古人作樂擊一聲鐘衆音遂作又擊一聲鐘衆音又齊作金所以發衆音末則以玉振之所以收合衆音在裏面三子亦有金聲玉振但少耳不能管攝衆音盖伯夷合下只見得清底其終成就亦只成就得清底伊尹合下只見得任底其終成就亦只成就得任底栁下恵合下只見得和底其終成就亦只成就得和底
  金聲玉振金聲有洪殺始震終細玉聲則始終如一叩之其聲詘然而止
  金聲玉振一章甚好然某亦不見作樂時如何亦只是想像説
  或問始終條理章曰集義一叚便緊要如這一叚未理會也未害如今樂之始作先撞鐘是金聲之也樂終擊磬是玉振之也始終如此而中閒乃大合樂六律五聲八音一齊莫不備舉孟子以此譬孔子如伯夷聖之清伊尹聖之任栁下恵聖之和都如樂器有一件相似是金聲底從頭到尾只是金聲是玉聲底從頭到尾只是玉聲是絲竹聲底從頭到尾只是絲竹之聲
  問始終條理曰條理條目件項也始終條理本是一件事但是上一截為始下一截為終始是知終是行
  敬之問智譬則巧聖譬則力此一章智却重曰以緩急論則智居先若把輕重論則聖為重且如今有一等資質好底人忠信篤實却於道理上未甚通曉又有一樣資質淺薄底人却自會曉得道理這湏是還資質忠厚底人做重始得【以上語類十條】
  問聖言其所行智言其所知聖智兩盡孔子是也若伯夷伊尹栁下恵者其力皆足以行聖人之事而其智不逮孔子故惟能於清和任處知之盡行之至而其他容有所未周然亦謂之聖者以其於此三者已臻其極雖使孔子處之亦不過如此故也前輩言人固有力行而不知道者若三子非不知道知之有所未周耳知之未周故伯夷於清則中矣於任於和未必中也伊尹栁下恵於任於和則中而於清未必中也易大傳論智常與神相配而中庸稱舜亦以大智目之則智之為言非天下之至神孰能與於此曰此説亦是但易大傳以下不必如此説智有淺深若孔子之金聲則智之極而無所不周者也學者則隨其知之所及而為大小耳豈可概以為天下之至神乎【荅程允夫】
  至中固不當以始終言然射之所以中者亦是其未用力時眼中見得親切故其發而能中耳發處方用得力也【荅廖子晦○以上文集二條】
  北宫錡問曰章
  問孟子所荅周室班爵祿與周禮王制不同曰此也難考然畢竟周禮底是盖周禮是箇全書經聖人手作必不會差孟子之時典籍已散亡想見沒理會何以言之太公所封東至於海西至於河南至於穆陵北至於無棣穆陵今近徐州無棣今棣州也這中閒多少闊豈止百里孟子説太公之封於齊也地非不足也而儉於百里恐也不然又問天子六卿諸侯大國三卿次國二卿小國孤卿一國之土地為卿大夫士分了國君所得殊不多曰君十卿祿祿者猶今之俸祿盖君所得得為私用者至於貢賦賔客朝覲祭饗交聘徃來又别有財儲為公用非所謂祿也如今之太守既有料錢至於貢賦公用又自别有錢也
  孟子論三代制度多與周禮不合盖孟子後出不及見王制之詳只是大綱約度而説【以上語類二條】
  萬章曰敢問交際章
  問孔子於季桓子見行可之仕孔子仕於定公而言桓子何也曰當時桓子執國柄定公亦自做主不起孔子之相皆由桓子受女樂孔子便行矣
  子升問孔子仕季氏之義曰此亦自可疑有難説處因言三家後來亦被陪臣撓也要得夫子來整頓孔子却因其機而為之如墮邑之事若漸漸掃除得去其勢亦自削弱可復正也孟氏不肯墮成遂不能成功【以上語類二條】
  仕非為貧章
  位卑而言髙罪也以君臣之分言之固是如此然時可以言而言亦豈得謂之出位曰前世固有草茅韋布之士獻言者然皆有所因皆有次第未有無故忽然犯分而言者縱言之亦不見聽徒取辱耳若是明君自無壅蔽之患有言亦見聽不然豈可不循分而徒取失言之辱哉【語類】
  萬章問士不託諸侯章
  至之問孟子所以出處去就辭受都從禮門也義路也惟君子能由是路出入是門也做出曰固是不出此二者然所謂義所謂禮裏面煞有節目如徃役義也徃見不義也周之則受賜之則不受之類便都是義之節目如云廪人繼粟庖人繼肉不以君命將之之類都是禮之節目此便是禮以君命將之使巳僕僕爾亟拜也便不是禮【語類】
  齊宣王問卿章
  温公疑孟曰禮君不與同姓同車與異姓同車嫌其偪也為卿者無貴戚異姓皆人臣也人臣之義諫於君而不聽去之可也死之可也若之何以其貴戚之故敢易位而處也孟子之言過矣君有大過無若紂紂之卿士莫若王子比干箕子微子之親且貴也微子去之箕子為之奴比干諫而死孔子曰商有三仁焉夫以紂之過大而三子之賢猶且不敢易位也况過不及紂而賢不及三子者乎必也使後世有貴戚之臣諫其君而不聽遂廢而代之曰吾用孟子之言也非簒也義也其可乎或曰孟子之志欲以懼齊王也是又不然齊王若聞孟子之言而懼則將愈忌惡其貴戚聞諫而誅之貴戚聞孟子之言又將起而蹈之則孟子之言不足以格驕君之非而適足以為簒亂之資也其可乎隱之辯曰道之在天下有正有變堯舜之讓湯武之伐皆變也或謂堯舜不慈湯武不義是皆聖人之不幸而處其變也禪遜之事堯舜行之則盡善子噲行之則不善矣征伐之事湯武行之則盡美魏晉行之則不美矣伊尹之放太甲霍光之易昌邑豈得已哉為人臣者非不知正之為美或曰從正則天下危從變則天下安然則孰可茍以安天下為大則必曰從變可惟此最難處非通儒莫能知也尹光異姓之卿擅自廢立後世猶不得而非之况貴戚之卿乎紂為無道貴戚如微子箕子比干不忍坐視商之亡而覆宗絶祀反覆諫之不聽易其君之位孰有非之者或去或奴或諫而死孔子稱之曰商有三仁焉以仁許之者疑於大義猶有所闕也三仁固仁矣其如商祚之絶何季札辭國而生亂孔子因其來聘貶而書名所以示法春秋明大義書法甚嚴可以鑒矣君有大過貴戚之卿反覆諫而不聽則易其位此乃為宗廟社稷計有所不得已也若進退廢立出於羣小閽寺而當國大臣不與焉用彼卿哉是故公子光使専諸弑其君僚春秋書吳以弑不稱其人而稱其國者歸罪於大臣也其經世之慮深矣此孟子之言亦得夫春秋之遺意與曰隱之云三仁於大義有闕此恐未然盖三仁之事不期於同自靖以獻于先王而已以三仁之心行孟子之言孰曰不可然以其不期同也故不可以一方論之况聖人之言仁義未嘗備舉言仁則義在其中矣今徒見其目之以仁而不及義遂以為三子猶有偏焉恐失之蔽也此篇大意已正只此數句未安【讀余隱之尊孟辨○文集】
  告子上
  性猶杞柳章
  問告子謂以人性為仁義猶以杞栁為桮棬何也曰告子只是認氣為性見得性有不善湏拗他方善此惟是程先生斷得定所謂性即理也
  孟子與告子論杞栁處大槩只是言杞栁桮棬不可比性與仁義杞栁必矯揉而為桮棬性非矯揉而為仁義孟子辯告子數處皆是辯倒著告子便休不曽説盡道理【以上語類二條】
  生之謂性章
  生之謂性只是就氣上説得盖謂人也有許多知覺運動物也有許多知覺運動人物只一般却不知人之所以異於物者以其得正氣故具得許多道理如物則氣昏而理亦昏了
  犬牛禀氣不同其性亦不同
  問犬牛之性與人之性不同天下如何解有許多性曰人則有孝悌忠信犬牛還能事親孝事君忠也無問濂溪作太極圖自太極以至萬物化生只是一箇圏子何嘗有異曰人物本同氣禀有異故不同又問是萬為一一實萬分又如何説曰只是一箇只是氣質不同【以上語類三條】
  然則犬之性猶牛之性牛之性猶人之性與犬牛人之形氣既具而有知覺能運動者生也有生雖同然形氣既異則其生而有得乎天之理亦異盖在人則得其全而無有不善在物則有所蔽而不得其全是乃所謂性也今告子曰生之謂性猶白之謂白而凡白之白無異白焉則是指形氣之生者以為性而謂之物之所得於天者亦無不同矣故孟子以此詰之而告子理屈詞窮不能復對也【荅程正思】
  第三章乃告子迷繆之本根孟子開示之要切盖知覺運動者形氣之所為仁義禮智者天命之所賦學者於此正當審其偏正全闕而求知所以自貴於物不可以有生之同反自陷於禽獸而不自知巳性之大全也【荅程正思○以上文集二條】
  食色性也章
  問告子巳不知性如何知得仁為内曰他便以其主於愛者為仁故曰内以其制是非者為義故曰外又問他説義固不是説仁莫亦不是曰固然【語類】
  問告子問性云云解云盖指血氣知識為性下又云近於後世佛家所謂作用是性之説又云告子謂人之甘食悦色性之自然盖猶上章知覺運動之意也可學謂甘食悦色固非性而全其天則則食色固天理之自然曰此説亦是但告子却不知有所謂天則但見其能甘食悦色即謂之性耳【荅鄭子上】
  問告子先云義猶桮棬而下云以人性為仁義其意盖謂仁義出於本性但下文又指仁為在内疑告子本皆以仁義為外既得孟子説略認愛以為内而尚未知其所以愛故猶執義為外告子知所以愛之由乎仁則亦知義之不離乎仁矣仁内義外之説不知告子何以附於食色性也之下可學竊疑告子指食色為性以為由心出故亦略指愛以為在心曰初意亦只如此看適細推之似亦不以仁為性之所有但比義差在内耳【荅鄭子上○以上文集二條】
  孟季子章
  李時可問仁内義外曰告子此説固不是然近年有欲破其説者又更不是謂義専在内只發於我之先見者為是如夏日飲水冬日飲湯之類是巳若在外面商量如此便不是義乃是義襲其説如此然不知飲水飲湯固是内也如先酌鄉人與敬弟之類若不問人怎生得知今固有人素知敬父兄而不知鄉人之在所當先者亦有人平日知弟之為卑而不知其為尸之時乃祖宗神靈之所依不可不敬者若不因講問商量何緣會自從裏面發出其説乃與佛氏不得擬議不得思量直下便是之説相似此大害理又説義襲二字全不是如此都把文義説錯了只細看孟子之説便自可見【語類】
  性無善無不善章
  告子曰性無善無不善或曰性可以為善可以為不善或曰有性善有性不善此三者雖同為説氣質之性然兩或之説猶知分别善惡使其知以性而兼言之則無病矣惟告子無善無不善之説最無狀他就此無善無惡之名渾然無所分别雖為惡為罪總不妨也與今世之不擇善惡而顛倒是非稱為本性者何以異哉
  性無善無不善告子之意謂這性是不受善不受惡底物事他説食色性也便見得他只道是手能持足能履目能視耳能聽便是性釋氏説在目曰視在耳曰聞在手執捉在足運奔便是他意思
  問乃若其情曰性不可説情却可説所以告子問性孟子却荅他情盖謂情可為善則性無有不善所謂四端者皆情也仁是性惻隱是情惻隱是仁發出來底端芽如一箇榖種相似榖之生是性發為萌芽是情所謂性只是那仁義禮智四者而已四件無不善發出來則有不善何故殘忍便是那惻隱反底冒昧便是那羞惡反底
  徳粹問孟子道性善又曰若其情可以為善是如何曰且道性情才三者是一物是三物徳粹云性是性善情是反於性才是才料曰情不是反於性乃性之發處性如水情如水之流情既發則有善有不善在人如何耳才則可為善者也彼其性既善則其才亦可以為善今乃至於為不善是非才如此乃自家使得才如此故曰非才之罪某問下云惻隱羞惡辭讓是非之心亦是情否曰是情舜功問才是能為此者如今人曰才能曰然李翶復性則是云滅情以復性則非情如何可滅此乃釋氏之説陷於其中不自知不知當時曽把與韓退之看否
  或問不能盡其才之意如何曰才是能去恁地做底性本是好發於情也只是好到得動用去做也只是好不能盡其才是發得略好便自阻隔了不順他道理做去若盡其才如盡惻隱之才必當至於博施濟衆盡羞惡之才則必當至於一介不以與人一介不以取諸人祿之千乗弗顧繫馬千駟弗視這是本來自合恁地滔滔做去止緣人為私意阻隔多是略有些發動後便遏折了
  天生蒸民有物有則盖視有當視之則聽有當聽之則如是而視如是而聽便是不如是而視不如是而聽便不是謂如視逺惟明聽徳惟聰能視逺謂之明所視不逺不謂之明能聽徳謂之聰所聽非徳不謂之聰視聽是物聰明是則推至於口之於味鼻之於臭莫不各有當然之則所謂窮理者窮此而已
  問孟子言才與程子異莫是孟子只將元本好處説否曰孟子言才正如言性不曽説得殺故引出荀揚來到程張説出氣字然後説殺了
  楊尹叔問伊川曰語其才則有下愚之不移與孟子非天之降才爾殊語意似不同曰孟子之説自是與程子之説小異孟子只見得是性善便把才都做善不知有所謂氣禀各不同如后稷岐嶷越椒知其必滅若敖是氣禀如此若都把做善又有此等處湏説到氣禀方得孟子已見得性善只就大本處理會更不思量這下面善惡所由起處有所謂氣禀各不同後人看不出所以惹得許多善惡混底説來相炒程子説得較密因舉論性不論氣不備論氣不論性不明二之則不是湏如此兼性與氣説方盡此論盖自濂溪太極言隂陽五行有不齊處二程因其説推出氣質之性來使程子生在周子之前未必能發明到此又曰才固是善若能盡其才可知是善是好所以不能盡其才處只緣是氣禀恁地問才與情何分别情是才之動否曰情是這裏【以手指心】發出有箇路脈曲折隨物恁地去才是能主張運用做事底同這一事有人會發揮得有不會發揮得同這一物有人會做得有人不會做得此可見其才【以上語類八條】
  富歳子弟多賴章
  心之所同然者謂理也義也孟子此章自富歳子弟多賴之下逐旋譬喻至此其意謂人性本善其不善者陷溺之耳同然之然如然否之然不是虛字當從上文看盖自口之同嗜耳之同聽而言謂人心豈無同以為然者只是理義而已故理義悦心猶芻豢之悦口
  黄先之問心之所以同然者何也謂理也義也聖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先生問諸公且道是如何所應皆不切先生曰若恁地看文字某決定道都不曽將身去體看孟子這一段前面説許多只是引喻理義是人所同有那許多既都相似這箇如何會不相似理只是事物當然底道理義是事之合宜處程先生曰在物為理處物為義這心下看甚麽道理都有之如此做人人都道是好才不恁地做人人都道不好如割股以救母固不是王道之中然人人都道是好人人皆知愛其親這豈不是理義之心人皆有之諸公適來都説不切當都是不曽體之於身只略説得通便道是了
  器之問理義人心之同然以顔子之樂見悦意曰不要髙看只就眼前看便都是義理都是衆人公共物事且如某歸家來見説某人做得好便歡喜某人做得不好便意思不樂見説人做官做得如何見説好底自是快活見説不好底自是使人意思不好豈獨自家心下如此别人都如此這只緣人心都有這箇義理都好善都惡不善
  或問口耳目皆心官也不知天所賦之氣質不昏明清濁其口耳目而獨昏明清濁其心何也然夷恵伊尹非拘於氣禀者處物之義乃不若夫子之時豈獨是非之心不若聖人乎曰口耳目等亦有昏明清濁之異如易牙師曠之徒是其最清者也心亦由是而已夷恵之徒正是未免於氣質之拘者所以孟子以為不同而不願學也【以上語類四條】
  牛山之木章
  問牛山之木一章曰日夜之所息底是良心平旦之氣自是氣是兩件物事夜氣如雨露之潤良心如萌蘖之生人之良心雖是有梏亡而彼未嘗不生梏如被他禁械在那裏更不容他轉動亡如將自家物失去了又曰日夜之所息却是心夜氣清不與物接平旦之時即此良心發處惟其所發者少而旦晝之所梏亡者展轉反覆是以夜氣不足以存矣如睡一覺起來依前無狀又曰良心當初本有十分被他展轉梏亡則他長一分自家止有九分明日他又進一分自家又退止有八分他日會進自家日會退此章極精微非孟子做不得許多文章别人縱有此意亦形容不得
  吳仁父問平旦之氣曰氣清則能存固有之良心如旦晝之所為有以汨亂其氣則良心為之不存矣然暮夜止息稍不紛擾則良心又復生長譬如一井水終日攪動便渾了那水至夜稍歇便有清水出所謂夜氣不足以存者便是攪動得太甚則雖有止息時此水亦不能清矣
  問平旦之氣何故如此曰歇得這些時後氣便清良心便長及旦晝則氣便濁良心便著不得如日月何嘗不在天上却被些雲遮了便不明吳知先問夜氣如何存曰孟子不曽教人存夜氣只是説歇得些時氣便清又曰他前面説許多這裏只是教人操存其心
  器之問孟子平旦之氣甚微小如何會養得完全曰不能存得夜氣皆是旦晝所為壊了所謂好惡與人相近者㡬希今只要得去這好惡上理會日用閒於這上見得分暁有得力處夜氣方與你存夜氣上却未有工夫只是去旦晝理會
  敬之問旦晝不梏亡則養得夜氣清明曰不是靠氣為主盖要此氣去養那仁義之心如水之養魚水多則魚鮮水涸則魚病養得這氣則仁義之心亦好氣少則仁義之心亦微矣
  氣與理本相依旦晝之所為不害其理則夜氣之所養益厚夜之所息既有助於理則旦晝之所為益無不當矣日閒梏亡者寡則夜氣自然清明虛静至平旦亦然至旦晝應事接物時亦莫不然
  人心於應事時只如那無事時方好又舉孟子夜氣一章云氣清則心清其日夜之所息是指善心滋長處言之人之善心雖已放失然其日夜之間亦必有所滋長又得夜氣澄靜以存養之故平旦氣清時其好惡亦得其同然之理旦晝之所為有梏亡之矣此言人纔有此善心便有不善底心來勝了不容他那善底滋長耳又曰今且看那平旦之氣自别廣云如童蒙誦書到氣昏時雖讀數百遍愈念不得及到明早又却自念得此亦可見平旦之氣之清也曰此亦只就氣上説故孟子末後收歸心上去曰操則存舍則亡盖人心能操則常存豈特夜半平旦又云惻隱羞惡是已發處人湏是於未發時有工夫始得
  問夜氣一章曰這病根只在放其良心上盖心既放則氣必昏氣既昏則心愈亡兩箇互相牽動所謂梏之反覆如下文操則存舍則亡却是用功緊切處是箇生死路頭又云梏之反覆都不干别事皆是人之所為有以致之
  孟子言操則存舍則亡出入無時莫知其鄉只是狀人之心是箇難把捉底物事而人之不可不操出入便是上面操存舍亡入則是在這裏出則是亡失了此大約汎言人心如此非指已放者而言亦不必要於此論心之本體也
  孟子言操舍存亡都不言所以操存求放之法只操之求之便是知言問以放心求心如何問得來好他荅不得只舉齊王見牛事殊不知只覺道我這心放了底便是心何待見牛時方求得
  求放操存皆兼動靜而言非塊然黙守之謂【以上語類十一條】人皆本有仁義之心但為物欲所害恰似都無了然及其夜中休息之時不與物接其氣稍清自然仁義之良心却存得些子所以平旦起來未與物接之時好惡皆合於理然才方如此旦晝之所為便來梏亡之此仁義之心便依前都不見了至其甚也夜間雖得休息氣亦不清存此仁義之心不得便與禽獸不逺學者正當於旦晝之所為處理會克己復禮懲忿窒慾令此氣常清則仁義之心常存非是必待夜閒萬慮澄寂然後用功也若必如此則日閒幹當甚事也【荅許順之】
  夜氣不足以存敬夫解云夜氣之所息能有幾安可得而存乎愚桉此句之義非謂夜氣之不存也凡言存亡者皆指心而言耳觀上下文可見【云仁義之心又云放其良心又云操則存舍則亡惟心之謂與正有存亡二字意尤明白】盖人皆有是良心而放之矣至於日夜之所息而平旦之好惡與人相近者則其夜氣所存之良心也及其旦晝之所為有梏亡之則此心又不可見若梏亡反覆而不已則雖有日夜之所息者亦至微薄而不足以存其仁義之良心矣非謂夜氣有存亡也若以氣言則此章文意首尾衡決殊無血脈意味矣程子亦曰夜氣之所存者良知良能也意盖如此【荅張敬夫孟子説疑義】
  夜氣正是復處固不可便謂天地心然於此可以見天地心矣易中之義亦初不謂復為天地心也【荅何叔京】
  孟子操舍一章正為警悟學者使之體察常操而存之吕子約云因操舍以明其難存而易放固也而又指此為心體之流行則非矣今石子重方伯謨取以評之者大意良是但伯謨以為此乃人心惟危又似未然人心私欲耳豈孟子所欲操存哉又不可不辯也【荅吳晦叔○以上文集四條】
  無或乎王之不智章
  専心致志等語正是教人如此著力教者但務講明義理分别是非而學者汎然聽之若存若亡則亦何由入於胷次而有所醒悟耶【荅何叔京○文集】
  魚我所欲章
  義在於生則舍死而取生義在於死則舍生而取死上蔡謂義重於生則舍生而取義生重於義則當舍義而取生既曰義在於生又豈可言舍義取生乎蜚卿問生人心義道心乎曰欲生惡死人心也惟義所在道心也權輕重却又是義明道云義無對或曰義與利對道夫問若曰義者利之和則義依舊無對曰正是恁地【語類】
  問謝氏曰義重於生則舍生取義生重於義則當舍義取生最要臨時權輕重以取中愚謂舍義取生之説未當所謂生重於義者義之所當生也義當生則生豈謂義與生相對而為輕重哉且義而可舍則雖生無益矣如此則所為臨時權輕重者將反變而為計較利害之私矣尚安能取中乎曰此論甚當故明道先生曰義無對【荅萬正淳○文集】
  因論夜氣存養之説曰某嘗見一種人汲汲營利求官職不知是勾當甚事後來思量孟子説所欲有甚於生者所惡有甚於死者非獨賢者有是心也人皆有之賢者能勿喪耳他元來亦有此心只是他自失了今却别是一種心所以不見義理文蔚云他雖是如此想羞惡之心亦湏萌動亦自見得不是但不能勝利欲之心耳曰只是如此濟甚事今夜愧恥明日便不做方是若愧恥後又却依舊自做何濟於事
  或曰萬鍾於我何加焉他日或為利害所昏當反思其初則不為所動矣曰此是克之之方然所以克之者湏是有本領後臨時方知克去得不然臨時比並又却只是擇利處去耳【以上語類二條】
  仁人心也章
  或問仁人心義人路曰此猶人之行路耳心即人之有知識者路即賢愚之所共由者孟子恐人不識仁義故以此喻之然極論要歸只是心耳若於此心常得其正則仁在其中故自捨正路而不由放其心而不知求以下一向説從心上去
  敬之問仁人心也曰仁是無形迹底物事孟子恐人理會不得便説道只人心便是却不是把仁來形容人心乃是把人心來指示仁也所謂放其心而不知求盖存得此心便是仁若此心放了又更理會甚仁今人之心靜時昏動時擾亂便皆是放了
  孟子説仁人心也此語最親切心自是仁底物事若能保養存得此心不患他不仁孔門學者問仁不一聖人荅之亦不一亦各因其人而不同然大槩不過要人保養得這物事所以學者得一句去便能就這一句上用功今人只説仁是如何求仁是如何待把尋得那道理出來却不知此心已自失了程子榖種之喻甚善若有這種種在這裏何患生理不存
  或問求放心愈求則愈昏亂如何曰即求者便是賢心也知求則心在矣今以巳在之心復求心即是有兩心矣雖曰譬之雞犬雞犬却湏尋求乃得此心不待宛轉尋求即覺其失覺處即心何更求為自此更求自然愈失
  求放心也不是在外面求得箇放心來只是求時便在我欲仁斯仁至矣只是欲仁便是仁了
  求放心非以一心求一心只求底便是已收之心操則存非以一心操一心只操底便是巳存之心心雖放千百里之逺只一收便在此他本無去來也
  求放心只是收物欲之心如理義之心即良心切不湏收湏就這上看教熟見得天理人欲分明
  心兼攝性情則極好然出入無時莫知其鄉難制而易放則又大不好所謂求其放心又只是以心求其心
  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舊看此只云但求其放心心正則自定近看儘有道理湏是看此心果如何湏是心中明盡萬理方可不然只欲空守此心如何用得如平常一件事合放重今乃放輕此心不樂放重則心樂此可見此處乃與大學致知格物正心誠意相表裏可學謂若不於窮理上做工夫遽謂心正乃是告子不動心如何守得曰然又問舊看放心一段第一次看謂不過求放心而已第二次看謂放心既求儘當窮理今聞此説乃知前日第二説已是隔作兩叚湏是窮理而後求得放心不是求放心而後窮理曰然
  問明道云聖賢千言萬語只是收放心曰所謂講學讀書固是然要知所以講學所以讀書所以致知所以力行以至習禮習樂事親從兄無非只是要收放心孟子之意亦是為學問者無他皆是求放心耳此政與思無邪一般所謂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使人知善而勸知惡而戒亦只是一箇思無邪耳
  明道云聖賢千言萬語只要人將已放之心反復入身來自能尋向上去下學而上逹也伊川云人心本善流而為惡乃放也初看亦自疑此兩處諸公道如何湏看得此兩處自不相礙乃可二先生之言本不相礙只是一時語體用未甚完備大意以為此心無不善止緣放了茍纔自知其已放則放底便斷心便在此心之善如惻隱羞惡恭敬是非之端自然全得也伊川所謂人心本善便正與明道相合惟明道語未明白故或者錯看謂是收拾放心遂如釋氏守箇空寂不知其意謂收放心只存得善端漸能充廣非如釋氏徒守空寂有體無用且如一向縱他去與事物相靡相刃則所謂惻隱羞惡恭敬是非之善端何緣存得
  明道曰聖賢千言萬語只是教人將已放底心反復入身來自能尋向上去下學而上逹伊川曰心本善流入於不善湏理會伊川此語若不知心本善只管去把定這箇心教在裏只可靜坐或如釋氏有體無用應事接物不得流入不善是失其本心如鄉為身死而不受今為妻妾之奉為之若此類是失其本心又如心有忿懥恐懼好樂憂患則不得其正【池本下云心不在焉亦是放二説未嘗相礙】
  文字極難理會孟子要略内説放心處又未是前夜方思量得出學問之道皆所以求放心不是學問只有求放心一事程先生説得如此自家自看不出問賀孫曉得否曰如程子説吾作字甚敬只此便是學這也可以收放心非是要字好也曰然如洒掃應對博學審問謹思明辨皆所以求放心【以上語類十三條】
  人之於身也章
  孟子文義自分曉只是熟讀教他道理常在目前胸中流轉始得又云飲食之人無有失也則口腹豈適為尺寸之膚哉此數句被恁地説得倒了也自難曉意謂使飲食之人真箇無所失則口腹之養本無害然人屑屑理會口腹則必有所失無疑【語類】
  公都子問鈞是人也章
  耳目之官不能思故蔽於物耳目一物也外物一物也以外物而交乎耳目之物自是被他引去惟心之官則思故思則得之不思則不得惟在人思不思之閒耳然此物乃天之與我者所謂大者也君子當於思處用功能不妄思是能先立其大者也立字下得有力夫然後耳目之官小者弗能奪也是安得不為大人哉
  孟子説先立乎其大者則其小者弗能奪也此語最有力且看他下一箇立字昔汪尚書問焦先生為學之道焦只説一句曰先立乎其大者以此觀之他之學亦自有要卓然豎起自心便是立所謂敬以直内也故孟子又説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
  問集注所載范浚心銘不知范曽從誰學曰不曽從人但他自見得到説得此件物事如此好向見吕伯恭甚忽之問湏取他銘則甚曰但見他説得好故取之曰似恁説話人也多説得到曰正為少見有人能説得如此者此意盖有在也【以上語類三條】
  耳目之官即心之官也恐未安耳目與心各有所主安得同為一官耶視聽淺滯有方而心之神明不測故見聞之際必以心御之然後不失其正若從耳目之欲而心不宰焉則不為物引者鮮矣觀上蔡所論顔曽下功處可見先立乎其大之意矣書之不役耳目百度惟貞亦此意也【荅何叔京】
  耳目之官不思而蔽於物心之官則思此兩節方是分别小體之不可從而大體之當從之意【敬夫解云從其大體心之官也從其小體耳目之官也只此便多却從其四字矣】下文始結之云此二者皆天之所以與我者但當先立乎其大者則小者不能奪耳【此章内先立乎其大者一句方是説用力處而此句内立字尤為要切】據今所解全不曽提掇著立字而只以思為主心不立而徒思吾未見其可也於是又有君子徇理小人徇欲之説又有思非汎而無統之説又有事事物物皆有所以然之説雖有心得其宰之云然乃在於動而從理之後此由不明孟子之本意是以其説雖漫而愈支離也七八年前見徐吉卿説曽問焦某先生為學之要焦云先立乎其大者是時某説此章正如此解之支離聞之惘然不解其語今而思之乃知焦公之學於躬行上有得力處【荅張敬夫孟子説疑義○以上文集二條】
  有天爵者章
  問脩其天爵而人爵從之曰從不必作聽從之從只脩天爵人爵自從後面來如祿在其中矣之意脩其天爵自有箇得爵祿底道理與要求者氣象大故相逺【語類】
  仁之勝不仁也章
  仁之勝不仁也猶水勝火以理言之則正之勝邪天理之勝人欲甚易而邪之勝正人欲之勝天理若甚難以事言之則正之勝邪天理之勝人欲甚難而邪之勝正人欲之勝天理却甚易盖纔是蹉失一兩件事便被邪來勝將去若以正勝邪則湏是做得十分工夫方勝得他然猶自恐怕勝他未盡在正如人身正氣稍不足邪便得以干之矣【語類】
  五榖種之美者章
  茍為不熟不如荑稗君子之志於道也不成章不逹如今學者要緊也成得一箇坯模定了出冶工夫却在人只是成得一箇坯模了到做出冶工夫却最難正是天理人欲相勝之地自家這裏勝得一分他那箇便退一分自家這裏退一分他那箇便進一分如漢楚相持於成皐滎陽間只爭這些子【語類】
  告子下
  任人有問屋廬子章
  親迎則不得妻不親迎則得妻如古者國有荒凶則殺禮而多昏周禮荒政十二條中亦有此法盖貧窮不能備親迎之禮法許如此【語類】
  問舜不告而娶告則廢人之大倫則娶為重而告為輕不㡬於禮輕而色重賢者飢餓於土地周之則受免死而已則免死為重潔身為輕不㡬於禮輕而食重曰禮固重於食色矣然禮亦有大體小節之殊而食色所係亦自有小大緩急之不同孟子言之詳矣無可疑也【荅歐陽希遜○文集】
  曹交問曰章
  孟子道人皆可以為堯舜何曽便道是堯舜更不假脩為且如銀坑有鑛謂鑛非銀不可然必謂之銀不可湏用烹煉然後成銀【語類】
  曹交識致凡下又有挾貴求安之意故孟子拒之然所以告之者亦極親切非終拒之也使其因此明辨力行而自得之則知孟子之發巳也深矣顧交必不能耳【荅林擇之○文集】
  髙子曰小弁章
  某鄉因楊氏謂舜自怨其不能盡孝以感動父母而以孟子所以論小弁者辨之蒙批誨云程子亦以舜之怨與小弁不同更思之某已悉尊意及以孟子二章讀之其叙舜之事與辯小弁之説其為不同甚明二怨字之義非特不可並觀盖小弁猶是人子之常情而舜之怨則盛徳之事非常情所可及也曰得之【荅吳伯豐○文集】
  孟子居鄒章
  問孟子不見儲子謂其儀不及物夫儲子之平陸時遣人致幣交於孟子則其接也不以禮孟子何以受其幣而不見豈非不屑教誨之道與孔子不見孺悲而鼔瑟之義同曰初不自來但以幣交未為非禮但孟子既受之後便當來見而又不來則其誠之不至可知矣故孟子過而不見施報之宜也亦不屑之教誨也【荅連嵩卿○文集】
  淳于髠曰先名實者章
  乃孔子則欲以微罪行不欲為茍去謂孔子於受女樂之後而遂行則言之似顯君相之過不言則已為茍去故因膰肉不至而行則吾之去國以其不致膰肉為得罪於君耳【語類】
  舜發於畝章
  動心忍性者動其仁義禮智之心忍其聲色臭味之性明道曰自舜發於畝之中云云若要熟也湏從這裏過只是要事事經厯過【以上語類二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二十二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二十三
  孟子四
  盡心上
  盡其心者章
  盡其心者知其性也者字不可不子細看人能盡其心者只為知其性知性却在先
  李問盡其心者知其性也曰此句文勢與得其民者得其心也相似
  人徃徃說先盡其心而後知性非也心性本不可分况其語脈是盡其心者知其性心只是包著這道理盡知得其性之道理便是盡其心若只要理㑹盡心不知如何地盡
  知性者物格也盡心者知至也物字對性字知字對心字
  盡心以見言盡性以養言
  盡心盡性之盡不是做工夫之謂盖言上面工夫已至至此方盡得耳中庸言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孟子言盡其心者知其性是也
  黄敬之問盡心知性曰性是吾心之實理若不知得却盡箇甚麽又問知其性則知天矣曰【倪録云知天是知源頭來處】性以賦於我之分而言天以公共道理【倪録作公共之本原】而言天便脫模是一箇大底人人便是一箇小底天吾之仁義禮智即天之元亨利貞凡吾之所有者皆自彼而來也故知吾性則自然知天矣【以上語類七條】
  以文勢觀之盡其心者知其性也言人之所以能盡其心者以其知其性故也盖盡心與存心不同存心即操存求放之事是學者初用力處盡心則窮理之至廓然貫通之謂所謂知性即窮理之事也須是窮理方能知性性之盡則能盡其心矣【答林徳久】
  盡心知性之說恐未然今亦未論義理如何只看文勢者也二字便可見近有朋友引得其民者得其心也以證之亦自有理若如所論私意脫落無有渣滓為盡心即不知却如何說存心兩字兼既未知性即是於理尚有未明如何便到得此田地耶此處一差便入釋氏見觧矣此理甚明更宜思之况知者有漸之詞盡者無餘之義其意象規模自應有先後也【答林徳久】
  問孟子所謂盡心今既定作知至說則知天一條當何繫屬繫之知性之下而盡心之前與知性俱為一滚事耶抑繫之盡心之下乃知至後又精熟底事耶夫三者固不容截然分先後然其間細論之亦豈得謂全無少别曰知性則知天矣據此文勢只合在知性裏說【答陳安卿○以上文集三條】
  盡心知性知天此是致知存心養性事天此是力行存之養之便是事心性便是天故曰所以事天也仲思問存心養性先後曰先存心而後養性養性云者養而勿失之謂性不可言存
  存心便性得所養季通說存心雖是然語性已踈【性有動静】盖孟子本文甚切【以上語類四條】
  孟子說存其心養其性只是要人常常操存此心不令放逸則自能去講學以明義理而動静之間皆有以順其性之當然也【答余國秀○文集】
  夭夀不貳不以生死為吾心之恱戚也
  敬之問夭夀至命也曰既不以夭夀貳其心又須修身以俟方始立得這命自家有百年在世百年之中湏事事教得當自家有一日在世一日之内也須教事事是當始得若既不以夭夀動其心一向胡亂做又不可如佛氏以絶滅為事亦可謂之夭夀不貳然脩身以俟一全不曽領㑹所以做底事皆無頭腦無君無父亂人之大倫
  敬之問夀夭不貳脩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夀夭是天命脩身是順天命安於天理之正無一豪人欲計較之私而天命在我方始流行曰夭夀不貳是不疑他若一日未死一日要是當百年未死百年要是當這便是立命夭夀不貳便是知性知天之力脩身以俟便是存心養性之功立命一句更用通下章看又問莫非命也順受其正若是人力所致者如何是命曰前面事都見不得若出門吉凶禍福皆不可知但有正不正自家只順受他正底自家身分無過恁地死了便是正命若立巖牆之下與桎梏而死便不是正命【以上語類三條】
  夭夀之不齊盖氣之所禀有不同者不以恱戚二其心而唯脩身以俟之則天之正命自我而立而氣禀之短長非所論矣【答張敬夫問目○文集】
  莫非命也章
  盡其道而死者順理而吉者也桎梏死者逆理而凶者也以非義而死者固所自取是亦前定盖其所禀之惡氣有以致之也
  問桎梏死者非正命也雖謂非正然亦以命言此乃自取如何謂之命曰亦是自作而天殺之但非正命耳使文王死於羑里孔子死於桓魋却是命
  問莫非命也命是指氣言之否曰然若在我無以致之則命之夀夭皆是合當如此者如顔子之夭伯牛之疾是也
  孟子說命至盡心章方說得盡【以上語類四條】
  萬物皆備於我矣章
  萬物皆備於我須反身而實有之無虧無欠方能快活若反身而不誠雖是本來自足之物然物自物何干我事
  反身而誠則恕從這裏流出不用勉强未到恁田地須是勉強
  或問萬物皆備於我章後面說強恕而行求仁莫近焉如何曰恕便是推己及物然這箇强恕者亦是他見得萬物皆偹於我了只爭著一箇反身而誠便須要強恕上做工夫所謂強恕盖是他心裏不能推己及人便須強勉行恕拗轉這道理然亦只是要去箇私意而已私意既去則萬理自無欠闕處矣
  萬物皆偹於我矣反身而誠樂莫大焉萬物不是萬物之迹只是萬物之理皆備於我如萬物莫不有君臣之義自家這裏也有萬物莫不有父子之親自家這裏也有萬物莫不有兄弟之愛自家這裏也有萬物莫不有夫婦之别自家這裏也有是這道理本來皆備於吾身反之於吾身於君臣必盡其義於父子必盡其親於兄弟必盡其愛於夫婦必盡其别莫不各盡其當然之實理而無一豪之不盡則仰不愧俯不怍自然是快活若是反之於身有些子未盡有些子不實則中心愧怍不能以自安如何得㑹樂横渠曰萬物皆備於我矣言萬物皆素定於我也行有不慊於心則餒矣故反身而誠樂莫大焉若不是實做工夫到這裏如何見得恁地
  或問明道說學者須先識仁仁者渾然與物同體孟子言萬物皆備於我反身而誠則為大樂若反身未誠則猶是二物有對又安得樂訂頑意思乃備言此體横渠曰萬物皆備於我言萬事皆有素於我也反身而誠謂行無不慊於心則樂莫大焉如明道之說則物只是物更不須作事且於下文求仁之說意思貫串横渠觧反身而誠為行無不慊之義又似來不得不惟以物為事如下文強恕而行求仁莫近焉如何通貫得為一意曰横渠之說亦好反身而誠實也謂實有此理更無不慊處則仰不愧俯不怍樂莫大焉強恕而行即是推此理以及人也我誠有此理在人亦各有此理能使人有此理亦如我焉則近於仁矣如明道這般說話極好只是說得太廣學者難入【以上語類五條】
  反身而誠敬夫觧云反身而至於誠則心與理一云云愚按此觧語意極髙然只是贊詠之語施之於經則無發明之助施之於己則無體驗之功竊恐當如張子之說以行無不慊於心觧之乃有著落兼樂莫大焉便是仰不愧俯不怍之意尤慤實有味也若只懸空說過便與禪家無以異矣【荅張敬夫孟子說疑義○文集】
  行之而不著焉章
  方行之際則明其當然之理是行之而著既行之後則識其所以然是習矣而察初間是照管向前去後來是回顧後面看所行之道理如何如人喫飯方喫時知是飯當喫既喫後則知飯之飽如此【語類】
  覇者之民章
  自王者之民皥皥如也而下至豈曰小補之哉皆說王者功用如此
  所過者化只是身所經歴處如舜耕歴山陶河濵者是也略略做這裏過便自感化不待久留言其化之速也謙之云所存者神是心中要恁地便恁地否曰是上下與天地同流豈曰小補之哉小補只是逐片逐些子補綴上下與天地同流重新鑄一番過相似
  存神過化程說甚精正得孟子本意過是身所經歴處無不感動如黎民於變便是化存是存主處不是主宰是存這事這事便來應二程看文字最精密如中庸說門人多不能曉其意
  過化存神舊說所應之事過而不留便能所存者神神即神妙不測故上蔡云所過者化故所存者神所存者神故所過者化鄉里李欲才云譬如一面鏡先來照者既去不見了則後來者又可以照若先底只在則不復能照矣将做一事說亦自好但據孟子本文則只是身所經歴處便化心所存主處便神如綏斯來動斯和又荀子亦言仁人之兵所過者化所存者神似是見成言語如金聲玉振之類故孟荀皆用之荀卿非孟子必不肯用其語也
  問尋常人說皆云所過者化便能所存者神曰他是就心說據孟子意乃是就事說問注引舜事如何曰舜在下只得如此及見用則賔四門之屬皆是化聖人豈能家至户曉盖在吾化中者皆是過問存神與過化如何别曰過化言所過即化存神便有響應意思問上蔡云所過者化便所存者神所存者神便所過者化曰此是就心說事來不留於心便是存神存神便能過化横渠云性性為能存神物物為能過化亦是此說【以上語類五條】
  人之所不學而能者章
  至之問逹之天下也方為仁義曰親親仁也敬長義也不待逹之天下方始謂之仁義無他逹之天下只說逹之天下無别道理【語類】
  無為其所不為章
  敬之問無為其所不為無欲其所不欲曰人心至靈其所不當為不當欲之事何嘗不知但初間自知了到計較利害却自以為不妨便冐昧為之欲之耳今既知其所不當為不當欲者便要來這裏截斷斷然不為不欲故曰如此而已矣【語類】
  人之有徳慧術知章
  或問徳慧術知曰徳慧純粹術知聰明須有朴實工夫方磨得出【語類】
  有安社稷臣章
  王丈云天民大人不可分如大聖神之不可優劣某竊意此等向上地位與學者今日立身處大故懸絶故難遥度今且以諸先生之語求之則聖神固不可分【横渠曰聖不可知謂神荘生謬妄又謂有神人焉伊川曰神則聖而不可知非聖人之上又有一等神人也】大與聖則不可不分【伊川曰大而化之已與理一也未化者如操尺度量物用之尚不免差已化者已即尺度尺度即巳顔子大而未化若化則逹於孔子矣横渠曰大可為也化不可為也在熟之而已易所謂窮神知化乃養盛自致非知力能強也又曰大而未化未能有其大化而後能有其大又曰大㡬聖矣化則位乎天徳矣】更以言語氣象揣度則逹可行於天下而後行之與正已而物正者亦不得不異且如伊尹曰吾豈若使是君為堯舜之君哉使是民為堯舜之民哉豈若於吾身親見之哉又曰予将以斯道覺斯民也非予覺之而誰也此可謂逹可行於天下而後行之矣其於舜之恭巳正南面而已矣如何哉似此恐未可謂不可分也但其分難見如顔子之未逹一間處只是顔子自知耳【答汪尚書○文集】
  廣土衆民章
  問君子所性章曰只是這一箇道理雖逹而為堯舜在上亦不是添加些子窮而為孔孟在下亦不是减少些子盖這一箇道理合下都定了更添减不得又云這所性字說得虛如堯舜性之之性字
  敬之問君子所性曰此是說生來承受之性仁義禮智根於心便見得四端著在心上相離不得才有些子私意便剗斷了那根便無生意譬如木根著在土上方㑹生其色也睟然都從那根上發出來
  問仁義禮智根於心曰上說君子是通聖人言盖君子氣禀清明無物欲之累故合下生時這箇根便著土所以生色形見於外衆人則合下生時便為氣禀物欲一重隔了這箇根便未著土在盖有殘忍底心便沒了仁之根有頑鈍底心便沒了義之根有忿狠底心便沒了禮之根有黒暗底心便沒了智之根都各有一重隔了而今人只要去其氣質物欲之隔教四者之根著土而已如堯舜性之便是根已著土了湯武反之便是元來未曾著土而今方移得來著土了
  看文字當看大意又看句語中何字是切要孟子謂仁義禮智根於心只根字甚有意如此用心義理自出【以上語類四條】
  不言而喻集注此義近看得似未安恐只是說四體不待安排而自然中禮也【答歐陽希遜○文集】
  孔子登東山而小魯章
  至之問孔子登東山而小魯一節曰此一章如詩之有此興比者但比之以他物而不說其事如何興則引物以發其意而終說破其事也如孔子登東山而小魯至逰於聖人之門者難為言此興也觀水有術必觀其瀾至容光必照焉此比也流水之為物也至不成章不逹此又是興也比者如鶴鳴於九臯之類興者如他人有心予忖度之上引毚兔柔木之類是也流水之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於道也不成章不逹盖人之為學湏是務實乃能有進若這裏工夫欠了些分豪定是要透過那裏不得
  問必觀其瀾是因其瀾處便見其本耶抑觀其瀾知其有本了又湏窮其本之所自來曰若論水之有源本則觀其流必知其有源然流處便是那源本更去那裏别討本只那瀾便是那本了若非本何處有那流若說觀其瀾又須觀其本則孟子何不曰必觀其本他說觀其瀾便是瀾處便見其本【以上語類二條】
  雞鳴而起章
  利與善之間若纔有心要人知要人道好要以此求利祿皆為利也這箇極多般様雖所為皆善但有一豪歆慕外物之心便是利了如一塊潔白物事上面只着一㸃黒便不得為白矣又如好底物事如腦子之屬上面只着一㸃糞穢便都壊了不得為香矣若是糞穢上面假饒著一堆腦麝亦不濟事做善須要做到極盡處方唤做善
  用之問舜孳孳為善未接物時只主於敬便是為善以此觀之聖人之道不是黙然無言聖人之心純亦不巳雖無事時也常有箇主宰在這裏固不是放肆亦不是如槁木死灰曰這便如夜來說只是有操而已一叚如今且湏常存箇誠敬做主學問方有所歸著如有屋舍了零零碎碎方有頓處不然却似無家舍人雖有千萬之寳亦無安頓處今日放在東邊草裏明日放在西邊草裏終非己物【以上語類二條】
  楊子取為我章
  問墨氏兼愛楊氏為我夫兼愛雖無差等不合聖人之正道乃是割己為人滅去己私猶足立教若為我乃小巳自私之事果何足以立教耶曰荘子數稱楊子居之為人恐楊氏之學如今道流修煉之士其保嗇神氣雖一句話也不妄與人說正孟子所謂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是也
  問楊墨固是皆不得中至子莫又要安排討箇中執之曰子莫見楊墨皆偏在一處要二者之中而執之正是安排尋討也原其意思固好只是見得不分明依舊不是且如三過其門而不入在禹稷之時則可在顔子則不可居陋巷在顔子之時則是中在禹稷之時則非中矣居陋巷則似楊氏三過其門而不入則似墨氏要之禹稷似兼愛而非兼愛顔子似為我而非為我【以上語類二條】
  執中當知時茍失其時則亦失中矣此語恐未安盖程子謂子莫執中比楊墨為近而中則不可執也當知子莫執中與舜禹湯之執中不同則知此說矣盖聖人義精仁熟非有意於執中而自然無過不及故有執中之名而實未嘗有所執也以其無時不中故又曰時中若學未至理未明而徒欲求夫所謂中者而執之則所謂中者果何形状而可執也殆愈執而愈失矣子莫是也既不識中乃慕夫時中者而欲随時以為中吾恐其失之彌逺未必不流而為小人之無忌憚也中庸但言擇善而不言擇中其曰擇乎中庸亦必繼之曰得一善豈不以善端可求而中體難識乎夫惟明善則中可得而識矣【答何叔亰○文集】
  飢者甘食章
  人心亦皆有害趙氏謂人心為利欲所害此說甚善愚謂飢渇害其知味之性則飲食雖不甘亦以為甘利欲害其仁義之性則所為雖不可亦以為可【荅何叔亰】
  飢者甘食渇者甘飲某竊謂此章是借飢渇之害以言人心之害所謂人心之害恐不止為貧賤而已凡一切欲有求之不得而遂不暇擇焉皆是也所謂人能無以飢渇之害為心害者謂人能無以飢渇害口腹之類為其心害則不憂其不及人矣未知如此說得否曰此章從來有兩說以意則此說勝蓋不欲人以利欲害其心如飢渇之害口腹也以語則不以飢渇之害動其心者為切於文義未知果孰是但後說差不費力耳【荅潘子善○以上文集二條】
  堯舜性之也章
  性之是合下如此身之是做到那田地
  或問仁人心也若假借為之焉能有諸巳哉而孟子却云五覇久假而不歸烏知其非有何也曰此最難說前軰多有辯之者然卒不得其說烏知二字為五覇設也如云五覇自不知也五覇久假而不歸安知其亦非己有也【以上語類二條】
  久假之說欲下語云五覇假之而至於功施當時名顯後世則是久假而不歸矣人亦安能知其本非真有哉孟子之言盖疾矯偽之亂真傷時人之易惑而非與五覇之辭也【答蔡季通】
  温公疑孟曰所謂性之者天與之也身之者親行之也假之者外有之而内實亡也堯舜湯武之於仁義也皆性得而身行之也五覇則強焉而已夫仁所以治國家而服諸侯也皇帝王覇皆用之顧其所以殊者大小髙下逺近多寡之間耳假者文具而實不從之謂也文具而實不從其國家且不可保况於覇乎雖久假而不歸猶非其有也隠之辯曰仁之為道有生者皆具有性者同得顧所行如何耳堯舜之於仁生而知之率性而行也湯武之於仁學而知之體仁而行也五覇之於仁困而知之意謂非仁則不足以治國家服諸侯於是假而行之其實非仁也而謂皇帝王覇皆用之顧其所以殊者大小髙卑逺近多寡之間耳何所見之異也孟子之言曰堯舜性之湯武身之五覇假之假之而不歸烏知其非有正合中庸所謂或安而行或利而行或勉強而行及其成功一也孟子之意以勉其君為仁耳惜乎五覇假之而不能久也曰隠之以五覇為困知勉行者愚謂此七十子之事非五覇所及也假之之情與勉行固異而彼於仁義亦習聞其號云耳豈真知之者哉温公云假者文具而實不從之謂也文具而實不從其國家且不可保况於覇乎雖久假而不歸猶非其有也愚謂當時諸侯之於仁義文實俱䘮惟五覇能具其文耳亦彼善於此之謂也又有大國資強輔因竊仁義之號以令諸侯則孰敢不從之也哉使其有王者作而以仁義之實施焉則爝火之光其息久矣孟子謂久假不歸烏知其非有止謂當時之人不能察其假之之情而遂以為真有之耳此正温公所惑而反以病孟子不亦誤哉【讀余隐之尊孟辯○以上文集二條】
  王子墊問曰章
  問王子墊以人之為士下既不為農工商之事上又未有卿大夫之職故疑其若無所事者孟子言士雖未得位以行道而其志之所尚則有仁義焉曰尚志之說甚善志字與父在觀其志之志同盖未見於所行而方見於所存也【荅潘謙之○文集】
  桃應問曰章
  温公疑孟曰虞書稱舜之徳曰父頑母嚚象傲克諧以孝烝烝又不格姦所貴乎舜者為其能以孝和諧其親使之進進以善自治而不至於惡也如是則舜為子瞽瞍必不殺人矣若不能止其未然使至於殺人執於有司乃棄天下竊之以逃狂夫且猶不為而謂舜為之乎是特委巷之言也殆非孟子之言也且瞽瞍既執於臯陶矣舜烏得而竊之雖負而逃於海濵臯陶外雖執之以正其法而内實縱之以予舜是君臣相與為偽以欺天下也惡得為舜與臯陶哉又舜既為天子矣天下之民戴之如父母雖欲遵海濵而處民豈聼之哉是臯陶之執瞽瞍得法而亡舜也所亡益多矣故曰是特委巷之言殆非孟子之言也隠之辯曰桃應之問乃設事耳非謂巳有是事也桃應之意盖謂法者天下之大公舜制法者也臯陶守法者也脫或舜之父殺人則如之何孟子答之曰執之者士之職所當然也舜不敢禁者不以私恩廢天下之公法也夫有所受云者正如為将閫外之權則專之君命有所不受士之守法亦然盖以法者先王之制與天下公共為之士者受法於先王非可為一人而私之舜既不得私其父将寘之於法則失為人子之道将寘而不問則廢天下之法寜并棄天下願得竊負而逃處於海濵樂以終其身焉更忘其為天子之貴也當時固無是事彼既設為問目使孟子不答則其理不明孟子之意謂天下之富天子之貴不能易事父之孝遂答之以天下可忘而父不可暫捨所以明父子之道也其於名教豈曰小補之哉曰龜山先生嘗言固無是事此只是論舜心耳愚謂執之而已矣非洞見臯陶之心者不能言也此一章之義見聖賢所處無所不用其極所謂止於至善者也隐之之辯專以父子之道為言却似實有此事於義未瑩【讀余隐之尊孟辯○文集】
  孟子自范之齊章
  問孟子言居移氣養移體後却只論居不論養豈非居能移人之氣亦如養之能移人之體乎曰有是居則有是養居公卿則自有公卿底奉養居貧賤則自有居貧賤底奉養言居則養在其中【語類】
  形色天性章
  敬之問形色天性形是耳目口鼻之類色是如何曰一顰一笑皆有至理形字重色字輕故下面但云惟聖人可以踐形直卿云形是動容貎色是正顔色曰固是
  踐形是有這箇物事脚實踏著不闕了他箇有是形便有是理盡得這箇理便是踐得這箇形耳目本有這箇聰明若不盡其聰明時便是闕了這箇形不曽踐得【以上語類二條】
  踐形如踐言之踐程子所謂充人之形是也盖人之形色莫非天性如視則有明聼則有聰動則有節是則所謂天性者初不外乎形色之間也但常人失其性故視有不明聼有不聰動有不中是則雖有是形而無以踐之惟聖人盡性故視明聼聰而動無不中是以既有是形而又可以踐其形也可以踐形則無愧於形矣【荅吴晦叔○文集】
  君子之所以教者五章
  伯豐問横渠曰顔子私淑艾以教人隐而未見之仁也如何曰舊觧有私淑艾者謂自善其身而示教於人故横渠如此說然考孟子所謂予未得為孔子徒也予私淑諸人也此人者是孟子指其師友子思之類以謂予不得親見孔子而師之只是我私竊傳其善於人如有私淑艾者却是君子所以教者五然亦有次叙有如時雨化之者他地位已到因而發之孔子於顔曽是也其次成徳逹材又随人資材成就有答問者未及師承只是來相荅問而已私淑艾者未嘗親見面授只是或聞其風而師慕之或私竊傳其善言善行學之以善於其身是亦君子之教誨也横渠集中有祭文云私淑祖考之遺訓說得文義却順【語類】
  公孫丑曰道則髙矣美矣章
  或問范謂君子之射引而不發以待彀與的之相偶心欲必中故躍如也此說如何曰范氏此說最好笑豈有君子之射常引而不發者乎只管引而不發却成甚射也引而不發之語只縁上文說射故有此語此只是言君子之教人但開其端以示人而已其中自有箇躍如底道理學者須是識得這箇道理方知君子教人為甚忠故下云中道而立能者從之【語類】
  君子之於物也章
  墨氏以儒者親親之分仁民而親親反有不厚釋氏以儒者仁民之分愛物而仁民反有未至【荅何叔京○文集】
  知者無不知也章
  問如舜舉臯陶湯舉伊尹所謂親賢者乃治天下者不易之務若當務之急是随其時勢之不同堯之歴象治水舜之舉相去凶湯之伐夏救民皆所務之急者曰也是如此然當務之急如所謂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堯舜之治天下豈無所用其心亦不用於耕耳又如夫子言務民之義應係所當為者皆是也漢卿問不能三年之䘮而緦小功之察放飯流歠而問無齒决是之謂不知務却止說智不說仁曰便是併與仁說所謂急親賢之為務豈不為仁乎先生因推言學者亦有當務如孟子論今樂古樂則與民同樂乃樂之本學者所當知也若欲明其聲音節奏特樂之一事耳又如脩緝禮書亦是學者之一事學者須要窮其源本放得大水下來則如海潮之至大船小船莫不浮汎若上面無水來則大船小船都動不得如講學既能得其大者則小小文義自是該通若只於淺處用功則必不免沈滯之患矣【語類】
  盡心下
  盡信書章
  孟子說盡信書不如無書者只縁當時恁地戰鬭殘戮恐當時人以此為口實故說此然血流漂杵看上文自說前徒倒戈攻其後以北不是武王殺他乃紂之人自蹂踐相殺荀子云所以殺之者非周人也商人也【語類】
  舜之飯糗茹草章
  或問二女果趙氏以果為侍有所據否曰某嘗推究此廣韻從女從果者亦曰侍也【語類】
  身不行道章
  不行於妻子百事不行不可使亦在其中不能行於妻子却只指使人一事言之順之之說極是【荅石子重○文集】
  好名之人章
  讓千乗之國惟賢人能之然好名之人亦有時而能之然若不是真箇能讓之人則於小處不覺發見矣盖好名之人本非真能讓國也徒出一時之慕名而勉強為之耳然這邊雖能讓千乗之國那邊簞食豆羮必見於色東坡所謂人能碎千金之璧而不能不失聲於破釡正此意也茍非其人其人指真能讓國者非指好名之人也
  某嘗把此一對鄉為身死而不受一為義盖前是好名之人大處打得過小處漏綻也動於萬鍾者是小處遮掩得過大處發露也【以上語類二條】
  仁也者人也章
  仁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只仁與人合而言之便是道猶言公而以人體之便是仁也
  人之所以得名以其仁也言仁而不言人則不見理之所寓言人而不言仁則人不過是一塊血肉耳必合而言之方見得道理出來因言仁字最難形容是箇柔軟有知覺相酬接之意此須是自去體認切問而近思仁在其中矣【以上語類二條】
  口之於味也章
  敬之問有命焉君子不謂性也有命焉乃是聖人要人全其正性曰不然此分明說君子不謂性這性字便不全是理上說夫口之欲食目之欲色耳之欲聲鼻之欲臭四肢之欲安逸如何自㑹恁地這箇是天理之自然然理附於氣這許多却從血氣軀殻上發出來故君子不當以此為主而以天命之理為主都不把那箇當事但看這理合如何有命焉有性焉此命字與性字是就理上說性也君子不謂性也命也君子不謂命也此性字與命字是就氣上說
  性也有命焉此性是氣禀之性命則是限制人心者命也有性焉此命是氣禀有清濁性則是限則道心者
  區兄問有性焉有命焉一先生甚喜以謂某四十歳方看透此意思上云性也是氣禀之性有命焉是斷制人心欲其不敢過也下云命也盖其所受氣禀亦有厚薄之不齊有性焉是限則道心欲其無不及也
  問孟子謂性也有命焉此性所指謂何曰此性字指氣質而言此命字却合理與氣而言盖五者之欲固是人性然有命分既不可謂我性之所有而必求得之又不可謂我分可以得而必極其欲如貧賤不能如願此固分也富貴之極可以無所不為然亦有限制裁節又當安之於理如紂之酒池肉林却是富貴之極而不知限節之意若以其分言之固無不可為但道理却恁地不得今人只說得一邊不知合而言之未嘗不同也命也有性焉此命字專指氣而言此性字却指理而言如舜遇瞽瞍固是所遇氣數然舜惟盡事親之道期於底豫此所謂盡性大凡清濁厚薄之禀皆命也所造之有淺有深所遇之有應有不應皆由厚薄清濁之分不同且如聖人之於天道如堯舜則是性之湯武則是身之禹則入聖域而不優此是合下所禀有清濁而所造有淺深不同仁之於父子如舜之遇瞽瞍義之於君臣如文王在羑里孔子不得位禮之於賔主如子敖以孟子為簡智之於賢者如晏嬰智矣而不知孔子此是合下來所禀有厚薄而所遇有應不應但其命雖如此又有性焉故當盡性大抵孟子此語是各就其所重言之所以伸此而抑彼如論語所說審富貴而安貧賤之意張子所謂養則付命於天道則責成於已是也然又自要看得活道理不是死底物在人自著力也
  或問君子不謂性命曰論來口之於味目之於色耳之於聲鼻之於臭四肢之於安佚固是性然亦便是合下賦予之命仁之於父子義之於君臣禮之於賔主智之於賢者聖人之於天道固是命然亦便是各得其所受之理便是性孟子恐人只見得一邊故就其所主而言舜禹相授受只說人心惟危道心惟微論來只有一箇心那得有兩様只就他所主而言那箇便唤做人心那箇便唤做道心人心如口之於味目之於色耳之於聲鼻之於臭四肢之於安佚若以為性所當然一向惟意所欲却不可盖有命存焉須著安於定分不敢少過始得道心如仁之於父子義之於君臣禮之於賔主智之於賢者聖人之於天道若以為命已前定任其如何更不盡心却不可盖有性存焉須著盡此心以求合乎理始得
  仁之於父子義之於君臣禮之於賔主智之於賢者聖人之於天道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謂命也此命字有兩說一以所禀言之一以所值言之集注之說是以所禀言之清而厚則仁之於父子也至若瞽瞍之於舜則薄於仁矣義之於君臣也盡若桀紂之於逄干則薄於義矣禮薄而至於賔主之失其歡智薄而至於賢者之不能盡知其極至於聖人之於天道有性之反之之不同如堯舜之盛徳固備於天道若禹入聖域而不優則亦其禀之有未純處是皆所謂命也【以上語類六條】
  以口之於味之屬為性非專指氣質盖以理之屬於血氣者而言如書之言人心也【荅林徳久】
  諸家之說即每事只說得一邊要須說口之於味【云云】此固性之所欲然在人則有所賦之分在理則有不易之則皆命也是以君子不謂之性而付命於天仁之於父子【云云】在我則有厚薄之禀在彼則有遇不遇之殊是皆命也然有性焉是以君子不謂之命而責成於已須如此看意思方圎無欠闕處【荅許順之】
  問聖人之於天道嘗疑此句比上文義例似於倒置䝉批誨云上字在我其下乃所得所施之不同如此立語亦不為倒必大今試釋之曰仁之所施厚於父子義之所施盡於君臣禮之所施恭於賔主之際智之所施哲於賢否之辨聖人之所得全夫天理之粹若如此觧固未為倒但似終費注脚斡旋之力又仁義禮智四字謂之在我可也若以此例說聖人二字意亦未安曰聖人以身言豈非在我天道以理言豈非所得【荅吴伯豐○以上文集三條】
  浩生不害問曰章
  可欲之謂善可欲只是說這人可愛也
  善人能無惡矣然未必能不失也必真知其善之當然而實有於已然後能不失信者實有於已而不失之謂
  問可欲之謂善至聖而不可知之謂神曰善渾全底好人無可惡之惡有可喜可欲之善有諸已之謂信真箇有此善若不有諸已則若存若亡不可謂之信自此而下雖一節深如一節却易理㑹充實謂積累光輝謂發現於外化則化其大之之迹聖而不可知處便是神也所以明道言仲尼無迹顔子微有迹孟子其迹著或問顔子之微有迹處曰如願無伐善無施勞皆是若孔子有迹只是人捉摸不著
  問只自善推去否曰固是然須是有箇善方推得譬如合一藥須先有真藥材然後和合羅碾得來成藥若是藥材不真雖百般羅碾畢竟不是【以上語類四條】
  逃墨必歸於楊章
  問逃墨必歸於楊逃楊必歸於儒曰楊墨皆是邪說無大輕重但墨氏之說尤出於矯偽不近人情而難行故孟子之言如此非以楊氏為可取也【荅嚴時亨○文集】
  盆成括仕於齊章
  不聞君子之大道者肆情妄作無所不至不但挾勢陵人而已【荅何叔京○文集】
  人皆有所不忍章
  問此章前面雙關說仁義後面却專說義如何曰前一截是衆人所共曉到這後又較細密難曉故詳說之又問莫有深淺否曰後面也是說得漸漸較密
  問人能充無受爾汝之實集注云實誠也人不肯受爾汝之實者羞惡之誠也須是自治其身無不謹然後無爾汝之稱否曰這些子注中觧得不分曉記得舊時觧得好却因後來改來改去不分曉了看來實字對名字說不欲人以爾汝之稱加諸我是惡爾汝之名也然反之於身而去其無可爾汝之行是能充其無受爾汝之實也若我自有未是處則雖惡人以爾汝相稱亦自有所愧矣又問餂者探取之意猶言探試之探否曰餂是鉤致之意如本不必說自家却强說㡬句要去動人要去恱人是以言餂之也如合當與他說却不說須故為要難使他來問我是以不言餂之也又問政使當言而言茍有恱人之意是亦穿窬之類否曰固是這穿窬之心便是那受爾汝之實又問此章首言仁義而後專言義者何也曰仁只是一路不過只是箇不忍之心茍能充此心便了義却頭項多又問人能充無穿窬之心是就至粗處說未可以言而言與可以言而不言是說入至細處否曰然能充無受爾汝之實處工夫却甚大了到這田地工夫大叚周密了所以說無所徃而不為義也使行已有一豪未盡便不能無受爾汝之實矣逹者推也是展去充填滿也填塞教滿又曰此叚最好看【此說充無受爾汝之實與集注異可以兼存○以上語類二條】
  堯舜性者也章
  湯武固皆反之但細觀其書湯反之之功恐更精密又如湯誓與牧誓數桀紂之罪詞氣亦不同又曰湯有慙徳如武王恐亦未必有此意也
  聖人是人與法為一巳與天為一學者是人未與法為一巳未與天為一固須行法以俟命也【以上語類二條】
  說大人則藐之章
  說大人之義某嘗說孟子不是教人去藐大人但教人勿視其巍巍然者而已今人不是畏大人只是畏其巍巍然者而已如蘓秦嫂所謂見季子位髙金多正是此見識也若能勿視其巍巍然而不失夫畏大人之心則是乃真能畏大人者也【荅廖子晦○文集】
  養心莫善於寡欲章
  孟子曰其為人也寡欲章只是言天理人欲相為消長分數其為人也寡欲則人欲分數少故雖有不存焉者寡矣不存焉寡則天理分數多也其為人也多欲則人欲分數多故雖有存焉者寡矣存焉者寡則是天理分數少也
  敬之問養心莫善於寡欲養心也只是中虚曰固是若眼前事事要時這心便一齊走出了未是說無只减少便可漸存得此心若事事貪要這箇又要那箇未必便說到邪僻不好底物事只是眼前底事才多欲便本心都紛雜了【以上語類二條】
  萬章問孔子在陳章
  問鄉原之義曰原字與愿字同義以其務為謹愿不欲忤俗以取容專務徇俗欲使人無所非刺既不肯做狂又不肯做狷一心只要得人說好更不理㑹自己所見所得與天理之是非彼狂者嘐嘐然以古人為志雖行之未至而所知亦甚逺矣狷者便只是有志力行不為不善二者皆能不顧流俗汙世之是非雖是不得中道却都是為己不為他人彼鄉原便反非笑之曰何以是嘐嘐也言不顧行行不顧言則曰古之人此是鄉原笑狂者也行何為踽踽涼涼生斯世也為斯世也善斯可矣此是鄉原笑狷者也彼其實所向則是閹然媚於世而已孔子以他心一向外馳更不反已故以為徳之賊而孟子又以為不可與入堯舜之道又問孔門狂者如琴張曽晳軰是也如子路子夏軰亦可謂之狷者乎曰孔門亦有狂不成狂狷不成狷如冉求之類是也至於曽晳誠狂者也只爭一撮地便流為荘周之徒
  敬之問經正則庶民興這箇經正還當只是躬行亦及政事否曰這箇不通分做兩件說如堯舜雖是端拱無為只政事便從這裏做出那曾恁地便了有禹湯之徳便有禹湯之業有伊周之徳便有伊周之業終不如萬石君不言而躬行凡事一切不理㑹有一家便當理㑹一家之事有一國便當理㑹一國之事又曰孟子當楊墨塞道其害非細孟子若不明白說破只理㑹躬行教他自化如何得化賀孫問此即大學明徳新民之至否曰然新民必本於明徳而明徳所以為新民也【以上語類二條】
  由堯舜至於湯章
  問然而無有乎爾則亦無有乎爾曰惟三山林少頴向某說得最好若禹臯陶則見而知之湯則聞而知之盖曰若非前面見而知得後之人如何聞而知之也孟子去孔子之世如此其未逺近聖人之居如此其甚然而已無有見而知之者則五百嵗之後又豈復有聞而知之者乎【語類】







  御纂朱子全書卷二十三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二十四
  中庸一
  問中庸名篇之義中者不偏不倚無過不及之名兼此二義包括方盡就道理上看固是有未發之中就經文上看亦先言喜怒哀樂未發之謂中又言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先生曰他所以名篇者本是取時中之中然所以能時中者葢有那未發之中在所以先開說未發之中然後又說君子之時中
  在中之中與在事之中只是一事此是體彼是尾中庸之中是兼已發而中節無過不及者得名故周子曰惟中者和也中節也天下之達道也若不識得此理則周子之言更解不得所以伊川謂中者天下之正道中庸章句以中庸之中實兼中和之義論語集注以中者不偏不倚無過不及之名皆此意也
  惟其平常故不可易如飲食之有五榖衣服之有布帛若是竒羞異味錦綺組繡不乆便湏厭了庸固是定理若直解為定理却不見得平常意思今以平常言然定理自在其中矣公晦問中庸二字舊說依程子不偏不易之語今說得是不偏不倚無過不及而平常之理似以不偏不倚無過不及說中乃是精宻切至之語而以平常說庸恰似不相粘著曰此其所以粘著葢縁處得極精極宻只是如此平常若有些子咤異便不是極精極宻便不是中庸凡事無不相反以相成
  或問中與誠意如何曰中是道理之模樣誠是道理之實處中即誠矣又問智仁勇於誠如何曰智仁勇是做的事誠是行此三者都要實又問中庸曰中庸只是一事就那頭看是中就這頭看是庸譬如山與嶺只是一物方其山即是謂之山行著嶺路則謂之嶺非二物也中庸只是一箇道理以其不偏不倚故謂之中以其不差異可常行故謂之庸未有中而不庸者亦未有庸而不中者惟中故平常堯授舜舜授禹都是當其時合如此做做得來恰好所謂中也中即平常也不如此便非中便不是平常以至湯武之事亦然又如當盛夏極暑時湏用飲冷就涼處衣葛揮扇此便是中便是平常當隆冬盛寒時須用飲湯就宻室重裘擁火此便是中便是平常若極暑時重裘擁火盛寒時衣葛揮扇便是差異便是失其中矣
  問道之常變舉中庸或問說曰守常底固是是然到守不得處只著變而硬守定則不得至變得來合理斷然著如此做依舊是常又問前日說經權云常自是著還他一箇常變自是著還他一箇變如或問舉堯舜之禪授湯武之放伐其變無窮無適而非常却又皆以為平常是如何曰是他到不得已處只得變變得是仍舊是平常然依舊著存一箇變
  向見劉致中說今世傳眀道中庸義是與叔初本後為博士演為講義先生又云尚恐今解是初著後掇其要為解也又云吕中庸文滂沛意浹洽
  李先生說陳㡬叟輩皆以楊氏中庸不如吕氏先生曰呂氏飽滿充實
  龜山門人自言龜山中庸枯燥不如與叔浹洽先生曰與叔却似行到他人如登髙望逺
  游楊呂侯諸先生解中庸只說他所見一面道理却不將聖人言語折衷所以多失
  先生以中庸或問見授云亦有未滿意處如評論程子諸子說處尚多觕
  問趙書記欲以先生中庸解鋟木如何先生曰公歸時煩說與切不可某為人遲鈍旋見得旋改一年之内改了數遍不可知又自笑云那得箇人如此著述【以上語類十二條】
  中庸之書子思子之所作也昔者曽子學於孔子而得其傳矣孔子之孫子思又學於曽子而得其所傳於孔子者焉既而懼夫傳之乆逺而或失其真也於是推本所傳之意質以所聞之言更相反覆作為此書孟子之徒實受其說孟子沒而不得其傳焉漢之諸儒雖或擎誦然既雜乎傳記之間而莫之貴又莫有能眀其所傳之意者至唐李翺始知尊信其書為之論說然其所謂滅情以復性者又雜乎佛老而言之則亦異於曽子子思孟子之所傳矣至於本朝濓溪周夫子始得其所傳之要以著於篇河南二程夫子又得其遺㫖而發揮之然後其學布於天下然眀道不及為書今世所傳陳忠肅公之所序者乃藍田吕氏所著之别本也伊川雖嘗自言中庸今已成書然亦不傳於學者或以問於和靖尹公則曰先生自以不滿其意而火之矣二夫子於此既皆無書故今所傳特出於門人記平居問答之辭而門人之說行於世者唯吕氏游氏楊氏侯氏為有成書若横渠先生若謝氏尹氏則亦或記其語之及此者耳又皆别自為編或頗雜出他記葢學者欲觀其聚而不可得固不能有以考其異而㑹其同也某之友㑹稽石君子重乃始集而次之合為一書以便觀覽名曰中庸集解復第其録如右而屬某序之某惟聖門傳授之微㫖見於此篇者諸先生言之詳矣某之淺陋葢有行思坐誦沒世窮年而不得其所以言者尚何敢措一辭於其間然嘗竊謂秦漢以来聖學不傳儒者惟知章句訓詁之為事而不知復求聖人之意以眀夫性命道徳之歸至於近世先知先覺之士始發眀之則學者既有以知夫前日之為陋矣然或乃徒誦其言以為髙而又初不知深求其意甚者遂至於脫略章句陵籍訓詁坐談空妙展轉相迷而其為患反有甚於前日之為陋者嗚呼是豈古昔聖賢相傳之本意與夫近世先生君子之所以望於後人者哉某誠不敏私竊懼焉故因子重之書特以此言題其篇首以告夫同志之讀此書者使之毋跂於髙無駭於竒必沈潛乎句讀文義之間以㑹其歸必戒懼乎不覩不聞之中以踐其實庶乎優柔厭飫真積力乆而於博厚髙眀悠乆之域忽不自知其至焉則為有以真得其傳而無徒誦坐談之弊矣抑子重之為此書采掇無遺條理不紊分章雖因衆說然去取之間不失其當其謹宻詳審葢有得乎行逺自邇登髙自卑之意唯哀公問政以下六章據家語本一時問答之言今從諸家不能復合然不害於其脈理之貫通也又以簡帙重大分為兩卷亦無他義例云【中庸集解序○文集】右總論
  天命之謂性是専言理雖氣亦包在其中然說理意較多若云兼言氣便說率性之謂道不去如太極雖不離乎隂陽而亦不雜乎隂陽
  問天命之謂性此只是從原頭說否曰萬物皆只同這一箇原頭聖人所以盡已之性則能盡人之性盡物之性由其同一原故也若非同此一原則人自人之性物自物之性如何盡得
  問率性之謂道率循也此循字是就道上說還是就行道人上說曰諸家多作行道人上說以率性便作修為非也率性者只是說循吾本然之性便自有許多道理性是箇渾淪底物道是箇性中分派條理循性之所有其許多分派條理即道也
  問率性通人物而言則此性字似生之謂性之性兼氣禀言之否曰天命之謂性這性亦離氣禀不得率循也此循字是就道上說不是就行道人說性善只一般但人物氣禀有異不可道物無此理性是箇渾淪物道是性中分派條理随分派條理去皆是道穿牛鼻絡馬首皆是随他所通處仁義禮智物豈不有但偏耳随他性之所通處道皆無所不在曰此性字亦是以理言否曰是又問鳶有鳶之性魚有魚之性其飛其躍天機自完便是天理流行發現之妙處故子思姑舉此一二以眀道之無所不在否曰是
  萬物禀受莫非至善者性率性而行各得其分者道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性與道相對則性是體道是用又曰道便是在裏面做出底道
  問率性之謂道通人物而言則修道之謂教亦通人物如服牛乘馬不殺胎不殀夭斧斤以時入山林此是聖人教化不特在人倫上品節防範而及於物否曰也是如此所以謂之盡物之性但於人較詳於物較略人上較多物上較少【以上語類七條】
  中庸鄙說誠有未當然其說之病正在分曉太過無復餘味以待學者涵泳咀嚼之功而来諭反謂未曾分曉說出不知更欲如何乃為分曉說出耶天命之性不可形容不須贊歎只得將他骨子實頭處說出来乃於言性為有功故某只以仁義禮智四字言之最為端的率性之道便是率此之性無非是道亦離此四字不得如程子所謂仁性也孝弟是用也性中只有仁義禮智而已曷嘗有孝弟来此語亦可見矣葢父子之親兄弟之愛固性之所有然在性中只謂之仁而不謂之父子兄弟之道也君臣之分朋友之交亦性之所有然在性中只謂之義而不謂之君臣朋友之道也推此言之曰禮曰智無不然者葢天地萬物之理無不出於此四者今以此為倒說而反謂仁義因父子君臣而得名此某之所疑者【荅胡廣仲】
  禮樂刑政之為教如寒暑生殺之為嵗此何所疑若如来意則道外有物而刑政専出於尤申商矣此類更宜寛著心胷子細推驗不可只將尋常小小意見窺測也觀横渠先生論周禮天官處亦可見矣【荅楊深父○以上文集二條】
  問中庸舊本不曽觧可離非道一句今先生說云瞬息不存便是邪妄方悟本章可離與不可離道與非道各相對待而言離了仁便不仁離了義便不義公私善利皆然向来從龜山說只謂道自不可離而先生舊亦不曾為學者說破曰向来亦是看得太髙
  此道無時無之然體之則合背之則離也一有離之則當此之時失此之道矣故曰不可須臾離君子所以戒慎不睹恐懼不聞則不敢以須臾離也
  問日用間如何是不聞不見處人之耳目聞見常自若莫只是念慮未起未有意於聞見否曰所不聞所不見不是合眼掩耳只是喜怒哀樂未發時凡萬事皆未萌芽自家便先恁地戒謹恐懼常要提起此心常在這裏便是防於未然不見是圗底意思徐問講求義理時此心如何曰思慮是心之發了伊川謂存養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則可求中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則不可
  所謂不睹不聞者乃是從那盡處說来非謂於所睹所聞處不謹也
  用之問戒懼不睹不聞是起頭處至莫見乎隠莫顯乎微又用緊一緊曰不可如此說戒謹恐懼是普說言道理偪塞都是無時而不戒謹恐懼到得隠微之間人所易忽又更用謹這箇却是喚起說戒懼無箇起頭處只是普遍都用
  問莫見乎隠莫顯乎微程子舉弹琴殺心事是就人知處言吕游楊氏所說是就已自知處言章句只說已自知或疑是合二者而言否曰有動於中已固先自知亦不能掩人之知所謂誠之不可揜也
  問不睹不聞者已之所不睹不聞也獨者人之所不睹不聞也如此看便見得此章分兩節事分眀先生曰其所不睹不聞其之一字便見得是說已不睹不聞處只是諸家看得自不子細耳又問如此分兩節工夫則致中致和工夫方各有著落而天地位萬物育亦各有歸著曰是
  問不睹不聞與謹獨何别曰上一節說存天理之本然下一節說遏人欲於將萌又問能存天理了則下面謹獨似多了一截曰雖是存得天理臨發時也須㸃檢這便是他宻處若只說存天理了更不謹獨却是只用致中不用致和了又問致中是未動之前然謂之戒懼却是動了曰公莫看得戒謹恐懼太重了此只是略省一省不是恁驚惶震懼略是箇敬模樣如此然道著敬字已是重了只略略收拾来便在這裏伊川所謂道箇敬字也不大叚用得力
  問謹獨莫只是十目所視十手所指處也與那闇室不欺時一般否先生是之又云這獨也又不是恁地獨時如與衆人對坐自心中發一念或正或不正此亦是獨處
  吕子約来書爭莫見乎隠莫顯乎微只管滚作一叚看某荅他書江西諸人將去看頗以其說為然彭子夀却看得好云前叚不可須臾離且是大體說到謹獨處尤見於接物得力先生又云吕家之學重於守舊更不論理徳眀問道不可須臾離可離非道是言道之體叚如此莫見乎隠莫顯乎微亦然下面君子戒謹恐懼君子必謹其獨方是做工夫皆以是故二字發之如何滚作一叚看曰道不可須臾離言道之至廣至大者莫見乎隠莫顯乎微言道之至精至宻者
  問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以下是存養工夫莫見乎隠以下是檢察工夫否曰說道不可須臾離是說不可不存是故以下却是教人恐懼戒謹做存養工夫說莫見乎隠莫顯乎微是說不可不謹意故君子以下却是敎人謹獨察其私意起處防之只看兩箇故字便是方說入身上来做工夫也聖人教人只此両端
  問林子武以謹獨為後以戒懼為先謹獨以發處言覺得也是在後曰分得也好又問余國秀謂戒懼是保守天理謹獨是檢防人欲曰也得又問覺得戒謹恐懼與謹獨也難分動静静時固戒謹恐懼動時又豈可不戒謹恐懼曰上言道不可須臾離此言戒懼其所不睹不聞與謹獨皆是不可離又問泳欲謂戒懼是其常謹獨是謹其所發曰如此說也好又曰戒謹恐懼是由外言之以盡於内謹獨是由内言之以及於外問自所睹所聞以至於不暏不聞自發於心以至見於事如此方說得不可須臾離出曰然【以上語類十二條】
  道不可離可離非道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乃是徹頭徹尾無時無處不下工夫欲其無須臾而離乎道也【不睹不聞與獨字不同乃是言其戒懼之至無適不然雖是此等耳目不及無要處亦加照管如云聼於無聲視於無形非謂所有聞見處却可闊略而特然於此加功也】又言莫見乎隠莫顯乎微故君子謹其獨乃是上文全體工夫之中見得此處是一念起處萬事根原又更緊切故當於此加意省察欲其自隠而見自微而顯皆無人欲之私也【觀両莫字即見此處是念慮欲萌而天理人欲之㡬最是緊切尤不可不下功處故于全體工夫之中就此更加省察然亦非必待其思慮已萌而後别以一心察之葢全體工夫既無間斷即就此處略加提撕便自無透漏也】此是兩節文義不同詳略亦異前叚中間著是故字後叚中間又著故字各接上文以起下意前叚即卒章所謂不動而敬不言而信後叚即卒章所謂内省不疚無惡於志文義條理大小甚眀從来說者多是不察將此兩叚只作一叚相纒說了便以戒慎恐懼不睹不聞為謹獨所以雜亂重複更說不行前後只是粗瞞過了子細理㑹便分疏不下也【荅胡季隨】
  問戒懼於不睹不聞者乃謹獨之目而謹獨者乃戒懼於不暏不聞之總名似未可分為二事也今曰道固無適而不在而其要切之處尤在於隠微雖無所不謹而所謹者尤在於獨固欲學者用功轉加切近云云若末章潛雖伏矣不愧屋漏分為兩節雖可以各相附屬然前一節謂人所不見則屬乎人後一節謂已之所有則猶有迹比之已之不睹不聞則又有間矣今以人之所不見為謹獨意雖切而反輕以不愧屋漏為不覩不聞則又㡬於躐等曰来示所疑中庸首章數句文義亦通比之章句之說尤省力而有味但以上文考之既言道不可須臾離即是無精粗隠顯之間皆不可離故言戒懼乎不睹不聞以該之若曰自其思憲未起之時早已戒懼非謂不戒懼乎所睹所聞而只戒懼乎不睹不聞也此兩句是結抺上文不可須臾離一節意思了下文又提起說無不戒謹之中隠微之間念慮之萌尤不可忽故又欲於其獨而謹之又别是結抹上文隠微兩句意思也若如來說則既言不可須臾離而當戒謹矣下句却不更端而偏言唯隠微為顯見而不可不謹其獨則是所睹所聞不隠不微之處皆可忽而不謹如此牽連即將上句亦說偏了只這些子意思恐於理有礙且於文勢亦似重複而繁冗耳所謂固欲學者用功轉加謹宻某之本意却不如此葢無所不戒謹者通乎已發未發而言而謹其獨則専為已發而設耳卒章所引潛雖伏矣猶是有此一物藏在隠微之中不愧屋漏則表裏洞然更無纖芥渣滓矣葢首章本静以之動卒章自淺以及深也且所不見非獨而何不動而敬不言而信非戒懼乎其所不睹不聞而何若首章不分别即此等處皆散漫而無統矣【荅呂子約】
  問戒懼者以涵養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當此之時寂然不動只下得涵養工夫涵養者所以存天理也】慎獨者所以省察於喜怒哀樂已發之後【當此之時一豪放過則流於欲矣判别義利全在此時省察者所以遏人欲也已發之後葢指已發之時對未發而言故云已發之後】不知經意與日用之功是如此否曰此說甚善【荅胡季隨】
  問不睹不聞即是未發之前未發之前無一豪私意之雜此處無走作只是存天理而已未說到遏人欲處已發之初天理人欲由是而分此處不放過即是遏人欲天理之存有不待言者如此分說自見端的曰此說分得好然又須見不可分處如兵家攻守相似各是一事而實相為用也【荅胡季隨】
  問涵養工夫實貫初終而未發之前只湏涵養纔發處便須用省察工夫至於涵養愈熟則省察愈精矣曰此數句是【荅胡季隨○以上文集五條】
  共父問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曰中字是狀性之體性具於心發而中節則是性自心中發出来也是之謂情
  問喜怒哀樂之未發不偏不倚固其寂然之本體及其酬酢萬變亦在是焉故曰天下之大本發而皆中節則事得其宜不相淩奪固感而遂通之和也然十中其九一不中節則為不和便是有礙不可謂之達道矣曰然又問於學者如何皆得中節曰學者安得便一一恁地也湏且逐件使之中節方得此所以貴於博學審問謹思眀辨無一事之不學無一時而不學無一處而不學各求其中節此所以為難也
  喜怒哀樂未發之中未是論聖人只是泛論衆人亦有此與聖人都一般或曰恐衆人未發與聖人異否曰未發只做得未發不然是無大本道理絶了或曰恐衆人於未發昏了否曰這裏未有昏眀湏是還他做未發若論原頭未發都一般只論聖人動静則全别動亦定静亦定自其未感全是未發之中自其感物而動全是中節之和衆人有未發時只是他不曾主静看不曾知得
  問惻隠羞惡喜怒哀樂固是心之發曉然易見處如未惻隠羞惡喜怒哀樂之前便是寂然而静時然豈得皆塊然如槁木其耳目亦必有自然之聞見其手足亦必有自然之舉動不審此時喚作如何曰喜怒哀樂未發只是這心未發耳其手足運動自是形體如此
  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只是思慮未萌無纎豪私欲自然無所偏倚所謂寂然不動此之謂中然不是截然作二截如僧家塊然之謂只是這箇心自有那未發時節自有那已發時節謂如此事未萌於思慮要做時湏便是中是體及發於思了如此做而得其當時便是和是用只管夾雜相滚若以為截然有一時是未發時一時是已發時亦不成道理今學者或謂每日將半日来静做工夫即是有此病也曰喜怒哀樂未發而不中者如何曰此却是氣質昏濁為私欲所勝客来為主其未發時只是塊然如頑石相似劈斫不開發来便只是那乖底曰如此則昏時是他不察如何曰言察便是吕氏求中却是已發如伊川云只平日涵養便是又曰看来人逐日未發時少已發時多曰然
  大本用涵養中節則湏窮理之功
  問發而皆中節是無時而不戒謹恐懼而然否曰是他合下把捉方能發而中節若信口說去信脚行去如何㑹中節
  問渾然在中恐是喜怒哀樂未發此心至虛都無偏倚停停當當恰在中間章句所謂獨立而不近四旁心之體地之中也曰在中者未動時恰好處時中者已動時恰好處才發時不偏於喜則偏於怒不得謂之在中矣然只要就所偏倚一事處之得恰好則無過不及矣葢無過不及乃無偏倚者之所為而無偏倚者是所以能無過不及也
  問渾然不待勉强而自中乎當然之節曰事事有箇恰好處因言滎陽王哀樂過人以其哀時直是哀纔過而樂亦直是樂性情之變如此之易不恒其徳故也
  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程子曰敬不可謂之中敬而無失即所以中也未說到義理涵養處大抵未發已發只是一項工夫未發固要存養已發亦要審察遇事時時復提起不可自怠生放過底心無時不存養無事不審察
  呂氏未發之前心體昭昭具在說得亦好
  再論湖南問荅曰未發已發只是一件工夫無時不涵養無時不省察耳謂如水長長地流到髙處又略起伏則箇如恐懼戒謹是長長地做到謹獨是又提起一起如水然只是要不輟地做又如騎馬自家常常提掇及至遇險處便加些提控不成謂是大路便更都不管他恁地自去之理正淳曰未發時當以理義涵養曰未發時著理義不得纔知有理有義便是已發當此時有理義之原未有理義條件只一箇主宰嚴肅便有涵養工夫伊川曰敬而無失便是然不可謂之中但敬而無失即所以中也
  問中庸或問說未發時耳目當亦精眀而不可亂如平常著衣喫飯是已發是未發曰只心有所主著便是發如著衣喫飯亦有些事了只有所思量要恁地便是已發
  問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曰喜怒哀樂如東西南北不倚於一方只是在中間又問和曰只是合當喜合當怒如這事合喜五分自家喜七八分便是過其節喜三四分便是不及其節又問達字舊作感而遂通字看而今見得是古今共由意思曰也是通底意思如喜怒不中節便行不得了而今喜天下以為合當喜怒天下以為合當怒只是這箇道理便是通達意大本達道而今不必說得張皇只將動静看静時這箇便在這裏動時便無不是那底在人工夫却在致中和上又問致字曰而今略略地中和也喚做中和致字是要得十分中十分和又問看見工夫先湏致中曰這箇也大叚著脚手不得若大叚著脚手便是已發了子思說戒慎不睹恐懼不聞已自是多了但不得不恁地說要人㑹得只是略略地約住在這裏又問發湏中節亦是倚於一偏否曰固是因說周子云中也者和也天下之達道也别人也不敢恁地說君子而時中便是恁地看
  或問致中和位天地育萬物與喜怒哀樂不相干恐非實理流行處曰公何故如此看文字世間何事不係在喜怒哀樂上如人君喜一人而賞之而千萬人勸怒一人而罸之而千萬人懼以至哀矜鰥寡樂育英才這是萬物育不是以至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長㓜相處相接無不是這箇即這喜怒中節處便是實理流行更去那處尋實理流行
  問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分定便是天地位否曰有地不得其平天不得其成時問如此則湏専就人主身上說方有此功用曰規模自是如此然人各隨一箇地位去做不道人主致中和士大夫便不致中和【學之為主者事】問向見南軒上殿文字多是要扶持人主心術曰也要在下人心術是當方可扶持得問今日士風如此何時是太平曰即這身心亦未見有太平之時【三公爕理隂陽湏是先有箇胷中始得】
  天地位萬物育便是裁成輔相以左右民底工夫若不能致中和則山崩川竭者有矣天地安得而位胎夭失所者有矣萬物安得而育
  問致中和天地位萬物育此以有位者言如一介之士如何得如此曰若致得一身中和便充塞一身致得一家中和便充塞一家若致得天下中和便充塞天下有此理便有此事有此事便有此理如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如何一日克己於家便得天下以仁歸之為有此理故也
  問或問所謂吾身之天地萬物如何曰尊卑上下之大分即吾身之天地也應變曲折之萬端即吾身之萬物也【以上語類十九條】
  問人心雖未有喜怒哀樂而物欲之根存焉則固已偏於此矣故於其所偏者得之則喜且樂失之則怒而哀無復顧義理也曰此叚說得是但物欲之根存焉之說恐未然人固有偏好一物者然此一物未上心時安得不謂之未發之中乎【荅張元徳】
  喜怒哀樂渾然在中未感於物未有倚著一偏之患亦未有過與不及之差故特以中名之而又以為天下之大本程子所謂中者在中之義所謂只喜怒哀樂不發便是中所謂中所以狀性之體叚所謂中者性之徳所謂無倚著處皆謂此也擇之謂在中之義是裏面底道理看得極子細然伊川先生又曰中即道也又曰不偏之謂中道無不中故以中形道此言又何謂也葢天命之性者天理之全體也率性之道者人性之當然也未發之中以全體而言也時中之中以當然而言也要皆指本體而言若呂氏直以率性為循性而行則宜乎其以中為道之所由出也失之矣【荅林擇之】
  問要看喜怒哀樂未發才看便是已發如何見得中或曰且只静觀愚謂此問甚切惜乎荅之不善也盖曰静觀則固為已發而且與之為二矣程子使人涵養於未發之前而不使人求中于其間其㫖深矣【記疑】
  未發已發之義前此認得此心流行之體又因程子凡言心者皆指已發而言遂目心為已發性為未發然觀程子之書多所不合因復思之乃知前日之說非惟心性之名命之不當而日用工夫全無本領葢所失者不但文義之間而已按文集遺書諸說似皆以思慮未萌事物未至之時為喜怒哀樂之未發當此之時即是此心寂然不動之體而天命之性當體具焉以其無過不及不偏不倚故謂之中及其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則喜怒哀樂之性發焉而心之用可見以其無不中節無所乖戾故謂之和此則人心之正而性情之徳然也然未發之前不可尋覓已覺之後不容安排但平日莊敬涵養之功至而無人欲之私以亂之則其未發也鏡眀水止而其發也無不中節矣此是日用本領工夫至於随事省察即物推眀亦必以是為本而於已發之際觀之則其具於未發之前者固可黙識故程子之荅蘇季眀反復論辨極於詳宻而卒之不過以敬為言又曰敬而無失即所以中又曰入道莫如敬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又曰涵養湏是敬進學則在致知盖為此也向來講論思索直以心為已發而日用工夫亦止以察識端倪為最初下手處以故闕却平日涵養一叚工夫使人胷中擾擾無深潛純一之味而其發之言語事為之間亦常急廹浮露無復雍容深厚之風葢所見一差其害乃至於此不可以不審也程子所謂凡言心者皆指已發而言此乃指赤子之心而言而謂凡言心者則其為說之誤故又自以為未當而復正之固不可以執其已改之言而盡疑諸說之誤又不可遂以為未當而不究其所指之殊也不審諸君子以為何如【與湖南諸公論中和第一書○與下篇多同今両存之】
  未發已發之義前此認得此心流行之體又因程子凡言心者皆指已發之云遂目心為已發而以性為未發之中自以為安矣比觀程子文集遺書見其所論多不符合因再思之乃知前日之說雖於心性之實未始有差而未發已發命名未當且於日用之際欠却本領一叚工夫葢所失者不但文義之間而已因條其語而附以己見告於朋犮願相與講焉恐或未然當有以正之○文集云中即道也又曰道無不中故以中形道又云中即性也此語極未安中也者所以狀性之體叚如天圎地方又云中之為義自過不及而立名若只以中為性則中與性不合又云性道不可合一而言中止可言體而不可與性同徳又云中性之徳此為近之又云不若謂之性中又云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赤子之心發而未逺乎中若便謂之中是不識大本也又云赤子之心可以謂之和不可謂之中遺書云只喜怒哀樂不發便是中又云既思便是已發喜怒哀樂一般又云當中之時耳無聞目無見然見聞之理在始得又云未發之前謂之靜則可静中湏有物始得這裏最是難處能敬則自知此矣又云敬而無失便是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也敬不可謂之中但敬而無失即所以中也又云中者天下之大本天地間亭亭當當直上直下之理出則不是惟敬而無失最盡又云存養於未發之前則可求中於未發之前則不可又云未發更怎生求只平日涵養便是涵養乆則喜怒哀樂發而中節又云善觀者却於已發之際觀之○右據此諸說皆以思慮未萌事物未至之時為喜怒哀樂之未發當此之時即是心體流行寂然不動之處而天命之性體叚具焉以其無過不及不偏不倚故謂之中然已是就心體流行處見故直謂之性則不可呂博士論此大槩得之特其中即是性赤子之心即是未發則大失之故程子正之【解中亦有求中之意葢荅書時未暇辨耳】葢赤子之心動静無常非寂然不動之謂故不可謂之中然無營欲知巧之思故為未逺乎中耳未發之中本體自然不湏窮索但當此之時敬以持之使此氣象常存而不失則自此而發者其必中節矣此日用之際本領工夫其曰却於已發之處觀之者所以察其端倪之動而致擴充之功也一不中則非性之本然而心之道或㡬乎息矣故程子於此每以敬而無失為言又云入道莫如敬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又曰涵養湏是敬進學則在致知以事言之則有動有靜以心言之則周流貫徹其工夫初無間斷也但以靜為本爾【周子所謂主靜者亦是此意但言静則偏故程子又說敬】向来講論思索直以心為已發而所論致知格物亦以察識端倪為初下手處以故缺却平日涵養一叚工夫其日用意趣常偏於動無復深潛純一之味而其發之言語事為之間亦常躁廹浮露無古聖賢氣象由所見之偏而然爾程子所謂凡言心者皆指已發而言此却指心體流行而言非謂事物思慮之交也然與中庸本文不合故以為未當而復正之固不可執其已改之言而盡疑諸說之誤又不可遂以為未當而不究其所指之殊也周子曰無極而太極程子又曰人生而靜以上不容說纔說時便已不是性矣盖聖賢論性無不因心而發若欲専言之則是所謂無極而不容言者亦無體叚之可名矣未審諸君子以為如何【已發未發說】
  中字之說甚善而所論狀性形道之不同尤為精宻開發多矣然愚意竊恐程子所云只一箇中字但用不同此語更可翫味夫所謂只一箇中字者中字之義未嘗不同亦曰不偏不倚無過不及而已矣然用不同者則有所謂在中之義者有所謂中之道者是也盖所謂在中之義者言喜怒哀樂之未發渾然在中亭亭當當未有箇偏倚過不及處其謂之中者葢所以狀性之體叚也有所謂中之道者乃即事即物自有箇恰好底道理不偏不倚無過不及其謂之中者則所以形道之實也只此亦便可見來教所謂狀性形道之不同者但又見得中字只是一般道理以此狀性之體叚則為未發之中以此形道則為無過不及之中耳且所謂在中之義猶曰在裏面底道理云爾非以在中之中字解未發之中字也【荅張敬夫】
  分别體用乃物理之固然非彼之私言也求之吾書雖無體用之云然其曰寂然而未發者固體之謂也其曰感通而方發者固用之謂也且今之所謂一者其間固有動靜之殊則亦豈能無體用之分哉非曰純於善而無間斷則遂晝度夜思無一息之暫停也彼其外物不接内欲不萌之際心體湛然萬理皆備是乃所以為純於善而無間斷之本也今不察此而又不能廢夫寂然不動之說顧獨詆釋老以寂然為宗無乃自相矛盾耶大抵老釋說於靜而欲無天下之動是猶常寐不覺而棄有用於無用聖賢固弗為也今說於動而欲無天下之静是猶常行不止雖勞而不得息聖賢亦弗能也葢其失雖有彼此之殊其倚於一偏而非天下之正理則一而已嗚呼學者能知一隂一陽一動一靜之可以相勝而不能相無又知靜者為主而動者為客焉則庶乎其不昧於道體而日用之間有以用其力耳【荅徐彦章】
  以未發為太極只此句便不是所以下文一向差却未發者太極之靜已發者太極之動也湏如此看得方無偏滯而両儀四象八卦十二卦之說皆不相礙矣【荅呂子約】
  未發已發子思之言已自眀白程子數條引寂然感通者皆與子思本指符合更相發明但荅吕與叔之問偶有凡言心者皆指已發一言之失而隨即自謂未當亦無可疑至遺書中纔思即是已發一句則又能發眀子思言外之意盖言不待喜怒哀樂之發但有所思即為已發此意已極精微說到未發界至十分盡頭不復可以有加矣問者不能言下領略切已思惟只管要說向前去遂有無聞無見之問據此所問之不切與程子平日接人之嚴當時正合不荅不知何故却引惹他致他如此記録前後差舛都無理㑹後来讀者若未敢便以為非亦且合存而不論今却据守其說字字推詳以為定論不信程子手書此固未當之言而寧信他人所記自相矛盾之說强以已發之名侵過未發之實使人有生已後未死已前更無一息未發時節惟有爛熟睡著可為未發而又不可以立天下之大本此其謬誤又不難曉故或問中粗發其端今既不信而復有此紛紛之論則請更以心思耳聞目見三事較之以見其地位時節之不同盖心之有知與耳之有聞目之有見為一等時節雖未發而未嘗無心之有思乃與耳之有聼目之有視為一等時節一有此則不得為未發故程子以有思為已發則可而記者以無見無聞為未發則不可若苦未信則請更以程子之言證之如稱許渤持敬而注其下云曷嘗有如此聖人又每力詆坐禪入定之非此言皆何謂耶若必以未發之時無所見聞則又安可譏許渤而非入定哉此未發已發之辨也【荅吕子約】
  余蚤從延平李先生學受中庸之書求喜怒哀樂未發之㫖未達而先生沒余竊自悼其不敏若窮人之無歸聞張欽夫得衡山胡氏學則徃從而問焉欽夫告余以所聞余亦未之省也退而沈思殆忘寢食一日喟然歎曰人自嬰兒以至老死雖語黙動靜之不同然其大體莫非已發特其未發者為未嘗發爾自此不復有疑以為中庸之㫖果不外乎此矣後得胡氏書有與曾吉父論未發之㫖者其論又適與余意合用是益自信雖程子之言有不合者亦直以為少作失傳而不之信也然間以語人則未見有能深領㑹者乾道己丑之春為友人蔡季通言之問辨之際予忽自疑斯理也雖吾之所黙識然亦未有不可以告人者今析之如此其紛糾而難眀也聼之如此其㝠迷而難喻也意者乾坤易簡之理人心所同然者殆不如是而程子之言出其門人髙弟之手亦不應一切謬誤以至於此然則予之所自信者其無乃反自誤乎則復取程氏書虛心平氣而徐讀之未及數行凍解氷釋然後知情性之本然聖賢之微㫖其平正眀白乃如此而前日讀之不詳妄生穿穴凡所苦而僅得之者適足以自誤而已至於推類究極反求諸身則又見其為害之大葢不但名言之失而已也於是又竊自懼亟以書報欽夫及嘗同為此論者惟欽夫復書深以為然其餘則或信或疑或至於今累年而未定也夫忽近求逺厭常棄新其乃至於此可不戒哉暇日料檢故書得當時徃還書槀一編輙序其所以而題之曰中和舊說葢所以深懲前日之病亦使有志於學者讀之因予之可戒而知所戒也獨恨不得奉而質之李氏之門然以先生之所已言者推之知其所未言者其或不逺矣【中和舊說序】
  天地之所以位萬物之所以育雖出一理然亦各有所從来翫其氣象自可見【荅李伯恭問龜山中庸】
  問如堯湯不可謂不能致中和而亦有水旱之災曰致中和而天地位萬物育者常也堯湯之事亦常之變也大抵致中和自吾一念之間培植推廣以至於裁成輔相匡直輔翼無一事之不盡方是至處自一事物之得所區處之合宜以致三光全寒暑平山不童澤不涸飛潛動植各得其性方是天地位萬物育之實效盖致者推致極處之名湏從頭到尾看方見得極處若不說到天地萬物真實效驗便是只說得前一截却要準折了後一截元不是實推到極處也【荅胡季隨】
  中庸曰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何也曰天命之謂性渾然全體無所不該也率性之謂道大化流行各有條貫也修道之謂教克己復禮日用工夫也知全體然後條貫可尋而工夫有序然求所以知之又在日用工夫下學上達而已矣又曰道也者不可湏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隠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何也曰率性之謂道則無時而非道亦無適而非道如之何而可湏臾離也可湏臾離則非率性之謂矣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葢知道之不可湏臾離則隠微顯著未嘗有異所以必謹其獨而不敢以湏臾離也然豈怠於顯而偏於獨哉葢獨者致用之源而人所易忽於此而必謹焉則亦無所不謹矣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何也曰天命之性渾然而已以其體而言之則曰中以其用而言之則曰和中者天地之所以立也故曰大本和者化育之所以行也故曰達道此天命之全也人之所受盖亦莫非此理之全喜怒哀樂未發是則所謂中也發而莫不中節是則所謂和也然人為物誘而不能自定則大本有所不立發而或不中節則達道有所不行大本不立達道不行則雖天理流行未嘗間斷而其在我者或㡬乎息矣惟君子知道之不可湏臾離者其體用在是則必有以致之以極其至焉葢敬以直内而喜怒哀樂無所偏倚所以致夫中也義以方外而喜怒哀樂各得其正所以致夫和也敬義夾持涵養省察無所不用其戒謹恐懼是以當其未發而品節已具隨所發用而本體卓然以至寂然感通無少間斷則中和在我天人無間而天地之所以位萬物之所以育其不外是矣【中庸首章說○按此說戒慎両節是朱子舊槀葢此時雖悟中和而猶以戒懼謹獨作一片說也○以上文集十三條】
  右第一章













  御纂朱子全書卷二十四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二十五
  中庸二
  或問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曰君子只是説箇好人時中只是説做得箇恰好底事
  君子而時中與易傳中所謂中重於正正者未必中之意同正者且是分别箇善惡中則是恰好處
  問如何是君子之徳與小人之心曰為善者君子之徳為惡者小人之心君子而處不得中者有之小人而不至於無忌憚者亦有之惟其反中庸則方是其無忌憚也
  至之疑先生所解有君子之徳又能随時以處中曰當看而字既是君子又要時中既是小人又無忌憚
  或問子思稱夫子為仲尼曰古人未嘗諱其字明道嘗云予年十四五從周茂叔本朝先輩尚如此伊川亦嘗呼明道表徳如唐人尚不諱其名杜甫詩云白也
  詩無敵李白詩云飯顆山頭逢杜甫又曰近看儀禮見古人祭祀皆稱其祖為伯某甫可以釋所疑子思不字仲尼之説【以上語類五條】
  中和之中專指未發而言中庸之中則兼體用而言【荅呂伯恭○文集】
  右第二章
  問道之不明不行曰今人都説得差了此正分明交互説智者恃其見之髙而以道為不足行此道所以不行賢者恃其行之過而以道為不足知此道之所以不明如舜之大知則知之不過而道所以行如囘之賢則行之不過而道所以明
  問知者如何却説不行賢者如何却説不明曰知者緣他見得過髙便不肯行故曰不行賢者資質既好便不去講學故云不明知如佛老皆是賢如一種天資好人皆是
  舜聖矣而好問好察邇言則非知者之過執兩端用其中則非愚者之不及囘賢矣而能擇乎中庸非賢者之過服膺勿失則非不肖者之不及【以上語類三條】
  右第四章
  舜固是聰明睿知然又能好問而好察邇言樂取諸人以為善併合将來所以謂之大知若只據一巳所有便有窮盡
  問隐惡而揚善曰其言之善者播揚之不善者隐而不宣則善者愈樂告以善而不善者亦無所愧而不復言也若其言不善我又揚之於人説他底不是則其人愧恥不復敢以言來告矣此其求善之心廣大如此人安得不盡以其言來告而吾亦安有不盡聞之言乎蓋舜本自知能合天下之知為一人之知而不自用其知此其知之所以愈大若愚者既愚矣又不能求人之知而自任其愚此其所以愈愚惟其知也所以能因其知以求人之知而知愈大惟其愚也故自用其愚而不復求人之知而愈愚也
  兩端如厚薄輕重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非謂只於二者之間取中當厚而厚即厚上是中當薄而薄即薄上是中輕重亦然
  才卿問兩端謂衆論不同之極致且如衆論有十分厚者有十分薄者取極厚極薄之二説而中折之則此為中矣曰不然此乃子莫執中也安得謂之中兩端只是箇起止二字猶云起這頭至那頭也自極厚以至極薄自極大以至極小自極重以至極輕於此厚薄大小輕重之中擇其説之是者而用之是乃所謂中也或曰孔子所謂我叩其兩端與此同否曰然竭其兩端是自精至粗自大至小自上至下都與他説無一豪之不盡舜之執兩端是取之於人者自精至粗自大至小總括包盡無一善之或遺
  問舜是生知如何謂之擇善曰聖人也湏擇豈是全無所作為他做得更密生知安行者只是不似他人勉强耳堯稽於衆舜取諸人豈是信步行将去【䕫孫錄云問舜大知章是行底意多回擇中章是知底意多曰是又問擇字舜分上莫使不得否曰好問好察執其兩端豈不是擇○以上語類五條】
  舜好察邇言邇言淺近之言也猶所謂尋常言語也尋常言語人之所忽而舜好察之非洞見道體無精粗差别不能然也孟子曰自耕稼陶漁以至為帝無非取諸人者又曰聞一善言見一善行若決江河沛然莫之能禦此皆好察邇言之實也伊川先生曰造道深後雖聞常人語言至淺近事莫非義理是如此【荅張敬夫○文集】
  右第六章
  呂氏説顔子云随其所至盡其所得據而守之則拳拳服膺而不敢失勉而進之則既竭吾才而不敢緩此所以恍惚前後而不可為像求見聖人之止欲罷而不能也此處甚縝密無些滲漏【語類】
  右第八章
  公晦問天下國家可均也爵禄可辭也白刃可蹈也謂資質之近於智仁勇而力能勉者皆足以能之若中庸則四邊都無所倚著淨淨潔潔不容分豪力曰中庸便是三者之閒非是别有箇道理只於三者做得那恰好處便是中庸不然只可謂之三事
  徐孟寳問中庸如何是不可能曰只是説中庸之難行也急些子便是過慢些子便不及且如天下國家雖難均捨得便均得【今桉捨字恐誤】爵禄雖難辭捨得便辭得蹈白刃亦然只有中庸却便如此不得所以難也徐曰如此也無難只心無一㸃私則事事物物上各有箇自然道理便是中庸以此公心應之合道理順人情處便是恐亦無難曰若如此時聖人却不必言致知格物格物者便是要窮盡物理到箇是處此箇道理至難揚子雲説得是窮之益逺測之益深分明是徐又曰只以至公之心為大本却将平日學問積累便是格物如此不輟終湏自有到處曰這箇如何當得大本若使如此容易天下聖賢煞多只公心不為不善此只做得箇稍稍賢於人之人而已聖賢事業大有事在湏是要得此至公之心有歸宿之地事至物來應之不錯方是徐又曰為人君止於仁為人臣止於敬為人子止於孝至如止於慈止於信但只言止便是心止宿之地此又皆是人當為之事又如何㑹錯曰此處便是錯要知所以仁所以敬所以孝所以慈所以信仁少差便失於姑息敬少差便失於沽激豪釐之失謬以千里如何不是錯【以上語類二條】
  右第九章
  問南北方之强是以風土言君子强者居之是以氣質言和而不流以下是學問做出來曰是
  問寛柔以教不報無道恐是風氣資稟所致以比北方之强是所謂不及乎强者未得為理義之强何為君子居之曰雖未是理義之强然近理也人能寛柔以教不報無道亦是箇好人故為君子之事又問和而不流中立而不倚國有道不變未達之所守國無道至死不變此四者勇之事必如此乃能擇中庸而守之否曰非也此乃能擇後工夫大知之人無俟乎守只是安行賢者能擇能守無俟乎强勇至此様資質人則能擇能守後湏用如此自勝方能徹頭徹尾不失
  和而不流中立而不倚如和便有流若是中便自不倚何必更説不倚後思之中而不硬健便難獨立解倒了若中而獨立不有所倚尤見硬健處
  問國有道不變塞焉國無道至死不變曰國有道則有達之理故不變其未達之所守若國無道則有不幸而死之理故不變其平生之所守不變其未達之所守易不變其平生之所守難【以上語類四條】
  右第十章
  問漢藝文志引中庸云索隱行怪後世有述焉素隐作索隐似亦有理鉤索隐僻之義素索二字相近恐誤作素不可知曰素隐從來解不分曉作索隐讀亦有理索隐是知者過之行怪是賢者過之
  素隐行怪不能擇半塗而廢不能執依乎中庸能擇也不見知而不悔能執也【以上語類二條】
  右第十一章
  問形而上下與費而隐如何曰形而上下者就物上説費而隐者就道上説
  或問聖人不知不能曰至者非極至之至蓋道無不包若盡論之聖人豈能纖悉盡知伊川之説是
  及其至也程門諸公都愛説妙游氏便有七聖皆迷之説設如把至作精妙説則下文語大語小便如何分諸公親得程子而師之都差了
  問以孔子不得位為聖人所不能竊謂禄位名壽此在天者聖人如何能必得曰中庸明説大徳必得其位孔子有大徳而不得其位如何不是不能又問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此是大倫大法所在何故亦作聖人不能先生曰道無所不在無窮無盡聖人亦做不盡天地亦做不盡此是此章要意思侯氏所引孔子之類乃是且將孔子装影出來不必一一較量
  問費隐一章云夫婦之愚可以與知能行及其至也雖聖人有所不知不能先生嘗云此處難看近思之頗看得透侯氏説夫子問禮問官與夫子不得位堯舜病博施為不知不能之事説得亦粗止是尋得一二事如此元不曾説著及其至也之意此是聖人看得徹底故於此理亦有未皆自居處如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之類真是聖人有未能處又如説黙而識之學而不厭誨人不倦何有於我哉是聖人不敢自以為知出則事公卿入則事父兄喪事不敢不勉不為酒困何有於我哉此是聖人不敢以為能處曰夫婦之與知能行是萬分中有一分聖人不知不能是萬分中欠得一分【以上語類五條】
  問天地之大也人猶有所憾恐非謂天能生覆而不能形載地能形載而不能生覆人猶有憾處恐只在於隂陽寒暑之或乖其常吉凶災祥之或失其宜品類之枯敗夭折而不得遂其理此雖天地不能無憾人固不能無憾於此也曰既是不可必望其全便是有未足處【荅徐居甫○文集】
  鳶飛魚躍某云其飛其躍必是氣使之然曰所以飛所以躍者理也氣便載得許多理出來若不就鳶飛魚躍上看如何見得此理問程子云若説鳶上面更有天在説魚下面更有地在是如何先生黙然微誦曰天有四時春秋冬夏風雨霜露無非教也地載神氣神氣風霆風霆流形庶物露生無非教也便覺有悚動人處
  廣曰前日與公晦論程子鳶飛魚躍活潑潑地公晦問畢竟此理是如何廣云今言道無不在無適而非道固是只是説得死搭搭地若説鳶飛戾天魚躍于淵與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則活潑潑地曰也只説得到這裏由人自看且如孔子説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如今只看天何言哉一句耶為復是看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兩句耶又曰天有四時春夏秋冬風雨霜露無非敎也地載神氣神氣風霆風霆流形庶物露生無非敎也聖人説得如是實
  問上下察是此理流行上下昭著下面察乎天地是察見天地之理或是與上句察字同意曰與上句察字同意言其昭著徧於天地之間【以上語類三條】
  言其上下察也其者指道體而言察者昭著之義言道體之流行發見昭著如此也謝楊之意似皆以為觀察之察若如其言則此其字應是指人而言不知此時豈有人之可指而亦豈上下文之意耶呂氏以夫婦所知所能為費聖人所不知不能為隐此為用横渠説而異乎伊川者然伊川亦不説著費隐二字如何分畫但想其意不如此耳【荅王子合○文集】
  亞夫問中庸言造端乎夫婦何也曰夫婦者人倫中之至親且密者夫人所為蓋有不可告其父兄而悉以告其妻子者昔宇文泰遺蘇綽書曰吾平生所為蓋有妻子所不能知者公盡知之然則男女居室豈非人之至親且密者與茍於是而不能行道則面前如有物蔽焉既不能見且不能行也所以孔子有言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牆面而立也與
  造端乎夫婦言至微至近處及其至也言極盡其量【以上語類二條】
  右第十二章
  問道不逺人人之為道而逺人不可以為道莫是一章之綱目否曰是如此所以下面三節又只是解此三句
  緊要處全在道不逺人一句言人人有此道只是人自逺其道非道逺人也人人本自有許多道理只是不曾依得這道理却做從不是道理處去今欲治之不是别討箇道理治他只是将他元自有底道理還以治其人如人之孝他本有此孝他却不曾行得這孝却亂行從不孝處去君子治之非是别討箇孝去治他只是與他説你這箇不是你本有此孝却如何錯行從不孝處去其人能改即是孝矣不是将他人底道理去治他又不是分我底道理與他他本有此道理我但因其自有者還以治之而已及我自治其身亦不是将他人底道理來治我亦只是将我自思量得底道理自治我之身而已所以説執柯伐柯其則不逺執柯以伐柯不用更别去討法則只那手中所執者便是則然執柯以伐柯睨而視之猶以為逺若此箇道理人人具有纔要做底便是初無彼此之别放去收囘只在這些子何用别處討
  蜚卿問忠恕即道也而曰違道不逺何耶曰道是自然底人能忠恕則去道不逺
  凡人責人處急責巳處緩愛己則急愛人則緩若拽轉頭來便自道理流行因問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諸人此只是恕何故子思将作忠恕説曰忠恕兩箇離不得方忠時未見得恕及至恕時忠行乎其閒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諸人非忠者不能也故曰無忠做恕不出來【以上語類四條】
  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雖是聖人自責之詞然必其於責人之際反求諸己而見其於道之全體曲折細微容有不能無不盡處如舜之號泣于旻天之類但當於此負罪引慝益加勉勵而不敢自恕焉耳【荅鄭子上】
  所求乎子【句】以事父未能也【句】主意立文皆與大學絜矩一節相似人多誤讀【荅徐彦章○以上文集二條】
  右第十三章
  問神之徳如何曰自是如此此言神實然之理猶言人之徳不可道人自為一物其徳自為徳
  問體物而不可遺是有此物便有神凡天下萬物萬事皆不能外夫鬼神否曰不是有此物時便有此神説倒了乃是有這神了方有此物及至有此物了又不能遺夫神也體物而不可遺用拽轉看将神作主将物作賓方看得出是神去體那物神却是主也
  或問神體物而不可遺只是就隂陽上説末後又却以祭祀言之是如何曰此是就其親切著見者言之也若不如此説則人必将風雷山澤作一般神看将廟中祭享者又作一般神看故即其親切著見者言之欲人㑹之為一也
  侯師聖解中庸神之為徳謂神為形而下者神之徳為形而上者且如中庸之為徳不成説中庸為形而下者中庸之徳為形而上者
  神之體便只是箇誠以其實有是理故造化發育響應感通無非此理所以云體物而不遺非為人心能誠則有感應也
  問中庸十二章子思論道之體用十三章言人之為道不在乎逺當即夫衆人之所能知能行極乎聖人之所不能知不能行第十四章又言人之行道當随其所居之分而取足於其身曰此兩章大綱相似曰第十五章又言進道當有序第十六章方言神之道費而隱蓋論君子之道則即人之所行言之故但及其費而隐自存論神之道則本人之所不見不聞而言故先及其隐而後及於費曰神之道便是君子之道非有二也【以上語類六條】
  祭義所説如有見聞論語所説祭神如在皆是主於祭者而言此章言使天下之人齊明盛服以承祭祀是主於神而言自有賓主如何却如此看【體物使人兩句更湏深體】又來諭言如其神之在焉非真有在者也此言尤害理若如此説則是偽而已矣又豈所謂誠之不可揜乎昭明焄蒿悽愴疏説非是昭明謂光景焄蒿謂氣象悽愴使人神思灑淅如漢書云風肅然者宰我荅問一章所論神正與中庸相表裏今且先看令中庸意思分明却看此章便見子細【荅歐陽希遜】
  問謝氏説致生之故其神致死之故其不神何也人以為神則神人以為不神則不神矣桉夫子致生致死之説本為明器發也以致死之為不仁故必有是明器以致生之為不智故為是明器而不可用故曰神明之也謝氏之意則與此不同矣又其説主乎致生故謂人以為神則神如此則所謂神者其有無專係乎人心而已無乃似流於作用是性之失乎又曰以為有亦不可以為無亦不可這裏有妙理又曰自家要有便有要無便無皆是此意曰記得論語説中似有當生者使人致生之當死者使人致死之此却有理【謝氏論語説曰隂陽交而有神形氣離而有知此者為智事此者為仁推仁智之合者可以制祀典祀典之意可者使人格之不使人致死之不可者使人逺之不使人致生之致生之故其神致死之故其不神則神之情状豈不昭昭乎○荅萬正淳○以上文集二條】
  右第十六章
  問氣至而滋息為培氣反而流散則覆曰物若扶植種在土中自然生氣湊泊他若已傾倒則生氣無所附著從何處來相接如人疾病此自有生氣則藥力之氣依之而生意滋長若已危殆則生氣流散而不復相湊矣【語類】
  右第十七章
  問身不失天下之顯名與必得其名湏有些等級不同曰游楊是如此説尹氏又破其説然看來也是有此意如堯舜與湯武真箇爭分數有等級只看聖人説謂韶盡羙矣又盡善也謂武盡羙矣未盡善也處便見
  問古無追王之禮至周之武王周公以王業肇於太王王季文王故追王三王至於組紺以上則止祀以先公之禮所謂葬以士祭以大夫之義也曰然周禮祀先王以衮冕祀先公以鷩冕則祀先公依舊止用諸侯之禮但乃是天子祭先公之禮耳問諸儒之説以為武王未誅紂則稱文王為文考以明文王在位未嘗稱王之證及至誅紂乃稱文考為文王然既曰文考則其諡定矣若如其言将稱為文公耶曰此等事無證佐皆不可曉闕之可也【以上語類二條】
  右第十八章
  旅酬者以其家臣或鄉吏之屬【大夫則有鄉吏】一人先舉觶獻賔賔飲畢即以觶授於執事者則以獻於其長遞遞相承獻及於沃盥者而止焉沃盥謂執盥洗之事至賤者也故曰旅酬下為上所以逮賤也
  問如何是導飲曰主人酌以獻賔賔酬主人曰酢主人又自飲而復飲賔曰酬其主人又自飲者是導賔使飲也【諺云主人倍食於賔疑即此意】但賔受之却不飲奠於席前至旅時亦不舉又自别舉爵不知如何又問行旅酬時祭事已畢否曰其大節目則已了亦尚有零碎禮數未竟又問想必湏在飲福受胙之後曰固是古人酢賔便是受胙胙與酢昨字古人皆通用
  問燕毛所以序齒也曰燕時擇一人為上賔不與衆賔齒餘者皆序齒
  問呂氏分脩其祖廟以下一節作繼志序昭穆以下一節作述事恐不必如此分曰看得追王與所制祭祀之禮兩節皆通上下而言呂氏考訂甚詳却似不曾言得此意又問呂氏又分郊社之禮作立天下之大本處宗廟之禮言正天下之大經處亦不消分曰此不若游氏説郊社之禮所謂惟聖人為能享帝禘嘗之義謂惟孝子為能享親意思甚周密【以上語類四條】右第十九章
  脩道以仁脩道便是説上文脩身之道自為政在人轉説将來脩道以仁仁是築底處試商量如何伯豐言克去巳私復此天理然後得其脩曰固是然聖賢言仁字處便有箇温厚慈祥之意帶箇愛底道理上文便言親親為大
  問脩道以仁繼之以仁者人也何為下面又添説義禮曰仁便有義如陽便有隂親親尊賢皆仁之事親之尊之其中自有箇差等這便是義與禮親親在父子如此在宗族如彼所謂殺也尊賢有當事之者有當友之者所謂等也
  知天是起頭處能知天則知人事親脩身皆得其理矣聞見之知與徳性之知皆知也只是要知得到信得及如君之仁子之孝之類人所共知而多不能盡者非真知故也
  問智仁勇曰理㑹得底是智行得底是仁著力去做底是勇
  問智仁勇之分曰大槩知底屬智行底屬仁勇是勇於知勇於行又云生知安行以智為主學知利行以仁為主困知勉行以勇為主
  知恥如舜人也我亦人也舜為法於天下可傳於後世我猶未免為鄉人也是則可憂也既恥為鄉人進學安得不勇
  問凡事豫則立以下四句只是汎舉四事或是包達道達徳九經之屬曰上文言天下之達道五所以行之者三天下之達徳三所以行之者一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所以行之者一遂言凡事豫則立則此凡事正指達道達徳九經可知素定是指先立乎誠可知中庸方言所以行之者一不應忽突出一語言凡事也
  或問言前定則不跲曰句句著實不脱空也今人纔有一句言語不實便説不去
  事前定則不困閒時不曾做得臨時自是做不徹便至於困行前定則不疚若所行不前定臨時便易得屈折枉道以從人矣道前定則不窮這一句又包得大連那上三句都包在裏面是有箇妙用千變萬化而不窮之謂事到面前都理㑹得他人處置不得底事自家便處置得他人理㑹不得底事自家便理㑹得【以上語類九條】
  問凡事豫則立一節言與事行與道皆欲先定於其初則不跲不困不疚不窮斯有必然之驗故下文自不獲乎上不信乎朋友不順乎親而推之皆始於不誠乎身而已然則先立乎誠為此章之要㫖而不明乎善則不可以誠乎身也今欲進乎明善之功要必格物以窮其理致知以處其義夫然後真知善之為可好而好之則如好好色真知惡之為可惡而惡之則如惡惡臭明善如此夫安得而不誠哉以是觀之則中庸所謂明善即大學致知之事中庸之所謂誠身即大學意誠之功要其指歸其理則一而已是否曰得之【荅周舜弼○文集】
  問反諸身不誠曰反諸身是反求於心不誠是不曾實有此心如事親以孝須是實有這孝之心若外面假為孝之事裏面却無孝之心便是不誠矣
  誠者天之道誠是實理自然不假脩為者也誠之者人之道是實其實理則是勉而為之者也孟子言萬物皆備於我便是誠反身而誠便是誠之反身只是反求諸己誠只是萬物具足無所欠
  問誠者真實無妄之謂天之道也此言天理至實而無妄指理而言也誠之者未能真實無妄而欲其真實無妄之謂人之道也此言在人當有真實無妄之知行乃能實此理之無妄指人事而言也蓋在天固有真實之理在人當有真實之功聖人不思不勉而從容中道無非實理之流行則聖人與天如一即天之道也未至於聖人必擇善然後能實明是善必固執然後實得是善此人事當然即人之道也程子所謂實理者指理而言也所謂實見得是實見得非者指見而言也此有兩節意曰如此見得甚善
  博學謂天地萬物之理脩已治人之方皆所當學然亦各有次序當以其大而急者為先不可雜而無統也
  先生屢説謹思之一句言思之不謹便有枉用工夫處中庸言謹思之思之粗後不及固是不謹到思之過時亦是不謹所以他聖人不説深思不説别様思却説箇謹思
  或問篤行是有急切之意否曰篤厚也是心之懇惻問博學之至明辨之是致知之事篤行則力行之事否曰然又問有弗學至行之弗篤弗措也皆是勇之事否曰此一段却只是虚説只是應上面博學之五句反説起如云不學則已學之而有弗能定不休如云有不戰戰必勝矣之類也弗措也未是勇事到得後面説人一已百人十已千方正是説勇處雖愚必明是致知之效雖柔必强是力行之效
  漢卿問哀公問政章曰舊時只零碎解某自初讀時只覺首段尾與次段首意相接如云政也者蒲盧也故為政在人取人以身脩身以道脩道以仁便説仁者人也親親為大義者宜也尊賢為大都接續説去遂作一段看始覺貫穿後因看家語乃知是本來只一段也中庸三十三章其次第甚密古人著述便是不可及此只将别人語言鬭湊成章本末次第終始總合如此縝密【以上語類九條】
  所引家語只是證明中庸章句要見自哀公問政至擇善固執處只是一時之語耳於義理指歸初無所害似不必如此力加排斥也大率觀書但當虛心平氣以徐觀義理之所在如其可取雖世俗庸人之言有所不廢如有可疑雖或傳以為聖賢之言亦湏更加審擇自然意味平和道理明白脚踏實地動有據依無籠罩自欺之患若以此為卑近不足留意便欲以明道先生為法竊恐力量見識不到他地位其為汎濫殆有甚焉此亦不可不深慮也且不知此章既不以家語為證其章句之分當復如何為定耶家語固有駮雜處然其間亦豈無一言之得耶一槩如此立論深恐終啓學者好髙自大之弊願明者熟察之【荅張敬夫○文集】
  右第二十章
  自誠明謂之性此性字便是性之也自明誠謂之敎此敎字是學之也此二字却是轉一轉説與首章天命之謂性脩道之謂敎二字義不同【語類】
  右第二十一章
  盡人性盡物性性只一般人物氣稟不同人雖稟得氣濁善底只在那裏有可開通之理是以聖人有敎化去開通他使復其善底物稟得氣偏了無道理使開通故無用敎化盡物性只是所以處之各當其理且隨他所明處使之他所明處亦只是這箇善聖人便是用他善底如馬悍者用鞭䇿亦可乘然物只到得這裏此亦是敎化是随他天理流行發見處使之也
  盡已之性如在君臣則義在父子則親在兄弟則愛之類已無一之不盡盡人之性如黎民時雍各得其所盡物之性如鳥獸草木咸若如此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皆是實事非私心之倣像也
  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只是恁地貫将去然却有箇則字在
  贊天地之化育人在天地中閒雖只是一理然天人所為各自有分人做得底却有天做不得底如天能生物而耕種必用人水能潤物而灌溉必用人火能熯物而薪㸑必用人裁成輔相須是人做非贊助而何程先生言參贊之義非謂贊助此説非是【以上語類四條】右第二十二章
  問致曲是就偏曲處致力否曰如程子説或孝或弟或仁或義所偏發處推致之各造其極也問如此或将來只就所偏處成就曰不然或仁或義或孝或弟更互而發便就此做致曲工夫
  問明動變化伊川以君子所過者化解動字是和那變化二字都説在裏面否曰動是方感動他變則已改其舊俗然尚有痕瑕在化則都消化了無復痕迹矣【以上語類二條】
  明則動以下當從程子説皆以他人而言孟子在下位一章全用中庸語其曰至誠而不動者未之有也即謂此也【荅徐彦章○文集】
  右第二十三章
  問至誠之道可以前知曰在我無一豪私偽故常虚明自能見得如禎祥妖孽與蓍所告四體所動皆是此理已形見但人不能見耳聖人至誠無私偽所以自能見得且如蓍所告之吉凶甚明但非至誠人却不能見也【語類】
  前知之義經文自説禎祥妖孽蓍四體解中又引執玉髙卑之事以明四體之説則其所謂前知者乃以眹兆之萌知之蓋事幾至此已自昭晰但湏是誠明照徹乃能察之其與異端怪誕之説自不嫌於同矣程子所説用與不用似因異端自謂前知而言其曰不如不知之愈者蓋言其不知者本不足道其知者又非能察於事理之㡬微特以偵伺於幽隐之中妄意推測而知故其知之反不如不知之愈因引釋子之言以見其徒稍有識者已不肯為皆所以甚言其不足道而深絶之非以其用者為可取也今來諭發明固以為異端必用而後知不用則不知惟至誠則理不可揜故不用而自知是乃所謂天道者此義精矣然不用之云實生於程子所言之嫌而程子之言初不謂此引以為説恐又惑人且以此而論至誠異端之不同又不若注中指事而言尤明白而直截也【荅張敬夫○文集】
  右第二十四章
  問誠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兩句語勢相似而先生之觧不同上句工夫在誠字上下句工夫在行字上曰亦微不同自成若只作自道解亦得某因言妄意謂此兩句只是説箇為己不得為人其後却説不獨是自成亦可以成物先生未荅久之復曰某舊説誠有病蓋誠與道皆泊在誠之為貴上了後面却便是説箇合内外底道理若如舊説則誠與道成兩物也
  誠者自成也下文云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此二句便解上一句實有是理故有是人實有是理故有是事
  誠者物之終始徹頭徹尾
  問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是實有是理而後有是物否曰且看他聖人説底正文語脈誠者物之終始却是事物之實理始終無有間斷自開闢以來以至人物消盡只是如此在人之心茍誠實無偽則徹頭徹尾無非此理一有閒斷則就閒斷處即非誠矣如聖人至誠便是自始生至沒身首尾是誠顔子不違仁便是自三月之初為誠之始三月之末為誠之終三月以後便不能不閒斷矣日月至焉只就至焉時便為終始至焉之外即閒斷而無誠無誠即無物矣不誠則心不在焉視不見聽不聞是雖謂之無耳目可也且如禘自既灌而徃不欲觀是方灌時誠意存焉即有祭祀之事物及其誠意一散則雖有升降威儀已非所以為祭祀之事物矣
  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誠便貫通乎物之終始若不誠則雖為其事與無事同
  誠者物之終始物之終始皆此理也以此而始以此而終物事也亦是萬物不誠無物以在人者言之謂無是誠則無是物如視不明則不能見是物聼不聰則不能聞是物謂之無物亦可又如怪妖邪之物吾以為無便無亦是
  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作萬物看亦得就事物上看亦得物以誠為體故不誠則無此物終始是徹頭徹尾底意問或問中云自其間斷之後雖有其事皆無實之可言何如曰此是説不誠無物如人做事未做得一半便棄了即一半便不成問楊氏云四時之運已即成物之功廢曰只為有這些子如無這些子其機闗都死了再問為其至誠無息所以四時行百物生更無巳時此所以維天之命於穆不已也曰然
  不誠無物人心無形影惟誠時方有這物事今人做事若初閒有誠意到半截後意思懶散謾做将去便只是前半截有物後半截無了若做到九分這一分無誠意便是這一分無功
  問成已合言知而言仁成物合言仁而言知何也曰克已復禮為仁豈不是成已知周乎萬物而道濟天下豈不是成物仁者體之存知者用之發
  學不厭所以成已而成已之道在乎仁敎不倦所以成物而成物之功由乎智【因看呂氏中庸解誠者自成章末辯論為下此語○以上語類十條】
  右第二十五章
  問至誠無息不息則久果有分别否曰不息只如言無息游楊氏分無息為至誠不息所以體乎誠非是
  問久則徵徵是徵驗發見於外否曰除是久然後有徵驗只一日兩日工夫如何有徵驗
  或問以存諸中者而言則悠久在髙明博厚之前見諸用者而言則悠久在博厚髙明之後如何曰此所以為悠久也若始初悠久末稍不悠久便是不悠久矣
  至誠無息一段鄭氏曰言至誠之徳著於四方是也諸家多将作進徳次第説只一箇至誠已該了豈復更有許多節次不湏説入裏面來古注有不可易處如非天子不議禮一段鄭氏曰言作禮樂者必聖人在天子之位甚簡當
  呂氏説有如是廣博則其勢不得不髙有如是深厚則其精不得不明此兩句甚善章句中雖是用他意然當初只欲辭簡故反不似他説得分曉譬如為臺觀須是大做根基方始上面可以髙大又如萬物精氣蓄於下者深厚則其發越於外者自然光明
  問純亦不已曰純便不已若有間斷便是駁雜【以上語類六條】
  右第二十六章
  禮儀三百威儀三千優優大哉皆是天道流行發見為用處
  聖人将那廣大底收拾向實處來敎人從實處做将去老佛之學則説向髙逺處去故都無工夫了聖人雖説本體如此及做時須事事著實如禮樂刑政文為制度觸處都是體用動静互換無端都無少許空闕處若於此有一豪之差則便於本體有欠處也
  廣大似所謂理一精微似所謂分殊
  致廣大謂心胷開闊無此疆彼界之殊極髙明謂無一豪人欲之私以累於已纔汨於人欲便卑汙矣
  問髙明是以理言中庸是以事言否曰不是理與事極髙明是言心道中庸是言學底事立心超乎萬物之表而不為物所累是髙明及行事則恁地細密無過不及是中庸
  問章句云不以一豪私意自蔽不以一豪私欲自累如何是私意如何是私欲曰私意是心中發出來要去做底今人説人有意智但看此意字便見得是小所以不廣大私欲是耳目鼻口之欲今纔有欲則昏濁沈墜即不髙明矣某解此處下這般字義極費心思
  極髙明須要道中庸若欲髙明而不道中庸則将流入於佛老之學且如儒者逺庖佛老則好髙之過遂至戒殺食素儒者不邇聲色不殖貨利他是過於髙明遂至絶人倫及欲割己惠人之屬如陸子静天資甚麽髙明却是不道中庸後其學便誤人
  問極髙明而道中庸心體髙明如天超然於萬物之上何物染著得他然其行於事物之閒如耳之於聲目之於色雖聖人亦不免此但盡其當然而已曰纔説得不免字便是聖人只勉强如此其説近於佛老且更子細看這一句
  温故而知新温故有七分工夫知新有三分工夫其實温故則自然知新上下五句皆然
  温故只是存得這道理在便是尊徳性敦厚只是箇朴實頭亦是尊徳性
  文蔚以所與李守約荅問書請敎曰大槩亦是如此只是尊徳性工夫却不在紙上在人自做自尊徳性至敦厚凡五件皆是徳性上工夫自道問學至崇禮皆是問學上工夫湏是横截斷看問學工夫節目却多尊徳性工夫甚簡約且如伊川只説一箇主一之謂敬無適之謂一只是如此别更無事某向來自説得尊徳性一邊輕了今覺見未是上面一截便是一箇坯子有這坯子學問之功方有措處文蔚曰昔人多以前面三條分作両截至温故而知新却説是問學事敦厚以崇禮却説是尊徳性事惟先生一徑截斷初若可疑子細看來却甚縝密曰温故大段省力知新則所造益深敦厚是徳性上事纔説一箇禮字便有許多節文所以前面云禮儀三百威儀三千皆是禮之節文大哉聖人之道洋洋乎發育萬物峻極于天却是上面事下學上達雖是從下學始要之只是一貫
  問尊徳性而道問學何謂尊曰只是把做一件物事尊崇擡起他何謂道曰只是行如去做他相似這十件相類致廣大極髙明温故敦厚只是尊徳性盡精微道中庸知新崇禮只是道問學如伊川言涵養湏用敬進學則在致知
  問尊徳性而道問學一段曰此本是兩事細分則有十事其實只兩事兩事又只一事只是箇尊徳性却将箇尊徳性來道問學所以説尊徳性而道問學也
  問温故如何是存心之屬曰言涵養此已知底道理常在我也道中庸何以是致知之屬曰行得到恰好處無些過與不及乃是知得分明事事件件理㑹得到一箇恰好處方能如此此足以見知與行互相發明滋養處又問其言足以興興如何言興起在位曰此古注語興如興賢興能之興倍與背同言忠於上而不背叛也【以上語類十四條】
  右第二十七章
  有位無徳而作禮樂所謂愚而好自用有徳無位而作禮樂所謂賤而好自專居周之世而欲行夏殷之禮所謂居今之世反古之道道即指議禮制度考文之事議禮所以制行故行同倫制度所以為法故車同軌考文所以合俗故書同文問章句云倫是次序之體如何曰次序如等威節文之類禮如辨上下定民志君臣父子貴賤尊卑相接之體皆是天子制此禮通天下共行之故其次第之體等威節文皆如一也
  問中庸非天子不議禮不制度不考文注云文書名也何以謂之書名曰如大字喚作大字上字喚作上字下字喚作下字此之謂書名是那字底名又問數處小節曰不必泥此等處道理不在這様處便縱饒有道理寜有幾何如看此兩段湏先識取聖人功用之大氣象規模廣大處非天子不議禮不制度不考文只看此數句是甚麽様氣象若使有王者受命而得天下改正朔易服色殊徽號天下事一齊被他改換一番其切近處則自他一念之微而無豪釐之差其功用之大則天地萬物一齊被他翦截裁成過截然而不可犯湏先看取這様大意思方有益而今區區執泥於一二沒要字之間果有何益又曰考文者古者人不甚識字字易得差所以每嵗一番使大行人之屬廵行天下考過這字是正與不正這般事有十來件每嵗如此考過都匝了則三嵗天子又自廵狩一番湏看他這般做作處【以上語類二條】
  右第二十八章
  問質諸神而無疑只是從筮從與神合其吉凶否曰亦是然不專在此只是合神之理【語類】
  右第二十九章
  問下襲水土是因土地之宜否曰是所謂安土敦乎仁故能愛無徃而不安
  大徳是敦那化底小徳是流出那敦化底出來這便如忠恕忠便是做那恕底恕便是流出那忠來底如中和中便是大徳敦化和便是小徳川流自古亘今都只是這一箇道理天髙地下萬物散殊而禮制行矣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樂興焉聖人做出許多文章制度禮樂顛來倒去都只是這一箇道理做出來以至聖人之所以為聖賢人之所以為賢皆只是這一箇道理人若是理㑹得那源頭只是這一箇物事許多頭項都有歸著如天下雨一㸃一㸃都著在地上【以上語類二條】
  右第三十章
  問至誠至聖如何分曰至聖至誠只是以表裏言至聖是其徳之發見乎外者故人見之但見其溥博如天淵泉如淵見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至凡有血氣者莫不尊親此其見於外者如此至誠則是那裏面骨子經綸大經立大本知化育此三句便是骨子那箇聰明睿知却是這裏發出去至誠處非聖人不自知至聖則外人只見得到這處【自溥博如天至莫不尊親處】或曰至誠至聖亦可以體用言否曰體用也不相似只是説得表裏【語類】
  右第三十一章
  魏材仲問惟天下至誠為能經綸以下曰從上文來經綸合是用立本合是體問知天地之化是與天地合否曰然
  問經綸皆治絲之事經者理其緒而分之綸者比其類而合之如何曰猶治絲者先須逐條理其頭緒而分之所謂經也然後比其類而合之如打絛者必取所分之緒比類而合為一所謂綸也天地化育如春夏秋冬日月寒暑無一息之差知化者真知其必然所謂知者言此至誠無偽有以黙契也肫肫其仁者人倫之間若無些仁厚意則父子兄弟皆不相管渉矣此三句從下説上【知天地之化育故能立天下之大本然後能經綸天下之大經】
  或問夫焉有所倚曰自家都是實理無些欠闕經綸自經綸立本自立本知化育自知化育不用倚靠他物事然後能如此他這道更無些空闕經綸大經他那日用間底都是君臣父子夫婦人倫之理更不必倚著人只是從此心中流行於經綸人倫處便是法則此身在這裏便是立本知天地之化育則是自知得飽相似何用靠他物直卿云便是不思不勉意思謂不更靠心力去思勉他這箇實理自然經綸大經立大本知化育更不用心力【以上語類三條】
  右第三十二章
  問衣錦尚絅章首段雖是再叙初學入徳之要然也只是説箇存養致知㡳工夫但到此説得來尤密思量來衣錦尚絅之意大段好如今學者不長進都緣不知此理須是闇然而日章曰中庸後面愈説得向裏來凡八引詩一歩退似一歩都用那般不言不動不顯不大底字直説到無聲無臭則至矣【賀孫録云賀孫云到此方還得他本體曰然】
  問中庸首章只言戒懼謹獨存養省察兩節工夫而已篇末尚絅一章復發此兩條然學者須是立心之初真箇有為已篤實之心又能知得逺之近風之自微之顯方肯做下面謹獨存養工夫不審知逺之近風之自微之顯已有窮理意思否曰也湏是知得道理如此方肯去謹獨方肯去持養故可與入徳矣但首章是自裏面説出外蓋自天命之性説到天地位萬物育處末章却自外面一節收斂入一節直約到裏面無聲無臭處此與首章實相表裏也
  子武説衣錦章曰只是收斂向内工夫漸密便自見得近之可逺風之自微之顯【黄録無近之以下十字】君子之道固是不暴著於外然曰惡其文之著亦不是無文也自有文在裏淡則可厭簡則不文温則不理而今却不厭而文且理只緣有錦在裏若上面著布衣裏面著布襖便是内外黒窣窣地明道謂中庸始言一理中散為萬事末復合為一理雖曰合為一理然自然有萬事在如云不動而敬不言而信也是自有敬信在極而至於無聲無臭然自有上天之載在蓋是其中自有不是都無也
  潛雖伏矣便覺有善有惡湏用察相在爾室只是教做存養工夫
  亦孔之昭是謹獨意不愧屋漏是戒謹恐懼意
  李丈問中庸末章引詩不顯之義只是形容前面戒謹不睹恐懼不聞而極其盛以言之否曰是也此所引與詩正文之義同
  不大聲以色只是説至徳自無聲色今人説篤恭了便不用刑政不用禮樂豈有此理古人未嘗不用禮樂刑政但自有徳以感人不專靠他刑政爾
  問末章自衣錦尚絅説至無聲無臭是從外做向内首章自天命之性説至天地位萬物育是從内做向外曰不特此也惟天下聰明睿知説到溥博淵泉是從内説向外惟天下至誠經綸天下之大經至肫肫其仁聰明聖智達天徳是從外説向内聖人發明内外本末大小巨細無不周徧學者當隨事用力也
  中庸末章至為深切自衣錦尚絅以下只暗暗地做工夫去然此理自掩蔽不得故曰闇然而日章小人不曾做時已報得滿地人知然實不曾做得故曰的然而日亡淡而不厭簡而文温而理皆是收斂近裏知逺之近知風之自知微之顯一句緊一句先生再三誦此六言曰此工夫似淡而無味然做時却自有可樂故不厭似乎簡畧然大小精粗秩然有序則又不止於簡而已温而理温厚似不可曉而條目不可亂是於有序中更有分别如此入細做工夫故能知逺之近知風之自知微之顯夫見於逺者皆本於吾身可謂至近矣然猶以已對物言之知風之自則知凡見於視聼舉動者其是非得失必有所從來此則皆本於一心而言矣至於知微之顯則又説得愈密夫一心至微也然知其極分明顯著學者工夫能如此收斂來方可言徳然亦未可便謂之徳但如此則可以入徳矣其下方言尚不愧於屋漏蓋已能如此做入細工夫知得分明了方能謹獨涵養其曰不動而敬不言而信蓋不動不言時已是箇敬信底人了又引詩不顯惟徳予懐明徳徳輶如毛言之一章之中皆是發明箇徳字然所謂徳者實無形状故以無聲臭終之【以上語類九條】
  右第三十三章












  御纂朱子全書卷二十五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二十六
  易一
  綱領上
  問自一隂一陽見一隂一陽又各生一隂一陽之象以圖言之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節節推去固容易見就天地閒著實處如何驗得曰一物上又自各有隂陽如人之男女隂陽也逐人身上又各有這血氣血隂而氣陽也如晝夜之閒晝陽而夜隂也而晝陽自午後又屬隂夜隂自子後又屬陽便是隂陽各生隂陽之象
  至之曰正義謂易者變化之總號代換之殊稱乃隂陽二氣生生不息之理竊見此數語亦説得好曰某以為易字有二義有變易有交易先天圖一邊本都是陽一邊本都是隂陽中有隂隂中有陽便是陽徃交易隂隂來交易陽兩邊各各相對其實非此徃彼來
  只是其象如此然聖人當初亦不恁地思量只是畫一箇陽一箇隂每箇便生兩箇就一箇陽上又生一箇陽一箇隂就一箇隂上又生一箇隂一箇陽只管恁地去自一為二二為四四為八八為十六十六為三十二三十二為六十四既成箇物事便自然如此齊整皆是天地本然之妙元如此但畧假聖人手畫出來如乾一索而得震再索而得坎三索而得艮坤一索而得巽再索而得離三索而得兑初閒畫卦時也不是恁地只是畫成八箇卦後便見有此象耳
  問易有交易變易之義如何曰交易是陽交於隂隂交於陽是卦圖上底如天地定位山澤通氣【云云】者是也變易是陽變隂隂變陽老陽變為少隂老隂變為少陽此是占筮之法如晝夜寒暑屈伸徃來者是也又問聖人仰觀俯察或説伏羲見天地竒耦自然之數於是畫一以為竒所以象陽畫兩以為耦所以象隂恐於方圓之形見得否或説以天是渾淪圓底只是一箇物事地則便有闕陷分裂處否曰也不特如此天自是一地自是二凡物皆然蓋天之形雖包乎地之外而其氣實透乎地之中地雖是一塊物事在天之中然其中實虛容得天許多氣或引先生注易陽一而實隂二而虚為證曰然所以易中言夫乾其静也專其動也直是以大生焉夫坤其静也翕其動也闢是以廣生焉乾之静專動直都是一底意思他這物事雖大然無閒斷只是鶻淪一箇大底物事故曰大生地則静翕動闢便是兩箇物事其翕也是兩箇物事之聚其闢也是兩箇物事之開他這中閒極闊盡容得那天之氣故曰廣生
  諸公且試看天地之閒别有甚事只是隂與陽兩箇字看是甚麽物事都離不得只就身上體看纔開眼不是隂便是陽密拶拶在這裏都不著得别物事不是仁便是義不是剛便是柔只自家要做向前便是陽纔收退便是隂意思纔動便是陽纔静便是隂未消别看只是一動一静便是隂陽伏羲只因此畫卦以示人若只就一隂一陽又不足以該衆理於是錯綜為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初只是許多卦爻後來聖人又繫許多辭在下如他書則元有這事方説出這箇道理易則未曾有此事先假託都説在這裏如書便有箇堯舜有箇禹湯文武周公出來做許多事便説許多事今易則元未曾有聖人豫先説出待人占考大事小事無一能外於此聖人大抵多是垂戒又云雖是一隂一陽易中之辭大抵陽吉而隂凶閒亦有陽凶而隂吉者何故蓋有當為有不當為若當為而不為不當為而為之雖陽亦凶又云聖人因卦爻以垂戒多是利於正未有不正而利者如云夕惕若厲无咎若占得這爻必是朝兢夕惕戒謹恐懼可以無咎若自家不曾如此便自有咎又云直方大不習无不利若占得這爻須是將自身已體看是直是方是大去做某事必得其利若自家未是直不曾方不曾大則無所徃而得其利此其本爻辭如此到孔子又自添説了如云敬以直内義以方外本來只是卜筮聖人為之辭以曉人便説許多道理在上今學易非必待遇事而占方有所戒只平居翫味看他所説道理於自家所處地位合是如何故云居則觀其象而玩其辭動則觀其變而玩其占孔子所謂學易正是平日常常學之想見聖人之所謂讀異乎人之所謂讀想見胷中洞然於易之理無纖豪蔽處故云可以無大過又曰聖人繫許多辭包盡天下之理止緣萬事不離乎隂陽故因隂陽中而推説萬事之理今要占考雖小小事都有如占得不利有攸徃便是不可出路利渉大川便是可以乘舟此類不一賀孫問乾卦文言聖人所以重疊四截説在此見聖人學易只管體出許多意思又恐人曉不得故説以示敎曰大意只管怕人曉不得故重疊説在裏大抵多一般如云陽在下也又云下也賀孫問聖人所以因隂陽説出許多道理而所説之理皆不離乎隂陽者蓋緣所以為隂陽者元本於實然之理曰隂陽是氣纔有此理便有此氣纔有此氣便有此理天下萬物萬化何者不出於此理何者不出於隂陽賀孫問此程先生所以説道天下無性外之物曰如云天地閒只是箇感應又如云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
  天下之理單便動兩便静且如男必求女女必求男自然是動若一男一女居室後便定
  問隂何以比小人曰有時如此平看之則都好以類言之則有不好然亦只是皮不好骨子却好大抵發生都則是一箇陽氣只是有消長陽長一分下面隂生一分又不是討箇隂來即是陽消處便是隂故陽來謂之復復者是本來物事隂來謂之姤姤是偶然相遇
  某嘗問季通康節之數伏羲也曾理㑹否曰伏羲湏理㑹過某以為不然伏羲只是據他見得一箇道理恁地便畫出幾畫他也那裏知得疊出來恁地巧此伏羲所以為聖若他也恁地逐一推排便不是伏羲天然意思史記曰伏羲至淳厚作易八卦那裏恁地巧推排
  季通云天下之萬聲出於一闔一闢【聲音皆出於乾坤坤音麕以韻脚反之乃見】天下之萬理出於一動一静天下之萬數出於一竒一耦天下之萬象出於一方一圓盡只起於乾坤二畫
  數只有二只有易是老氏言三亦是二共生三三其子也三生萬物則自此無窮矣後人破之者非揚子雲是三數邵康節是四數皆不及易也
  先生謂甘叔懐曰曾看河圖洛書數否無事時好看雖未是要切處然玩此時且得自家心流轉得動
  天地生數到五便住那一二三四遇著五便成六七八九五却只自對五成十
  一二三四九八七六最妙一藏九二藏八三藏七四藏六【徳明云一得九二得八三得七四得六皆為十也觀河圖可見丙丁合辛壬合之類皆自此推】
  天地只是不㑹説倩他聖人出來説若天地自㑹説話想更説得好在如河圖洛書便是天地畫出底
  問先天圖隂陽自兩邊生若将坤為太極與太極圖不同如何曰他自據他意思説即不曾契勘濓溪底若論他太極中閒虚者便是他亦自説圖從中起今不合被方圖在中閒塞却待取出放外他兩邊生者即是隂根陽陽根隂這箇有對從中出即無對
  先天圖直是精微不起於康節希夷以前元有只是祕而不傳次第是方士輩所相傳授底參同契中亦有些意思相似與歴不相應季通云紐捻将來亦相應也用六日七分某却不見康節説用六日七分處文王卦序亦不相應他只用義理排将去也不應氣揚雄太全模放易他底用三數易却用四數他本是模易故就他模底句上看易也可畧見得易意思温公集注中可見也
  問伏羲始畫八卦其六十四者是文王後來重之耶抑伏羲已自畫了耶看先天圖則有八卦便有六十四疑伏羲已有彷彿之畫矣如何曰周禮言三易經卦皆八其别皆六十有四便見不是文王漸畫又問然則六十四卦名是伏羲元有抑文王所立曰此不可攷子善問據十三卦所言恐伏羲時已有曰十三卦所謂蓋取諸離蓋取諸益者言結繩而為網罟有離之象非觀離而始有此也
  問見朋友記先生説伏羲只畫八卦未有六十四卦今看先天圖則是那時都有了不知如何曰不曾恁地説那時六十四卦都畫了又問云那時未有文字言語恐也只是卦畫未有那卦名否曰而今見不得【以上語類十七條】
  某數日病中方得紬繹所示圖書卦畫二説初若茫然不知所謂因復以妄作啓䝉考之則見其論之之詳而明者偶未深考是以致此紛紛多説而愈致疑耳夫以河圖洛書為不足信自歐陽公以來已有此説然終無奈顧命繫辭論語皆有是言而諸儒所傳二圖之數雖有交互而無乖戾順數逆推縱横曲直皆有明法不可得而破除也至如河圖與易之天一至地十者合而載天地五十有五之數則固易之所自出也洛書與洪範之初一至次九者合而具九疇之數則固洪範之所自出也繫辭雖不言伏羲受河圖以作易然所謂仰觀俯察近取逺取安知河圖非其中之一事耶大抵聖人制作所由初非一端然其法象之規模必有最親切處如鴻荒之世天地之閒隂陽之氣雖各有象然初未嘗有數也至於河圖之出然後五十有五之數竒耦生成粲然可見此其所以深發聖人之獨智又非汎然氣象之所可得而擬也是以仰觀俯察逺求近取至此而後兩儀四象八卦之隂陽竒耦可得而言雖繫辭所論聖人作易之由者非一而不害其得此而後決也來諭又謂某不當以大衍之數參乎河圖洛書之數此亦有説矣數之為數雖各主於一義然其參伍錯綜無所不通則有非人之所能為者其所不合固不容以强合其所必合則縱横反覆如合符契亦非人所能强離也若於此見得自然契合不假安排底道理方知造化工夫神妙巧密直是説不得也若論易文則自大衍之數五十至再扐而後掛便接乾之䇿二百一十有六至可與祐神矣為一節是論大衍之數自天一至地十却連天數五至而行神也為一節是論河圖五十五之數今其文間斷差錯不相連接舛誤甚明伊川先生已嘗釐正啓䝉雖依此寫而不曾推論其所以然者故覽者不之察耳至於卦畫之論反覆來諭於某之説亦多未究其底藴且如所論兩儀有曰乾之畫竒坤之畫耦只此乾坤二字便未稳當蓋儀匹也兩儀如今俗語所謂一雙一對云爾自此再變至生第三畫八卦已成方有乾坤之名當為一畫之時方有一竒一耦只可謂之隂陽未得謂之乾坤也來諭又曰以二畫増至四畫為二竒二耦又於四畫之上各増一竒一耦而為八畫此亦是於某圖中所説發生次第有所未明而有此語蓋四象第一畫本只是前兩儀圖之一竒一耦緣此一竒一耦之上各生一竒一耦是以分而為四而初畫之一竒一耦亦隨之而分為四叚耳非是以二畫増成四畫又以四畫増成八畫也此一節正是前所謂自然契合不假安排之妙孔子而後千載不傳至康節先生始得其説然猶不肯大段説破蓋易之心髓全在此處不敢容易輕説其意非偶然也來諭又曰不知隂陽二物果可分老少而為四象乎此恐亦考之未熟之過夫老少於經固無明文然揲蓍之法三變之中掛扐四以竒耦分之然後爻之隂陽可得而辨又於其中各以老少分之然後爻之變與不變可得而分經所謂用九用六者正謂此也若其無此則終日揲蓍不知合得何卦正使得卦不知當用何爻安得以為後世之臆説而棄之乎又詳所論直以天地為兩儀而天生神物以下四者為四象此尤非是大抵曰儀曰象曰卦皆是指畫而言故曰易有太極而生兩儀四象八卦又曰易有四象而示人以卦爻吉凶若如所論則是先有太極兩儀四象然後聖人以畫八卦而兩儀四象八卦三物各是一種面貌全然相接不著矣此乃易之綱領如法律之有名例不可以豪釐差某之所見判然甚明更無疑惑不審髙明以為如何如其未然幸復有以見敎也【荅袁機仲】
  邵子曰太極既分兩儀立矣【此下四節通論伏羲六十四卦圓圖此一節以第一爻而言左一竒為陽右一耦為隂所謂兩儀者也今此一竒為左三十二卦之初爻一耦為右三十二卦之初爻乃以累變而分非本即有此六十四段也後放此】陽上交於隂隂下交於陽而四象生矣【此一節以第一爻生第二爻而言也陽下之半上交於隂上之半則生隂中第二爻之一竒一耦而為少陽太隂矣隂上之半下交於陽下之半則生陽中第二爻之一竒一耦而為太陽少隂矣所謂兩儀生四象者也太陽一竒今分為左上十六卦之第二爻少隂一耦今分為右下十六卦之第二爻少陽太隂其分放此而初爻之二亦分為四矣】陽交於隂隂交於陽而生天之四象剛交於柔柔交於剛而生地之四象【此一節以第二爻生第三爻言也陽謂太陽隂謂太隂剛謂少陽柔謂少隂太陽之下半交於太隂之上半則生太隂中第三爻之一竒一耦而為艮為坤矣太隂之上半交於太陽之下半則生太陽中第三爻之一竒一耦而為乾為兑矣少陽之上半交於少隂之下半則生少隂中第三爻之一竒一耦而為離為震矣少隂之下半交於少陽之上半則生少陽中第三爻之一竒一耦而為巽為坎矣此所謂四象生八卦也乾一竒今分為八卦之第三爻坤一耦今分為八卦之第三爻餘皆放此而初爻二爻之四今又分而為八矣乾兑艮坤生於二太故為天之四象離震巽坎生於二少故為地之四象】八卦相錯而後萬物生焉【一卦之上各加八卦以相閒錯則六十四卦成矣然第三爻之相交則生第四爻之一竒一耦於是一竒一耦各為四卦之第四爻而下三爻亦分為十六矣第四爻又相交則生第五爻之一竒一耦於是一竒一耦各為二卦之第五爻而下四爻亦分而為三十二矣第五爻又相交則生第六爻之一竒一耦則一竒一耦各為一卦之第六爻而下五爻亦分而為六十四矣蓋八卦相乘為六十四而自三畫以上三加一倍以至六畫則三畫者亦加二倍而卦體横分亦為六十四矣其數殊塗不約而㑹如合符節不差豪釐正是易之妙處】此來敎所引邵氏先生説也今子細辨析奉呈幸詳考之方可見其曲折未遽可輕議也然此已是就六十四卦已成之後言之故其先後多寡有難著語處乍看極費分疏猝然曉㑹不得若要見得聖人作易根原直截分明却不如且看卷首横圖自始初只有兩畫時漸次看起以至生滿六畫之後其先後多寡既有次第而位置分明不費詞説於此看得方見六十四卦全是天理自然挨排出來聖人只是見得分明便只依本畫出元不曾用一豪智力添助蓋本不煩智力之助亦不容智力得以助於其閒也及至卦成之後逆順縱横都成義理千般萬種其妙無窮却在人看得如何而各因所見為説雖若各不相資而實未嘗相悖也蓋自初未有畫時説到六畫滿處者邵子所謂先天之學也卦成之後各因一義推説邵子所謂後天之學也今來諭所引繫辭説卦三才六位之説即所謂後天者也先天後天既各自為一義而後天説中取義又多不同彼此自不相妨不可執一而廢百也若執此説必謂聖人初畫卦時只見一箇三才便更不問事由一連便掃出三畫以擬其象畫成之後子細看來見使不得又旋劃擘添出後一半截此則全是私意杜撰補接豈復更有易耶來諭條目尚多然其大節目不過如此今但於此看破則其餘小小未合處自當迎刃而解矣故今不復悉辨以浼髙明伏幸財察【荅袁機仲】
  來敎疑河圖洛書是後人偽作某竊謂生於今世而讀古人之書所以能别其真偽者一則以其義理之所當否而知之二則以其左驗之異同而質之未有舎此兩塗而能直以臆度懸斷之者也某於世傳河圖洛書之舊所以不敢不信者正以其義理不悖而證驗不差爾來敎必以為偽則未見有以指其義理之繆證驗之差也而直欲以臆度懸斷之此某之所以未敢曲從而不得不辨也况今日之論且欲因象數之位置徃來以見天地隂陽之造化吉凶消長之本原茍於此未明則固未暇别尋證據今乃全不尋其義理亦未至明有證據而徒然為此無益之辨是不議於室而譟於門不味其腴而齩其骨也政使辨得二圖真偽端的不差亦無所用又况未必是乎願且置此而於某所推二圖之説少加意焉則雖未必便是真圖然於象數本原亦當畧見意味有歡喜處而圖之真偽将不辨而自明矣○來教疑先天後天之説據邵氏説先天者伏羲所畫之易也後天者文王所演之易也伏羲之易初無文字只有一圖以寓其象數而天地萬物之理隂陽始終之變具焉文王之易即今之周易而孔子所為作傳者是也孔子既因文王之易以作傳則其所論固當專以文王之易為主然不推本伏羲作易畫卦之所由則學者必将誤認文王所演之易便為伏羲始畫之易只從中半説起不識向上根原矣故十翼之中如八卦成列因而重之太極兩儀四象八卦而天地山澤雷風水火之類皆本伏羲畫卦之意而今新書原卦畫一篇亦分兩義伏羲在前文王在後必欲知聖人作易之本則當考伏羲之畫若只欲知今易書文義則但求之文王之經孔子之傳足矣兩者初不相妨而亦不可以相雜來教乃謂專為邵氏解釋而於易經無所折衷則恐考之有未詳也○來敎謂七八九六不可為四象某謂四象之名所包甚廣大抵湏以兩畫相重四位成列者為正而一二三四者其位之次也七八九六者其數之實也其以隂陽剛柔分之者合天地而言也其以隂陽太少分之者專以天道而言也若專以地道言之則剛柔又自有太少矣推而廣之縱横錯綜凡是一物無不各有四者之象不但此數者而已矣此乃天地之閒自然道理未畫之前先有此象此數然後聖人畫卦時依様畫出揲蓍者又随其所得掛扐過揲之數以合焉非是元無實體而畫卦揲蓍之際旋次安排出來也來諭於此見得未明徒勞辨説竊恐且當先向未畫前識得元有箇太極兩儀四象八卦底骨子方有商量今未須遽立論也用九用六之文固在卦成之後而用九用六之理乃在卦成之前亦是此理但見得實體分明則自然觸處通透不勞辯説矣至謂七八九六乃揲蓍者所為而非聖人之法此誤尤不難曉今且説揲蓍之法出於聖人耶出於後世耶若據大傳則是出於聖人無疑而當是之時若無七八九六則亦無所取决以見其爻之隂陽動静矣亦何以揲蓍為哉此事前書辯之已詳非某之創見新説更請熟翫當自見之今不復縷縷也來諭又云繫辭本只是四象生八卦今又倍之兩其四象而生八卦之一此數字不可曉然想不足深辯請且於前所謂實體者驗之庶乎其有得也○來敎疑四爻五爻者無所主名某謂一畫為儀二畫為象三畫為卦則八卦備矣此上若旋次各加隂陽一畫則積至三重再成八卦者八方有六十四卦之名若徑以八卦徧就加乎一卦之上則亦如其位而得名焉方其四畫五畫之時未成外卦故不得而名之耳内卦為貞外卦為悔亦是畫卦之時已有此名至揲蓍求之則九變而得貞又九變而得悔又是後一段事亦如前所論七八九六云爾非謂必揲蓍然後始有貞悔之名也大抵新書所論卦位與繫辭説卦容有異同至論揲蓍則只本繫辭何由别有他説如此等處至為淺近而今為説乃如此竊恐考之殊未詳也○來教引伊川先生説重卦之由某謂重卦之由不但伊川先生之説如此蓋大傳亦云八卦成列因而重之矣但八卦所以成列乃是從太極兩儀四象漸次生出以至於此畫成之後方見其有三才之象非聖人因見三才遂以已意思惟而連畫三爻以象之也因而重之亦是因八卦之已成各就上面節次生出若旋生逐爻則更加三變方成六十四卦若併生全卦則只用一變便成六十四卦雖有遲速之不同然皆自然漸次生出各有行列次第畫成之後然後見其可盡天下之變不是聖人見下三爻不足以盡天下之變然後别生計較又并畫上三爻以盡之也此等皆是作易妙處方其畫時雖是聖人亦不自知裏面有許多巧妙竒特直是要人細心體認不可草草立説也○以上五條鄙意傾倒無復餘藴矣然此非某之説乃康節之説非康節之説乃希夷之説非希夷之説乃孔子之説但當日諸儒既失其傳而方外之流隂相付受以為丹竈之術至於希夷康節乃反之於易而後其説始得復明於世然與見今周易次第行列多不同者故聞者創見多不能曉而不之信只據目今見行周易緣文生義穿鑿破碎有不勝其杜撰者此啓䝉之書所為作也若其習聞易曉人人皆能領略則又何必更著此書以為屋下之屋牀上之牀哉更願髙明毋以為某之説而忽之姑且虚心遜志以求其通曉未可好髙立異而輕索其瑕疵也【荅袁機仲】
  再辱垂諭具悉尊㫖然細觀本末初無所爭只因武陵舊圖仁義兩字偶失照管致有交互其失甚微後來既覺仁字去西北方不得義字去東南方不得即當就此分明改正便無一事顧乃䕶其所短而欲多方作計移換隂陽剛柔四字以蓋其失所以競辯紛紜以至於今而不能定也蓋始者先以文王八卦為説而謂一隂生於巽一陽生於乾則既非説卦本意矣其以三陽純乾之方為一陽始生之地則又為乖剌之甚者及既知之而又以十二卦為説則謂一隂生於乾之上九一陽生於坤之上六遂移北方之隂柔以就南使之帶回仁字於西南而不失其為隂柔移南方之陽剛以歸北使之帶囘義字於東北而不失其陽剛則亦巧矣然其所移動者凡二方而六辰六卦例皆失其舊主又更改却古來隂陽界限蓋不勝其煩擾而其所欲遷就之意乃不過僅得其半而失其半蓋北方雖曰嚴凝而東方已為温厚南方雖曰温厚而西方已為嚴凝也是則非惟不足以救舊圖一時之失而其恥過作非故為穿鑿之咎反有甚於前日者竊恐髙明於此急於求勝未及深致思也欲究其説以開盛意又念空言繳繞難曉易差不免畫成一圖先列定位而後别以舊圖之失及今者兩次所論之意随事貼説有不盡者則又詳言别為數條以附於後切望虚心平氣細考而徐思之若能於此翻然悔悟先取舊圖分明改正仁義二字却将今所移易隂陽剛柔等字一切發囘元來去處如某新圖之本位則易簡圓成不費詞説而三才五行天理人事已各得其所矣至於文王八卦則某嘗以卦畫求之縱横反覆竟不能得其所以安排之意是以畏懼不敢妄為之説非以為文王後天之學而忽之也夫文王性與天合乃生知之大聖而後天之學方恨求其説而不得某雖至愚亦安敢有忽之之心耶但如來書所論則不過是因其已定之位已成之説而應和贊歎之爾若使文王之意止於如此則某固已識之不待深思而猶病其未得矣故嘗竊謂髙明之於此圖尊之雖至信之雖篤而所以知之則恐有不如某之深者此又未易以言語道也至於邵氏以此圖為文王之學雖無所考然説卦以此列於天地定位雷以動之兩節之後而其布置之法然不同則邵氏分之以屬於伏羲文王恐亦不為無理但未曉其根源則姑闕之以俟知者亦無甚害不必卓然肆意立論而輕排之也又謂一竒一耦不能生四象而二竒二耦不能生八卦則此一圖極為易曉又不知老丈平時作如何看而今日猶有此疑也蓋其初生之一竒一耦則兩儀也一竒之上又生一竒一耦則為二畫者二而謂之太陽少隂矣一耦之上亦生一竒一耦則亦為二畫者二而謂之少陽太隂矣此所謂四象者也【四象成則兩儀亦分為四】太陽竒畫之上又生一竒一耦則為三爻者二而謂之乾兑矣【餘六條凖此】此則所謂八卦者也【八卦成則兩儀四象皆分為二】是皆自然而生瀵湧而出不假智力不犯手勢而天地之文萬事之理莫不畢具乃不謂之畫前之易謂之何哉僕之前書固已自謂非是古有此圖只是今日以意為之寫出竒耦相生次第令人易曉矣其曰畫前之易乃謂未畫之前已有此理而特假手於聰明神武之人以發其祕非謂畫前已有此圖畫後方有八卦也此是易中第一義若不識此而欲言易何異舉無綱之網挈無領之裘直是無著力處此可為知者道也目疾殊甚不能親書切幸深照【荅袁機仲】
  易説不知尊意看得如何前書所云二方六卦六辰皆失其所與得半失半之説後來思之亦有未盡蓋徙陽於北使陽失其位而奪隂之位徙隂於南使隂失其位而奪陽之位二方固已病矣東方雖得仍舊為陽然其温厚之仁不得南與同類相合而使强附於北方嚴凝之義不則却須改仁為義以去隂而就陽方得寜貼然又恐無此理是東方三卦三辰亦失其所也西方雖得仍舊為隂然其離北附南與夫改義為仁其勢亦有所不便是西方三卦三辰亦失其所也蓋移此二方而四方八面十二辰十二卦一時亂無一物得安其性命之情也前書所稟殊未及此之明白詳盡也【荅袁機仲】
  易説已悉若只如此則某固已深曉不待諄諄之告矣所以致疑正恐髙明之見有所未盡而費力穿鑿使隂陽不得據其方盛之地仁義不得保其一徳之全徒爾紛紜有損無益爾今既未䝉省察執之愈堅則區區之愚尚復何説竊意兩家之論各自為家公之不能使我為公猶我之不能使公為我也不若自此閉口不談各守其説以俟羲文之出而質正焉然以髙明之見自信之篤竊恐羲文復出亦未肯信其説也魏鄭公之言以為望獻陵也若昭陵則臣固已見之矣佛者之言曰諸人知處良遂總知良遂知處諸人不知正此之謂矣世間事吾人身在閒處言之無益此正好從容講論以慰窮愁而枘鑿之不合又如此是亦深可歎者而信乎其道之窮矣【荅袁機仲】
  邵氏先天之説以鄙見窺之如井蛙之議滄海而髙明直以不知而作斥之則小大之不同量有不可同年而語者此某之前書所以未敢輕效其愚而姑少見其所疑也示諭邵氏本以發明易道而於易無所發明某則以為易之與道非有異也易道既明則易之為書卦爻象數皆在其中不待論説而自然可覩若曰道明而書不白則所謂道者恐未得為道之真也不審髙明之意果如何其或文予而實不予則某請以邵氏之淺近疎略者言之蓋一圖之内太極兩儀四象八卦生出次第位置行列不待安排而粲然有序以至於第四分而為十六第五分而為三十六第六分而為六十四則其因而重之亦不待用意推移而與前之三分焉者未嘗不脗合也比之并累三陽以為乾連疊三隂以為坤然後以意交錯而成六子又先畫八卦於内復畫八卦於外以旋相加而後得為六十四卦者其出於天理之自然與人為之造作蓋不同矣况其髙深閎闊精密微妙又有非某之所能言者今不之察而遽以不知而作詆之某恐後之議今猶今之議昔是以竊為門下惜之而不自知其言之僭易也【荅林黄中】
  六月一日林黄中來相訪問曰向時附去易解其閒恐有未是處幸見諭予應之曰大凡解經但令綱領是當即一句一義之閒雖有小失亦無甚害侍郎所著却是大綱領處有可疑者林問如何是大綱領處可疑予曰繫辭所謂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此是聖人作易綱領次第惟邵康節見得分明今侍郎乃以六畫之卦為太極中含二體為兩儀又取二互體通為四象又顛倒看二體及互體通為八卦若論太極則一畫亦未有何處便有六畫底卦來如此恐倒説了兼若如此即是太極包兩儀兩儀包四象四象包八卦與聖人所謂生者意思不同矣林曰惟其包之是以能生之包之與生實一義爾予曰包如人之懐子子在母中生如人之生子子在母外恐不同也林曰公言太極一畫亦無即是無極矣聖人明言易有太極而公言易無太極何耶予曰太極乃兩儀四象八卦之理不可謂無但未有形象之可言爾故自此而生一隂一陽乃為兩儀而四象八卦又是從此生皆有自然次第不由人力安排然自孔子以來亦無一人見得至邵康節然後明其説極有條理意趣可玩恐未可忽更詳之林云著此書正欲攻康節爾予笑語之曰康節未易攻侍郎且更子細若此論不改恐終為有識者所笑也林艴然曰正要人笑【記林黄中辯易】
  易之有象其取之有所從其推之有所用非茍為寓言也然兩漢諸儒必欲究其所從則既滯泥而不通王弼以來直欲推其所用則又疎略而無據二者皆失之一偏而不能闕其所疑之過也且以一端論之乾之為馬坤之為牛説卦有明文矣馬之為健牛之為順在物有常理矣至於案文責卦若屯之有馬而無乾離之有牛而無坤乾之六龍則或疑於震坤之牝馬則當反為乾是皆有不可曉者是以漢儒求之説卦而不得則遂相與創為互體變卦五行納甲飛伏之法參互以求而幸其偶合其説雖詳然其不可通者終不可通其可通者又皆傅㑹穿鑿而非有自然之勢唯其一二之適然而無待於巧説者為若可信然上無所關於義理之本原下無所資於人事之訓戒則又何必苦心極力以求於此而欲必得之哉故王弼曰義茍應健何必乾乃為馬爻茍合順何必坤乃為牛而程子亦曰理無形也故假象以顯義此其所以破先儒膠固支離之失而開後學玩辭玩占之方則至矣然觀其意又似直以易之取象無復有所自來但如詩之比興孟子之譬喻而已如此則是説卦之作為無所與於易而近取諸身逺取諸物者亦剩語矣故疑其説亦若有未盡者因竊論之以為易之取象固必有所自來而其為説必已具於大卜之官顧今不可復考則姑闕之而直據辭中之象以求象中之意使足以為訓戒而决吉凶如王氏程子與吾本義之云者其亦可矣固不必深求其象之所自來然亦不可直謂假設而遽欲忘之也【易象説】
  揲蓍之法見於大傳雖不甚詳然熟讀而徐究之使其前後反復互相發明則亦無難曉者但疏家小失其指而辯之者又大失焉是以説愈多而法愈亂也因讀郭氏辯疑為考其誤云○正義曰推演天地之數唯用五十䇿就五十䇿中去其一餘所用者四十有九合同未分是象太一也分而為二以象兩者以四十九分而為二以象兩儀也掛一以象三者就兩儀之閒於天數之中分掛其一而配兩儀以象三才也揲之以四以象四時者分揲其蓍皆以四四為數以象四時也歸竒於扐以象閏者竒謂四揲之餘歸此殘竒於所扐之䇿而成數以法象天道歸殘聚餘分而成閏也五嵗再閏者凡前閏後閏相去大略三十二月在五嵗之中故五嵗再閏再扐而後掛者既分天地天於左手地於右手乃四四揲天之數最末之餘歸之合於扐掛之一處是一揲也又以四四揲地之數最末之餘又合於前所歸之扐而總掛之是再扐而後掛也今攷正義之説大槩不差但其文有闊略不備及顛倒失倫處致人難曉又解掛扐二字分别不明有以大起諍論而是一揲也之揲以傳文及下文攷之當作扐字則恐傳寫之誤耳○正義曰四營而成易者營謂經營謂四度經營蓍䇿乃成易之一變也十有八變而成卦者每一爻有三變謂初一揲不五則九是一變也第二揲不四則八是二變也第三揲亦不四則八是三變也若三者俱多為老隂謂初得九第二第三俱得八也若三者俱少為老陽謂初得五第二第三俱得四也若兩少一多為少隂謂初與二三之閒或有四或有五而有八也或有兩箇四而有一箇九此為兩少一多也其兩多一少為少陽者謂三揲之閒或有一箇九有一箇八而有一箇四或有兩箇八而有一箇五此為兩多一少也如此三變既畢乃定一爻六爻則十有八變乃定一卦則十有八變乃其始成卦也正義又曰老陽數九老隂數六老陽老隂皆變周易以變者為占故陽爻稱九隂爻稱六所以老陽數九老隂數六者以揲蓍之數九過揲則得老陽六過揲則得老隂其少陽稱七少隂稱八義凖此【見乾卦初九下】劉禹錫曰一變遇少與歸竒而為五再變遇少與歸竒而為四三變如之是老陽之數分措手指閒者十有三䇿焉其餘三十有六四四而運得九是已【餘三象同】又曰第一指【餘一益三餘二益二餘三益一餘四益四】第二指【餘一益二餘二益一餘三益四餘四益三】第三指【與第二指同】李泰伯曰聖人揲蓍虛一分二掛一揲四歸竒再扐確然有法象非茍作也故五十而用四十有九分於兩手掛其一則存者四十八以四揲之十二揲之數也左手滿四右手亦滿四矣乃扐其八而謂之多左手餘二右手亦餘二矣乃扐其四而謂之少三少則扐十二并掛而十三其存者三十六為老陽以四計之則九揲也故稱九三多則扐二十四并掛而二十五其存者二十四為老隂以四計之則六揲也故稱六一少兩多則扐二十并掛而二十一其存者二十八為少陽以四計之則七揲也故稱七一多兩少則扐十六并掛而十七其存者三十二為少隂以四計之則八揲也故稱八所謂七八九六者蓋取四象之數也今攷三家之説正義大槩得之但不推多少所以為隂陽老少之數又以過揲之數已見乾卦而遂不復言此為太略而易字之解三揲之分亦為小疵劉氏蓋合正義二説而言其法始備然其曰遇多遇少與歸竒為若干則是誤以兩扐為所遇而謂掛一為歸竒矣其曰餘三十有六䇿四四而運得九則是反以過揲為餘數而又必再運之矣此皆不如正義之名正而法簡其論第一指與第二指第三指之餘數不同則雖為三變皆掛之法然曰餘若干而益若干則為揲左不揲右而不免有以意増益之嫌其以三變掛扐之䇿分措於三指閒則初變之扐誤并於掛再變之掛誤并於扐亦為失之且一手所操多至二十五䇿亦繁重而不便於事矣李氏之説最為簡易而分别掛扐為明白但其法為多者一為少者三而不知二變多少之各二且曰扐十二并掛一為十三而不知扐十并掛三為十三【餘三象同】則是後二變不掛而不若劉説之為得也○康節先生曰歸竒合扐之數得五與四四則䇿數四九也【餘放此○郭氏曰歸竒合扐之數謂不用之餘數也䇿數所得之正䇿數也去此不用之餘數正語歸竒合扐之餘數故有三多三少之言至康節然後䇿數復見於書餘數不復相亂矣】今桉康節歸竒合扐四字本於正義所謂最末之餘歸之合於掛扐之一處蓋因其失而不暇正也然四九四六四七四八之數則正義於乾篇初九文下已明言之安得謂唐初以來不論䇿數耶且康節又言得五與四四則亦未得為去此不用之餘數矣大抵為此辯者未知掛扐之中竒耦方圓參兩進退之妙是以必去掛扐之數而專用過揲之䇿其説愈多而其法愈偏也○横渠先生曰竒所掛之一也扐左右手之餘也【郭氏曰自唐初以來以竒為扐故揲法多誤至横渠而始分云】再扐而後掛者每成一爻而後掛也謂第二第三揲不掛也【郭氏曰凡一掛再扐為三變而成一爻横渠之言正所以明正義之失也】閏常不及三嵗而至故曰五嵗再閏此歸竒必俟再扐者象閏之中閒再嵗也今桉此説大誤恐非横渠之言掛也竒也扐也大傳之文固各有所主矣竒者殘零之謂方蓍象兩之時特掛其一不得便謂之竒此則自畢董劉氏而失之矣扐固左右兩揲之餘然扐之為義乃指閒勒物之處故曰歸竒於扐言歸此餘數於指閒也今直謂扐為餘則其曰歸竒於扐者乃為歸餘於餘而不成文理矣不察此誤而更以歸竒為掛一以避之則又生一誤而失愈逺矣郭氏承此為説而詆唐人不當以竒為扐夫以竒為扐亦猶其以扐為餘爾名雖失之而實猶未爽也若如其説以歸為掛以竒為一則為名實俱亂而大傳之文揲四之後不見餘蓍之所在歸竒之前不見有扐之所由亦不復成文理再扐者一變之中左右再揲而再扐也一變之中一掛再揲再扐而當五嵗蓋一掛再揲當其不閏之年而再扐當其再嵗之閏也而後掛者一變既成又合見存之蓍分二而掛一以起後變之端也今曰第一變掛而第二第三變不掛遂以當掛之變為掛而象閏以不掛之變為扐而象不閏之嵗則與大傳之云掛一象三再扐象閏者全不相應矣且不數第一變之再扐而謂第二第三變為再扐又使第二第三變中止有三營而不足乎成易之數且於隂陽竒耦老少之數亦多有不合者○伊川先生揲蓍法云先以右手指於左手之中取蓍一莖掛於左手小指之閒此名竒也次以右手四揲左手之蓍四揲之餘數置案之東南隅此名右手之扐復以左手四揲右手之蓍四揲之餘亦置於案之東南隅此名左手之扐其兩手所握之蓍為所得之正䇿數又云再以左右手分而為二更不重掛竒又云三變訖乃歸先所掛之竒於第一扐之中次合正䇿數又四揲布之案上得四九為老陽【郭氏曰此法先人親受於伊川先生雍復受於先人本無文字嵗月滋久慮或遺忘謹詳書之】今桉此説尤多可疑然郭氏既云本無文字則其傳受之際不無差舛宜矣其以掛一為竒而第二三變不掛愚已辯於前矣其曰兩手餘數置之案隅而不置之指間則非歸竒於扐之義其以一變過揲之蓍便為正䇿則未合四九四六四七四八之數其曰三變訖乃歸先所掛之竒於第一扐之中則其掛之之久也無用其歸之之晚也無説而尤不合於大傳所言之次第又以四揲正䇿布之案上然後見所得之爻則其重復又甚焉凡此恐皆非伊川先生之本意也覽者詳之○兼山郭氏曰蓍必用四十九者惟四十九即得三十六三十二二十八二十四之䇿也蓋四十九去其十三則得三十六去其十七則得三十二去其二十一則得二十八去其二十五則得二十四凡得者䇿數也去者所餘之扐也【雍曰世俗皆以三多三少定卦象如此則不必四十九數凡三十三三十七四十一四十五五十三五十七六十一六十五六十九七十三七十七八十一八十五八十九九十三九十七皆可以得初揲非五即九再揲三揲不四即八之數獨不可以得三十六三十二二十八二十四之數爾】今桉此書之中此説最為要切而其疎率亦無甚於此者蓋四十九蓍蓍之全數也以其全而揲之則其前為掛扐其後為過揲以四乘掛扐之數必得過揲之䇿以四除過揲之䇿必得掛扐之數其自然之妙如牝牡之相御如符契之相合可以相勝而不可以相無且其前後相因固有次第而掛扐之數所以為七八九六又有非偶然者皆不可以不察也今於掛扐之數既不知其所自來而以為無所務於揲法徒守過揲之數以為正䇿而亦不知正䇿之所自來也其欲増損全數以明掛扐之可廢是又不知其不可相無之説其失益以甚矣○又曰蘇氏所載一行之學曰多少者竒耦之象也三變皆少則乾之象也乾所以為老陽而四數其餘得九故以九名之三變皆多則坤之象也坤所以為老隂而四數其餘得六故以六名之又曰七八九六者因餘數以名隂陽而隂陽之所以為老少者不在是而在乎三變之閒八卦之象也如上所言則是直取三變多少卦象相類以畫爻而不復論其䇿數也今桉四十九中聖人無不周之數已見於前矣蘇氏之説既不知七八九六之已具於掛扐而必求之過揲之閒其與郭氏之説已略相似矣但蘇氏以八卦之象為斷而郭氏以四象之䇿為言少不同耳然蘇氏亦云四數其餘得九則固亦兼取䇿數矣而郭氏峻文深詆遽至於此哉○又云凡揲蓍第一變必掛一者謂不掛一則無變所餘皆得五也惟掛一則所餘非五則九故能變第二第三變雖不掛亦有四八之變蓋不必掛也今桉三變皆掛蓋本大傳所謂四營而成易者予已論於前矣然其所以不可不掛者則又有兩説蓋三變之中前一變屬陽故其餘五九皆竒數後二變屬隂故其餘四八皆耦數屬陽者為陽三而為隂一圍三徑一之術也【掛一而左一右三也掛一而左右皆二也掛一而左三右一也皆陽也掛一而左右皆四者隂也】屬隂者為隂二而為陽二皆以圍四用半之術也【掛一而左一右二也掛一而左二右一也陽也掛一而左三右四也掛一而左四右三也隂也】是皆以三變皆掛之法得之後兩變不掛則不得也【後兩變不掛則左一右三左二右二左三右一皆為陽惟左右皆四乃為隂】三變之後其可為老陽者十二可為老隂者四可為少隂者二十八可為少陽者二十雖多寡之不同而皆有法象【老隂陽數本皆八老者動而隂性本静故損隂之四以歸於陽少隂陽本皆二十四少者静而陽性本動故損陽之四以歸於隂】是亦以三變皆掛之法得之而後兩變不掛則不得也【後兩變不掛則老陽少隂皆二十七少陽九老隂一】郭氏僅見第二第三變可以不掛之一端爾而遂執以為説夫豈知其掛與不掛之為得失乃如此哉大抵郭氏他説偏滯雖多而其為法尚無甚戾獨此一義所差雖小而深有害於成卦變爻之法尤不可以不辯○舊説掛一以象三者也扐謂歸竒於扐以象閏者也五嵗者一變之閒一掛再揲再扐各當一嵗之象也再閏者兩扐之嵗為再閏之象也而後掛者又合餘蓍再分而掛以起後變之象也其文義象類既皆有條而不紊又通數之必五嵗而再閏亦無不合○郭氏之説以掛為竒三變之中第一變掛扐第二第三變不掛而扐故以有掛有扐之變為掛無掛有扐之變為扐其有掛之扐又棄不數而曰歸竒必俟再扐者象閏之中閲再嵗也然則掛象閏嵗而不象三才扐反象不閏之嵗而不象閏且必三扐而後復掛與大傳之文殊不相應又其閏必六嵗而後再至亦不得為五嵗而再閏矣○沈氏筆談曰易象九為老陽七為少八為少隂六為老舊説陽以進為老隂以退為老九六者乾坤之畫陽得兼隂隂不得兼陽此皆以意配之不然也九七八六之數陽順隂逆之理皆有所從來得之自然非意之所配也凡歸餘之數有多有少多為隂如爻之耦少為陽如爻之竒三少乾也故曰老陽九揲而得之故其數九其䇿三十六兩多一少則一少為之主震坎艮也故皆謂之少陽【少在初為震中為坎末為艮】皆七揲而得之故其數七其䇿二十八三多坤也故曰老隂六揲而得之故其數六其䇿二十有四兩少一多則一多為之主巽離兑也故皆謂之少隂【多在初為巽中為離末為兑】皆八揲而得之故其數八其策三十有二盈則變【純少陽盈純多隂盈】盈為老故老動而少静吉凶悔吝生乎動者也卦爻之辭皆九六者惟動則有占不動則無眹雖易亦不能占之國語謂正屯悔豫皆八遇泰之八是也今人以易筮者雖不動亦用爻辭斷之易中但有九六既不動則是七八安得用九六爻辭此流俗之過也諸家揲蓍説惟筆談此論簡而盡但謂不動則易不能占與引國語之説為誤爾【蓍卦考誤○以上文集十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二十六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二十七
  易二
  綱領下
  問易曰聖人作易之初蓋是仰觀俯察見得盈乎天地之間無非一隂一陽之理有是理則有是象有是象則其數便自在這裏非特河圖洛書為然蓋所謂數者祗是氣之分限節度處得陽必竒得隂必耦凡物皆然而圖書為特巧而著耳於是聖人因之而畫卦其始也只是畫一竒以象陽畫一耦以象隂而已但纔有兩則便有四纔有四則便有八又從而再倍之便是十六蓋自其無眹之中而無窮之數已具不待安排而其勢有不容已者卦畫既立便有吉凶在裏蓋是隂陽往來交錯於其間其時則有消長之不同長者便為主消者便為客事則有當否之或異當者便為善否者便為惡即其主客善惡之辨而吉凶見
  矣故曰八卦定吉凶吉凶既决定而不差則以之立事而大業自此生矣此聖人作易教民占筮而以開天下之愚以定天下之志以成天下之事者如此但自伏羲而下但有此六畫而未有文字可傳到得文王周公乃繫之以辭故曰聖人設卦觀象繫辭焉而明吉凶蓋是卦之未畫也因觀天地自然之法象而畫及其既畫也一卦自有一卦之象象謂有箇形似也故聖人即其象而命之名以爻之進退而言則如剝復之類以其形之肖似而言則如鼎井之類此是伏羲即卦體之全而立箇名如此及文王觀卦體之象而為之彖辭周公視卦爻之變而為之爻辭而吉凶之象益著矣大率天下之道只是善惡而已但所居之位不同所處之時既異而其幾甚微只為天下之人不能曉㑹所以聖人因此占筮之法以曉人使人居則觀象玩辭動則觀變玩占不迷於是非得失之途所以是書夏商周皆用之其所言雖不同其辭雖不可盡見然皆太卜之官掌之以為占筮之用有所謂繇辭者左氏所載尤可見古人用易處蓋其所謂象者皆是假此衆人共曉之物以形容此事之理使人知所取舍而已故自伏羲而文王周公雖自略而詳所謂占筮之用則一蓋即那占筮之中而所以處置是事之理便在那裏了故其法若粗淺而隨人賢愚皆得其用蓋文王雖是有定象有定辭皆是虚說此箇地頭合是如此處置初不黏著物上故一卦一爻足以包無窮之事不可只以一事指定說他裏面也有指一事說處如利建侯利用祭祀之類其他皆不是指一事說此所以見易之為用無所不該無所不徧但看人如何用之耳到得夫子方始純以理言雖未必是羲文夲意而事上說理亦是如此但不可便以夫子之說為文王之說又曰易是箇有道理底卦影易以占筮作許多理便也在裏但是未便說到這處如楚辭以神為君以祀之者為臣以寓其敬事不可忘之意固是說君臣【林録云但假托事神而說】但是先且為他說事神然後及他事君意趣始得今人解說便直去解作事君底意思也不喚作不是他意但須先與結了那一重了方可及這裏方得夲末周備易便是如此今人心性褊急更不待先說他夲意便將道理來滚說了易如一箇鏡相似看甚物來都能照得如所謂潛龍只是有箇潛龍之象自天子至於庶人看甚人來都使得孔子說作龍徳而隐不易乎世不成乎名便是就事上指殺說來然㑹看底雖孔子說也活也無不通不㑹看底雖文王周公說底也死了須知得他是假託說是包含說假託謂不惹著那事包含是說箇影像在這裏無所不包【以下論易為卜筮之書】
  八卦之畫夲為占筮方伏羲畫卦時止有竒耦之畫何甞有許多說話文王重卦作繇辭周公作爻辭亦只是為占筮設到孔子方始說從義理去如乾元亨利貞坤元亨利牝馬之貞與後面元亨利貞只一般元亨謂大亨也利貞謂利扵正也占得此卦者則大亨而利於正耳至孔子乃將乾坤分作四徳說此亦自是孔子意思伊川云元亨利貞在乾坤為四徳在他卦只作兩事不知别有何證據故學易者須將易各自看伏羲易自作伏羲易看是時未有一辭也文王易自作文王易周公易自作周公易孔子易自作孔子易看必欲牽合作一意看不得今學者諱言易夲為占筮作須要說作為義理作若果為義理作時何不直述一件文字如中庸大學之書言義理以曉人須得畫八卦則甚周官唯太卜掌三易之法而司徒司樂師氏保氏諸子之教國子庶民只是教以詩書教以禮樂未甞以易為教也
  或問易解伊川之外誰說可取曰如易某便說道聖人只是為卜筮而作不解有許多說話但是此說難向人道人不肯信向來諸公力來與某辯某煞費氣力與他分析而今思之只好不說只作放那裏信也得不信也得無許多氣力分疏且聖人要說理何不就理上直剖判說何故恁地回互假托教人不可曉又何不别作一書何故要假卜筮來說又何故說許多吉凶悔吝今人却道聖人言理而其中因有卜筮之說他說理後說從那卜筮上來做麽若有人來與某辯某只是不荅次日義剛問先生昨言易只是為卜筮而作其說已自甚明白然先生扵先天後天無極太極之說却留意甚切不知如何曰卜筮之書如火珠林之類許多道理依舊在其間但是因他作這卜筮後却去推出許多道理來他當初作時却只是為卜筮畫在那裏不是曉盡許多道理後方始畫這箇道理難說向來張安國児子來問某與說云要曉時便只似靈棊課模様有一朋友言恐只是以其人未能曉而告之以此說某云是誠實恁地說良乆曰通其變遂成天下之文極其數遂定天下之象因言夜來有一說說不曽盡通書言聖人之精畫卦以示聖人之藴因卦以發精是聖人夲意藴是偏旁帶來道理如春秋聖人本意只是載那事要見世變禮樂征伐自諸侯出臣弑其君子弑其父如此而已就那事上見得是非羙惡曲折便是因以發底如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這四象生八卦以上便是聖人夲意底如彖象文言繫辭皆是因而發底不可一例看今人只把作占去看便活若是的定把卦爻來作理看恐死了國初講筵講飛龍在天利見大人太祖遽云此書豈可令凡民見之某便道是解易者錯了這大人便是飛龍言人若占得此爻便利於見那大人謂如人臣占得此爻則利於見君而為吉也如那見龍在田利見大人有徳者亦謂之大人言人若㝷師若要見好人時占得此爻則吉若是把作占看時士農工商事事人用得這般人占得便把作這般用那般人占得便把作那般用若似而今說時便只是秀才用得别人都用不得了古時人蠢蠢然事事都不曉做得是也不知做得不是也不知聖人便作易教人去占占得恁地便吉恁地便凶所謂通天下之志定天下之業斷天下之疑者即此是也而今若把作占說時吉凶悔吝便在我看我把作甚麽用皆用得今若把作文字解便是硬裝了安卿問如何恁地曰而今把作理說時吉凶悔吝皆斷定在九二六四等身上矣如此則吉凶悔吝是硬裝了便只作得一般用了林擇之云伊川易說得理也太多曰伊川求之太深甞說三百八十四爻不可只作三百八十四爻解其說也好而今似他解時依舊只作得三百八十四般用安卿問彖象莫也是因爻而推其理否曰彖象文言繫辭皆是因而推明其理
  易只是古人卜筮之書如五雖主君位而言然實不可泥
  熟讀六十四卦則覺得繫辭之語直為精密是易之括例要之易書是為卜筮而作如云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者莫大乎蓍龜又云天生神物聖人則之則専為卜筮也魯可幾曰古之卜筮恐不如今日所謂火珠林之類否曰以某觀之恐亦自有這法如左氏所載則支干納音配合之意似亦不廢如云得屯之比既不用屯之辭亦不用比之辭卻自别推一法恐亦不廢這理也
  易為卜筮而作皆因吉凶以示訓戒故其言雖約而所包甚廣夫子作傳亦畧舉一端以見凡例而已
  易本為卜筮作【古人質樸作事須卜之神】孔子恐義理一向没卜筮中故明其義至如曰義无咎也義弗乘也只是一箇義
  才卿云先生解易之本意只是為卜筮爾曰然據某解一部易只是作卜筮之書今人說得來太精了更入粗不得如某之說雖粗然却入得精精義皆在其中若曉得某一人說則曉得伏羲文王之易本是作如此用元未有許多道理在方不失易之本意今未曉得聖人作易之本意便先要說道理縱饒說得好【池録云只是無情理】只是與易元不相干聖人分明說昔者聖人之作易觀象設卦繫辭焉以明吉凶幾多分曉某所以說易只是卜筮書者此類可見
  上古之時民心昧然不知吉凶之所在故聖人作易教之卜筮使吉則行之凶則避之此是開物成務之道故繫辭云以通天下之志以定天下之業以㫁天下之疑正謂此也初但有占而無文往往如今之环珓相似耳但如今人因火珠林起課者但用其爻而不用其辭則知古者之占往往不待辭而後見吉凶至文王周公方作彖爻之辭使人得此爻者便觀此辭之吉凶至孔子又恐人不知其所以然故又復逐爻觧之謂此爻所以吉者謂以中正也此爻所以凶者謂不當位也明明言之使人易曉耳至如文言之類却是就上面發明道理非是聖人作易専為說道理以教人也須見聖人本意方可學易【以上語類九條】
  語孟更須寛心細意看令通徹易則恐未易讀如此穿鑿似枉費心力也蓋易本卜筮之書故先王設官掌扵太卜而不列於學校學校所教詩書禮樂而已至孔子乃於其中推出所以設卦觀象繫辭之㫖而因以識夫吉凶進退存亡之道葢聖人當時已曉卜筮之法與其詞意所在【如說田狩即實是田狩說祭祀即寔是祭祀征伐婚媾之類皆然非譬喻也】故就其間推出此理耳若在今日則已不得其法又不曉其詞而暗中摸索妄起私意竊恐便有聖人復生亦未易通與其虚費心力於此不若且看詩書禮樂之為明白而易知也然大學論孟中庸又在四者之先須都理㑹得透徹方可畧看易之大指亦未為晚今所論論語尚爾未通豈宜遽及此耶【荅黎季忱】
  近讀易見一意思聖人作易本是使人卜筮以决所行之可否而因之以教人為善如嚴君平所謂與人子言依於孝與人臣言依於忠者故卦爻之辭只是因依象類虛設扵此以待扣而决者使以所值之辭决所疑之事似若假之神明而亦必有是理而後有是辭但理無不正故其丁寜告戒之詞皆依於正天下之動所以正夫一而不繆於所之也以此意讀之似覺卦爻十翼指意通暢【荅張敬夫】
  讀易之法竊疑卦爻之詞本為卜筮者㫁吉凶而因以訓戒至彖象文言之作始因其吉凶訓戒之意而推說其義理以明之後人但見孔子所說義理而不復推本文王周公之本意因鄙卜筮為不足言而其所以言易者遂逺於日用之實類皆牽合委曲偏主一事而言無復包含該貫曲暢旁通之妙若但如此則聖人當時自可别作一書明言義理以詔後世何用假托卦象為此艱深隐晦之辭乎故今欲凡讀一卦一爻便如占筮所得虚心以求其詞義之所指以為吉凶可否之决然後考其象之所已然者求其理之所以然者然後推之於事使上自王公下至民庶所以脩身治國皆有可用私竊以為如此求之似得三聖之遺意然方讀得上經其間方多有未曉處不敢强通也其可通處極有本甚平易淺近而今傳注誤為髙深微妙之說者【如利用祭祀利用享祀只是卜祭則吉田獲三狐田獲三品只是卜田則吉公用享於天子只是卜朝覲則吉利建侯只是卜立君則吉利用為依遷國只是卜遷國則吉利用侵伐只是卜侵伐則吉之類但推之於事或有如此說者耳】凡此之類不一亦欲私識其說與朋友訂之而未能就也不審尊意以為如何【荅吕伯恭】
  向所托校歸藏告示及晁以道易說亦望借及此書近細讀之恐程傳得之已多但不合全說作義理不就卜筮上看故其說有無頓著處耳今但作卜筮看而以其說推之道理自不可易但其間有不須得如此說處剩著道理耳正如詩之興者舊說甞剩却一半道理也【荅蔡季通】
  易之為書更厯三聖而制作不同若庖羲氏之象文王之辭皆依卜筮以為教而其法則異至扵孔子之贊則又一以義理為教而不専於卜筮也是豈其故相反哉俗之淳漓既異故其所以為教為法者不得不異而道則未甞不同也然自秦漢以來考象辭者泥於術數而不得其通簡易之法談義理者淪於空寂而不適乎仁義中正之歸求其因時立教以承三聖不同於法而同於道者則惟伊川先生程氏之書而已後之君子誠能日取一卦若一爻者熟復而深玩之如已有疑將决於筮而得之者虛心端意推之於事而反之扵身以求其所以處此之實則於吉凶消長之理進退存亡之道將無所求而不得邇之事父逺之事君無所處而不當矣華山皇甫斌甞讀其書而深好之蓋甞大書深刻摹以予人惟恐傳者之不廣而讀者之不多也顧猶來請其所以讀之之說某不得讓輙書此以遺之【書伊川先生易傳板本後】
  所諭讀易甚善此書本為卜筮而作其言皆依象數以斷吉凶今其法已不傳諸儒之言象數者例皆穿鑿言義理者又太汗漫故其書為難讀此本義啟䝉所以作也然本義未能成書而為人竊出再行模印有誤觀覽啟䝉本欲學者且就大傳所言卦畫蓍數推㝷不須過為浮說而自今觀之如論河圖洛書亦未免有剩語要之此書真是難讀不若詩書論孟之明白而易曉也【荅劉君房】
  易之為書本為卜筮而作然其義理精微廣大悉備不可以一法論蓋有此理即有此象有此象即有此數各隨問者意所感通如利涉大川或是渡江或是渉險不可豫為定說但其本指只是渡江而推類旁通則各隨其事【論易傳】
  所論易大概得之但時事人位等字說得太早今只可且作卦爻看看得通透了到推說處方說得平居無事處時應事之法是第二節事也如乾之初九只是陽氣濳藏之象未可發用之占耳若便著箇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隐而未見行而未成底人坐在裏面便死殺了非所謂潔靜精微者若㑹得卦爻本意却不妨當此時居此位作此人也頃年甞因人問易應之曰公曽看靈棋課否易之模様便只是如此也後有人問豈以其不足告而云爾耶此錯認了話頭也試思之【荅林正卿】
  示諭觀玩之别想已有成說茲因下問之及甞竊思之敢布左右蓋易有象【八卦六爻】然後有辭【卦爻之辭】筮有變【老陽老隂】然後有占【變爻之辭】象之變也在理而未形扵事者也辭則各因象而指其吉凶占則又因吾之所值之辭而决焉其示人也益以詳矣故君子居而學易則既觀象矣又玩辭以攷其所處之當否動而諏筮則既觀變矣又玩占以攷其所值之吉凶善而吉者則行否而凶者則止是以動靜之間舉無違理而自天祐之吉无不利也蓋觀者一見而决玩者反復而不舍之辭也筮短龜長之說惟見扵左氏元凱之注理固有之但先王制卜筮之法至嚴至敬虚其心以聼扵神専一則應疑貳則差故禮曰卜筮不相襲蓋為此也晉獻公之欲立驪姬以理觀之不待卜而不吉可知及其卜之不吉也則亦深切著明已矣乃不勝其私意而復筮之是以私心為主而取必扵神明也豈有感通之理哉此所以筮之雖吉而卒不免扵凶也今不推其所以聼於神者之不専不一而遽欲即此以較龜筮之短長恐未免乎易其言之責也理則一而已矣其形者則謂之器其不形者則謂之道然而道非器不形器非道不立蓋隂陽亦器也而所以隂陽者道也是以一隂一陽往來不息而聖人指是以明道之全體也此一隂一陽之謂道之說也不審髙明以為然否【荅丘子野】
  以經言論之其所發明固不外乎一理然其所指則不能無異同之别而就其所同之中蓋亦不無賔主親疎逺近之差焉如卦之所以八者以竒耦之三加而成也而爻之所以三則取諸三才之象而非竒耦所能與此理之一而所指之不同者也四象之說本為畫卦則當以康節之說為主而七八九六東西南北水火金木之類為客得其主則客之親疏逺近皆即此而可定不得其主而曰是皆一說則我欲同而彼自異終有不可得而同者矣此所指之同而不能無賔主之分者也是皆樂渾全而忘剖析之過也至扵乾坤之純而不雜者聖人所以形容天地之徳而為六十四卦之綱也乾之純扵剛健而不雜又聖人所以形容天理自然之全體而為坤之綱也所以贊其剛健柔順之全徳以明聖人體道之妙學者入徳之方者亦云備矣未甞以其偏而貶之也至於諸爻雖或不免扵有戒然乾九三之危以其失中也其得无咎以其健而健也坤六五之元吉以其居尊而能下也上六之龍戰以其太盛而亢陽也是豈惡乾之剛而欲其柔惡坤之柔而欲其剛哉今未察乎其精微之藴而遽指其偏以為當戒意若有所未足於乾坤而陿小之者是不亦喜髙妙而略細微之過乎至扵用九用六乃為戒其剛柔之偏者然亦因其隂變為陽陽變為隂之象而有此戒如歐陽子之云者非聖人創意立說而强為之也大抵易之書本為卜筮而作故其詞必根扵象數而非聖人已意之所為其所勸戒亦以施諸筮得此卦此爻之人而非反以戒夫卦爻者近世言易者殊不知此所以其說雖有義理而無情意雖大儒先生有所不免比因玩索偶幸及此私竊自慶以為天啟其衷而以語人人亦未見有深曉者不知髙明以為如何舊亦草筆其說今漫録二卦上呈其他文義未瑩者多未能卒業姑以俟後世之子雲耳近又甞編一小書畧論象數梗概并以為獻妄竊自謂學易而有意扵象數之說者扵此不可不知外此則不必知也心之精微言不能盡臨風引領馳想増劇【荅趙提舉○以上文集十條】
  某甞謂上古之書莫尊扵易中古後書莫大扵春秋然此兩書皆未易看今人才理㑹二書便入於鑿若要讀此二書且理㑹他大義易則是尊陽抑隂進君子而退小人明消息盈虚之理春秋則是尊王賤霸内中國而外夷狄明君臣上下之分【以下論讀易之法】
  漢書易本隠以之顯春秋推見至隠易興春秋天人之道也易以形而上者說出在那形而下者上春秋以形而下者說上那形而上者去
  問看易如何曰詩書執禮聖人以教學者獨不及於易至扵假我數年五十以學易乃是聖人自說非學者事蓋易是箇極難理㑹底物事非他書之比如古者先王順詩書禮樂以造士亦只是以此四者亦不及於易蓋易只是箇卜筮書藏扵太史太卜以占吉凶亦未有許多說話及孔子始取而敷繹為彖象繫辭文言雜卦之類方說出道理來
  看易須是看他卦爻未畫以前是怎模様却就這上見得他許多卦爻象數是自然如此不是杜撰且詩則因風俗世變而作書則因帝王政事而作易初未有物只是懸空說出當其未有卦畫則渾然一太極在人則是喜怒哀樂未發之中一旦發出則隂陽吉凶事事都有在裏面人須是就至虚靜中見得這道理周遮通瓏方好若先靠定一事說則滯泥不通了此所謂潔靜精微易之教也
  問讀易未能浹洽何也曰此須是此心虚明寧靜自然道理流通方包羅得許多義理蓋易不比詩書他是說盡天下後世無窮無盡底事理只一兩箇字便是一箇道理又人須是經歴天下許多事變讀易方知各有一理精審端正今既未盡經歴非是此心大叚虗明寧靜如何見得此不可不自勉也
  須是以身體之且如六十四卦須作六十四人身上看三百八十四爻又作三百八十四人身上小底事看易之所說皆是假說不必是有恁地事假設如此則如此假設如彼則如彼假說有這般事來人處這般地位便當恁地應
  問讀易貴知時今觀爻辭皆是随時取義然非聖人見識卓絶盡得義理之正則所謂隨時取義安得不差曰古人作易只是為卜筮今說易者乃是硬去安排聖人隨時取義只事到面前審騐箇是非難為如此安排下也
  仁父問時與義曰夏日冬日時也飲湯飲水義也許多名目須也是逐一理㑹過少間見得一箇却有一箇落著不爾都只恁地鶻突過
  易有象辭有占辭有象占相渾之辭
  問卦下之辭為彖辭左傳以為繇辭何也曰此只是彖辭故孔子曰智者觀其彖辭則思過半矣如元亨利貞乃文王所繫卦下之辭以斷一卦之吉凶此名彖辭彖斷也陸氏音中語所謂彖之經也大哉乾元以下孔子釋經之辭亦謂之彖所謂彖之傳也爻下之辭如潛龍勿用乃周公所繫之辭以斷一爻之吉凶也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所謂大象之傳潛龍勿用陽在下也所謂小象之傳皆孔子所作也天尊地卑以下孔子所述繫辭之傳通論一經之大體凡例無經可附而自分上繫下繫也左氏所謂繇字從系疑亦是言繫辭繫辭者扵卦下繫之以辭也
  先就乾坤二卦上看得本意了則後面皆有通路易中緊要底只是四爻
  問王弼說初上無隂陽定位如何曰伊川說隂陽竒耦豈容無也乾上九貴而无位需上六不當位乃爵位之位非隂陽之位此說極好
  問乾坤大過頤坎離中孚小過八卦番覆不成兩卦是如何曰八卦便只是六卦乾坤坎離是四正卦兌便是番轉底巽震便是番轉底艮六十四卦只八卦是正卦餘便只二十八卦番轉為五十六卦中孚便是大底離小過是箇大底坎又曰中孚是箇雙夾底離小過是箇雙夾底坎大過是箇厚畫底坎頤是箇厚畫底離
  問讀易若只從伊川之說恐太見成無致力思索處若用巳意思索立說又恐涉狂易浩近學看易主以伊川之說參以横渠温公安定荆公東坡漢上之解擇其長者抄之或足以已意可以如此否曰呂伯恭教人只得看伊川易也不得致疑某謂若如此看文字有甚精神却要我做甚浩曰伊川不應有錯處曰他說道理决不錯只恐扵文義名物也有未盡又曰公看得諸家如何浩曰各有長處曰東坡解易大體最不好然他卻㑹作文識句法解文釋義必有長處
  易中說卦爻多只是說剛柔這是半就人事上說去連那隂陽上面不全就隂陽上說卦爻是有形質了隂陽全是氣彖辭所說剛柔亦半在人事上此四件物事有箇精粗顯微分别健順剛柔之精者剛柔健順之粗者【以上語類十六條】
  刪遺書之未精探易傳之未至此在當日楊尹諸先逹猶未敢輕言之今日安敢議此耶只如所示屯卦之說深所未曉若欲以此揍補易傳七分之心恐合不著也大率近日學者例有好髙務廣之病將聖人言語不肯就當下著實處看須要說教妙深逺添得支離蔓衍未論於已無益且是令人厭聼若道理只是如此前賢豈不㑹說何故却只如此平淡簡短都無一種似此大驚小怪底浮說蓋是看得分明思得爛熟只有此話别無可說耳其曰只說得七分者亦言沈酣浸漬自信自得之功更在學者自著力耳豈是更要别添外料醸酒而和太也耶且如元亨利貞四字文王本意在乾坤者只與諸卦一般是大亨而利扵正耳至孔子作彖傳文言始以乾坤為四徳而諸卦自如其舊二聖人之意非有不同蓋各是發明一理耳今學者且當虚心玩味各随本文之意而體會之其不同處自不相妨不可遽以已意横作主張必欲挽而同之以長私意増衍說終日馳騖扵虚詞浮辯之間而扵存飬省察日用之功反有所損而無所益也【荅趙子欽】
  看易傳若自無所得縱看數家反被疑惑如伊川先生教人看易只須看王弼注胡安定王介父解今有伊川傳且只看此尤妙解書難得分曉趙岐孟子拙而不明王弼周易巧而不明格物致知正心誠意不可著些纎豪私意在其中【荅萬正淳】
  易傳明白無難看處但此是先生以天下許多道理散入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之中將作易看即無意味須將來作事看即句句字字有用處耳【荅胡季随】
  讀易傳甚佳但此書明白而精深易讀而難曉須兼論孟及詩書明白處讀之乃有味耳【荅符復仲】
  示諭讀書遺忘此亦士友之通患無藥可醫只有少讀深思令其意味浹洽當稍見功耳讀易亦佳但經書難讀而此經為尤難蓋未開卷時已有一重象數大概工夫開卷之後經文本意又多被先儒硬說殺了令人看得意思局促不見本來開物成務活法廷老所傳鄙說正為欲救此但當時草草抄出疎略未成文字耳然試略考之亦粗見門户梗概若有他說則非吾之所敢聞也【荅趙履常○以上文集五條】
  京房便有納甲之說參同契取易而用之不知天地造化如何排得如此巧所謂初三震受庚上兌受丁十五乾體就十八巽受辛下艮受丙三十坤受乙這都與月相應初三昏月在西上昏在南十五昏在東十八以後漸漸移來至三十晦光都不見了又曰他以十二卦配十二月也自齊整復卦是震在坤下【一陽】臨是兌在坤下【二陽】㤗是乾在坤下【三陽】大壯是震在乾上【四陽】夬是兌在乾上【五陽】乾是乾在乾上【六陽】姤是乾在巽上【一隂】遯是乾在艮上【二隂】否是乾在坤上【三隂】觀是巽在坤上【四隂】剝是艮在坤上【五隂】坤是坤在坤上【六隂○以下雜論易學】
  仲黙問太如何曰聖人說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甚簡易今太說得却支離太如他立八十一首却是分隂陽中間一首半是隂半是陽若看了易後去看那不成物事又問或云易是隂陽不用五曰他說天一地二天三地四時便也是五了又言揚雄也是學焦延壽推卦氣曰焦延壽易也不成物事又問闗子明二十七象如何曰某甞說二十七象最亂道若是闗子明有見識必不作這箇若是他作時便是無見識今人說焦延壽卦氣不好是取太不知太却是學他
  問太曰天地間只有隂陽二者而已便㑹有消長今太有三箇了如冬至是天元到三月便是地元七月便是人元夏至却在地元之中都不成物事
  太甚拙嵗是方底物他以三數乘之皆算不著聖人說數說得疏到康節說得密了他也從一隂一陽起頭他却作隂陽太少乾之四象剛柔太少坤之四象又是那八卦他說這易將那元亨利貞全靠著那數三百八十四爻管定那許多數說得太宻了易中只有箇竒耦之數是自然底大衍之數却是用以揲蓍底康節盡歸之數所以二程不肯問他學若是聖人用數不過如大衍之數便是他須要先探蓍以求那數起那卦數是恁地起卦是恁地求不似康節坐地黙想推將去便道某年某月某日當有某事聖人决不恁地
  伊川晚年所見甚實更無一句懸空說底話今觀易傳可見何甞有一句不著實
  伯恭謂易傳理到語精平易的當立言無豪髪遺恨此乃名言今作文字不能得如此自是牽强處多
  問易傳如何看曰且只恁地看又問程易扵本義如何曰程易不說易文義只說道理極處好看又問乾繇辭下解云聖人始畫八卦三才之道備矣因而重之以盡天下之變故六畫而成卦據此說却是聖人始畫八卦每卦便是三畫聖人因而重之為六畫似與邵子一生兩兩生四四生八八生十六十六生三十二三十二生六十四為六畫不同曰程子之意只云三畫上疊成六畫八卦上疊成六十四卦與邵子說誠異蓋康節此意不曽說與程子程子亦不曽問之故一向只随他所見去但他說聖人始畫八卦不知聖人畫八卦時先畫甚卦此處便曉他不得又問啟䝉所謂自太極而分兩儀則太極固太極兩儀固兩儀自兩儀而分四象則兩儀又為太極而四象又為兩儀以至四象生八卦節節推去莫不皆然可見一物各具一太極是如此否曰此只是一分為二節節如此以至扵無窮皆是一生兩爾因問序所謂自本而幹自幹而支是此意否曰是又問以功用謂之神以妙用謂之神二神字不同否曰神之神此神字說得粗如繫辭言神也者妙萬物而為言此所謂妙用謂之神也言知神之情狀此所謂功用謂之神也只是推本繫辭說程易除去解易文義處只單說道理處則如此章說天専言之則道也以下數句皆極精
  問伊川易說理太多曰伊川言聖人有聖人用賢人有賢人用若一爻止作一事則三百八十四爻止作得三百八十四事也說得極好然他解依舊是三百八十四爻止作得三百八十四事用也
  問程傳大概將三百八十四爻作人說恐通未盡否曰也是則是不可粧定作人說看占得如何有就事言者有以時節言者有以位言者以吉凶言之則為事以初終言之則為時以髙下言之則為位隨所值而看皆通繫辭云不可為典要惟變所適豈可粧定作人說
  易變易也隨時變易以從道正謂伊川這般說話難說蓋他把這書硬定作人事之書他說聖人作這書只為世間人事本有許多變様所以作這書出來
  某之易簡略者當時只是略搭記兼文義伊川及諸儒皆已說了某只就語脈中略牽過這意思
  先生扵詩傳自以為無復遺恨曰後世若有揚子雲必好之矣而意不甚滿扵易本義蓋先生之意只欲作卜筮用而為先儒說道理太多終是翻這窠臼未盡故不能不致遺恨云
  歐陽公所以疑十翼非孔子所作者他童子問中說道仰以觀扵天文俯以察於地理又說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只是說作易一事如何有許多般様又疑後面有許多子曰既言子曰則非聖人自作這箇自是他曉那前面道理不得了却只去這上面疑他所謂子曰者往往是弟子後來旋添入亦不可知近來胡五將周子通書盡除去了篇名却去上靣各添一箇周子曰此亦可見其比
  老蘇說易専得扵愛惡相攻而吉凶生以下三句他把這六爻似那累世相讐相殺底人相似看這一爻攻那一爻這一畫克那一畫全不近人情東坡見他恁地大粗疎却添得些佛老在裏面其書自作兩様亦間有取王輔嗣之說以補老蘇之說亦有不曉他說了亂填補處老蘇說底亦有去那物理上看得著處
  東坡易說六箇物事若相咬然此恐是老蘇意其他若佛說者恐是東坡
  問籍溪見譙天授問易天授曰且看見乃謂之象一句通此一句則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皆通籍溪思之不得天授曰豈不知易有太極者乎先生曰若作箇說話乍看似好但學易工夫不是如此【學履録云他自是一家說能娱人其說未是】不過熟讀精思自首至尾章章推䆒字字玩索以求聖人作易之意庶幾其可一言半句如何便了得他
  先生因說郭子和易謂諸友曰且如揲蓍一事可謂小小只所見不明便錯了子和有蓍卦辨疑說前人不是不知疏中說得最備只是有一二字錯更有一叚在乾卦疏中劉禹錫說得亦近桞子厚曽有書與之辯【先生揲蓍辯為子和設】
  趙善譽說易云乾主剛坤主柔剛柔便自偏了某云若如此則聖人作易須得用那偏底在頭上則甚既是乾坤皆是偏底道理聖人必須作一箇中卦始得今二卦經傳又却都不說那偏底意思是如何剛天徳也如生長處便是剛消退處便是柔如萬物自一陽生後生長將去便自剛長極而消便是柔以天地之氣言之則剛是陽柔是隂以君子小人言之則君子是剛小人是柔以理言之則有合當用剛時合當用柔時
  浩問李壽翁最好麻衣易與闗子明易如何先生笑曰偶然兩書皆是偽書闗子明易是阮逸作陳無已集中說得分明麻衣易乃是南康戴主簿作某知南康時尚見此人已垂老却也讀書博記一日訪之見他案上有冊子問是甚文字渠云是某有見抄錄因借歸看内中言語文勢大率與麻衣易相似已自捉破又因問彼處人麻衣易從何處傳來皆云從前不曽見只見戴主簿傳與人又可知矣仍是淺陋内有山是天上物落在地上之說此是何等語他只見南康有落星寺便為此說若時復落一兩箇世間人都被壓作粉碎先生遂大笑後來戴主簿死了某又就渠家借所作易圖看皆與麻衣易言語相應逐卦將來牽合取象畫取圖子需卦畫共食之象以坎卦中一畫作卓兩隂爻作飲食乾三爻作三箇人向而食之訟卦則三人背飲食而坐䝉卦以筆牽合六爻作小兒之象大率可笑如此某遂寫與伯恭伯恭轉聞壽翁時壽翁知太平謂如此戴簿亦是明易人却作書托某津遣來太平相見時戴已死又曰李壽翁看杜撰易渠亦自得杜撰受用
  沙隨云易三百八十四爻惟閏嵗恰三百八十四日正應爻數余曰聖人作易如此則惟三年方一度可用餘年皆用不得矣且閏月必小盡審如公言則閏年止有三百八十三日更剰一爻無用處矣或問沙隨何以荅曰他執拗不回豈肯服也【以上語類二十一條】
  問當朞曰易卦之位震東離南兌西坎北者為一說十二辟卦分屬十二辰者為一說及焦延壽為卦氣直日之法乃合二說而一之既以八卦之震離兌坎二十四爻直四時又以十二辟卦直十二月且為分四十八卦為之公侯卿大夫而六日七分之說生焉若以八卦為主則十二卦之乾不當為己之辟坤不當為亥之辟艮不當侯扵申酉巽不當侯扵戌亥若以十二卦為主則八卦之乾不當在西北坤不當在西南艮不當在東北巽不當在東南彼此二說互為矛盾且其分四十八卦為公侯卿大夫以附扵十二辟卦初無法象而直以意言本已無所據矣不待論其减去四卦二十四爻而後可以見其失也揚雄太次第乃是全用焦法其八十一首蓋亦去其震離兌坎者而但擬其六十卦耳諸家扵八十一首多有作擬震離兌坎者近世許翰始正其誤至立踦贏二贊則正以七百二十九贊又不足乎六十卦六日七分之數而益之恐不可反據其說以正焦氏之說也【荅程㤗之】
  誨諭參同邵氏不知易之說辨博高深非淺陋所能窺測但參同之書本不為明易乃姑借此納甲之法以寓其行持進退之候異時每欲學之而不得其傳無下手處不敢輕議然其所言納甲之法則今所傳京房占法見扵火珠林者是其遺說沈存中筆談解釋甚詳亦自有理參同所云甲乙丙丁庚辛者乃以月之昏旦出沒言之非以分六卦之方也此雖非為明易而設然易中無所不有茍其言自成一說可推而通則亦無害扵易恐不必輕肆詆排也至扵邵氏先天之說則有推本伏羲畫卦次第生生之妙乃是易之宗祖尤不當率爾妄議或未深曉且當置而不論以謹闕疑若必以為不知易則如某軰尚何足與言易而每煩提耳之勤也既荷不鄙不敢不盡其愚【荅袁機仲】
  示諭讀易之說甚善向見敬夫及呂伯恭皆令學者専讀程傳往往皆無所得蓋程傳但觀其理而不考卦畫經文則其意味無窮各有用處誠為切扵日用工夫但以卦畫經文考之則不免有可疑者某蓋甞以康節之言求之而得其畫卦之次第方知聖人只是見得隂陽自然生生之象而摹寫之初未甞有意安排也至扵經文亦但虚心讀之間略曉其一二至有不可曉處則便放下不敢穿鑿以求必通如此却似看得有些意思亦甞粗筆其說而未成也至扵畫卦揲蓍之法則又甞有一書摸印以傳名曰啟䝉不知賢者曽見之否今以奉寄試詳考之復以見諭幸也來諭所謂隠者豈非麻衣之流乎此乃偽書向來敬夫雖不以其說為然然亦誤以為真希夷之師說也其言専說卦畫大概似是而其所以為說者則皆瑣碎支離附㑹穿鑿更無是處【荅鄭仲禮】
  某前日看所寄易說不子細書中未敢察察言之遣書後歸故居道間看得兩冊始見其底蘊如言四象及先天次序皆非康節本指其他亦多杜撰如九轉圖引魏伯陽參同契張平叔悟真篇尤為無理亦自不曉參同契中所說道理可惜用許多工夫都不濟事大抵易之一書最不易讀而今人喜言之正所謂畫神者殊不知只是暪得不㑹底扵自己分上成得何事而世人自有曉得者亦不可得而欺也某向來作啟䝉正為見人說得支離因竊以謂易中所說象數聖人所已言者不過如此今學易者但曉得此數條則扵易略通大體而象數亦皆有用此外紛紛皆不須理㑹矣聞巳見之甞試推攷自當見得其第二篇論太極兩儀四象之屬尤精誠得其說則知聖人畫卦不假纎豪思慮計度而所謂畫前有易者信非虚語也然此書所論彼書之失幸勿語人又生競辯區區但恐老兄或信其說而講求之則枉費工夫故専附此奉報爾【荅方賔王】
  所諭易說誠是太略然此書體面與他經不同只得如此㸃掇說過多著言語便說殺了先儒注解非是不好只為皆墮毛病故不滿人意中間更欲稍移經下注文入傳中庶得經文意思更寛而未有工夫到得今病衰如此更有無限未了底文字恐為沒身之恨矣【荅吴宜之】
  麻衣心易頃嵗甞略見之固已疑其詞意凡近不類一二百年前文字今得黄君所傳細讀之益信所疑之不謬也如所謂雷自天下而發山自天上而墜之類皆無理之妄談所謂一陽生扵子月而應在卯月之類乃術家之小數所謂由破體煉之乃成全體則爐火之末技所謂人間萬事悉是假合又佛者之幻語耳其他此比非一不容悉舉要必近年術數末流道聼塗說掇拾老佛醫卜諸說之陋者以成其書而其所以託名扵此人者則以近世言象數者必宗邵氏而邵氏之學出扵希夷扵是又求希夷之所敬得所謂麻衣者而託之以為若是則凡出扵邵氏之流者莫敢議己而不自知其說之陋不足以自附扵陳邵之間也夫麻衣方外之士其學固不純扵聖賢之意然其為希夷所敬如此則其為說亦必有竒絶過人者豈其若是之庸瑣哉且五代國初時人文字言語質厚沈實與今不同此書所謂落處活法心地等語皆出近年且復不成文理計其偽作不過四五十年間事耳然予前所見本有張敬夫題字猶摘其所謂當扵羲皇心地上馳騁莫扵周孔脚跡下盤旋者而與之辯是亦徒費扵辭矣此直無理不足深議但當摘其謬妄之實而掊擊之耳【書麻衣心易後】
  予既為此說後二年假守南康始至有前湘隂主簿戴師愈者來謁老且躄使其壻自掖而前坐語未久即及麻衣易說其言暗澀殊無倫次問其師傳所自則曰得之隠者問隠者誰氏則曰彼不欲世人知其姓名不敢言也既復問之邦人則皆曰書獨出戴氏莫有知其所自來者予省前語雖益疑之然亦不記前已見其姓名也後至其家因復扣之則曰學易而不知此則不明卦畫之妙而其用差矣予問所差謂何則曰坎兌皆水而卦畫不同若煮藥者不察而誤用之則失其性矣予了其妄因不復問而見其几間有所著雜書一編取而讀之則其詞語氣象宛然麻衣易也其間雜論細事亦多有不得其說而公為附託以欺人者予以是始疑前時所料三五十年以來人者即是此老既歸亟取觀之則最後跋語固其所為而一書四人之文體製規模乃出一手然後始益深信所疑之不妄然是時戴病已昏不久即死遂不復可窮詰獨得其易圖數卷閱之又皆鄙陋瑣碎穿宂無稽如小兒嬉戲之為者欲以其事馳報敬夫則敬夫亦已下世因以書語呂伯恭曰吾病廢有年乃復為吏然不為他郡而獨來此豈天固疾此書之妄而欲使我親䆒其實耶時當塗守李壽翁侍郎雅好此書伯恭因以予言告之李亟以書來曰即如君言斯人而能為此書亦吾所願見也幸為津致使其一來予適以所見聞報之而李已得謝西歸遂不復出不知竟以予言為何如也【再跋麻衣易說後】
  漢藝文志易經十二篇施孟梁丘三家顔師古曰上下經及十翼故十二篇是則彖象文言繫辭始附卦爻而傳扵漢與先儒謂費直専以彖象文言參解易爻以彖象文言雜入卦中者自費氏始其初費氏不列學官惟行民間至漢末陳元鄭康成之徒學費氏古十二篇之易遂亡孔穎逹又謂輔嗣之意象本釋經宜相附近分爻之象辭各附當爻則費氏初變亂古制時猶若今乾卦彖象繫卦之末與古經始變扵費氏而卒大亂扵王弼惜哉【某案正義曰夫子所作象辭元在六爻經辭之後以自卑退不敢干亂先聖正經之辭及王輔嗣之意以為象者本釋經文宜相附近其義易了故分爻之象辭各附其當爻下言之此晁氏所引以證王弼分合經傳者然其言夫子作象辭元在六爻經辭之後則孔氏亦初不見十二篇之易矣又在於彖及大象發之似亦有所未盡】奈何後之儒生尤而效之杜預分左氏傳扵經宋衷范望軰散太贊與測扵八十一首之下是其明比也揆觀其初乃如古文尚書司馬遷班固序傳揚雄法言序篇云爾今民間法言列序篇扵其篇首與學官書不同概可見也唐李鼎祚又取序卦冠之卦首則又效小王之過也劉牧云小象獨乾不係扵爻辭尊君也石守道亦曰孔子作彖象扵六爻之前小象係逐爻之下惟乾悉屬之扵後者讓也嗚呼他人尚何責哉【某案詩疏云漢初為傳訓者皆與經别行三傳之文不與經連故石經書公羊傳皆無經文而藝文志所載毛詩故訓傳亦與經别及馬融為周禮注乃云欲省學者兩讀故具載本文而就經為注據此則古之經傳本皆自為一書故髙貴鄉公所謂彖象不連經文者十二卷之古經傳也所謂注連之者鄭氏之注具載本經而附以彖象如馬融之周禮也晁氏於此固不如呂氏之有據然呂氏於乾卦經傳之次第所以與他卦不同者則無說焉愚恐晁氏所謂初亂古制則猶若今之乾卦而卒大亂扵王弼者似亦未可盡廢也因竊記於此云云○記嵩山晁氏卦爻彖象說】
  右古文周易經傳十二篇亡友東萊呂祖謙伯恭父之所定而音訓一篇則其門人金華王莘叟之所筆受也某甞以謂易經本為卜筮而作皆因吉凶以示訓戒故其言雖約而所包甚廣夫子作傳亦略舉其一端以見凡例而已然自諸儒分經合傳之後學者便文取義往往未及玩心全經而遽執傳之一端以為定說扵是一卦一爻僅為一事而易之為用反有所局而無以通乎天下之故若是者某蓋病之是以三復伯恭父之書而有發焉非特為其章句之近古而已也音訓則妄意其猶或有所遺脫莘叟蓋言書甫畢而伯恭父沒是則固宜然亦不敢輙補也為之别見扵篇後云【書臨漳所刋四經後○以上文集八條】
  太乙肇判隂降陽升陽一以施隂兩而承惟皇昊羲仰觀俯察竒耦既陳兩儀斯設既榦乃支一各生兩隂陽交錯以立四象竒加以竒曰陽之陽竒而加耦陽隂以章耦而加竒隂内陽外耦復加耦隂與隂㑹兩一既分一復生兩三才在目八卦指掌竒竒而竒初一曰乾竒竒而耦兌次二焉竒耦而竒次三曰離竒耦而耦四震以隨耦竒而竒巽居次五耦竒而耦坎六斯睹耦耦而竒艮居次七耦耦而耦八坤以畢初畫為儀中畫為象上畫卦成人文斯朗因而重之一貞八悔六十四卦由内逹外交易為體往此來彼變易為用時靜而動降帝而王傳夏厯商有占無文民用弗彰文王繫彖周公繫爻視此八卦二純六交乃乾斯父乃坤斯母震坎艮男巽離兌女離南坎北震東兌西乾坤艮巽位以四維建官立師命曰周易孔聖傳之是為十翼遭秦弗燼及宋而明邵傳羲畫程演周經象陳數列言盡理得彌億萬年永著常式【原象】
  昔在上古世質民淳是非莫别利害不分風氣既開乃生聖人聰明睿知出類超羣仰觀俯察始畫竒耦教之卜筮以斷可否作為君師開鑿户牖民用不迷以有常守降及中古世變風移淳澆質䘮民偽日滋穆穆文王身䝉大難安土樂天惟世之患乃本卦義繫此彖辭爰及周公六爻是資因事設教丁寧詳密必中必正乃亨乃吉語子惟孝語臣則忠鉤深闡微如日之中暨乎末流滛扵術數僂句成欺黄裳亦誤大哉孔子晚好是書韋編既絶八索以袪乃作彖象十翼之篇専用義理發揮經言居省象辭動察變占存亡進退陟降飛潛曰豪曰釐匪差匪謬加我數年庶無大咎恭惟三古四聖一心垂象炳明千載是臨惟是學者不本其初文辭象數或肆或拘嗟予小子既微且陋鑽仰沒身奚測奚究匪警滋荒匪識滋漏維用存疑敢曰垂後【述㫖】
  倚數之元參天兩地衍而極之五十乃備是曰大衍虚一無為其為用者四十九蓍信手平分置右扵几取右一蓍掛左小指乃以右手揲左之策四四之餘歸之扵扐初扐左手無名指間右策左揲將指是安再扐之竒通掛之算不五則九是謂一變置此掛扐再用存策分掛揲歸復凖前式三亦如之竒皆四八三變既備數斯可察數之可察其辨伊何四五為少八九為多三少為九是曰老陽三多為六老隂是當一少兩多少陽之七孰八少隂少兩多一既得初爻復合前蓍四十有九如前之為三變一爻通十八變六爻發揮卦體可見老極而變少守其常六爻皆守彖辭是當變視其爻兩兼首尾變及三爻占兩卦體或四㦯五視彼所存四二五一二分一専皆變而他新成舊毁消息盈虚拾此視彼乾占用九坤占用六㤗愕匪人姤喜來復【明筮】
  八卦之象說卦詳焉考之扵經其用弗専彖以情言象以象告惟是之求斯得其要乾健天行坤順地從震動為雷巽入木風坎險水泉亦雲亦雨離麗文明電日而火艮止為山兌說為澤以是舉之其要斯得凡卦六虛竒耦殊位竒陽耦隂各以其類得位為正二五為中二臣五君初始上終貞悔體分爻以位應隂陽相求乃得其正凡陽斯淑君子居之凡隠斯慝小人是為常可類求變非例測非常曷變謹此為則【稽類】
  讀易之法先正其心肅容端席有翼其臨扵卦扵爻如筮斯得假彼象辭為我儀則字從其訓句逆其情事因其理意適其平曰否曰臧如目斯見曰止曰行如足斯踐毋寛以略毋宻以窮毋固而可毋必而通平易從容自表而裏及其貫之萬事一理理定既實事來尚虚用應始有體該本無稽實待虚存體應用執古御今由靜制動潔靜精微是之謂易體之在我動有常吉在昔程氏繼周紹孔奥㫖宏綱星陳極拱惟斯未啟以俟後人小子狂簡敢述而申【警學○以上易五贊】



  御纂朱子全書卷二十七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二十八
  易三
  乾
  乾坤只是卦名乾只是箇健坤只是箇順純是陽所以健純是隂所以順至健者惟天至順者惟地所以後來取象乾便爲天坤便爲地
  乾坤隂陽以位相對而言固只一般然以分言乾尊坤卑陽尊隂卑不可並也以一家言之父母固皆尊母終不可以並乎父兼一家亦只容有一箇尊長不容並所謂尊無二上也
  符兄問以性情言之謂之乾曰是他天一箇性情如此火之性情則是箇熱水之性情則是箇寒天之性情則是一箇健健故不息惟健乃能不息其理是自然如此使天有一時息則地須落下去人都墜死緣他運轉周流無一時息故局得這地在中閒今只於地
  信得他是斷然不息
  問乾者天之性情健而無息之謂乾何以合性情言之曰性情二字常相參在此情便是性之發非性何以有情健而不息非性何以能此
  問乾者天之性情曰此是以乾之剛健取義健而不息便是天之性情此性如人之氣質健之體便是天之性健之用便是天之情静也專便是性動也直便是情
  問以乾字爲伏羲之文元亨利貞爲文王之文固是不知履虎尾同人于野亨之類又何如曰此恐是少了字或是就上字立辭皆不可攷有羅田宰吳仁傑云恐都剩了字如乾坤之類皆剩了問若乾坤則猶可言屯蒙之類若無卦名不知其爲何卦曰他說卦畫便是名了恐只是欠了字底是
  元亨利貞在這裏都具了楊宗範却說元亨屬陽利貞屬隂此却不是乾之利貞是陽中之隂坤之元亨是隂中之陽乾後三畫是隂坤後三畫是陽
  以天道言之爲元亨利貞以四時言之爲春夏秋冬以人道言之爲仁義禮智以氣言之爲温凉燥濕以四方言之爲東西南北
  周貴卿問元亨利貞以此四者分配四時却如何云乾之徳也曰他當初只是說大亨利於正不以分配四時孔子見此四字好後始分作四件說孔子之易與文王之易略自不同
  問乾元亨利貞註云見陽之性健而成形之大者爲天故三竒之卦名之曰乾而擬之於天也竊謂卦辭未見取象之意其成形之大者爲天及擬之於天二句恐當於大象言之下文天之象皆不易一句亦然坤卦放此曰纔設此卦時便有此象了故於此豫言之又後面卦辭亦有兼象說者故不得不豫言也
  或問乾卦是聖人之事坤卦是學者之事如何曰也未見得初九九二是聖人之徳至九三九四又却說學者脩業進徳事如何都把作聖人之事得
  占者當不得見龍飛龍則占者爲客利去見那大人大人即九二九五之徳見龍飛龍是也若潛龍君子則占者自當之矣
  利見大人與程傳說不同不是卦爻自相利見乃是占者利去見大人也須看自家占㡳是何人方說得那所利見之人
  問程易於九二云利見大徳之君又言君亦利見大德之臣以成其功天下亦利見大德之人以被其澤於九五云利見在下大德之人又言天下固利見大德之君兩爻互言如此不審的何所指曰此當以所占之人之德觀之若已是有九二之德占得此九二爻則爲利見九五大德之君若常人無九二之德者占得之則爲只利見此九二之大人耳已爲九五之君而有九五之德占得此九五爻則爲利見九二大德之人若九二之人占得之則爲利見此九五大德之君各隨所占之人以爻與占者相爲主賔也太祖一日問王昭素曰九五飛龍在天利見大人常人何可占得此卦昭素曰何害若臣等占得則陛下是飛龍在天臣等利見大人是利見陛下也此說得最好銖曰如此看來易多是假藉虛設故用不窮人人皆用得也曰此所謂理定既實事來尚虛存體應用稽實待所以三百八十四爻而天下萬事無不可該無不周遍此易之用所以不窮也
  君子終日乾乾矣至夕猶檢㸃而惕然恐懼蓋凡所以如此者皆所以進德脩業耳
  竇問君子終日乾乾是法天否曰才說法天便添著一件事君子只是終日乾乾天之行健不息往往亦只如此如言存箇天理不須問如何存他只是去了人欲天理自然存如顏子問仁夫子告以非禮勿視聽言動除却此四者更有何物須是仁
  厲多是在陽爻裏說
  厲无咎是一句他後面有此例如頻復厲无咎是也祖道舉乾九三君子終日乾乾是君子進德不懈不敢須臾寧否曰程子云在下之人君德已著此語亦是拘了記得有人問程子胡安定以九四爻爲太子者程子笑之曰如此三百八十四爻只做得三百八十四件事了此說極是及到程子解易却又拘了要知此是通上下而言在君有君之用臣有臣之用父有父之用子有子之用以至事物莫不皆然若如程子之說則千百年閒只有箇舜禹用得也大扺九三此爻才剛而位危故須著乾乾夕惕若厲方可无咎若九二則以剛居中位易處了故凡剛而處危疑之地皆當乾乾夕惕若厲則无咎也
  問程易以乾之初九爲舜側微時九二爲舜佃漁時九三爲德升聞時九四爲歴試時何以見得曰此是推說爻象之意非本指也讀易若通得本指後便儘說去儘有道理可言敢問本指曰易本因卜筮而有象因象而有占占辭中便有道理如筮得乾之初九初陽在下未可施用其象爲潛龍其占曰勿用凡遇乾而得此爻者當觀此象而玩其占隱晦而勿用可也他皆倣此此易之本指也蓋潛龍則勿用此便是道理故聖人為彖辭象辭文言節節推去無限道理此程易所以推說得無窮然非易本義也先通得易本指後道理儘無窮推說不妨若便以所推說者去解易則失易之本指矣
  問山說九五飛龍在天取飛字爲義以天位言之不可階而升以聖學言之非力行而至曰此亦未盡乾卦自是聖人之天德只時與位有隱顯漸次耳
  問乾坤獨言用九用六何也曰此惟歐公說得是此二卦純陽純隂而居諸卦之首故於此發此一例凡占法皆用變爻占故凡占得陽爻者皆用九而不用七【百九十二陽爻之通例也】占得隂爻者皆用六而不用八【百九十二隂爻之通例也】蓋七爲少陽九爲老陽六爲老隂八爲少隂老變而少不變凡占用九用六者用其變文占也【此揲蓍之法】遇乾而六爻皆變則為隂故有羣龍无首之象即坤利牝馬之貞也言羣龍而却無頭剛而能柔則吉也遇坤而六爻皆變則為陽故有利永貞之象即乾之元亨利貞也此發凡之言
  大凡人文字皆不可忽歐公文字尋常往往不以經旨取之至於說用九用六自來却未曾有人說得如此他初非理㑹象數者而此論最得之且既有六爻又添用九用六因甚不用七八蓋九乃老陽六乃老隂取變爻也古人遇乾之坤即以見羣龍无首吉為占見羣龍无首却是變乾為坤便以坤為占也遇坤之乾即用利永貞為占坤變為乾即乾之利也【以上語類二十三條】
  用九用六當從歐陽公說為揲蓍變卦之凡例蓋陽爻百九十二皆用九而不用七隂爻百九十二皆用六而不用八也特以乾坤二卦純陽純隂而居篇首故就此發之此歐陽公舊說也而愚又嘗因其說而推之竊以為凡得乾而六爻純九得坤而六爻純六者皆當直就此例占其所繫之辭不必更看所變之卦左傳蔡墨所謂乾之坤曰見羣龍无首者可以見其一隅也【荅虞士朋○文集】
  乾元統天蓋天只是以形體而言乾元即天之所以爲天者也猶言性統形爾
  銖問程易說大明天道之終始則見卦之六位各以時成不知是說聖人明之耶說乾道明之耶曰此處果是說得鶻突但遺書有一段明說云人能明天道之終始則見卦爻六位皆以時成此語證之可見大明者指人能明之也因問乾道終始如何曰乾道終始即四德也始則元終則貞蓋不終則無以為始不貞則無以為元六爻之立由此而立耳以時成者言各以其時而成如潛見飛躍皆以時耳然皆四德之流行也蓋聖人大明乾道之終始故見六位各以時成乘此六爻之時以當天運而四德之所以終而復始應變而不窮也
  時乘六龍以御天六龍只是六爻龍只是譬喻明此六爻之義潛見飛躍以時而動便是乘六龍便是御天又曰聖人便是天天便是聖人
  乾道變化似是再說元亨變化字且只大槩恁地說不比繋辭所說㡳子細各正性命他那元亨時雖正了然未成形質到這裏方成如那百榖堅實了方喚作正性命乾道是統說底四德是說他作出來底大率天地是那有形了重濁底乾坤是他性情其實乾道天德互換一般乾道又言得深些子天地是形而下者只是這箇道理天地是箇皮殻
  乾道便只是天德不消分别乾道變化是就乾道上說天德是就他四德上說
  問何謂各正性命曰各得其性命之正
  問保合太和乃利貞曰天之生物莫不各有軀殻如人之有體果實之有皮核有箇軀殻保合以全之能保合則真性常存生生不窮如一粒之榖外面有箇殻以裹之方其發一萌芽之始是物之元也及其抽枝長葉只是物之亨到得生實欲熟未熟之際此便是利及其既實而堅此便是貞矣
  保合太和天地萬物皆然天地便是大底萬物萬物便是小底天地
  問首出庶物萬國咸寧恐盡是聖人事伊川分作乾道君道如何曰乾道變化至乃利貞是天首出庶物萬國咸寧是聖人又曰首出庶物須是聰明睿知髙出庶物之上以君天下方得萬國咸寧禮記云聰明睿知足以有臨也須聰明睿知皆過於天下之人方可臨得他
  乾重卦上下皆乾不可言兩天昨日行一天也今日又行亦一天也其實一天而行健不已有重天之象此所以爲天行健坤重卦上下皆坤不可言兩地地平則不見其順必其髙下層層有重地之象此所以爲地勢坤【一作所以見地勢之坤順】
  厚之問健足以形容乾否曰可伊川曰健而無息謂之乾蓋自人而言固有一時之健有一日之健惟無息乃天之健
  問天運不息君子以自强不息曰非是說天運不息自家去趕逐也要學他如此不息只是常存得此心則天理常行而周流不息矣又曰天運不息非特四時爲然雖一日一時頃刻之閒其運未嘗息也
  致道問元者善之長曰元亨利貞皆善也而元乃爲四者之長是善端初發見處也
  元者善之長春秋傳記穆姜所誦之語謂元者體之長覺得體字較好是一體之長也
  亨者嘉之㑹亨是萬物亨通到此界分無一物不美便是嘉之㑹
  問亨者嘉之㑹曰此處難下語且以草木言之發生到夏時好處都來凑㑹嘉只是好處㑹是期㑹也又曰貞固是固得恰好如尾生之信是不貞之固須固得好方是貞
  利者義之和義疑於不和矣然處之而各得其所則和義之和處便是利
  利者義之和義是箇有界分斷制底物事疑於不和然使物各得其分不相侵越乃所以爲和也
  問程子曰義安處便爲利只是當然便安否曰是只萬物各得其分便是利君得其爲君臣得其爲臣父得其爲父子得其爲子何利如之這利字即易所謂利者義之和利便是義之和處程子當時此處解得亦未親切不似這語却親切正好去解利者義之和句義初似不和却和截然而不可犯似不和分别後萬物各止其所却是和不和生於不義義則無不和和則無不利矣
  貞者事之幹伊川說貞字只以爲正恐未足以盡貞之義須是說正而固然亦未推得到知上看得來合是如此知是那黙運事變底一件物事所以爲事之幹
  正字不能盡貞之義須用連正固說其義方全正字也有固字意思但不分明終是欠闕正如孟子所謂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知斯是正意弗去是固意
  易言貞字程予謂正字盡他未得有貞固之意幹問又有所謂不可貞者是如何曰也是這意思只是不可以爲正而固守之
  體仁如體物相似人在那仁裏做骨子故謂之體仁仁是箇道理須著這人方體得他做得他骨子比而效之之說却覺得未是
  體仁不是將仁來爲我之體我之體便都是仁也問體仁解云以仁爲體是如何曰說只得如此要自見得蓋謂身便是仁也
  問伊川解體仁作體乾之仁看來在乾爲元在人爲仁只應就人上說仁又解利物和義作合於義乃能利物亦恐倒說了此類恐皆未安曰然君子行此四徳則體仁是君子之仁也但前軰之說不欲辨他不是只自曉得便了
  嘉㑹者萬物皆發見在裏許【直卿云猶言萬物皆相見】處得事事是故謂之嘉㑹一事不是便不謂之嘉㑹㑹是禮發見處意思却在未發見之前利物使萬物各得其所乃是義之和處【義自然和不是義外别討箇和】
  問文言四德一叚曰元者善之長以下四句說天德之自然君子體仁足以長人以下四句說人事之當然元只是善之長萬物生理皆始於此衆善百行皆統於此故於時爲春於人爲仁亨是嘉之㑹此句自來說者多不明嘉美也㑹猶齊也嘉㑹衆美之㑹猶言齊好也春天發生萬物未大故齊到夏時洪纖髙下各各暢茂蓋春方生育至此乃無一物不暢茂其在人則禮儀三百威儀三千事事物物大大小小一齊到恰好處所謂動容周旋皆中禮故於時爲夏於人爲禮【周子遂喚作中】利者爲義之和萬物至此各遂其性事理至此無不得宜故於時為秋於人為義貞者乃事之幹萬物至此收斂成實事理至此無不的正故於時為冬於人為智此天德之自然其在君子所當從事於此者則必體仁乃足以長人嘉㑹足以合禮利物足以和義貞固足以幹事此四句倒用上面四箇字極有力體者以仁為體仁為我之骨我以之為體仁皆從我發出故無物不在所愛所以能長人嘉㑹足以合禮者言須是美其所㑹也欲其所㑹之美當美其所㑹蓋其厚薄親疎尊卑小大相接之體各有節文無不中節即所㑹皆美所以能合於禮也利物足以和義者使物物各得其利則義無不和蓋義是斷制裁割底物若似不和然惟義能使事物各得其宜不相妨害自無乖戾而各得其分之和所以為義之和也蘇氏說利者義之和却說義慘殺而不和不可徒義須著些利則和如此則義是一物利又是一物義是苦物恐人嫌須著些利令甜此不知義之言也義中自有利使人而皆義則不遺其親不後其君自無不利非和而何貞固足以幹事貞正也知其正之所在固守而不去故足以爲事之幹幹事言事之所依以立蓋正而能固萬事依此而立在人則是智至靈至明是是非非確然不可移易不可欺瞞所以能立事也幹如版築之有楨幹今人築牆必立一木於土中爲骨俗謂之夜叉木無此則不可築横曰楨直曰幹無是非之心非知也知得是是非非之正固確守不可移易故曰知周子則謂之正也【以上語類二十八條】
  元亨利貞文王本意只是大亨而利於正耳至彖傳文言乃有四德之說今若依而釋之則此乾卦只合且以陽氣推說不應於利字遽以隂氣佐陽爲言且以一木言之萌芽則元華葉則亨枝幹堅强則利子實成熟則貞貞則所成之實又可種而爲元循環蓋無窮也若但謂歸根復命則亦不見貞字之意矣此須更於天地大化通體觀察其曲折未易以尺紙言也【荅楊元範○文集】
  問程易乾之用乾之時乾之義看來恐可移易說曰凡說經若移易得便不是本意看此三叚只是聖人反覆贊咏乾之德耳如潛龍勿用陽在下也便是第二段陽氣潛藏便是上段龍德而隱者也聖人反復發明以示人耳
  庸言庸行盛德之至到這裏不消得恁地猶自閑邪存誠便是無射亦保雖無厭斁亦當保也保者持守之意
  利見大人君德也兩處說這箇君德却是要發明大人即是九二孔子怕人道别是箇大人故如此互相發
  問九二說聖人之德已備何故九三又言進德脩業知至至之曰聖人只逐爻取象此不是言脩德節次是言居地位節次六爻皆是聖人之德只所處之位不同初爻言不易乎世不成乎名至潛龍也已是說聖人之德了只是潛而未用耳到九二却恰好其化已能及人矣又正是臣位所以處之而安到九三居下卦之上位已高了那時節無可做只得恐懼進德脩業乾乾惕息恐懼此便是伊周地位【㝢錄無此七字】九四位便乖這處進退不由我了或躍在淵伊川謂淵者龍之所安恐未然田是平所在縱有水淺淵是深處不可測躍已離乎行而未至乎飛行尚以足躍則不以足一跳而起足不踏地跳得便上天去不得依舊在淵裏皆不可測下離乎行上近乎飛上不在天下不在田中不在人故或之或之者疑之也不似九二安穩自在此時進退不得皆不由我只聽天矣以聖人言之便是舜歴試文王三分天下有二湯武鳴條牧野時【㝢錄云九三是伊周地位已自離了】到上九又亢了看來人處大運中無一時閒【㝢錄云跳得時便做有德無位做不徹亦不失爲潛龍】吉凶悔吝一息不曾停如大車輪一般一恁滾將去聖人只隨他恁地去看道理如何這裏則將這道理處之那裏則將那道理處之
  進德脩業這四箇字煞包括道理德是就心上說業是就事上說忠信是自家心中誠實脩辭立其誠是說處有眞實底道理進德脩業最好玩味
  問忠信進德莫只是實理否曰此說實理未得只是實心有實心則進德自無窮
  忠信所以進德實便光明如誠意之潤身
  忠信是根有此根便能發生枝葉業是外面有端緒者問脩辭立其誠何故獨說辭得非只舉一事而言否曰然也是言處多言是那發出來處人多是將言語作沒緊要容易說出來若一一要實這工夫自是大立其誠便是那後面知終終之可與存義也
  問九二閑邪存誠與九三脩辭立誠相似否曰他地位自别閑邪存誠不大段用力脩辭立誠大段著氣力又問進德脩業欲及時如何曰君子進德脩業不但爲一身亦欲有爲於天下及時是及時而進
  問進德脩業進德只一般說至脩業却又言居業何也曰未要去理㑹居字脩字且須理㑹如何是德如何是業曰德者本於内而言業者見於外而言曰内外字近之德者得之於心者也業乃事之就緒者也如古人所謂業已如此是也且如事親之誠心眞箇是得之於吾心而後見於事親之際方能有所就緒然却須是忠信方可進德蓋忠信則無一事不誠實猶木之有根其生不已
  林安卿問脩業居業之别曰二者只是一意居守也逐日脩作是脩常常如此是守
  進德脩業進是要日新又新德須是如此業却須著居脩業便是要居他居如人之居屋只住在這裏面便是居不成道脩些箇了便了脩辭便是立誠如今人持擇言語丁一確二一字是一字一句是一句便是立誠若還脫空亂語誠如何立伊川說這箇作兩字明道只作一箇說明道說這般底說得條直
  忠信進德脩辭立誠與敬以直内義以方外分屬乾坤蓋取健順二體脩辭立誠自有剛健主立之體敬義便有静順之體進脩便是箇篤實敬義便是箇静故曰陽實隂虛
  問忠信進德脩辭立誠乾道也敬以直内義以方外坤道也脩辭恐是顔子非禮勿言之類敬義是確守貞一如仲弓問仁之類脩省言辭等處是剛健進前一刀兩斷工夫故屬乎陽而曰乾道敬義夾持是退歩收斂確實静定工夫故曰坤道不知可作如此看否曰如此看得極是又問程子又云脩省言辭乃是體當自家敬以直内義以方外之實事恐此所謂乾道坤道處亦不可作兩事看曰固皆是脩已上事但若分言則須如此分别大扺看道理要看得他分合各有著落方是子細
  伊川說内積忠信積字說得好某實其善之說雖密不似積字見得積在此而未見於事之意
  伊川解脩辭立誠作擇言篤志說得來寛不如明道說云脩其言辭正爲立己之誠意乃是體當自家敬以直内義以方外之實事
  問本義云忠信主於心者無一念之不實既無不實則是成德恐非進德之事曰忠信所以進德忠信者無一豪之不實若有一豪之不實如捕風捉影更無下功處德何由進須是表裏皆實無一豪之僞然後有以爲進德之地德方日新矣又問脩辭云無一言之不實此易曉居業如何實曰日日如此行從生至死常如此用工夫無頃刻不相似又曰知崇禮卑亦是此意知崇進德之事也禮卑居業之事也【池錄云進謂日見其新居謂常而不厭】
  問忠信所以進德脩辭立其誠所以居業疑忠信是指言行發於外者而言如爲人謀而不忠與朋友交而不信皆是發見於外者如何却言進德脩辭立誠與忠信果何異又指爲居業何也曰忠信是心中朴實頭見得道理如此故其德日進而不已猶孟子所謂有諸己者是也故指進德而言脩辭立誠却是就言語上說又問立誠不就制行上說而特指脩辭何也曰人不誠處多在言語上
  敬之問忠信至存義也上面忠信與脩辭立誠未是工夫到下面方是工夫否曰忠信所以進德脩辭立其誠所以居業如何未是工夫只上面忠信與脩辭立誠便是材料下面知至知終惟有實了方㑹如此大扺以忠信爲本忠信只是實若無實如何㑹進如播種相似須是實有種子下在泥中方㑹日日見發生若把箇空殻下在裏面如何㑹發生即是空道理須是實見得若徒將耳聽過將口說過濟甚事忠信所以爲實者且如孝須實是孝方始那孝之德一日進一日如弟須實是弟方始那弟之德一日進一日若不實却自無根了如何㑹進今日覺見恁地去明日便漸能熟明日方見有一二分後日便見有三四分意思自然覺得不同立其誠誠依舊便是上面忠信脩辭是言語照管得到那裏面亦須照管得到居業是常常如此不少閒斷德是得之於心業是見之於事進德是自覺得意思日强似一日日振作似一日不是外面事只是自見得意思不同業是德之事也德則欲日進業要終始不易居是存而不失之意可與幾是見得前面箇道理便能日進向前去存義是守這箇義只是這箇道理常常存在這裏
  忠信進德與知至至之可與幾也這幾句都是去底字脩辭立誠與知終終之可與存義都是住底字進德是日日新居業是日日如此
  符問知至至之可與幾也知終終之可與存義也曰忠信所以進德也脩辭立其誠所以居業也方說知至至之可與幾也知終終之可與存義也知至是知得到至處至之謂意思也隨他到那處這裏便可與理㑹幾微處知終是知得到終處終之謂意思也隨他到那裏這裏便可與存義存謂存主今日也存主在這裏明日也存主在這裏
  知至至之主在至上知終終之主在終上至是要到那處而未到之辭如去長安未到長安却先知道長安在那裏從後行去這便是進德之事進德是要日新又新只管要進去便是要至之故說道可與幾未做到那裏先知得如此所以說可與幾進字貼著那幾字至字又貼著那進字終則只是要守業只是這業今日如此明日又如此所以下箇居字終者只這裏終居字貼著那存字終字又貼著那居字德是心上說義是那業上底道理
  用之問知至至之可與幾也知終終之可與存義也曰上至字是至處下至字是到那至處知終是終處終之是終之而不去蓋求必終於是而守之不去也先知爲幾如人欲往長安雖未到長安然已知長安之所在所謂可與幾也若已到彼則不謂之幾幾者先知之謂也存者守而勿失既知得箇道理如此則堅守之而勿失所謂可與存義也
  知至是要知所至之地至之便是至那地頭了知終是知得合如此終之便須下終底工夫幾字是知之初方是見得事幾便須是至之存義是守得定方存得這義
  問知至至之致知也知終終之力行也雖是如此知至知終皆致知事至之終之皆力行事然知至至之主於知故可與幾知終終之主於行故可與存義如何曰知至至之者言此心所知者心眞箇到那所知田地雖行未到而心已到故其精微幾密一齊在此故曰可與幾知終終之者既知到極處便力行進到極處此眞實見於行事故天下義理都無走失故曰可與存義所謂知者不似今人略知得而已其所知處此心眞箇一一到那上也【知至至之進德之事以知得端的如此此心自實從此實處去便是做進德處也】
  上下无常非爲邪進退无恆非離羣是不如此只要得及時又云如此說也好
  天下所患無君不患無臣有是君必有是臣雖使而今無少閒也必有出來雲從龍風從虎只怕不是眞箇龍虎若是眞龍虎必生風致雲也【以上語類二十八條】
  横渠論易乾卦諸爻恐皆過論大抵易卦爻辭本只是各著本卦本爻之象明吉凶之占當如此耳非是就聖賢地位說道理也故乾六爻自天子以至於庶人自聖人以至於愚不肖筮或得之義皆有取但純陽之德剛健之至若以義類推之則爲聖人之象而其六位之高下又有似聖人之進退故文言因潛見躍飛自然之文而以聖人之迹各明其義位有高下而德無淺深也然其本意亦甚分明未嘗過爲深巧如横渠之說也且如初九則是德巳成而行未著故衆人未見其德而君子之心確然已有以自信也九二則人見其庸言庸行閑邪存誠之迹又從而化之也九三則雖渉此危地而但進德脩業之不已也九四則其位愈進其危益甚而亦但知循理不恤其他也九五則以天德居天位而天下莫不仰觀之也上則過極而亢不能無悔矣若以德言則愈進愈高此當爲聖而不可知之地又豈有可悔耶今横渠專以聖人爲說已失本經之指又逐爻爲漸進之意又非文言之義且其龍德正中不在九二而在九三九二之德博而化非進於九三則未免於非理非義之失而其取義前後相妨因繆益訛而轉不得其所矣大抵近世說經者多不虛心以求經之本意而務極意以求之本文之外幸而茫疑似之閒略有縫罅如可鉤索略有形影如可執搏則遂極筆摸寫以附於經而謂經之爲說本如是也其亦誤矣此數段文義正淳所疑多得之但謂九三天下將歸益當進德脩業爲未然乾乾夕惕自是君子之常事今雖處危地而不失其常耳知至知終亦不是言脩爲先後之漸只是見德業内外之别蓋心則致誠以進德身則脩辭以居業進德者日新居業者無倦與周公繼日待旦意雖略相近而不相似也九四只是循理而行自無固必耳亦不爲信孚於人而後可躍也【荅萬正淳○文集】
  味道問聖人於文言只把作道理說曰有此氣便有此理又問文言反復說如何曰如言潛龍勿用陽在下也又潛龍勿用下也只是一意重疊說伊川作兩意未穩也
  問乾元用九天下治也曰九是天德健中便自有順用之則天下治如下文乃見天則則便是天德
  乾元者始而亨一段始而亨是生出去利貞是收斂聚方見性情所以言元亨誠之通利貞誠之復
  利貞者性情也是乾元之性情始而亨時是乾之發作處共是一箇性情到那利貞處一箇有一箇性情百榖草木皆有箇性情了元亨方是他開花結子時到這利貞時方見得他底性情就這上看乾之性情便見得這是那利貞誠之復處
  不言所利明道說云不有其功常久而不已者乾也此語說得好
  剛健中正純粹精也觀其文勢只是言此四者又純粹而精耳程易作六德解未安
  問乾剛健中正或謂乾剛無柔不得言中正先生嘗言天地之閒本一氣之流行而有動静耳以其流行之統體而言則但謂之乾而無所不包以動静分之然後有隂陽剛柔之别所謂流行之統體指乾道而言耶曰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乾道變化各正性命只乾便是氣之統體物之所資始物之所正性命豈非無所不包但自其氣之動而言則爲陽自其氣之静而言則為隂所以陽常兼隂隂不得兼陽陽大隂小隂必附陽皆是此意也
  剛健中正為其嫌於不中正所以說箇中正陽剛自是全體豈得不中正這箇因近日趙善譽者著一件物事說道只乾坤二卦便偏了乾只是剛底一邊坤只是柔底一邊某說與他道聖人作一部易如何却將兩箇偏底物事放在疋頭如何不討箇混淪底放在那裏註中便是破他說
  問行而未成如何曰只是事業未就又問乾六爻皆聖人事安得有未成伊川云未成是未著莫是如此否曰雖是聖人畢竟初九行而未成問此只論事業不論德否曰不消如此費力且如伊尹居有莘之時便是行而未成
  學聚問辨聖人說得寛這箇便是下面所謂君德兩處說君德皆如此
  乾之九三以過剛不中而處危地當終日乾乾夕惕若則雖危无咎矣聖人正意只是如此若旁通之則所謂對越在天等說皆可通大抵易之卦爻上自天子下至庶人皆有用處若謂乾之九三君德已著為危疑之地則只作得舜禹事使
  問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聖人與天為一安有先後之殊曰只是聖人意要如此天便順從先後相應不差豪釐也因說人常云如雞覆子啐啄同時不知是如此否時舉云家閒養雞時舉為兒童日其雛之出見他母初未嘗啄蓋氣數才足便自横迸裂開有時見其出之不利因用手略助之則其子下來便不長進以此見得這裏一豪人力有不能與先生笑而然之
  乂問天專言之則道也又曰天地者道也不知天地即道耶抑天地是形所以為天地乃道耶曰伊川此句某未敢道是天地只以形言先天而天弗違如禮雖先王未之有而可以義起之類雖天之所未為而吾意之所為自與道契天亦不能違也後天而奉天時如天叙有典天秩有禮之類雖天之所已爲而理之所在吾亦奉而行之耳蓋大人無私以道為體此一節只是釋大人之德
  乾卦有兩箇其惟聖人乎王肅本却以一箇作愚人此必其自改得恁地亂道如中庸王肅作小人反中庸這却又改得是【以上語類十四條】
  坤
  問牝馬取其柔順健行之象坤順而言健何也曰守得這柔順亦堅確故有健象柔順而不堅確則不足以配乾矣
  問君子有攸往何也曰此是虛句意在下句伊川只見彖傳辭押韻有柔順利貞君子攸行之語遂解云君子所行柔順而利且貞恐非也
  資乾以始便資坤以生不争得霎時閒乾底亨時坤底亦亨生是生物【池本云坤之所生】即乾之所始者
  徐煥云天之行健一息不停而坤不能順動以應其行則造化生生之功或幾乎息矣此語亦無病萬物資乾以始而有氣資坤以生而有形氣至而生生即坤元徐說亦通
  未有乾行而坤止此說是且如乾施物坤不應則不能生物既㑹生物便是動若不是他健後如何配乾只是健得來順
  問坤言地勢猶乾言天行天行健猶言地勢順然大象乾不言乾而言健坤不言順而言坤說者雖多究竟如何曰此不必論只是當時下字時偶有不同必欲求說則穿鑿却反晦了當理㑹底問地勢猶言高下相因之勢以其順且厚否曰高下相因只是順若厚又是一箇道理然惟其厚所以上下只管相因去只見得他順若是薄底物高下只管相因則傾陷了不能如此之無窮矣惟其高下相因無窮所以為至順也君子體之惟至厚為能載物【以上語類六條】
  問履霜堅冰至曰隂陽者造化之本所不能無但有淑慝之分蓋陽淑而隂慝陽好而隂不好也猶有晝必有夜有暑必有寒有春夏必有秋冬人有少必有老其消長有常人亦不能損益也但聖人參天地贊化育於此必有道故觀履霜堅冰至之象必有謹微之意所以扶陽而抑隂也
  直方大是他隂爻居隂位無如此之純粹爻辭云直方大者言占者直方大則不習无不利却不是說坤德直方大也且如元亨利貞彖裏面說底且隨他說作一箇事後面說底四事又儘隨他說去如某之說爻無許多勞攘
  問坤之道直方大六二純正能得此以為德否曰不可說坤先有是道而後六二得之以為德坤是何物六二是何物畢竟只是一箇坤只因這一爻中正便見得直方大如此
  問六四括囊註云六四重隂不中故其象占如此重隂不中何以見其有括囊之象曰隂而又隂其結塞不開即為括囊矣又問占者必當括囊則无咎何也曰當天地閉賢人隠之時若非括囊則有咎矣
  問坤二五皆中爻二是就盡得地道上說五是就著見於文章事業上說否曰不可說盡得地道他便是坤道也二在下方是就工夫上說文言云不疑其所行是也五得尊位則是就他成就處說所以云美在其中而暢於四支發於事業美之至也
  黄裳元吉不過是在上之人能以柔順之道黄中色裳是下體之服能似這箇則無不吉
  問黄裳元吉伊川解作聖人示戒並舉女媧武后之事今考本爻無此象這又是象外立教之意否曰不曉這意若伊川要立議論教人可向别處說不可硬配在易上說此爻何曾有這義都是硬入這意所以說得絮了因舉云邵博謂伊川因宣仁垂簾事有怨母后之意故此爻義特為他發固是他後生妄測度前輩然亦因此說而後發也
  問坤上六隂極盛而與陽戰爻中乃不言凶且乾之上九猶言有悔此却不言何耶曰戰而至於俱傷其血黄不言而凶可知矣
  問乾上九只言亢坤上六却言戰何也曰乾無對待只有乾而已故不言坤坤則不可無乾隂體不足常虧欠若無乾便沒上截
  用六永貞以大終也陽為大隂為小如大過小過之類皆是以隂陽而言坤六爻皆隂其始本小到此隂皆變為陽矣所謂以大終也言始小而終大也
  坤至柔而動也剛坤只是承天如一氣之施坤則盡能發生承載非剛安能如此
  問坤至柔而動也剛至静而德方程傳云坤道至柔而動則剛坤體至静而德則方柔與剛相反静與方疑相似曰静無形方有體方謂生物有常言其德方正一定確然不易而生物有常也静言其體則不可得見方言其德則是其著也
  履霜堅冰只是說從微時便須著慎來所以說蓋言慎也由辨之不早辨李光祖云不早辨他直到得郎當了却方辨剗地激成事來此說最好
  敬以直内最是緊切工夫
  敬以直内是持守工夫義以方外是講學工夫
  敬立而内自直義形而外自方若欲以敬要去直内以義要去方外即非矣
  問義形而外方曰義是心頭斷事底心斷於内而外便方正萬物各得其宜
  先之問敬以直内義以方外曰說只恁地說須自去下工夫方見得是如此敬以直内是無纖豪私意胷中洞然徹上徹下表裏如一義以方外是見得是處決定是恁地不是處決定不恁地截然方方正正須是自將去做工夫
  問君子敬以直内義以方外伊川謂主一之謂敬無適之謂一而不涵義之意則須於應事接物閒無往而不主一則義亦在其中矣如此則當明敬中有義義自敬中出之意方好曰亦不必如此說主一之謂敬只是心專一不以他念亂之每遇事與至誠專一做去即是主一之義但既有敬之名則須還他敬字既有義之名則須還他義字二者相濟則無失此乃理也若必欲駢合謂義自敬中出則聖人何不只言敬字便了既又言義字則須與尋義字意始得
  景紹問敬義曰敬是立己之本義是處事截然方正各得其宜道夫曰敬以直内義以方外莫是合内外之道否曰乆之則内外自然合又問敬以直内後便能義以方外還是更用就上做工夫曰雖是如此也須是先去敬以直内然後能義以方外景紹曰敬與誠如何曰敬是戒謹恐懼之義誠是實然之理如實於為善實於不為惡便是誠只如敬亦有誠與不誠有人外若謹畏内實縱弛這便是不誠於敬只不誠便不是這箇物
  敬以直内義以方外敬義立而德不孤此在坤六二之爻論六二之德聖人本意謂人占得此爻若直方大則不習而无不利夫子遂從而解之以敬解直以義解方又須敬義皆立然後德不孤將不孤來解大字然有敬而無義不得有義而無敬亦不得只一件便不可行便是孤【必大録云敬而無義則做出事來必錯了只義而無敬則無本何以為義皆是孤也】須是敬義立方不孤施之事君則忠於君事親則悅於親交朋友則信於朋友皆不待習而無一之不利也又問方是如何曰方是處此事皆合宜截然區處得如一物四方在面前截然不可得而移易之意若是圓時便轉動得【以上語類二十一條】
  屯
  屯是隂陽未通之時蹇是流行之中有蹇滯困則窮矣屯利建侯此占恐與乾卦利見大人同例亦是占者與爻相為主賔也曰然但此亦大概如此到占得時又看如何若是自卜為君者得之則所謂建侯者乃已也若是卜立君者得之則所謂建侯者乃君也此又看其所遇如何緣易本不是箇綳定底文字所以曰不可為典要問占者固如此恐作易者須有定論曰也只是看一時閒見得箇意思如何耳
  問剛柔始交而難生程傳以雲雷之象為始交謂震始交於下坎始交於中如何曰剛柔始交只指震言所謂震一索而得男也此三句各有所指剛柔始交而難生是以二體釋卦名義動乎險中大亨貞是以二體之德釋卦辭雷雨之動滿盈天造草昧宜建侯而不寧是以二體之象釋卦辭只如此看甚明緣後來說者交雜混了故覺語意重復
  問本義云此以下釋元亨利貞用文王本意何也曰文王本意說乾元亨利貞只是說乾道大通而至正故筮得者其占當得大通而利於正固至孔子方作四德說後人不知將謂文王作易便作四德說即非也如屯卦所謂元亨利貞者以其能動即可以亨而在險則宜守正故筮得之者其占為大亨而利於正初非謂四德也故孔子釋此彖辭只曰動乎險中大亨貞是用文王本意釋之也
  問屯彖云利建侯而本義取初九陽居隂下為成卦之主何也曰此彖辭一句蓋取初九一爻之義初九一爻蓋成卦之主也一陽居二隂之下有以賢下人之象有為民歸往之象【隂從陽也】故宜立君故象曰以貴下賤大得民也此意甚好
  問初九利建侯註云占者如是則利建以為侯此爻之占與卦辭異未知其指盤桓難進者處隂之下欲進不能耶將所居得正不肯輕進耶曰卦辭通論一卦所謂侯者乃屬他人即爻之初九也爻辭專言一爻所謂侯者乃其自己故不同也
  問初九以陽在下而居動體上應六四隂柔險陷之爻固為盤桓之象然六二屯如邅如乘馬班如亦似有盤桓意曰盤桓只是欲進而難進貌若六二則有險難矣蓋乘初九之剛下為陽逼故為所難而邅回不進又問匪宼婚媾程傳設匪逼於㓂難則往求於婚媾此說如何曰某舊二十許歲時讀至此便疑此語有病只是别無他說可據只得且隨他說然每不滿後來方見得不然蓋此四字文義不應必如此費力解也六二乘初九之剛下為陽所逼然非為㓂也乃來求巳為婚媾耳此婚媾與己皆正指六四【四當作二】也又問六四求婚媾此婚媾疑指初九之陽婚媾是隂何得陽亦可言曰婚媾通指隂陽但程傳謂六二【二當作四】往求初九之婚媾恐未然也又問十年乃字十年只是指數窮理極而言耶曰易中此等取象不可曉如說十年三年七日八月等處皆必有所指但今不可穿鑿姑闕之可也
  耿氏解易女子貞不字作嫁笄而字貞不字者謂未許嫁也却與婚媾之義相通亦說得有理伊川作字育之字
  問即鹿无虞曰虞只是虞人六三隂柔在下而居陽位隂不安於隂則貪求陽欲乘隂即妄行故不中不正又上無正應妄行取困所以為即鹿无虞陷入林中之象沙隨盛稱唐人郭京易好近寄得來說鹿當作麓象辭當作即麓无虞何以從禽也問郭據何書曰渠云曾得王輔嗣親手與韓康伯注底易本鹿作麓以從禽上有何字然難考據恐是亂說【以上語類九條】蒙
  山下有險是卦象險而止是卦德蒙有二義險而止險在内止在外自家這裏先自不安穩了外面更去不得便是蒙昧之象若見險而能止則為蹇却是險在外自家這裏見得去不得所以不去故曰知矣哉嘗說八卦著這幾箇字形容最好看如險止健順麗入說動都包括得盡喚作卦之情
  問本義云九二以可亨之道發人之蒙而又得其時之中如下文所指之事皆以亨行而當其可何以見其當其可曰下文所謂二五以志相應而初筮則告之再三瀆則不告皆時中也初筮告以剛中者亦指九二有剛中之德故能告而有節夫能告而有節即所謂以剛而中也問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我指二童蒙指五五柔暗而二剛明五來求二二不求五也但占者若是九二之明則為人求我而亨在人占者若是六五之暗則為我求人而亨在我與乾九二九五利見大人之占同例否曰某作如此說却僅勝近世人硬裝一件事說得來窒礙費氣力但亦恐是如此耳因問初筮告再三瀆瀆則不告若作占者說則如何曰人來求我我則當視其可否而告之【蓋視其來求我之發䝉者有初筮之誠則告之再三煩瀆則不告之也】我求人則當致其精一以叩之【蓋我而求人以發蒙則當盡初筮之誠而不可有再三之瀆也】銖曰發此一例即所謂稽實待虛曰然
  卦中說剛中處最好看剛故能包蒙不剛則方且為物所蒙安能包蒙剛而不中亦不能包蒙如上九過剛而不中所以為擊蒙六三說勿用取女者大率隂爻又不中不正合是那一般無主宰底女人金夫不必解作剛夫此一卦要是九二一爻為主所以治蒙者只在兩箇陽爻而上九過剛故只在此九二為主而二與五應亦助得那五去治蒙大抵蒙卦除了初爻統說治蒙底道理其餘三四五皆是蒙者所以唯九二一爻為治蒙之主
  蒙以養正聖功也蓋言䝉昧之時先自養敎正當了到那開發時便有作聖之功若蒙昧之中已自不正他日何由得㑹有聖功
  問山下出泉曰古人取象也只是看大意略如此髣髴不皆端的若解要到親切便都沒去處了如天在山中山中豈有天如地中有山便只是平地了
  以象言之果者泉之必通育者静之時也季通云育德是艮止也
  或說易象云果行育德育德有山之象果行有水之象振民育德則振民有風之象育德有山之象先生云此說得好如風雷益則遷善當如風之速改過當如雷之決山下有澤損則懲忿有摧高之象窒慾有塞水之象次第易之卦象都如此不曾一一推究又云遷善工夫較輕如己之有善以為不足而又遷於至善若夫改過者非有勇決不能貴乎用力也
  卦辭有平易底有難曉底利用刑人用說桎梏粗說時如今人打人棒也須與他脫了那枷方可一向枷他不得若一向枷他便是以往吝這只是說治蒙者當寛慢蓋法當如此
  問擊蒙不利為㓂如本義只是就自身克治上說是如何曰事之大小都然治身也恁地若治人做得太甚亦反成為㓂占得此爻凡事不可過當如伊川作用兵說亦是但只作得一事用不如且就淺處說去却事事上有用若便說深了則一事用得别事用不得【以上語類九條】
  需
  需主事孚主心需其事而心能信實則光亨以位乎尊位而中正故所為如此利渉大川而能需則往必有功利渉大川亦蒙上文有孚光亨貞吉
  問需卦大指曰需者寧耐之意以剛遇險時節如此只當寧耐以待之且如渉川者多以不能寧耐致覆溺之禍故需卦首言利渉大川銖問乾陽上進之物前遇坎險不可遽進以陷於險故為需曰遇此時節當隨逺隨近寧耐以待之直至需于泥已甚狼當矣然能敬慎亦不至敗至於九五需得好只是又難得這般時節當此時只要定以待之耳至上六居險之極又有三陽並進六不當位又處隂柔亦只得敬以待之則吉又問不當位如何曰凡初上二爻皆無位上六之不當位如父老不任家事而退閒僧家之有西堂之類
  以正中以中正也則一般這只是要協韻
  利渉大川利渉是乾也大川是坎也往有功是乾有功也【或云以乾去渉大川】
  需待也以飲食宴樂謂更無所為待之而已待之須有至時學道者亦猶是也
  後世策士之言只說出竒應變聖人不恁地合當需時便需
  問敬慎不敗本義以為發明占外之意何也曰言象中本無此意占者不可無此意所謂占外意也
  問敬慎曰敬字大慎字細小如人行路一直恁地去便是敬前面險處防有喫跌便是慎慎是惟恐有失之之意如思慮兩字思是恁地思去慮是怕不恁地底意思
  穴是陷處喚作所安處不得分明有箇坎陷也一向柔得正了需而不進故能出於坎陷四又坎體之初有出底道理到那上六則索性陷了
  伯豐問需于酒食貞吉曰需只是待當此之時别无作為只有箇待底道理然又須是正方吉
  坎體中多說酒食想須有此象但今不可考
  王弼說初上無位如言乾之上九貴而無位需之不當位然乾之上九不是如此需之不當却有可疑二四上是隂位不得言不當【以上語類十二條】
  訟
  訟攻責也而今訟人攻責其短而訟之自訟則反之於身亦如此
  問訟卦大指因言大凡卦辭取義不一如訟有孚窒惕中吉蓋取九二中實坎為加憂之象【中實為有孚坎險為窒坎為加憂為惕九二居下卦之中故曰有信而見窒能懼而得中也】終凶蓋取上九終極於訟之象利見大人蓋取九五剛健中正居尊之象不利渉大川又取以剛乘險以實履陷之象此取義不一也然亦有不必如此取者此特其一例也曰卦辭如此辭極齊整蓋所取諸爻義皆與爻中本辭協亦有雖取爻義而與爻本辭不同者此為不齊整處也又問卦變之義曰此訟卦變自遯而來為剛來居二此是卦變中二爻變者蓋四陽二隂自遯來者十四卦訟即初變之卦剛來居二柔進居三故曰剛來而得中又問細讀本義所釋卦辭若看得分明則彖辭之義亦自明只須略提破此是卦義此是卦象卦體卦變不必更下注脚矣曰某當初作此文字時正欲如此蓋彖辭本是釋經之卦辭若看卦辭分明則彖辭亦已可見但後來要重整頓過未及不知而今所解能如此本意否又問觀訟一卦之體只是訟不可成初只不永所事九二不克訟六三守舊居正非能訟者九四不克訟而能復就正理渝變心志安處於正九五聽訟元吉上九雖有鞶帶之錫而不免終朝之褫首尾皆是不可訟之意故彖曰終凶訟不可成此句豈即本義所指卦體耶曰然因問易最難㸃如訟九四不克訟【句】復即命【句】渝【句】安貞【句】吉六三食舊德【句】貞【句】厲終吉【句】曰厲自是一句終吉又是一句易辭只是元排此幾句在此伊川作變其不安者為安貞作一句讀恐不甚自然又曰如訟上剛下險是屬上句險而健訟是屬下句
  問訟彖云剛來而得中也大抵上體是剛下體是柔剛下而變柔則為剛來今訟之上體既是純剛安得謂之剛來耶曰此等須要畫箇圖子看便好訟卦本是遯卦變來遯之六二上為訟之六三其九三下為九二乃為訟卦此類如柔來而文剛分剛上而文柔與夫剛自外來而為主於内皆是如此若畫圖子起便極好看更不待說若如先儒說則多牽强矣【以上語類三條】
  太極兩儀四象八卦者伏羲畫卦之法也說卦天地定位至坤以藏之以前伏羲所畫八卦之位也帝出乎震以下文王即伏羲已成之卦而推其義類之詞也如卦變圖剛來柔進之類亦是就卦已成後用意推說以此為自彼卦而來耳非真先有彼卦而後方有此卦也古註說賁卦自泰卦而來先儒非之以為乾坤合而為泰豈有泰復變為賁之理殊不知若論伏羲畫卦則六十四卦一時俱了雖乾坤亦無能生諸卦之理若如文王孔子之說則縱横曲直反覆相生無所不可要在看得活絡無所拘泥則無不通耳【荅王伯禮○文集】
  天自向上去水自向下來必是有訟
  問不永所事小有言終吉曰此爻是隂柔之人也不㑹十分與人訟那人也無十分傷犯底事但只略去訟之才辨得明便止所以終吉也
  九二正應在五五亦陽故為窒塞之象
  訟元吉便似乾之利見大人有占無象者爻便是象訟元吉九五便是【以上語類四條】
  師
  吉无咎謂如一件事自家做出來好方得無罪咎若做得不好雖是好事也則有咎无咎吉謂如一件事元是合做底自家做出來又好如所謂戰則克祭則受福戰而臨事懼好謀成祭而㳟敬齊肅便是无咎克與受福便是吉如行師之道既已正了又用大人率之如此則是都做得是便是吉了還有甚咎
  問師或輿尸伊川說訓為衆主如何曰從來有輿尸血刃之說何必又牽引别說某自小時未曾識訓詁只讀白文時便疑如此說後來從郷先生學皆作衆主說甚不以為然今看來只是兵敗輿其尸而歸之義小年更讀左傳形民之力而無醉飽之心意欲解釋形字是割剝之意醉飽是厭足之意蓋以為割剝民力而無厭足之心後來見注解皆以形字訓象字意云象民之力而無已甚某甚覺不然但被形字無理㑹不敢改他底近看正觀政要有引用處皆作刑民又看家語亦作刑民字方知舊來看得是此是祭公箴穆王之語須如某說其語方切
  問易爻取意義如師之五長子帥師乃是本爻有此象又却說弟子輿尸何也曰此假設之辭也若言弟子輿尸則凶矣問此例恐與家人嗃嗃而繼以婦子嘻嘻同曰然
  開國承家小人勿用舊時說只作論功行賞之時不可及小人今思量看理去不得他既一例有功如何不及他得看來開國承家一句是公共得底未分别君子小人在小人勿用則是勿更用他與之謀議經畫爾漢光武能用此義自定天下之後一例論功行封其所以用之在左右者則鄧禹耿弇賈復數人他不與焉因問古之論功行封真箇是裂土地與之守非如後世虛帶爵邑若使小人參其閒則誠有弊病曰勢不容不封他得但聖人别有以處之未見得如何如舜封象則使吏治其國若是小人亦自有以處之也【先生云此義方思量得如此未曾改入本義且記取○以上語類四條】
  比
  李問比卦大抵占得之多是人君為人所比之象曰也不必拘若三家村中推一箇人作頭首也是為人所比也須自審自家才德可以為之比否所以原筮元永貞也
  筮字說作占決亦不妨然亦不必說定不是龜筮之筮問不寧方來後夫凶曰别人自相比了已既後於衆人却要強去比他豈不為人所惡是取凶也後夫猶言後人春秋傳有云先夫當之矣亦是占中一義
  伊川言建萬國以比民言民不可盡得而比故建諸侯使比民而天子所親者諸侯而已這便是他比天下之道
  問比之匪人曰初應四四是外比於賢為比得其人二應五五為顯比之君亦為比得其人惟三乃應上上為比之无首者故為比之匪人也
  問伊川解顯比王用三驅失前禽所謂來者揜之去者不追與失前禽而殺不去者所譬頗不相類如何曰田獵之禮置旃以為門刈草以為長圍田獵者自門驅而入禽獸向我而出者皆免惟被驅而入者皆獲故以前禽比去者不追獲者譬來則取之大意如此無縁得一一相似伊川解此句不須疑但邑人不誡吉一句似可疑恐易之文義不如此耳
  邑人不誡如有聞無聲言其自不消相告誡又如歸市者不止耕者不變相似
  易第六爻在上為首自下又為尾兩用比上六象曰比之无首无所終也是也【以上語類八條】
  小畜
  問見人說此卦作巽體順是小人以柔順小術畜君子故曰小畜如何曰易不可專就人上說且就隂陽上看分明巽畜乾隂畜陽故謂之小若配之人事則為小人畜君子也得為臣畜君也得為因小小事畜止也得不可泥定一事說
  問密雲不雨自我西郊曰此是以巽畜乾巽順乾健畜他不得故不能雨凡雨者皆是隂氣盛凝結得密方濕潤下降為雨且如飯甑蓋得密了氣鬱不通四畔方有温汗今乾上進一隂止他不得所以彖中云尚往也是指乾欲上進之象到上九則以卦之始終言畜極則散遂為既雨既處隂德盛滿如此所以有君子征凶之戒
  問風行天上小畜象義如何曰天在山中大畜蓋山是堅剛之物故能力畜三陽風是柔軟之物止能小畜之而已耳
  復自道之復與復卦之復不同復卦言以前不見了這陽如今復在此復自道是復他本位從那道路上去如无往不復之復
  孚有在陽爻有在隂爻伊川謂中虛信之本中實信之質
  上九雖是隂畜陽至極處和而為雨必竟隂制陽是不順所以雖正亦厲
  小畜上九疑是太甲伊尹之事當之註云隂既盛而亢陽則君子亦不可以有行恐當云君子於此宜静而不宜動故征則凶也方與上意不相害曰作伊周之事說亦得作易本意只說隂畜陽到極處【以上語類七條】履
  履上乾下兌以隂躡陽是隨後躡他如踏他脚跡相似所以云履虎尾是隨後履他尾故於卦之三四爻發虎尾義便是隂去躡他陽背脊後處伊川云履藉說得生受
  問履以兌遇乾和說以躡剛強之後所以有履虎尾而不傷之象但彖言剛中正履帝位而不疚正指九五而言而九五爻辭乃曰夬履貞厲有危象焉何也曰夬決也九五以剛中正履帝位而下又以和說應之故其所行果決自為無所疑礙所以雖正亦厲蓋曰雖使得正亦危道也為戒深矣
  問履如何都作禮字說曰辨上下定民志便也是禮底意思又曰禮主卑下履也是那踐履處所行若不由禮自是乖戾所以曰履以和行謙又更卑下所以節制乎禮又曰禮是自家恁地卑下謙是就應物而言
  伊川這一卦說那大象并素履履道坦坦處却說得好履三四爻正是躡他虎尾處陽是進底物事四又上躡五亦為虎尾之象
  夬履是做得忒快雖合履底也有危厲
  視履考祥居履之終視其所履而考其祥做得周備底則大吉若只是半截時無由考得其祥後面半截却不好未可知旋是那團旋來却到那起頭處【以上語類七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二十八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二十九
  易四
  泰
  論陰陽各有一半聖人於泰否只為陽說道理看来聖人岀來做須有一箇道理使得天下皆為君子世閒人多言君子小人常相半不可太去治他急迫之却為害不然如舜湯舉伊尹臯陶不仁者逺自是小人皆不敢為非被君子夹持得皆革面做好人了
  問看否泰二卦見得泰無不否若是有手段底則是稍遲得曰自古自治而入亂者易由亂而入治者難治世稍不支捂便入亂去亂時須是大人休否方做得
  問裁成輔相字如何解曰裁成猶裁截成就之也裁成者所以輔相也【一作輔相者便只是於裁成處以補其不及而已】又問裁成何處可見曰眼前皆可見且如君臣父子兄弟夫婦聖人便為制下許多禮數倫序只此便是裁成處至
  大至小之事皆是固是萬物本自有此理若非聖人裁成亦不能如是齊整所以贊天地化育而與之參也【一作此皆天地之所不能為而聖人能之所以贊天地之化育而功與天地參也】又問輔相裁成學者日用處有否曰饑食渇飲冬裘夏葛耒耜罔罟皆是
  問財成輔相無時不當然何獨於泰時言之曰泰時則萬物各遂其理方始有裁成輔相處若否塞不通一齊都無理㑹了如何裁成輔相得
  㤗初九云占者陽剛則其征吉矣當云占者陽剛而得其類則征吉矣以其彚亦是占辭曰以其彚屬上文嘗見郭璞洞林亦如此做句便是那時人已自恁地讀了盖拔茅連茹者物象也以其彚者人也
  問包荒得尚于中行以光大也以九二剛中有光大之徳乃能包荒耶為是包荒得尚于中行所以光大耶曰易上如說以中正也皆是以其中正方能如此此處也只得做以其光大說若不是一箇心胸眀闊底如何做得
  勿恤其孚只作一句讀孚只是信盖言不恤後來信與不信爾
  富以其鄰言以其富厚之力而能用其鄰不富以其鄰言不待富厚之力而能用其鄰
  方泰極之時只得自治其邑程先生說民心離散自其親近者而告命之雖正亦吝然此時只得如此雖吝却未至於凶
  問泰卦無平不陂無徃不復與城復于隍因言否泰相乘如此聖人因以垂戒曰此亦事勢之必然治久必亂亂久必治天下無久而不變之理子善遂言天下治亂皆生於人心治久則人心放肆故亂因此生亂極則人心恐懼故治由此起曰固是生於人心然履其運者必有變化持守之道可也如眀皇開元之治自是好了若但能把捉不至如天寳之放肆則後来亦不應如此狼狽銖因言觀聖人立象繋辭當好時便須有戒懼收斂底意當不好時便湏有艱難守正底意徹首徹尾不過敬而已卦中無全好者亦無全不好者大率敬即好不敬即不好先生頷之【以上語類十條】否
  問否之匪人三字說者多牽強本義云與㤗相反故曰匪人言非人道也程易却云天地不交而萬物不生故無人道如何曰說者云此三字衍盖與比之匪人語同而字異遂錯誤於此今強解不通也又問初六拔茅茹以其彚貞吉亨盖三隂在下各以類進然惡未形故戒其能正則吉而亨盖能正則變為君子矣程易作君子在下說云當否之時君子在下以正自守如何曰程氏亦作君子之象說某覺得牽強不是此意又問九四有命无咎疇離祉三陰已過而陽得亨則否過中而将濟之時與㤗九三无平不陂无往不復相類曰泰九三時已有小人便是可畏如此故艱貞則無咎否下三爻君子尚畏他至九四即不畏之矣故有有命疇離祉之象占也又問九五其亾其亾繋于苞桑如何曰有戒懼危亾之心則便有苞桑繫固之象盖能戒懼危亾則如繫于苞桑堅固不拔矣如此說則象占乃有收殺非是其亾其亾而又繫于苞桑也
  拔茅茹貞吉亨這是吉凶未判時若能於此改變時小人便是做君子君子小人只是箇正不正初六是那小人欲為惡而未發露之時到六二包承則已是打破頭面了然尚自承順那君子未肯十分做小人在到六三便全做小人了所以包許多羞耻大凡小人做了罪惡他心下也自不稳當此便是包羞之說
  包承龜山以包承小人為一句言否之世當包承那小人如此却不成句龜山之意盖欲解洗他從蔡京父子之失也
  否九四雖是陽爻猶未離乎否體只縁他是陽故可以有為然湏有命方做得又曰有命是有箇機㑹方可以做占者便須是有箇築著磕著時莭方做得事成方无咎
  九四則否已過中上三爻是說君子言君子有天命而无咎大抵易為君子謀且如否内三爻是小人得志時然不大段㑹做得事初則如此二又如此三雖做得些箇也不濟事到四則聖人便說他那君子得時否漸次反㤗底道理五之苞桑繫辭中說得條暢盡之矣上九之傾否到這裏便傾了否做㤗
  九五以陽剛得位可以休息天下之否然須常存得危亡之心方有苞桑之固不知聖人於否㤗只管說包字如何須是象上如何取其義今曉他不得只得說堅固嘗見林謙之與張欽夫講易林以為有象欽夫云看孔子說公用射隼于髙墉之上只是以道理解了便是無用乎象遂著書說此看來不如此盖當時人皆識得象却有未曉得道理處故聖人不說象却就上發出道理說初不是懸空說出道理凡天下之物須是就實事上說方有著落又曰聖人分明是見有這象方就上面說出來今只是曉他底不得未說得也未要不可說道他無此象吕大臨以酬爵不舉解不盡人之歡酬爵不舉是實事如此不盡人之歡便是就上說出這話來【以上語類六條】
  同人
  易雖抑隂然有時把隂為主如同人是也然此一隂雖是一卦之主又却柔弱做主不得
  問類族辨物如伊川說云各以其類族辨物之同異也則是就類族上辨物否曰類族是就人上說辨物是就物上說天下有不可皆同之理故随他頭項去分别類族如分姓氏張姓同作一類李姓同作一類辨物如牛類是一類馬類是一類就其異處以致其同此其所以為同也伊川之說不可曉
  問六二與九五柔剛中正上下相應可謂盡善却有同人于宗吝與先號咷之象如何曰以其太好兩者時位相應意趣相合只知欵宻却無至公大同之心未免係於私故有吝觀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同心之言其臭如蘭固是他好處然於好處猶有失以其係于私暱而不能大同也大凡悔者自凶而之吉吝者自吉而趨凶又問伏戎于莾升其髙陵如何曰只是伏于高陵之草莾中三嵗不敢出與九四乗其墉皆為剛盛而髙三欲同於二而懼九五之見攻故升高伏戎欲敵之而五陽方剛不可奪故三嵗不興而象曰不能行也四欲同於二而為三所隔故乘墉攻之而以居柔遂自反而弗克而象曰義弗克也程傳謂升髙陵有升髙顧望之意此說雖巧恐非本意程傳說得通天下之志處極好云丈明則能燭理故能明大同之義剛健則能克己故能盡大同之道此說甚善大凡說書只就眼前說出底便好﨑嶇尋出底便不好問大師克相遇本義無說何也曰舊說只用大師克勝之方得相遇或云大師之克見二陽之強則非也銖曰二五本自同心而為三四所隔故先號咷先謂理直也【淵録云以中直也言其理直而不得伸所以先號咷】大師克而後相遇則後笑矣盖亦義理之同物終不得而間之故相遇也先生頷之
  伯豐問同人三四皆有爭奪之義曰只是爭六二一隂爻却六二自與九五相應三以剛居剛便迷而不返四以剛居柔便有反底道理繋辭云近而不相得則凶如初上則各在事外不相干渉所以無爭【以上語類四條】大有
  應乎天而時行程說以為應天時而行何如曰是以時而行是有可行之時
  火在天上大有凡有物須是自家照見得方見得有若不照見則有無不可知何名為有
  問君子以遏惡揚善順天休命竊以為天之所以命我者此性之善也人惟蔽於非心邪念是以善端之在人心日以湮㣲君子儻能遏止非心邪念於未萌則善端始自發揚而天之所以命我者始無所不順如此而為順天休命若何曰天道喜善而惡惡遏惡而揚善非順天休命而何吾友所說却似嫌他說得大要束小了說
  問初九无交害匪咎艱則无咎曰此爻本最吉不解有咎然須說艱則无咎盖易之書大抵教人戒謹恐懼無有以為易而處之者雖至易之事亦必以艱難處之然後无咎也
  古人於亨字作享烹字通用如公用亨于天子分眀是享字易中解作亨字便不是
  問上九自天祐之吉无不利曰上九以陽剛居上而能下從六五者盖陽從隂也大有唯六五一隂而上下五陽應之上九能下從六五則為履信思順而尚賢盖五之交孚信也而上能履之謙退不居思順也志從於五尚賢也天之所助者順人之所助者信所以有自天祐之吉无不利之象若無繋辭此數句此爻遂無收殺以此見聖人讀易見爻辭有不分眀處則於繋辭傳說破如此類是也又問遏惡揚善順天休命由天命有善而無惡當大有時遏止其惡顯揚其善反之於身亦莫不然非止用人用人乃其一事耳又問公用亨子天子亨只當作享字看與王用亨于西山同曰公用亨于天子已有左氏所引可證如隨之王用亨于西山亦必是祭享之享無疑又問匪其彭只當依程傳作盛貌曰程說為優王弼作下比九三分權之臣盖以彭為旁言専心承五常匪其旁【以上語類六條】
  謙
  變盈流謙揚子雲言山殺瘦澤増肥此是說山上之土為水漂流下来山便瘦澤便肥
  神言害言福是有些造化之柄
  神說害說福如言與神合其吉凶則神便說箇吉凶字
  問謙彖云云神是造化之迹既言天地之道又言神何耶曰天道是就寒暑往來上說地道是就地形髙下上說神是就禍福上說各自主一事而言耳
  謙之為義不知天地人何以皆好尚之盖太極中本無物若事業功勞又於我何有觀天地生萬物而不言所利可見矣
  問謙尊而光卑而不可踰曰程先生之說非周易本文之意尊字是對卑字說言能謙則位處尊而徳愈光位雖卑而莫能踰如古之賢聖之君以謙下人則位尊而愈光若驕奢自大則雖尊而不光
  謙尊而光卑而不可踰以尊而行謙則其道光以卑而行謙則其徳不可踰尊對卑言伊川以謙對卑說非是但聖人九卦之引此一句㸔來大綱說
  問謙裒多益寡看來謙雖是若放低去實是損髙就低使教恰好不是一向低去曰大抵人多見得在巳者髙在人者卑謙則抑己之髙而卑以下人便是平也
  撝謙言發揚其謙盖四是隂位又在上卦之下九三之上所以更當發撝其謙不違則言不違法則
  六四撝謙是合如此不是過分事故某解其象云言不為過
  問謙是不與人爭如何五上二爻皆言利用侵伐利用行師象曰利用侵伐征不服也若以其不服而征則非所以為謙矣曰老子言大國以下小國則取小國小國以下大國則取大國又言抗兵相加哀者勝矣孫子曰始如處女敵人開戶後如脫兔敵不及拒大抵謙自是用兵之道只退處一歩耳所以利用侵伐也盖自初六積到六五上六謙亦極矣自宜人人服之尚更不服則非人矣故利用侵伐也如必也臨事而懼皆是此意【以上語類十一條】
  豫
  先王作樂無處不用然用樂之大者尤在於薦上帝配祖考也
  問作樂崇徳曰先王作樂其功徳便自不可掩也叔重問豫初六與九四為應九四由豫大有得本亦自好但初六恃有強援不勝其豫至於自鳴所以凶否曰九四自好自是初六自不好怎奈他何又問雷出地奮豫先王以作樂崇徳先生謂象其聲者謂雷取其義者謂和崇徳謂著其徳作樂所以發揚其徳也
  問六三云上視於四而下溺於豫下溺之義未曉曰此如人趨時附勢以得富貴而自為樂者也
  由豫猶言由頤【以上語類五條】
  隨
  伊川說說而動動而說不是不當說說而動凡卦皆從内說出去盖卦自内生動而說却是若說說而動却是自家說他後他動不成隨了我動彼說此之謂隨
  天下隨時處當從王肅說
  問程先生云澤隨雷動君子當隨時宴息是否曰旣曰雷動何不言君子以動作却言宴息范益之曰宴息乃所以養其明曰不是盖其卦震下兊上乃雷入地中之象雷隨時藏伏故君子亦嚮晦入宴息此是某所見如此不知舊人曾如此看否
  問初九官有渝貞吉出門交有功官是主字之義是一卦之主首變得正便吉不正便凶曰是如此
  官有渝隨之初主有變動然尚未深
  小子丈夫程說是
  王用亨于西山言誠意通神明神亦隨之如况於神乎之意【以上語類七條】
  蠱
  皿蟲為蠱言器中盛那蟲教他自相併便是那積蓄到那壊爛底意思一似漢唐之衰弄得來到那極大壊時所以言元亨盖極則将復興故言元亨巽而止蠱却不是巽而止能治蠱巽而止所以為蠱趙徳荘說下面人只務巽上面人又懶惰不肯向前上面一向剛下面一向柔倒塌了這便是蠱底道理
  問蠱是壊亂之象雖亂極必治如何便㑹元亨曰亂極必治天道循環自是如此如五胡亂華以至於隋亂之極必有唐太宗者出又如五季必生太祖若不如此便無天道了所以彖只云蠱元亨而天下治也
  問蠱剛上柔下有數義剛在上而柔在下為卦體下卑巽而上茍止所以為蠱此卦義又自卦變言之自賁井旣濟來皆剛上而柔下此卦變曰是龜山說巽而止乃治蠱之道言當柔順而止不可堅正必為此説非惟不成道理且非易彖文義巽而止蠱猶順以動豫動而說隨皆言卦義某本義之說盖是趙徳荘說趙云剛在上柔在下下卑巽而上苟止所以蠱壊此則文義甚協又問先甲辛也後甲丁也辛有新意丁有丁寧意其說似出月令注曰然但古人祭祀亦多用先庚先甲先庚丁也後庚癸也如用丁亥辛亥之類又問有子考无咎與意承考之考皆是指父在父在而得云考何曰古人多通言如康誥大傷厥考心可見又問九三幹父之蠱小有悔无大咎言小有悔則无大悔矣言无大咎則不免有小咎矣但象曰終无咎則以九三雖過剛不中然在巽體不為無順而得正故雖悔而无咎至六四則不然以隂居柔不能有為寛裕以治蠱将日深而不可治故往則見吝言自此以往則有吝也曰此两爻說得悔吝二字最分眀九三有悔而无咎由凶而趨吉也六四雖目下無事然却終吝由吉而趨凶也元祐間劉莘老劉器之之徒必欲盡去小人却是未免有悔至其他諸公欲且寛裕無事莫大段整頓不知目前雖遮掩拖延得過後面憂吝却多可見聖人之深戒又問上九不事王侯高尚其事占與戒皆在其中如何曰有此象則其占當如此又戒其必如此乃可也若得此象而不能從則有凶矣當此時節若能斷然不事王侯高尚其事不半上落下或出或入則其志真可法則矣只為人不能如此也
  巽而止蠱是事事不理㑹積㳫到後面成一大故謂之蠱非謂治蠱之道當巽而止龜山才質困弱好說一般不振底話如云包承小人又語某人云莫拆了人屋子其意謂屋不可大段整理他只得且撐拄過其說巽止之義盖亦如此意爾豈不大害哉
  蠱元亨而天下治言蠱之時如此必須是大善亨通而後天下治
  問蠱君子以振民育徳如何曰當蠱之時必有以振起聳動民之觀聽而在已進徳不已必須有此二者則可以治蠱矣
  問幹父之蠱程傳云初居内而在下故取子幹父蠱之象本義云蠱者前人已壊之事故諸爻皆以子幹父蠱為言柄謂若如此說惟初爻為可通若他爻則說不行矣本義之說則諸爻皆可通也曰是如此
  幹母之蠱伊川說得是
  不事王侯無位之地如何出得來更幹箇甚麽
  問蠱上九傳知止足之道退而自保者與量能度分安於不求知者何以别曰知止足是能做底量能度分是不能做底【以上語類十條】
  臨
  問臨不特是上臨下之謂臨凡進而逼近者皆謂之臨否曰然此是二陽自下而進上則知凡相逼近者皆為臨也
  問至于八月有两說前說自復一陽之月至遯二隂之月隂長陽遯之時後說自泰至觀觀二陽在上四隂在下與臨相反亦隂長陽消之時二說孰長曰前說是周正八月後說是夏正八月恐文王作卦辭時只用周正紀之不可知也又問二爻皆云咸臨二陽徧臨四隂故有咸臨之象程易作咸感之義何如曰隂必從陽謂咸為感亦是但覺得牽强些此等處皆曉未得
  易中言天之命也天之道也義只一般但取其成韻耳不必強分析
  問臨初九以剛居正九二以剛居中六四六五以柔順臨下故有相感應之道所以謂之咸臨否曰是又問六四以隂居正柔順臨下又有正應臨之極善故謂之至臨曰至臨无咎未是極好只是與初相臨得切至故謂之至上六敦臨自是積累至極處有敦篤之義艮上九亦謂之敦艮復上六爻不好了所以只於五爻謂之敦復居臨之時二陽得時上進隂不敢與之争而志與之應所謂在内者非謂正應只是卦内與二陽應也【以上語類四條】
  觀
  問盥而不薦是取未薦之時誠意渾全而未散否曰祭祀無不薦者此是假設来說薦是用事了盥是未用事之初云不薦者言常恃得這誠敬如盥之意常在若薦則是用出用出則纔畢便過了無復有初意矣詩云心乎爱矣遐不謂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楚詞云思公子兮未敢言正是此意說出這爱了則都無事可把持矣惟其不說但藏在中心所以常見其不忘也
  用之問盥而不薦伊川以為灌鬯之初誠敬猶存至薦羞之後精意懈怠本義以為致其潔清而不輕自用其義不同曰盥只是浣手不是灌鬯伊川承先儒之誤若云薦羞之後誠意懈怠則先王祭祀只是灌鬯之初猶有誠意及薦羞之後皆不成禮矣問若爾則是聖人在上視聽言動皆當為天下法而不敢輕亦猶祭祀之時致其潔清而不敢輕用否曰然問有孚顒若先生以為孚信在中而尊嚴故下觀而化之伊川以為天下之人孚信顒然而仰之恐須是孚信尊嚴方得下觀而化曰然又問觀觀之義曰自上示下曰觀自下觀上曰觀故卦名之觀去聲而六爻之觀皆平聲問觀我生觀其生之别曰我者彼我對待之言是以彼觀此觀其生是以此自觀六三之觀我生進退者事君則觀其言聽計從治民則觀其政教可行膏澤可下可以見自家所施之當否而為進退九五之觀我生如觀風俗之媺惡臣民之從違可以見自家所施之善惡上九之觀其生則是就自家視聽言動應事接物處自觀九五上九君子无咎盖為君子有陽剛之徳故无咎小人無此徳自當不得此爻如初六童觀小人之道也君子則吝小人自是如此故无咎此二爻君子小人正相對說
  觀天之神道只是自然運行底道理四時自然不忒聖人神道亦是說他有教人自然觀感處
  問觀六爻一爻勝似一爻豈所據之位愈髙則所見愈大耶曰上二爻意自别下四爻是所㩀之位愈近則所見愈親切底意思
  問觀卦隂盛而不言凶咎曰此卦取義不同盖隂雖盛於下而九五之君乃當正位故只取為觀於下之義而不取隂盛之象也【以上語類五條】
  噬嗑
  彖辭中剛柔分以下都掉了頤中有物只說利用獄爻亦各自取義不說噬頤中之物
  張元徳問易中言剛柔分兩處一是噬嗑一是節此頗難解曰㨿某所見只是一卦三隂三陽謂之剛柔分【洽錄云分猶均也】曰易中三陰三陽卦多獨於此言之何也曰偶於此言之其他卦别有義
  問諸卦象皆順說獨雷電噬嗑倒說何耶曰先儒皆以為倒寫二字二字相似疑是如此
  雷電噬嗑與雷電豐似一般曰噬嗑明在上動在下是明得事理先立這法在此未見犯底人留待異時而用故云明罸勑法豐威在上明在下是用這法時須是明見下情曲折方得不然威動於上必有過錯也故云折獄致刑此是伊川之意其說極好
  問九四利艱貞六五貞厲皆有艱難正固危懼之意故皆為戒占者之辭曰此是爻中元自有此道理大抵纔是治人彼必為敵不是易事故雖是時位卦徳得用刑之宜亦須以艱難正固處之至於六三噬腊肉遇毒則是所噬者堅韌難合六三以隂柔不中正而遇此所以遇毒而小吝然此亦是合當治者但難治耳治之雖小吝終无咎也【以上語類五條】
  賁
  伊川說乾坤變為六子非是卦不是逐一卦畫了旋變去這話難說伊川說兩儀四象自不分明卦不是旋取象了方畫須是都畫了這卦方只就已成底卦上面取象所以有剛柔來往上下
  先儒云天文也上有剛柔相錯四字恐有之方與下文相似且得分曉
  問明庶政无敢折獄曰此與旅卦都說刑獄事但爭艮與離之在内外故其說相反止在外明在内故明政而不敢折獄止在内明在外故明謹用刑而不敢留獄又曰粗言之如今州縣治獄禁勘審覆自有許多節次過乎此而不決便是㽜獄不及乎此而決便是敢於折獄尚書要囚至於旬時他須有許多時日此一段與周禮秋官同意
  六四白馬翰如言此爻無所賁飾其馬亦白也言無飾之象如此
  問賁于丘園束帛戔戔曰此兩句只是當來卦辭非主事而言看如何用皆是這箇道理或曰賁于丘園安定作敦本說曰某之意正要如此或以戔戔為盛多之貌曰非也戔戔者淺小之意凡淺字箋字皆從戔或問淺小是儉之義否曰然所以下文云吝終吉吝者雖不好㸔然終却吉
  賁于丘園束帛戔戔是箇務農尚儉戔戔是狭小不足之意以字義考之從水則為淺從貝則為賤從金則為錢如所謂束帛戔戔六五居尊位却如此敦本尚儉便似吝嗇如衛文公漢文帝雖是吝却終吉此在賁卦有反本之意到上九便白賁和束帛之類都沒了【以上語類六條】
  剝
  問上以厚下安宅安宅者安於禮義而不遷否曰非也厚下者乃所以安宅宅如山附於地惟其地厚所以山安其居而不揺人君厚下以得民則其位亦安而不搖猶所謂本固邦寧也
  問剝之初與二蔑貞凶是以隂蔑陽以小人蔑君子之正道凶之象也不知只是陽與君子當之則凶為復隂與小人亦自為凶曰自古小人滅害君子終亦有凶但此爻象只是說陽與君子之凶也
  或問碩果不食伊川謂陽無可盡之理剝於上則生於下無間可容息也變於上則生於下乃剝復相因之理畢竟須經由坤坤卦純隂無陽如此陽有斷滅也何以能生於復曰凡隂陽之生一爻當一月須是滿三十日方滿得那腔子做得一畫成今坤卦非是無陽陽始生甚㣲未滿那腔子做一畫未成非是坤卦純隂便無陽也然此亦不是甚深奥事但伊川當時解不曾分明道與人故令人做一件大事看
  小人剝廬是說隂到這裏時把他這些陽都剝了此是自剝其廬舍無安身已處衆小人托這一君子為芘覆若更剝了是自剝其廬舍便不成剝了【以上語類四條】復
  問剝一陽盡而為坤程云陽未嘗盡也曰剝之一陽未盡時不曾生纔盡於上這些子便生於下了
  問十月何以為陽月先生因詰諸生令思之云程先生於易傳雖發其端然終說得不透徹諸生答皆不合復請問先生曰剝盡為坤復則一陽生也復之一陽不是頓然便生乃是自坤卦中積來且一月三十日以復之一陽分作三十分從小雪後便一日生一分上面趲得一分下面便生一分到十一月半一陽始成也以此便見得天地無休息處
  問坤為十月陽氣剝於上必生於下則此十月陽氣已生但㣲而未成體至十一月一陽之體方具否曰然凡物變之漸不惟月變日變而時亦有變但人不覺爾十一月不能頓成一陽之體須是十月生起云云
  七日只取七義猶八月有凶只取八義
  問朋來无咎曰復卦一陽方生疑若未有朋也然陽有剛長之道自一陽始生而漸長【礪錄云畢竟是陽長将次並進】以至於極則有朋來之道而无咎也反復其道七日來復天行也消長之道自然如此故曰天行處隂之極亂者復治往者復還凶者復吉危者復安天地自然之運也問六二休復之吉以下仁也曰初爻為仁人之體六二爻能下之謂附下於仁者學莫便於近乎仁旣得仁者而親之資其善以自益則力不勞而學美矣故曰休復吉上六迷復凶至於十年不克征這是箇極不好底爻故其終如此凡言十年三年五年七日八月三日者想是象數中自有箇數如此故聖人取而言之至於十年不克征十年勿用則其凶甚矣
  問復卦剛反當作一句曰然此二字是解復亨下云動而以順行是解出入無疾以下大抵彖辭解得易極分明子細尋索儘有條理
  聖人說復其見天地之心到這裏㣲茫發動了最可以見生氣之不息也只如此看便見天只有箇春夏秋冬人只有箇仁義禮智此四者便是那四者所以孟子說四端猶四體闕一不可人若無此四者便不足為人矣心是一箇運用底物只是有此四者之理更無别物只此體驗可見
  問天地之心雖静未嘗不流行何為必於復乃見曰三陽之時萬物蕃新只見物之盛大天地之心却不可見惟是一陽初復萬物未生冷冷静静而一陽旣動生物之心闖然而見雖在積隂之中自藏掩不得此所以必於復見天地之心也銖曰邵子所謂酒味方淡太音聲正希正謂此否曰正是此意不容别下注脚矣又問天心無改移謂何曰年年歲歲是如此月月日日是如此又問純坤之月可謂至静然昨日之静所以飬成今日之動故一陽之復乃是純隂飬得出來在人則主静而後善端始復在天地之化則是終則有始貞則有元也曰固有此意但不是此卦大義大象所謂至日閉關者正是於已動之後要以安静飬之盖一陽初復陽氣甚㣲勞動他不得故當安静以飬㣲陽如人善端初萌正欲静以養之方能盛大若如公說却是倒了
  問復見天地之心之義曰十月純隂為坤卦而陽未嘗無也以隂陽之氣言之則有消有息以隂陽之理言之則無消息之間學者體認此理則識天地之心故在我之心不可有間斷也
  天地生物之心未嘗須臾停然當氣肅殺草木揺落之時此心何以見曰天地此心常在只是人看不見故必到復而後始可見
  伊川言一陽復於下乃天地生物之心一段盖謂天地以生生為徳自元亨利貞乃生物之心也但其静而復乃未發之體動而通焉則已發之用一陽來復其始生甚㣲固若静矣然其實動之機其勢日長而萬物莫不資始焉此天命流行之初造化發育之始天地生生不已之心於是而可見也若其静而未發則此心之體雖無所不在然却有未發見處此程子所以以動之端為天地之心亦舉用以該其體爾
  國秀問舊見蔡元思說先生說復卦處静極而動聖人之復惡極而善常人之復是否曰固是但常人也有静極而動底時節聖人則不復有惡極而善之復矣
  上云見天地之心以動静言也下云未嘗見聖人之心以善惡言也
  復雖一陽方生然而與衆隂不相亂如人之善端方萌雖小而不為衆惡所遏底意思相似【以上語類十四條】
  復見天地之心說某則以為天地以生物為心者也雖氣有闔闢物有盈虚而天地之心則亘古亘今未始有毫釐之間斷也故陽極於外而復生於内聖人以為於此可以見天地之心焉盖其復者氣也其所以復者則有自來矣向非天地之心生生不息則陽之極也一絶而不復續矣尚何以復生於内而為闔闢之無窮乎此則所論動之端者乃一陽之所以動非是指夫一陽之已動者而為言也夜氣固未可謂之天地心然正是氣之復處茍求其故則亦可以見天地之心矣【荅張敬夫】
  復非天地心復則見天地心此語與所以隂陽者道之意不同但以易傳觀之則可見矣盖天地以生物為心而此卦之下一陽爻即天地所以生物之心也至於復之得名則以此陽之復生而已猶言臨泰大壯夬也豈得遂指此名以為天地之心乎但於其復而見此一陽之萌於下則是因其復而見天地之心耳天地以生物為心此句自無病昨與南軒論之近得報云亦已無疑矣大抵近年學者不肯以愛言仁故見先生君子以一陽生物論天地之心則必欿然不滿於其意復於言外生說推之使高而不知天地之所以為心者實不外乎此外此而言則必溺於虛淪於静而體用夲末不相管矣【答吴晦叔】
  昨承問及復卦之說如所諭固善然亦有說盖隂陽生殺固無間斷而亦不容並行且如人方窮物欲豈可便謂其間天理元不間斷而且肆其欲哉要須窮欲之心滅息然後天理乃得萌耳程夫子所謂天地間雖無截然為隂為陽之理然其升降生殺之大分不可無也此語最為完備然隂陽動静是造化之機不能相無者若善惡則有貞妄之分人當克彼以復此然後可耳至所謂可識心體者則終覺有病盖窮理之學只是要識如何為是如何為非事物之來無所疑惑耳非以此心又識一心然後得為窮理也【荅王子合】
  昔者聖人作易以擬隂陽之變於陽之消於上而息於下也為卦曰復復反也言陽之既往而来反也夫大徳敦化而川流不窮豈假夫既消之氣以為方息之資也哉亦見其絶於彼而生於此而因以著其往来之象爾惟人亦然太和保合善端無窮所謂復者非曰追夫已放之心而還之錄夫已棄之善而屬之也亦曰不肆焉以騁於外則本心全體即此而存固然之善自有所不能已耳嗚呼聖人於復之卦所以贊其可見天地之心而又以為徳之本者其不以此與【復齋記○以上文集四條】
  伊川與濂溪說復字亦差不同用之云濂溪說得復字就歸處說伊川就動處說曰然濂溪就坤上說就回來處說如云利貞者誠之復誠心復其不善之動而已矣皆是就歸來處說伊川却正就動處說如元亨利貞濂溪就利貞上說復字伊川就元字頭說復字以周易卦爻之義推之則伊川之說為正然濂溪伊川之說道理只一般非有所異只是所指地頭不同以復卦言之下面一畫便是動處伊川云下面一爻正是動如何說静得雷在地中復【云云】看來伊川說得較好王弼之說與濂溪同
  問陽始生甚㣲安静而後能長故復之象曰先王以至日閉關人於迷途之復其善端之萌亦甚㣲故須荘敬持養然後能大不然復亡之矣曰然又曰古人所以四十強而仕者前靣許多年亦且養其善端若一下便出来與事物滾了豈不壊事
  問無祗悔祗字何訓曰書中祗字只有這祗字使得來别看來只得解作至字又有訓多為祗者如多見其不知量也多祗也祗與只同
  先生舉易傳語惟其知不善則速改以從善而已曰這般說話好簡當
  問上六迷復【至】下十年不克征如何曰過而能改則亦可以進善迷而不復自是無說所以無往而不凶凡言三年十年三嵗皆是有箇象方說若三嵗猶是有箇期限到十年便是無說了【以上語類五條】
  无妄
  史記无妄作无望問若以為无望即是願望之望非誠妄之妄曰有所願望即是妄但望字說得淺妄字說得深
  伊川易傳似不是本意剛自外來是所以做造无妄動而徤是有卦後說底
  問雖無邪心茍不合正理則妄也旣無邪何以不合正曰有人自是其心全無邪而却不合於正理如賢智者過之他其心豈曽有邪却不合正理佛氏亦豈有邪心者【以上語類三條】
  所論易傳无妄之說甚善但所謂雖無邪心而不合正理者實該動静而言不專為荘敬持養此心旣存設也盖如燕居獨處之時物有來感理所當應而此心頑然固執不動則此不動處便非正理又如應事接物處理當如彼而吾所以應之者乃如此則雖未必出於血氣人欲之私然只似此亦是不合正理既有不合正理則非邪妄而何恐不必言未免紛擾敬不得行然後為有妄之邪心也【荅廖子晦○文集】
  或問物與无妄衆說不同文蔚曰是各正性命之意先生曰然一物與他一箇无妄
  問不耕穫不菑畬曰言不耕不穫不菑不畬無所為於前無所冀於後未嘗略起私意以作為唯因時順理而已程傳作不耕而穫不菑而畬不唯添了而字又文勢牽強恐不如此又問无妄之災曰此卦六爻皆是无妄但六三地頭不正故有无妄之災言無故而有災也如行人牽牛以去而居人反遭捕詰之擾此正无妄之災之象又問九五陽剛中正以居尊位无妄之至何為而有疾曰此是不期而有此但聽其自爾久則自定所以勿藥有喜而無疾也大抵无妄一卦固是无妄但亦有無故非意之事故聖人因象示戒又問史記作無望謂無所期望而有得疑有不耕穫不菑畬之意曰此出史記春申君傳正說李園事正是說無巴鼻而有一事正合无妄之災无妄之疾亦見得古人相傳尚識得當時此意也【以上語類二條】
  問不耕穫不菑畬程子易傳爻辭恐未明白範竊謂無不耕而穫不菑而畬之理只是不於耕而計穫之利如程子所解象辭移之以解爻辭則可曰易傳爻象之辭雖若相反而意實相近特辭有未足耳爻辭言當循理象辭言不計利循理則不計利計利非循理也但攷之經文則傳與來說於文義之問皆若有可疑者若曰不耕而穫則多却而字若曰不於耕而求穫之利則又須增數字方通嘗謂此爻乃自始至終都不營為而偶然有得之意耕穫菑畬舉事之始終而言也當无妄之世事盖有如此者若以義言則聖人之無為而治學者之不要人爵而人爵從之皆是也大抵此爻所謂无妄之福而六三則所謂无妄之禍也【荅余彝孫○文集】
  大畜
  能止健都不說健而止見得是艮來止這乾
  篤實便有輝光艮止便能篤實
  九三一爻不為所畜而欲進與上九合志同進俱為畜極而通之時故有良馬逐何天之衢亨之象但上九已通逹無礙只是㴞㴞去九三過剛銳進故戒以艱貞閑習盖初二兩爻皆為所畜獨九三一爻自進耳子善問九六為正應皆隂皆陽則為無應獨畜卦不爾何也曰陽遇隂則為隂所畜九三與上九皆陽皆欲上進故但以同類相求也小畜亦然先生因言某作本義欲将文王卦辭只大綱依文王本義略說至其所以然之故却於孔子彖辭中發之且如大畜利貞不家食吉利渉大川只是占得大畜者為利正不家食而吉利於渉大川至於剛上尚賢等處乃孔子發明各有所主爻象亦然如此則不失文王本意又可觀孔子之意但今未暇整頓耳又曰大畜下三爻取其能自畜而不進上三爻取其能畜彼而不使進然四能止之於初故為力易五則陽已進而止之則難但以柔居尊得其機㑹可制故亦吉但不能如四之元吉耳
  何天之衢亨或如伊川說衍一何字亦不可知【以上語類四條】
  頤
  頤須是正則吉何以觀其正不正盖觀頤是觀其養徳是正不正自求口實是又觀其養身是正不正未說到養人處觀其所養亦只是說君子之所養養浩然之氣模様
  自養則如爵祿下至於飲食之類是說自求口實頤卦最難看銖問本義言觀頤謂觀其所養之道自求口實謂觀其所養之術與程傳以觀頤為所以養人之道求口實謂所以自養之道如何先生沈吟良久曰程傳似勝盖下體三爻皆是自養上體三爻皆是
  養人不能自求所養而求人以養己則凶故下三爻皆凶求於人以養其下雖不免於顛拂畢竟皆好故上三爻皆吉又問虎視耽耽本義以為下而専也盖賴其養以施於下必有下専之誠方能无咎程傳作欲立威嚴恐未必然曰頤卦難看正謂此等且虎視耽耽必有此象但今未曉耳銖曰音辨載馬氏云耽耽虎下視貌則當為下而専矣曰然又問其欲逐逐如何曰求養於下以養人必當繼繼求之不厭乎數然後可以養人而不窮不然則所以養人者必無繼矣以四而賴養於初亦是顛倒但是求養以養人所以雖顛而吉先生又曰六五居貞吉猶洪範用静吉用作凶所以不可渉大川六五不能養人反賴上九之養是已拂其常矣故守常則吉而渉險阻則不可也直卿因云頤之六爻只是顛拂二字求養於下則為顛求食於上則為拂六二比初而求上故顛頤當為句拂經于丘頤句征凶即其占辭也六三拂頤雖與上為正應然畢竟是求於上以養己所以有拂頤之象故雖正亦凶也六四顛頤固與初為正應然是賴初之養以養人故雖顛亦吉六五拂經即是比於上所以有拂經之象然是賴上九之養以養人所以居正而吉但不能自養所以不可渉大川耳
  或云諺有禍從口出病從口入甚好曰此語前輩曾用以解頤之象慎言語節飲食
  問伊川解下三爻養口體上三爻養徳義如何曰看來下三爻是資人以為養上三爻是養人也六四六五雖是資初與上之養其實是他居尊位藉人以飬而又推以養人故此三爻似都是養人之事伊川說亦得但失之疎也【以上語類五條】
  大過
  問大過既棟橈不是好了又如何利有攸往曰㸔彖辭可見棟橈是以卦體本末弱而言卦體自不好了却因剛過而中巽而說行如此所以利有攸往乃亨也大抵彖傳解得卦辭直是分明
  問大過小過先生與伊川之說不同曰然伊川此論正如以反經合道為非相似殊不知大過自有大過時節小過自有小過時節處大過之時則當為大過之事處小過之時則當為小過之事如堯舜之禪受湯武之放伐此便是大過之事喪過乎哀用過乎儉此便是小過之事只是在事雖是過然適當其時便是合當如此做便是合義
  易傳大過云道無不中無不常聖人有小過無大過看來亦不消如此說聖人既說有大過直是有此事雖云大過亦是常理始得
  澤滅木澤在下而木在上今澤水髙漲乃至浸沒了木是為大過又曰木雖為水浸而木未嘗動故君子觀之而獨立不懼遯世無悶
  藉用白茅亦有過慎之意此是大過之初所以其過尚小在
  問大過棟橈是初上二隂不能勝四陽之重故有此象九三是其重剛不中自不能勝其任亦有此象兩義自不同否曰是如此九三又與上六正應亦皆不好不可以有輔自是過於剛强輔他不得九四棟隆只是隆便不橈乎下過渉滅頂不可咎也恐是他做得是了不可以咎他不似伊川說易中无咎有兩義如不節之嗟无咎王輔嗣云是他自做得又将誰咎至出門同人无咎又是他做得好了人咎他不得所以亦云又誰咎也此處恐不然
  大過陽剛過盛不相對值之義故六爻中無全吉者除了初六是過於畏慎无咎外九二雖无不利然老夫得女妻畢竟是不相當所以象言過以相與也九四雖吉而又有他則吝九五所謂老婦者乃是指客爻而言老婦而得士夫但能无咎无譽亦不為全吉至於上六過渉滅頂凶无咎則是事雖凶而義則无咎也
  過渉滅頂凶不可咎也東漢諸人不量深淺至於殺身亡家此是凶然而其心何罪故不可咎也【以上語類八條】坎
  水流不盈纔是說一坎滿便流出去一坎又滿又流出去行險而不失其信則是說決定如此
  坎水只是平不解滿盈是滿出來
  問來之坎坎曰經文中疊字如兢兢業業之類是重字來之坎坎自是兩字各有所指謂下來亦坎上徃亦坎【之徃也】進退皆險也又問六四舊讀樽酒簋【句】貳用缶【句】本義從之其說如何曰既曰樽酒簋貳又曰用缶亦不成文理貳益之也六四近尊位而在險之時剛柔相際故有但用薄禮益以誠心進結自牖之象問牖非所由之正乃室中受明之處豈險難之時不容由正以進耶曰非是不可由正盖事變不一勢有不容不自牖者終无咎者始雖不甚好然扵義理無害故終亦无咎无咎者善補過之謂也又問上六徽纆二字云三股曰徽兩股曰纆曰㩀釋文如此
  坎不盈中未大也曰水之為物其在坎只能平自不能盈故曰不盈盈髙之義中未大者平則是得中不盈是未大也【以上語類四條】
  離
  離便是麗附著之意易中多說作麗也有兼說明處也有單說明處明是離之體麗是麗著底意思離字古人多用作離著說然而物相離去也只是這字富貴不離其身東坡說道剩箇不字便是這意古來自有這般两用底字如亂字又喚作治
  火中虚暗則離中之隂也水中虚明則坎中之陽也問離卦是陽包隂占利畜牝牛便也是宜畜柔順之物曰然
  六二中正六五中而不正今言麗乎正麗乎中正次第說六二分數多此卦唯這爻較好
  明兩作猶言水洊至今日明來日又明若說兩明却是兩箇日頭
  叔重說離卦問火體隂而用陽是如何曰此言三畫卦中隂而外陽者也坎象為隂水體陽而用隂盖三畫卦中陽而外隂者也惟六二一爻柔麗乎中而得其正故元吉至六五雖是柔麗乎中而不得其正特借中字而包正字耳又問日昃之離曰死生常理也若不能安常以自樂則不免有嗟戚曰生之有死猶書之必夜故君子當觀日昃之象以自處曰人固知常理如此只是臨時自不能安耳
  焚如死如棄如自成一句恐不得如伊川之說六五介于兩陽之間憂懼如此然處得其中故不失其吉
  有嘉折首是句【以上語類九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二十九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三十
  易五
  咸
  否泰咸恒損益既濟未濟此八卦首尾皆是一義如咸皆是感動之義之類咸内卦艮止也何以皆説動曰艮雖是止然咸有交感之義都是要動所以都説動卦體雖是動然才動便不吉動之所以不吉者以内卦屬艮也
  咸就人身取象看来便也是有些取象説咸上一畫如人口中三畫有腹背之象下有人脚之象艮就人身取象便也似如此上一陽畫有頭之象中二隂有口之象所以艮其輔於五爻言之内卦以下亦有足象
  山上有澤咸當如伊川説水潤土燥有受之義又曰土若不虛如何受得又曰上兑下艮兑上缺有澤口之象兑下二陽畫有澤底之象艮上一畫陽有土之象
  下二隂畫中虚便是滲水之象
  問君子以虛受人伊川注云以量而容之擇交而受之以量莫是要著意容之否曰非也以量者乃是隨我量之大小以容人便是不虛了又問貞吉悔亡易傳云貞者虛中無我之謂本義云貞者正而固不同何也曰某尋常解經只要依訓詁説字如貞字作正而固子細玩索自有滋味若曉得正而固則虛中無我亦在裏面又問憧憧徃来朋從爾思莫是此感彼應憧憧是添一箇心否曰往来固是感應憧憧是一心方欲感他一心又欲他来應如正其義便欲謀其利明其道便欲計其功又如赤子入井之時此心方怵惕要去救他又欲他父母道我好這便是憧憧底病
  厚之問憧憧往来朋從爾思曰往来自不妨天地間自是往来不絶只不合著憧憧了便是私意
  憧憧往来朋從爾思聖人未嘗不教人思只是不可憧憧這便是私了感應自有箇自然底道理何必思他若是義理却不可不思
  問伊川觧屈伸往来一段以屈伸為感應屈伸之與感應若不相似何也曰屈則感伸伸則感屈自然之理也今以鼻息觀之出則必入出感入也入則必出入感出也故曰感則有應應復為感所感復有應屈伸非感應而何
  或問易傳説感應之理曰如日往則感得那月来月往則感得那日来寒往則感得那暑来暑往則感得那寒来一感一應一往一来其理無窮感應之理是如此曰此以感應之理言之非有情者云有動皆為感似以有情者言曰父慈則感得那子愈孝子孝則感得那父愈慈其理亦只一般
  林一之問凡有動皆為感感則必有應曰如風来是感樹動便是應樹拽又是感下面物動又是應如晝極必感得夜来夜極又便感得晝来曰感便有善惡否曰自是有善惡曰何謂心無私主則有感皆通曰心無私主不是溟涬沒理㑹也只是公善則好之惡則惡之善則賞之惡則刑之此是聖人至神之化心無私主如天地一般寒則徧天下皆寒熱則徧天下皆熱便是有感皆通曰心無私主最難曰只是克去己私便心無私主若心有私主只是相契者應不相契者則不應如好讀書人見讀書便愛不好讀書人見書便不愛
  趙致道問感通之理曰感是事来感我通是自家受他感處之意
  或説貞吉悔亡憧憧往来朋從爾思云一往一来皆感應之常理也加憧憧焉則私矣此以私感彼以私應所謂朋從爾思非有感必通之道矣先生然之又問往来是心中憧憧然往来猶言往来於懐否曰非也下文分明説日往則月来月往則日来寒往則暑来暑往則寒来安得為心中之往来伊川説微倒了所以致人疑一往一来感應之常理也自然如此又問是憧憧於往来之間否曰亦非也這箇只是對那日徃則月来底説那箇是自然之往来此憧憧者是加私意不好底往来憧憧只是加一箇忙廹底心不能順自然之理猶言助長正心與計獲相似方往時又便要来方来時又便要往只是一箇忙又曰方做去時是往後面来底是来如人耕種下種是往少閒禾生是来問憧憧往来如霸者以私心感人便要人應自然往来如王者我感之也無心而感其應我也無心而應周徧公溥無所私係是如此否曰也是如此又問此以私而感恐彼之應者非以私而應只是應之者有限量否曰也是以私而應如自家以私惠及人少間被我之惠者則以我為恩不被我之惠者則不以我為恩矣王者之感如云王用三驅失前禽去者不以為恩獲者不以為怨如此方是公正無私心又問天下何思何慮人固不能無思慮只是不可加私心欲其如此否曰也不曾教人不得思慮只是道理自然如此感應之理本不消思慮空費思量空費計較空費安排都是枉了無益於事只順其自然而已因問某人在位當日之失便是如此不能公平其心翕受敷施每廣坐中見有這邊人即加敬與語其他皆不顧以至差遣之屬亦有所偏重此其所以收怨而召禍也曰這事便是難説今只是以成敗論人不知當日時勢有難處者若論大勢則九分九釐須還時節或其人見識之深淺力量之廣狹病却在此以此而論却不是前輩有云牢籠之事吾不為也若必欲人人面分上説一般話或慮其人不好他日或為吾患遂委曲牢籠之此却是憧憧往来之心與人説話或偶然與這人話未終因而不暇及其他如何逐人面分問勞他得李文靖為相嚴毅端重每見人不交一談或有諫之者公曰吾見豪俊跅弛之士其議論尚不足以起發人意今所謂通家子弟每見我語言進退之間尚周章失措此等有何識見而足與語徒亂人意耳王文正吕文穆皆如此不害為賢相豈必人人皆與之語耶宰相只是一箇進賢退不肖若著一豪私心便不得前輩嘗言作宰相只要辦一片心辦一雙眼心公則能進賢退不肖眼明則能識得那箇是賢那箇是不肖此兩言説盡作宰相之道只怕其所好者未必真賢其所惡者未必真不肖耳若真箇知得更何用牢籠且天下之大人才之衆可人人牢籠之耶或問如一様小人渉歴既多又未有過失自家明知其不肖将安所措之曰只恐居其位不乆若乆少閒此等小人自然退聽不容他出来也今之為相者朝夕疲精神於應接書簡之間更何暇理㑹國事世俗之論遂以此為相業然只是牢籠人住在那裏今日一見明日一請或住半年周嵗或住數月必不得已而後與之其人亦以為宰相之顧我厚令我得好差遣而去賢愚同滯舉世以為當然有一人焉畧欲分别善惡杜絶干請分諸闕於部中已得以免應接之煩稍留心國事則人爭非之矣且以當日所用之才觀之固未能皆賢然比之今日為如何今日之謗議者皆昔之遭擯棄之人也其論固何足信【此下逸兩句】若牢籠得一人則所謂小人者豈止此一人與一人則千百皆怨矣且吾欲牢籠之能保其終不畔己否已往之事可以鑒矣如公之言却是憧憧往来之心也其人之失處却不在此却是他未能真知賢不肖之分耳或曰如某人者也有文采也廉潔豈可棄之耶曰公欲取賢才耶取文采耶且其廉一已之事耳何足以救其利口覆邦家之禍哉今世之人見識一例低矮所論皆卑某嘗説須是盡吐瀉出那肚裏許多鏖糟惡濁底見識方畧有進處譬如人病傷寒在上則吐在下則瀉如此方得病除或曰近日諸公多有為持平之説者如何曰所謂近時惡濁之論此是也不成議論某嘗説此所謂平者乃大不平也不知怎生平得僩問胡文定説元祐某人建議欲為調停之説者云但能内君子而外小人天下自治何必深治之哉此能體天理人欲者也此語亦似持平之論如何曰文定未必有此論然小人亦有數般様若一様可用底也須用或有事勢危急翻轉後其禍不測或只得隱忍權以濟一時之急耳然終非常法也明道當初之意便是如此欲使諸公用熙豐執政之人與之共事令變熙豐之法或他日事翻則其罪不獨在我他正是要使術然亦拙謀諺所謂掩目捕雀我却不見雀不知雀却看見我你欲以此術制他不知他之術更高你在所以温公後来留章子厚欲與之共變新法卒至簾前悖詈得罪而去章忿叫曰他日不能陪相公喫劍得便至如此無可平之理盡是拙謀某嘗説今世之士所謂巧者是大拙無有能以巧而濟者都是枉了空費心力只有一箇公平正大行将去其濟不濟天也古人間有如此用術而成者都是偶然不是他有意智要之都不消如此決定無益張子房號為有意智者以今觀之可謂甚踈如勸帝與項羽和而反兵伐之此成甚意智只是他命好使一番了第二番又被他使得勝又曰古人做得成者不是他有智只是偶然只有一箇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其他費心費力用智用數牢籠計較都不濟事都是枉了又曰本朝以前宰相見百官皆以班見國忌拈香歸来回班以見宰相見時有刻數不知過㡬刻便喝相公尊重用屏風攔斷也是省事攔截了㡬多干請私曲底事某舊見陳魏公湯進之為相時那時猶無甚人相見每見不過五六人十數人他也隨官之崇卑做兩番請今則不勝其多為宰相者每日只了得應接更無心理㑹國事如此者謂之有相業有精神秦㑹之也是㑹做嚴毅尊重不妄發一談其荅人書只是數字今宰相荅人書剗地委曲詳盡人皆翕然稱之只是不曾見已前事只見後来習俗遂以為例其有不然者便羣起非之矣温公作相日有一客位榜分作三項云訪及諸君若覩朝政闕遺庶民疾苦欲進忠言請以奏牘聞於朝廷某得與同僚商議擇可行者取㫖行之若但以私書寵諭終無所益若光身有過失欲賜規正則可以通書簡分付吏人傳入光得内自省訟佩服改行至於理㑹官職差遣理雪罪名凡干身計並請一面進状光得與朝省衆官公議施行若在私第垂訪不請語及此皆前輩做處又曰伊川云徇俗雷同不喚作隨時惟嚴毅特立乃隨時也而今人見識低只是徇流俗之論流俗之論便以為是是可歎也公們只是見那向時不得差遣底人説他自是怨他若教公去做看方見得難且如有兩人焉自家平日以一人為賢一人為不肖若自家執政定不肯捨其賢而舉其不肖定是舉其賢而捨其不肖若舉此一人則彼一人怨必矣如何盡要他説好得只怕自家自認不破賢者却以為不肖不肖者却以為賢如此則乖若認得定何害又有一様人底半閒不界可進可退自家却以此為賢以彼為不肖此尤難認便是難又曰舜有大功二十以其舉十六相而去四凶也若如公言却是舜有大罪二十矣【以上語類十一條】
  恒
  恒是箇一條物事徹頭徹尾不是尋常字古字作□其説象一隻船兩頭靠岸可見徹頭徹尾
  履之問常非一定之謂一定則不能恒矣曰物理之始終變易所以為恒而不窮然所謂不易者亦須有以變通乃能不窮如君尊臣卑分固不易然上下不交也不得父子固是親親然所謂命士以上父子皆異宫則又有變焉惟其如此所以為恒論其體則終是恒然體之常所以為用之變用之變乃所以為體之恒
  恒非一定之謂故晝則必夜夜而復晝寒則必暑暑而復寒若一定則不能常也其在人冬日則飲湯夏日則飲水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今日道合便從明日不合則去又如孟子辭齊王之金而受薛宋之餽皆隨時變易故可以為常也
  物各有箇情有箇人在此決定是有那羞惡惻隱是非辭讓之情性只是箇物事情却多般或起或滅然而頭面却只一般長長恁地這便是觀其所恒而天地萬物之情可見之義乃若其情只是去情上面看
  問恒其徳貞婦人吉夫子凶徳指六謂常其柔順之徳固貞矣然此婦人之道非夫子之義盖婦人從一而終以順為正夫子則制義者也若從婦道則凶曰固是如此然須看得象占分明六五有恒其徳貞之象占者若婦人則吉夫子則凶大抵看易須是曉得象占分明所謂吉凶者非爻之能吉凶爻有此象而占者視其徳而有吉凶耳且如此爻不是既為婦人又為夫子只是有恒其徳貞之象而以占者之徳為吉凶耳又如恒固能亨而无咎然必占者能乆於其道方亨而无咎又如九三不恒其徳非是九三能不恒其徳乃九三有此象耳占者遇此雖正亦吝若占者能恒其徳則无羞吝【以上語類五條】
  遯
  問遯卦遯字雖是逃隱大抵亦取逺去之意天上山下相去甚遼絶象之以君子逺小人則君子如天小人如山相絶之義須如此方得所以六爻在上漸逺者愈善也曰恁地推亦好此六爻皆是君子之事
  問遯亨遯而亨也分明是説能遯便亨下更説剛當位而應與時行也是如何曰此其所以遯而亨也隂方㣲為他剛當位而應所以能知時而遯是能與時行不然便是與時背也
  問小利貞浸而長也是見其浸長故設戒令其貞正且以寛君子之患然亦是他之福曰是如此此與否初二兩爻義相似
  伊川説小利貞云尚可以有為隂已浸長如何可以有為所説王允温嶠之於漢晉恐也不然王允是算殺了董卓温嶠是乘王敦之老病皆是他衰微時節不是浸長之時也兼他是大臣亦如何去此為在下位有為之兆者則可以去大臣任國安危君在與在君亡與亡如何去
  遯尾厲到這時節去不迭了所以危厲不可有所往只得看他如何賢人君子有這般底多
  問畜臣妾吉伊川云待臣妾之道君子之待小人亦不如是如何曰君子小人更不可相對更不可與相接若臣妾是終日在自家脚手頭若無以係之則望望然去矣又曰易中詳識物情備極人事都是實有此事今學者平日只在燈窻下習讀不曾應接世變一旦讀此皆看不得某舊時也如此即管讀得不相入所以常説易難讀
  問九五嘉遯以陽剛中正漸向遯極故為嘉美未是極處故戒以貞正則吉曰是如此便是剛當位而應處是去得恰好時節小人亦未嫌自家只是自家合去莫見小人不嫌却與相接而不去便是不好所以戒他貞正【以上語類七條】
  大壯
  問大壯大者正與正大不同上大字是指陽下正大是説理曰亦緣上面有大者正一句方説此
  大壯利貞利於正也所以大者以其正也既正且大則天地之情不過於此
  問雷在天上大壯君子以非禮弗履伊川云云其義是否曰固是君子之自治須是如雷在天上恁地威嚴猛烈方得若半上落下不如此猛烈果決濟得甚事
  此卦如九二貞吉只是自守而不進九四藩決不羸壯於大輿之輹却是有可進之象此卦爻之好者盖以陽居隂不極其剛而前遇二隂有藩決之象所以為進非如九二前有三四二陽隔之不得進也又曰喪羊于易不若作疆埸之埸漢食貨志疆埸之埸正作易盖後面有喪牛于易亦同此義今本義所注只是從前所説如此只且仍舊耳上六取喻甚巧盖壯終動極無可去處如羝羊之角掛於藩上不能退遂然艱則吉者畢竞有可進之理但必艱始吉耳
  此卦多説羊羊是兑之屬季通説這箇是夾住底兑卦兩畫當一畫【以上語類五條】
  晉
  問初六晉如摧如象也貞吉占辭曰罔孚裕无咎又是觧上兩句恐貞吉説不明故又曉之又問受兹介福于其王母指六五以為享先妣之吉占何也曰恐是如此盖周禮有享先妣之禮又問衆允悔亡曰衆允象也悔亡占也又問晉其角維用伐邑本義作伐其私邑程傳以為自治如何曰便是程傳多不肯説實事皆以為取喻伐邑如堕費墮郈之類是也大抵今人説易多是見易中有此一語便以為通體事當如此不知當其時節地頭其人所占得者其象如何若果如今人所説則易之説有窮矣
  晉六三如何見得為衆所信處既不中正衆方不信雖能信之又安能悔亡曰晉之時二隂皆欲上進三處地較近故二隂從之以進問如何得悔亡曰居非其位本當有悔以其得衆故悔可亡
  問六五悔亡失得勿恤往吉旡不利伊川以為六以柔居尊位本當有悔以大明而下皆順附故其悔亡下既同徳順附當推誠委任盡衆人之才通天下之志勿復自任其明恤其失得如此而往則吉而无不利此説是否曰便是伊川説得太深據此爻只是占者占得此爻則不必恤其失得而自亦無所不利耳如何説得人君既得同徳之人而委任之不復恤其失得如此則蕩然無復是非而天下之事亂矣假使其所任之人或有作亂者亦将不恤之乎雖以堯舜之聖皐䕫益稷之賢猶云屢省乃成如何説既得同心同徳之人而任之則在上者一切不管而任其所為豈有此理且彼所為既失矣為上者如何不恤得聖人無此等説話聖人所説卦爻只是畧畧説過以為人當著此爻則大勢已好雖有所失得亦不必慮而自无所不利也聖人説得甚淺伊川説得太深聖人所説短伊川觧得長乆之又云失得勿恤只是自家自做教是莫管他得失如士人發解做官這箇却必不得只得盡其所當為者而已如仁人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相似
  看伯豐與廬陵問荅内晉卦伐邑説曰晉上九貞吝吝不在克治正以其克治之難而言其合下有此吝耳貞吝之義諸義只云貞固守此則吝不應於此獨云於正道為吝也【以上語類四條】
  明夷
  明夷未是説闇之主只是説明而被傷者乃君子也上六方是説闇君于出門庭言君子去闇尚逺可以得其本心而逺去文王箕子大槩皆是晦其明然文王外柔順是本分自然做底箕子晦其明又云艱是他那佯狂底意思便是艱難底氣象爻説貞而不言艱者盖言箕子則艱可見不必更言之
  君子用晦而明晦地象明日象晦則是不察察若晦而不明則晦得沒理㑹了故外晦而内必明乃好
  明夷初二二爻不取爻義曰初爻所傷地逺故雖傷而尚能飛問初爻比二爻似二爻傷得淺初爻傷得深曰非也初尚能飛但垂翼耳
  問明夷曰下三爻皆説明夷是明而見傷者六四爻説者却以為是姦邪之臣先蠱惑其君心而後肆行於外殊不知上六是暗主六五却不作君説六四之與上六既非正應又不相比又況下三爻皆説明夷是好底何獨此爻却作不好説故某於此爻之義未詳但以意觀之六四居暗地尚淺猶可以得意而逺去故雖入於幽隱之處猶能獲明夷之心于出門庭也故小象曰獲心意也上六不明晦則是合下已是不明故初登于天可以照四國而不免後入于地則是始於傷人之明而終於自傷以墜其命矣吕原明以為唐明皇可以當之盖言始明而終闇也【以上語類四條】家人
  問風自火出曰謂如一爐火必有氣衝上去便是風自火出然此只是言自内及外之意
  問王假有家曰有家之有只是如夙夜浚明有家亮采有邦之有謂有三徳者則夙夜浚明於其家有六徳者則亮采於其邦有是虛字非如奄有四方之有也
  或問易傳云正家之道在於正倫理篤恩義今欲正倫理則有傷恩義欲篤恩義又有乖於倫理如何曰須是於正倫理處篤恩義篤恩義而不失倫理方可【以上語類三條】
  睽
  睽皆言始異終同之理
  問君子以同而異曰此是取兩象合體為同而其性各異在人則是和而不同之意盖其趨則同而所以為同則異如伯夷桞下恵伊尹三子所趨不同而其歸則一彖辭言睽而同大象言同而異在人則出處語黙雖不同而同歸於理講論文字為説不同而同於求合義理立朝論事所見不同而同於忠君本義所謂二卦合體者言同也而性不同者言異也以同而異語意與用晦而明相似大凡讀易到精熟後顛倒説来皆合不然則是死説耳又問睽卦無正應而同徳相應者何曰無正應所以為睽當睽之時當合者既離其離者却合也
  問君子以同而異作理一分殊看如何曰理一分殊是理之自然如此這處又就人事之異上説盖君子有同處有異處如所謂周而不比羣而不黨是也大抵易中六十四象下句皆是就人事之近處説不必深去求他此處伊川説得甚好
  過舉程子睽之象君子以同而異觧曰不能大同者亂常咈理之人也不能獨異者隨俗習非之人也要在同而能異爾又如今之言地理者必欲擇地之吉是同也不似世俗専以求富貴為事惑亂此心則異矣如士人應科舉則同也不曲學以阿世則異矣事事推去斯得其㫖
  問睽見惡人其義何取曰以其當睽之時故須見惡人乃能无咎
  天合作而剃鬚也篆文天作□而作而
  宗如同人于宗之宗
  載一車等語所以差異者為他這般事是差異底事所以却把世間差異底明之世間自有這般差異底事
  諸爻立象聖人必有所據非是白撰但今不可考耳到孔子方不説象如見豕負塗載一車之類孔子只説羣疑亡也便見得上面許多皆是狐惑可疑之事而已到後人觧説便多牽强【以上語類九條】
  蹇
  潘謙之書曰蹇與困相似君子致命遂志君子反身修徳亦一般殊不知不然象曰澤无水困是盡乾燥處困之極事無可為者故只得致命遂志若山上有水蹇則猶可進歩如山下之泉曲折多艱阻然猶可行故教人以反身修徳豈可以困為比只觀澤无水困與山上有水蹇二句便全不同
  問往蹇来譽曰来往二字惟程傳言上進則為往不進則為来説得極好今人或謂六四往蹇来連是来就三九三往蹇来反是来就二上六往蹇来碩是来就五亦説得通但初六来譽則位居最下無可来之地其説不得通矣故不若程傳好只是不往為佳耳【不往者守而不進故不進則為来】諸爻皆不言吉盖未離乎蹇中也至上六往蹇来碩吉却是蹇極有可濟之理既是不往唯守於蹇則必得見九五之大人與共濟蹇而有碩大之功矣
  問蹇九五何故為大蹇曰五是為蹇主凡大臣之蹇只是一事至大蹇須人主當之
  問大蹇朋来之義曰處九五尊位而居蹇之中所以為大蹇所謂遺大投艱於朕身人君當此則須屈羣策用羣力乃可濟也【以上語類四條】
  解
  先生舉无所往其来復吉程傳以為天下之難已解而安平無事則當修復治道正紀綱明法度復先代明王之治夫禍亂既平正合修明治道求復三代之規模却只便休了兩漢以来人主還有理㑹正心誠意否須得人主如窮閻陋巷之士治心修身講明義理以此應天下之務用天下之才方見次第因言神廟大有為之主勵精治道事事要理㑹過是時却有許多人才若専用明道為大臣當大叚有可觀明道天資髙又加以學誠意感格聲色不動而事至立斷當時用人參差如此亦是氣數舛逆
  天地解而雷雨作隂陽之氣閉結之極忽然迸散出作這雷雨只管閉結了若不解散如何㑹有雷雨作小畜所以不能成雷雨者畜不極也雷便是如今一箇爆杖
  六居三大率少有好底負且乘聖人到這裏又見得有箇小人乘君子之器底象故又於此發出這箇道理来
  問解而拇朋至斯孚曰四與初皆不得正四能解而拇者以四雖隂位而才則陽與初六隂柔則為有閒所以能解去其拇故得陽剛之朋類至而相信矣
  射隼于高墉聖人説易大槩是如此不似今人説底向来欽夫書與林艾軒云聖人説易却則恁地此却似説得易了【以上語類五條】
  損
  二簋與簋貳字不同可見其義亦不同
  懲忿如救火窒欲如防水
  問懲忿窒慾忿怒易發難制故曰懲懲是戒於後慾之起則甚㣲漸漸到熾處故曰窒窒謂塞於初古人説情竇竇是罅隙須是塞其罅隙曰懲也不専是戒於後若是怒時也須去懲治他始得所謂懲者懲於今而戒於後耳窒亦非是真有箇孔穴去塞了但遏絶之使不行耳又曰山下有澤損君子以懲忿窒慾風雷益君子以見善則遷有過則改觀山之象以懲忿觀澤之象以窒慾慾如汙澤然其中穢濁解汙染人須當填塞了如風之迅速以遷善如雷之奮發以改過廣云觀山之象以懲忿是如何曰人怒時自是恁突兀起来故孫權曰令人氣湧如山
  酌損之在損之初下猶可以斟酌也
  三人行損一人三陽損一一人行得其友一陽上去換得一隂来
  易象自是一法如離為龜則損益二卦皆説龜易象如此者甚多
  得臣无家猶言化家為國相似得臣有家其所得也小矣无家則可見其大【以上語類七條】
  益
  問木道乃行程傳以為木字本益字之誤如何曰看来只是木字渙卦説乘木有功中孚説乘木舟虛以此見得只是木字
  某昨日思風雷益君子以遷善改過遷善如風之速改過如雷之猛祖道曰莫是才遷善便是改過否曰不然遷善字輕改過字重遷善如慘淡之物要使之白改過如黑之物要使之白用力自是不同遷善者但見是人做得一事强似我心有所未安即便遷之若改過須是大段勇猛始得
  益之用凶事猶書言用降我凶徳嘉績于朕邦
  伊川説易亦有不分曉處甚多如益之用凶事説作凶荒之凶直指刺史郡守而言在當時未見有這守令恐難以此説某謂益之用凶事者言人臣之益君甚難必以危言鯁論恐動其君而益之雖以中而行然必用圭以通其信若不用圭以通之又非忠以益於君者也
  益損二卦説龜一在二一在五是顛倒説去未濟與既濟説伐方亦然不知如何【以上語類五條】
  夬
  用之説夬卦云聖人於隂消陽長之時亦如此戒懼其警戒之意深矣曰不用如此説自是無時不戒謹恐懼不是到這時方戒懼不成説天下已平治可以安意肆志只才有些放肆便弄得靡所不至
  夬卦中號字皆當作户羔反惟孚號古来作去聲看来亦只當作平聲
  壯于前趾與大壯初爻同此卦大率似大壯只争一畫問九三壯于頄曰君子之去小人不必悻悻然見於面目至於遇雨而為所濡濕雖為衆陽所愠然志在決隂必能終去小人故亦可得无咎也盖九三雖與上六為應而實以剛居剛有能決之象故壯于頄則有凶而和柔以去之乃无咎如王允之於董卓温嶠之於王敦是也又曰彖云利有攸往剛長乃終今人以為陽不能無隂中國不能無夷狄君子不能無小人故小人不可盡去今觀剛長乃終之言則聖人豈不欲小人之盡去耶但所以決之者自有道耳又問夬卦辭言孚號九二言惕號上九言无號取象之義如何曰卦有兑體兑為口故多言號也又問以五陽決一隂君子盛而小人衰之勢而卦辭則曰告自邑不利即戎初九壯于前趾則往不勝九二惕號則有戎勿恤壯于頄則凶牽羊則悔亡中行无咎豈去小人之道須先自治而嚴厲戒懼不可安肆耶曰觀上六一爻則小人勢窮无號有凶之時而君子去之之道猶當如此嚴謹自做手脚盖不可以其勢衰而安意自肆也其為戒深矣
  九三壯于頄看来舊文本義自順不知程氏何故欲易之有愠也是自不能堪正如顔杲卿使安禄山受其衣服至道間與其徒曰吾輩何為服此歸而借兵伐之正類此也卦中與復卦六四有獨字此卦諸爻皆欲去隂獨此一爻與六為應也是惡模様
  莧陸是兩物莧者馬齒莧陸者章陸一名商陸皆感隂氣多之物藥中用商陸治水腫其子紅
  中行无咎中未光也事雖正而意潛有所係吝荀子所謂偷則自行佛家所謂流注不斷皆意不誠之本也【以上語類七條】
  姤
  不是説隂漸長為女壯乃是一隂遇五陽
  大率姤是一箇女遇五陽是箇不正當底如人盡夫也之事聖人去這裏又看見得那天地相遇底道理出来
  問姤之時義大矣哉本義云㡬微之際聖人所謹與伊川之説不同何也曰上面説天地相遇至天下大行也正是好時節而不好之漸已生於微矣故當謹於此
  包無魚又去這裏見得箇君民底道理陽在上為君隂在下為民
  有隕自天言能回造化則陽氣復自天而隕復生上来都換了這時節【以上語類五條】
  萃
  大率人之精神萃於己祖考之精神萃於廟
  問澤上於地萃君子以除戎器戒不虞曰大凡物聚衆盛處必有爭故當豫為之備又澤本當在地中今却上出於地上則是水盛長有潰決奔突之憂故取象如此
  問九五萃有位以陽剛居中正當萃之時而居尊位安得又有匪孚曰此言有位而無徳則雖萃而不能使人信故人有不信當修其元永貞之徳而後悔亡也【以上語類三條】
  升
  地中生木升君子以順徳積小以髙大木之生也無日不長一日不長則木死矣人之學也一日不可已一日而已則心必死矣
  問升萃二卦多是言祭享萃固取聚義不知升何取義曰人積其誠意以事神有升而上通之義又曰六五貞吉升階與萃九五萃有位匪孚元永貞悔亡皆謂有其位必當有其徳若無其徳則萃雖有位而人不信雖有升階之象而不足以升矣
  元徳問王用亨于岐山云只是亨字古文無享字所謂亨享烹只是通用又曰乾元亨利貞屯之元亨利貞只一般聖人借此四字論乾之徳本非四件事也【以上語類三條】
  困
  李敬子問致命遂志曰致命如論語見危授命與士見危致命之義一般是送這命與他自家但遂志循義都不管生死不顧身命猶言置死生於度外也
  問臀困于株木如何曰在困之下至困者也株木不可坐臀在株木上其不安可知
  問困于酒食本義作饜飫於所欲如何曰此是困于好底事在困之時有困于好事者有困于不好事者
  問朱紱方来利用亨祀曰以之事君則君應之以之事神則神應之
  六三陽之隂上六隂之隂故将六三言之則上六為妻【以上語類五條】
  井
  井象只取巽入之義不取木義
  汔至亦未繘井羸其瓶凶汔至作一句亦未繘井羸其瓶是一句意謂㡬至而止如綆未及井而瓶敗言功不成也
  木上有水井説者以為木是汲器則後面却有瓶瓶自是瓦器此不可曉怕只是説水之津潤上行至那木之杪這便是井水上行之象問恐是桔橰之類曰亦恐是如此又云禾上露珠便是下面水上去大率裏面水氣上則外面底也上
  九三可用汲以上三句是象下兩句是占大㮣是説理決不是説汲井
  收雖作去聲讀義只是收也【以上語類五條】
  革
  問革之象不曰澤在火上而曰澤中有火盖水在火上則水滅了火不見得水決則火滅火炎則水涸之義曰中有火則二物並在有相息之象否曰亦是恁地
  澤中有火水能滅火此只是説隂盛陽衰火盛則克水水盛則克火此是澤中有火之象便有那四時改革底意思君子觀這象便去治厯明時林艾軒説因革卦得厯法云厯須年年改革不改革便差了天度此説不然天度之差盖緣不曾推得那厯元定却不因不改而然厯豈是那年年改革底物治厯明時非謂厯當改革盖四時變革中便有箇治厯明時底道理
  革言三就言三番結裹成就如第一番商量這箇是當革不當革説成一番又更如此商量一番至於三番然後説成了却不是三人来説
  問革下三爻有謹重難改之意上三爻則革而善盖事有新故革者變故而為新也下三爻則故事也未變之時必當謹審於其先上三爻則變而為新事矣故漸漸好曰然又云乾卦到九四爻謂乾道乃革也是到這處方變了
  或問大人虎變是就事上變君子豹變是就身上變曰豈止是事上也從裏面做出来這箇事却不只是空殻子做得文王其命維新也是他自新後如此堯克明俊徳然後黎民於變大人虎變正如孟子所謂所過者化所存者神上下與天地同流豈曰小補之哉補只是這箇裏破補這一些如世人些小功只是補如聖人直是渾淪都換過了如鑪鞴相似補底只是錮露聖人却是渾淪鑄過【以上語類五條】
  鼎
  正位凝命恐伊川説得未然此言人君臨朝也須端荘安重一似那鼎相似安在這裏不動然後可以凝住那天之命如所謂協于上下以承天休
  用之觧鼎顛趾利出否无咎或曰據此爻是凡事須用與他翻轉了却能致福曰不然只是偶然如此此本是不好底爻却因禍致福所謂不幸中之幸盖鼎顛趾本是不好却因顛仆而傾出鼎中惡穢之物所以反得利而无咎非是故意欲翻轉鼎趾而求利也或言浙中諸公議論多是如此云凡事須是與他轉一轉了却因轉處與他做教好曰便是浙中近来有一般議論如此若只管如此存心未必真有益先和自家心術壞了聖賢做事只説箇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凡事只如此做何嘗先要安排紐揑須要著些權變機械方喚作做事又況自家一布衣天下事那裏便教自家做知他臨事做出時如何却無故平日将此心去紐揑揣摩先弄壞了聖人所説底話光明正大須是先理㑹箇光明正大底綱領條目且令自家心先正了然後於天下之事先後緩急自有次第逐旋理㑹道理自分明今於在明明徳未曾理㑹得便要先理㑹新民工夫及至新民又無那親其親長其長底事却便先萌箇計功計獲底心要如何濟他如何有益少閒盡落入功利窠窟裏去固是此理無外然亦自有先後緩急之序今未曾理㑹得正心修身便先要治國平天下未曾理㑹自己上事業便先要開物成務都倒了孔子曰可與立未可與權亦是甚不得已方説此話然須是聖人方可與權若以顔子之賢恐也不敢議此磨而不磷湼而不緇而今人纔磨便磷纔湼便緇如何更説權變功利所謂未學行先學走也而今諸公只管講財貨源流是如何兵又如何民又如何陳法又如何此等事固當理㑹只是須識箇先後緩急之序先其大者急者而後其小者緩者今都倒了這工夫子路問君子子曰修已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巳以安人顔淵問仁子曰克己復禮仲弓問仁子曰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已所不欲勿施於人曾子将死宜有切要之言及孟敬子問之惟在於容貌辭氣之閒此數子者皆聖門之髙第及夫子告之與其所以告人者乃皆在於此是豈遺其逺者大者而徒告以近者小者耶是必有在矣某今病得十生九死已前數年見浙中一般議論如此亦嘗竭其區區之力欲障其末流而徒勤無益不知瞑目以後又作麽生可畏可歎
  問鼎耳革是如何曰他與五不相應五是鼎耳鼎無耳則動移不得革是換變之義他在上下之閒與五不相當是鼎耳變革了不可舉移雖有雉膏而不食此是陽爻隂陽終必和故有方雨之吉
  刑剭班固使来若作渥却只是澆濕渾身【以上語類四條】
  震
  震亨止不喪匕鬯作一項看後面出可以為宗廟社稷又作一項看震便自是亨震来虩虩是恐懼顧慮而後便笑言啞啞震驚百里便不喪匕鬯文王語已是解震亨了孔子又自説長子事文王之語簡重精切孔子之言方始條暢須拆開看方得
  言人常似那震来時虩虩地便能笑言啞啞到得震驚百里時也不喪匕鬯這箇相連作一串説下来
  震未便説到誠敬處只是説臨大震懼而不失其常主器之事未必彖辭便有此意看来只是傳中方説
  震来虩虩是震之初震得来如此
  震六二不甚可曉大槩是喪了貨貝又被人趕上髙處去只當固守便好六五是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上六不全好但能恐懼於未及身之時可得无咎然亦不免他人語言【以上語類五條】
  艮
  艮其背背字是止字彖中分明言艮其止止其所也又言艮其背一句是腦故彖中言是以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四句只畧對
  艮其背背只是言止也人之四體皆能動惟背不動取止之義各止其所則廓然而大公
  艮其背便不獲其身不獲其身便不見其人行其庭對艮其背只是對得輕身是動物不道動都是妄然而動斯妄矣不動自无妄
  艮其背渾只見得道理合當如此入自家一分不得著一些私意不得不獲其身不干自家事這四句須是説艮其背了靜時不獲其身動時不見其人所以彖辭傳中説是以不獲其身至无咎也周先生所以説定之以仁義中正而主靜這依舊只是就艮其背邊説下来
  趙共甫問艮其背不獲其身曰不見有身也行其庭不見其人曰不見有人也曰不見有身不見有人所見者何物曰只是此理
  時止則止時行則行止固是止然行而不失其正乃所以為止也
  問艮之象何以為光明曰定則明凡人胷次煩擾則愈見昏昧中有定止則自然光明荘子所謂泰宇定而天光發是也
  易傳云能使天下順治非能為物作則也惟止之各於其所而已此説甚當至謂艮其背為止於所不見竊恐未然據彖辭自解得分曉曰艮其止止其所也上句止字便是背字故下文便繼之云是以不獲其身更不再言艮其背也止是當止之處下句止字是解艮字所字是解背字盖云止於所當止也所即至善之地如君之仁臣之敬之類不獲其身是無與於己不見其人是亦不見人無己無人但見是此道理各止其所也艮其背是止於止行其庭不見其人是止於動故曰時止則止時行則行伯豐問如舜禹不與如何曰亦近之繼曰未似若遺書中所謂百官萬務金革百萬之衆飲水曲肱樂在其中萬變皆在人其實無一事是此氣象
  易傳艮其背一段只是非禮勿視聽言動則止於所不見無欲以亂其心不獲其身者盖外既無非禮之視聽言動則内自不見有私己之欲矣外物不接便是姦聲亂色不留聰明淫樂慝禮不接心術慢惰邪僻之氣不設於身體之意又曰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易中只是説艮其止止其所人之四肢百骸皆能動作惟背不能動止於背是止得其當止之所明道荅横渠定性書舉其語是此意伊川説却不同又是一説不知伊川解艮其止止其所也又説得分曉却解艮其背又自有異想是照顧不到周先生通書之説却與伊川同也或問不見可欲此心不亂與艮其背之説何如曰老氏之説非為自家不見可欲看他上文皆是使民人如此如虛其心亦是使他無思無欲實其腹亦是使他飽滿又曰艮其背看伊川説只是非禮勿視聽言動今人又説得深少閒恐便走作如釋老氏之説屛去外物也又因説止於所不見曰非禮之事物須是常去防閑他不成道我恁地了便一向去事物裏面滚
  問艮其背不獲其身是靜中之止行其庭不見其人是動中之止伊川云内欲不萌外欲不接如是而止乃得其正似只説得靜中之止否曰然此段分作兩截艮其背不獲其身為靜之止行其庭不見其人為動之止總説則艮其背是止之時當其所而止矣所以止時自不獲其身行時自不見其人此三句是艮其背之效騐所以彖辭先説止其所也上下敵應不相與也却云是以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也又問止有兩義得所止之止是指義理之極行止之止則就人事所為而言曰然時止之止止字小得其所止之止止字大此段工夫全在艮其背上人多是将行其庭對此句説便不是了行其庭是輕説過緣艮其背既盡得了則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矣
  問伊川曰止於所不見則須遺外事物使其心如寒灰槁木而後可得無與釋氏所謂面壁工夫者類乎竊謂背者不動也艮其背者謂止於不動之地也心能不為事物所動則雖處紛拏之地事物在前此心淡然不為之累雖見猶不見如好色美物人固有觀之而若無者非以其心不為之動乎易所謂行其庭不見其人者意或以此先生批云艮其背下面彖傳云艮其止止其所也上下敵應不相與也解得也極分明程傳於此説亦已得之不知前面何故却如此説今移其所解傳文之意上解經文則自無可疑矣經作背傳作止盖以止解背義或是一處有誤字也【以上語類十一條】
  所示疑義若據易文即艮其背即止其所之義而伊川説作兩般恐非經之本指然其言止欲於無見乃非禮勿視勿聽之義於學者亦不為無用更思之【荅楊子順○文集】
  咸艮皆以人身為象但艮卦又差一位
  艮其腓咸其腓二卦皆就人身上取義而皆主靜如艮其趾能止其動便无咎艮其腓腓亦是動物故止之不拯其隨是不能拯止其隨限而動也所以其心不快限即腰所在初六咸其拇自是不合動六二咸其腓亦是欲隨股而動動則凶若不動則吉【以上語類二條】
  問艮六二不拯其隨程子謂二不得以拯三之不終則勉而隨之不拯而惟隨也恐惟字未的當若不拯而惟隨則如樂正子之於子敖冉求之於季氏也當只言不拯其所隨故其心不快如孔孟之於時君諌不行言不聽則去而已勉而隨之恐非時止之義曰得之【荅余彞孫○文集】
  艮其限是截作兩段去【語類】
  漸
  漸九三爻雖不好夫征不復婦孕不育却利禦寇今術家擇日利婚姻底日不宜用兵利相戰底日不宜婚嫁正是此意盖用兵則要相殺相勝婚姻則要和合故用不同也
  卦中有兩箇孕婦字不知如何取象不可曉【以上語類二條】
  歸妹
  歸妹未有不好只是説以動帶累他【語類】
  豐
  或問豐宜日中宜照天下人君之徳如日之中乃能盡照天下否曰易如此看不得只是如日之中則自然照天下不可将作道理解他日中則昃月盈則食天地盈虛與時消息而況于人乎況于神乎自是如此物事到盛時必衰雖神有所不能違也問此卦後面諸爻不甚好曰是他忒豐大了這物事盛極去不得了必衰也人君於此之時當如奉盤水戰兢自持方無傾側滿溢之患若才有纎豪驕矜自滿之心即敗矣所以此處極難崇寜中羣臣創為豐亨豫大之説當時某論某人曰當豐亨豫大之時而為因陋就簡之説君臣上下動以此藉口於是安意肆志無所不為而大禍起矣
  天地盈虛與時消息而況于人乎況于神乎天地是舉其大體而言神是舉其中運動變化者通上徹下而言如雨風露雷草木之類皆是曰驟雨不終朝自不能乆而況其小者乎又曰豐卦彖許多言語其實只在日中則昃月盈則食天地盈虚與時消息數語上這盛得極常須謹謹保守得日中時方得不然便是偃仆傾壞了又曰這處去危亡只是一間耳須是兢兢如奉盤水方得又曰須是謙抑貶損方可保得又曰這便是康節所謂酩酊離披時如何不憂危謹畏宣政間有以奢侈為言者小人却云當豐亨豫大之時須是恁地侈泰方得所以一面放肆如何得不亂王假之尚大也只是王者至此一箇極大底時節所尚者大事耳
  問豐九四近幽暗之君所以有豐其蔀日中見斗之象亦是他本身不中正所致故象云位不當也曰也是如此
  豐其屋天際翔也似説如翬斯飛様言其屋高大到於天際却只是自蔽障闊【以上語類四條】
  旅
  資斧有作齎斧説底這資斧在巽上説也自分曉然而旅中亦豈可無備禦底物事次第這便是
  旅六五上逮也不得如伊川説一矢亡之亡字如秦無亡矢遺鏃之亡不是如伊川之説易中凡言終吉者皆是初不甚好也又曰而今只如這小小文義亦無人去解析得【以上語類二條】
  巽
  巽卦是於重巽上取義重巽所以為申命
  問重巽重字之義曰只是重卦八卦之象皆是如此問申字是兩番降命令否曰非也只是丁寜反復説便是申命巽風也風之吹物無處不入無物不鼔動詔令之入人淪肌浹髓亦如風之動物也
  九二得中所以過於巽為善用史巫紛若吉看来是箇盡誠以祭祀之吉占
  九三頻巽不比頻復復是好事所以頻復為无咎巽不是甚好底事九三别無伎倆只管今日巽了明日巽自是可吝
  无初有終也彷彿是伊川説始未善是无初更之而善是有終自貞吉悔亡以下都是這一箇意思一如坤卦先迷後得以下都只是一箇意思
  九五先庚三日後庚三日不知是如何看来又似説此為卜日之占模様蠱之先甲三日是辛後甲三日是丁此卦先庚三日亦是丁後庚三日是癸據丁與辛皆是古人祭祀之日但癸日不見用處【以上語類六條】兑
  兑説若不是剛中便成邪媚下面許多道理都從這箇剛中柔外来説以先民如利之而不庸順天應人革卦就革命上説兑卦就説上説後人都作應天順人説了到了順天應人是言順天理應人心胡致堂管見中辨這箇也好
  九五只是上比於隂故有此戒【以上語類二條】
  渙
  問萃言王假有廟是卦中有萃聚之象故可以為聚祖考之精神而為享祭之吉占渙卦既散而不聚本象不知何處有可立廟之義将是卦外立義謂渙散之時當聚祖考之精神耶為復是下卦是坎有幽隱之義因此象而設立廟之義耶曰坎固是有神之義然此卦未必是因此為義且作因渙散而立廟説
  渙是散底意思物事有當散底號令當散積聚當散羣隊當散
  渙其躬志在外也是舎己從人意思
  老蘇云渙之九四曰渙其羣元吉夫羣者聖人之所欲渙以混一天下者也此説雖程傳有所不及如程傳之説則是羣其渙非渙其羣也盖當人心渙散之時各相朋黨不能混一惟九四能渙小人之私羣成天下之公道此所以元吉也老蘇天資高又善為文章故此等説話皆逹其意大抵渙卦上三爻是以渙濟渙也
  渙汗其大號聖人當初就人身上説一汗字為象不為無意盖人君之號令當出乎人君之中心由中而外由近而逺雖至幽至逺之處無不被而及之亦猶人身之汗出於中而浹於四體也【以上語類五條】
  節
  説以行險伊川之説是也説則欲進而有險在前進去不得故有止節之義又曰節便是阻節之意
  户庭是初爻之象門庭是第二爻之象户庭未出去在門庭則已稍去矣
  問君子之道貴乎得中節之過雖非中道然愈於不節者如何便㑹凶九二不出門庭雖是失時亦未失為恬退守節者乃以為凶何也先生沈思良乆曰這處便使局定不得若以占言之且只寫下少閒自有應處眼下皆未見得若以道理言之則有可為之時乃不出而為之這便是凶之道不是别更有凶又曰時乎時不再来如何可失
  安節是安穩自在甘節是不辛苦喫力底意思甘便對那苦甘節與禮之用和為貴相似
  節卦大抵以當而通為善觀九五中正而通本義云坎為通豈水在中間必流而不止耶曰然又問觀節六爻上三爻在險中是處節者也故四在險初而節則亨五在險中而節則甘上在險終雖苦而无悔盖節之時當然也下三爻在險外是未至於節而豫知所節之義初知通塞故无咎二可行而反節三見險在前當節而又以隂居剛不中正而不能節所以二爻凶而有咎不知是如此否曰恁地説也説得然九二一爻看来甚好而反云凶終是解不穩【以上語類五條】中孚
  問中孚孚字與信字恐亦有别曰伊川云存於中為孚見於事為信説得極好因舉字説孚字從爪從子如鳥抱子之象今之乳字一邊從孚盖中所抱者實有物也中閒實有物所以人自信之
  中孚與小過都是有飛鳥之象中孚是箇卵象是鳥之未出殻底孚亦是那孚膜意思所以卦中都説鳴鶴翰音之類
  柔在内剛得中這箇是就全體看則中虚就二體看則中實他都見得有孚信之意故喚作中孚伊川這二句説得好
  問澤上有風中孚風之性善入水虛而能順承波浪洶湧惟其所感有相信從之義故為中孚曰也是如此風去感他他便相順有相孚之象又曰澤上有風中孚須是澤中之水海即澤之大者方能信從乎風若溪湍之水則其性急流就下風又不奈他何
  議獄緩死只是以誠意求之澤上有風感得水動議獄緩死則能感人心
  九二爻自不可曉看来我有好爵吾與爾靡之是兩箇都要這物事所以鶴鳴子和是兩箇中心都愛所以相應如此因云潔淨精微之謂易自是懸空説箇物在這裏初不惹著那實事某嘗謂説易如水上打毬這頭打来那頭又打去都不惹著水方得今人説都打入水裏去了【以上語類六條】
  小過
  中孚有卵之象小過中間二畫是鳥腹上下四隂為鳥翼之象鳥出乎卵此小過所以次中孚也
  小過大率是過得不多如大過便説獨立不懼小過只説這行喪用都只是這般小事
  小過是過於慈恵之類大過則是剛嚴果毅底氣象山上有雷小過是聲在髙處下来是小過之義飛鳥遺之音也是自髙處放聲下来
  小過是小事又是過於小如行過乎恭喪過乎哀用過乎儉皆是過於小退後一歩自貶底意思
  行過恭用過儉皆是宜下之意
  初六飛鳥以凶只是取其飛過髙了不是取遺音之義三父四祖五便當妣過祖而遇妣是過陽而遇隂然而陽不可過則不能及六五却反回来六二上面【以上語類八條】
  既濟
  亨小當作小亨大率到那既濟了時便有不好去所以説小亨如唐時正觀之盛便向那不好去
  初吉終亂便有不好在末後底意思
  高宗伐方疑是高宗舊日占得此爻故聖人引之以證此爻之吉凶如箕子之明夷利貞帝乙歸妹皆恐是如此又曰漢去古未逺想見卜筮之書皆存如漢文帝之占大横庚庚都似左傳時人説話又曰夏啓以光想是夏啓曾占得此卦
  問既濟上三爻皆漸漸不好去盖出明而入險四有衣袽之象曰有所疑也便是不好底端倪自此已露五殺牛則已自過盛上濡首則極而亂矣不知如何曰然時運到那裏都過了康節所謂飲酒酩酊開花離披時節所以有這様不好底意思出来
  六四以柔居柔能慮患豫防盖是心低小底人便能慮事柔善底人心不麄慮事細密剛果之人心麄不解如此【以上語類五條】
  未濟
  取狐為象上象頭下象尾
  問未濟所以亨者謂之未濟便是有濟之理但尚遲遲故謂之未濟而柔得中又自有亨之道曰然小狐汔濟汔字訓㡬與井卦同既曰㡬便是未濟未出坎中不獨是説九二爻通一卦之體皆是未出乎坎險所以未濟
  不續終也是首濟而尾濡不能濟盖不相接續去故曰不續終也狐尾大濡其尾則濟不得矣
  未濟與既濟諸爻頭尾相似中間三四兩爻如損益模様顛倒了他曵輪濡尾在既濟為无咎在此卦則或吝或貞吉這便是不同了
  曵輪濡尾是只爭些子時是欲到與未到之閒不是不欲濟是要濟而未敢輕濟如曹操臨敵意思安閒如不欲戰老子所謂猶若冬渉川之象渉則畢竟渉只是畏那寒了未敢便渉
  林安卿問伊川云中無不正正未必中如何曰如君子而時中則是中無不正若君子有時不中即正未必中盖正是骨子好了而所作事有未恰好處故未必中也
  問居未濟之時未可動作初六柔不能固守而輕進故有濡尾之吝九二陽剛得中得正曵其輪而不進所以正吉曰也是如此大槩難曉某解也且備禮依衆人解説又曰坎有輪象所以説輪大槩未濟之下卦皆是未可進用濡尾曵輪皆是此意六三未離坎體也不好到四五已出乎險方好上九又不好【以上語類七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三十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三十
  易六
  繫辭上
  繫辭或言造化以及易或言易以及造化不出此理問第一章第一節盖言聖人因造化之自然以作易曰論其初則聖人是因天理之自然而著之於書此是後來人説話又是見天地之實體而知易之書如此如見天之尊地之卑却知得易之所謂乾坤者如此如見天之髙地之下却知得易之所分貴賤者如此又曰此是因至著之象以見至微之理
  天尊地卑【至】變化見矣是舉天地事理以明易自是故以下却舉易以明天地間事
  天尊地卑上一截皆説靣前道理下一截是説易書聖人做這箇易與天地凖處如此如今看靣前天地便是他那乾坤卑髙便是貴賤聖人只是見成説這箇
  見得易是凖這箇若把下靣一句説做未畫之易也不妨然聖人是從那有易後説來
  卑髙以陳貴賤位矣此只是上句説天地間有卑有髙故易之六爻有貴賤之位也故曰列貴賤者存乎位
  問方以類聚物以羣分曰物各有類善有善類惡有惡類吉凶於是乎出又曰方以事言物以物言
  問方以類聚物以羣分曰方向也所向善則善底人皆來聚所向惡則惡底人皆來聚物又是通天下之物而言是箇好物事則所聚者皆好物事也若是箇不好底物事則所聚者皆不好底物事也
  在天成象在地成形變化見矣上是天地之變化下是易之變化盖變化是易中隂陽二爻之變化故曰變化者進退之象也變化只進退便是如自坤而乾則為進自乾而坤則為退進退在已變未定之間若已定則便是剛柔也
  問不知變化二字以成象成形者分言之不知是滚同説【學履錄云問不知是變以成象化以成形為将是變化二字同在象形之間曰不必如此分】曰莫分不得變化二字下章説得最分曉文蔚曰下章云變化者進退之象如此則變是自㣲而著化是自盛而衰曰固是變是自隂而陽化是自陽而隂易中説變化惟此處最親切如言剛柔者立本者也變通者趨時者也剛柔是體變通不過是二者盈虛消息而已此所謂變化故此章亦云剛柔者晝夜之象也變化者進退之象也剛柔者晝夜之象所謂立本變化者進退之象所謂趨時又如言吉凶者失得之象悔吝者憂虞之象悔吝便是吉凶底交互處悔是吉之漸吝是凶之端
  摩是那兩箇物事相摩戞盪則是圜轉推盪將出來摩是八卦以前事盪是八卦以後為六十四卦底事盪是有那八卦了團旋推盪那六十四卦出來漢書所謂盪軍是團轉去殺他磨轉他底意思
  剛柔相摩八卦相盪方是説做這卦做這卦了那鼔之以雷霆與風雨日月寒暑之變化皆在這卦中那成男成女之變化也在這卦中見造化闗捩子才動那許多物事都出來易只是模寫他這箇
  鼔之以雷霆潤之以風雨此已上是將造化之實體對易中之理此下便是説易中却有許多物事
  乾道成男坤道成女通人物言之如牡牝之類在植物亦有男女如有牡麻及竹有雌雄之類皆離隂陽剛柔不得
  或問乾知大始坤作成物乾以易知坤以簡能如何是知曰此知字訓管字不當觧作知見之知大始是萬物資始乾以易故管之成物是萬物資生坤以簡故能之大抵談經只要自在不必泥於一字之間
  乾以易知坤以簡能他是從上靣乾知大始坤作成物處説來文蔚曰本義以知字作當字觧其義如何曰此如説樂著大始大始就當體而言言乾當此大始然亦自有知覺之義文蔚曰此是那性分一邊事曰便是他屬陽坤作成物却是作那成物乃是順乾乾以易知坤以簡能易簡在乾坤易則易知簡則易從却是以人事言之兩箇易字又自不同一箇是簡易之易一箇是難易之易要之只是一箇字但微有豪釐之間
  問乾知是知坤作是行否曰是又問通乾坤言之有此理否曰有如何是易簡曰他行健所以易易是知阻難之謂人有私意便難簡只是順從而已若外更生出一分如何得簡今人多是私意所以不能簡易易故知之者易簡故從之者易有親者惟知之者易故人得而親之此一叚通天人而言
  乾之易只管得上一截事到下一截却屬坤故易坤只是承乾故不著做上一截事只做下靣一截故簡如乾以易知坤以簡能知便是做起頭能便是做了只觀隤然確然亦可見得易簡之理
  伯豐問易簡曰只是健順如人之健者做事自易順承者自簡靜而不繁只看下繫確然隤然自分曉易者只做得一半簡者承之又如乾恒易以知險坤恒簡以知阻因登山而知之髙者視下可見其險有阻在前簡靜者不以為難
  乾以易知坤以簡能以上是言乾坤之徳易則易知以下是就人而言言人兼體乾坤之徳也乾以易知者乾健不息惟主於生物都無許多艱深險阻故能以易而知大始坤順承天惟以成物都無許多繁擾作為故能以簡而作成物大抵陽施隂受乾之生物如瓶施水其道至易坤惟承天以成物别無作為故其理至簡其在人則無艱阻而白直故人易知順理而不繁擾故人易從易知則人皆同心親之易從則人皆協力而有功矣有親可久則為賢人之徳是就存主處言有功可大則為賢人之業是就做事處言盖自乾以易知便是指存主處坤以簡能便是指做事處故易簡而天下之理得則與天地参矣
  問乾以易知坤以簡能本義云乾健而動故以易而知大始坤順而靜故以簡而作成物若以學者分上言之則廓然大公者易也物來順應者簡也不知是否曰然乾之易致知之事也坤之簡力行之事也問恐是下文易則易知簡則易從故知其所分如此否曰他以是而能知故人亦以是而知之所以坤之六二便只言力行底事
  易知則有親易從則有功惟易則人自親之簡則人自從之盖艱阻則自是人不親繁碎則自是人不從人既親附則自然可以久長人既順從則所為之事自然廣大
  徳是得之於心業是事之有頭緒次第者
  可久則賢人之徳可大則賢人之業楊氏可而已之説亦善又問不言聖人是未及聖人事否曰成位乎其中便是説抵著聖人張子所謂盡人道並立乎天地以成三才則盡人道非聖人不能程子之説不可曉【按楊氏曰可而已非其至也故為賢人之徳業本義謂法乾坤之事賢於人之賢】
  易簡理得只是淨淨潔潔無許多勞擾委曲【以上語類二十四條】
  右第一章
  聖人説卦觀象【至】生變化三句是題目下靣是觧説這箇吉凶悔吝自大説去小處變化剛柔自小説去大處吉凶悔吝説人事變化剛柔説卦畫從剛柔而為變化又自變化而為剛柔所以下箇變化之極者未到極處時未成這箇物事變似那一物變時從萌芽變來成枝成葉化時是那消化了底意思
  吉凶者失得之象悔吝者憂虞之象變化者進退之象剛柔者晝夜之象四句皆互換往來乍讀似不貫穿細看來不勝其密吉凶與悔吝相貫悔自凶而趨吉吝自吉而趨凶進退與晝夜相貫進自柔而趨乎剛退自剛而趨乎柔
  吉凶悔吝四者正如剛柔變化相似四者循環周而復始悔了便吉吉了便吝吝了便凶凶了便悔正如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相似盖憂苦患難中必悔悔便是吉之漸及至吉了少間便安意肆志必至做出不好可羞吝底事出來吝便是凶之漸矣及至凶矣又却悔只管循環不已正如剛柔變化剛了化化了柔柔了變變便是剛亦循環不已吉似夏吝似秋凶似冬悔似春
  悔者將自惡而入善吝者將自善而入惡
  或問變化二字曰變是自隂之陽忽然而變故謂之變化是自陽之隂漸漸消磨將去故謂之化自隂而陽自是長得猛故謂之變自陽而之隂是漸漸消磨將去
  問所居而安者易之序也與居則觀其象之居不同上居字是總就身之所處而言下居字是靜對動而言曰然
  問所居而安者易之序也曰序是次序謂卦及爻之初終如潛見飛躍循其序則安又問所樂而玩者爻之辭曰横渠謂每讀每有益所以可樂盖有契於心則自然樂
  居則觀其象玩其辭動則觀其變玩其占如何曰若是理㑹不得却如何占得必是閒常理㑹得此道理到用時便占【以上語類八條】
  右第二章
  悔吝二義悔者將趨於吉而未至於吉吝者將趨於凶而未至於凶又問所謂小疵者只是以其未便至於吉凶否曰悔是漸好知道是錯了便有進善之理悔便到无咎吝者暗嗚説不出心下不足没分曉然未至大過故曰小疵然小疵畢竟是小過
  問憂悔吝者存乎介悔吝未至於吉凶是那初萌動可以向吉凶之微處介又是悔吝之微處介字如界至界限之界是善惡初分界處於此憂之則不至悔吝矣曰然
  問卦有小大辭有險易陽卦為大隂卦為小觀其爻之所向而為之辭如休復吉底辭自是平易如困於葛藟底辭自是險曰這般處依約看也是恁地自是不曽見得他底透只是隨衆説如所謂吉凶者失得之象一叚却是徹底見得聖人當初作易時意似這處更移易一字不得其他處不能盡見得如此所以不能盡見得聖人之心【以上語類三條】
  右第三章
  問易與天地凖故能彌綸天地之道曰易道本與天地齊凖所以能彌綸之凡天地間之物無非易之道故易能彌綸天地之道而聖人用之也彌如封彌之彌糊合便無縫罅綸如綸絲之綸自有條理言雖是彌得外靣無縫罅而中則事事物物各有條理
  仰以觀天文俯以察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注云天文則有晝夜上下地理則有南北髙深不知如何曰晝明夜幽上明下幽觀晝夜之運日月星辰之上下可見此天文幽明之所以然南明北幽髙明深幽觀之南北髙深可見此地理幽明之所以然又云始終死生是以循環言精氣神是以聚散言其實不過陰陽兩端而已
  仰以觀於天文俯以察於地理天文是陽地理是陰然各有陰陽天之晝是陽夜是陰日是陽月是陰地如髙屬陽下屬陰平坦屬陽險阻屬陰東南屬陽西北屬隂幽明便是陰陽
  正卿問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説曰人未死如何知得死之説只是原其始之理將後靣摺轉來看便見得以此之有知彼之無
  問尹子觧遊魂一句為神如何曰此只是聚散聚而為物者神也散而為變者也神便有陰陽之分只於屈伸往來觀之横渠説精氣自無而有遊魂自有而無其説亦分曉然精屬陰氣屬陽又自有錯綜底道理然就一人之身将來横看生便帶著箇死底道理人身雖是屬陽而體魄便屬隂及其死而屬陰又却是此氣便亦屬陽盖死則魂氣上升而魄形下降古人説徂落二字極有義理便是謂魂魄徂者魂升於天落者魄降於地只就人身便亦是神如祭祀求諸陽便是求其魂求諸陰便是求其魄祭義中宰我問神一叚説得好注觧得亦好
  與天地相似是説聖人第一句汎説知周乎萬物而道濟天下是細密底工夫知便直要周乎萬物無一物之遺道直要濟天下
  問注云知周萬物者天也道濟天下者地也是如何曰此與後叚仁者見之謂之仁知者見之謂之知又自不同此以清濁言彼以動靜言智是先知得較虛故屬之天道濟天下則普濟萬物實恵及民故屬之地旁行不流樂天知命故不憂此兩句本皆是知之事盖不流便是貞也不流是本旁行是應變處無本則不能應變能應變而無其本則流而入變詐矣細分之則旁行是知不流屬仁其實皆是知之事對下文安土敦乎仁故能愛一句專説仁也
  問安土敦乎仁故能愛曰此是與上文樂天知命對説樂天知命是知崇安土敦仁是禮卑安是隨所居而安在在處處皆安若自家不安何以能愛敦只是篤厚去盡已私全是天理更無夾雜充足盈滿方有箇敦厚之意只是仁而又仁敦厚於仁故能愛惟安土敦仁則其愛自廣
  安土者隨所寓而安若自擇安處便只知有已不知有物也此厚於仁者之事故能愛也
  問範圍天地之化而不過曰天地之化滔滔無窮如一爐金汁鎔化不息聖人則為之鑄㵼成器使入模範匡郭不使過於中道也曲成萬物而不遺此又是就事物之分量形質隨其大小闊狹長短方圓無不各成就此物之理無有遺闕範圍天地是極其大而言曲成萬物是極其小而言範圍如大徳敦化曲成如小徳川流
  通乎晝夜之道而知通字只是兼乎晝夜之道而知其所以然
  通乎晝夜之道而知既曰通又曰知似不可曉然通是兼通若通晝不通夜通生不通死便是不知便是神有方易有體了
  神無方而易無體神便是忽然在陰又忽然在陽底易便是或為隂或為陽如為春又為夏為秋又為冬交錯代換而不可以形體拘也
  神無方易無體神自是無方易自是無體方是四方上下神却或在此或在彼故云無方易無體者或自陰而陽或自陽而隂無確定底故云無體
  易無體這箇物事逐日各自是箇頭靣日異而時不同【以上語類十五條】
  右第四章
  一隂一陽之謂道隂陽何以謂之道曰當離合看或問一隂一陽之謂道曰以一日言之則晝陽而夜陰以一月言之則望前為陽望後為陰以一嵗言之則春夏為陽秋冬為陰從古至今恁地滚将去只是箇陰陽是孰使之然哉乃道也從此句下又分兩脚此氣之動為人物渾是一箇道理故人未生以前此理本善所以謂繼之者善此則屬陽氣質既定為人為物所以謂成之者性此則屬陰
  問一隂一陽之謂道曰一陰一陽此是天地之理如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繼之者善也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此成之者性也這一叚是説天地生成萬物之意不是説人性上事
  一陰一陽之謂道太極也繼之者善生生不已之意屬陽成之者性各正性命之意屬隂通書第一章可見如説純粹至善却是純言道理
  造化所以發育萬物者為繼之者善各正其性命者為成之者性
  繼之者善方是天理流行之初人物所資以始成之者性則此理各自有箇安頓處故為人為物或昏或明方是定若是未有形質則此性是天地之理如何把做人物之性得
  繼之者善成之者性性便是善
  繼之者善如水之流行成之者性如水之止而成潭也問繼之者善成之者性是道是器曰繼之成之是器善與性是道
  易大傳言繼善是指未生之前孟子言性善是指已生之後雖曰已生然其本體初不相離也
  或問成之者性曰性如寳珠氣質如水水有清有汙故珠或全見或半見或不見又問先生嘗説性是理本無是物若譬之寳珠則却有是物曰譬喻無十分親切底
  問仁者見之【至】鮮矣曰此言萬物各具是性但氣禀不同各以其性之所近者窺之故仁者只見得他發生流動處便以為仁知者只見得他貞靜處便以為知下此一等百姓日用之間習矣而不察所以君子之道鮮矣
  顯諸仁徳之所以盛藏諸用業之所以成譬如一樹一根生許多枝葉花實此是顯諸仁處及至結實一核成一箇種子此是藏諸用處生生不已所謂日新也萬物無不具此理所謂富有也
  顯諸仁藏諸用二句本只是一事藏諸用便在那顯諸仁裏靣正如昨夜説一故神兩故化相似只是一事顯諸仁是可見底藏諸用是不可見底顯諸仁是流行發用處藏諸用是流行發見底物顯諸仁是千頭萬緒藏諸用只是一箇物事藏諸用是顯諸仁底骨子譬如一樹花皆是顯諸仁及至此花結實則一花自成一實方衆花開時共此一樹共一箇性命及至結實成熟後一實又自成一箇性命如子在魚腹中時與母共是一箇性命及子既成則一子自成一性命顯諸仁千變萬化藏諸用則只是一箇物事一定而不可易張乖崕説公事未判時屬陽已判後屬陰便是這意公事未判生殺輕重皆未定及已判了更不可易
  惻隱羞惡辭遜是非顯諸仁也仁義禮智藏諸用也只是這箇惻隐隨事發見及至成那事時一事各成一仁此便是藏諸用其發見時在這道理中發去及至成這事時又只是這箇道理一事既各成一道理此便是業業是事之已成處事未成時不得謂之業
  如此一穂禾其始只用一箇母子少間成榖一箇各自成得一箇將去種植一箇又自成一穂又開枝開葉去所以下文謂富有之謂大業
  盛徳大業至矣哉是贊歎上靣顯諸仁藏諸用
  盛徳大業一章曰既説盛徳大業又説他只管恁地生去所以接之以生生之謂易是漸漸説入易上去乾只略成一箇形像坤便都呈見出許多法來到坤處都細了萬法一齊出見效字如效順效忠效力之效極數知來之謂占占出這事人便依他這箇做便是通變之謂事看來聖人到這處便説在占上去則此書分明是要占矣陰陽不測之謂神是總結這一叚不測者是在這裏又在那裏便是這一箇物事走來走去無處不在
  效法之謂坤到這箇坤時都仔細詳審了一箇是一箇模樣效猶呈一似説效犬效羊效牛效馬言呈出許多物大槩乾底只是做得箇形象到得坤底則漸次詳密資始資生於此可見【以上語類十九條】
  右第五章
  夫易廣矣大矣【止】靜而正是無大無小無物不包然當體便各具此道理靜而正湏著工夫看徐又曰未動時便都有此道理都是真實所以下箇正字
  以言乎邇則靜而正以言乎天地之間則備矣靜而正謂觸處皆見有此道不待安排不待措置雖至小至近至鄙至陋之事無不見有隨處皆見足無所欠闕只觀之人身便見
  其動也闢大抵陰是兩件如陰爻兩畫闢是兩開去翕是兩合如地皮上生出物來地皮湏開今論天道包著地在然天之氣却貫在地中地却虛有以受天之氣下文有大生廣生云者大是一箇大底物事廣便是容得許多物事大字實廣字虛
  乾靜専動直而大生坤靜翕動闢而廣生這説陰陽體性如此卦畫也髣髴似恁地
  問陰耦陽奇就天地之實形上看如何見得曰天是一箇渾淪底物雖包乎地之外而氣則迸出乎地之中地雖一塊物在天之中其中實虛容得天之氣迸上來繫辭云乾靜也専動也直是以大生焉坤靜也翕動也闢是以廣生焉大生是渾淪無所不包廣生是廣闊能容受得那天之氣専直則只是一物直去翕闢則是兩箇翕則闔闢則開此奇耦之形也又曰陰偏只是一半兩箇方做得一箇
  問易簡之善配至徳曰此是以易中之理取外靣一事來對謂易之廣大故可配天地易之變通如老陽變陰老陰變陽往來變化故可配四時陰陽之義便是日月相似易簡之善便如在人之至徳【以上語類六條】右第六章
  禮卑是卑順之意卑便廣地卑便廣髙則狹了人若只揀取髙底做便狹兩脚踏地做方得
  知崇禮卑一叚云地至卑無物不載在地上縱開井百尺依舊在地上是無物更卑得似地所謂徳言盛禮言恭禮是要極卑故無物事無箇禮至於至微至細底事皆當畏懼戒謹戰戰兢兢惟恐失之這便是禮之卑處
  知識日多則知日髙這事也合理那事也合理積累得多業便廣
  知識貴乎髙明踐履貴乎著實知既髙明湏放低著實做去
  知崇禮卑這是兩截知崇是智識超邁禮卑是湏就切實處行若知不髙則識見淺陋若履不切則所行不實知識髙便是象天所行實便是法地識見髙於上所行實於下中間便生生而不窮故説易行乎其中成性存存道義之門
  上文言知崇禮卑崇效天卑法地人崇其知湏是如天之髙卑其禮湏如地之廣天地設位一句只是引起要説知崇禮卑人之知禮能如天地便能成其性存其存道義便自此出所謂道義便是易也成性存存不必専主聖人言
  成性猶言見成底性這性元是好了但知崇禮卑則成性便存存
  成性存存道義之門只是此性萬善畢具無有欠闕故曰成性成對虧而言成之者性則是成就處無非性猶曰誠斯立焉横渠伊川説成性似都就人為處説恐不如此横渠有習以成性底意思伊川則言成其性存其所存
  知禮成性而道義出程子説成性謂是萬物自有成性存存便是生生不已這是語錄中説此意却好及他觧易却説成其性存其存又似不恁地前靣説成性謂如成事成法之類是見成底性横渠説成性别且如堯舜性之是其性本渾成學者學之湏是以知禮做也到得他成性處道義出謂這裏流行道體也義用也又曰性是自家所以得於天底道義是衆人公共底
  知崇禮卑則性自存横渠之説非是如云性未成則善惡混當亹亹而繼之以善云云又云纎惡必除善斯成性矣皆是此病知禮成性則道義出先生本義中引此而改成為存又曰横渠言成性猶孟子云踐形此説不是夫性是本然已成之性豈待習而後成耶他從上文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便是如此説來與孔子之意不相似【以上語類十條】
  右第七章
  聖人有以見天下之賾賾字在説文曰雜亂也古無此字只是嘖字今從賾亦是口之義言天下之至賾而不可惡雖是雜亂聖人却於雜亂中見其不雜亂之理便與下句天下之至動而不可亂相對
  天下之至賾與左傳嘖有煩言之嘖同那箇從口這箇從是箇口裏説話多雜亂底意思所以下靣説不可惡若喚做好字不應説箇可惡字也探賾索隱若與人説話時也湏聴他雜亂説將出來底方可索他那隱底
  擬諸其形容未便是説那水火風雷之形容方擬這卦看是甚形容始去象那物之宜而名之一陽在二陰之下則象以雷一隂在二陽之下則象以風擬是比度之意
  問擬諸其形容者比度陰陽之形容盖聖人見陰陽變化雜亂於是比度其形容而象其物宜是故謂之象曰也是如此嘗得郭子和書云其先人云不獨是天地風雷水火山澤謂之象只是畫卦便是象也説得好
  問聖人有以見天下之賾而擬諸其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謂之象聖人有以見天下之動而觀其㑹通以行其典禮繫辭焉以斷其吉凶是故謂之爻曰象言卦也下截言爻也㑹通者觀衆理之㑹而擇其通者而行且如有一事關著許多道理也有父子之倫也有君臣之倫也有夫婦之倫若是父子重則就父子行將去而他有不暇計若君臣重則行君臣之義而他不暇計若父子之恩重則便得身體髪膚受之父母不敢毁傷之義而委致其身之説不可行若君臣之義重則當委致其身而不敢毁傷之説不暇顧此之謂觀㑹通
  問觀㑹通行其典禮是就㑹聚處尋一箇通路行將去否曰此是兩件㑹是觀衆理之㑹聚處如這一項君臣之道也有父子兄弟之道也有湏是看得周徧始得通便是一箇通行底路都無窒礙典禮猶言常禮常法又曰禮便是節文升降揖遜是也但這箇禮字又説得闊凡事物之常理皆是
  觀㑹通以行其典禮㑹是衆理聚處雖覺得有許多難易窒礙必於其中却得箇通底道理謂如庖丁觧牛於族處却批大郤導大窽此是於其筋骨叢聚之所得其可通之理故十九牛而刃若新發於硎且如事理間若不於㑹處理㑹却只見得一偏便如何行得通湏是於㑹處都理㑹其間却自有箇通處便如脈理相似到得多處自然通貫得所以可行其典禮盖㑹而不通便窒塞而不可行通而不㑹便不知許多曲直錯雜處
  問言天下之至賾而不可惡此是説天下之事物如此不是説卦上否曰卦亦如此三百八十四爻是多少雜亂
  言天下之至賾而不可惡也盖雜亂處人易得厭惡然而這都是道理中合有底事自合理㑹故不可惡言天下之至動而不可亂也盖動亦是合有底然上靣各自有道理故自不可亂
  問擬之而後言議之而後動凡一言一動皆於易而擬議之否曰然
  擬之而後言議之而後動擬議以成其變化此變化只就人事説擬議只是裁度自家言動使合此理變易以從道之意如擬議得是便吉擬議未善則為凶矣【以上語類十一條】
  右第八章
  卦雖八而數湏十八是陰陽數十是五行數一陰一陽便是二以二乗二便是四以二乘四便是八五行本只是五而有是十者盖一箇便包兩箇如木便包甲乙火便包丙丁土便包戊己金便包庚辛水便包壬癸所以為十
  所以成變化而行神也先生舉程子云變化言功神言用張子曰成行神之氣而已數只是氣變化神亦只是氣天地之數五十有五變化神皆不越於其間
  大衍之數五十以天地之數五十有五除出金木水火土五數并天一便用四十九此一説也數家之説雖多不同某自謂此説却分曉三天兩地則是已虛了天一之數便只用天三對地二又五是生數之極十是成數之極以五乗十亦是五十以十乗五亦是五十此一説也又數始於一成於五小衍之而成十大衍之而成五十此又是一説
  繫辭言蓍法大抵只是觧其大略想别有文字今不可見但如天數五地數五此是舊文五位相得而各有合是孔子觧文天數二十有五地數三十凡天地之數五十有五此是舊文此所以成變化而行神此是孔子觧文分而為二是本文以象兩是觧掛一揲之以四歸奇于扐皆是本文以象三以象四時以象閏之類皆觧文也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坤之策百四十有四孔子則斷之以當期之日二篇之策萬有一千五百二十孔子則斷之以當萬物之數於此可見
  掛一嵗右揲二嵗扐三嵗一閏也左揲四嵗扐五嵗再閏也
  揲蓍雖是一小事自孔子來千五百年人都理㑹不得唐時人説得雖有病痛大體理㑹得是近來説得太乖自郭子和始奇者揲之餘為奇扐者歸其餘扐於二指之中今子和反以掛一為奇而以揲之餘為扐又不用老少只用三十六三十二二十八二十四為策數以為聖人從來只説陰陽不曽説老少不知他既無老少則七八九六皆無用又何以為卦又曰為卜策為筮策是餘數謂之策他只胡亂説䇿字或問他既如此説則再扐而後掛之説何如曰他以第一揲扐為扐【恐是掛為掛之誤】第二第三揲不掛為扐第四揲又掛然如此則無五嵗再閏【厲録云則是六年再閏也】如某已前排真箇是五年再閏聖人下字皆有義掛者挂也扐者勒於二指之中也
  二篇之策當萬物之數不是萬物盡於此數只是取象自一而萬以萬數來當萬物之數耳
  策數云者凡手中之數皆是如散策于君前有誅策弊則埋之不可以既揲餘數不為䇿數也
  四營而成易易字只是箇變字四度經營方成一變若説易之一變却不可這處未下得卦字亦未下得爻字只下得易字
  貞是事之始悔是事之終貞是事之主悔是事之客貞是在我底悔是應人底三爻變則所主不一以二卦象辭占而以本卦為貞變卦為悔六爻俱不變則占本卦彖辭而以内卦為貞外卦為悔凡三爻變者有二十卦前十卦為貞後十卦為悔後十卦是變盡了又反來有圖見啟䝉
  問貞悔不止一説如六十四卦則每卦内三畫為貞外三畫為悔如揲蓍成卦則正卦為貞之卦為悔如八卦之變則純卦一為貞變卦七為悔曰是如此【以上語類十一條】
  揲蓍之法周禮領於太卜之官計其法度必甚詳密今皆不可見矣獨頼大傳有此數句可以略見彷彿而以今推之亦無不可通處學者既不得見當時舊法則亦且當守此不當妄以私意横起計度也蒿固非蓍然亦猶是其類若以木棊竹算金錢當之則其去蓍益逺矣又如所言交重之論亦所未曉交者拆之聚故為老隂重者單之積故為老陽亦何疑之有乎然此六爻既成而畫地以記之象耳於揲法初無所預也【答曽無疑】
  問或曰天地之數五十有五而大衍之數五十何也銖竊謂天地之所以為數不過五而已五者數之祖也盖參天兩地三陽而二陰三二各陰陽錯而數之所以為數五也是故三其三三其二而為老陽老陰之數兩其三一其二而為少陰之數兩其二一其三而為少陽之數皆五數也河圖自天一至地十積數凡五十有五而其五十者皆因五而後得故五虛中若無所為而實廼五十之所以為五十也【一得五而成六二得五而成七三得五而成八四得五而成九五得五而成十無此定數則五十者何自來耶】洛書自一五行至九五福積數凡四十有五而其四十者亦皆因五而後得故五亦虛中若無所為而實乃四十之所以為四十也【一六共宗而為太陽之位數二七共朋而為少陰之位數三八成友而為少陽之位數四九同道而為太陰之位數不得此五數何以成此四十耶】即是觀之河圖洛書皆五居中而為數宗祖大衍之數五十者即此五數衍而乘之各極其十則合為五十也是故五數散布於外為五十而為河圖之數散布於外為四十而為洛書之數衍而極之為五十而為大衍之數皆自此五數始耳是以於五行為土於五常為信水火木金不得土不能各成一氣仁義禮智不實有之亦不能各為一徳此所以為數之宗而揲蓍之法必衍而極於五十以見於用也不知是否曰此説是【荅董叔重】
  示諭虛一之説甚善此本聖人所不言今著一句便成贅語來諭推説其理甚當但以四十九蓍握而未分為太極之象則恐亦未稳當盖太極形而上者也兩三四五形而下者也若四十九蓍可合而命之曰太極之象則二三四五亦可合而命之曰太極之體矣盖太極雖不外乎隂陽五行而其體亦有不雜乎隂陽五行者某於周子之圖書之首固已發此意矣若必其所象豪髪之不差則形而上下終不容强於匹配若曰各隨所指而言則與其以握而未分者象太極反不若以一策不用者象之之為無病也【荅趙子欽】
  問策數曰策者蓍之莖數曲禮所謂策為筮者是也大傳所謂乾坤二篇之策者正以其掛扐之外見存蓍數為言耳盖揲蓍之法凡三揲掛扐通十三策而見存三十六策則為老陽之爻三揲掛扐通十七䇿而見存三十二策則為少隂之爻三揲掛扐通二十一䇿而見存二十八䇿則為少陽之爻三揲掛扐通二十五䇿而見存二十四策則為老隂之爻大傳專以六爻乗老陽老陰而言故曰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坤之策百四十有四凡三百有六十其實六爻之為隂陽者老少錯雜其積而為乾者未必皆老陽其積而為坤者未必皆老隂其為六子諸卦者或陽或隂亦互有老少焉盖老少之别本所以生爻而非所以名卦今但以乾有老陽之象坤有老陰之象六子有少陰陽之象且均其䇿數又偶合焉而因假此以明彼則可若便以乾六爻皆為老陽坤六爻皆為老陰六子皆為少陽少陰則恐其未安也但三百六十者隂陽之合其數必齊於此若乾坤之爻而皆得於少陰陽也則乾之䇿六其二十八而為百六十八坤之策六其三十二而為百九十二其合亦為三百六十此則不可易也【荅程㤗之】
  易説云數者䇿之所宗而策為已定之數某竊謂數是自然之數䇿即蓍之莖數也禮曰為卜筴為筮是已老陽一爻過揲三十六䇿故積六爻而得二百一十有六䇿耳又云大衍之數五十是為自然之數皆不可窮其義某竊謂既謂之數恐必有可窮之理○又云奇者所掛之一也扐者左右兩揲之餘也得左右兩揲之餘寘於前以奇歸之也某竊謂奇者左右四揲之餘也扐指間也謂四揲左手之䇿而歸其餘於無名指間四揲右手之䇿而歸其餘於中指之間也一掛之間凡再扐則五嵗之間凡再閏之象也○又云三多三少之言其數雖不差而其名非矣某竊謂多少之説雖不經見然其實以一約四以奇為少以耦為多而已九八者兩其四也陰之耦也故謂之多五四者一其四也陽之奇也故謂之少奇陽體員其法徑一圍三而用其全故少之數三耦陰體方其法徑一圍四而用其半故多之數二歸奇積三三而為九則其過揲者四之而為三十六矣歸奇積三二而為六則其過揲者四之而為二十四矣歸奇積二三一二而為八則其過揲者四之而為三十二矣歸奇積二二一三而為七則其過揲者四之而為二十八矣過揲之數雖先得之然其數衆而繁歸奇之數雖後得之然其數寡而約紀數之法以約御繁不以衆制寡故先儒舊説専以多少決陰陽之老少而過揲之數亦㑹焉初非有異説也然七八九六所以為陰陽之老少者其説又本於圖書定於四象詳見後叚其歸奇之數亦因揲而得之耳大抵河圖洛書者七八九六之祖也四象之形體次第者其父也歸奇之奇耦方圓者其子也過揲而以四乘之者其孫也今自歸奇以上皆棄不録而獨以過揲四乘之數為説恐或未䆒象數之本原也○又云四營而後有爻又曰一掛再扐共為三變而成一爻某竊謂四營方成一變故云成易易即變也積十二營三掛六扐乃成三變三變然後成爻【與郭冲晦○以上文集五條】
  問顯道神徳行曰道較微妙無形影因卦詞説出來道這是吉這是凶這可為這不可為徳行是人做底事因數推出來方知得這不是人硬恁地做都是神之所為也又曰須知得是天理合如此
  神徳行是説人事那粗做底只是人為若決之於神徳行便神
  易惟其顯道神徳行故能與人酬酢而佑助夫神化之功也【以上語類三條】
  右第九章
  問以卜筮者尚其占卜用亦使易占否曰不用則是文勢如此
  問君子將有為也將有行也問焉而以言其受命也如嚮曰此是説君子作事問於蓍也問焉以言人以蓍問易求其卦爻之辭而以之發言處事受命如響則易受人之命如響之應聲以決未來吉凶也
  問焉而以言曰若以上下文推之以言却是命筮之詞古人亦大叚重這命筮之詞【謨録云言是命受命受命也】
  參伍以變錯綜其數參謂三數之伍謂五數之揲蓍本無三數五數之法只言交互参考皆有自然之數如三三為九五六三十之類雖不用以揲蓍而推算變通未嘗不用錯者有迭相為用之意綜又有總而挈之之意如織者之綜絲也
  問參伍以變錯綜其數曰荀子説參伍處楊倞觧之為詳漢書所謂欲問馬先問牛參伍之以得其實綜如織綜之綜大抵陰陽奇耦變化無窮天下之事不出諸此成天下之文者若卦爻之陳列變態者是也定天下之象者物象皆有定理只以經綸天下之事也
  問參伍以變先生云既三以數之又五以數之譬之三十錢以三數之看得幾箇三了又以五數之看得幾箇五兩數相合方可看得箇成數曰是如此又問不獨是以數算大槩只是参合底意思如趙廣漢欲問馬先問牛便只是以彼數來参此數否曰是却是恁地數了又恁地數也是將這箇去比那箇又曰若是他數猶可湊三與五兩數自是参差不齊所以舉以為言如這箇是三箇將五來比又多兩箇這箇是五箇将三來比又少兩箇兵家謂窺敵制變欲伍以參今欲窺敵人之事教一人探來恁地説又差一箇探來若説得不同便将這兩説相参看如何以求其實所以謂之欲伍以參
  或問經緯錯綜之義曰錯是往來底綜是上下底綜便是織機上底古人下這字極子細但看他那單用處都有箇道理如經綸底字綸是兩條絲相合各有條理凡用綸處便是倫理底義統字是上靣垂一箇物事下來下靣有一箇人接著便謂之統但看垂字便可見又曰錯綜其數便只是七八九六六對九七對八便是東西相錯六上生七為陽九下生八為陰【元本云七下生六為陰八上生九又為陽】便是上下為綜
  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與窮理盡性以至於命本是説易不是説人諸家皆是借來就人上説亦通
  感而遂通感著他卦卦便應他如人來問底善便與説善來問底惡便與説惡所以先儒説道潔淨精微這般句説得有些意思
  易便有那深有那幾聖人用這底來極出那深研出那幾研是研磨到底之意詩書禮樂皆是説那已有底事惟是易説那未有這事研幾是不待他顯著只在那茫昧時都處置了深是幽深通是開通所以閉塞只為他淺若是深後便能開通人志道理若淺如何開通得人所謂通天下之志亦只似説開物相似所以下一句也説箇成務易是説那未有底六十四卦皆是如此
  深就心上説幾就事上説幾便是有那事了雖是微畢竟有件事深在心甚奥幾在事半微半顯通天下之志猶言開物【開通其閉塞】故其下對成務
  極出那深故能通天下之志研出那幾故能成天下之務
  問繫辭言惟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又言以通天下之志此二通字乃所以通逹天下之心志使之通曉如所謂開物之意曰然這般些小道理更無窮問極深研幾深幾二字如何曰研幾是研磨出那幾微處且如一箇卦在這裏便有吉有凶有悔有吝幾微豪釐處都研磨出來問如何是極深曰要人都曉得至深難見底道理都就易中見得問如所謂幽明之故死生之説神之情狀之類否曰然問如此説則正與本義所謂所以極深者至精也所以研幾者至變也正相發明曰然【以上語類十三條】
  變化之道莫非神之所為也故知變化之道則知神之所為矣易有聖人之道四焉所謂變化之道也觀變玩占可以見其精之至矣玩辭觀象可以見其變之至矣然非有寂然感通之神則亦何以為精為變而成變化之道哉此變化之所以為神之所為也所以極深者以其幾也所以研幾者以其變也極深研幾所以不疾而速不行而至者以其神也此又發明上文之意復以易有聖人之道四焉者結之也或曰至精至變皆以書言之矣至神之妙亦以書言可乎曰至神之妙固無不在詳考之文意則實亦以書言之也所謂无思无為寂然不動云者言在冊象在畫蓍在櫝而變未形也至於玩辭觀象而揲蓍以變則感而遂通天下之故矣推而極於天地之大反而驗諸心術之微其一動一靜循環始終之際至神之妙亦如此而已矣嗚呼此其所以不疾而速不行而至也與【易精變神説○文集】
  右第十章
  開物成務冐天下之道讀繫辭湏見得如何是開物如何是成務又如何是冐天下之道湏要就卦中一一見得許多道理然後可讀繫辭也盖易之為書因卜筮以設教逐爻開示吉凶包括無遺如將天下許多道理包藏在其中故曰冐天下之道如利用為大作一爻象只曰下不厚事也自此推之則凡居下者不當厚事如子於父臣之於君僚屬之於官長皆不可以踰分越職縱可為亦湏是盡善方能無過所以有元吉无咎之戒繫辭自大衍數以下皆是説卜筮事若不曉他盡是説爻變中道理則如所謂動靜不居周流六虛之類有何憑著今人説易所以不將卜筮為主者只是嫌怕小却這道理故憑虛失實茫昧臆度而已殊不知由卜筮而推則上通神下通事物精及於無形粗及於有象如包罩在此隨取隨得居則觀其象而玩其辭動則觀其變而玩其占者又不待卜而後見只是體察便自見吉凶之理聖人作易無不示戒乾卦纔説元亨便説利貞坤卦纔説元亨便説利牝馬之貞大畜乾陽在下為艮所畜三得上應又畜極必通故曰良馬逐可謂通快矣然必艱難貞正又且曰閑輿衞然後利有攸往設若恃良馬之壯而忘艱貞之戒則必不利矣乾之九三君子終日乾乾固是好事然必曰夕惕若厲然後无咎也凡讀易而能句句體驗每存兢慄戒謹之意則於已為有益不然亦空言爾
  是故聖人以通天下之志以定天下之業以斷天下之疑此只是説蓍若不是蓍如何通之定之斷之到蓍之徳圓而神以下却是從源頭説而未是説卜筮盖聖人之心具此易三徳故渾然是此道理不勞作用一豪之私便是洗心即退藏於密所謂密者只是他人自無可捉摸他處便是寂然不動吉凶與民同患神以知來知以藏往皆具此道理但未用之蓍故曰古之聰明睿知神武而不殺者夫此言只是譬喻如聖人已具此理却不犯手耳明於天之道以下方説蓍乃是發用處是興神物以前民用聖人既具此理又将此理復就蓍上發明出來使民亦得前知而用之也聖人以此齋戒以神明其徳徳即聖人之徳又即卜筮齋戒以神明之聖人自有此理亦用蓍之理以神明之
  前靣一截説易之理未是説到蓍卦卜筮處後靣方説卜筮聖人之心渾只是圓神方知易貢三箇物事更無别物一似洗得來淨潔了前靣此字指易之理言武是殺底物事神武却不殺便如易是卜筮底物事這箇却方是説他理未到那用處到下靣是以明於天之道方是説卜筮
  退藏於密密是主靜處萬化出焉者動中之靜固是靜又有大靜萬化森然者
  神以知來知以藏往一卦之中凡爻卦所載聖人所已言者皆具己見底道理便是藏往占得此卦因此道理以推未來之事便是知來
  是以明於天之道察於民之故設為卜筮以為民之鄉導故只是事聖人於此又以卜筮而齋戒以神明其徳顯道神徳行之神字便似這神字猶言吉凶陰若有神明之相相似這都不是自家做得却若神之所為又曰這都只退聴於神又曰聖人於卜筮其齋戒之心虛靜純一戒謹恐懼只退聴於神
  問明於天之道而察於民之故天之道便是民之故否曰論得到極處固只是一箇道理看時湏做兩處看方看得周匝無虧欠處問天之道只是福善禍淫之類否曰如陰陽變化春何為而生秋何為而殺夏何為而暑冬何為而寒皆要理㑹得問民之故如君臣父子之類是否曰凡民生日用皆是若只理㑹得民之故却理㑹不得天之道便即民之故亦未是在到得極時固只是一理要之湏是都看得周匝始得
  是興神物以前民用此言有以開民使民皆知前時民皆昏塞吉凶利害是非都不知因這箇開了便能如神明然此便是神明其徳又云民用之則神明民徳聖人用之則自神明其徳蓍之徳以下三句是未渉於用聖人以此洗心是得此三者之理而不假其物這箇是有那神以知來知以藏徃
  明道愛舉聖人以此齋戒以神明其徳夫一句雖不是本文意思要之意思自好因再舉之幹問此恐是君子篤恭而天下平之意曰否只如上蔡所謂敬是常惺惺法又問此恐非是聖人分上事曰便是説道不是本文意思要之自好言畢再三誦之【以上語類九條】
  夫易何為者也【止】以斷天下之疑此言易之書其用如此是故蓍之徳【止】不殺者夫此言聖人所以作易之本也蓍動卦靜而爻之變易無窮未畫之前此理已具於聖人之心矣然物之未感則寂然不動而無眹兆之可名及其出而應物則憂以天下而所謂圓神方智者各見於功用之實矣聰明睿智神武不殺言其體用之妙也是以明於天之道【止】以前民用此言作易之事也聖人以此齋戒以神明其徳夫此言用易之事也齋戒敬也聖人無一時一事而不敬此特因卜筮而言尢見其精誠之至如孔子所慎齋戰疾之意也湛然純一之謂齋肅然警惕之謂戒玩此則知所以神明其徳之意也【荅張敬夫問目○文集】
  問闔户謂之坤一段只是這一箇物以其闔謂之坤以其闢謂之乾以其闔闢謂之變以其不窮謂之通發見而未成形謂之象成形謂之器聖人脩禮立教謂之法百姓日用則謂之神曰是如此又曰利用出入者便是人生日用都離他不得又曰民之於易隨取而各足易之於民周徧而不窮所以謂之神所謂活潑潑地便是這處
  太極中全是具一箇善若三百八十四爻中有善有惡皆陰陽變化以後方有
  周子康節説太極和陰陽滚説易中便擡起説周子言太極動而生陽靜而生陰如言太極動是陽動極而靜靜便是陰動時便是陽之太極靜時便是陰之太極盖太極即在陰陽裏如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則先從實理處説若論其生則俱生太極依舊在陰陽裏但言其次序湏有這實理方始有陰陽也其理則一雖然自見在事物而觀之則陰陽函太極推其本則太極生陰陽
  問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曰此太極却是為畫卦説當未畫卦前太極只是一箇渾淪底道理裏靣包含陰陽剛柔奇耦無所不有及各畫一奇一耦便是生兩儀再於一奇畫上加一耦此是陽中之陰又於一奇畫上加一奇此是陽中之陽又於一耦畫上加一奇此是陰中之陽又於一耦畫上加一耦此是隂中之陰是謂四象所謂八卦者一象上有兩卦每象各添一奇或一耦便是八卦【以上語類四條】
  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某竊謂此一節乃孔子發明伏羲畫卦自然之形體次第最為切要古今説者惟康節明道二先生為能知之故康節之言曰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四分為八八分為十六十六分為三十二三十二分為六十四猶根之有榦榦之有枝愈大則愈小愈細則愈繁而明道先生以為加一倍法其發明孔子之言又可謂最切要矣盖以河圖洛書論之太極者虚其中之象也兩儀者陰陽奇耦之象也四象者河圖之一含六二含七三含八四含九洛書之一含九二含八三含七四含六也八卦者河圖四正四隅之位洛書四實四虚之數也以卦畫言之太極者象數未形之全體也兩儀者為陽而為陰陽數一而隂數二也四象者陽之上生一陽則為□而謂之太陽生一隂則為□而謂之少隂陰之上生一陽則為□而謂之少陽生一隂則為□而謂之太隂也四象既立則太陽居一而含九少陰居二而含八少陽居三而含七太陰居四而含六此六七八九之數所由定也八卦者太陽之上生一陽則為而名乾生一隂則為而名兑少陰之上生一陽則為而名離生一陰則為而名震少陽之上生一陽則為而名巽生一陰則為而名坎太陰之上生一陽則為而名艮生一陰則為而名坤康節先天之説所謂乾一兑二離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者盖謂此也至於八卦之上又各生一陰一陽則為四畫者十有六經雖無文而康節所謂八分為十六者此也四畫之上又各生一陰一陽則為五畫者三十有二經雖無文而康節所謂十六分為三十二者此也五畫之上又各生一陰一陽則為六畫之卦六十有四而八卦相重又各得乾一兑二離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之次其在圖可見矣今既以七八九六為四象又以揲之以四為四象疑或有未安也【與郭冲晦】
  問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曰某恐此道字即易之太極一乃陽數之奇二乃隂數之耦三乃奇耦之積其曰二生三者猶所謂二與一為三也若直以一為太極則不容復言道生一矣【荅程㤗之】
  夫易變易也兼指一動一靜已發未發而言之也太極者性情之妙也乃一動一靜未發已發之理也故曰易有太極言即其動靜闔闢而皆有是理也若以易字専指已發為言是又以心為已發之説也此固未當程先生言之明矣不審尊意以為如何【荅吴晦叔○以上文集三條】
  以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莫大乎蓍人到疑而不能自明處往往便放倒不復能向前動有疑阻既有卜筮知是吉是凶便自勉勉住不得其所以勉勉者是卜筮成之也
  易占不用而每言蓍皆具此理也筮即蓍也筮短長不如從長者謂有鑽灼之易而筮有扐揲之煩之卦一灼便成亦有自然之意洪範所謂卜五占用二者卜五即用二即蓍曰雨曰霽曰䝉曰驛曰克即是五行雨即水霽即火䝉即土驛即木克即金曰貞曰悔即是内外卦也
  占土兆大横木兆直【或曰火兆直只周禮曰木兆直】金兆從右邪上火兆從左邪上【或曰木兆従左邪上】水兆曲以大小長短明暗為吉凶或占凶事又以短小為吉又有旋者吉大横吉大横庚庚庚庚是豹起恁地庚庚然不是金兆也【以上語類三條】
  河圖洛書某竊以大傳之文詳之河圖洛書盖皆聖人所取以為八卦者而九疇亦并出焉今以其象觀之則虛其中者所以為易也實其中者所以為洪範也其所以為易者已見於前叚矣所以為洪範則河圖九疇之象洛書五行之數有不可誣者恐不得以出於緯書而略之也【與郭冲晦○此朱子未定之説】
  問河圖洛書曰論雖以四十五者為河圖五十五者為洛書然序論之文多先書而後圖盖必以五十五數為體而後四十五者之變可得而推又况易傳明有五十有五之文而洪範又有九位之數耶【荅程㤗之】
  四象之數前日閒推只是三畫未成之時已具此數盖太陽居一而含九少陰居二而含八少陽居三而含七太陰居四而含六不待揲蓍而後有也揲蓍歸奇之數乃是湊著此數過揲之數又是凑著歸奇之數耳近見論者專以過揲之數斷七八九六之説至於歸奇之數尚不能明况能及此乎嘗為之説曰四象之畫六七八九之祖也四象之次六七八九之父也歸奇者其子也過揲者其孫也此論似不可易【荅蔡季通○以上文集三條】
  右第十一章
  問書不盡言言不盡意一章曰立象盡意是觀奇耦兩畫包含變化無有窮盡設卦以盡情偽謂有一奇一耦設之於卦自是盡得天下情偽繫辭便斷其吉凶變而通之以盡利此言占得此卦陰陽老少交變因其變便有通之之理鼔之舞之以盡神未占得則有所疑既占則無所疑自然使得人脚輕手快行得順便如大衍之後言顯道神徳行是故可與酬酢可與佑神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皆是鼔之舞之之意乾坤其易之緼耶乾坤成列而易立乎其中這又是言立象以盡意設卦以盡情偽易不過只是一箇陰陽奇耦千變萬變則易之體立若奇耦不交變奇純是奇耦純是耦去那裏見易易不可見則陰陽奇耦之用亦何自而辨問在天地上如何曰闗天地甚麽事此是説易不外奇耦兩物而已化而裁之謂之變推而行之謂之通這是兩截不相干化而裁之屬前項事謂漸漸化去裁制成變則謂之變推而行之屬後項事謂推而為别一卦了則通行無礙故為通舉而措之天下謂之事業便只是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者極天下之賾者存乎卦謂卦體之中備陰陽變易之形容鼔天下之動者存乎辭是説出這天下之動如鼔之舞之相似卦即象也辭即爻也大抵易只是一箇陰陽奇耦而已此外更有何物神而明之一叚却是與形而上之道相對説自形而上謂之道説至於變通事業却是自至約處説入至粗處去自極天下之賾者存乎卦説至於神而明之則又是由至粗説入至約處黙而成之不言而信則説得又微矣
  嘗謂伏羲畫八卦只此數畫該盡天下萬物之理陽在下為震震動也在上為艮艮止也陽在下自動在上自止歐公却説繫辭不是孔子作所謂書不盡言言不盡意者非盖他不曽看立象以盡意一句惟其言不盡意故立象以盡之學者於言上㑹得者淺於象上㑹得者深
  問易之象似有三樣有本畫自有之象如奇畫象陽耦畫象陰是也【六十四卦之爻一爻各是一象】有實取諸物之象如乾坤六子以天地雷風之類象之是也有只是聖人以意自取那象來明是義者如白馬翰如載一車之類是也實取諸物之象決不可易若聖人姑假是象以明義者當初若别命一象亦通得不知是如此否曰聖人自取之象也不見得如此而今且只得因象看義
  問書不盡言言不盡意是聖人設問之辭曰也是如此亦是言不足以盡意故立象以盡意書不足以盡言故因繫辭以盡言又曰書不盡言言不盡意是元舊有此語又曰立象以盡意不獨見聖人有這意思寫出來自是他象上有這意設卦以盡情偽不成聖人有情又有偽自是卦上有這情偽
  問立象設卦繫辭是聖人發其精意見於書變通鼔舞是聖人推而見於事否曰是
  變而通之以盡利鼔之舞之以盡神立象設卦繫辭皆為卜筮之用而天下之人方知所以避凶趨吉奮然有所興作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之意故曰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者莫大乎蓍猶催廹天下之人勉之為善相似
  問鼔之舞之以盡神又言鼔天下之動者存乎辭鼔舞恐只是振揚發明底意思否曰然盖提撕警覺使人各為其所當為也如初九當潛則鼔之以勿用九二當見則鼔之以利見大人若無辭則都發不出了
  乾坤其易之緼向論衣敝緼袍緼是綿絮胎今看此緼字正是如此取義易是包著此理乾坤即是易之體骨耳
  乾坤成列易立乎其中矣乾坤只是説二卦此易只是説易之書與天地定位易行乎其中之易不同行乎其中者却是説易之道理
  問乾坤成列而易立乎其中是説兩畫之列是説八卦之列曰兩畫也是列八卦也是列六十四卦也是列
  乾坤毁則無以見易易只是陰陽卦畫沒這幾箇卦畫憑箇甚寫出那陰陽造化何處更得易來這只是反覆説易不可見則乾坤或幾乎息只是説揲蓍求卦更推不去説做造化之理息也得不若前説較平【以上語類十一條】
  乾坤其易之緼邪【止】乾坤或幾乎息矣自易道統體而言則乾陽坤陰一動一静乃其緼也自乾坤成列而觀之則易之為道又不在乾坤之外惟不在外故曰乾坤毁則无以見易然易不可見則乾自乾坤自坤故又曰易不可見則乾坤或幾乎息矣【荅張敬夫問目○文集】
  形是這形質以上便為道以下便為器這箇分别得最親切故明道云惟此語截得上下最分明又曰形以上底虛渾是道理形以下底實便是器
  問形而上下如何以形言曰此言最的當設若以有形無形言之便是物與理相間斷了所以謂截得分明者只是上下之間分别得一箇界止分明器亦道道亦器有分别而不相離也
  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道是道理事事物物皆有箇道理器是形迹事事物物亦皆有箇形迹有道湏有器有器湏有道物必有則
  形而上者指理而言形而下者指事物而言事事物物皆有其理事物可見而其理難知即事即物便要見得此理只是如此看但要真實於事物上見得這箇道理然後於己有益為人君止於仁為人子止於孝必湏就君臣父子上見得此理大學之道不曰窮理而謂之格物只是使人就實處窮竟事事物物上有許多道理窮之不可不盡也
  形而上者謂之道一叚只是這一箇道理但即形器之本體而離乎形器則謂之道就形器而言則謂之器聖人因其自然化而裁之則謂之變推而行之則謂之通舉而措之則謂之事業裁也行也措也都只是裁行措這箇道曰是
  問化而裁之謂之變曰化是漸漸移將去截斷處便是變且如一日是化三十日截斷做一月便是變
  化而裁之化是因其自然而化裁是人為變是變了他且如一年三百六十日湏待一日日漸次進去到那滿時這便是化自春而夏夏而秋秋而冬聖人去這裏截做四時這便是變化不是一日内便頓然恁地底事人之進徳亦如此三十而立不是到那三十時便立須從十五志學漸漸化去方到横渠去這裏説做化而裁之便是這意柔變而趨於剛剛變而趨於柔與這箇意思也只一般自陰來做陽其勢浸長便覺突兀有頭靣自陽去做陰這只是漸漸消化去這變化之義亦與神屈伸意相似
  問化而裁之謂之變又云存乎變是如何曰上文化而裁之便喚做變下文是説變處見得化而裁之如自初一至三十日便是化到這三十日裁斷做一月明日便屬後月便是變此便是化而裁之到這處方見得
  化而裁之方是分下頭項推而行之便是見於事如堯典分命羲和許多事便是化而裁之到敬授人時便是推而行之
  問易中多言變通通字之意如何曰處得恰好處便是通問往來不窮謂之通如何曰處得好便不窮通便不窮不通便窮問推而行之謂之通如何曰推而行之便就這上行將去且如亢龍有悔是不通了處得來無悔便是通變是就時就事上説通是就上靣處得行處説故曰通其變只要常教流通不窮問如貧賤富貴夷狄患難這是變行乎富貴行乎貧賤行乎夷狄行乎患難至於無入而不自得便是通否曰然【以上語類十條】
  右第十二章




  御纂朱子全書卷三十一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三十二
  易七
  繫辭下
  問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象只是乾兑離震之象未説到天地雷風處否曰是然八卦是一項看象在其中又是逐箇看又問成列是自一奇一耦畫到三畫處其中逐一分便有乾兑離震之象否曰是
  問剛柔相推變在其中矣繫辭焉而命之動在其中矣變字是總卦爻之有往來交錯者言動字是専指占者所値當動底爻象而言否曰變是就剛柔交錯而成卦爻上言動是專指當占之爻言
  剛柔者立本者也變通者趣時者也便與變化者進退之象也剛柔者晝夜之象也是一樣剛柔兩箇是本變通只是其往來者
  貞只是常吉凶常相勝不是吉勝凶便是凶勝吉二者常相勝故曰貞勝天地之道則常示日月之道則常明天下之動貞夫一者也天下之動雖不齊常有一箇是底故曰貞夫一
  問張子貞勝之説曰此雖非經意然其説自好
  問爻也者效此者也是效乾坤之變化而分六爻象也者像此者也是像乾坤之虛實而為奇耦曰像此效此此便是乾坤象只是像其奇耦
  先生問如何是爻象動乎内吉凶見乎外或曰隂陽老少在分蓍揲卦之時而吉凶乃見於成卦之後曰也是如此然内外字猶言先後微顯
  功業見乎變是就那動底爻見得這功業字似吉凶生大業之業
  守位曰仁釋文仁作人伯恭尚欲擔當此以為當從釋文
  問人君臨天下大小大事只言理財正辭如何曰是因上文而言聚得許多人無財何以養之有財不能理又不得正辭便只是分别是非又曰教化便在正辭裏靣【以上語類十條】
  右第一章
  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身逺取物仰觀天俯察地只是一箇陰陽聖人看這許多般事物都不出陰陽兩字便是河圖洛書也則是陰陽粗説時即是奇耦聖人却看見這箇上靣都有那陰陽底道理故説道讀易不可恁逼拶他歐公只是執定那仰觀俯察之説便與河圖相礙遂至不信他
  伏羲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那時未有文字只是仰觀俯察而已想得聖人心細雖以鳥獸羽毛之微也盡察得有陰陽今人心粗如何察得或曰伊川見兔曰察此亦可以畫卦便是此義曰就這一端上亦可以見凡草木禽獸無不有陰陽鯉魚脊上有三十六鱗【陰數】龍脊上有八十一鱗【陽數】龍不曽見鯉魚必有之又背上文中間一簇成五叚文兩邊各插四叚共成八叚子八叚之外兩邊周圍共有二十四叚中間五叚者五行也兩邊插八叚者八卦也周圍二十四叚者二十四氣也箇箇如此又如草木之有雌雄銀杏桐楮牝牡麻竹之類皆然又樹木向陽處則堅實其背陰處必虛軟男生必伏女生必仰其死於水也亦然盖男陽氣在背女陽氣在腹也
  以通神明之徳以類萬物之情盡於八卦而震巽坎離艮兑又總於乾坤曰動曰陷曰止皆健底意思曰入曰麗曰悦皆順底意思聖人下此八字極狀得八卦性情盡
  盖取諸益等盖字乃模樣是恁地
  使民不倦湏是得一箇人通其變若聴其自變如何得上古結繩而治後世聖人易之以書契天下事有古未之為而後人為之因不可無者此類是也如年號一事古所未有後來既置便不可廢胡文定却以後世建年號為非以為年號之美有時而窮不若只作元年二年此殊不然三代以前事迹多有不可攷者正緣無年號所以事無統紀難記如云某年王某月箇箇相似無理㑹處及漢既建年號於是事乃各有紀屬而可記今有年號猶自姦偽百出若只寫一年二年三年則官司詞訟簿歴憑何而決少間都無理㑹處嘗見前軰説有兩家爭田地甲家買在元祐幾年乙家買在前甲家遂将元字改擦作嘉字乙家則将出文字又在嘉祐之先甲家遂又将嘉祐字塗擦作皇祐有年號了猶自被人如此無後如何【以上語類六條】右第二章
  易者象也是總説起言易不過只是隂陽之象下云像也材也天下之動也則皆是説那上靣象字【語類】右第三章
  二君一民試教一箇民有兩箇君看是甚模樣【語類】
  右第四章
  繫辭觧咸九四據爻義看上文説貞吉悔亡貞字甚重程子謂聖人感天下如雨寒暑無不通無不應者貞而已矣所以感人者果貞矣則吉而悔亡盖天下本無二理果同歸矣何患乎殊塗果一致矣何患乎百慮所以重言何思何慮也如日月寒暑之往來皆是自然感應如此日不往則月不來月不往則日不來寒暑亦然往來只是一般往來但憧憧之往來者患得患失既要感這箇又要感那箇便自憧憧忙亂用其私心而已屈伸相感而利生焉者有晝必有夜設使長長為晝而不夜則何以息夜而不晝安得有此光明春氣固是和好只有春夏而無秋冬則物何以成一向秋冬而無春夏又何以生屈伸往來之理所以必待迭相為用而後利所由生春秋冬夏只是一箇感應所應復為感所感復為應也春夏是一箇大感秋冬則必應之而秋冬又為春夏之感以細言之則春為夏之感夏則應春而又為秋之感秋為冬之感冬則應秋而又為春之感所以不窮也尺蠖不屈則不可以伸龍蛇不蟄則不可以藏身今山林冬暖而蛇出者往往多死此即屈伸往來感應必然之理夫子因往來兩字説得許多大又推以言學所以内外交相養亦只是此理而已横渠曰事豫吾内求利吾外素利吾外致養吾内此下學所當致力處過此以上則不容計功所謂窮神知化乃養盛自至非思勉所及此則聖人事矣
  天下何思何慮一句便是先打破那箇思字却説同歸殊塗一致百慮又再説天下何思何慮謂何用如此憧憧往來而為此朋從之思也日月寒暑之往來尺蠖龍蛇之屈伸皆是自然底道理不往則不來不屈則亦不能伸也今之為學亦只是如此精義入神用力於内乃所以致用乎外利用安身求利於外乃所以崇徳乎内只是如此做将去雖至於窮神知化地位亦只是徳盛仁熟之所致何思何慮之有
  問天下同歸殊塗一致百慮何不云殊塗而同歸百慮而一致曰也只一般但他是從上説下自合如此
  天下何思何慮一叚此是言自然而然如精義入神自然致用利用安身自然崇德
  問天下同歸而殊塗一章言萬變雖不同然皆是一理之中所自有底不用安排曰此只説得一頭尺蠖若不屈則不信得身龍蛇若不蟄則不伏得氣如何存得身精義入神疑與行處不相闗然而見得道理通徹乃所以致用利用安身亦疑與崇徳不相闗然而動作得其理則徳自崇天下萬事萬變無不有感通往來之理又曰日往則月來一叚乃承上文憧憧往來而言徃來皆人所不能無者但憧憧則不可
  尺蠖屈便要求伸龍蛇蟄便要存身精研義理無豪釐絲忽之差入那神妙處這便是要出來致用外面用得利而身安乃所以入來自崇已徳致用之用即是利用之用所以横渠云精義入神事豫吾内求利吾外利用安身素利吾外致養吾内事豫吾内言曽到這裏靣來
  且如精義入神如何不思那致用底却不必思致用底是事功是效驗
  入神是到那微妙人不知得處
  利用安身今人循理則自然安利不循理則自然不安利
  窮神知化徳之盛也這徳字只是上靣崇徳之徳徳盛後便能窮神知化便如聰明睿知皆由此出自誠而明相似
  窮神知化化是逐些子挨将去底一日復一日一月復一月節節挨将去便成一年這是化神是一箇物事或在彼或在此當在陰時全體在陰在陽時全體在陽都只是這一物兩處都在不可測故謂之神横渠云一故神兩故化又注云兩在故不測這説得甚分曉
  問非所困而困焉名必辱大意謂石不能動底物【學䝉録作挨動不得底物事】自是不湏去動他若只管去用力徒自困耳【學䝉録云且以事言有著力不得處若只管著力去做少間做不成他人却道自家無能便是辱了或曰若在其位則只得做曰自是如此】曰爻意謂不可做底便不可入頭去做
  問危者以其位為可安而不知戒懼故危亡者以其存為可常保是以亡亂者是自有其治如有其善之有是以亂曰某舊也如此説看來保字説得較牽强只是常有危亡與亂之意則可以安其位保其存有其治
  易曰知幾其神乎便是這事難如邦有道危言危行邦無道危行言孫今有一樣人其不畏者又言過於直其畏謹者又縮作一團更不敢説一句話此便是不曉得那幾若知幾則自中節無此病矣君子上交不諂下交不凟盖上交貴於恭恭則便近於諂下交貴和易和則便近於凟盖恭與諂相近和與凟相近只爭些子便至於流也
  君子上交不諂下交不瀆下面説幾最要看箇幾字只爭些子凡事未至而空説道理易見己至而顯然道理也易見惟事之方萌而動之微處此最難見或問幾者動之微何以獨於上交下交言之曰上交要恭遜才恭遜便不知不覺有箇諂底意思在裏下交不瀆亦是如此所謂幾者只才覺得近諂近瀆便勿令如此此便是知幾幾者動之微吉之先見者也漢書引此句吉下有凶字當有凶字
  問伊川作見微則知彰矣見柔則知剛矣其説如何曰也好看來只作四件事亦自好既知微又知彰既知柔又知剛言其無所不知以為萬民之望也
  其殆庶幾乎殆是幾乎之義又曰是近又曰殆是危殆者是爭些子底意思又曰或以幾字為因上文幾字而言但左傳與孟子庶幾兩字都只作近字説
  顔子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今人只知知之未嘗復行為難殊不知有不善未嘗不知是難處今人亦有説道知得這箇道理及事到靣前又却只隨私欲做将去前所知者都自忘了只為是不曽知
  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直是顔子天資好如至清之水纎芥必見
  天地氤氲言氣化也男女搆精言形化也
  致一是專一之義程先生言之詳矣天地男女都是兩箇方得專一若三箇便亂了三人行減了一箇則是兩箇便專一一人行得其友成兩箇便専一程先生説初與二三與上四與五皆兩相與自説得好【初二二陽四五二陰同徳相比三與上應皆兩相與○以上語類二十一條】
  右第五章
  問乾坤易之門門者是六十四卦皆由是出如兩儀生四象只管生出耶為是取闔闢之義耶曰只是取闔闢之義六十四卦只是這一箇陰陽闔闢而成但看他下文云乾陽物也坤陰物也陰陽合徳而剛柔有體便見得只是這兩箇
  乾陽物坤陰物陰陽形而下者乾坤形而上者
  天地之撰撰即是説他做處
  問其稱名也雜而不越是指繫辭而言是指卦名而言曰他後靣兩三番説名後又舉九卦説看來只是謂卦名
  於稽其類一本作於稽【音啟】其顙又一本於作烏不知如何曰但不過是説稽考其事類
  其衰世之意邪伏羲畫卦時這般事都已有了只是未曽經歴到文王時世變不好古來未曽有底事都有了他一一經歴這崎嶇萬變過来所以説出那卦辭
  問彰往察來如神以知來知以藏往相似往是已定底如天地陰陽之變皆己見在這卦上了来謂方来之變亦皆在這上曰是
  微顯闡幽幽者不可見便就這顯處説出来顯者便就上靣尋其不可見底教人知得又曰如顯道人徳行相似
  将那道理來事物上與人看就那事物上推出那裏靣有這道理【以上語類九條】
  右第六章
  因論易九卦云聖人道理只在口邊不是安排来如九卦只是偶然説到此而今人便要説如何不説十卦又如何不説八卦便從九卦上起義皆是胡説且如履徳之基只是要以踐履為本謙徳之柄只是要謙退若處患難而矯亢自髙取禍必矣復徳之本如孟子所謂自反困徳之辨困而通則可辨其是困而不通則可辨其非損是懲忿窒慾益是脩徳益令廣大巽徳之制巽以行權巽只是低心下意要制事湏是将心入那事裏靣去順他道理方能制事方能行權若心粗只從事皮膚上綽過如此行權便就錯了巽伏也入也
  問巽何以為徳之制曰巽為資斧巽多作斷制之象盖巽字之義非順所能盡乃順而能入之義謂巽一陰入在二陽之下是入細直徹到底不只是到皮子上如此方能斷得殺若不見得盡如何可以行權
  問井徳之地曰井有本故澤及於物而井未嘗動故曰居其所而遷如人有徳而後能施以及人然其徳性未嘗動也井以辨義如人有徳而其施見於物自有斟酌裁度
  問巽稱而隱曰以巽以行權觀之則稱字宜音去聲為稱物之義又問巽有優游巽入之義權是仁精義熟於事能優游以入之意曰是又曰巽是入細底意説在九卦之後是八卦事了方可以行權某前時以稱為説錯了
  問巽以行權權是逶迤曲折以順理否曰然巽有入之義巽為風如風之入物只為巽便能入義理之中無細不入又問巽稱而隱隐亦是入物否曰隱便是不見處
  巽以行權兑見而巽伏權是隱然做底物事若顯然底做却不成行權【以上語類六條】
  右第七章
  問易之所言無非天地自然之理人生日用之所不能湏㬰離者故曰不可逺曰是
  易不可為典要易不是確定硬本子揚雄太却是可為典要他排定三百六十四贊當晝三百六十四贊當夜晝底吉夜底凶吉之中又自分輕重凶之中又自分輕重易却不然有陽居陽爻而吉底又有凶底有陰居陰爻而吉底又有凶底有有應而吉底有有應而凶底是不可為典要之書也是有那許多變所以如此
  使知懼便是使人有戒懼之意易中説如此則吉如此則凶是也既知懼則雖無師保一似臨父母相似常恁地戒懼【以上語類三條】
  右第八章
  問雜物撰徳辨是與非則非其中爻不備曰這樣處曉不得某常疑有闕文先儒觧此多以為互體如屯卦震下坎上就中間四爻觀之自二至四則為坤自三至五則為艮故曰非其中爻不備互體説漢儒多用之左傳中一處説占得觀卦處亦舉得分明看来此説亦不可廢
  問其要无咎其用柔中也近君則當柔和逺去則當有强毅剛果之象始得此二之所以不利然而居中所以无咎也是恁地説
  問上下貴賤之位何也曰四二則四貴而二賤五三則五貴而三賤上初則上貴而初賤上雖無位然本是貴重所謂貴而无位髙而无民在人君則為天子父天子師在他人則清髙而在物外不與事者此所以為貴也【以上語類三條】
  右第九章
  問道有變動故曰爻爻有等故曰物物相雜故曰文曰道有變動不是指那陰陽老少之變是説卦中變動如乾卦六畫初潛二見三惕四躍這箇便是有變動所以謂之爻爻中自有等差或髙或低或逺或近或貴或賤皆謂之等易中便可見如説逺近相取而悔吝生近而不相得則凶二與四同功而異位二多譽四多懼近也三與五同功而異位三多凶五多功貴賤之等也又曰列貴賤者存乎位皆是等也物者想見古人占卦必有箇物事名為物而今亡矣這箇物是那列貴賤辨尊卑底物相雜故曰文如有君又有臣便為君臣之文是兩物相對待在這裏故有文若相離去不相午便不成文矣卦中有陰爻又有陽爻相間錯則為文若有陰無陽有陽無陰如何得有文【語類】
  右第十章
  其辭危是有危懼之意故危懼者能使之安平慢易者能使之傾覆易之書於萬物之理無所不具故曰百物不廢其要是約要之義若作平聲則是要其歸之意又曰要去聲是要恁地要平聲是這裏取那裏意思又曰其要只欲无咎【語類】
  右第十一章
  或問乾是至健不息之物經歴艱險處多雖有險處皆不足為其病自然足以進之而無難否曰不然舊亦嘗如此説覺得終是硬説易之書本意不如此正要人知險而不進不説是我至健順了凡有險阻只認冒進而無難如此大非聖人作易之意觀上文云易之興也其當殷之末世周之盛徳耶至此之謂易之道也看他此語但是恐懼危險不敢輕進之意乾之道便是如此卦中皆然所以多説見險而能止如需卦之類可見易之道正是要人知進退存亡之道若如冒險前進必陷於險是知進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豈乾之道耶惟其至健而知險故止於險而不陷於險也又曰此是就人事上説又曰險與阻不同險是自上視下見下之險故不敢行阻是自下觀上為上所阻故不敢進
  大要乾坤只是循理而已他若知得前有險之不可乘而不去則不陷於險知得前有阻之不可冒而不去則不困於阻若人不循理以私意行乎其間其過乎剛者雖知險之不可乘却硬要乘則陷於險矣雖知阻之不可越却硬要越則困於阻矣只是順理便無事又問在人固是如此以天地言之則如何曰在天地自是無險阻這只是大綱説箇乾坤底意思如此又曰順自是畏謹宜其不越夫阻如健却宜其不畏險然却知險而不去盖他當憂患之際故也
  因言乾坤簡易知險知阻而曰知險阻便不去了惟其簡易所以知險阻而不去敬子云今行險徼倖之人雖知險阻而猶冒昧以進惟乾坤徳行本自簡易所以知險阻
  又説知險知阻曰舊因登山而知之自上而下則所見為險自下而上則所向為阻盖乾則自上而下坤則自下而上健則遇險亦易順則遇阻亦簡然易則可以濟險而簡亦有可渉阻之理
  易只是一陰一陽做出許多樣事夫乾夫坤一叚也似上靣知大始作成物意思説諸心只是見過了便説這箇屬陽研諸慮是研窮到底似那安而能慮直是子細這箇屬陰定吉凶是陽成亹亹是陰便是上靣作成物且以做事言之吉凶未定時人自意思懶散不肯做去吉凶定了他自勉勉做将去所以屬陰大率陽是輕清底物事之輕清底屬陽陰是重濁底物事之重濁者屬陰成亹亹是做将去
  能説諸心能研諸慮方始能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凡事見得通透了自然歡説既説諸心是理㑹得了於事上更審一審便是研諸慮研是更去研磨定天下之吉凶是剖判得這事成天下之亹亹是做得這事業
  問變化云為吉事有祥象事知器占事知來曰上兩句只説理如此下兩句是人就理上知得在陰陽則為變化在人事則為云為吉事自有祥兆惟其理如此故於變化云為則象之而知己有之器於吉事有祥則占之而知未然之事也又問器字是凡見於有形之實事者皆為器否曰易中器字是恁地説
  天地設位四句説天人合處天地設位便聖人成其功能人謀謀則雖百姓亦可以與其能成能與與能雖大小不同然亦是小小底造化之功用然百姓與能却湏因蓍而方知得人謀謀如謀及乃心庶人卜筮相似
  問八卦以象告【至】失其守者其辭屈一叚竊疑自吉凶可見矣而上只是總説易書所載如此自變動以利言而下則專就人占時上説曰然又問易之情近而不相得則凶或害之悔且吝是如何曰此疑是指占法而言想古人占法更多今不見得盖逺而不相得則安能為害惟切近不相得則凶害便能相及如一箇凶人在五湖四海之外安能害自家若與之為鄰近則有害矣又問此如今人占火珠林課底若是凶神動與世不相干則不能為害惟是克世應世則能為害否曰恐是這樣意思【以上語類九條】
  右第十二章
  説卦
  問參天兩地舊説以為五生數中天參地兩不知其説如何曰如此只是三天兩地不見參兩之意参天者參而三之兩地者兩之以二也以方員而言則七八九六之數都自此而起問以方員而言參兩如天之員徑一則以圍三而參之地之方徑一則以圍四而兩之否曰然
  問觀變於陰陽而立卦觀變是就蓍數上觀否曰恐只是就陰陽上觀未用説到蓍數處
  問觀變於陰陽而立卦發揮於剛柔而生爻既有卦則有爻矣先言卦而後言爻何也曰自作易言之則有爻而後有卦此却似自後人觀聖人作易而言方其立卦時只見是卦及細别之則有六爻問陰陽剛柔一也而别言之何也曰觀變於陰陽近於造化而言發揮剛柔近於人事而言且如㤗卦以卦言之只見得小往大來陰陽消長之意爻裏靣便有包荒之類
  問近見先生易詩云立卦生爻自有因兩儀四象已前陳因字之義如何曰卦爻因儀象而生立即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之意又問生爻指言重卦否曰然
  問和順道徳而理於義是就聖人上説是就易上説曰是説易又問和順是聖人和順否曰是易去和順道徳而理於義如吉凶消長之道順而無逆是和順道徳也理於義則又極其細而言隨事各得其宜之謂也和順道徳如極髙明理於義如道中庸
  和順道徳而理於義是統説底窮理盡性至命是分説底上一句是離合言之下一句以淺深言之
  窮理是理㑹得道理窮盡盡性是做到盡處如能事父然後盡仁之性能事君然後盡義之性
  窮理是窮得物盡得人性到得那天命所以説道性命之源
  窮理是知字上説盡性是仁字上説言能造其極也至於範圍天地是至命言與造化一般
  窮理盡性以至於命本是就易上説易上都説物理便是窮理盡性即此便是至命諸先生把來就人上説能窮理盡性了方至於命
  問窮理盡性以至於命曰此言作易者如此後來不合将作學者事看如孟子盡心知性知天之説豈【疑是亦字】與此是一串却是學者事只於窮理上著工夫窮得理時性與命在其中矣横渠之説未當【以上語類十一條】
  問和順道徳而理於義窮理盡性以至於命莫非命也順受其正則君子於此将何如哉亦曰脩其在我者以聴其在天者而已矣曰和順於道徳是黙契本原處理於義是應變合宜處物物皆有理湏一一推窮性則是理之極處故云盡命則性之所自來處以此推之自不重複不必如前所説【荅許順之○文集】
  昔者聖人之作易将以順性命之理聖人作易只是要發揮性命之理模寫那箇物事下文所説陰陽剛柔仁義便是性中有這箇物事
  問将以順性命之理而下言立天地人之道乃繼之以兼三才而兩之此恐言聖人作易之由如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始作八卦相似盖聖人見得三才之理只是隂陽剛柔仁義故為兩儀四象八卦也只是這道理六畫而成卦也只是這道理曰聖人見得天下只是這兩箇物事故作易只是模寫出這底問模寫出來便所謂順性命之理性命之理便是隂陽剛柔仁義否曰便是順性命之理問兼三才如何分曰以一卦言之上兩畫是天中兩畫是人下兩畫是地兩卦各自看則上與三是天五與二為人四與初為地問以八卦言之則九三者天之陽六三者天之陰九二者人之仁六二者人之義初九者地之剛初六者地之柔不知是否曰恁地看也得如上便是天之陰三便是天之陽五便是人之仁二便是人之義四便是地之柔初便是地之剛
  問仁是柔如何却屬乎剛義是剛如何却屬乎柔曰盖仁本是柔底物事發出來却剛但看萬物發生時便自恁地奮迅出來有剛底意思義本是剛底物事發出來却柔但看萬物肅殺時便恁地收歛憔悴有柔底意思如人春夏間陽勝却有怠處秋冬間陰勝却有健實處又問揚子雲君子於仁也柔於義也剛如何曰仁體柔而用剛義體剛而用柔銖曰此豈所謂陽根隂陰根陽耶曰然
  先天圖更不可易自復至乾為陽自姤至坤為陰以乾坤定上下之位次坎離列左右之門為正以象言之天居上地居下艮為山故居而北兑為澤故居東南離為日故居於東坎為月故居於西震為雷居東北巽為風居西南
  問山澤通氣只為兩卦相對所以氣通曰澤氣升於山為雲為雨是山通澤之氣山之泉脈流於澤為泉為水是澤通山之氣是兩箇之氣相通
  射一音亦是不相厭之意一音食是不相害水火本相殺㓕用一物隔著却相為用此二義皆通
  數往者順這一叚是從卦氣上看来也是從卦畫生處看來恁地方交錯成六十四
  易逆數也似康節説方可通
  所問先天圖曲折細詳圖意若自乾一横排至坤八此則全是自然故説卦云易逆數也【皆自己生以得未生之卦】若如圓圖則湏如此方見陰陽消長次第【震一陽離兑二陽乾三陽巽一陰坎艮二陰坤三陰】雖似稍渉安排然亦莫非自然之理自冬至至夏至為順盖與前逆數者相反【皆自未生而反得已生之卦】自夏至至冬至為逆盖與前逆數者同其左右與今天文家説左右不同盖從中而分其初若有左右之勢爾【自北而東為左自南而西為右】
  先天圖一日有一箇恁地道理一月有一箇恁地道理以至合元㑹運世十二萬九千六百嵗亦只是這箇道理且以月言之自坤而震月之始生初三日也至兑則月之上初八日也至乾則月之望十五日也至巽則月之始虧十八日也至艮則月之下二十三日也至坤則月之晦三十日也【以上語類十條】
  先天之説昨已報商伯矣来諭亦推得行然皆未能究其縕湏先將六十四卦作一横圖則震巽復遇正在中間先自震復而却行以至於乾乃自巽姤而順行以至於坤便成圓圖而春夏秋冬晦朔望晝夜昏旦皆有次第此作圖之大㫖也又左方百九十二爻本皆陽右方百九十二爻本皆陰乃以對望交相博易而成此圖若不從中起以向兩端而但從頭至尾則此等類皆不可通矣試用此意推之當自見得也【荅葉永卿○文集】
  雷以動之以下四句取象義多故以象言艮以止之以下四句取卦義多故以卦言又曰喚山以止之又不得只得云艮以止之
  勞乎坎是説萬物休息底意成言乎艮艮在東北是説萬物終始處
  帝出乎震以下何以知其為文王之卦位曰康節之説如此問子細看此數叚前兩叚説伏羲卦位後兩叚自帝出乎震以下説文王卦位自神者妙萬物而為言下有兩叚前一叚乃文王卦位後叚乃伏羲底恐夫子之意以為伏羲文王所定方位不同如此然生育萬物既如文王所次則其方位非如伏羲所定亦不能變化既成萬物無伏羲底則做文王底不出竊恐文義如此説較分明曰如是則其歸却主在伏羲上恁地説也好但後兩叚却除了乾坤何也曰竊恐著一句神者妙萬物而為言引起則乾坤在其中矣曰恐是如此問且如雷風水火山澤自不可喚作神曰神者乃其所以動所以撓者是也
  文王八卦坎艮震在東北離坤兑在西南所以分陰方陽方
  文王八卦有些似京房卦氣不取卦畫只取卦名京房卦氣以復中孚屯為次復陽氣之始也中孚陽實在内而未發也屯始發而艱難也只取名義文王八卦配四方四時離南坎北震東兑西若卦畫則不可移換
  震一索而得男一叚看來不當專作揲蓍看揲蓍有不依這序時便説不通大槩只是乾求於坤而得震坎艮坤求於乾而得巽離兑一二三者以其畫之次序言也
  卦象指文王卦言所以乾言為寒為冰【以上語類七條】
  序卦
  問序卦或以為非聖人之書信乎曰此沙隨程氏之説也先儒以為非聖人之蘊某以為謂之非聖人之精則可謂非易之蘊則不可周子分精與藴字甚分明序卦却正是易之藴事事夾雜都有在裏靣問如何謂易之精曰如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這是易之精問如序卦中亦見消長進退之義喚作不是精不得曰此正是事事夾雜有在裏靣正是蘊湏是自一箇生出來以至於無窮便是精
  序卦自言天地萬物男女夫婦是因咸恒為夫婦之道説起非如舊人分天道人事之説大率上經用乾坤坎離為始終下經便當用艮兑巽震為始終
  問序卦中有一二處不可曉處如六十四卦獨不言咸卦何也曰夫婦之道即咸也問恐亦如上經不言乾坤但言天地則乾坤可見否曰然問不養則不可以動故受之以大過何也曰動則過矣故小過亦曰有其信者必行之故受之以小過問物不可以終壯故受之以晉壯與晉何别曰不但如此壯而已又更湏進一歩也
  問禮義有所錯錯字陸氏兩音如何曰只是作措字謂禮義有所設施耳
  問序卦中如所謂緩必有所失似此等事恐後人道不到曰然問緩字恐不是遲緩之緩乃是怠之意故曰觧緩也曰緩是散漫意問如縱弛之類曰然【以上語類五條】
  雜卦
  雜卦反對之義只是反覆則其吉凶禍福動靜剛柔皆相反了曰是如此不知如何數卦又不對了大畜時也也曉不得又與无妄不相反是如何臨觀更有與求之義臨以二陽言之則二陽可以臨上四隂以卦爻言之則六五上六又以上而臨下觀自下而觀上則為觀是平聲自上而為物之觀是去聲噬嗑食也賁无色也義雖可通但不相反謙輕是以謙抑不自尊重女待男而行所以為漸
  謙輕而豫怠輕是卑小之義豫是悦之極便放倒了如
  上六冥豫是也
  伊川説未濟男之窮為三陽失位以為斯義得之成都隱者見張欽夫説伊川之在涪也方讀易有篐桶人以此問伊川伊川不能荅其人云三陽失位火珠林上已有伊川不曽看雜書所以被他説動了【以上語類三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三十二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三十三
  尚書一
  綱領
  伯豐問尚書古文今文有優劣否曰孔壁之傳漢時却不傳只是司馬遷曾師授如伏生尚書漢世却多傳者鼂錯以伏生不曾出其女口授有齊音不可曉者以意屬成此載於史者及觀經傳及孟子引享多儀出自洛誥却無差只疑伏生偏記得難底却不記得易底然有一説可論難易古人文字有一般如今人書簡説話雜以方言一時記録者有一般是做出告戒之命者疑盤誥之類是一時告語百姓盤庚勸諭百姓遷都之類是出於記録至於蔡仲之命微子之命冏命之屬或出當時做成底詔誥文字如後世朝廷詞臣所為者然更有脱簡可疑處蘓氏傳中於乃洪大誥治之下畧考得些小胡氏皇王大紀考究得
  康誥非周公成王時乃武王時盖有孟侯朕其弟小子封之語若成王則康叔為叔父矣又其中首尾只稱文考成王周公必不只稱文考又有寡兄之語亦是武王與康叔無疑如今人稱劣兄之類又唐叔得禾傳記所載成王先封唐叔後封康叔決無姪先叔之理吳才老又考究梓材只前面是告戒其後都稱王恐自是一篇不應王告臣下不稱朕而自稱王耳兼酒誥亦是武王之時如此則是斷簡殘編不無遺漏今亦無從考正只得於言語句讀中有不可曉者闕之又問壁中之書不及伏生書否曰如大禹謨又却明白條暢雖然如此其閒大體義理固可推索但於不可曉處闕之而意義深逺處自當推究翫索之也
  書有兩體有極分暁者有極難暁者某恐如盤庚周誥多方多士之類是當時召之來而面命之面教告之自是當時一類説話至於旅獒畢命微子之命君陳君牙冏命之屬則是當時脩其辭命所以當時百姓都曉得者有今時老師宿儒之所不曉今人之所不曉者未必不當時之人却識其詞義也
  某嘗患尚書難讀後来先將文義分明者讀之聱訛者且未讀如二典三謨等篇義理明白句句是實理堯之所以為君舜之所以為臣臯陶稷契伊傅軰所言所行最好紬繹翫味體貼向自家身上来其味自别
  二典三謨其言奥雅學者未遽曉㑹後面盤誥等篇又難看且如商書中伊尹告太甲五篇説得極切其所以治心脩身處雖為人主言然初無貴賤之别宜取細讀極好今人不於此等處理㑹却只理㑹小序某看得書小序不是孔子自作只是周秦閒低手人作然後人亦自理㑹他本義未得且如臯陶矢厥謨禹成厥功帝舜申之申重也序者本意先説臯陶後説禹謂舜欲令禹重説故將申字係禹字盖伏生書以益稷合於臯陶謨而思日贊贊襄哉與帝曰来禹汝亦昌言禹拜曰都帝予何言予思日孜孜相連申之二字便見是舜令禹重言之意此是序者本意今人都不如此説說得雖多皆非其本意也
  問可學近讀何書曰讀尚書曰尚書如何看曰須要考歴代之變曰世變難看唐虞三代事浩大闊逺何處測度不若求聖人之心如堯則考其所以治民舜則考其所以事君且如湯誓湯曰予畏上帝不敢不正熟讀豈不見湯之心大抵尚書有不必解者有須著意解者不必解者如仲虺之誥太甲諸篇只是熟讀義理自分明何俟於解如洪範則須著意解如典謨諸篇辭稍雅奥亦須畧解若如盤庚諸篇已難解而康誥之屬則已不可解矣昔日伯恭相見語之以此渠云亦無可闕處因語之云若如此則是讀之未熟後二年相見云誠如所説
  尚書孔安國傳此恐是魏晉閒人所作托安國為名與毛公詩傳大叚不同今觀序文亦不類漢文章【漢時文字粗魏晉閒文字細】如孔叢子亦然皆是那一時人所為
  某嘗疑孔安國書是假書如毛公詩如此高簡大叚争事漢儒訓釋文字多是如此有疑則闕今此却盡釋之豈有千百年前人説底話收拾於灰燼屋壁中與口傳之餘更無一字訛舛理㑹不得兼小序皆可疑堯典一篇自説堯一代為治之次序至讓於舜方止今却説是讓於舜後方作舜典亦是見一代政事之終始却説歴試諸艱是為要受讓時作也至後諸篇皆然况先漢文章重厚有力量今大序格致極輕疑是晉宋閒文章况孔書至東晉方出前此諸儒皆不曾見可疑之甚
  或問書觧誰者最好莫是東坡書為上否曰然又問但若失之簡曰亦有只消如此觧者
  荆公不觧洛誥但云其閒煞有不可強通處今姑擇其可曉者釋之今人多説荆公穿鑿他却有如此處若後来人觧書又却須要解盡
  先生因説古人説話皆有源流不是胡亂荆公解聰明文思處牽合洪範之五事此却是穿鑿如小旻詩云國雖靡止或聖或否民雖靡膴或哲或謀或肅或艾却合洪範五事此人往往曾傳箕子之學劉文公云人受天地之中以生等語亦是有所師承不然亦必曾見上世聖人之遺書大抵成周時於王都建學盡收得上世許多遺書故其時人得以觀覽而剽聞其議論當時諸國想亦有書若韓宣子適魯見易象與魯春秋但比王都差少耳故孔子看了魯國書猶有不足得孟僖子以車馬送至周入王城見老子因得徧觀上世帝王之書
  胡安定書觧未必是安定所注行實之類不載但言行録上有少許不多不見有全部専破古説似不是胡平日意又閒引東坡説東坡不及見安定必是偽書
  問書當如何看曰且看易曉處其他不可曉者不要強説縱說得出恐未必是當時本意近世解書者甚衆往往皆是穿鑿如吕伯恭亦未免此也【以上語類十二條】
  世傳孔安國尚書序言伏生口傳書二十八篇堯典臯陶謨禹貢甘誓湯誓盤庚髙宗肜日西伯戡黎㣲子牧誓洪範金縢大誥康誥酒誥梓材召誥洛誥多士無逸君奭多方立政顧命吕刑文侯之命費誓秦誓孔氏壁中書增多二十五篇大禹謨五子之歌征仲虺之誥湯誥伊訓太甲上太甲中太甲下咸有一徳説命上説命中説命下泰誓上泰誓中泰誓下武成旅獒㣲子之命蔡仲之命周官君陳畢命君牙冏命分伏生書中四篇為九篇又增多五篇舜典益稷盤庚中盤庚下康王之誥并序一篇合之凡五十九篇及安國作傳遂引序以冠其篇首而定為五十八篇今世所行公私版本是也然漢儒以伏生之書為今文而謂安國之書為古文以今考之則今文多艱澀而古文反平易或者以為今文自伏生女子口授鼂錯時失之則先秦古書所引之文皆已如此或者以為記録之實語難工而潤色之雅詞易好則暗誦者不應偏得所難而考文者反専得其所易是皆有不可知者至諸序之文或頗與經不合如康誥酒誥梓材之類而安國之序又絶不類西京文字亦皆可疑獨諸序之本不先經則賴安國之序而可見故今别定此本一以諸篇本文為經而復合序篇於後使覽者得見聖經之舊而不亂乎諸儒之説又論其所以不可知者如此使讀者姑務沈潜反復乎其所易而不必穿鑿傅㑹於其所難者云紹熈庚戌十月壬辰新安朱某識【書臨漳所刋四經後】
  古今書文雜見先秦古記各有證驗豈容廢絀不能無可疑處只當翫其所可知而闕其所不可知耳小序决非孔門之舊安國序亦决非西漢文章向来語人人多不觧惟陳同父聞之不疑要是渠識得文字體製意度耳讀書翫理外考證又是一種工夫所得無㡬而費力不少向来偶自好之固是一病然亦不可謂無助也孔氏書序與孔叢子文中子大畧相似所書孔臧不為宰相而禮賜如三公等事皆無其實而通鑑亦誤信之則考之不精甚矣【答孫季和】
  書小序可考但如康誥等篇决是武王時書却因周公初基以下錯出數簡遂誤以為成王時書然其詞以康叔為弟而自稱寡兄追誦文王而不及武王其非周公成王時語的甚【吳才老胡明仲皆嘗言之】至於梓材半篇全是臣下告君之詞而亦誤以為周公誥康叔而不之正也其可疑處類此非一太史公雖用其體而不全取其文如商紀中所載湯誥全非今孔氏書也雖其詞龎亂不若今書之懿然亦見遷書之體或未必全是師法書序也【按漢書遷嘗從孔安國受書】大抵古書多此體如易序卦亦是此類若便斷為孔子之筆恐無是理也【答孫季和】
  尚書頃嘗讀之苦其難而不能竟也注疏程張之外蘓氏説亦有可觀但終是不純粹林少頴説召誥已前亦詳備聞新安有吳才老禆傳頗有發明却未曾見試并考之諸家雖或淺近要亦不無小補但在詳擇之耳不可以篇帙浩汗而遽憚其煩也【答或人○以上文集四條】虞書
  堯典
  若稽古帝堯作書者敘起
  林少穎觧放勲之放作推而放之四海之放比之程氏説為優
  安安只是箇重疊字言堯之聰明文思皆本於自然不出於勉強也允則是信實克則是能【以上語類三條】
  問欽明文思某謂恐當從去聲讀若只作思慮之思未見其發揮於事業處曰作去聲讀為是【答潘子善○文集】
  克明俊徳只是明已之徳詞意不是明俊徳之士任道問堯典以親九族説者謂上至髙祖下至孫林少頴謂若如此只是一族所謂九族者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是否曰父族謂本族姑之夫姊妹之夫女子之夫家母族謂母之本族母族與姨母之家妻族則妻之本族與其母族是也上殺下殺旁殺只看所畫宗族圖可見
  平章百姓只是近處百姓黎民則合天下之民言之矣典謨中百姓只是説民如罔咈百姓之類若是國語中説百姓則多是指百官族姓
  百姓昭明百姓只是畿内之民昭明只是與他分别善惡辨是與非以上下文言之即齊家治國平天下之事【以上語類四條】
  問克明俊徳【止】黎民於變時雍俊徳或以為己之明徳或以為俊徳之士百姓或以為民或以為百官未知二説如何若以大學之序觀之則俊徳為己之明徳百姓為民似無可疑者曰俊徳當依大學説百姓程先生以為畿内之民是也【答潘子善○文集】
  羲和即是那四子或云有羲伯和伯共六人未必是羲和主厯象授時而已非是各行其方之事
  厯是古時一件大事故炎帝以鳥名官首曰鳯鳥氏厯正也嵗月日時既定則百工之事可考其成程氏王氏兩説相兼其義始備
  厯是書象是噐無厯則無以知三辰之所在無璣衡則無以見三辰之所在
  問寅賔出日寅餞納日如何曰恐當從林少頴觧寅賔出日是推測日出時候寅餞納日是推測日入時如土圭之法是也暘谷南交昧谷幽都是測日景之處宅度也古書度字有作宅字者東作南訛西成朔易皆節也東作如立春至雨水節之類寅賔則求之於日星鳥則求之於夜厥民析因夷隩非是使民如此民自是如此因者因其析後之事夷者萬物收成民皆優逸之意孳尾至氄毛亦是鳥獸自然如此如今厯書記鳴鳩拂羽等事程泰之觧暘谷南交昧谷幽都以為築一臺而分為四處非也古注以為羲仲居治東方之官非也若如此只是東方之民得東作他處更不耕種矣西方之民享西成他方皆不斂穫矣大抵羲和四子皆是掌厯之官觀於咨汝羲暨和之辭可見敬致乃冬夏致日春秋致月是也
  東作只是言萬物皆作當春之時萬物皆有發動之意與南訛西成為一類非是令民耕作
  敬致只是冬夏致日之致寅賔是賔其出寅餞是餞其入敬致是致其中北方不説者北方無日故也
  自疇咨若時登庸到篇末只是一事皆是為禪位設也一舉而放齊舉子再舉而驩兠舉共工三舉而四岳舉鯀皆不得其人故卒以天下授舜
  正淳問四岳百揆曰四岳是總在外諸侯之官百揆則總在内百官者又問四岳是一人是四人曰汝能庸命巽朕位不成讓與四人又如咨二十有二人乃四岳九官十二牧尤見得四岳只是一人因言孔壁尚書漢武帝時方出又不行於世至東晉時方顯故揚雄趙岐杜預諸儒悉不曾見如周官乃孔氏書説得三公三孤六卿極分明漢儒皆不知只見伏生書多説司徒司馬司空遂以此為三公不知此只是六卿之半武王初是諸侯故只有此三官又其他篇説此三官者皆是訓誥諸侯之詞如三郊三遂亦是用天子之半伏生書只顧命排得三公三孤六卿齊整如曰太保奭芮伯彤伯畢公衛侯毛公召公與畢公毛公是三公芮伯彤伯衛侯是三孤太保是冢宰芮伯是司徒衛侯是康叔為司冦所以康誥中多説刑三
  公只是以道義傅保王者無職事官屬却下行六卿事庸命方命之命皆謂命令也庸命者言能用我之命以巽朕位也方命者言止其命令而不行也王氏曰圓則行方則止猶今言廢閣詔令也盖鯀之為人悻戾自用不聼人言語不受人教令也
  先儒多疑舜乃前世帝王之後在堯時不應在側陋此恐不然若漢光武只是景帝七世孫已在民間耕稼了况上古人夀長傳數世後經歴之逺自然有㣲而在下者【以上語類十二條】
  堯典卒章我其試哉女于時觀厥刑于二女皆堯言也釐降二女于媯汭嬪于虞乃史氏記堯下嫁二女於媯水之旁而為婦於虞氏耳帝曰欽哉者戒敕二女之言猶所謂往之女家必敬必戒者也今自孔傳及諸家皆失之殊不成文理也【記尚書三義○文集】
  舜典
  濬哲文明温恭允塞細分是八字合而言之却只是四事濬是明之發處哲則見於事也文是文章明是明著易中多言文明允是就事上説塞是其中實處
  濬哲文明温恭允塞是八徳問徽五典是使之掌教納于百揆是使之宅百揆賔于四門是使之為行人之官納大麓恐是為山虞之官曰若為山虞則其職益卑且合從史記説使之入山雖遇風雨弗迷其道也
  堯命舜曰三載汝陟帝位舜讓于徳弗嗣則是不居其位也其曰受終于文祖只是攝行其事也故舜之攝不居其位不稱其號只是攝行其職事耳到得後来舜遜於禹不復言位止曰總朕師爾其曰汝終陟元后則今不陟也率百官若帝之初者但率百官如舜之初爾
  問六宗曰古注説得自好鄭氏宗讀為禜即祭法中所謂祭時祭寒暑祭日祭月祭星祭水旱者如此説則先祭上帝次禋六宗次望山川然後徧及羣神次序皆順問五取張髦昭穆之説如何曰非唯用改易經文兼之古者昭穆不盡稱宗唯祖有功宗有徳故云祖文王而宗武王且如西漢之廟唯文帝稱太宗武帝稱世宗至唐廟乃盡稱宗此不可以為據
  問輯五瑞既月乃日覲四岳羣牧班瑞于羣后恐只是王畿之諸侯輯斂瑞玉是命圭合信如㸃檢牌印之屬如何曰不當指殺王畿如顧命太保率東方諸侯畢公率西方諸侯不數日間諸侯皆至如此之速
  汪季良問望禋之説曰注以至于岱宗柴為句某謂當以柴望秩于山川為一句
  協時月正日只是去合同其時日月爾非謂作歴也每遇廵狩凡事理㑹一遍如文字之類
  或問舜之廵狩是一年中遍四岳否曰觀其末後載歸格于藝祖用特一句則是一年遍廵四岳矣問四岳惟衡山最逺先儒以為非今之衡山别自有衡山不知在甚處曰恐在嵩山之南若如此則四岳相去甚近矣然古之天子一嵗不能遍及四岳則到一方境上㑹諸侯亦可周禮有此禮【銖録云唐虞時以潜山為南岳五嶽亦近非是一年只徃一處○以上語類八條】
  舜典肆覲東后五玊三帛二生一死贄便當屬此文下言其見東方諸侯而使各以其物為贄也其下乃云協時月正日同律度量衡脩五禮如五器乃得事之序而文勢亦順如亦齊同之義卒乃復者言既訖事而旋反二句皆張子説也【記尚書三義○文集】
  仲黙集註尚書至肇十有二州因云禹即位後又并作九州曰也見不得但後面皆只説帝命式于九圍以有九有之師不知是甚時又復并作九州
  問舜不惟徳盛又且才髙嗣位未幾如齊七政覲四岳協時月正日同律度量衡肇十二州封十二山及四罪而天下服一齊做了其功用神速如此曰聖人作處自别故書稱三載底可績【以上語類二條】
  虞書論刑最詳而舜典所記尤宻其曰象以典刑者象如天之垂象以示人而典者常也示人以常刑所謂墨劓剕宫大辟五刑之正也所以待夫元惡大憝殺人傷人穿窬滛放凡罪之不可宥者也曰流宥五刑者流放竄殛之類所以待夫罪之稍輕雖入於五刑而情可矜法可疑與夫親貴勲勞而不可加以刑者也【四凶正合此法】曰鞭作官刑扑作教刑者官府學校之刑以待夫罪之輕者也曰金作贖刑罪之極輕雖入於鞭扑之刑而情法猶有可議者也【疑後世始有贖五刑法非聖人有也】此五句者從重及輕各有條理法之正也曰眚災肆赦者眚謂過誤災謂不幸若人有如此而入於當贖之刑則亦不罰其金而直赦之也【此一條専為輕刑設春秋肆大眚則過誤之大入於典刑者亦肆之矣所以為失刑也書又曰宥過無大明過之大入於典刑者特用流法以宥之耳】曰怙終賊刑者怙謂有恃終謂再犯若人有如此而入於當宥之法則亦不宥以流而必刑之也此二句者或由重而即輕或由輕而入重猶今律之有名例又用法之權衡所謂法外意也聖人立法制刑之本末此七言者大畧盡之矣雖其輕重取舍陽舒隂惨之不同然欽哉欽哉惟刑之恤之意則未始不行乎其間也盖其輕重豪釐之間各有攸當者乃天討不易之定理而欽恤之意行乎其間則可以見聖人好生之本心矣夫豈一於輕而已哉又以舜命臯陶之辭考之士官所掌惟象流二法而已【鞭扑以下官府學校随事施行不領於士官事之宜也】其曰惟明克允則或刑或宥亦惟其當而無以加矣又豈一於宥而無刑哉今必曰堯舜之世有宥而無刑則是殺人者不死而傷人者不刑也是聖人之心不忍於元惡大憝而反忍於銜寃抱痛之良民也是所謂怙終賊刑刑故無小者皆為空言以誤後世也其必不然也亦明矣夫刑雖非先王所恃以為治然明刑弼教禁民為非則所謂傷肌膚以懲惡者亦既竭心思而繼之以不忍人之政之一端也今徒流之法既不足以止穿窬滛放之姦而其過於重者則又有不當死而死如彊暴賍滿之類者茍采陳羣之議一以宫剕之辟當之則雖殘其支體而實全其軀命且絶其為亂之本而使後無以肆焉豈不仰合先王之意而下適當世之宜哉况君子得志而有為則飬之之具教之之術亦必随力之所至而汲汲焉固不應因循茍且直以不飬不教為當然而熟視其爭奪相殺於前也【答鄭景望】
  聖人之心未感於物其體廣大而虚明絶無豪髪偏倚所謂天下之大本者也及其感於物也則喜怒哀樂之用各随所感而應之無一不中節者所謂天下之逹道也盖自本體而言如鏡之未有所照則虚而已矣如衡之未有所加則平而已矣至語其用則以其至虚而好醜無所遁其形以其至平而輕重不能違其則此所以致其中和而天地位萬物育雖以天下之大而舉不出乎吾心造化之中也以此而論則知聖人之於天下其所以為慶賞威刑之具者莫不各有所由而舜典所論敷奏以言明試以功車服以庸與夫制刑明辟之意皆可得而言矣雖然喜而賞者陽也聖人之所欲也怒而刑者隂也聖人之所惡也是以聖人之心雖曰至虚至平無所偏倚而於此二者之間其所以處之者亦不能無小不同者故其言又曰罪疑惟輕功疑惟重此則聖人之㣲意也然其行之也雖曰好賞而不能賞無功之士雖曰惡刑而不敢縱有罪之人而功罪之實茍已曉然而無疑則雖欲輕之重之而不可得是又未嘗不虚不平而大本之立逹道之行固自若也故其賞也必察其言審其功而後加以車服之賜其刑也必曰象以典刑者畫象而示民以墨劓剕宫大辟五等肉刑之常法也其曰流宥五刑者放之於逺所以寛夫犯此肉刑而情輕之人也其曰鞭作官刑扑作教刑者官府學校之刑所以馭夫罪之小而未麗於五刑者也其曰金作贖刑使之入金而免其罪所以贖夫犯此鞭扑之刑而情之又輕者也此五者刑之法也其曰眚災肆赦者言不幸而觸罪者則肆而赦之其曰怙終賊刑者言有恃而不改者則賊而刑之此二者法外之意猶今律令之名例也其曰欽哉欽哉惟刑之恤哉者此則聖人畏刑之心閔夫死者之不可復生刑者之不可復續惟恐察之有不審施之有不當又雖已得其情而猶必矜其不教無知而抵冐至此也嗚呼詳此數言則聖人制刑之意可見而其於輕重淺深出入取舍之際亦已審矣雖其重者或至於誅斬斷割而不少貸然本其所以至此則其所以施於人者亦必當有如是之酷矣是以聖人不忍其被酷者之銜寃負痛而為是以報之雖若甚惨而語其實則為適得其宜雖以不忍之心畏刑之甚而不得赦也唯其情之輕者聖人於此乃得以施其不忍畏刑之意而有以宥之然亦必投之逺方以禦魑魅盖以此等所犯非殺傷人則亦或滛或盗其情雖輕而罪實重若使既免於刑而又得便還鄉里復為平民則彼之被其害者寡妻孤子將何面目以見之而此幸免之人髪膚支體了無所傷又將得以遂其前日之惡而不知悔此所以必曰流以宥之而又有五流有宅五宅三居之文也若夫鞭扑之刑則雖刑之至小而其情之輕者亦必許其入金以贖而不忍輒以真刑加之是亦仁矣然而流専以宥肉刑而不下及於鞭扑贖専以待鞭扑而不上及於肉刑則其輕重之間又未嘗不致詳也至於過誤必赦故犯必誅之法則又權衡乎五者之内欽哉欽哉惟刑之恤之㫖則常通貫乎七者之中此聖人制刑明辟之意所以雖或至於殺人而其反覆表裏至精至宻之妙一一皆從廣大虚明心中流出而非私智之所為也而或者之論乃謂上古惟有肉刑舜之為流為贖為鞭為扑乃不忍民之斬戮而始為輕刑者則是自堯以上雖犯鞭扑之刑者亦必使從墨劓之坐而舜之心乃獨不忍於殺傷滛盗之凶賊而反忍於見殺見傷為所侵犯之良民也聖人之心其不如是之殘賊偏倚而失其正亦已明矣又謂周之穆王五刑皆贖為能復舜之舊者則固不察乎舜之贖初不上及於五刑又不察乎穆王之法亦必疑而後贖也且以漢宣之世張敞以討羌之役兵食不繼建為入榖贖罪之法初亦未嘗及夫殺人及盗之品也而蕭望之等猶以為如此則富者得生貧者獨死恐開利路以傷治化曾謂三代之隆而以是為得哉嗚呼世衰學絶士不聞道是以雖有粹美之資而不免一偏之其於聖人公平正大之心有所不識而徒知切切焉飾其偏見之私以為美談若此多矣可勝辨哉若夫穆王之事以予料之殆必由其廵遊無度財匱民勞至其末年無以為計乃特為此一切權宜之術以自豐而又託於輕刑之説以違道而干譽耳夫子存之盖以示戒而程子䇿試嘗發問焉其意亦可見矣或者又謂四凶之罪不輕於少正卯舜乃不誅而流之以為輕刑之驗殊不知共兜朋黨鯀功不就其罪本不至死三苖拒命雖若可誅而蠻夷之國聖人本以荒忽不常待之雖有負犯不為畔臣則姑竄之逺方亦正得其宜耳非故為是以輕之也若少正夘之事則予嘗竊疑之盖論語所不載子思孟子所不言雖以左氏春秋内外傳之誣且駁而猶不道也乃獨荀况言之是必齊魯陋儒憤聖人之失職故為此説以夸其權耳吾又安敢輕信其言而㨿稽以為決乎聊并記之以俟来者【舜典象刑説○以上文集二條】
  堯崩百姓如喪考妣此是本分四海遏密八音以禮論之則為過為天子服三年之喪只是畿内諸侯之國則不然為君為父皆服斬衰君謂天子諸侯及大夫之有地者大夫之邑以大夫為君大夫以諸侯為君諸侯以天子為君各為其君服斬衰諸侯之大夫却為天子服齊衰三月禮無二斬故也公之喪諸逹官之長杖逹官謂通於君得奏事者各有其長杖其下者不杖可知
  問明四目逹四聰是逹天下之聰明否曰固是曰孔安國言廣視聼於四方如何曰亦是以天下之目為目以天下之耳為耳之意
  柔逺能邇柔逺却説得輕能邇是奈何得他使之帖服之意三就只當從古注五宅三居宅只訓居
  惇徳允元只是説自己徳使之厚其徳信其仁難字只作平聲任如字難任人言不可輕易任用人也
  禹以司空行宰相事汝平水土則是司空之職惟時懋哉則又勉以行百揆之事
  敬敷五教在寛聖賢於事無不敬而此又其大者故特以敬言之在寛是欲其優游浸漬以漸而入也
  五服三就若大辟則就市宫刑則如漢時就蠶室其墨劓剕三刑度亦必有一所在刑之既非死刑則傷人之肌體不可不擇一深宻之所但不至如蠶室爾
  問五流有宅五宅三居曰五刑各有流法然亦分作三項如居四海之外九州之内或近甸皆以輕重為差
  惟寅故直惟直故清
  古者教人多以樂如舜命䕫之類盖終日以聲音飬其情性亦須理㑹得樂方能聼
  古人以樂教胄子縁平和中正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八音克諧無相奪倫古人詩只一両句歌便衍得来長聲是宫商角徴羽是聲依所歌而發却用律以和之如黄鐘為宫則太蔟為商之類不可亂其倫序也
  直而温只是説所教胄子要得如此若説做教者事則於教胄子上都無益了
  或問詩言志聲依永律和聲曰古人作詩只是説他心下所存事説出来人便將他詩来歌其聲之清濁長短各依他詩之語言却將律来調和其聲今人却先安排下腔調了然後做語言去合腔子豈不是倒了却是永依聲也古人是以樂去就他詩後世是以詩去就他樂如何觧興起得人
  問禮書學禮首引舜命契為司徒敷五教命夔典樂教胄子兩條文蔚竊謂古人教學不出此兩者契敷五教是欲使人明於人倫暁得這道理夔典樂教胄子是欲使人飬其徳性以實有諸已此是一篇綱領曰固是如此後面只是明此一意如大司徒之教即是契敷教事大司樂之教即是夔典樂事因曰直而温寛而栗直與寛本自是好但濟之以温與栗則盡善至如剛簡二字則微覺有故戒之以無虐無傲盖所以防其失也某所以特與分開欲見防其失者専為剛簡而設不䝉上直寛二句直寛但曰而温而栗至剛簡則曰無虐無傲觀其言意自可見文蔚曰教以人倫者固是又欲飬其徳性要飬徳性便只是下面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四句上曰然諷誦歌詠之間足以和其心氣但上面三句抑揚髙下尚且由人到律和聲處直是不可走作所以詠歌之際深足飬人情性至如播之金石被之管絃非是不和終是不若人聲自然故晋人孟嘉有言絲不如竹竹不如肉謂漸近自然至八音克諧無相奪倫神人以和此是言祭祀燕享時事又是一節
  問夙夜出納朕命惟允曰納言之官如今之門下審覆自外而進入者既審之自内而宣出者亦審之恐讒説殄行之震驚朕師也【以上語類十五條】
  大禹謨
  儆戒無虞【至】從已之欲聖賢言語自有箇血脈貫在裏如此一叚他先説儆戒無虞盖制治未亂保邦未危自其未有可虞之時必儆必戒能如此則不至失法度滛於逸遊於樂矣若無箇儆戒底心欲不至於失法度不滛逸不遊樂不可得也既能如此然後可以知得賢者邪者正者謀可疑者無可疑者若是自家身心顛倒便㑹以不賢為賢以邪為正所當疑者亦不知矣何以任之去之勿成之哉盖此三句便是從上面有三句了方㑹恁地又如此然後能罔違道以干百姓之譽罔咈百姓以從已之欲盖於賢否邪正疑審有所未明則何者為道何者為非道何者是百姓所欲何者非百姓之所欲哉
  問水火金木土榖惟脩正徳利用厚生惟和正徳是正民之徳否曰固是水如隄防灌溉金如五兵田噐火如出火内火禁焚莱之類木如斧斤以時之類良久云古人設官掌此六府盖為民惜此物不使之妄用非如今世之民用財無節也戒之用休言戒諭以休美之事勸之以九歌感動之意但不知所謂九歌者如何周官有九徳之歌大抵禹只説綱目其詳不可考矣
  法家者流往往常患其過於惨刻今之士大夫恥為法官更相循襲以寛大為事於法之當死者反求以生之殊不知明於五刑以弼五教雖舜亦不免教之不從刑以督之懲一人而天下人知所勸戒所謂辟以止辟雖曰殺之而仁愛之實已行乎中今非法以求其生則人無所懲懼陷於法者愈衆雖曰仁之適以害之【以上語類三條】
  向䝉面誨堯舜之世一用輕刑當時嘗以所疑為請匆匆不及究其説近熟思之亦有不可不論者但觀臯陶所言帝徳罔愆以下一節便見聖人之心育發生真與天地同徳而物或自逆於理以干天誅則夫輕重取舍之間亦自有决然不易之理其宥過非私恩其刑故非私怒罪疑而輕非姑息功疑而重非過予如天地四時之運寒凉肅殺常居其半而育發生之心未始不流行乎其間此所以好生之徳洽于民心而自不犯于有司非既抵冐而復縱舍之也夫既不能止民之惡而又為輕刑以誘之使得以肆其凶暴於人而無所忌則不惟彼見暴者無以自伸之為寃而姦民之犯於有司者且將日以益衆亦非聖人匡直輔翼使民遷善逺罪之意也【答鄭景望○文集】
  或問人心道心之别曰只是這一箇心知覺從耳目之欲上去便是人心知覺從義理上去便是道心人心則危而易䧟道心則㣲而難著㣲亦㣲妙之義
  舜功問人心惟危曰人心亦不是全不好底故不言凶咎只言危盖從形體上去泛泛無定向或是或非不可知故言其危故聖人不以人心為主而以道心為主盖人心倚靠不得人心如船道心如柁任船之所在無所向若執定柁則去住在我
  問人心惟危程子曰人心人欲也恐未便是人欲曰人欲也未便是不好謂之危者危險欲堕未墮之間若無道心以御之則一向入於邪惡又不止於危也【方子録云危者欲陷而未陷之辭子静説得是】又問聖人亦有人心不知亦危否曰聖人全是道心主宰故其人心自是不危若只是人心也危故曰惟聖罔念作狂又問此聖字尋常只作通明字看説得輕曰畢竟是聖而罔念便狂
  人心亦只是一箇知覺從飢食渴飲便是人心知覺從君臣父子處便是道心㣲是㣲妙亦是㣲晦又曰形骸上起底見識【或作從形體上生出来底見識】便是人心義理上起底見識【或作就道理上生出来底見識】便是道心心則一也㣲則難明有時發見些子使自家見得有時又不見了惟聖人便辨之精守得徹頭徹尾學者則須是擇善而固執之
  飢食渴飲人心也如是而飲食如是而不飲食道心也喚做人便有形氣人心較切近於人道心雖先得之然被人心隔了一重故難見道心如清水之在濁水惟見其濁不見其清故㣲而難見人心如孟子言耳目之官不思道心如言心之官則思故貴先立乎其大者人心只見那邊利害情欲之私道心只見這邊道理之公有道心則人心為所節制人心皆道心也
  飢欲食渴欲飲者人心也得飲食之正者道心也須是一心只在道上少間那人心自降伏得不見了人心與道心為一恰似無了那人心相似只是要得道心純一道心都發見在那人心上
  林武子問道心是先得人心是形氣所有但地歩較闊道心却在形氣中所以人心易得陷了道心也是如此否曰天下之物精細底便難見粗底便易見飢渴寒煖是至粗底雖至愚之人亦知得若以較細者言之如利害則禽獸已有不能知者若是義理則愈是難知這只有些子不多所以説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㡬希言所争也不多
  問㣲是㣲妙難體危是危動難安否曰不止是危動難安大凡徇人欲自是危險其心忽然在此忽然在彼又忽然在四方萬里之外莊子所謂其熱焦火其寒凝冰凡茍免者皆幸也動不動便是墮坑落塹危孰甚焉文蔚曰徐子融嘗有一詩末句云精一危㣲共一心文蔚答之曰固知妙㫖存精一須别人心與道心曰他底未是但只是答他底亦慢下一句救得少當云須知妙㫖存精一正為人心與道心又問精一曰精是精别此二者一是守之固如顔子擇中庸處便是精得一善拳拳服膺弗失處便是一伊川云惟精惟一所以至之允執厥中所以行之此語甚好
  因論惟精惟一曰虚明安静乃能精粹而不雜誠篤確固乃能純一而無間
  問堯舜禹大聖人也允執厥中執字似亦大叚喫力如何曰聖人固不思不勉然使聖人自有不思不勉之意則罔念而作狂矣經言此類非一更細思之
  符舜功問學者當先防人欲正如未上船先作下水計不如只於天理上做工夫人欲自消曰堯舜説便不如此只云人心惟危道心惟㣲渠只於両者交界處理㑹堯舜時未有文字其相授受口訣只如此方伯謨云人心道心伊川説天理人欲便是曰固是但此不是有両物如両箇石頭様相挨相打只是一人之心合道理底是天理徇情欲底是人欲正當於其分界處理㑹五峯云天理人欲同行異情説得最好及至理㑹了精底一底只是一箇人又曰執中是無執之執如云以堯舜之道要湯何曾要来
  舜禹相傳只是説人心惟危道心惟㣲惟精惟一允執厥中只就這心上理㑹也只在日用動静之間求之不是去虛中討一箇物事来惟皇上帝降于下民天敘有典天秩有禮天便是這箇道理這箇道理便在日用間存飬是要飬這許多道理在中間這裏正好著力
  竇初見先生先生問前此所見如何對以欲察見私心云云因舉張無垢人心道心觧云精者深入而不已一者専志而無二亦自有力曰人心道心且要分别得界限分明彼所謂深入者若不察見將入從何處去竇曰人心者喜怒哀樂之已發未發者道心也曰然則已發者不謂之道心乎竇曰了翁言人心即道心道心即人心曰然則人心何以謂之危道心何以謂之㣲竇曰未發隠於内故㣲發不中節故危是以聖人欲其精一求合夫中曰不然程子曰人心人欲也道心天理也所謂人心者是氣血和合做成嗜欲之類皆從此出故危道心是本来禀受得仁義禮智之心聖人以此二者對待而言正欲其察之精而守之一也察之精則兩箇界限分明専一守著一箇道心不令人欲得以干犯譬如一物判作兩片便知得一箇好一箇惡堯舜所以授受之妙不過如此
  問允執厥中曰書傳所載多是説無過不及之中只如中庸之中亦只説無過不及但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一處却説得重也【以上語類十四條】
  問此心之靈其覺於理者道心也其覺於欲者人心也可學䝉諭此語極有開發但先生又云向荅季通書語未瑩不足據以為説可學竊尋中庸序云人心出於形氣道心本於性命而荅季通書乃所以發明此意今如所説却是一本性命説而不及形氣可學竊疑向所聞此心之靈一叚所見差謬先生欲覺其愚迷故直於本原處指示使不走作非謂形氣無預而皆出於心愚意以為覺於理則一本於性命而為道心覺於欲則渉於形氣而為人心如此所見如何曰中庸序後亦改定别紙録去来諭大槩亦已得之矣【荅鄭子上○文集】
  臯陶謨
  問允廸厥徳謨明弼諧疑是稱臯陶未知是否曰若以為稱臯陶則下句禹曰俞者為何所俞耶恐此八字是臯陶之言禹善之而問其詳故臯陶復説下句觧此八字之義或云此八字是言臯陶之徳諧字下别有臯陶之言今脱去未知是否姑存之可也【答潘子善○文集】
  問亦行有九徳亦言其人有徳曰此亦難曉若且據文勢觧之當云亦言其人有徳乃言曰載采采言其人之有徳當以事實言之古注謂必言其所行某事某事以為驗是也
  或問聖賢教人如克已復禮等語多只是教人克去私欲不見有教人變化氣質處如何曰寛而栗柔而立剛而無虐這便是教人變化氣質處又曰有人生下来便自少物欲者看来私欲是氣質中一事【以上語類二條】
  問夙夜浚明有家【止】亮采有邦古注以為可以為卿大夫及諸侯林氏以為卿大夫諸侯用此三徳六徳之人未知孰是曰林説恐得之猶孝經説爭臣之類盖曰如是足矣非必以是為限也【答潘子善○文集】
  因其生而第之以其所當處者謂之敘因其敘而與之以其所當得者謂之秩天叙便是自然底次序君便教他居君之位臣便教他居臣之位父便教他居父之位子便教他居子之位秩便是那天叙裏面物事如天子祭天地諸侯祭山川大夫祭五祀士庻人祭其先天子八諸侯六大夫四皆是有這箇敘便是他這箇自然之秩
  天工人其代之天秩天敘天命天討既曰天便自有許多般在其中天人一理只有一箇分不同
  同寅協恭是上下一於敬
  要五禮有庸五典五惇須是同寅協恭和要五服五章五刑五用須是政事懋哉懋哉【以上語類四條】
  問天聰明自我民聰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不知明畏是兩字還是一字林氏以為聰明言視聼明畏言好惡未知如何曰林氏似是明畏言天之所明所畏所明如明明揚側陋之明【上明字】所畏如董之用威威用六極之意【荅潘子善○文集】
  益稷
  問益稷篇禹與臯陶只管自敘其功是如何曰不知是怎生地那夔前面且做是脱簡後面却又有一叚那禹前面時只是説他無可言但予思日孜孜臯陶問他如何他便説也要恁地孜孜却不知後面一叚是怎生地良久云他上面也是説那丹朱後故恁地説丹朱縁如此故不得為天子我如此勤苦故有功以此相戒其君教莫如丹朱而如我便是古人直不似今人便要瞻前顧後
  義剛㸃尚書作㑹作一句先生曰公㸃得是
  明庻以功恐庻字誤只是試字
  苖頑弗即工此是禹治水時調役他國人夫不動也後方征之既格而服則治其前日之罪而竄之竄之而後分北之今説者謂苖既格而又叛恐無此事又曰三苖想只是如今之溪洞相似溪洞有數種一種謂之媌未必非三苖之後也史中説三苖之國左洞庭右彭蠡在今湖北江西之界其地亦甚闊矣【以上語類四條】夏書
  禹貢
  禹貢一書所記地理治水曲折多不甚可曉竊意當時治水事畢却總作此一書故自冀州王都始如今人方量畢總作一門單耳禹自言予决九川距四海濬畎澮距川一篇禹貢不過此數語極好細看今人説禹治水始於壺口鑿龍門某未敢深信方河水洶湧其勢迅激縱使鑿下龍門恐這石仍舊壅塞又下面水未有分殺必且潰决四出盖禹先决九川之水使各通於海又濬畎澮之水使各通於川使大水有所入小水有所歸禹只是先從低處下手若下面之水盡殺則上面之水漸淺方可下手九川盡通則導河之功已及八分故某嘗謂禹治水必當始於碣石九河盖河患惟兗為甚兗州是河曲處其曲處兩岸無山皆是平地所以潰决常必在此故禹自其决處導之用功尤難孟子亦云禹疏九河瀹濟漯而注之海盖皆自下流疏殺其勢耳若鯀則只是築堙之所以九載而功弗成也
  禹貢地理不須大叚用心以今山川都不同了理㑹禹貢不如理㑹如今地理如禹貢濟水今皆變盡了又江水無沱又不至澧九江亦無尋處後人只自捉江州又上數千里不説一句及到江州數千里間連説數處此皆不可曉者禹貢但不可不知之今地理亦不必過用心今人説中原山川者亦是兒説不可見無攷處舊鄭樵好説後識中原者見之云全不是
  因説三江之説多不同銖問東坡之説如何曰東坡不曾親見東南水勢只是意想硬説且江漢之水到漢陽軍已合為一不應至揚州復言三江薛士龍説震澤下有三江入海疑他曾見東南水勢説得恐是因問味别地脈之説如何曰禹治水不知是要水有所歸不為民害還只是要辨味㸃茶如陸羽之流尋脈踏地如後世風水之流耶且太行山自西北發脈来為天下之脊此是中國大形勢其底柱王屋等山皆是太行山脚今説者分隂陽列言導岍及岐至於荆山山脈逾河而過為壺口雷首底柱析城王屋碣石則是荆山地脈却来做太行山脚其所謂地脈尚説不通况禹貢本非理㑹地脈耶
  問禹貢地理曰禹貢過字有三義有山過水過人過如過九江至於敷淺原只是禹過此處去也若曰山過水過便不通【以上語類四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三十三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三十四
  尚書二
  商書
  湯誓
  問升自陑先儒以為出其不意如何曰此乃序説經無明文要之今不的見陑是何地何以辨其正道竒道湯武之興決不為後世之譎詐若陑是取道近亦何必迂路大抵讀書須求其要處如人食肉畢竟肉中有滋味有人却要於骨頭上咀嚼縱得些肉亦能得多少古人所謂味道之腴最有理可學因問凡書傳中如此者皆可且置之曰固當然【語類】
  仲虺之誥
  問矧予之徳言足聽聞據古注云道徳善言某竊意言足聽聞自當作一句言吾之徳言之足使人聽聞彼安得不忌之未知是否曰是【荅潘子善○文集】
  問禮義本諸人心惟中人以下為氣禀物欲所拘蔽所以反著求禮義自治若成湯尚何須以義制事以禮制心曰湯武反之也便也是有些子不那底了但他能恁地所以為湯若不恁地便是惟聖罔念作狂聖人雖則説是生知安行便只是常常恁地不已所以不可及若有一息不恁地便也是凡人了
  以義制事以禮制心此是内外交相養法事在外義由内制心在内禮由外作銖問禮莫是攝心之規矩否曰禮只是這箇禮如顔子非禮勿視聽言動之類皆是也又曰今學者别無事只要以心觀衆理理是心中所有常存此心以觀衆理只是此兩事耳【以上語類二條】
  湯誥
  蔡㦛問書所謂降衷曰古之聖賢才説出便是這般話成湯當放桀之初便説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常性克綏厥猷惟后武王伐紂時便説惟天地萬物父母惟人萬物之靈亶聰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説告髙宗便説眀王奉若天道建邦設都樹后王君公承以大夫師長不惟逸豫惟以亂民惟天聰明惟聖時憲見古聖賢朝夕只見那天在眼前
  孔安國以衷為善便無意思衷只是中便與民受天地之中一般
  問天道福善禍淫此理定否曰如何不定自是道理當如此賞善罰惡亦是理當如此不如此便是失其常理又問或有不如此者何也曰福善禍淫其常理也若不如此便是天也把捉不定了又曰天莫之為而爲他亦何甞有意只是理自如此且如冬寒夏熱此是常理當如此若冬熱夏寒便是失其常理又問失其常者皆人事有以致之耶抑偶然耶曰也是人事有以致之也有是偶然如此時又曰大底物事也不㑹變只是小小底物事㑹變【以上語類三條】
  伊訓
  問伊訓伊尹祠于先王奉嗣王祇見厥祖是時湯方在殯宫太甲於朝夕奠常在如何伊尹因祠而見之曰此與顧命康王之誥所載冕服事同意者古人自有一件人君居喪之禮但今不存無可考據
  古書錯謬甚多如史記載伊訓有方眀二字諸家遂解如反祀方眀之類某考之只是方字之誤方當作乃即尚書所謂乃明言烈祖之成徳也
  與人不求備檢身若不及大槩是湯急已緩人所以引為日新之實【以上語類三條】
  臣下不匡之刑盖施於邦君大夫之喪國亡家者君臣一體不得不然如漢廢昌邑王賀則誅其羣臣而本朝太祖下嶺南亦誅其亂臣龔澄樞李托之類是也【澄樞等實亡劉氏乃飛廉惡来之比誅之自不為寃若昌邑羣臣與賀同惡者固不得不誅其餘正可當古者墨刑之坐耳乃不分等級例行誅殺是則霍光之私意也】又如文定論楚子納孔儀處事雖不同意亦類此試參考之則知成湯之制官刑正是奉行天討豪髮不差處何疑之有哉【荅吴晦叔○文集】
  太甲
  問王惟庸罔念聞諸家皆於庸字絶句竊謂只作一句讀以庸訓用如說命中王庸作書以告之庸未知是否曰六字一句【荅潘子善】
  問若虞機張諸家皆訓虞為度竊謂只作虞人説如何曰作虞人為是【荅潘子善○以上文集二條】
  並其有邦厥鄰乃曰徯我后后来無罰言湯與彼皆有土諸侯而鄰國之人乃以湯為我后而徯其来此可見湯得民心處【語類】
  咸有一徳
  問左右惟其人何所指曰只是指親近之臣任官是指任事底人也任官惟賢才多是為下為民底意思左右惟其人多是為上為徳底意思其難其慎言人君任官須是賢才左右須是得人當難之慎之也惟和惟一言人臣為上為下須是為徳為民必和必一為此事也
  至之問四為字當作何音曰四字皆作去聲言臣之所以為上者蓋為君徳也臣之所以為下者蓋為民也為上猶言為君
  問徳無常師主善為師善無常主恊于克一或言主善人而為師若仲尼無常師之意如何曰非也横渠說徳主天下之善善原天下之一最好此四句三段一段緊似一段徳且是大體説有吉徳有凶徳然必主於善始為吉爾善亦且是大體説或在此為善在彼為不善或在彼為善在此為不善或在前日則為善而今日則為不善或在前日則不善而今日則為善惟取協于克一是乃為善謂以此心揆度彼善爾故横渠言原則若善定於一爾蓋善因一而後定也德以事言善以理言一以心言大抵此篇只是幾箇一字上有精神須與細看此心纔一便終始不變而有常也協字雖訓合字却是如以此合彼之合非己相合之合與禮記協於分藝書協時月正日之協同義蓋若揆度參驗之意耳張敬夫謂虞書精一四句與此為尚書語之最精密者而虞書為尤精
  徳無常師主善為師善無常主協于克一上兩句是教人以其所從師下兩句是教人以其所擇善而為之師道夫問協于克一莫是能主一則自黙契於善否曰協字難說只是箇比對裁斷之義蓋如何知得這善不善須是自心主宰得定始得盖有主宰則是是非非善善惡惡瞭然於心目間合乎此者便是不合者便不是横渠云徳主天下之善善原天下之一這見得他説得極好處蓋從一中流出者無有不善所以他伊尹從前面説来便有此意曰常厥徳曰庸徳曰一徳常庸一只是一箇蜚卿謂一恐只是專一之一曰如此則絶說不来道夫曰上文自謂徳惟一動罔不吉徳二三動罔不凶曰纔尺度不定今日長些子明日短些子便二三道夫曰到底説得来只是箇定則眀眀則事理見不定則擾擾則事理昏雜而不可識矣曰只是如此【以上語類四條】
  徳無常師主善為師善無常主協于克一此言於天下之徳無一定之師惟善是從則凡有善者皆可師也於天下之善無一定之主惟一其心則其所取者無不善矣協猶齊也如所謂協時月【荅石子重○文集】
  盤庚
  問盤庚言其先王與其羣臣之祖父若有真物在其上降災降罰與之周旋從事於日用之間者銖竊謂此亦大槩言理之所在質諸神而無疑耳而殷俗尚故以其深信者導之夫豈亦真有一物耶乞賜垂誨曰神之理聖人盖難言之謂真有一物固不可謂非真有一物亦不可若未能曉然見得且闕之可也【荅董叔重○文集】
  説命
  髙宗夢傅説據此則是真有箇天帝與髙宗對荅曰吾賚汝以良弼今人但以主宰説帝謂無形象恐也不得若如世間所謂玉皇大帝恐亦不可畢竟此理如何學者皆莫能荅
  問髙宗夢説如伊川言是有箇傅説便能感得髙宗之夢琮謂髙宗舊學于甘盤既乃遯于荒野入宅于河自河徂亳其在民間久矣當時天下有箇傅説豈不知名當恭黙思道之時往往形於夢寐於是審象而求之不然賢否初不相聞但據一時夢寐便取来做宰相或者於理未安曰遯于荒野入宅于河自河徂亳是説髙宗是説甘盤衆未應曰據来暨厥終罔顯只是尋甘盤不見然髙宗舊勞于外爰暨小人亦嘗是在民間来
  惟天聰眀【至】惟干戈省厥躬八句各一義不可牽連天自是聰眀君自是用時憲臣自是用欽順民自是用從又口則能起羞甲胄所以禦戎也然亦能興戎如秦築長城以禦胡而致勝廣之亂衣裳者賞也在笥猶云在箱篋中甚言其取之易如云爵者上之所擅出於口而無窮惟其予之之易故必審其人果賢耶果有功耶則賞不妄矣干戈刑人之具然猶省察自家真箇是否恐或因怒而妄刑人或慮思之不審而無辜者被禍則刑之施當矣蓋衣裳之予在我而必審其人之賢否干戈施之於人而必審自己之是非也
  惟甲胄起戎盖不可有關防他底意
  南軒云非知之艱行之艱此特傅說告髙宗爾盖髙宗舊學甘盤於義理知之亦多故使得這説若常人則須以致知為先也此等議論儘好
  予小子舊學于甘盤既乃遯于荒野云云東坡解作甘盤遯于荒野據某看恐只是髙宗自言觀上文曰予小子可見但不知當初髙宗因甚遯于荒野不知甘盤是甚樣人是學箇甚麽今亦不敢斷但據文義疑是如此兼無逸云髙宗舊勞于外亦與此相應想見髙宗三年不言恭默思道未知所發又見世間未有箇人强得甘盤所以思得一大賢如傅説髙宗若非傅説想不能致當日之治傅説若非髙宗亦不能有所為故曰惟后非賢不乂惟賢非后不食言必相須也
  經籍古人言學字方自説命始有
  惟學遜志務時敏【至】厥徳脩罔覺遜志者遜順其志捺下這志入那事中子細低心下意與他理㑹若髙氣不伏以為無緊要不能入細理㑹得則其脩亦不来矣既遜其志又須時敏若似做不做或作或輟亦不濟事須是遜志務時敏則厥脩乃来為學之道只此二端而已又戒以允懷于兹二者則道乃積于厥躬積者来得件數多也惟斆學半蓋巳學既成居於人上則須教人自學者學也而教人者亦學盖初學得者是半既學而推以教人與之講説巳亦因此温得此段文義是斆之功亦半也念終始典于學始之所學者學也終之所以教人者亦學也自學教人無非是學自始至終日日如此忽不自知其徳之脩矣或舉葛氏解云傅説與王説我敎你者只是一半事那一半要你自去行取故謂之終始曰某舊為同安簿時學中一士子作書義如此説某見他説得新巧大喜之後見喻子才跋某人説命解後亦引此説又曰傅説此段説為學工夫極精密伊尹告太甲者極痛切
  如説斆只得一半不成那一半掉放冷處敎他自得此語全似禪語只當依古注【夔孫錄云此却似禪語五通仙人問佛六通如何是那一通那一通便是妙處且如學記引此亦只是依古注説○以上語類九條】
  惟后非賢不乂言人君必任賢而后可以致治也惟賢非后不食言人君當任養賢之責也髙宗本意如此問者疑其成病固察之不詳而荅者亦無一人説破此意何耶【荅或人○文集】
  西伯戡黎
  問西伯戡黎舊説多指文王惟陳少南吕伯恭薛季隆以為武王吴才老亦曰乗黎恐是伐紂時事【武王未稱王亦只稱西伯而已】銖桉書序言殷始咎周周人乘黎則殷自此以前未嘗惡周也殷始有惡周之心而周又乘襲戡勝近畿之黎國迫於王都且見征伐【黎在漢上黨郡壺關紂都朝歌上黨在朝歌之西】此祖伊所以恐而奔告於受曰天既訖我殷命曰恐曰奔告曰訖我殷命則其事勢亦且迫矣恐非文王時事也文王率殷之叛國以事紂而孔子亦稱其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爲至徳所謂有事君之小心者正文王之事孔子所以謂之至徳也當時征伐雖或有之未必迫於畿甸然史記又謂文王伐犬戎密須敗耆國耆即黎也史記文王得專征伐故伐之二説未知孰是乞賜垂誨曰此等無證據可且闕之【荅董叔重○文集】
  微子
  問微子篇曰詔王子出迪我舊云刻子一叚銖於三仁之去就死生未知其所以當留當去當死之切當不可易處嘗讀微子書見其所以深憂宗國之將亡至於成疾為狂聵耄無所置身其心切矣然終不言於紂以庶幾萬一感悟而遽為之去是必有深意者東坡則曰箕子在帝乙時以微子長且賢欲立之而帝乙不可卒立紂紂忌此兩人故箕子曰子之出固其道也我舊所云者害子子若不出則我與子皆危矣微子之告箕子若欲與之俱去然箕子曰吾三人者各行其志自用其心之所安者而已人各自以其意貢于先王微子去之以續先王之國箕子為之奴以全先王之祀比干以諫而死為不負先王也而林少穎亦從其説以為二人處危疑之地身居嫌隙不可強諫徒死又無益故微子雖欲謀於箕子以救紂之顛隮然箕子以為我興受其敗【猶言我起而諌則受其禍】不可以復諫又不可居位故微子遁逃以避禍而箕子隱晦以自存惟比干不處嫌疑故强諫而死三人所䖏之勢不同故各行其志以自逹於先王而已審如是説則微子箕子皆未嘗諫無乃屑屑然避嫌逺禍以茍存乎唐孔氏曰我興受其敗者我適起而受其禍敗不可逃免然殷滅之後我不事異姓不能與人為臣僕示必欲以死諫紂但箕子之諫適值紂怒未甚故得不死耳微子告二人而獨箕子荅者比干與箕子意同經省文也竊謂孔氏去古未逺【唐孔氏盖推本安國之意】其言必有所據盖嘗因是妄謂微子以宗國將亡不勝其憂愁無聊之心而謀出處於箕子比干故箕子為言我興受其敗不可逃免當與宗國俱為存亡故雖商祀或至淪亡我亦誓不臣屬他人盖將諫紂紂不聽亦不敢茍全逃死而比干無一言者孔氏所謂心同不復重言是也其後比干果以諫死而箕子乃不死者比干初心豈欲徒死以沽名哉所以諫者庶幾吾言得行而紂改焉耳紂既不改而言益切故紂遂殺之則比干亦不得而逃死耳箕子初心亦豈欲隱晦自存茍全其生哉亦猶比干之諫兾吾言得行而紂改焉耳紂既不改而囚之偶不死耳紂囚之而不置之死則箕子豈固欲自經於溝瀆而為匹夫之諒哉故因遂佯狂而為奴蓋亦未欲即死庶幾彌縫其失而兾其萬有一開悟耳盖諫行而紂改過者二子之本心也諫不行而或死或囚者二子所遇之不同耳使紂而囚比干意比干亦未敢即死也使紂而殺箕子箕子敢求全哉二子易地則皆然矣至於箕子為微子之計則其意豈不以謂吾二人者皆宗國之臣利害休戚事體一同皆當與社稷俱為存亡不可復顧眀哲保身之義然而微子國之元子也徃者紂未立吾嘗言於帝乙而立子帝乙不從而立紂是以紂卒疑吾兩人故吾舊所云者足以害於子若起諫紂則紂益生疑非惟不從害必先及子而併我危矣死分也不足惜而未有豪髮益於紂而遽死可惜也東莱所謂人先有疑心則雖盡忠與言而未必不疑盖疑心先入而為之主是也故微子不可留但當遯逃而出乃合於道又況我與比干既留諫以事紂則存亡未可知萬一不死罔為人臣僕此心已堅定則亦不可使成湯以来廟不血食況汝為元子又居危疑之地義當逃去萬有一全宗祀可也此三子者其制行不同各出於至誠惻怛之心無所為而為之故孔子並稱三仁或以此與妄意如此乞賜諄切垂誨曰此説得之史記亦説箕子諫而被囚也【荅董叔重○文集】周書
  泰誓
  石洪慶問尚父年八十方遇西伯及武王伐商乃即位之十三年又其後就國髙年如此曰此不可考因云泰誓序十有一年武王伐殷經云十有三年春大㑹于孟津序必差誤説者乃以十一年為觀兵尤無義理舊有人引洪範十有三祀王訪于箕子則十一年之誤可知矣【語類】
  伊川謂無觀政之事非深見文武之心不能及此非為存名教而發也若有心要存名敎而於事實有所改易則夫子之録泰誓武成其不存名敎甚矣近世有存名敎之説大害事將聖人心迹都做兩截看了殊不知聖人所行便是名敎若所行如此而所敎如彼則非所以為聖人矣【荅條元聘○文集】
  莊仲問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謂天即理也曰天固是理然蒼蒼者亦是天在上而有主宰者亦是天各隨他所説今既曰視聽理又如何㑹視聽雖説不同又却只是一箇【語類】
  洪範
  敬夫所説牴牾處必是謂武王克商之年泰誓序作十一年經作十三年而編年之書乃定從序説鄉見柯國材説以洪範考之訪于箕子是十三年事必是當年初克商時便釋其囚而問之不應十一年已克商至兩年後乃問之也其説似有理亦嘗以告敬夫敬夫大以為然其書已嘗刋行至是遂止敬夫之服善如此亦難及也【荅廖子晦】
  問洪範之書林氏以為洛出書之説不可深信謂帝乃震怒不畀洪範九疇彝倫攸斁猶言天奪之鑒也天乃錫禹洪範九疇彞倫攸敘猶言所謂天誘其衷也又云洪範之書大抵發眀彞倫之敘本非由數而起又曰天乃錫禹洪範九疇猶言天乃錫王勇智耳不必求之太深也某竊謂河出圖洛出書易中明有此説豈得而不之信耶未知林氏之説如何望折衷曰便使如今天錫洛書若非天啟其心亦無人理㑹得兩説似不可偏廢也【荅潘子善○以上文集二條】
  説洪範看来古人文字也不被人牽强説得出只自恁地熟讀少閒字字都自㑹著實又云今人只管要説治道這是治道最緊切處這箇若理㑹不通又去理㑹甚麽零零碎碎
  問洪範諸事曰此是箇大綱目天下之事其大者大槩備於此矣問皇極曰此是人君為治之心法如周公一書只是箇八政而已
  洛書本文只有四十五㸃班固云六十五字皆洛書本文古字畫少恐或有模樣但今無所考漢儒説此未是恐只是以義起之不是數如此蓋皆以天道人事參互言之五行最急故第一五事又參之於身故第二身既脩可推之於政故八政次之政既成又驗之於天道故五紀次之又繼之皇極居五蓋能推五行正五事用八政脩五紀乃可以建極也六三徳乃是權衡此皇極者也徳既脩矣稽疑庶徴繼之者著其驗也又繼之以福極則善惡之效至是不可加矣皇極非大中皇乃天子極乃極至言皇建此極也東西南北到此恰好乃中之極非中也但漢儒雖説作中字亦與今不同如云五事之中是也今人説中只是含胡依違善不必盡賞惡不必盡罰如此豈得謂之中
  自水曰潤下至稼穡作甘皆是二意水能潤能下火能炎能上金曰從曰革從而又能革也
  忽問如何是金曰從革對曰是從巳之革曰不然是或從或革耳從者從所鍜制革者又可革而之他而其堅剛之質依舊自存故與曲直稼穡皆成雙字炎上者上字當作上聲潤下者下字當作去聲亦此意
  問視聽言動比之洪範五事動是貌字否如動容貌之謂曰思也在這裏了動容貌是外面底心之動便是思又問五行比五事曰曾見吴仁傑説得也順他云貌是水言是火視是木聽是金思是土將庶徴来説便都順問貌如何是水曰他云貌是濕潤底便是水故其徴便是肅時雨若洪範乃是五行之書看得他都是以類配得到五福六極也是配得但是略有不齊問皇極五福即是此五福否曰便只是這五福如斂時五福用敷錫厥庻民斂底即是盡得這五事以此錫庶民便是使民也盡得此五事盡得五事便有五福
  問五行所屬曰舊本謂雨屬木暘屬金及與五事相配皆錯亂了吴斗南説雨屬水暘屬火燠屬木寒屬金風屬土看来雨只得屬水自分曉如何屬木問寒如何屬金曰他討得證據甚好左傳云金寒玦離又貌言視聽思皆是以次相屬問貌如何屬水曰容貌須光澤故屬水言發於氣故屬火眼主肝故屬木金聲清亮故聽屬金問凡上四事皆原於思亦猶水火木金皆出於土也曰然又問禮如何屬火曰以其光眀問義之屬金以其嚴否曰然
  皇極二字皇是指人君極便是指其身為天下做箇樣子使天下視之以為標準無偏無黨以下數語皆是皇之所建皆無偏黨好惡之私天下之人亦當無作好作惡便是遵王之道遵王之路皆㑹歸於其極皆是視人君以為歸下文是彝是訓于帝其訓是訓是行以近天子之光説得自分曉天子作民父母以為天下王則許多道理盡在此矣但緣聖人做得樣子髙大人所難及而不可以此盡律天下之人雖不恊于極但不罹于咎者皇亦受之至於而康而色自言好徳者亦錫之福極不可以大中訓之只是前面五行五事八政五紀是已却都載在人君之身包括盡了五行是發源處五事是操持處八政是脩人事五紀是順天道就中以五事為主視眀聽聰便是建極如眀如聰只是合恁地三徳亦只是就此道理上為之權衡或放髙或捺低是人事盡了稽疑又以卜筮參之若能建極則推之於人使天下皆享五福驗之於天則為休徴若是不能建極則其在人事便為六極在天亦為咎徴其實都在人君身上又不過敬用五事而已此即篤恭而天下平之意以是觀之人君之所任者豈不重哉如此則九疇方貫通為一若以大中言之則九疇散而無統大抵諸書初看其言若不勝其異無理㑹處究其指歸皆只是此理如召誥中其初説許多言語艱深難曉却緊要處只是惟王不可不敬徳而已
  問先生言皇極之極不訓中只是標準之義然無偏無黨無反無側亦有中意曰只是箇無私意問標準之義如何曰此是聖人正身以作民之準則問何以能斂五福曰當就五行五事上推究人君脩身使貌恭言從視眀聽聰思睿則身自正五者得其正則五行得其序以之稽疑則龜從筮從卿士從庶民從在庶徴則有休徴無咎徴和氣致祥有仁壽而無鄙夭便是五福反是則福轉為極
  三衢夏唐老作九疇圖因執以問讀未竟至所謂皆天也非人之所能為也遂指前圖子云此乃人為安得而皆天也洪範文字最難作向来亦將天道人事分配為之後来覺未盡遂已之直是難以私意安排若只管外邊出意推將去何所不可只是理不如此蘇氏以皇極之建為雨暘寒燠風之時皇極不建則反此漢儒之説尤疎如以五般皇極配庶徴却外邊添出一箇皇極或此邊減却一箇庶徴自増自損皆出己意然此一篇文字極是不齊整不可曉解如五福對六極一曰壽正對凶短折二曰富正對貧三曰康寧對疾與弱皆其類也攸好徳却對惡參差不齊不容布置如曰斂時五福錫厥庶民不知如何斂又復如何錫此只是順五行不違五事自己立標準以示天下使天下之人得以觀感而復其善爾今人皆以皇極為大中最無義理如漢儒説五事之中固未是猶似勝此蓋皇者君之稱也如皇則受之皇建其極之類皆不可以大字訓皇字中亦不可以訓極極雖有中底意思但不可便以為中只訓得至字如北極之極以為民極之極正是中天下而立之意謂四面湊合至此更無去處今即以皇極為大中者更不賞善亦不罰惡好善惡惡之理都無分别豈理也哉【以上語類十條】
  洛書九數而五居中洪範九疇而皇極居五故自孔氏傳訓皇極為大中而諸儒皆祖其説余獨嘗以經之文義語脈求之而有以知其必不然也盖皇者君之稱也極者至極之義標準之名常在物之中央而四外望之以取正焉者也故以極為在中之準的則可而便訓極為中則不可若北辰之為天極脊棟之為屋極其義皆然而禮所謂民極詩所謂四方之極者於皇極之義為尤近顧今之説者既誤於此而并失於彼是以其説展轉迷謬而終不能以自眀也即如舊説姑亦無問其他但即經文而讀皇為大讀極為中則夫所謂惟大作中大則受之為何等語乎今以余説推之則人君以眇然之身履至尊之位四方輻輳面内而環觀之自東而望者不過此而西也自南而望者不過此而北也此天下之至中也既居天下之至中則必有天下之純徳而後可以立至極之標準故必順五行敬五事以脩其身厚八政協五紀以齊其政然後至極之標準卓然有以立乎天下之至中使夫面内而環觀者莫不於是而取則焉語其仁則極天下之仁而天下之為仁者莫能加也語其孝則極天下之孝而天下之為孝者莫能尚也是則所謂皇極者也由是而權之以三徳審之以卜筮驗其休咎於天考其禍福於人如挈裘領豈有一毛之不順哉此洛書之數所以雖始於一終於九而必以五居其中洪範之疇所以雖本於五行究於福極而必以皇極為之主也若箕子之言有曰皇建其有極云者則以言夫人君以其一身而立至極之標準於天下也其曰斂時五福用敷錫厥庶民云者則以言夫人君能建其極則為五福之所聚而又有以使民觀感而化焉則是又能布此福而與其民也其曰惟時厥庻民于汝極錫汝保極云者則以言夫民視君以為至極之標準而從其化則是復以此福還錫其君而使之長為至極之標準也其曰凡厥庶民無有淫朋人無有比徳惟皇作極云者則以言夫民之所以能有是徳者皆君之有以為至極之標準也其曰凡厥庶民有猷有為有守汝則念之不協于極不罹于咎皇則受之云者則以言夫君既立極於上而下之從化或有淺深遲速之不同其有謀者有才者有徳者人君固當念之而不忘其或未能盡合而未抵乎大戾者亦當受之而不拒也其曰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徳汝則錫之福時人斯其惟皇之極云者則以言夫人之有能革面從君而以好徳自名則雖未必出於中心之實人君亦當因其自名而與之以善則是人者亦得以君為極而勉其實也其曰無虐煢獨而畏髙眀人之有能有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云者則以言夫君之於民一視同仁凡有才能皆便進善則人才衆多而國賴以興也其曰凡厥正人既富方穀汝弗能使有好于而家時人斯其辜于其無好徳汝雖錫之福其作汝用咎云者則以言夫凡欲正人者必先有以富之然後可以納之於善若不能使之有所賴於其家則此人必將䧟於不義至其無復更有好徳之心而後始欲敎之以脩身勸之以求福則已無及於事而其起以報汝唯有惡而無善矣盖人之氣禀或清或濁或純或駁有不可以一律齊者是以聖人所以立極乎上者至嚴至密而所以接引乎下者至寛至廣雖彼之所以化於此者淺深遲速其效或有不同而吾之所以應於彼者長養涵育其心未嘗不一也其曰無偏無陂遵王之義無有作好遵王之道無有作惡遵王之路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無黨無偏王道平平無反無側王道正直㑹其有極歸其有極云者則以言夫天下之人皆不敢徇其己之私以從乎上之化而㑹歸乎至極之標準也盖偏陂好惡者巳私之生於心者也偏黨反側者己私之見於事者也王之義王之道王之路上之化也所謂皇極者也遵義遵道遵路方㑹其極也蕩蕩平平正直則巳歸於極矣其曰皇極之敷言是彝是訓于帝其訓云者則以言夫人君以身立極而布命於下則其所以為常為敎者皆天之理而不異乎上帝之降衷也其曰凡厥庶民極之敷言是訓是行以近天子之光云者則以言夫天下之人於君所命皆能受其敎而謹行之則是能不自絶逺而有以親被其道徳之光華也其曰曰天子作民父母以為天下王云者則以言夫人君能立至極之標準所以能作億兆之父母而為天下之王也不然則有其位無其徳不足以首出庶物統御人羣而履天下之極尊矣是書也原於天之所以錫禹雖其茫昧幽眇有不可得而知者然箕子之所以言之而告武王者則已備矣顧其詞之宏深奧雅若有未易言者然嘗試虛心平氣而再三反復焉則亦坦然眀白而無一字之可疑但先儒未嘗深求其意而不察乎人君所以脩身立道之本是以誤訓皇極為大中又見其詞多為含洪寛大之言因復誤認中為含胡茍且不分善惡之意殊不知極雖居中而非有取乎中之義且中之為義又以其無過不及至精至當而無有豪髮之差亦非如其所指之云也乃以誤認之中為誤訓之極不謹乎至嚴至密之禮而務為至寛至廣之量其弊將使人君不知脩身以立政而墮於漢元帝之優柔唐代宗之姑息卒至於是非顛倒賢否貿亂而禍敗隨之尚何斂福錫民之可望哉嗚呼孔氏則誠誤矣然迹其本心亦曰姑以隨文解義為口耳佔畢之計而已不知其禍之至此也而自漢以来迄今千有餘年學士大夫不為不衆更歷世變不為不多幸而遺經尚存本文可考其出於人心者又不可得而昧也乃無一人覺其非是而一言以正之者使其患害流於萬世是則豈獨孔氏之罪哉予於是竊有感焉作皇極辨【皇極辨】
  皇極之説来説亦得之大抵此章自皇建其有極以下是總説人君正心脩身立大中至正之標準以觀天下而天下化之之義無偏無陂以下乃是反覆贊歎正説皇極體叚曰皇極之敷言以下是推本結煞一章之大意向見諸葛誠之説略是如此但渠説有過當處耳【荅梁文叔○以上文集二條】
  彊弗友以剛克之燮友柔克之此治人也資質沈潛以剛克之資質髙明以柔克之此治巳也
  沈濳剛克髙眀柔克克治也言人資質沈潛者當以剛克之資質髙眀者當以柔治之此説為勝
  一極備凶一極無凶多些子不得無些子不得
  王省惟嵗言王之所當省者一歲之事卿士所省者一月之事以下皆然
  問王省惟歲卿士惟月師尹惟日曰此但言職任之大小如此又問庶民惟星一句解不通并下文星有好風星有好雨意亦不貫曰家用不寕以上自結上文了下文却又説起星文意似是兩叚【以上語類五條】
  問八庶徴曰時林氏取蔡氏説謂是歲月日之時自五者来備而下所以申言曰雨曰暘曰燠曰寒曰風之義自王省惟歲而下所以申言曰時之義某竊謂此時字當如孔氏五者各以其時之説為長林氏徒見時字與雨暘燠寒風五者並列而為六則遂以此時字為贅不知古人之言如此類者多矣且仁義禮智是為四端加一信字則為五常非仁義禮智之外别有所謂信也故某以為時之在庶徴猶信之在五常不知是否曰林氏之説只與古説無異但謂有以歲而論其時與不時者有以月而論其時與不時者有以日而論其時與不時者可更推之【荅潘子善】
  問洪範中休徴咎徴諸家多以義推説竊以為五者不出隂陽二端雨寒隂也暘燠風陽也肅謀深沈而屬靜隂類也故時雨時寒應之乂哲聖發見而屬動陽類也故時暘時燠時風應之狂反於肅急失於謀故恒雨恒寒應之未知如此看得否曰大槩如此然舊以雨屬木暘屬金燠屬火寒屬水而或者又欲以雨屬水暘屬火燠屬木寒屬金其説孰是可試思之【荅潘子善○以上文集二條】
  問五福六極曰民之五福人君當嚮之民之六極人君當畏之
  五福六極曽子固説得極好洪範大槩曽子固説得勝如諸人【以上語類二條】
  旅獒
  近諸孫將旅獒来讀是時武王已八十餘嵗矣太保此書諄諄如敎小兒相似若自後世言之則為非所宜言不尊君矣銖問人不易物之易合如字合作去聲曰看上文意則當作如字讀但徳盛不狎侮又難説又問志以道寧言以道接接字如何曰接者酬應之謂言當以道酬應也【志我之志言人之言○語類】
  金縢
  林聞一問周公代武王之死不知亦有此理否曰聖人為之亦須有此理【語類】
  問書金縢曰我之弗辟我無以告我先王一叚按馬鄭氏皆音辟為避其意蓋謂管蔡流言成王既疑周公公乃避居東都二年之久以待成王之察及成王遭風雷之變啟金縢之書迎公来返乃攝政方始東征所謂罪人斯得者成王得其流言之罪人也陳少南吴才老從之而詆先儒誅辟之説銖竊謂周公之誅管蔡與伊尹之放太甲皆聖人之變唯二公至誠無愧正大眀白故行之不疑未可以淺俗之心窺之也此辟字與蔡仲之命所謂致辟之辟同安得以辟為避且使周公委政而去二年之久不幸成王終不悟而小人得以乗間而入則周家之禍可勝言哉周公是時不知何以告我先王也觀公之告二公曰我之弗辟我無以告我先王其言正大明白至誠惻怛則區區嫌疑有所不敢避矣惟有此心無愧而先王可告也自潔其身而為匹夫之諒周公豈為之哉妄意如此乞賜垂誨曰辟字當從古注説【荅董叔重】
  周公東征不必言用權自是王室至親與諸侯連衡背叛當國大臣豈有坐視不救之理帥師征之乃是正義不待可與權者而後能也若馬鄭以為東行避謗乃鄙生腐儒不逹時務之説可不辨而自眀陳少南於經㫖多疎略不通點檢處極多不足據以為説來敎所謂周公之志非為身謀也為先王謀也非為先王謀也以身任天下之重也此語極佳【荅徐元聘】
  示諭書説數條皆是但康誥外事與肆汝小子封等處自不可曉只合闕疑某嘗謂尚書有不必解者有須著意觧者有略須解者有不可解者其不可解者正謂此等處耳弗辟之説只從鄭氏為是向董叔重得書亦辨此條一時信筆荅之謂當從古注説後来思之不然是時三叔方流言於國周公處兄弟骨肉之閒豈應以片言半語便遽然興師以誅之聖人氣象大不如此又成王方疑周公周公固不應不請而自誅之若請之於王王亦未必見從則當時事勢亦未必然雖曰聖人之心公平正大區區嫌疑自不必避但舜避堯之子於南河之南禹避舜之子於陽城自是合如此若居堯之宫逼堯之子即為簒矣或又謂成王疑周公故周公居東不幸成王終不悟不知周公又如何處愚謂周公亦惟盡其忠誠而已矣胡氏家錄有一叚論此極有意味【荅蔡仲默○此條與上兩條説不同兩存之○以上文集三條】
  大誥
  因言武王既克紂武庚三監及商民畔曰當初紂之暴虐天下之人胥怨無不欲誅之及武王既順天下之心以誅紂於是天下之怨皆解而歸周矣然商之遺民及與紂同事之臣一旦見故主遭人殺戮宗社為墟寕不動心兹固畔心之所由生也盖始苦於紂之暴而欲其亡固人之心及紂既死則怨已解而人心復有所不忍亦事勢人情之必然者又況商之流風善政畢竟尚有在人心者及其頑民感紂恩意之深此其所以畔也云云後来樂毅伐齊亦是如此
  王若曰周公若曰若字只是一似如此説底意思如漢書中帝意若曰之類蓋或宣道徳意者敷演其語或紀錄者失其語而追記其意如此也
  書中弗弔字只如字讀解者欲訓為至故音的非也其義正如詩中所謂不弔昊天耳言不見憫弔於上帝也【以上語類三條】
  康誥
  康誥梓材洛誥諸篇煞有不可曉處今人都自強解説去伯恭亦自如此看伯恭説書自首至尾皆無一字理㑹不得且如書中注家所説錯處極多如棐字並作輔字訓更曉不得後讀漢書顔師古注云匪棐通用如書中有棐字止合作匪字義如率乂于民棐彝乃是率治於民非常之事
  康誥酒誥是武王命康叔之詞非成王也【如朕其弟小子封又曰乃寡兄勗猶今人言劣兄也】故五峯編此書於皇王大紀不屬成王而載於武王紀也至若所謂惟三月哉生魄周公初基作新大邑于東國洛【至】乃洪大誥治自東坡看出以為非康誥之詞而梓材一篇則又有可疑者如稽田垣墉之喻却與無相戕無胥虐之類不相似以至於欲至于萬年惟王子子孫孫永保民却又似洛誥之文乃臣戒君之詞非酒誥語也
  非汝封刑人殺人無或刑人殺人非汝封又曰劓刵人無或劓刵人康叔為周司宼故一篇多説用刑此但言非汝封刑人殺人則無或敢有刑人殺人者盖言用刑之權止在康叔不可不謹之意耳【以上語類三條】
  棐本木名而借為匪字顔師古注漢書云棐古匪字通用是也天畏棐忱猶曰天難諶耳孔傳訓作輔字殊無義理【記尚書三義○文集】
  梓材
  吴才老説梓材是洛誥中書甚好其他文字亦有錯亂而移易得出人意表者然無如才老此樣處恰恰好好
  尚書句讀有長者如皇天既付中國民越厥疆土于先王是一句【以上語類二條】
  召誥洛誥
  問召誥文只説召公先至洛而周公繼至不説成王亦来也然召公出取幣入錫周公乃曰旅王若公其辭又多是戒成王未知如何曰此蓋因周公以告於王耳但洛誥之文則有不可曉者其後乃言王在新邑而其前已屢有問荅之辭矣可試考之【荅潘子善○文集】
  因讀尚書曰其間錯誤解不得處煞多昔伯恭解書因問之云尚書還有解不通處否曰無有因舉洛誥問之云據成王只使周公往營洛故伻来獻圖及卜成王未嘗一日居洛後面如何却與周公有許多荅對又云王在新邑此如何解伯恭遂無以荅後得書云誠有解不得處【語類】
  無逸
  栁兄言東萊解無逸一篇極好曰伯恭如何解君子所其無逸栁曰東莱解所字爲居字曰若某則不敢如此説諸友問先生如何説曰恐有脫字則不可知若説不行而必强立一説雖若可觀只恐道理不如此
  舜功問徽柔懿恭是一字是二字曰二字上輕下重柔者須徽恭者須懿柔而不徽則姑息恭而不懿則非由中出【璘錄云柔易於暗弱徽有發揚之意恭形於外懿則有藴藏之意○以上語類二條】
  君奭
  顯道問召公不恱之意曰召公不恱只是小序恁地説裏面却無此意這只是召公要去後周公留他説道朝廷不可無老臣又問又曰等語不可曉曰這箇只是大綱綽得箇意脈子便恁地説不要逐箇字去討便無理㑹這箇物事難理㑹又曰弗弔只當作去聲讀【語類】
  召公不恱盖以為周公歸政之後不當復留而已亦老而當去故周公言二人不可不留之意又歷道古今聖賢倚賴老成以固其國家之事又曰予不惠若兹多誥予惟用閔于天越民只此便見周公之心每讀至此未嘗不喟然太息也【荅徐元聘○文集】
  立政
  問立政兹乃三宅無義民據此三宅即上文宅事宅牧宅準之宅今孔氏蘇氏以為居無義之民猶舜典五宅三居之義呂氏以三宅無義民一句桀德惟乃弗作往任謂當桀之時三宅者曾無義民未知二説孰長曰呂説是【荅潘子善】
  問司徒司馬司空亞旅不知何故敘於太史尹伯庶常吉士之下呂氏以為諸侯之官未知是否曰謂三官之副與其屬耳【亞謂小司徒之屬旅則下士也見周禮序官○荅潘子善○以上文集二條】
  文王惟克厥宅心人皆以宅心為處心非也即前面所説三有宅心爾若處心則當云克宅厥心【語類】
  周官
  漢人亦不見今文尚書如以太尉司徒司空為三公當時只見牧誓有所謂司馬司空司徒亞旅遂以為古之三公不知此乃為諸侯時制古者諸侯只建三卿如周官所謂三太三少六卿及周禮書乃天子之制漢皆不及見又如中庸一戎衣解作殪戎殷亦是不見今武成一戎衣之文【語類】
  顧命康王之誥
  伏生以康王之誥合於顧命今除著序文讀著則文勢自相連接【語類】
  問康王釋喪服而被袞冕且受黄朱圭幣之獻諸家皆以為禮之變獨蘇氏以為禮之失曰天子諸侯之禮與士庶人不同故孟子有吾未之學之語盖謂此類耳如伊訓元祀十二月朔亦是新喪伊尹已奉嗣王祇見厥祖固不可用凶服矣漢唐新主即位皆行冊禮君臣亦皆吉服追述先帝之命以告嗣君【韓文外集順宗實錄中有此事可考】蓋易世傳授國之大事當嚴其禮而王侯以國為家雖先君之喪猶以為己私服也五代以来此禮不講則始終之際殊草草矣【荅潘子善○文集】
  銖問太保稱成王獨言畢恊賞罰何也曰只為賞不當功罰不及罪故事事差錯若畢恊賞罰至公至明何以及此又問張皇六師曰古者兵藏於農故六軍皆寓於農張皇六師則是整頓民衆底意思【語類】
  君牙
  安卿問君牙冏命等篇見得穆王氣象甚好而後来乃有車轍馬跡馳天下之事如何曰此篇乃内史太史之屬所作猶今之翰林作制誥然如君陳周官蔡仲之命微子之命等篇亦是當時此等文字自有箇格子首呼其名而告之末又為嗚呼之辭以戒之篇篇皆然觀之可見如大誥梓材多方多士等篇乃當時編人君告其民之辭多是方言如卬字即我字沈存中以為秦語平音而謂之卬故諸誥等篇當時下民曉得而今士人不曉得如尚書尚衣尚食尚乃主守之意而秦語作平音與常字同諸命等篇今士人以為易曉而當時下民却曉不得【語類】
  冏命
  問格其非心之格訓正是如格式之格以律人之不正者否曰如今人言合格是将此一物格其不正者如格其非心是説得深者格君心之非是説得淺者子善因問温公以格物為扞格之格不知格字有訓扞義否曰亦有之如格鬭之格是也【語類】
  呂刑
  東坡解呂刑王享國百年耄作一句荒度作刑作一句甚有理
  問贖刑所以寬鞭扑之刑則呂刑之贖刑如何曰呂刑蓋非先王之法也故程子有一䇿問云商之盤庚周之呂刑聖人載之於書其取之乎抑將垂戒後世乎
  仲黙論五刑不贖之意曰是穆王方有贖刑嘗見蕭望之言古不贖刑某甚疑之後来方省得贖刑不是古因取望之傳看畢曰説得也無引證因論望之云想見望之也是拗義剛問望之學術不知是如何又似好樣又却也有那差異處先生徐應曰他説底也是正義剛曰如殺韓延壽分明是他不是曰望之道理短義剛曰看来他也是暗於事機被那兩箇小人恁地弄後都不知先生但應之而已
  國秀問穆王去文武成康時未逺風俗人心何縁如此不好曰天下自有一般不好底氣象聖人有那禮樂刑政在此維持不好底也能革面至維持之具一有廢弛處那不好氣質便自各出来和那革面底都無了所以恁地不好人之學問逐日恁地恐懼脩省得恰好纔一日放倒便都壞了【以上語類四條】
  秦誓費誓
  秦誓費誓亦皆有説不行不可曉處民訖自若是多盤想只是説人情多要安逸之意【語類】

  御纂朱子全書卷三十四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三十五
  詩
  綱領
  大序言一國之事係一人之本謂之風所以析衛為鄘衛曰詩古之樂也亦如今之歌曲音各不同衛有衛音鄘有鄘音有音故詩有鄘音者係之鄘有音者係之若大雅小雅則亦如今之商調宫調作歌曲者亦按其腔調而作耳大雅小雅亦古作樂之體格按大雅體格作大雅按小雅體格作小雅非是做成詩後旋相度其辭目為大雅小雅也大抵國風是民庻所作雅是朝廷之詩頌是宗廟之詩又云小序漢儒所作有可信處絶少大序好處多然亦有不滿人意處
  問王風是他風如此不是降為國風曰其辭語可見風多出於在下之人雅乃士夫所作雅雖有刺而其辭
  荘重與風異
  器之問風雅與無天子之風之義先生舉鄭漁仲之説言出於朝廷者為雅出於民俗者為風文武之時周召之作者謂之周召之風東遷之後王畿之民作者謂之王風似乎大約是如此亦不敢為斷然之説但古人作詩體自不同雅自是雅之體風自是風之體如今人做詩曲亦自有體製不同者自不可亂不必説雅之降為風今且就詩上理㑹意義其不可曉處不必反倒因説嘗見蔡行之舉陳君舉説春秋云須先看聖人所不書處方見所書之義見成所書者更自理㑹不得却又取不書者來理㑹少閒只是説得竒巧
  詩有是當時朝廷作者雅頌是也若國風乃採詩者採之民間以見四方民情之美惡二南亦是採民言而被樂章耳程先生必要説是周公作以教人不知是如何某不敢從若變風又多是淫亂之詩故班固言男女相與歌詠以言其傷是也聖人存此亦以見上失其教則民欲動情勝其弊至此故曰詩可以觀也且詩有六義先儒更不曾説得明却因周禮説豳詩有豳雅豳頌即於一詩之中要見六義思之皆不然盖所謂六義者風雅頌乃是樂章之腔調如言仲吕調大石調越調之類至比興賦又别直指其名直敘其事者賦也本要言其事而虚用兩句釣起因而接續去者興也引物為况者比也立此六義非特使人知其聲音之所當又欲使歌者知作詩之法度也問豳之所以為雅為頌者恐是可以用雅底腔調又可用頌底腔調否曰恐是如此某亦不敢如此斷今只説恐是亡其二
  舊曽有一老儒鄭漁仲更不信小序只依古本與疊在後面某今亦只如此令人虚心看正文乆之其義自見盖所謂序者類多世儒之談不解詩人本意處甚多且如止乎禮義果能止禮義否桑中之詩禮義在何處王徳脩曰他要存戒曰此正文中無戒意只是直述他滛亂事耳若鶉之奔奔相䑕等詩却是譏罵可以為戒此則不然某今看得鄭詩自叔于田等詩之外如狡童子衿等篇皆滛亂之詩而説詩者誤以為刺昭公刺學校廢耳衛詩尚可猶是男子戲婦人鄭詩則不然多是婦人戱男子所以聖人尤惡鄭聲也出其東門却是箇識道理底人做
  林子武問詩者中聲之所止曰這只是正風雅頌是中聲那變風不是伯恭堅要牽合說是然恐無此理今但去讀看便自有那輕薄底意思在了如韓愈説數句其聲浮且淫之類這正是如此
  問詩中説興處多近比曰然如關雎麟趾相似皆是興而兼比然雖近比其體却只是興且如關關睢鳩本是興起到得下面説窈窕淑女此方是入題説那實事盖興是以一箇物事貼一箇物事説上文興而起下文便接説實事如麟之趾下文便接振振公子一箇對一箇説盖公本是箇好底人子也好孫也好族人也好譬如麟趾也好定也好角也好及比則却不入題了如比那一物説便是說實事如螽斯羽詵詵兮宜爾子孫振振兮螽斯羽一句便是説那人了下靣宜爾子孫依舊是就螽斯羽上説更不用説實事此所以謂之比大率詩中比興皆類此
  比是以一物比一物而所指之事常在言外興是借彼一物以引起此事而其事常在下句但比意雖切而却淺興意雖闊而味長
  詩之興全無巴鼻【振録云多是假他物舉起全不取其義】後人詩猶有此體如青青陵上柏磊磊澗中石人生天地閒忽如逺行客又如髙山有厓林木有枝憂來無端人莫之知青青河畔草綿綿思逺道皆是此體
  或問詩六義注三經三緯之説曰三經是賦比興是做詩底骨子無詩不有才無則不成詩盖不是賦便是比不是比便是興如風雅頌却是裏靣横丳底都有賦比興故謂之三緯
  器之問詩傳分别六義有未備處曰不必又只管滯却許多且看詩意義如何古人一篇詩必有一篇意思且要理㑹得這箇如柏舟之詩只説到静言思之不能奮飛綠衣之詩說我思古人實獲我心此可謂止乎禮義所謂可以怨便是喜怒哀樂而皆中節處推此以觀則子之不得於父臣之不得於君朋友之不相信皆當以此意處之如屈原之懷沙赴水賈誼言歴九州而相其君何必懐此都也便都過當了古人胷中發出意思自好看著三百篇詩則後世之詩多不足觀矣
  問詩傳説六義以托物興辭為興與舊説不同曰覺舊説費力失本指如興體不一或借眼前物事説将起或别自将一物説起大抵只是将三四句引起如唐時尚有此等詩體如青青河畔草青青水中蒲皆是别借此物興起其辭非必有感有見於此物也有将物之無興起自家之所有将物之有興起自家之所無前軰都理㑹這箇不分明如何説得詩本指只伊川也自未見得看所説有甚廣大處子細看本指却不如此若上蔡怕曉得詩如云讀詩須先要識得六義體面這是他識得要領處
  詩纔說得宻便說他不著國史明乎得失之迹這一句也有病周禮禮記中史並不掌詩左傳説自分曉以此見得大序亦未必是聖人做小序更不須説他做小序不㑹寛説每篇便求一箇實事填塞了他有尋得著底猶自可通不然便與詩相礙那解底要就詩却礙序要就序却礙詩詩之興是劈頭説那沒來由底兩句下面方説那事這箇如何通解鄭聲淫所以鄭詩多是淫佚之辭狡童将仲子之類是也今喚做忽與祭仲與詩辭全不相似這箇只似而今閒潑曲子南山有臺等數篇是燕饗時常用底敘賓主相好之意一似今人致語又曰詩小序不可信而今看詩有詩中分明説是某人某事者則可知其他不曾説者而今但可知其説此等事而已韓退之詩曰春秋書王法不誅其人身
  詩序東漢儒林傳分明説道是衛宏作後來經意不明都是被他壊了某又看得亦不是衛宏一手作多是兩三手合成一序愈説愈疎浩云蘇子由却不取小序曰他雖不取下靣言語留了上一句便是病根伯恭專信序又不免牽合伯恭凡百長厚不肯非毁前軰要出脱回䕶不知道只為得箇解經人却不曾為得聖人本意是便道是不是便道不是方得
  因論詩歴言小序大無義理皆是後人杜撰先後增益凑合而成多就詩中採摭言語更不能明詩之大旨纔見有漢之廣矣之句便以為德廣所及才見有命彼後車之言便以為不能飲食教載行葦之序但見牛羊勿踐便謂仁及草木但見戚戚兄弟便謂親睦九族見黄耉台背便謂飬老見以祈黄耉便謂乞言見介爾景福便謂成其福禄随文生義無復倫理卷耳之序以求賢審官知臣下之勤勞為后妃之志事固不倫矣况詩中所謂嗟我懐人其言親暱太甚寧后妃所得施於使臣者哉桃夭之詩謂婚姻以時國無鰥民為后妃之所致而不知其為文王刑家及國其化固如此豈專后妃所能致耶其他變風諸詩未必是刺者皆以為刺未必是言此人必傅㑹以為此人桑中之詩放蕩留連止是滛者相戱之辭豈有刺人之惡而反自陷於流蕩之中子衿詞意輕儇亦豈刺學校之辭有女同車等皆以為刺忽而作鄭忽不娶齊女其初亦是好底意思但見後來失國便将許多詩盡為刺忽而作考之於忽所謂淫昏暴虐之類皆無其實至遂目為狡童豈詩人愛君之意况其所以失國正坐柔懦闊踈亦何狡之有幽厲之刺亦有不然甫田諸篇凡詩中無詆譏之意者皆以為傷今思古而作其他謬誤不可勝説後世但見詩序巍然冠於篇首不敢復議其非至有解説不通多為飾辭以曲䕶之者其誤後學多矣大序却好或者謂補凑而成亦有此理書小序亦未是只如堯典舜典便不能通貫一篇之意堯典不獨為遜舜一事舜典到歴試諸艱之外便不該通了其他書序亦然至如書大序亦疑不是孔安國文字大抵西漢文章渾厚近古雖董仲舒劉向之徒言語自别讀書大序便覺輭慢無氣未必不是後人所作也
  詩序實不足信向見鄭漁仲有詩辨妄力詆詩序其閒言語太甚以為皆是村野妄人所作始亦疑之後来子細看一兩篇因質之史記國語然後知詩序之果不足信因是看行葦賓之初筵抑數篇序與詩全不相似以此看其他詩序其不足信者煞多以此知人不可亂説話便都被人看破了詩人假物興辭大率将上句引下句如行葦勿踐履戚戚兄弟莫逺具爾行葦是比兄弟勿字乃興莫字此詩自是飲酒㑹賔之意序者却牽合作周家忠厚之詩遂以行葦為仁及草木如云酌以大斗以祈黄耉亦是歡合之時祝夀之意序者遂以為飬老乞言豈知祈字本只是祝頌其髙壽無乞言意也抑詩中閒煞有好語亦非刺厲王如於乎小子豈是以此指其君兼厲王是暴虐大惡之主詩人不應不述其事實只説謹言節語况厲王無道謗訕者必不容武公如何恁地指斥曰小子國語以為武公自警之詩却自可信大率古人作詩與今人作詩一般其閒亦自有感物道情吟詠情性幾時盡是譏刺他人只縁序者立例篇篇要作美刺説将詩人意思盡穿鑿壞了且如今人見人纔做事便作一詩歌美之或譏刺之是甚麽道理如此一似里巷無知之人胡亂稱頌諛説把持放鵰何以見先王之澤何以為性情之正詩中數處皆應荅之詩如天保乃與鹿鳴為唱荅行葦與既醉為唱荅蟋蟀與山有樞為唱荅唐自是晉未改號時國名自序者以為刺僖公便牽合謂此晉也而謂之唐乃有堯之遺風本意豈因此而謂之唐是皆鑿説但唐風自是尚有勤儉之意作詩者是一箇不敢放懐底人説今我不樂日月其除便又説無已太康職思其居到山有樞是荅者便謂子有衣裳弗曳弗婁宛其死矣他人是愉子有鐘鼓弗鼓弗考宛其死矣他人是保這是荅他不能享些快活徒恁地苦澀詩序亦有一二有憑據如清人碩人載馳諸詩是也昊天有成命中説成王不敢康成王只是成王何須牽合作成王業之王自序者恁地附㑹便謂周公作此以告成功他既作周公告成功便将成王字穿鑿説了又幾曾是郊祀天地被序者如此説後來遂生一塲事端有南北郊之事此詩自説昊天有成命又不曾説著地如何説道祭天地之詩設使合祭亦須幾句説及后土如漢諸郊祀詩祭某神便説某事若用以祭地不應只説天不説地東萊詩記却編得子細只是大本已失了更說甚麽向嘗與之論此如清人載馳一二詩可信渠却云安得許多文字證據某云無證而可疑者只當闕之不可據序作證渠又云只此序便是證某因云今人不以詩說詩却以序解詩是以委曲牽合必欲如序者之意寧失詩人之本意不恤也此是序者大害處
  問詩傳多不解詩序何也曰某自二十歳時讀詩便覺小序無意義及去了小序只翫味詩詞却又覺得道理貫徹當初亦嘗質問諸鄉先生皆云序不可廢而某之疑終不能釋後到三十歲斷然知小序之出於漢儒所作其為繆戾有不可勝言東萊不合只因序講解便有許多牽强處某嘗與言之終不肯信讀詩記中雖多說序然亦有說不行處亦廢之某因作詩傳遂成詩序辨説一册其他繆戾辨之頗詳
  問先生說詩率皆叶韻得非詩本樂章播諸聲詩自然叶韻方諧律吕其音節本如是耶曰固是如此然古人文章亦多是叶韻因舉王制及老子叶韻處數叚又曰周頌多不叶韻疑自有和底篇相叶清廟之瑟朱而疏越一唱而三歎歎即和聲也
  詩之音韻是自然如此這箇與天通古人音韻寛後人分得宻後隔開了離騷注中兩箇例在前朕皇考曰伯庸庚寅吾以降【洪】又重之以脩能【耐】紉秋蘭以為佩後人不曉却謂只此兩韻如此某有楚詞叶韻作子厚名字刻在漳州
  或問呉氏叶韻何據曰他皆有據泉州有其書每一字多者引十餘證少者亦兩三證他説元初更多後刪去姑存此耳然猶有未盡因言商頌天命降監下民有嚴不僭不濫不敢怠遑呉氏云嚴字恐是荘字漢人避諱改作嚴字某後來因讀楚辭天問見嚴字都押入剛字方字去又此閒鄉音嚴作户剛反乃知嚴字自與遑字叶然呉氏豈不曾看楚辭想是偶然失之又如兄弟鬩于牆外禦其務每有良朋烝也無戎吳氏復疑侮當作䝉以叶戎字某却疑古人訓戎為汝如以佐戎辟戎雖小子則戎汝音或通後來讀常武詩有云南仲太祖太師皇父整我六師以脩我戎則與汝叶明矣
  器之問詩曰古人情意温厚寛和道得言語自恁地好當時叶韻只是要便於諷詠而已到得後來一向於字韻上嚴切却無意思漢不如周魏晉不如漢唐不如魏晉本朝又不如唐如元微之劉禹錫之徒和詩猶自有韻相重密本朝和詩便定不要一字相同不知却愈壊了詩
  讀詩之法且如白華菅兮白茅束兮之子之逺俾我獨兮盖言白華與茅尚能相依而我與子乃相去如此之逺何哉又如倬彼雲漢為章于天周王夀考遐不作人只是説雲漢恁地為章于天周王夀考豈不能作人也上兩句皆是引起下靣説略有些意思傍著不須深求只此讀過便得
  問以詩觀之雖千百載之逺人之情偽只此而已更無兩般曰以某看來須是别換過天地方别換一様人情釋氏之説固不足據然其書説盡百千萬劫其事情亦只如此而已况天地無終窮人情安得有異
  今欲觀詩不若且置小序及舊説只将元詩虚心熟讀徐徐翫味髣髴見箇詩人本意却從此推尋将去方有感如人拾得一箇無題目詩再三熟看亦須辨得出來若被舊説一局局定便看不出今雖説不用舊説終被他先入在内不期依舊從他去某向作詩解文字初用小序至解不行處亦曲為之説後來覺得不安第二次解者雖存小序閒為辨破然終是不見詩人本意後來方知只盡去小序便自可通於是盡滌舊説詩意方活
  讀詩之法只是熟讀涵泳自然和氣從胷中流出其妙處不可得而言不待安排措置務自立説只恁平讀著意思自足須是打疊得這心光蕩蕩地不立一箇字只管虚心讀他少閒推來推去自然推出那箇道理所以説以此洗心便是以這道理盡洗出那心裏物事渾然都是道理上蔡曰學詩須先識得六義體靣而諷味以得之此是讀詩之要法看來書只是要讀讀得熟時道理自見切忌先自布置立説
  問學者誦詩每篇誦得幾徧曰也不曾記只覺得熟便止曰便是不得須是讀熟了文義都曉得了涵泳讀取百來徧方見得那好處那好處方出方見得精怪見公每日説得來乾燥元來不曾熟讀若讀到精熟時意思自説不得如人下種子既下得種了須是討水去灌溉他討糞去培擁他與他耘鋤方是下工夫飬他處今却只下得箇種子了便休都無耘治培飬工夫如人相見纔見了便散去都不曾交一談如此何益所以意思都不生與自家都不相入都恁地乾燥這箇貪多不得讀得這一篇恨不得常熟讀此篇如無那第二篇方好而今只是貪多讀第一篇了便要讀第二篇讀第二篇了便要讀第三篇恁地不成讀書此便是大不敬【此句厲聲説】須是殺了那走作底心方可讀書
  毛鄭所謂山東老學究歐陽㑹文章故詩意得之亦多但是不合以今人文章如他底意思去看故皆局促了詩意古人文章有五七十里不回頭者蘇黄門詩説疎放覺得好
  因言歐陽永叔本義而曰理義大本復明於世固自周程然先此諸儒亦多有助舊來儒者不越注疏而已至永叔原父孫明復諸公始自出議論如李泰伯文字亦自好此是運數将開理義漸欲復明於世故也蘇明允説歐陽之文處形容得極好近見其奏議文字如回河等剳子皆説得盡誠如老蘇所言便如詩本義中辨毛鄭處文辭舒緩而其説直到底不可移易
  問讀詩記序中雅鄭邪正之説未明曰向來看詩中鄭詩衛詩便是鄭衛之音其詩大段邪淫伯㳟直以謂詩皆賢人所作皆可歌之宗廟用之賔客此甚不然如國風中亦多有邪淫者又問思無邪之義曰此只是三百篇可蔽以詩中此言所謂無邪者讀詩之大體善者可以勸而惡者可以戒若以為皆賢人所作賢人决不肯為此若只一鄉一里中有箇恁地人專一作此怨刺恐亦不静至於皆欲被之絃歌用之宗廟如鄭衛之詩豈不䙝瀆用以祭幽厲褒姒可也施之賔客燕饗亦待好賔客不得須衞靈陳幽乃可耳所謂詩可以興者使人興起有所感有所懲創可以觀者見一時之習俗如此所以聖人存之不盡刪去便盡見當時風俗美惡非謂皆賢人所作耳大序説止乎禮義亦可疑小序尤不可信皆是後人託之仍是不識義理不曉事如山東學究者皆是取之左傳史記中所不取之君随其諡之羙惡有得惡諡及傳中載其人之事者凡一時惡詩盡以歸之最是鄭忽可憐凡鄭風中惡詩皆以為刺之伯恭又欲主張小序煆煉得鄭忽罪不勝誅鄭忽却不是狡若是狡時他却須結齊國之援有以鉗制祭仲之徒决不至於失國也諡法中如堕覆社稷曰頃便将柏舟一詩硬差排為衛頃公便云賢人不遇小人在側更無分疏處愿而無立曰僖衡門之詩便以譏陳僖愿而無立志言之如子衿只是淫奔之詩豈是學校中氣象褰裳詩中子惠思我褰裳渉溱【至】狂童之狂也且豈不是淫奔之辭只緣左傳中韓宣子引豈無他人便将做國人思大國之正已不知古人引詩但借其言以寓己意初不理㑹上下文義偶一時引之耳伯恭只詩綱領第一條便載上蔡之説上蔡費盡詞説只解得箇怨而不怒纔先引此便是先瞎了一部文字眼目
  李茂欽問先生曽與東萊辨論淫奔之詩東萊謂詩人所作先生謂淫奔者之言至今未曉其説曰若是詩人所作譏刺淫奔則婺州人如有淫奔東萊何不作一詩刺之茂欽又引他事問難先生曰未須别説只為我荅此一句來茂欽辭窮先生曰若人家有隠僻事便作詩訐其短譏刺此乃今之輕薄子好作謔詞嘲鄉里之類為一鄉所疾害者詩人溫醇必不如此如詩中所言有善有惡聖人兩存之善可勸惡可戒
  某解詩多不依他序縱解得不好也不過只是得罪於作序之人只依序解而不考本詩上下文意則得罪於聖賢也【以上語類三十一條】
  蒙别紙開示説詩之意尤詳因得以窺一二大者不敢自外敢以求於左右來教謂詩本為樂而作故今學者必以聲求之則知其不茍作矣此論善矣然愚意有不能無疑者盖以虞書考之則詩之作本為言志而已方其詩也未有歌也及其歌也未有樂也以聲依永以律和聲則樂乃為詩而作非詩為樂而作也三代之時禮樂用於朝廷而下逹於閭巷學者諷誦其言以求其志詠其聲執其器舞蹈其節以涵飬其心則聲樂之所助於詩者為多然猶曰興於詩成於樂其求之固有序矣是以凡聖賢之言詩主於聲者少而發其義者多仲尼所謂思無邪孟子所謂以意逆志者誠以詩之所以作本乎其志之所存然後詩可得而言也得其志而不得其聲者有矣未有不得其志而能通其聲者也就使得之止其鐘鼓之鏗鏘而已豈聖人樂云樂云之意哉况今去孔孟之時千有餘年古樂散亡無復可考而欲以聲求詩則未知古樂之遺聲今皆以推而得之乎三百五篇皆可協之音律而被之絃歌已乎誠既得之則所助於詩多矣然恐未得為詩之本也况未必可得則今之所講得毋有畫餅之譏乎故愚意竊以為詩出乎志者也樂出乎詩者也然則志者詩之本而樂者其末也末雖亡不害本之存患學者不能平心和氣從容諷詠以求之情性之中耳有得乎此然後可得而言顧所得之淺深如何耳有舜文之徳則聲為律而身為度簫韶二南之聲不患其不作此雖未易言然其理盖不誣也不審以為如何二南分王者諸侯之風大序之説恐未為過其曰聖賢淺深之辨則説者之鑿也程夫子謂二南猶易之乾坤而龜山楊氏以為一體而相成其説當矣試考之如何召南夫人恐是當時諸侯夫人被文王太姒之化者二南之應似亦不可專以為樂聲之應為言盖必有理存乎其閒豈有無事之理無理之事哉惟即其理而求之理得則事在其中矣【荅陳體仁】
  蘇氏陳靈以後未嘗無詩之説似可取而有病盖先儒所謂無詩者固非謂詩不復作也但謂夫子不取耳康節先生云自從刪後更無詩者亦是此意蘇氏非之亦不察之甚矣故某於集傳中引蘇氏之説而繫之曰愚謂伯樂之所不顧則謂之無馬可矣夫子之所不取則謂之無詩可矣正明先儒之意大抵二蘇議論皆失之太快無先儒惇實氣象不奈咀嚼所長固不可廢然亦不可不知其失也十五國風次序恐未必有意而先儒及近世諸先生皆言之故集傳中不敢提起盖詭随非所安而辯論非所敢也【荅范伯崇】
  詩體不同固有鋪陳其事不加一詞而意自見者然必其事之猶可言者若清人之詩是也至於桑中溱洧之篇則雅人荘士有難言之者矣孔子之稱思無邪也以為詩三百篇勸善懲惡雖其要歸無不出於正然未有若此言之約而盡者耳非以作詩之人所思皆無邪也今必曰彼以無邪之思鋪陳淫亂之事而閔惜懲創之意自見於言外則曷若曰彼雖以有邪之思作之而我以無邪之思讀之則彼之自状其醜者乃所以為吾警懼懲創之資耶而况曲為訓説而求其無邪於彼不若反而得之於我之易也巧為辯數而歸其無邪於彼不若反而責之於我之切也若夫雅也鄭也衛也求之諸篇固各有其目矣雅則大雅小雅若干篇是也鄭則鄭風若干篇是也衛則鄘衛風若干篇是也是則自衛反魯以來未之有改而風雅之篇説者又有正變之别焉至於桑中小序政散民流而不可止之文與樂記合則是詩之為桑閒又不為無所據者今必曰三百篇皆雅而大小雅不獨為雅鄭風不為鄭鄘衛之風不為衛桑中不為桑間亡國之音則其篇帙混亂邪正錯糅非復孔子之舊矣夫二南正風房中之樂也鄉樂也二雅之正朝廷之樂也商周之頌宗廟之樂也是或見於序義或出於傳記皆有可考至於變雅則固已無施於事而變風又特里巷之歌謡其領在樂官者以為可以識時變觀土風而賢於四夷之樂耳今必曰三百篇者皆祭祀朝聘之所用則未知桑中溱洧之屬當以薦何等之神接何等之賔客耶盖古者天子廵守命太師陳詩以觀民風固不問其美惡而悉陳以觀也既已陳之固不問其美惡而悉存以訓也然其與先王雅頌之正篇帙不同施用亦異如前所陳則固不嫌於厖雜矣今於雅鄭之實察之既不詳於厖雜之名畏之又太甚顧乃引夫浮放之鄙詞而文以風刺之美説必欲强而置諸先王雅頌之列是乃反為厖雜之甚而不自知也夫以胡部與鄭衛合奏猶曰不可而况强以桑中溱洧為雅樂又欲合於鹿鳴文王清廟之什而奏之宗廟之中朝廷之上乎其以二詩為猶止於中聲者太史公所謂孔子皆絃歌之以求合於韶武之音其誤盖亦如此然古樂既亡無所考正則吾不敢必為之説獨以其理與其詞推之有以知其必不然耳又以為近於勸百諷一而止乎禮義則又信大序之過者夫子虚上林侈矣然自天子茫然而思以下猶實有所謂諷也漢廣知不可而不求大車有所畏而不敢則猶有所謂禮義之止也若桑中溱洧則吾不知其何詞之諷而何禮義之止乎若曰孔子嘗欲放鄭聲矣不當於此又收之以六籍也此則曾南豐於戰國策劉元城於三不足之論皆嘗言之又豈俟吾言而後白也哉
  大抵吾説之病不過得罪於桑閒洧外之人而其力猶足以完先王之樂彼説而善則二詩之幸甚矣抑其於溱洧而取范氏之説則又似以放鄭聲者豈理之自然固有不可奪耶因讀桑中之説而惜前論之不及竟又痛伯恭之不可作也因書其後以為使伯恭生而聞此雖未必遽以為然亦當為我逌然而一笑也嗚呼悲夫【讀呂氏詩記桑中篇】
  詩自齊魯韓氏之説不傳而天下之學者盡宗毛氏毛氏之學傳者亦衆而王述之類今皆不存則推衍説者又獨鄭氏之箋而已唐初諸儒為作疏義因譌踵陋百千萬言而不能有以出乎二氏之區域至於本朝劉侍讀歐陽公王丞相蘇黄門河南程氏横渠張氏始用已意有所發明雖其淺深得失有不能同然自是之後三百五篇之微詞奥義乃可得而尋繹盖不待講於齊魯韓氏之傳而學者已知詩之不專於毛鄭矣及其既久求者益衆説者愈多同異紛紜争立門户無復推讓祖述之意則學者無所適從而或反以為病今觀吕氏家塾之書兼總衆説巨細不遺挈領提綱首尾該貫既足以息夫同異之争而其述作之體則雖融㑹通徹渾然若出於一家之言而一字之訓一事之義亦未嘗不謹其説之所自及其斷以己意雖或超然出於前人意慮之表而謙讓退託未嘗敢有輕議前人之心也嗚呼如伯恭父者眞可謂有意乎温柔敦厚之教矣學者以是讀之則於可羣可怨之旨其庻幾乎雖然此書所謂朱氏者實某少時淺陋之説而伯恭父誤有取焉其後歴時既久自知其説有所未安如雅鄭邪正之云者或不免有所更定則伯恭父反不能不置疑於其閒某竊惑之方将相與反復其説以求眞是之歸而伯恭父已下世矣嗚呼伯恭父已矣若某之衰頽汨沒其勢又安能復有所進以獨决此論之是非乎伯恭父之弟子約既以是書授其兄之友邱侯宗卿而宗卿将為版本以傳永乆且以書來屬某序之某不可辭也乃略為之説因幷附其所疑者以與四方同志之士共之而又以識予之悲恨云爾【吕氏家塾讀詩記後序】
  鄭康成説南陔等篇遭秦而亡其義則與衆篇之義合編故存至毛公為詁訓傳乃分衆篇之義各置於其篇端愚按鄭氏謂三篇之義本與衆篇之義合編者是也然遂以為詩與義皆出於先秦詩亡而義猶存至毛公乃分衆義各置篇端則失之矣後漢衛宏傳明言宏作毛詩序則序豈得為與經並出而分於毛公之手哉然序之本不冠於篇端則因鄭氏此説而可見某嘗病今之讀詩者知有序而不知有詩也故因其説而更定此本以復於其初猶懼覧者之惑也又備論於其後云【書臨漳所刋四經後】
  問先生授以詩傳且教誨之曰須是熟讀某嘗熟讀一二徧未有感發竊謂古人教人兼以聲歌之漸漸引迪故最平易又疑鄭衛之諸詩皆淫聲小學之功未成而遽教以淫聲恐未能使之知戒而適以蕩其心志否抑其聲哀思怨怒自能令人畏惡故雖小子門人亦知戒乎某欲令弟姪軰學詩尚疑此未敢曉以文義曰詩且逐篇旋讀方能旋通訓詁豈有不讀而自能盡通訓詁之理乎讀之多翫之久方能漸有感發豈有讀一二徧而便有感發之理乎古之學詩者固有待於聲音之助然今已亡之無可奈何只得熟讀而從容諷味之耳若疑鄭衛不可為法即且令學者不必深究而於正當説道理處子細消詳反覆翫味應不枉費工夫也【荅朱飛卿○以上文集六條】
  國風
  周南關雎
  公羊分陜之説可疑盖陜東地廣陜西只是關中雍州之地耳恐不應分得如此不均周公在外而其詩為王者之風召公在内而其詩為諸侯之風似皆有礙陳少南以其有礙遂創為分岐東西之説不惟穿鑿無據而召公所分之地愈見促狹盖僅得今隴西天水數郡之地耳恐亦無此理二南篇義但當以程子之説為正【荅何叔京○文集】
  問程氏云詩有二南猶易有乾坤莫只是以功化淺深言之曰不然問莫是王者諸侯之分不同曰今只看大序中説便可見大序云關雎麟趾之化王者之風故繫之周公鵲巢騶虞之德諸侯之風先王之所以教故繫之召公只看那化字與德字及所以教字便見二南猶乾坤也
  讀關雎之詩便使人有齊荘中正意思所以冠於三百篇與禮首言毋不敬書首言欽明文思皆同
  雎鳩毛氏以為摯而有别一家作猛摯説謂雎鳩是鶚之屬鶚自是沈摯之物恐無和樂之意盖摯與至同言其情意相與深至而未嘗狎便見其樂而不淫之意此是興詩興起也引物以起吾意如雎鳩是摯而有别之物荇菜是潔净和柔之物引此起興猶不甚逺其他亦有全不相類只借他物而起吾意者雖皆是興與關雎又略不同也
  古説關雎為王雎摯而有别居水中善捕魚説得來可畏當是鷹鸇之類做得勇武氣象恐后妃不然某見人説淮上有一般水禽名王雎雖兩兩相隨然相離每逺此説却與列女傳所引義合
  問器逺君舉所説詩謂關雎如何曰謂后妃自謙不敢當君子謂如此之淑女方可為君子之仇匹這便是后妃之徳曰這是鄭氏也如此説了某看來恁地説也得只是覺得偏主一事無正大之意關雎如易之乾坤意思如何得恁地無方際如下靣諸篇却多就一事説這只反覆形容后妃之徳而不可指説道甚麽是德只恁地渾淪説這便見后妃徳盛難言處【以上語類五條】
  卷耳
  問卷耳與前篇葛覃同是賦體又似略不同盖葛覃直敘其所嘗經歴之事卷耳則是託言也曰亦安知后妃之不自采卷耳設使不曾經歴而自言我之所懷者如此則亦是賦體也若螽斯則只是比盖借螽斯以比后妃之子孫衆多宜爾子孫振振兮却自是説螽斯之子孫不是説后妃之子孫也盖比詩多不説破這意然亦有説破者此前數篇賦比興皆已偹矣自此推之令篇篇各有著落乃好時舉因云螽只是春秋所書之螽竊疑斯字只是語辭恐不可把螽斯為名曰詩中固有以斯為語者如鹿斯之奔湛湛露斯之類是也然七月詩乃云斯螽動股則恐螽斯即便是名也【語類】
  樛木
  問樛木詩樂只君子作后妃亦無害否曰以文義推之不得不作后妃若作文王恐太隔越了【語類】
  置
  問罝詩作賦看得否曰亦可作賦看但其詞上下相應恐當為興然亦是興之賦【語類】
  漢廣
  問文王時紂在河北政化只行於江漢曰然西方亦有玁狁
  漢廣游女求而不可得行露之男不能侵陵正女豈當時婦人蒙化而男子則非亦是偶有此様詩説得一邊
  問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此是興何如曰主意只説漢有游女不可求思兩句六句是反覆説如奕奕寝廟君子作之秩秩大猷聖人莫之他人有心予忖度之躍躍毚遇犬獲之上下六句亦只興出他人有心兩句【以上語類三條】
  麟趾
  問麟趾騶虞之詩莫是當時有此二物出來否曰不是只是取以為比云即此便是麟便是騶虞又問詩序説麟趾之時無義理曰此語有病【語類】
  召南鵲巢
  問召南之有鵲巢猶周南之有關雎關雎言窈窕淑女則是明言后妃之徳也惟鵲巢三章皆不言夫人之徳如何曰鳩之為物其性專静無比可借以見夫人之德也【語類】
  采蘩
  器之問采蘩何故存兩説曰如今不見得果是如何且與兩存從來説蘩所以生蠶可以供蠶事何必底死説道只為奉祭事不為蠶事【語類】
  摽有梅
  問摽有梅之詩固出於正只是如此急迫何耶曰此亦是人之情嘗見晉宋閒有怨父母之詩讀詩者於此亦欲逹男女之情【語類】
  何彼穠矣
  問何彼穠矣之詩何以録於召南曰也有些不穩當但先儒相傳如此説也只得恁地就他説如定要分箇正經及變詩也自難考據【語類】
  騶虞
  騶虞之詩盖於田獵之際見動植之蕃庻因以賛詠文王平昔仁澤之所及而非指田獵之事為仁也禮曰無事而不田曰不敬故此詩彼茁者葭仁也一發五豝義也
  于嗟乎騶虞看來只可解做獸名以于嗟麟兮類之可見若解做騶虞官終無甚意思【以上語類二條】
  柏舟
  問汎彼柏舟亦汎其流注作比義看來與關關雎鳩在河之洲亦無異彼何以為興曰他下靣便説淑女見得是因彼興此此詩纔説柏舟下靣更無貼意見得其義是比
  器之問靜言思之不能奮飛似猶未有和平意曰也只是如此説無過當處既有可怨之事亦須還他有怨底意思終不成只如平時却與土木相似只看舜之號泣旻天更有甚於此者喜怒哀樂但發之不過其則耳亦豈可無聖賢處憂患只要不失其正如綠衣言我思古人實獲我心這般意思却又分外好【以上語類二條】
  緑衣
  或問緑衣卒章我思古人實獲我心二句曰言古人所為恰與我合只此便是至善前乎千百世之已往後乎千百世之未來只是此箇道理孟子所謂得志行乎中國若合符節正謂是耳【語類】
  燕燕
  或問燕燕卒章戴媯不以荘公之已死而勉荘姜以思之可見温和惠順而能終也亦縁他之心塞實淵深所禀之厚故能如此曰不知古人文字之美詞氣溫和義理精宻如此秦漢以後無此等語某讀詩於此數句讀書至先王肇脩人紀從諫弗咈先民時若居上克明為下克忠與人不求偹檢身若不及以至於有萬邦茲惟艱哉深誦歎之
  時舉説燕燕詩前三章但見荘姜拳拳於戴媯有不能已者及四章乃見荘姜於戴媯非是情愛之私由其有塞淵温惠之德能自淑謹其身又能以先君之思而勉己以不忘則見戴媯平日於荘姜相勸勉以善者多矣故於其歸而愛之若此無非情性之正也先生頷之【以上語類二條】
  日月終風
  又説日月終風二篇據集註云當在燕燕之前以某觀之終風當在先日月當次之燕燕是荘公死後之詩當居最後盖詳終風之辭荘公於荘姜猶有往來之時但不暴則狎荘姜不能堪耳至日月則見荘公已絶不顧荘姜而荘姜不免微怨矣以此觀之則終風當先而日月當次曰恐或如此【語類】
  式微
  器之問式微詩以為勸耶戒耶曰亦不必如此看只是隨他當時所作之意如此便與存在也可以見得有羈旅狼狽之君如此而方伯連帥無救恤之意【語類】
  泉水
  問駕言出遊以寫我憂注云安得出遊於彼而寫其憂哉恐只是因思歸不得故欲出遊於國以寫其憂否曰夫人之逰亦不可輕出只是思遊於彼地耳【語類】
  靜女
  問靜女注以為淫奔期㑹之詩以静為閒雅之意不知淫奔之人方相與狎溺又何取乎閒雅曰淫奔之人不知其為可醜但見其為可愛耳以女而俟人於城隅安得謂之閒雅而此曰静女者猶日月詩所謂徳音無良也無良則不足以為徳音矣而此曰徳音亦愛之之詞也【語類】
  二子乘舟
  問二子乘舟注取太史公語謂二子與申生不明驪姬之過同其意似取之未知如何曰太史公之言有所抑揚謂三人皆惡傷父之志而終於死之其情則可取雖於理為未當然視夫父子相殺兄弟相戮者則大相逺矣【語類】
  鄘干旄
  問文蔚彼姝者子指誰而言文蔚曰集傳言大夫乘此車馬以見賢者賢者言車中之人徳美如此我将何以告之曰此依舊是用小序説此只是傍人見此人有好善之誠曰彼姝者子何以告之盖指賢者而言也如此説方不費力今若如集傳説是説斷了再起覺得費力【語類】
  衛淇澳
  文蔚曰淇澳一篇衛武公進德成徳之序始終可見一章言切磋琢磨則學問自脩之功精宻如此二章言威儀服飾之盛有諸中而形諸外者也三章言如金錫圭璧則煅煉以精溫純深粹而徳器成矣前二章皆有瑟僩赫咺之詞三章但言寛綽戲謔而已於此可見不事矜持而周旋自然中禮之意曰説得甚善衛武公學問之功甚不茍年九十五歲猶命羣臣使進規諫至如抑詩是他自警之詩後人不知遂以為戒厲王畢竟周之卿士去聖人近氣象自是不同且如劉康公謂民受天地之中以生便説得這般言語出【語類】
  王風君子陽陽
  君子陽陽先生不作淫亂説何如曰有箇君子于役如何别将這箇做一様説由房只是人出入處古人屋於房處前有壁後無壁所以通内所謂焉得諼草言樹之背盖房之北也【語類】
  鄭狡童
  問狡童刺忽也古注謂詩人以狡童指忽而言前軰嘗舉春秋書忽之法且引碩鼠以况其義先生詩解取程子之言謂作詩未必皆聖賢則其言豈免小疵孔子刪詩而不去之者特取其可以為後戒耳琮謂鄭之詩人果若指斥其君目以狡童其疵大矣孔子自應刪去曰如何見得曰似不曾以狡童指忽且今所謂彼者他人之義也所謂子者爾之義也他與爾似非共指一人而言今詩人以維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為憂忽之詞則彼狡童兮自應别有所指矣曰却是指誰曰此必是當時擅命之臣曰不與我言兮却是如何曰如祭仲賣國受盟之事國人何嘗與知琮因是以求碩鼠之義烏知必指其君而非指其任事之臣哉曰如此解經盡是詩序誤人鄭忽如何做得狡童若是狡童自㑹託婚大國而借其助矣謂之頑童可也許多鄭風只是孔子一言斷了曰鄭聲淫如将仲子自是男女相與之詞却干祭仲共叔段甚事如褰裳自是男女相咎之辭却干忽與突争國甚事但以意推看狡童便見所指是何人矣不特鄭風詩序大率皆然問每篇詩名下一句恐不可無自一句而下却似無用曰蘇氏有此説且如卷耳如何是后妃之志南山有臺如何是樂得賢甚至漢廣之詩寧是文王之道以下至求而不可得也尚自不妨却如徳廣所及也一句成甚説話又問大序如何曰其閒亦自有鑿説處如言國史明乎得失之迹按周禮史官如太史小史内史外史其職不過掌書無掌詩者不知明得失之迹却干國史甚事曰舊聞先生不取詩序之説未能領受今聼一言之下遂活却一部毛詩【語類】
  齊著
  問著是刺何人曰不知所刺但覺是親迎底詩古者五等之爵朝祭祀似皆以充耳亦不知是説何人親迎所説尚之以青黄素瓊瑶瑛大抵只是押韻如衞詩説良馬六此是天子禮衛安得而有之看來只是押韻不知古人充耳以瑱或用玉或用象不知是塞於耳中為復是塞在耳外看來恐只是以線穿垂在當耳處【語類】
  唐蟋蟀
  問如蟋蟀之序全然鑿説固不在言然詩作於晉而風係於唐却須有説曰本是唐及居晉水方改號晉琮曰莫是周之班籍只有唐而無晉否曰文侯之命書序固稱晉矣曰書序想是紀事之詞若如春秋書晉之法乃在曲沃既命之後豈亦係詩之意乎曰恁地説忒緊恰似舉子做時文去【語類】
  豳七月
  問豳詩本風而周禮籥章氏祈年於田祖則吹豳雅蜡祭息老物則吹豳頌不知就豳詩觀之其孰為雅孰為頌曰先儒因此説而謂風中自有雅自有頌雖程子亦謂然似都壊了詩之六義然有三説一説謂豳之詩吹之其調可以為風可為雅可為頌一説謂楚茨大田甫田是豳之雅噫嘻載芟豐年諸篇是豳之頌謂其言田之事如七月也如王介甫則謂豳之詩自有雅頌今皆亡矣數説皆通恐其或然未敢必也【語類】
  籥章之豳雅豳頌恐大田良耜諸篇當之不然即是别有此詩而亡之如王氏説又不然即是以此七月一篇吹成三調詞同而音異耳若如鄭説即兩章為豳風猶或可成音節至於四章半為豳雅三章半為豳頌不知成何曲拍耶【荅潘恭叔○文集】
  問古者改正朔如以建子月為首則謂之正月抑只謂之十一月曰此亦不可考如詩之月數即今之月孟子七八月之閒旱乃今之五六月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輿梁成乃今之九十月國語夏令曰九月成杠十月成梁即孟子之十一月十二月若以為改月則與孟子春秋相合而與詩書不相合若以為不改月則與詩書相合而與孟子春秋不相合如秦元年以十月為首末又有正月又似不改月
  問躋彼公堂稱彼兕觥民何以得升君之堂曰周初國小君民相親其禮樂法制未必盡偹而民事之艱難君則盡得以知之成王時禮樂偹法制立然但知為君之尊而未必知為國之初此等意思故周公特作此詩使之因是以知民事也【以上語類二條】
  鴟鴞
  因論鴟鴞詩問周公使管叔監殷豈非以愛兄之心勝故不敢疑之耶曰若説不敢疑則已是有可疑者矣盖周公以管叔是吾之兄事同一體今既克商使之監殷又何疑焉非是不敢疑乃是即無可疑之事也不知他自差異造出一件事周公為之奈何哉叔重因云孟子所謂周公之過不亦宜乎者正謂此也曰然【語類】
  破斧
  破斧詩看聖人這般心下詩人直是形容得出這是荅東山之詩古人做事茍利國家雖殺身為之而不辭如今人箇箇計較利害看你四國如何不安也得不寧也得只是䕶了我斨我斧莫得闕壊了此詩説出極分明毛注却云四國是管蔡商奄詩裏多少處説四國如正是四國之類猶言四海他却不照這例自恁地説
  破斧詩須看那周公東征四國是皇見得周公用心始得這箇却是箇好話頭【以上語類二條】
  九罭
  九罭詩分明是東人願其東故致願留之意公歸豈無所於汝但暫寓信宿耳公歸将不復來於汝但暫寓信處耳是以有袞衣兮是以兩字如今都不説盖本謂縁公暫至於此是以此閒有被袞衣之人無以我公歸兮無使我心悲兮其為東人願留之詩豈不甚明白止縁序有刺朝廷不知之句故後之説詩者悉委曲附㑹之費多少詞語到底鶻突某嘗謂死後千百年須有人知此意自看來直是盡得聖人之心【語類】
  狼跋
  問公孫碩膚注以為此乃詩人之意言此非四國之所為乃公自讓其太美而不居耳盖不使讒邪之口得以加乎公之忠聖此可見其愛公之深敬公之至【云云】看來詩人此意也回互委曲却太傷巧得來不好曰自是作詩之體當如此詩人只得如此説如春秋公孫於齊不成説昭公出奔聖人也只得如此書自是體當如此【語類】
  二雅
  小雅恐是燕禮用之大雅須饗禮方用小雅施之君臣之閒大雅則止人君可歌
  大雅氣象宏闊小雅雖各指一事説得精切至到嘗見古人工歌宵雅之三将作重事近嘗令孫子誦之則見其詩果是懇至如鹿鳴之詩見得賔主之閒相好之誠如徳音孔昭以燕樂嘉賔之心情意懇切而不失義理之正四牡之詩古注云無公義非忠臣也無私情非孝子也此語甚切當如既云王事靡盬又云不遑将母皆是人情少不得底説得懇切如皇皇者華即首云每懷靡及其後便須咨詢咨謀看此詩不用小序意義自然明白【以上語類二條】
  小雅鹿鳴諸篇
  問鹿鳴四牡皇皇者華三詩儀禮皆以為上下通用之樂不知為君勞使臣謂王事靡盬之類庻人安得而用之曰鄉飲酒亦用而大學始教宵雅肄三官其始也正謂習此盖入學之始須教他便知有君臣之義始得又曰上下常用之樂小雅如鹿鳴以下三篇及南有嘉魚魚麗南山有臺三篇風則是關雎卷耳采蘩采蘋等篇皆是然不知當初何故獨取此數篇也【語類】
  常棣
  雖有兄弟不如友生未必其人實以兄弟為不如友生也猶言喪亂既平之後乃謂反不如友生乎盖疑而問之詞也
  蘇宜久問常棣詩一章言兄弟之大略二章言其死亡相收三章言其患難相救四章言不幸而兄弟有鬩猶能外禦其侮一節輕一節而其所以著夫兄弟之義者愈重到得喪亂既平便謂兄弟不如友生其於所厚者薄如此則亦不足道也六章七章就他逸樂時良心發處指出謂酒食備而兄弟有不具則無以共其樂妻子合而兄弟有不翕則無以久其樂盖居患難則人情不期而相親故天理常易復處逸樂則多為物欲所轉移故天理常隠而難尋所以詩之卒章有是究是圖亶其然乎之句反復翫味真能使人孝友之心油然而生也曰所謂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那二章正是遏人欲而存天理須是恁地看【以上語類二條】
  伐木
  問伐木大意皆自言待朋友不可不加厚之意所以感發之也曰然又問釃酒云縮酌用茅是此意否恐茅乃以酹曰某亦嘗疑今人用茅縮酒古人芻狗乃酹酒之物則茅之縮酒乃今以醡酒也想古人不肯用絹帛故以茅縮酒也
  問神之聽之終和且平曰若能盡其道於朋友雖神亦必聽之相之而錫之以和平之福【以上語類二條】
  天保
  何福不除義如除戎器之除
  問如松柏之茂無不爾或承承是繼承相接續之謂如何曰松柏非是葉不彫但舊葉彫時新葉已生木犀亦然
  問天保上三章天以福錫人君四章乃言其先君先王亦錫爾以福五章言民亦徧為爾徳則福莫大於此矣故卒章畢言之曰然
  時舉説第一章至第三章皆人臣頌祝其君之言然詞繁而不殺者以其愛君之心無已也至四章則以祭祀先公為言五章則以徧為爾徳為言盖謂人君之德必上無愧於祖考下無愧於斯民然後福禄愈逺而愈新也故末章終之以無不爾或承先生頷之叔重因云蓼蕭詩云令德壽豈亦是此意盖人君必有此德而後可以稱是福也曰然【以上語類四條】
  采薇
  又説采薇首章略言征夫之出盖以玁狁不可不征故舍其室家而不遑寧處二章則既出而不能不念其家三章則竭力致死而無還心不復念其家矣四章五章則惟勉於王事而欲成其戰伐之功也卒章則言其事成之後極陳其勞苦憂傷之情而念之也其序恐如此曰雅者正也乃王公大人所作之詩皆有次序而文意不茍極可翫味風則或出於婦人小子之口故但可觀其大略耳【語類】
  出車
  子善問詩畏此簡書簡書有二説一説簡書戒命也鄰國有急則以簡書相戒命一説策命臨遣之詞曰後説為長當以後説載前前説只據左氏簡書同惡相恤之謂然此是天子戒命不得謂之鄰國也又問胡不斾斾東萊以為初出軍時旌旗未展為卷而建之【引左氏建而不斾】故曰此旗何不斾斾而飛揚乎盖以命下之初我方憂心悄悄而僕夫顦顇亦若人意之不舒也曰此説雖精巧然胡不斾斾一句語勢似不如此胡不猶言遐不作人言豈不斾斾乎但我自憂心悄悄而僕夫又况瘁耳如此却自平正伯恭説太巧詩正怕如此看古人意思自寛平何嘗如此纎細拘迫【語類】
  魚麗
  文武以天保以上治内采薇以下治外始於憂勤終於逸樂這四句儘説得好【語類】
  車攻
  時舉説車攻吉日二詩先生曰好田獵之事古人亦多刺之然宣王之田乃是因此見得其車馬之盛紀律之嚴所以為中興之勢者在此其所謂田異乎尋常之田矣【語類】
  庭燎
  時舉説庭燎有煇曰煇火氣也天欲明而見其煙光相雜此是呉才老之説説此一字極有功也【語類】
  斯干
  楊問横渠説斯干兄弟宜相好不要相學指何事而言曰不要相學不好處且如兄去友弟弟却不能恭其兄兄豈可學弟之不恭而遂亦不友為兄者但當盡其友可也為弟能恭其兄兄乃不友其弟為弟者豈可亦學兄之不友而遂忘其恭為弟者但當知其盡恭而已如寇萊公撻倒用印事王文正公謂他底既不是則不可學他不是亦是此意然詩之本意猶字作相圖謀説【語類】
  節南山
  自古小人其初只是他自竊國柄少閒又自不奈何引得别人來一齊不好了如尹氏太師只是他一箇不好少閒到那姻亞處是㡬箇人不好了
  秉國之均均本當從金所謂如泥之在鈞者不知鈞是何物時舉曰恐只是為瓦器者所謂車盤是也盖運得愈急則其成器愈快恐此即是鈞曰秉國之鈞只是此義今集傳訓平者此物亦惟平乃能運也【以上語類二條】
  小弁
  問小弁詩古今説者皆以為此詩之意與舜怨慕之意同竊以為只我罪伊何一句與舜於我何哉之意同至後靣君子秉心維其忍之與君子不惠不舒究之分明是怨其親却與舜怨慕之意似不同曰作小弁者自是未到得舜地位盖亦常人之情耳只我罪伊何上而説何辜于天亦一似自以為無罪相似未可與舜同日而語也問莫髙匪山莫浚匪泉君子無易由言耳屬於垣集傳作賦體是以上兩句興下兩句耶曰此只是賦盖以為莫髙如山莫浚如泉而君子亦不可易其言亦恐有人聞之也又曰看小雅雖未畢且併看大雅小雅後數篇大概相似只消兼看因言詩人所見極大如巧言詩奕奕寝廟君子作之秩秩大猷聖人莫之他人有心予忖度之躍躍毚遇犬獲之此一章本意只是惡巧言讒譖之人却以奕奕寝廟與秩秩大猷起興盖以其大者興其小者便見其所見極大形於言者無非義理之極致也時舉云此亦是先王之澤未冺理義根於其心故其形於言者自無非義理先生頷之【語類】
  楚茨
  問神保是饗詩傳謂神保是神之嘉號引楚辭語思靈保兮賢姱但詩中既説先祖是皇又説神保是饗似語意重如何曰近見洪慶善説靈保是巫今詩中不説巫當便是尸却是向來解錯了此兩字【語類】
  瞻彼洛矣
  問韎韐有奭韎韐毛鄭以為祭服王氏以為戎服曰只是戎服左傳云有韎韋之跗注是也又曰詩多有酬酢應荅之篇瞻彼洛矣是臣歸美其君君子指君也當時朝㑹於洛水之上而臣祝其君如此裳裳者華又是君報其臣桑扈鴛鴦皆然【語類】
  苕之華
  周家初興時周原膴膴堇荼如飴苦底物事亦甜及其衰也牂羊墳首三星在罶人可以食鮮可以飽直恁地蕭索【語類】
  大雅文王
  問先生解文王陟降在帝左右文王既沒精神上與天合看來聖人禀得清明純粹之氣其生也既有以異於人則其散也其死與天為一則其聚也其精神上與天合一陟一降在帝左右此又别是一理與衆人不同曰理是如此若道真有箇文王上上下下則不可若道詩人只胡亂恁地説也不可
  馬節之問無遏爾躬曰無自遏絶於爾躬如家自毁國自伐【以上語類二條】
  綿
  虞芮質厥成文王蹶厥生蹶動也生是興起之意當時一日之閒虞芮質成而來歸者四十餘國其勢張盛一時見之如忽然跳起又曰粗説時如今人言軍勢益張【語類】
  棫樸
  棫樸序只下能官人三字便晦了一篇之意楚茨等十來篇皆是好詩如何見得是傷今思古只被亂在變雅中便被後人如此想像如東坡説某處猪肉衆客稱美之意
  遐不作人古注并諸家皆作逺字甚無道理禮記注訓胡字甚好【以上語類二條】
  皇矣
  時舉説皇矣詩先生謂此詩稱文王徳處是從無然畔援無然歆羡上説起後面却説不識不知順帝之則見得文王先有這箇工夫此心無一毫之私故見於伐崇伐密皆是道理合著恁地初非聖人之私怒也問無然畔援無然歆羡竊恐是説文王生知之資得於天之所命自然無畔援歆羡之意後面不識不知順帝之則乃是文王做工夫處曰然【語類】
  文王有聲
  問鎬至豐邑止二十五里武王何故自豐遷鎬曰此只以後來事推之可見秦始皇營朝宮渭南史以為咸陽人多先王之宫庭小故作之想得遷鎬之意亦是如此周得天下諸侯盡來朝覲豐之故宫不足以容之耳【語類】
  生民
  生民詩是敘事詩只得恁地盖是敘那首尾要盡下武文王有聲等詩却有反覆歌詠底意思
  問履帝武敏曰此亦不知其何如但詩中有此語自歐公不信祥瑞故後人纔見説祥瑞皆闢之若如後世所謂祥瑞固多偽妄然豈可因後世之偽妄而併真實者皆以為無乎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孔子之言不成亦以為非
  時舉説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處曰敏字當為絶句盖作母鄙反叶上韻耳履巨跡之事有此理且如契之生詩中亦云天命鳥降而生商盖以為稷契皆天生之耳非有人道之感非可以常理論也漢髙祖之生亦類此此等不可以言盡當意會之可也【以上語類三條】
  既醉
  時舉説既醉詩古人祝頌多以壽考及子孫衆多為言如華封人祝堯願聖人壽願聖人多男子亦此意曰此兩事孰有大於此者乎曰觀行葦及既醉二詩見古之人君盡其誠敬於祭祀之時極其恩義於燕飲之際凡父兄耆老所以祝望之者如此則其獲福也宜矣此所謂禍福無不自己求之者也先生頷之【語類】
  假樂
  干禄百福子孫千億是願其子孫之衆多穆穆皇皇宜君宜王不愆不忘率由舊章是願其子孫之賢
  舜功問不愆不忘率由舊章是勿忘勿助長之意曰不必如此説不愆是不得過不忘是不得忘能如此則能率由舊章
  此詩末章即承上章之意故上章云四方之綱而下章即繼之曰之綱之紀盖張之為綱理之為紀下面百辟卿士至於庻民皆是頼君以為綱所謂不解于位者盖欲綱常張而不弛也【以上語類三條】
  公劉
  問第二章説既庻既繁既順乃宣而第四章方言居邑之成不知未成邑之時何以得民居之繁庶也曰公劉始於草創而人從之者已若是其盛是以居邑由是而成也問第四章君之宗之處曰東萊以為為之立君立宗恐未必是如此只是公劉自為羣臣之君宗耳盖此章言其一時燕饗恐未説及立宗事也【語類】
  卷阿
  時舉説卷阿詩畢以為詩中凡稱頌人君之壽考福禄者必歸於得人之盛故既醉詩云君子萬年介爾景福而必曰朋友攸攝攝以威儀假樂詩言受天之禄與干禄百福而必曰率由羣匹與百辟卿士媚于天子盖人君所以致福禄者未有不自得人始也先生頷之【語類】
  民勞
  時舉竊謂每章上四句是刺厲王下六句是戒其同列曰皆只是戒其同列鋪敘如此便自可見故某以為古人非是直作一詩以刺其王只陳其政事之失自可以為戒時舉因謂第二章末謂無棄爾勞以為王休盖以為王者之休莫大於得人惟羣臣無棄其功然後可以為王之休美至第三章後二句謂敬慎威儀以近有徳盖以為既能拒絶小人必須自反於己又不可以不親有徳之人不然則雖欲絶去小人未必有以服其心也後二章無俾正敗無俾正反尤見詩人憂慮之深盖正敗則惟敗壞吾之正道而正反則全然反乎正矣其憂慮之意盖一章切於一章也先生頷之【語類】
  板
  昊天曰明及爾出王昊天曰旦及爾游衍旦與明祇一意這箇豈是人自如此皆有來處纔有些放肆他便知所以曰日監在茲又曰敬天之怒無敢戲豫敬天之渝無敢馳驅問渝字如何曰變也如迅雷風烈必變之變但未至怒
  道夫言昨來所論昊天曰明【云云】至游衍此意莫祇是言人之所以為人者皆天之所為故雖起居動作之頃而所謂天者未嘗不在也曰公説天體物不遺既説得是則所謂仁體事而無不在者亦不過如此今所以理㑹不透祇是以天與仁為有二也今須将聖賢言仁處就自家身上思量久之自見【以上語類二條】
  蕩
  時舉説首章前四句有怨天之辭後四句乃解前四句謂天之降命本無不善惟人不以善道自終故天命亦不克終如疾威而多邪僻也此章之意既如此故自次章以下托文王言紂之辭而皆就人君身上説使知其非天之過如女興是力爾德不明與天不湎爾以酒匪上帝不時之類皆自發明首章之意先生頷之【語類】
  抑
  抑非刺厲王只是自警嘗考衛武公生於宣王末年安得有刺厲王之詩據國語只是自警詩中詞氣若作自警甚有理若作刺厲王全然不順伯恭却謂國語非是
  衛武公抑詩自作懿戒也中閒有於乎小子等語自呼而告之也其警戒持循如是所以詩人美其如切如磋【以上語類二條】
  雲漢
  問雲漢詩乃他人述宣王之意然責己處太少曰然【語類】
  烝民
  問烝民詩解云仲山甫盖以冢宰兼太保何以知之曰其言式是百辟則是為宰相可知其曰保茲天子王躬是保則是為太保可知此正召康公之舊職
  既明且哲以保其身曰只是上文肅肅王命仲山甫将之邦國若否仲山甫明之便是明哲所謂明哲者只是曉天下事理順理而行自然災害不及其身可以保其禄位今人以邪心讀詩謂明哲是見幾知微先去占取便宜如揚子雲説明哲煌煌旁燭無疆遜於不虞以保天命便是占便宜底説話所以他一生被這幾句誤然明哲保身亦只是常法若到那舍生取義處又不如此論【以上語類二條】
  頌
  周頌清廟
  問或疑清廟詩是祀文王之樂歌然初不顯頌文王之徳止言助祭諸侯既敬且和與夫與祭執事之人能執行文王之徳者何也某曰文王之徳不可名言凡一時在位之人所以能敬且和與執行文王之徳者即文王盛徳之所在也必於其不可容言之中而見其不可掩之實則詩人之意得矣讀此詩想當時聞其歌者真若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又何待多著言語委曲形容而後足哉妄意如此不知是否曰此説是【荅潘子善○文集】
  昊天有成命
  昊天有成命詩成王不敢康詩傳皆斷以為成王誦某問下武言成王之孚如何曰這箇且只得做武王説【語類】
  我將
  問我将乃祀文王於明堂之樂章詩傳以謂物成形於帝人成形於父故季秋祀帝於明堂而以父配之取其成物之時也此乃周公以義起之非古禮也不知周公以後将以文王配耶以時王之父配耶曰諸儒正持此二議至今不决看來只得以文王配且周公所制之禮不知在武王之時在成王之時若在成王則文王乃其祖也亦自可見又問繼周者如何曰只得以有功徳之祖配之【語類】
  敬之
  日就月将是日成月長就成也将大也【語類】
  魯頌閟宮
  太王翦商武王所言中庸言武王纘太王王季文王之緒是其事素定矣横渠亦言周之於商有不純臣之義盖自其祖宗遷豳遷邰皆其僻逺自居非商之所封土也【語類】
  商頌
  伯豐問商頌恐是宋作曰宋襄一伐楚而已其事可考安有莫敢不來王等事又問恐是宋人作之追述徃事以祀其先代若是商時所作商尚質不應商頌反多於周頌曰商頌雖多如周頌覺得文勢自别周頌雖簡文自平易商頌之辭自是奥古非宋襄可作【語類】
  那
  問那綏我思成集傳鄭氏所引禮記之説程子則曰此特孝子平日思親之心耳若齊則不容有思有思非齊也必大竊謂人心不容無思齊之日特齊其不齊者耳若思其居處之類乃致其誠意以交乎神者盖未害其為齊也未知是否曰鄭氏所引者常法也程子之義則益精矣【荅吳伯豐○文集】
  長發
  湯降不遲聖敬日躋天之生湯恰好到合生時節湯之脩徳又無一日閒斷【語類】

  御纂朱子全書卷三十五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三十六
  春秋
  綱領
  春秋只是直載當時之事要見當時治亂興衰非是於一字上定褒貶初間王政不行天下都無統屬及五伯出来扶持方有統屬禮樂征伐自諸侯出到後来五伯又衰政自大夫出到孔子時皇帝王伯之道掃地故孔子作春秋據他事實寫在那裏教人見得當時事是如此安知用舊史與不用舊史今硬説那箇字是孔子文那箇字是舊史文如何驗得更聖人所書好惡自易見如葵邱之會召陵之師踐土之盟自是好本末自是别及後来五伯旣衰湨梁之盟大夫亦出與諸侯之會這箇自是差異不好今要去一字兩字上討意思甚至以日月爵氏名字上皆寓褒貶如王人子突救衞自是衞當救當時是有箇子突孔
  子因存他名字今諸公解却道王人本不書字縁其救衞故書字孟子説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孔子懼作春秋説得極是了又曰春秋無義戰彼善於此則有之矣此等皆㸔得地歩濶聖人之意只是如此不觧恁地細碎
  問春秋曰此是聖人據魯史以書其事使人自觀之以為鑒戒耳其事則齊威晉文有足稱其義則誅亂臣賊子若欲推求一字之間以為聖人褒善貶惡專在於是竊恐不是聖人之意如書即位者是魯君行即位之禮繼故不書即位者是不行即位之禮若威公之書即位則是威公自正其即位之禮耳其他崩薨卒葬亦無意義
  春秋有書天王者有書王者此皆難曉或以為王不稱天貶之某謂若書天王其罪自見宰咺以為冢宰亦未敢信其他如莒去疾莒展輿齊陽生恐只據舊史文若謂添一箇字減一箇字便是褒貶某不敢信威公不書秋冬史闕文也或謂貶天王之失刑不成議論可謂亂道夫子平時稱顏子不遷怒不貳過至作春秋却因惡魯威而及天子可謂桑樹著刀榖樹汁出者魯威之弑天王之不能討罪惡自著何待於去秋冬而後見乎又如貶滕稱子而滕遂至於終春秋稱子豈有此理今朝廷立法降官者猶經赦叙復豈有因滕子之朝威遂併其子孫而降爵乎
  春秋所書如某人為某事本據魯史舊文筆削而成今人㸔春秋必要謂某字譏某人如此則是孔子專任意妄為褒貶孔子但據直書而善惡自著今若必要如此推説湏是得魯史舊文參校筆削異同然後為可見而亦豈復可得也
  或論及春秋之凡例先生曰春秋之有例固矣奈何非夫子之為也昔嘗有人言及命格予曰命格誰之所為乎曰善談五行者為之也予曰然則何貴設若自天而降具言其為羙為惡則誠可信矣今特出於人為烏可信也知此則知春秋之例矣又曰季子来歸以為季子之在魯不過有立僖之私恩耳初何有大功於魯又况通於成風與慶父之徒何異然則其歸也何足喜蓋以啟季氏之事而書之乎
  或人論春秋以為多有變例所以前後所書之法多有不同曰此烏可信聖人作春秋正欲褒善貶惡示萬世不易之法今乃忽用此説以誅人未幾又用此説以賞人使天下後世皆求之而莫識其意是乃後世弄法舞文之吏之所為也曾謂大中至正之道而如此乎
  林問先生論春秋一經本是明道正誼權衡萬世典刑之書如朝聘㑹盟侵伐等事皆是因人心之敬肆為之詳略或書字或書名皆就其事而為之義理最是斟酌毫忽不差後之學春秋多是較量齊魯短長自此以後如宋襄晉悼等事皆是論伯事業不知當時為王道作耶為伯者作耶若是為伯者作則此書豈足為義理之書曰大率本為王道正其紀綱㸔已前春秋文字雖觕尚知有聖人明道正誼道理尚可㸔近来止説得伯業權譎底意思更開眼不得此義不可不知
  問春秋一經夫子親筆先生不可使此一經不明於天下後世曰某實㸔不得問以先生之髙明㸔如何難曰劈頭一箇王正月便説不去劉曰六經無建子月唯是禮記雜記中有箇正月日至可以有事於上帝七月日至可以有事於先王其他不見説建子月曰惟是孟子出来作閙七八月之間旱則苖槁矣便是而今五六月此句又可鶻突歲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輿梁成是而今九月十月
  今之作春秋義都是一般巧説專是計較利害将聖人之經作一箇權謀機變之書如此不成聖經却成一箇百将傳因説前輩作春秋義言辭雖粗率却説得聖人大意出年来一味巧曲但将孟子何以利吾國句説盡一部春秋這文字不是今時方恁地自秦師垣主和議一時去趨媚他春秋義才出會夷狄處此最是春秋誅絶底事人却都作好説㸔来此書自将来作文字不得才説出便有忌諱常勸人不必作此經他經皆可作何必去作春秋這處也是世變如二程未出時便有胡安定孫泰山石徂徕他們説經雖是甚有疏略處觀其推明治道直是凛凛然可畏春秋本是嚴底文字聖人此書之作遏人欲於横流遂以二百四十二年行事寓其褒貶恰如大辟罪人事在款司極是嚴緊一字不敢胡亂下使聖人作經有今人巧曲意思聖人亦不解作得
  程子所謂春秋大義數十炳如日星者如成宋亂宋災故之類乃是聖人直著誅貶自是分明如胡氏謂書晉侯為以常情待晉襄書秦人為以王事責秦穆處却恐未必如此須是巳之心果與聖人之心神交心契始可斷他所書之㫖不然則未易言也程子所謂微辭隠義時措從宜者為難知耳
  或問伊川春秋序後條曰四代之禮樂此是經世之大法也春秋之書亦經世之大法也然四代之禮樂是以善者為法春秋是以不善者為戒又問孔子有取乎五霸豈非時措從宜曰是又曰觀其予五霸其中便有一箇奪底意思
  國秀問三傳優劣曰左氏曾見國史攷事頗精只是不知大義專去小處理㑹往往不曾講學公榖考事甚疎然義理却精二人乃是經生傳得許多説話往往都不曾見國史
  李丈問左傳如何曰左傳一部載許多事未知是與不是但道理亦是如此今且把来參考問公榖如何曰㨿他説亦是有那道理但恐聖人當初無此等意如孫明復趙啖陸淳胡文定皆説得好道理皆是如此但後世因春秋去考時當如此區處若論聖人當初作春秋時其意不解有許多説話擇之説文定説得理太多盡堆在裏面曰不是如此底亦壓従這理上来
  孔子作春秋當時亦湏與門人講説所以公榖左氏得一箇源流只是漸漸訛舛當初若是全無傳授如何鑿空撰得
  問公榖傳大槩皆同曰所以林黄中説只是一人只是㸔他文字疑若非一手者或曰疑當時皆有所傳授其後門人弟子始筆之於書耳曰想得皆是齊魯間儒其所著之書恐有所傳授但皆雜以己意所以多差舛其有合道理者疑是聖人之舊
  問春秋胡文㝎之説如何曰尋常亦不滿於胡説且如觧經不使道理明白却就其中多使故事大與作時文荅筞相似
  問胡氏傳春秋盟誓處以為春秋皆惡之楊龜山亦嘗議之矣自今觀之豈不可因其言盟之能守與否而褒貶之乎今民泯泯棼棼罔中于信以覆詛盟之時而遽責以未施信而民信之事恐非化俗以漸之意曰不然盟詛畢竟非君子之所為故曰君子屢盟亂是用長将欲變之非去盟崇信俗不可得而善也故伊川有言凡委靡隨俗者不能隨時惟剛毅特立乃所以隨時斯言可見矣
  昔楚相作燕相書其燭暗而不明楚相曰舉燭書者不察遂書舉燭字於書中燕相得之曰舉燭者欲我之明於舉賢也於是舉賢退不肖而燕國大治故曰不是郢書乃成燕説今之説春秋者正此類也【以上語類十八條】
  春秋例目拜貺甚厚其間議論小國自貶其爵以從殺禮最為得其情者頃年每疑胡氏滕子朝桓之説非春秋惡惡短之義今已釋然蓋後来鄭大夫亦有鄭伯男也而使従諸侯之賦之説則當時諸侯之願自貶者固多但霸主必以此禮責之故有不得而自遂耳然其他尚有欲請教者便遽未暇大抵此經簡奥立説雖易而貫通為難以故平日不敢措意其間假以數年未知其可學否耳【荅程可乆】
  所示春秋大㫖甚善此經固當以類例相通然亦先須隨事觀理反復涵泳令胸次開濶義理貫通方有意味若便一向如此排㝎説殺正使在彼分上斷得十分的當却於自巳分上都不見得箇従容活絡受用則亦何益於事耶大抵不論㸔書與日用工夫皆要放開心胸令其平易廣闊方可徐徐旋㸔道理浸灌培養切忌合下便立己意把捉得太緊了即氣象急廹田地陿隘無處着工夫也此非獨是讀書法亦是仁卿分上變化氣質底道理也然㸔春秋外更誦論孟及㸔近思録等書以助其趣乃佳若只如此實恐枯燥難見功耳【荅黄仁卿】
  春秋之説向日亦嘗有意而病於經文之太畧諸説之太煩且其前後抵牾非一是以不敢妄為必通之計而姑少緩之然今老矣竟亦未敢再讀也来諭以為他處皆可執其一説以為據獨即位之説為難通愚恐其所執之説未必聖人之真意而非獨即位之説為無㨿也若只欲為塲屋計則姑取其近似而不害理者用之若欲真實為學則不若即他書之易知者而求之庶明白而不差也【荅龔惟微】
  所諭春秋難讀固然大抵今所可見者但程先生所謂大義數十炳如日星然亦時有所謂隐之於心而未能惬當者況其精微之意乎此須異時别商量也【荅李守約】
  某之先君子好左氏書每夕讀之必盡一卷乃就寝故某自幼未受學時已耳熟焉及長稍從諸先生長者問春秋義例時亦窺其一二大者而終不能有以自信於其心以故未嘗敢輒措一詞於其間而獨於其君臣父子大倫大法之際為有感也近刻易詩書於郡帑易用呂氏本古經傳十二篇而絀詩書之序置之經後以曉當世使得復見古書之舊而不錮於後世諸儒之説顧三禮體大未能緒正獨念春秋大訓聖筆所刊不敢廢塞而河南邵氏皇極經世學又以易詩書春秋為皇帝王霸之書尤不可以不備乃復出左氏經文别為一書以踵三經之後其公榖二經所以異者類多人名地名而非大義之所繫故不能悉具異時有能放呂氏之法而為三經之音訓者尚有以成吾之志也哉【書臨漳所刊四經後○以上文集五條】
  經【傳附】
  隠公
  某親見文㝎公家説文定春秋説夫子以夏時冠月以周正紀事謂如公即位依舊是十一月只是孔子改正作春正月某便不敢信恁地時二百四十二年夫子只證得箇行夏之時四箇字據今周禮有正月有正歲則周實是元改作春正月夫子所謂行夏之時只是為他不順欲改従建寅【元年○語類】
  春秋正朔事比以書攷之凡書月皆不著時疑古史記事例只如此至孔子作春秋然後以天時加王月以明上奉天時下正王朔之義而加春於建子之月則行夏時之意亦在其中觀伊川先生劉質夫之意似是如此但春秋兩字乃魯史之舊名又似有所未通幸更與晦叔訂之以見教也【元年○與張敬夫】
  春秋書正據伊川説則只是周正建子之月但非春而書春則夫子有行夏時之意而假天時以立義耳文㝎引商書十有二月漢史冬十月為證以明周不改月此固然矣然以孟子攷之則七八月乃建午建未之月暑雨苖長之時而十一月十二月乃建戍建亥之月将寒成梁之候【國語引夏令曰十月成梁】又似并改月號此又何耶或是當時二者並行唯人所用但春秋既是國史則必用時王之正其比商書不同者盖後世之彌文而秦漢直稱十月者則其制度之濶略耳【注家謂十月乃後人追改當更攷之】愚意如此未知是否【元年○荅吴晦叔】
  前書所諭周正之説終未稳當孟子所謂七八月乃今之五六月所謂十一月十二月乃今之九月十月是周人固已改月矣但天時則不可改故書云秋大熟未穫此即止是今時之秋盖非酉戌之月則未有以見夫歲之大熟而未穫也以此攷之今春秋月數乃魯史之舊文而四時之序則孔子之微意伊川所謂假天時以立義者正謂此也若謂周人初不改月則未有明據故文定只以商秦二事為證以彼之博洽精勤所取猶止於此則無他可攷必矣今乃欲以十月隕霜之異證之恐未足以為不改月之驗也盖隕霜在今之十月則不足怪在周之十月則為異矣又何必史書八月然後為異哉況魯史不傳無以必知其然不若只以孟子尚書為㨿之明且審也若尚有疑則不若且闕之之為愈不必强為之説矣【詩中月數又似不曾改如四月維夏六月徂暑之類故某向者疑其並行也○元年○荅吴晦叔】
  三代正朔以元祀十有二月攷之則商人但以建丑之月為歲首而不改月號【時亦必不改也】以孟子七八月十一月十二月之説攷之則周人以建子之月為正月而不改時【改月者後王之彌文不改時者天時不可改故祭祀田獵猶以夏時為正】以書一月戊午厥四月哉生明之類攷之則古史例不書時以程子假天時以立義之云攷之則是夫子作春秋時特加此四字以繫年見行夏時之意若如胡傳之説則是周亦未嘗改月而孔子特以夏正建寅之月為歲首月下所書之事却是周正建子月事自是之後月與事常相差兩月恐聖人制作之意不如是之紛更煩擾其所制作亦不如是錯亂無章也愚見如此而攷之劉質夫説亦云先書春王正月而後書二百四十二年之事皆天理也似亦以春字為夫子所加【王字亦非史䇿舊文】但魯史本謂之春秋則又似元有此字而杜元凱左傳後序載汲冢竹書乃晉國之史却以夏正建寅之月為歲首則又似胡氏之説可為據此間無竹書煩為見拙齋扣之或有此書借錄一兩年示及幸甚幸甚又漢書元年冬十月注家以為武帝改用夏時之後史官追正其事亦未知是否此亦更煩子細詢攷也【元年○荅林擇之○以上文集四條】
  春秋一發首不書即位即君臣之事也書仲子嫡庶之分即夫婦之事也書及邾盟朋友之事也書鄭伯克叚即兄弟之事也一開首人倫便盡在【元年】
  惠公仲子恐是惠公之妾僖公成風却是僖公之母不可一例㸔不必如孫明復之説【元年】
  陳仲蔚問東莱論潁考叔之説是否曰古人也是重那盟誓又問左傳於釋經處但畧過如何曰他釋經也有好處如叔叚不弟故不言弟稱鄭伯譏失教也這樣處説得也好盖説得闊又問宋宣公可謂知人矣立穆公其子享之這也不可謂知人曰這樣處却説得無巴鼻如公羊説宣公却是宋之罪腦左氏有一箇大病是他好以成敗論人遇他做得来好時便説他好做得来不好時便説他不是却都不折之以理之是非這是他大病敘事時左氏却多是公榖却都是胡撰他去聖人逺了只是想像胡説或問左氏果邱明否曰左氏敘至韓魏趙殺智伯事去孔子六七十年決非邱明【元年】
  陳仲蔚説公矢魚於棠云或謂矢如皐陶矢厥謨之矢曰便是亂説今據傳曰則君不射則矢魚是将弓矢去射之如漢武帝親射江中蛟之類何以見得夫子作春秋征只書征伐只書伐不曾恁地下一字如何平白無事陳魚不只寫作陳字却要下箇矢字則麽遂徃陳魚而觀之這幾句却是左氏自説㨿他上文則無此意【五年】
  鄭人来渝平渝變也盖魯先與宋好鄭人却来渝平謂變渝舊盟以従新好也公榖作輸平胡文定謂以物而求平也恐不然但言輸則渝之義自在其中如秦詛楚文云變輸盟刺若字義則是如此其文意則只是渝字也【六年○以上語類五條】
  桓公
  問洽尋常如何理㑹是胥命曰嘗攷之矣當從劉侍讀之説自王命不行則諸侯上僣之事由階而升然必與勢力之不相上下者【池録作如歴階而升以至於極盖既無王命必擇勢力之相敵者】共為之所以布於衆而成其僣也齊衞當時勢敵故齊僖自以為小伯而黎人責衞以方伯之事當時王不敢命伯而欲自為伯故於此彼此相命以成其私也及其乆也則力之能為者專之矣故威公遂自稱伯以至戰國諸侯各有稱王之意不敢獨稱於國必與勢力之相侔者共約而為之魏齊㑹於苴澤以相王是也其後七國皆王秦人思有以勝之於是使人致帝於齊約共稱帝豈非相帝自相命而至於相王自相王而至於相帝僣竊之漸勢必至此【池錄云春秋于此盖紀王命不行而諸侯僣竊之端也】豈非其明證乎曰然則左傳所謂胥命於彌何也曰此以納王之事相遜相先也曰説亦有理【三年】
  桓公有兩年不書秋冬説者謂以喻時王不能賞罰若如是孔子亦可謂大迂闊矣某嘗謂説春秋者只好獨自説不可與人論難盖自説則横説竪説皆可論難著便説不行【四年七年】
  春秋書蔡人殺陳佗此是夫子㨿魯史書之佗之弑君初不見於經者亦是魯史無之耳【六年○以上語類三條】
  莊公
  問魯桓公為齊襄公所殺其子荘公與桓公㑹而不復讐先儒謂春秋不譏是否曰他當初只是㨿事如此寫在如何見他譏與不譏當桓公被殺之初便合與他理㑹使上有明天子下有賢方伯便合上告天子下告方伯興復讐之師只緣周家衰弱無赴愬處荘公又無理㑹便自與之主婚以王姬嫁齊及到桓公時又自隔一重了况到此事體又别桓公率諸侯以尊周室荘公安得不去若是不去却不是叛齊乃是叛周【十三年○語類】
  閔公
  成風事季友與敬嬴事㐮仲一般春秋何故褒季友如書季子来歸是也人傑謂季子既歸而閔公被弑慶父出奔李子不能討賊是其意在於立僖公也先生曰縱失慶父之罪小而季子自有大惡今春秋不貶之而反褒之殆不可曉盖如髙子仲孫之徒只是舊史書之聖人因其文而不革所以書之者欲見當時事迹付諸後人之公議耳若謂季子為命大夫則叔孫婼嘗受命服何為書名乎【元年○語類】
  僖公
  問齊侯侵蔡亦以私如何曰齊謀伐楚已在前本是伐楚特因以侵蔡耳非素謀也問國語左傳皆是左氏編何故載齊桓公於國語而不載於左傳曰不知二書作之先後溫公言先作國語次作左傳又有一相識言先左傳次國語國語較老如左傳後㸔之似然【四年】
  壮祖嘗聞長上言齊威公伐楚不責以僣王之罪者盖威公每事持重不是一箇率然不思後手者當時楚甚强大僣王已非一日威公若以此問之只宜楚即罪服不然齊豈遽保其必勝楚哉及聞先生言及亦以為然【四年】
  或問春秋書晉殺其大夫荀息是取他否曰荀息亦未見有可取者但始終一節死君之難亦可取耳後又書晉殺其大夫里克者不以弑君之罪討之也然克之罪則在中立今左傳中却不見其事國語所載甚詳【十年】
  問里克丕鄭荀息三人當初晉獻公欲廢太子申生立奚齊荀息便謂君命立之臣安敢貳略不能諫君以義此大叚不是里克丕鄭謂従君之義不從君之惑所見甚正只是後来却做不徹曰他倒了處便在那中立上天下無中立之事自家若排得他退便用排退他若奈何他不得便用自死今驪姬一許他中立他事便了便是他只要求生避禍正如隋髙祖簒周韋孝寛初甚不平一見衆人被殺便去降他反敎他添做幾件不好底事㸔史到此使人氣悶或曰㸔荀息亦有不是處曰全然不是豈止有不是處只是辦得一死亦是難事文蔚曰里克當獻公在時不能極力理㑹及獻公死後却殺奚齊此亦未是曰這般事便是難説獻公在日與他説不聽又怎生奈何得他後来亦用理㑹只是不合殺了他【十年】
  吳楚盟會不書王恐是吳楚當時雖自稱王於其國至於諸侯盟會則未必稱也【二十一年】
  諸侯滅國未嘗書名衞侯燬滅邢説者以為滅同姓之故今經文只隔夏四月癸酉一句便書衛侯燬卒恐是因而傳寫之悞亦未可知又曰魯君書薨外諸侯書卒劉原父荅溫公書謂薨者臣子之詞溫公亦以為然以卒為貶詞者恐亦非是【二十五年○以上語類六條】
  問侵曹伐衛再稱晉侯【先生側邉批云此正是晉文譎處】恐非貶辭盖圍宋之役二國雖不與而其従楚則一也晉文不先加兵於陳蔡鄭許而先侵曹伐衛或是當時事勢有未可者豈有楚人暴横諸侯皆南向従楚而得一諸侯用兵以張中國之威春秋遂遽貶之乎【先生側批云康節論五霸功罪之意得之】今以楚人救衞為善楚貶晉而成凡書救者未有不善之例則文公九年楚人伐鄭公子遂㑹晉人宋人衛人許人救鄭為罪趙盾何也既罪趙盾何以又書救乎學春秋者固不可執定例以害大義也至於下書執曹伯畀宋人衛侯出奔復歸與元咺等事則晉侯無所逃責矣曰有難言者【二十八年○荅萬正淳○文集】
  宣公
  宣公十五年公孫歸父㑹楚子于宋夏五月宋人及楚人平春秋之責宋鄭正以其叛中國而従夷狄耳中間諱言此事故學者不敢正言今猶守之而不變此不知時務之過也罪其貳霸亦非是春秋豈率天下諸侯以從三王之罪人哉特罪其叛中國耳【十五年○語類】
  成公
  問胡氏傳欒書弑晉厲公事其意若許欒書之弑何也曰舊亦嘗疑之後見文㝎之甥范伯逹而問焉伯逹曰文㝎之意盖以為欒書執國之政而厲公無道如此亦不得坐視為書之計厲公可廢而不可殺也洽言傳中全不見此意曰文㝎既以為當如此作傳雖不可明言豈不可微示其意乎今累數百言而其意絶不可曉是亦拙於傳經者也【十八年】
  楊至之問晉悼公曰甚次第他才大叚髙觀當初人去周迎他時只十四歲他説幾句話便乖便有操有縱才歸晉做得便别當時厲公恁地弄得狼當被人攛掇胡亂殺了晉室大叚費力及悼公歸来不知如何便被他做得恁地好恰如乆雨積隂忽遇天晴光景便别赫然為之一新又問勝威文否曰儘勝但威文是白地做起来悼公是見成基址某嘗謂晉悼公宇文周武帝周世宗三人之才一般都做得事都是一做便成及才成又便死了不知怎生地【十八年○以上語類二條】
  襄公
  楊至之問左傳元者體之長等句是左氏引孔子語抑古有此語曰或是古已有此語孔子引他也未可知左傳又云克己復禮仁也克己復禮四字亦是古已有此語【九年】
  問左氏駒支之辯劉侍讀以為無是事曰某亦疑之既曰言語衣服不與華同又却能賦青蠅何也又太子申生伐東山臯落氏攛掇申生之死乃數公也申生以閔二年十二月出師衣之偏衣佩之金玦數公議論如此獻公更舉事不得便有逆詐億不信底意思左氏一部書都是這意思文章浮豔更無事實盖周衰時自有這一等迂闊人觀國語之文可見周之衰也某嘗讀宣王欲籍千畆事便心煩及戰國時人却尚事實觀太史公史記可見公子成與趙武靈王争胡服甘龍與衛鞅爭變法其他如蘇張之辯莫不皆然衞鞅之在魏其相公叔痤勸魏君用之不然須殺之魏君不從則又與鞅明言之鞅以為不能用我焉能殺我及秦孝公下令鞅西入秦然觀孝公下令數語如此氣勢乃是吞六國規模鞅之初見孝公説以帝道王道想見好笑其實乃是霸道鞅之如此所以堅孝公之心後来迂闊之説更不能入使當時無衛鞅必須别有人出来觀孝公之意定是不用孟子史記所載事實左氏安得有此【十四年】
  問季札胡文定公言其辭國以生亂溫公又言其明君臣之大分曰可以受可以無受【十四年】
  問季札觀樂如何知得如此之審曰此是左氏粧㸃出来亦自難信如聞齊樂而曰國未可量然一再傳而為田氏烏在其為未可量也此處皆是難信處【二十九年○以上語類四條】
  昭公
  或問子産相鄭鑄刑書作邱賦時人不以為然是他不逹為國以禮底道理徒恃法制以為國故鄭國日以衰削曰是他力量只到得這裏觀他與韓宣子爭時似守得定及到伯有子皙之徒撓他時則度其可治者治之若治他不得便只含糊過亦緣當時列國世卿每國須有三兩族强大根株盤互勢力相依倚卒急動他不得不比如今大臣才被人論便可逐去故當時自有一般議論如韓獻子分謗之説只是要大家含糊過不要見得我是你不是又如魯以相忍為國意思都如此後来張文潜深取之故其所著雖連篇累牘不過只是這一意【六年○語類】
  問楚子䖍誘蔡侯般殺之於申利其國而誘殺之也故名胡氏謂蔡般弑君與諸侯通㑹盟十有三年矣楚子若以大義唱天下奉詞致討其弑父弑君之罪謀於蔡衆置君而去雖古之征暴亂者不越此矣愚謂諸侯與通會盟者楚子為之㑹主也以弑君之賊㑹弑君之賊同惡相求非惟不能討其罪亦不敢討其罪矣今欲圖其國而殺之惡人之常態也是烏可於十有一年之後責楚子以唱大義以討般楚子未暇治也而又責其討般典刑紊矣曰甚善【十一年○荅萬正淳○文集】
  形民之力而無醉飽之心左傳作形字觧者胡説今家語作刑民注云傷也極分曉蓋言傷民之力以為養而無饜足之心也又如禮記中説耆慾将至有開必先家語作有物将至其兆必先為是盖有字似耆字物字似慾字其字似有字兆字篆文似開字之門必誤無疑今欲作有開觧亦可但無意思耳王肅所引證也有好處後漢鄭元與王肅之學互相詆訾王肅固多非是然亦有攷援得好處【十二年○語類】
  問嘗讀歐陽公論許世子止之事未免疑之及讀胡文定公傳未足以破其疑洽繼而攷之左氏公羊之傳自明但後人因榖梁不嘗藥之説遂執此一句以為止之罪如此而已殊不攷左氏曰許悼公瘧飲世子止之藥卒公羊曰止進藥而藥殺也此可以見悼公之死於藥矣當時之事雖未有明文而洽嘗觀近世治瘧者以砒霜鍜而餌之多愈然不得法不愈而反殺人者亦多矣悼公之死必此類也不然當時所進非必死之藥止偶不嘗而已則公羊何以謂之藥殺世子何為遽棄國而出奔孟子曰殺人以挺與刃有以異乎以刃與政有以異乎進藥而藥殺可不謂之弑哉其所以異於商臣蔡般者過與故之不同耳心雖不同而春秋之文一施之者以臣子之於君父不可過也如此觀之似足以正近世經傳之失而破歐公之疑不識先生以為如何曰胡文定通㫖中引曾吉父説如律中合御藥誤不如本方造御舟誤不牢固之類已有此意矣但攷之於經不見許止棄國出奔之事不知果何謂也【十九年○荅張元徳○文集】
  春秋上辛雩季辛又雩公羊為昭公聚衆以攻季氏此説非是昭公失民已乆安能聚衆不過得游手聚觀之人耳又安能逐季氏昭公季氏事見左傳極有首尾公羊子特傳聞想料之言耳何足為據或者乃信其説以解春秋既為謬誤又欲引之以觧論語樊遲從遊舞雩之下一叚問荅以為為昭公逐季氏而發者則又誤之甚矣此弊盖原於蘇氏問社之説而近世又增廣之也嘗見徐端立文説曾以蘇説問尹和靖和靖正色乆之乃言曰觧經而欲新竒何所不至聞之令人悚然汗下【二十五年○偶讀謾記○文集】
  春秋權臣得政者皆是厚施於民故晏子對景公之詞曰在禮家施不及國乃先王防閑之意【二十六年○語類】
  定公
  問夾谷之會孔子數語何以能却莱人之兵曰畢竟齊常常欺魯魯常常不能與之爭却忽然被一箇人来以禮問他他如何不動如藺相如秦王擊缶亦是秦常欺得趙過忽然被一箇人恁地硬掁他如何不動【十年】
  聖人隳三都亦是因季氏厭其强也正似唐末五代羅紹威其兵强於諸鎮者以牙兵五千人也然此牙兵又不馴於其主羅甚惡之一日盡殺之其鎮遂弱為隣鎮所欺乃方大悔【十二年○以上語類二條】
  問太子蒯聵得罪靈公出奔晉趙氏靈公嘗遊於郊謂公子郢曰我将立若為後靈公卒夫人奉遺命而立郢郢以輒在為辭於是國人立輒輒立十二年輒出亡蒯聵入是為荘公荘公立三年而出奔友恭竊詳此事妄意謂輒不顧其父而自立固已失父子之義矣蒯聵得罪於父而出奔乃因豎良夫及孔悝母劫悝升臺而盟立之是不用先君之遺命父子君臣之義俱失之矣然則宗國所宜立者何人其必郢乎當郢辭國之日國人立輒之時輒能逃去則郢無得而辭蒯聵亦無復君衞之意及夫蒯聵旣入良夫悝母相與劫悝是時悝能守之以死則蒯聵安得而立哉惜乎孔悝不知出此一切付之無可奈何此蒯聵所以立也雖然天下豈有無父子君臣之國哉宜乎蒯聵未幾而復奔也曰此論大槩得之但謂輒逃去則蒯聵無復君衞之意及蒯聵既立而復奔者非是盖輙自當逃去非欲為是以拒蒯聵之来也蒯聵脱或能守其國亦不可知但義理自不是耳不必如此牽合也又問孔悝有母不能禁而使之為亂及為衞之臣又不能有所立以子路之賢為其家臣其事如何心甚疑之亦何所見而如此乞賜敎曰聖人之門不使人逃世避人以為潔故羣弟子多仕於亂邦然若子路冉有之徒亦太不擇矣此學者所當深戒也【十四年○荅潘端叔○文集】





  御纂朱子全書卷三十六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三十七
  禮一
  儀禮
  總論
  今儀禮多是士禮天子諸侯喪祭之禮皆不存其中不過有些小朝聘燕饗之禮自漢以来凡天子之禮皆是將士禮来增加為之河間獻王所得禮五十六篇却有天子諸侯之禮故班固謂愈於推士禮以為天子諸侯之禮者班固作漢書時此禮猶在不知何代何年失了可惜
  魯共王壊孔子宅得古文儀禮五十六篇其中十七篇與髙堂生所傳十七篇同鄭康成注此十七篇多舉古文作某則是他當時亦見此壁中之書不知如何只解此十七篇而三十九篇不解竟無傳焉
  儀禮是經禮記是解儀禮如儀禮有冠禮禮記便有冠義儀禮有昏禮禮記便有昏義以至燕射之類莫不皆然只是儀禮有士相見禮禮記却無士相見義後来劉原父補成一篇
  陳振叔亦儘得其説儀禮云此乃是儀更湏有禮書儀禮只載行禮之威儀所謂威儀三千是也禮書如云天子七廟諸侯五大夫三士二之類是説大經處這是禮湏自有箇文字【以上語類四條】
  知㸔儀禮有緒甚善此書雖難讀然却多是重複倫類若通則其先後彼此展轉參照足以互相發明乆之自通貫也【荅陳才卿】
  儀禮人所罕讀難得善本而鄭注賈疏之外先儒舊説多不復見陸氏釋文亦甚疏略近世永嘉張淳忠甫校定印本又為一書以識其誤號為精密然亦不能無舛謬若其經首冠以鄭氏目録而其開卷第一板士冠禮篇中第三行即云主人冠朝服則是於天子諸侯之士朝服皮弁素積此諸侯二字桉賈疏所載本在天子字上而為絶句自釋文所引誤倒其文而此本因之遂無文理盖日視朝之服天子皮弁而諸侯朝服君臣同之故鄭氏之意以為此主人冠朝服則是諸侯之士若天子之士則當服皮弁素積與此不同耳又少牢饋食禮日用丁巳乃戊巳之巳故注云取其令名自丁寧自變改而下條之注又云不得丁亥則巳亥亦可用其理甚明而諸本或寫已為辰巳之巳釋文遂以祀音張氏亦不能覺其誤也其尤甚者則如鄉射篇横而奉之奉或誤寫作拳而釋文遂以權音張亦不能正而曲從之推此而言則其他舛謬計必尚多姑記此三條以告觀者【記永嘉儀禮誤字○以上文集二條】
  士冠
  古朝服用布祭則用絲詩絲衣繹賔尸也皮弁素積皮弁以白鹿皮為之素積白布為裙
  問士冠禮有所謂始加再加三加如何曰所謂三加彌尊只是三次加初是緇布冠以粗布為之次皮弁次爵弁諸家皆作畫爵㸔来亦只是皮弁模樣皆以白皮為之緇布冠古来有之初是布冠齊則緇之次皮弁者只是朝服爵弁士之祭服周禮爵弁居五冕之下又問致美乎黻冕注言皆祭服也黻冕恐不全是祭服否曰祭服謂之黻冕朝服謂之鞞如詩鞞琫有珌内則端鞞紳皆是問士冠禮一加再加言吉月令月至三加言以歲之正不知是同時否曰只是一時節行加緇布冠少頃又更加皮弁少頃又更加爵弁然後成禮如溫公冠禮亦倣此初裹巾次帽次幞頭
  陳仲蔚問冠儀曰凡婦人見男子每先一拜男拜則又荅拜再拜亦然若子冠則見母亦如之重成人也尋常則不如此但古人無受拜禮雖兄亦荅拜君亦然但諸侯見君則兩拜還一拜【以上語類三條】
  士昏
  問士冠禮筮於廟門其禮甚詳而昏禮止云將加諸卜占曰吉既無筮而卜禮略何也曰恐卜筮通言之又問禮家之意莫是冠禮既詳其筮則於昏禮不必更詳且從省文之義曰亦恐如此
  問昏禮用鴈壻執鴈或謂取其不再偶或謂取其順隂陽往来之義曰士昏禮謂之攝盛盖以士而服大夫之服【爵弁】乗大夫之車【墨車】則當執大夫之贄前説恐傅會又曰重其禮而盛其服【以上語類二條】
  聘禮
  問聘禮所言君行一臣行二之義曰君行歩闊而遲臣行歩狹而疾故君行一歩而臣行兩歩盖不敢同君之行而踐其跡也國語齊君晏子行子貢怪之問孔子君臣交際之禮一叚説得甚分曉【語類】
  公食大夫禮
  公食大夫禮乃是專饗大夫為主人者時出勸賔賔辭而獨饗【語類】
  覲禮
  天子常服皮弁惟諸侯来朝見於廟中服冕服用鬱鬯之酒灌神
  覲是正君臣之禮較嚴天子當依而立不下堂而見諸侯朝是講賔主之儀天子當宁而立在路寝門之外相與揖遜而入【以上語類二條】
  喪服經傳
  堯卿問絰帶之制曰首絰大一搤只是拇指與第二指一圍腰絰較小絞帶又小於腰絰總如今之髻巾括髪是束髪為髻安卿問鄭氏儀禮注及疏以男子括髪與免及婦人髽皆云如著幓頭然所謂幓頭何也曰幓頭只如今之掠頭編子自項而前交於額上却繞髻也免或讀如字謂去冠又問婦人首絰之制曰亦只是大麻索作一環耳
  沈存中説喪服中曾祖齊衰服曾祖以上皆謂之曾祖恐是如此如此則皆合有齊衰三月服㸔来髙祖死豈有不為服之理湏合行齊衰三月也伊川頃言祖父母喪湏是不赴舉後来不曾行法令雖無明文㸔来為士者為祖父母朞服内不當赴舉
  問某人不肯丁所生母憂曰禮為所生父母齊衰杖期律文許申心喪若所生父再娶亦當從律某人是也又問若所生父與所繼父俱再娶當持六喪乎曰固是又問先儒爭濮議事曰此只是理㑹稱親當時盖有引戾園事欲稱皇考者又問稱皇考是否曰不是然近世儒者亦有多言合稱皇考者
  儀禮期喪條内注説國君有疾不能為祖父母曾祖父母服則世子斬又曰君喪皆斬説巳分明天子無期喪凡有服則必斬三年
  因言孫為人君為祖承重頃在朝檢此條不見後歸家檢儀禮疏説得甚詳正與今日之事一般乃知書非多看不辦
  無大功尊父母本是期加成三年祖父母世父母叔父母本是大功加成期其曾祖父母小功及從祖伯父母叔父母小功者乃正服之不加者耳
  禮妻之父曰舅謂我舅者吾謂之甥古禮甥字用處極多如壻謂之甥姑之子亦曰甥或問姪字本非兄弟之子所當稱曰然伊川嘗言之胡文定家子弟稱猶子禮兄弟之子猶子也亦不成稱呼嘗見文定家将伊川語錄凡家書説姪䖏皆作猶子私嘗怪之後見他本只作姪字乃知猶子字文定所改以伊川嘗非之故也殊不知伊川雖非之然未有一字替得亦且只得從俗若改為猶子豈不駭俗據禮兄弟之子當稱從子為是自曾祖而下三代稱從子自髙祖四世而上稱族子
  始封之君不臣其兄弟封君之子不臣其諸父不忘其舊也
  喪服五服皆用麻朋友麻是加麻於弔服之上麻謂絰也
  問改葬緦鄭元以為終緦之月數而除服王肅以為葬畢便除如何曰如今不可考禮宜從厚當如鄭氏問王肅以為既虞而除之若是改葬神已在廟乆矣何得虞乎曰便是如此而今都不可考㸔来也湏當反哭於廟問鄭氏以為只是有三年服者改葬服緦三月非三年服者弔服加麻葬畢除之否曰然子思曰禮父母改葬緦而除則非父母不服緦也【以上語類十條】
  問大夫之妾章曰此叚自鄭注時已疑傳文之誤今攷女子適人者為父及兄弟之為父後者已見於齊衰期章為衆兄弟又見於此大功章惟伯叔父母姑姊妹之服無文而獨見於此則當從鄭注之説無疑矣【荅余正甫○文集】
  士喪
  問南首曰桉士喪禮飯章鄭注云尸南首至遷柩於祖乃注云此時柩北首及祖又注云還柩鄉外則是古人尸柩皆南首惟朝祖之時為北首耳非溫公創為此説也若君臨之則升自阼階西鄉撫尸當心是尸之南首亦不為君南面弔而設也又史記背殯棺之説桉索隠謂主人不在殯東将背其殯棺立西階上北面哭是背也天子乃於階上南面而弔也正義又云殯宫在西階也天子弔主人背殯棺於西階南立北面哭天子於阼階北立南面弔也桉此二説則是設北面者子北面耳非尸北面也【荅余正甫】
  又問南首曰必謂尸當北首亦無正經可考只喪大記大歛陳衣君北領大夫士西領儀禮士南領以此推之恐國君以上當北首耳然不敢必以為然若無他證論而闕之可也【荅余正甫○以上文集二條】
  周禮
  總論
  大抵説制度之書惟周禮儀禮可信禮記便不可深信周禮畢竟出於一家
  周禮胡氏父子以為是王莽令劉歆撰此恐不然周禮是周公遺典也
  周禮一書好㸔廣大精密周家法度在裏
  今人不信周官若據某言却不恁地盖古人立法無所不有天下有是事他便立此一官但只是要不失正耳且如女巫之職掌宫中巫祝之事凡宫中所祝皆在此人如此則便無後世巫蠱之事矣
  五峯以周禮為非周公致太平之書謂如天官冢宰却管甚宫閫之事其意只是見後世宰相請託宫闈交結近習以為不可殊不知此正人君治國平天下之本豈可以後世之弊而併廢聖人之良法美意哉又如王后不當交通外朝之説他亦是懲後世之弊要之儀禮中亦分明自載此禮
  子升問周禮如何㸔曰也且循注疏㸔去第一要見得聖人是箇公平底意思如陳君舉説天官之職如膳羞衣服之官皆屬之此是治人主之身此説自是到得中間有官屬相錯綜處皆謂聖人有使之相防察之意這便不是天官是正人主之身兼統百官地官主敎民之事大綱已具矣春夏秋冬之官各有所掌如太史等官屬之宗伯盖以祝史之事用之祭祀之故職方氏等屬之司馬盖司馬掌封疆之政最是大行人等官屬之司冦難曉盖儀禮覲禮諸侯行禮既畢出乃右肉袒於廟門之東王曰伯父無事歸寧乃邦然後再拜稽首出自屛此所謂懐諸侯則天下畏之是也所以屬之司冦如此等處皆是合著如此初非聖人意大綱要得如此㸔其間節目有不可曉處如官職之多與子由所疑三處之類只得且缺之所謂其詳不可得而聞也或謂周公作此書有未及盡行之者恐亦有此理只如今時法令其間頗有不曾行者
  陳徐周禮制度講三公宰相處甚詳然皆是自秦漢以下説起云漢承秦舊置三公之官若仍秦舊何不只倣秦為丞相太尉御史大夫却置司馬司徒司空者何故盖他不知前漢諸儒未見孔壁古文尚書有周官一篇説太師太傅太保為三公爾孔安國古文尚書藏之秘府諸儒專門伏生二十五篇一向不取孔氏所藏古文者及至魏晉間古文者始出而行於世漢初亦只仍秦舊置丞相御史太尉為三公及武帝始改太尉為大司馬然武帝亦非是有意於復古但以衞霍功髙官大上面去不得故於驃騎大将軍之上加大司馬以寵異之如加階官冠軍之號爾其職無以異於大将軍也及何武欲改三公他見是時大司馬已典兵兼名號已正故但去大字而以丞相為司徒御史大夫為司空後漢仍舊改司馬為太尉而司徒司空之官如故然政事歸於臺閣三公備員後来三公之職遂廢而侍中中書尚書之權獨重以至今日
  周禮有井田之制有溝洫之制井田是四數溝洫是十數今永嘉諸儒論田制乃欲混井田溝洫為一則不可行鄭氏注觧分作兩項却是
  先生以禮鑰授直卿令誦一遍畢先生曰他論封國将孟子説在前而後又引周禮諸公之地封疆方五百里説非是直卿問孟子所論五等之地是如何與周禮不合曰先儒説孟子所論乃夏商以前之制周禮是成王之制此説是了但又説是周斥大封域而封之其説又不是若是恁地每一國添了許多地便著移了許多人家社稷恐無此理這只是夏商以来漸漸相吞併至周自恁地大了周公也是不奈他何就見在封他且如當初許多國也不是先王要恁地封便如栁子厚説樣他是各人占得這些子地先王從而命之以爵不意到後来相吞併得恁大了且如孟子説周公之封於魯也地非不足而儉於百里太公之封於齊也地非不足而儉於百里這也不是當時封許多功臣親戚也是要他因而藩衞王室他那舊時國都恁大了却封得恁地小敎他與那大國雜居也於理勢不順據左傳所説東至於海西至於河南至於穆陵北至於無棣齊是恁地濶詩復周公之宇魯是恁地濶這箇也是勢著恁地陳君舉却説只是封疆方五百里四維每一面只百二十五里以徑言則只百二十五里某説若恁地則男國不過似一耆長如何建國職方氏説一千里封四公一千里封六侯之類極分明這一千里縱横是四箇五百里便是破開可以封四箇公他那算得國數極定更無可疑君舉又却云一千里地封四公外餘地只存留在那裏某説不知存留作甚麽直卿曰武王分土惟三則百里七十里五十里似是周制曰武王是初得天下事勢未定且大槩恁地義剛問孟子想不見周禮曰孟子是不見周禮【以上語類九條】
  天官
  天官之職是總五官者若其心不大如何包得許多事且冢宰内自王之飲食衣服外至五官庶事自大至小自本至末千頭萬緒若不是大其心者區處應副事到面前便且區處不下况於先事措置思患豫防是著多少精神所以記得此復忘彼佛氏只合下将那心頓在無用處纔動歩便疏脱所以吾儒貴窮理致知便湏事事物物理會過舜明於庶物物即是物只是明便見皆有其則今文字在面前尚且㸔不得况許多事到面前如何奈得他須襟懐大底人始得
  周禮天官兼嬪御宦官飲食之人皆總之則其於飲食男女之欲所以制其君而成其徳者至矣豈復有後世宦官之古者宰相之任如此
  問宮伯宮正所率之屬五百人皆入宮中似不便否曰此只是宿衞在外不是入宮皆公卿王族之子弟為之不是兵卒【宮伯宮正○以上語類三條】
  地官
  問司徒職在敬敷五敎而地官言敎者甚略而言山林陵麓之事却甚詳曰也湏是敎他有飯喫有衣著五方之民各得其所方可去教他若不恁地敎如何施但是其中言敎也不略如閭胥書其孝弟婣䘏屬民讀法之類皆是
  五家為比五比為閭四閭為族五族為黨五黨為州五州為鄉五家為鄰五鄰為里四里為酇五酇為鄙五鄙為縣五縣為遂制田里之法也五人為伍五伍為兩四兩為卒五卒為旅五旅為師五師為軍此鄉遂出兵之法也故曰凡起徒役無過家一人既一家出一人則兵數宜甚多然只是擁衞王室如今禁衞相似不令征行也都鄙之法則九夫為井四井為邑四邑為邱四邱為甸然後出長轂一乗甲士三人歩卒七十二人以五百一十二家而共只出七十五人則可謂甚少然有征行則發此都鄙之兵悉調者不用而用者不悉調此二法所以不同而貢助之法亦異大率鄉遂以十為數是長連排去井田以九為數是一箇方底物事自是不同而永嘉必欲合之如何合得【以下小司徒】
  問都鄙四邱為甸甸六十四井出車一乗甲士三人歩卒七十二人不審鄉遂車賦則如何曰鄉遂亦有車但不可見其制六鄉一家出一人排門是兵都鄙七家而出一兵在内者役重而賦輕在外者役輕而賦重六軍只是六鄉之衆六遂不與六遂亦有軍但不可見其數侯國三軍亦只是三郊之衆三遂不與大國三郊次國二郊小國一郊蔡季通説車一乗不止甲士三人歩卒七十二人此是輕車用馬馳者更有二十五人将重車在後用牛載糗糧戈甲衣装見七書如魯頌公徒三萬亦具其説矣
  問鄭氏旁加一里之説是否曰如此方得數相合亦不見所憑據處今且大槩依他如此㸔【以下小司徒注】
  直卿問古以百歩為畝今如何曰今以二百四十歩為畝百畝當今四十一畝
  豐鎬去洛邑三百里長安所管六百里王畿千里亦有横長處非若今世之為圖畫方也恐井田之制亦是類此不可執畫方之圖以定之
  周家每年一推排十六歲受田六十者歸田其後想亦不能無弊故蔡澤言商君決裂井田廢壊阡陌以靜百姓之業而一其志唐制每歲十月一日應受田者皆集於縣令廷中而升降之若縣令非才則是日乃胥吏之利耳
  鄉大夫既獻賢能之書王拜受登於天府其副本則内史掌之以内史掌䇿命諸侯及羣臣故也【鄉大夫】
  問周禮徳行道藝徳行藝三者猶有可指名者道字當如何觧曰舊嘗思之未甚曉㸔来道字只是曉得那道理而已大而天地事物之理以至古今治亂興亡事變聖賢之典䇿一事一物之理皆曉得所以然謂之道且如禮樂射御書數禮樂之文却是祝史所掌至於禮樂之理則湏是知道者方知得注云徳行是賢者道藝是能者盖曉得許多事物之理所以屬能【以上語類九條】
  親親長長貴貴尊賢皆天下之大經固當各有所尚然亦不可以此而廢彼故鄉黨雖上齒而有爵者則俟賔主獻酬禮畢然後入又席於尊東使自為一列不為衆人所壓亦不壓却他人即所謂遵也【遵亦作僎】如此則長長貴貴各不相妨固不以齒先於爵亦不以爵加於齒也【荅嚴時亨○文集】
  問商賈是官司令民為之抑民自為之耶曰民自為之亦受田但少耳如載師所謂賈田者是也【以下載師】
  近郊十一遠郊二十而三甸稍縣都皆無過十二此即是田税然逺近輕重不等者盖近處如六鄉排門皆兵其役多故税輕逺處如都鄙井法七家而賦一兵其役少故税重所謂十二者是并雜税皆無過此數也都鄙税亦只納在采邑
  載師云凡宅不毛者有里布凡田不耕者出屋粟凡民無職事者出夫家之征閭師又云凡民無職者出夫布前重後輕者前以待士大夫之有土者後方是待庶民宅不毛為其為亭臺也田不耕為其為池沼也凡民無職事者此是大夫家所養浮汎之人也
  師氏居虎門司王朝虎門路寝門也正義謂路寝庭朝庫門外朝非常朝此是常朝故知在路門外文蔚問路寝庭朝庫門外朝如何不是常朝曰路寝庭在門之裏議政事則在此朝庫門外是國有大事詢及衆庶則在此處非每日常朝之所若每日常朝王但立於寝門外與羣臣相揖而已然王却先揖揖羣臣就位王便入胡明仲嘗云近世朝禮每日拜跪乃是秦法周人之制元不如此【師氏○以上語類四條】
  或問師氏之官以三徳敎國子一曰至徳以為道本二曰敏徳以為行本三曰孝徳以知逆惡何也曰至徳云者誠意正心端本清源之事道則天人性命之理事物當然之則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術也敏徳云者彊志力行畜徳廣業之事行則理之所當為日可見之跡也孝徳云者尊祖愛親不忘其所由生之事知逆惡則以得於巳者篤實深固有以眞知彼之逆惡而自不忍為者也【至徳以為道本明道先生以之敏徳以為行本司馬溫公以之孝徳以知逆惡則趙無愧徐仲車之徒是也】凡此三者雖曰各以其材品之髙下資質之所宜而敎之然亦未有專務其一而可以為成人者也是以列而言之以見其相湏為用而不可偏廢之意盖不知至徳則敏徳者散漫無統固不免乎篤學力行而不知道之譏然不務敏徳而一於至則又無以廣業而有空虚之不知敏徳則孝徳者僅為匹夫之行而不足以通於神明然不務孝徳而一於敏則又無以立本而有悖徳之累是以兼陳備舉而無所遺此先王之教所以本末相資精粗兩盡而不倚於一偏也其又曰敎三行一曰孝行以親父母二曰友行以尊賢良三曰順行以事師長何也曰徳也者得於心而無所勉者也行則其所行之法而已盖不本之以其徳則無所自得而行不能以自脩不實之以其行則無所持循而徳不能以自進是以既教之以三徳而必以三行繼之則雖其至末至粗亦無不盡而徳之修也不自覺矣然是三者似皆孝徳之行而已至於至徳敏徳則無與焉盖二者之行本無常師必恊於一然後有以獨見而自得之固非教者所得而豫言也惟孝徳則其事為可指故又推其類而兼為友順之目以詳教之以為學者雖或未得於心而事亦可得而勉使其行之不已而得於心焉則進乎徳而無待於勉矣况其又能即是而充之以周於事而泝其原則孰謂至徳敏徳之不可至哉或曰三徳之教大學之學也三行之教小學之學也鄉三物之為教也亦然而已詳【三徳説○文集】
  古者敎法禮樂射御書數不可闕一就中樂之教尤親切夔教胄子只用樂大司徒之職也是用樂盖是教人朝夕從事於此拘束得心長在這上面盖為樂有節奏學他底急也不得慢也不得乆之都換了他一副當情性【保氏】
  問鄉遂為溝洫用貢法都鄙為井田行助法何以如此分别曰古制不明亦不曉古人是如何遂人溝洫之法田不井授而以夫數制之歲時登其夫家之衆寡以令貢賦便是用貢法【以下遂人】
  子約疑井田之法一鄉一遂為一萬有餘夫多溝洫川澮而匠人一同為九萬夫川澮溝洫反少者此以地有逺近故治有詳略也鄉遂近王都人衆稠宻家家勝兵不如此則不足以盡地利而養民且又縱横為溝洫川澮所以寓設險之意而限車馬之衝突也故治近為甚詳若鄉遂之外則民少而地多欲盡開治則民力不足故其治甚略晉郤克帥諸國伐齊齊来盟晉人曰必以蕭同叔子為質而盡東其畝齊人曰惟吾子戎車是利無顧土宜云云晉謀遂塞盖鄉遂之畝如中間是田兩邊是溝向東直去而前復有横畝向南溝復南流一東一南十字相交在此所以險阻多而非車馬之利也
  鄉遂雖用貢法然巡野觀稼以年之上中下出歛法則亦未嘗拘也【司稼○以上語類四條】
  春官
  周禮載用赤璋白璧等歛此豈長䇿要是周公未思量耳觀季孫斯死用玉而孔子歴階言其不可則是孔子方思量到而周公思量未到也【典瑞○語類】
  問司服卿大夫加以大功小功則自卿大夫而上皆無此者何也曰此義周禮疏中其説已備中庸所謂期之喪逹乎大夫是也乃古人貴賤之義呂氏之説詳矣【精義君子反經處亦有説】然亦是周公制禮而後方如此故檀弓又云古者不降上下各以其親【荅余彛孫○文集】
  黄問周禮祀天神地人之樂何以無商音曰五音無一則不成樂非是無商音只是無商調先儒謂商調是殺聲神畏商調【大司樂】
  因説及夢曰聖人無所不用其敬雖至小沒緊要底物事也用其敬到得後世儒者方説得如此闊大沒殺如周禮夢亦有官掌之此有甚緊要然聖人亦将做一件事某平生每夢見故舊親戚次日若不接其書信及見之則必有人説及㸔来惟此等是正夢其他皆非正【占夢○以上語類二條】
  疏云此九拜之中四種是正拜五者逐事主名還依四種正拜而為之也又云稽首頓首空首此三者正拜也肅拜者婦人之正拜也其餘五者附此四種振動吉拜凶拜襃拜附稽首竒拜附空首又云空一拜其餘皆再拜肅拜或再三故郤至三肅使者○一曰稽首注曰拜頭至地也疏曰先以兩手拱至地及頭至手又引頭至地多時也稽首稽留之字也稽首拜中最重臣拜君之拜哀十七年公㑹齊侯盟於䝉孟武伯相齊侯稽首公則拜齊人怒武伯曰非天子寡君無所稽首襄三年公如晉孟獻子相公稽首知武子曰天子在君辱稽首寡君懼矣郊特牲曰大夫之臣不稽首非尊家臣以避君也是諸侯於天子大夫於諸侯皆當稽首○二曰頓首注曰拜頭叩地也疏曰先以兩手拱至地乃頭至手而又引頭即舉也頭叩地謂若以首叩物然此平敵自相拜家臣於大夫及凡自敵者皆當從頓首之拜也記疏曰頭叩地不停留地也又曰諸侯相拜則然○三曰空首注曰拜頭至手所謂拜手也疏曰先以兩手拱至地乃頭至手也以其頭不至地故名空首君荅臣下拜也其有敬事亦稽首洛誥曰拜手稽首是也又曰稽首頓首空首此三者相因而為之空首而引頭頓地即舉故名頓首頓首而引頭至地稽留多時故名稽首此三者之正拜也○四曰振動注曰戰栗變動之拜書曰王動色變記疏曰謂有敬懼故為振動疏曰案中候膺云季秋七月甲子赤雀銜丹入酆王再拜稽首受案今文太誓得火烏之瑞使以周公書報於王王動色變雖不見拜文與文王受赤雀之命為稽首拜也○五曰吉六曰凶注曰吉拜拜而後稽顙謂齊衰不杖以下者言吉者此殷之凶拜周以其拜與頓首相近故謂之吉拜云凶拜稽顙而後拜謂三年服者疏曰拜而後稽顙謂先作頓首後作稽顙稽顙還是頓首但觸地無容則謂之稽顙記曰拜而後稽顙頽乎其順也稽顙而後拜頎乎其至也疏曰拜是為親痛深貌惻隐之至也記又曰晉獻公薨秦穆公使人弔公子重耳勸其反國重耳稽顙而不拜哭而起穆公曰稽顙而不拜則未為後也故不成拜哭而起則愛父也疏曰若為後則當拜謝其恩今不受其勸故不拜謝所以稽顙者自為父喪哀號也凡喪禮先稽顙而後拜乃成直稽顙而不拜故云不成拜也今既聞父死勸其反國之義哀慟而起若欲攀轅然故云則愛父也○七曰奇八曰襃注曰杜子春云奇讀為奇偶之奇鄭大夫云奇拜謂一拜荅臣下拜襃拜再拜神與尸杜子春書又曰奇拜先屈一膝今雅拜是疏云後鄭不從此説○九曰肅注曰肅拜但俯下手今時撎是也介者不拜故曰為事故敢肅使者疏曰肅拜者拜中最輕惟軍中有此肅拜婦人亦以肅拜為正又曰儀禮賔撎入門推手曰揖引手曰撎記疏曰少儀婦人吉事雖有君賜肅拜【太祝○九辨○文集】
  秋官
  問周禮五服之貢限以定名不問其地之有無與禹貢不合何故曰一代自有一代之制他大槩是近處貢重底物事逺處貢輕底物事恰如禹貢所謂納銍納秸之類【大行人○語類】
  冬官
  車所以揉木又以圍計者盖是用生成圓木揉而為之故堅耐堪馳騁【輪人】
  問侯國亦倣鄉遂都鄙之制否曰鄭氏説侯國用都鄙法然觀魯人三郊三遂及孟子請野九一而助國中什一使自賦則亦是如此【匠人注○以上語類二條】
  小戴禮
  總論
  問讀禮記曰禮記要兼儀禮讀如冠禮喪禮鄉飲酒禮之類儀禮皆載其事禮記只發明其理讀禮記而不讀儀禮許多理皆無安著處
  許順之説人謂禮記是漢儒説恐不然漢儒最純者莫如董仲舒仲舒之文最純者莫如三䇿何嘗有禮記中説話来如樂記所謂天髙地下萬物散殊而禮制行矣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樂興焉仲舒如何説得到這裏想必是古来流傳得此箇文字如此
  問禮記古注外無以加否曰鄭注自好㸔注㸔疏自可了
  鄭康成是箇好人考禮名數大有功事事都理㑹得如漢律令亦皆有注儘有許多精力東漢諸儒煞好盧植也好【義剛錄云康成也可謂大儒】
  禮記荀荘有韻處多龔實之云嘗官於泉一日問陳宜中云古詩有平仄否陳云無平仄龔云有辨之乆不決遂共徃決之於李漢老陳問古詩有平仄否李云無平仄只是有音韻龔大然之謂之無有皆不是謂之音韻乃是【以上語類五條】
  某聞之學者博學乎先王六藝之文誦焉以識其辭講焉以通其意而無以約之則非學也故曰博學而詳説之将以反説約也何謂約禮是也禮者履也謂昔之誦而説者至是可踐而履也故夫子曰君子博學於文約之以禮顔子稱夫子亦曰博我以文約我以禮禮之為義不其大哉然古禮非必有經盖先王之世上自朝廷下逹閭巷其儀品有章動作有節所謂禮之實者皆踐而履之矣故曰禮儀三百威儀三千待其人而後行則豈必簡䇿而後傳哉其後禮廢儒者惜之乃始論著為書以傳於世今禮記四十九篇則其遺説巳學而求所以約之者不可以莫之習也今柯君直學将為諸君誦其説而講明之諸君其聽之毋忽易曰智崇禮卑禮以極卑為事故自飲食居處灑掃欬唾之間皆有儀節聞之若可厭行之若瑣碎而不綱然惟愈卑故愈約與所謂極崇之智殊未可以差殊觀也夫如是故成性存存而道義出焉此造約之極功也諸君其聽之毋忽【講禮記序説○文集】
  曲禮
  曲禮必須别有一書協韻如弟子職之類如今篇首若思定辭民哉【茲】及上堂聲必揚入户視必下皆是韻今上下二篇却是後人補湊而成不是全篇作底若夫等處文意都不接内則却是全篇作底
  問曲禮首三句是從源頭説来此三句固是一篇綱領要之儼若思安定辭又以毋不敬為本曰然又曰只是下面兩句便是毋不敬今人身上大節目只是一箇容貌言語便如君子所貴乎道者三這裏只是不曾説正顔色要之顔色容貌亦不爭多只是顔色有箇誠與偽【簡錄云箕子九疇其要只在五事】
  問禮聞取於人不聞取人禮聞来學不聞往教呂與叔謂上二句學者之道下二句敎者之道取猶致也取於人者我為人所取而教之在教者言之則来學者也取人者我致人以教巳在教者言之則徃教者也此説如何曰道理亦大綱是如此只是説得不甚分曉據某所見都是就教者身上説取於人者是人来求我我因而教之取人者是我求人以教今欲下一轉語取於人者便是有朋自逺方来童求我取人者便是好為人師我求童
  為人子者居不主奥古人室在東南隅開門東北隅為宧西北隅為屋漏西南為奥人纔進便先見東北隅却到西北隅然後始到西南隅此是至深密之地
  尸用無父母者為之故曰食饗不為槩祭祀不為尸問禮云父不祭子夫不祭妻何也曰便是此一説被人觧得都無理㑹了據某所見此二句承上面餕餘不祭説葢謂餕餘之物雖父不可将去祭子夫不可将去祭妻且如孔子君賜食必正席先嘗之君賜腥必熟而薦之君賜腥則非餕餘矣雖熟之以薦先祖可也賜食則或為餕餘但可正席先嘗而已固是不可祭先祖雖妻子至卑亦不可祭也
  凡御車皆御者居中乗者居左惟大将軍之車将自居中所謂鼓下大将自擊此鼓為三軍聽他節制雖王親征亦自擊鼔【以上語類七條】
  有禮則安説立意甚善但詳本文之意只説施報徃来之禮人能有此則不忤於物而身安耳未遽及夫心安也况古人之所以必由於禮但為禮當如此不得不由豈為欲安吾心而後由之也哉若必為欲安吾心然後由禮以接於人則是皆出於計度利害之私而非循理之公心矣【荅江徳功】
  疑事勿質直而勿有兩句連説為是疑事勿質即少儀所謂毋身質言語是也直而勿有謂陳所見聽彼決擇不可據而有之專務强辨不能如此則是以身質言語矣○此篇雜取諸書精要之語集以成編雖大意相似而文不連屬如首章四句乃曲禮古經之言敖不可長以下四句不知是何書語又自為一節皆禁戒之辭也賢者以下六句又當别是一書臨財毋茍得以下六句又是一書亦禁戒之辭若夫坐如尸立如齊劉原父以為此乃大戴記曾子事父母篇之辭曰孝子惟巧變故父母安之若夫坐如尸立如齊弗訊不言言必齊色此成人之善者也未得為人子之道也此篇盖取彼文而若夫二字失於刪去鄭氏不知其然乃謂此二句為丈夫之事其説誤矣此説得之【荅潘㳟叔○以上文集二條】
  檀弓
  子思不使子上喪其出母以儀禮考之出妻之子為父後者自是為出母無服或人之問子思自可引此正條荅之何故却自費辭恐是古者出母本自無服逮徳下衰時俗方制此服故曰伋之先君子無所失道即謂禮也道隆則從而隆道汙則從而汙是聖人固用古禮亦有隨時之義時如伯魚之喪出母是也子思自謂不能如此故但守古之禮而已
  問稽顙而后拜拜而后稽顙曰兩手下地曰拜拜而后稽顙先以兩手伏地如常然後引首向前叩地稽顙而後拜開兩手先以首叩地却交手如常【以上語類二條】
  子晦所謂使無童子之言則曾子亦泊然委順未足以病其死唯童子之言一入其聽而士死於大夫之簀則有所不安故必舉扶而易之然後無一豪愧心而安其死此數句甚善但謂大夫有賜於士之禮則未知所據似未安也【荅王子合○文集】
  曾子襲裘而弔子游裼裘而弔裘似今之襖子裼衣似今背子襲衣似今凉衫公服襲裘者冐之不使外見裼裘者袒其半而以襌衣襯出之緇衣羔裘素衣麑裘黄衣狐裘緇衣素衣黄衣即裼衣欲其相稱也
  幼名冠字五十以伯仲死諡周道也所謂以伯仲者蓋古者初冠而字便有伯某父仲某父三字了及到得五十即除了下面兩字猶今人不敢斥尊者呼為幾丈之類今日偶㸔儀禮疏中却云既冠之時即是權以此三字加之實未嘗稱也到五十方才稱此三字某初疑其不然却去取禮記㸔見其疏中正是如前説盖當時疏是兩人作【孔穎逹賈公彦】故不相照管
  死諡周道也史云夏商以上無諡以其號為諡如堯舜禹之類㸔来堯舜禹為諡也無意義堯字從三土如土之堯然而髙舜只是花名所謂顔如舜華禹者獸跡今篆文禹字如獸之跡若死而以此為諡號也無意義况虞舜側微時已云有鰥在下曰虞舜則不得為死而後加之諡號矣㸔来堯舜禹只是名非號也
  黄文問從母之夫舅之妻皆無服何也曰先王制禮父族四故由父而上為從曾祖服緦麻姑之子姊妹之子女子之子皆有服皆由父而推之故也母族三母之父母之母母之兄弟恩止於舅故從母之夫舅之妻皆不為服推不去故也妻族二妻之父妻之母乍㸔時似乎雜亂無紀仔細㸔則皆有義存焉
  問嫂叔無服而程先生云後聖有作湏為制服曰守禮經舊法此固是好纔説起定是那箇不稳然有禮之權處父道母道亦是無一節安排㸔推而逺之便是合有服但安排不得故推而逺之若果是鞠養於嫂恩義不可已是他心自住不得又如何無服得直卿云當如所謂同㸑緦可也今法從小功【以上語類五條】
  問銘旌曰古者旌既有等故銘亦有等今既無旌則如溫公之制亦適時宜不必以為疑也又問重曰三禮圖有畫象可考然且如溫公之説亦自合時之宜不必過泥古禮也又問卒哭曰以百日為卒哭是開元禮之權制非正禮也又問明器曰禮既有之自不可去然亦更在斟酌今人或全不用也【荅郭子從○文集】
  反哭升堂反諸其所作也主婦入於室反諸其所養也湏知得這意思則所謂踐其位行其禮等事行之自安方見得繼志述事之事
  問延陵季子之於禮也其合矣乎不知聖人何以取之曰旅中之禮只得如此變禮也只得如此【以上語類二條】
  王制
  王制説王畿采地只是内諸侯之祿後来如祭公單父劉子尹氏亦皆是世嗣然其沾王敎細密人物皆好劉康公所謂民受天地之中以生都是識這道理想當時識這道理者亦多所以孔子亦要行一遭問禮於老聃
  王制祭法廟制不同以周制言之恐王制為是
  王制特禴祫禘祫嘗祫烝之説此沒理㑹不知漢儒何處得此説来禮家之説大抵自相矛盾如禘之義恐只趙伯循之説為是
  五方之民言語不通却有暗合處盖是風氣之中有自然之理便有自然之字非人力所能安排【以上語類四條】
  月令
  論明堂之制者非一某竊意當有九室如井田之制東之中為青陽太廟東之南為青陽右箇東之北為青陽左箇南之中為明堂太廟南之東【即東之南】為明堂左箇南之西【即西之南】為明堂右箇西之中為總章太廟西之南【即南之西】為總章左箇西之北【即北之西】為總章右箇北之中為堂太廟北之東【即東之北】為堂右箇北之西【即西之北】為堂左箇中央為太廟太室凡四方之太廟異方所其左箇右箇則青陽之右箇乃明堂之左箇明堂之右箇乃總章之左箇也總章之右箇乃堂之左箇堂之右箇乃青陽之左箇也但隨其時之方位開門耳太廟太室則每季十八日天子居焉古人制事多用井田遺意此恐也是【語類】
  曾子問
  問竝有父母之喪葬先輕而後重其奠也先重而後輕其虞也先重而後輕同葬同奠亦何害焉其所先後者其意為如何也曰此雖未詳其義然其法具在不可以己意輙增損也【荅郭子從】
  問曾子問親迎女在塗而壻之父母死如之何孔子曰女改服布深衣縞總以趨喪恐亦有礙開元禮除喪之後束帶相見不行初昏之禮趨喪後事皆不言之何也曰趨喪之後男居外次女居内次自不相見除喪而後束帶相見於是而始入御開元之制必有所据矣【荅郭子從】
  問曾子問取女有吉日而女死如之何孔子曰壻齊衰而弔既葬而除之夫死亦如之服用斬衰恐今亦難行也曰未見難行䖏但人自不肯行耳【荅郭子從】
  問親迎男女遭喪之禮曾子問之詳矣今有男就成於女家乆而未歸若壻之父母死女之奔喪如之何若女之父母死其女之制服如之何曰此乃原頭不是且放在塗之禮行之可也然既嫁則服自當降既除而歸夫家耳【荅葉味道】
  問曾子問曰昏禮既納幣有吉日女之父母死則如之何孔子曰壻使人弔如壻父母死則女之家亦使人弔【云云】如未有吉日獨不當弔乎曰恐無不弔之理【荅葉味道○以上文集五條】
  文王世子
  公與公族燕則異姓為賔注曰同宗無相賔客之道公族有罪無宮刑不翦其類也纖剸於甸人特不以示衆耳刑固不可免今之法乃殺人不死祖宗時宗室至少又聚於京師犯法絶寡故立此法今散於四方萬里與常人無異乃縱之殺人是何法令不可不革
  天子視學以齒嘗為臣者弗臣或疑此句未純恐其終使人不臣如蔡卞之扶植王安石也曰天子自有尊師重道之意亦豈可遏只為蔡卞是小人王安石未為大賢蔡卞只是扶他以證其邪説故喫人議論如了翁論他也是若眞有伊周之徳雖是故臣稍加尊敬亦何害天子入學父事三老兄事五更便是以齒不臣之也如或人之論則廢此禮可也【以上語類三條】
  禮運
  禮運言三王不及上古事人皆謂其説似荘老先生曰禮運之説有理三王自是不及上古胡明仲言恐是子游撰
  智與詐相近勇與怒相似然仁却與貪不相干盖南方好也好行貪狼北方惡也惡行廉貞盖好便有貪底意思故仁屬愛愛便有箇貪底意思又云大率慈善底人多於財上不分曉能亷者多是峻刻悍悻聒噪人底人
  問喜愛欲發於陽怒哀懼惡發於隂否曰也是如此問怒如何屬隂曰怒畢竟屬義義屬隂怒與惡皆羞惡之發所以屬隂愛與欲相似欲又較深愛是説這物事好可愛而已欲又是欲得之於己他這物事又自分屬五行
  天秉陽垂日星地秉隂竅於山川播五行於四時和而後月生也隂陽變化一時撒出非今日生此明日生彼但論其先後之序則當如此耳
  問人者天地之心曰謂如天道福善禍滛乃人所欲也善者人皆欲福之淫者人皆欲禍之又曰教化皆是人做此所謂人者天地之心也【以上語類五條】
  禮器
  經禮三百便是儀禮中士冠諸侯冠天子冠禮之類此是大節有三百條如始加再加三加又如坐如尸立如齊之類皆是其中之小目便有三千條或有變禮亦是小目呂與叔云經便是常行底緯便是變底恐不然經中自有常有變緯中亦自有常有變
  天道至教聖人至徳動靜語黙之間無非教人處孔子於鄉黨便恂恂朝廷便便便到處皆是人樣更無精粗本末何嘗有隐【以上語類二條】
  郊特牲
  諸侯不得祖天子然魯有文王廟左氏亦云鄭祖厲王何也此必周衰諸侯僣肆做此違條礙法事故公廟設於私家
  問昏禮不賀人之序也曰婦既歸姑與之為禮喜於家事之有承替也姑反置酒一分以勸飲婦姑坐客位而婦坐主位姑降自西階婦降自阼階
  安卿問禮記魂氣歸於天與横渠反原之説何以别曰魂氣歸於天是消散了正如火煙騰上去處何歸只是消散了論理大槩固如此然亦有死而未遽散者亦有寃恨而未散者然亦不皆如此叔器問聖人死如何曰聖人安於死即消散【以上語類三條】
  内則
  偪屨著綦綦鞋口帶也古人皆旋繫今人只從簡易綴之於上如假帶然
  不有敬事不敢袒裼不渉不撅㸔来此三句文義一樣古注誤作兩叚觧言尊長之前有敬事方敢袒裼敬事如習射之類射而袒裼乃為敬若非敬事而以勞倦袒裼則是不敬惟渉水而後撅若不渉而撅則為不敬如云勞毋袒暑毋褰裳若非敬事雖勞亦不敢袒惟渉水乃可褰裳若非渉水雖盛暑亦不敢褰裳也【以上語類二條】
  玉藻
  問禮記九容與論語九思一同本原之地固欲存養於容貌之間又欲隨事省察曰即此便是涵養本原這裏不是存養更於甚處存養【語類】
  喪服小記
  問周制有大宗之禮乃有立適之義立適以為後故父為長子權其重者若然今大宗之禮廢無立適之法而子各得以為後則長子少子當為不異庶子不得為長子三年者不必然也父為長子三年者亦不可以適庶論也曰宗子雖未能立然服制自當從古是亦愛禮存羊之意不可妄有改易也如漢時宗子法已廢然其詔令猶云賜民當為父後者爵一級是此禮意猶在也豈可謂宗法廢而諸子皆得為父後乎【荅郭子從○文集】
  問妾母之稱曰恐也只得稱母他無可稱在經只得云妾母不然無以别於他母也又問弔人妾母之死合稱云何曰恐也只得隨其子平日所稱而稱之或曰五峯稱妾母為少母南軒亦然據爾雅亦有少姑之文五峯想是本此先生又曰為人後者為其父母服本朝濮王之議欲加皇考字引此為證當時雖是衆人爭得住然至今士大夫猶以為未然盖不知禮經中若不稱作為其父母别無箇稱呼只得如此説也
  凡文字有一兩本參對則義理自明如禮記中喪服小記喪服大傳都是觧注儀禮喪服小記云庶子不祭禰明其宗也又曰庶子不祭祖明有宗也注謂不祭禰者父之庶子不祭祖者其父為庶子説得繁碎大傳只説庶子不祭則祖禰皆在其中矣某所以於禮書中只載大傳説【以上語類二條】
  大傳
  諸侯奪宗大夫不可奪宗
  别子為祖繼别為宗是諸侯之庶子與他國之人在此邦居者皆為别子則其子孫各自以為太祖如魯之三家季友季氏之太祖也慶父孟氏之太祖也公子牙叔孫氏之太祖也
  問有小宗而無大宗者有大宗而無小宗者有無宗亦莫之宗者曰此説公子之宗也謂如人君有三子一嫡而二庶則庶宗其嫡是謂有大宗而無小宗皆庶則宗其庶長是謂有小宗而無大宗止有一人則無人宗之已亦無所宗焉是謂無宗亦莫之宗也下云公子之公為其士大夫之庶者宗其士大夫之嫡者此正觧有大宗而無小宗一句之公之公猶君也【以上語類三條】
  問禮曰别子為祖繼别為宗繼禰者為小宗有百世不遷之宗有五世則遷之宗竊謂君嫡長為世子繼先君正統自母弟以下皆不得宗其次適為别子不得禰其父則不可宗嗣君又不可無統屬故立為先君之族大宗之祖所謂别子為祖也其適子繼之則為大宗凡先君所出之子孫皆宗之百世不遷故曰大宗者繼别子之所自出也【呂氏言别子所自出者謂别子所出之先君也如魯季友乃桓公别子所自出故為桓公一族之大宗不知是否】百世不遷者以其統先君之子孫而非統别之子孫也别子之庶長義不禰别子而自為五世小宗之祖其適子繼之則為小宗小宗者繼别子庶子之所自出也故惟及五世五世之外則無服盖以其統别之子孫而非統先君之子孫也不知是否伏乞垂誨曰宗子有公子之宗有大宗有小宗國家之衆子不繼世者若其間有適子則衆兄弟宗之為大宗若皆庶子則兄弟宗其長者為小宗此所謂公子之宗者也别子即是此宗子既沒之後其適長者各自繼此别子即是大宗直下相傳百世不遷别子之衆子既沒之後其適長子又宗之即為繼禰之小宗每一易世髙祖廟毁則同此廟者是為袒免之親不復相宗矣所謂五世而遷也【荅董叔重○文集】
  少儀
  毋跋来毋報徃【報音赴】跋是急走倒從這邊来赴是又急再還倒向那邊去来徃只是向背之意此二句文義猶云其就義若熱則其去義若渴言人見有箇好事火急喜歡去做這樣人不耐乆少閒心懶意闌則速去之矣所謂其進鋭者其退速也
  不窺密【止】無測未至曰許多事都是一箇心若見得此心誠實無欺偽方始能如此心茍渙散無主則心皆逐他去了更無一箇主觀此則求放心處全在許多事上将許多事去攔截此心教定無測未至未至之事自家不知不當先測今日未可便説道明日如何【以上語類二條】
  學記
  九年知類通逹横渠説得好學者至於能立則教者無遺恨矣此處方謂大成盖學者既到立處則教者亦不消管得他自住不得故横渠又云學者能立則自强不反而至於聖人之大成矣而今學者不能扶持到立處嘗謂此叚是箇致知之要如云一年視離經辨志古注云離經斷絶句也此且是讀得成句辨志是知得這箇是為己那箇是為人這箇是義那箇是利三年敬業樂羣敬業是知得此是合當如此做樂羣是知得滋味好與朋友切磋五年博習親師博習是無所不習親師是所見與其師相近了七年論學取友論學是他論得有頭緒了取友是知賢者而取之此謂之小成九年知類通逹此謂之大成横渠説得推類兩字最好如荀子倫類不通不足謂之善學而今學者只是不能推類到得知類通逹是無所不曉便是自强不反這幾句都是上兩字説學下兩字説所得處如離經便是學辨志便是所得處他皆倣此
  子武問宵雅肄三官其始也曰聖人教人合下便是要他用便要用賢以治不賢舉能以教不能所以公卿大夫在下也思各舉其職不似而今上下都恁地了使窮困之民無所告訴聖賢生斯世若是見似而今都無理㑹他豈不為之惻然思有以救之孔子三月無君則皇皇如也但不可枉尺直尋以利言之天生一人便湏管得天地閒事如人家有四五子父母養他豈不要他使但其閒有不㑹底則㑹底豈可不出来為他擔當一家事韓退之云蓋畏天命而悲人窮也這也説得好説得聖賢心出
  問不學雜服不能安禮鄭注謂服是皮弁冕服横渠謂服事也如洒掃應對沃盥之類曰恐只如鄭説古人服各有等降若理㑹得雜服則於禮亦思過半矣如冕服是天子祭服皮弁是天子朝服諸侯助祭於天子則服冕服自祭於其廟則服弁冕大夫助祭於諸侯則服冕自祭於其廟則服皮弁又如天子常朝則服皮弁朔旦則服冕【無旒之冕也】諸侯常朝則用端朔旦則服皮弁大夫私朝亦用端夕深衣士則端以祭上士裳中士黄裳下士雜裳【前後黄也】庶人深衣
  問使人不由其誠莫只是教他記誦而中心未嘗自得否曰若是偪得他他便来厮瞞便是不由誠嘗見横渠作簡與某人謂其子日来誦書不熟且教他熟誦盡其誠與材文蔚曰便是他解此兩句只作一意解其言曰人之材足以有為但以其不由於誠則不盡其材若曰勉率以為之豈有由其誠也哉曰固是既是他不由誠自是材不盡
  問善問者如攻堅木一叚曰此説最好若先其難者理㑹不得便進歩不去湏先其易者難處且放下少間見多了自然相證而解説字人以為悦恐只是説字説證之義也解物為解自解釋為解恐是相證而曉解【以上語類五條】
  樂記
  古者禮樂之書具在人皆識其器數却怕他不曉其義故教之曰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又曰失其義陳其數者祝史之徒也今則禮樂之書皆亡學者却但言其義至於器數則不復曉盖失其本矣
  一倡而三歎謂一人唱而三人和也今之解者猶以為三歎息非也
  人生而靜天之性未嘗不善感物而動性之欲此亦未是不善至於物至知知然後好惡形焉好惡無節於内知誘於外不能反躬天理滅矣方是惡故聖賢説得惡字煞遲
  物之感人無窮而人之好惡無節此説得工夫極密兩邊都有些罪過物之誘人固無窮然亦是自家好惡無節所以被物誘去若自有箇主宰如何被他誘去此處極好翫味且是語意渾粹【以上語類四條】
  樂記曰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於物而動性之欲也何也曰此言性情之妙人之所生而有者也盖人受天地之中以生其未感也純粹至善萬理具焉所謂性也然人有是性則即有是形有是形則即有是心而不能無感於物感於物而動則性之欲者出焉而善惡於是乎分矣性之欲即所謂情也又曰物至而知知而後好惡形焉何也曰上言性情之别此指情之動處為言而性在其中也物至而知知之者心之感也好之惡之者情也形焉者其動也所以好惡而有自然之節者性也好惡無節於内知誘於外不能反躬天理滅矣何也曰此言情之所以流而性之所以失也情之好惡本有自然之節惟其不自覺知無所涵養而大本不立是以天則不明於内外物又從而誘之此所以流濫放逸而不自知也茍能於此覺其所以然者而反躬以求之則其流也庶乎其可制矣不能如是而惟情是徇則人欲熾盛而天理滅息尚何難之有哉此一節正天理人欲之機閒不容息處惟其反躬自省念念不忘則天理益明存養自固而外誘不能奪矣夫物之感人無窮而人之好惡無節則是物至而人化物也人化物也者滅天理而窮人欲何也曰上言情之所以流此以其流之甚而不反者言之也好惡之節天之所以與我也而至於無節宰制萬物人之所以為貴也而反化於物焉天理惟恐其存之不至也而反滅之人欲惟恐其制之不力也而反窮之則人之所以為人者至是盡矣然天理秉彞終非可殄滅者雖化物窮欲至於此極茍能反躬以求天理之本然者則初未嘗滅也但染習之深難覺而易昧難反而易流非厲知耻之勇而鼓百倍之功則不足以復其初爾【樂記動静説○文集】
  問禮勝則離樂勝則流才是勝時不惟至於流與離即禮樂便不在了曰這正在勝字緊要只才有些子差處則禮失其節樂失其和盖這些子正是交加生死岸頭又云禮樂者皆天理之自然節文也是天理自然有底和樂也是天理自然有底然這天理本是儱侗一直下来聖人就其中立箇界限分成叚子其本如此其末亦如此其外如此其裏亦如此但不可差其界限耳才差其界限則便是不合天理所謂禮樂只要合得天理之自然則無不可行也又云無禮之節則無樂之和惟有節而後有和也
  問明則有禮樂幽則有神曰此是一箇道理在聖人制作處便是禮樂在造化處便是神或云明道云天尊地卑乾坤定矣鼓之以雷霆潤之以風雨是也不知天地尊卑是禮鼓之潤之是樂否先生乃引樂記天尊地卑至樂者天地之和也一叚云此意思極好再三歎息【又云神只是禮樂底骨子】
  樂由天作屬陽故有運動底意禮以地制如由地出不可移易
  讀書自有可得參考處如易直子諒之心一句子諒從来説得無理㑹却因見韓詩外傳子諒作慈良字則無可疑【以上語類四條】
  祭義
  問程先生齊不容有思之説燔嘗以為齊其不齊求與神接一意所祭之親乃所以致齊也祭義之言似未為失不知其果如何曰祭義之言大槩然爾伊川先生之言乃極至之論湏就事上驗之乃見其實【荅李敬子○文集】
  問氣也者神之盛也魄也者之盛也豈非以氣魄未足為神氣魄之盛者乃為神否曰非也大凡説神皆是通生死而言此言盛者則是指生人身上而言所以後面説骨肉斃於下隂為野土但説體不説魄也問頃聞先生言耳目之精明者為魄口鼻之嘘吸者為魂以此語是而未盡耳目之所以能精明者為魄口鼻之所以能嘘吸者為魂是否曰然㸔来魄是箇物事形象在裡面恐如水晶相似所以發出来為耳目之精明且如月其黒暈是魄也其光是魂也想見人身魂魄也是如此人生時魂魄相交死則離而各散去魂為陽而散上魄為隂而降下又曰隂主藏受陽主運用凡能記憶皆魄之所藏受也至於運用發出来是魂這兩箇物事本不相離他能記憶底是魄然發出来底便是魂能知覺底是魄然知覺發出来底又是魂雖各自分屬隂陽然隂陽中又各自有隂陽也或曰大率魄屬形體魂屬精神曰精又是魄神又是魂
  問陽魂為神隂魄為祭義曰氣也者神之盛也魄也者之盛也而鄭氏曰氣嘘吸出入者也耳目之聰明為魄然則隂陽未可言神隂陽之靈乃神也如何曰魄者形之神魂者氣之神魂魄是形氣之精英謂之靈故張子曰二氣之良能【二氣即隂陽也良能是其靈處】問眼體也眼之光為魄耳體也何以為耳之魄曰能聽者便是如鼻之知臭舌之知味皆是但不可以知字為魄纔説知便是主於心也心但能知若甘苦鹹淡要從舌上過如老人耳重目昏便是魄漸要散潘問魄附於體魂附於氣可作如此㸔否曰也不是附魂魄是形氣之精英【以上語類二條】
  孔子閒居
  禮記耆欲将至有開必先家語作有物将至其兆必先却是疑有物訛為耆欲其兆訛為有開故耆下日亦似有開上門亦似兆若説耆欲則又成不好底意【語類】
  表記
  問君子荘敬日强是志强否曰志也强體力也强今人放肆則日怠惰一日那得强伊川云人荘敬則日就規矩荘敬自是耐得辛苦自不覺其日就規矩也
  問鄉道而行中道而廢其意安在曰古人只恁地學将去有時到了也不定今人便算時度日去計功效【以上語類二條】
  深衣
  裁用細白布度用指尺【中指中節為寸】衣二幅不裁其長過脇下屬於裳【用布二幅中屈而下垂之如今之直領衫但不裁破掖下每幅之下屬裳三幅】裳交解十二幅上屬於衣其長及踝【用布六幅每幅裁為二幅一頭廣一頭狹狹頭當廣頭之半以狹頭向上而聨其縫以屬於衣每三幅屬衣一幅】圓袂【用布二幅各中屈之如衣之長屬於衣之左右而縫合其下以為袂其本之廣如衣之長而漸圓殺之以至袂口則其徑一尺二寸】方領【兩襟相掩衽在掖下則兩領之㑹自方】曲裾【用布一幅如裳之長交觧裁之疊兩廣頭並令向上布邊不動但稍裁其内旁大半之下令漸如魚腹末如鳥喙内向而緝之相㳫綴於裳上之右旁以掩裳際右幅在下左幅在上布邊在外裁處在内】衣裳皆緣【綠用黒繒具父母以青大父母以繢領表裡各二寸裳下及邉表裏各一寸半皆就布緣袂口表裡亦一寸半布外接出】大帶【帶用白繒廣四寸夾縫之其長圍要而結於前再繚之為兩耳及垂其餘為紳下與裳齊以繒緣其紳之兩旁及下表裏各半寸如緣之色復以五綵絛廣二分約其相結處長與紳齊】緇冠【糊紙為之武髙寸許前後三寸左右四寸上為五梁辟積左縫廣四寸長八寸跨頂前後著於武外反屈其兩端各半寸内向黑漆之武之兩旁半寸之上竅以受笄笄用齒骨凡白物】幅巾【用黒繒六尺許刺一邊作巾額當中作㡇兩旁三寸許各綴一帶廣一寸許長二尺許循㡇中上反屈之當幅之中斜縫向後去其一角而復反之使巾頂正圓乃以額㡇當頭前向後圍裹而繫其帶於緇後餘者垂之】黒履【白絇繶純綦○深衣制度○文集】
  投壺
  今詳經文不言壺之圍徑而但言其髙之度容之量以為相求互見之功且經言其所容止於斗有五升而注乃以二斗釋之則經之所言者圓壺之實數而注之所言乃借以方體言之而算法所謂虚加之數也盖壺為圓形斗五升為奇數皆繁曲而難計故筭家之術必先借方形虛加整數以定其法然後四分去一以得圓形之實此鄭氏所以舍斗五升之經文而直以二斗為説也然其言知借而不知還知加而不知減乃於下文遂并方體之所虚加以為實數又皆必取全寸不計分釐定為圓壺腹徑九寸而圍二尺七寸則為失之疏家雖知其失而不知其所以失顧乃依違其間訖無定説是以讀者不能無疑今以筭法求之凡此定二斗之量者計其積實當為三百二十四寸而以其髙五寸者分之則每髙一寸為廣六十四寸八分此六十四寸者自為正方又取其八分者割裂而加於正方之外則四面各得二釐五豪之數乃復合此六十四寸八分者五為一方壺則其髙五寸其廣八寸五釐而外方三尺二寸二分中受二斗如注之初説矣然此方形者筭術所借以為虚加之數爾若欲得圓壺之實數則當就此方形規而圓之去其四角虚加之數四分之一使六十四寸八分者但為四十八寸六分三百二十四寸者但為二百四十三寸則壺腹之髙雖不減於五寸其廣雖不減於八寸五釐而其外圍則僅為二尺四寸一分五釐其中所受僅為斗有五升如經之云無不諧㑹矣【壺説○文集】
  鄉飲酒
  問鄉飲酒義謹桉此篇自鄉飲酒之義而下先儒以為記鄉大夫飲賔於庠序之禮自鄉飲酒之禮而下先儒以為記黨正飲酒於庠序以正齒序之位今詳考其文由前之説則有所謂古之學術道者将以得身也【云云】固足以見賔興之意由後之説則有所謂六十者坐五十者立侍以聽正役之類亦足以證序齒之事但某竊疑儀禮所載鄉飲只是鄉大夫興其賢能而以禮賔之不知説禮者何取於黨飲而記為是義據鄭注云漢郡國以十月行此飲酒盖取黨正之説然則自鄉飲酒之禮而下豈自成一章之文乃世儒述其所以有取於黨正之義而因以傅益之耶淺陋未得其説曰此無他義只是作記者并舉之耳【荅趙恭父○文集】
  鄉射
  射觀德擇人是凡與射者皆賢者可以助祭之類但更以射擇之如卜筮決事然其人賢不肖不是全用射擇之也小人更是㑹射今俗射有許多法與古法多少别小人儘㑹學後之説者説得太過了謂全用此射以擇諸侯并助祭之人非也大率禮家説話多過了無殺合【語類】
  喪服四制
  問諒闇以他經考之皆以諒闇為信黙惟鄭氏獨以為凶廬天子居凶廬豈合禮制曰所引翦屏柱楣是兩事柱音知主反似是從手不從木也盖始者户北向用草為屏不翦其餘至是改而西向乃翦其餘草始者無柱與楣簷著於地至是乃施短柱及楣以拄其楣架起其簷令稍髙而下可作户也来諭乃於柱楣之下便云既虞乃翦而除之似謂翦其屏而并及柱楣則誤矣諒隂梁闇未詳古制定如何不敢輙為之説但假使不如鄭氏説亦未見天子不可居廬之法来諭所云不知何據恐欠子細也【滕文公五月居廬是諸侯居廬之騐恐天子亦湏如此荅郭子從○文集】
  大戴禮
  大戴禮其篇目闕處皆是元無非小戴所去取其間多雜偽亦有最好處然多誤難讀
  大戴禮冗雜其好處已被小戴採摘来做禮記了然尚有零碎好處在
  大戴禮本文多錯注又舛誤武王諸銘有直做得巧了切題者如鑑銘是也亦有絶不可曉者想古人只是述戒懼之意而隨所在寫記以自警省爾不似今人為此銘便要就此物上説得親切然其間亦有切題者如湯盤銘之類至於武王盥盤銘則又似箇船銘想只是因水起意然恐亦有錯雜處
  安卿問大戴保傅篇多與賈誼策同如何曰保傅中説秦無道之暴此等語必非古書乃後人采賈誼策為之亦有孝昭冠辭
  明堂篇説其制度有二九四七五三六一八鄭注云法龜文也此又九數為洛書之一驗也【以上語類五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三十七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三十八
  禮二
  論考禮綱領
  天叙有典自我五典五惇哉天秩有禮自我五禮五庸哉這箇典禮自是天理之當然欠他一豪不得添他一豪不得惟是聖人之心與天合一故行出這禮無一不與天合其閒曲折厚薄淺深莫不恰好這都不是聖人白撰出都是天理決定合著如此後之人此心未得似聖人之心只得將聖人已行底聖人所傳於後世底依這樣子做做得合時便是合天理之自然
  聖人有作古禮未必盡用須别有箇措置視許多瑣細制度皆若具文且是要理會大本大原曽子臨死丁寧説君子所貴乎道者三動容貌斯逺暴慢矣正顔色斯近信矣出辭氣斯逺鄙倍矣籩豆之事則有司
  存上許多正是大本大原如今所理會許多正是籩豆之事曾子臨死教人不要去理會這箇夫子焉不學而亦何常師之有非是孔子如何盡做這事到孟子已是不説到細碎上只説諸侯之禮吾未之學也吾嘗聞之矣三年之喪齊疏之服飦粥之食自天子達於庶人這三項便是大原大本又如説井田也不曾見周禮只據詩裏説雨我公田遂及我私由此觀之雖周亦助也只用詩意帶將去後面却説鄕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八家皆私百畝同養公田只説這幾句是多少好這也是大原大本處看孟子不去理㑹許多細碎只理㑹許多大原大本又曰公今且收拾這心下勿為事物所勝且如一日全不得去講明道理不得讀書只去應事也須使這心常常在這裏若不先去理㑹得這本領只要去就事上理㑹雖是理㑹得許多骨董只是添得許多雜亂只是添得許多驕吝
  今日百事無人理㑹姑以禮言之古禮旣莫之考至於後世之沿革因襲者亦浸失其意而莫之知矣非止浸失其意以至名物度數亦莫有曉者差舛譌謬不堪著眼三代之禮今固難以盡見其略幸㪚見於他書如儀禮十七篇多是士禮邦國人君者僅存一二遭秦人焚滅之後至河閒獻王始得邦國禮五十八篇獻之惜乎不行至唐此書尚在諸儒注疏猶時有引為説者及後來無人説著則書亡矣豈不大可惜叔孫通所制漢儀及曹褒所修固已非古然今亦不存唐有開元顯慶二禮顯慶已亡開元襲隋舊為之本朝修開寳禮多本開元而頗加詳備及政和閒脩五禮一時姦邪以私智損益疏略牴牾更沒理㑹又不如開寳禮
  儀禮禮之根本而禮記乃其枝葉禮記乃秦漢上下諸儒解釋儀禮之書又有他説附益於其閒今欲定作一書先以儀禮篇目置於前而附禮記於後如射禮則附以射義似此類已得二十餘篇若其餘曲禮少儀又自作一項而以類相從若疏中有説制度處亦當采取以益之舊嘗以此例授潘恭叔渠亦曾整理數篇來今居喪無事想必下手儀禮舊與六經三傳並行至王介甫始罷去其後雖復春秋而儀禮卒廢今士人讀禮記而不讀儀禮故不能見其本末
  賀孫因問祭禮附祭義如説孝許多如何來得曰便是祭禮難附兼祭義前所説多是天子禮若儀禮所存唯少牢饋食特牲饋食禮是諸侯大夫禮兼又只是有饋食若天子祭便合有初閒祭腥等事如所謂建設朝事燔燎羶薌若附儀禮此等皆無入頭處意閒欲將周禮中天子祭禮這項作一總腦却以禮記附如疏中有説天子處皆編出因云某已衰老其閒合理㑹文字皆起得箇頭在及見其成與不見其成皆未可知萬一不及見此書之成諸公千萬勉力整理得成此書所係甚大
  問賀孫所編禮書曰某嘗説使有聖王復興為今日禮怕必不能悉如古制今且要得大綱是若其小處亦難盡用且如喪禮冠服斬衰如此而吉服全不相似却到遭喪時方做一副當如此著也是詫異賀孫問今齊斬尚存此意而齊衰期便太輕大功小功以下又輕且無降殺今若得斟酌古今之儀制為一式庶幾行之無礙方始立得住曰上面旣如此下面如何盡整頓得這須是一齊都整頓過方好未説其他瑣細處且如冠便須於祭祀當用如何底於軍旅當用如何底於平居當用如何底於見長上當用如何底於朝廷治事當用如何底天子之制當如何卿大夫之制當如何士當如何庶人當如何這是許多冠都定了更須理㑹衣服等差須用上衣下裳若佩玉之類只於大朝㑹大祭祀用之五服亦各用上衣下裳齊斬用粗布期功以下又各為降殺如上組衫一等紕繆鄙陋服色都除了如此便得大綱正今若只去零零碎碎理㑹些小不濟事如今若考究禮經須是一一自著考究教定
  南北朝是甚時節而士大夫閒禮學不廢有考禮者説得亦自好
  通典好一般書向來朝廷理㑹制度某道却是一件事後來只恁休了又曰通典亦自好設一科又曰通典中閒【一作後面】數卷議亦好
  祖宗時有開寶通禮科學究試黙義須是念得禮熟是得禮官用此等人為之介甫一切罷去盡令作大義故今之禮官不問是甚人皆可做某嘗謂朝廷須留此等專科如史科亦當有
  叔器問四先生禮曰二程與横渠多是古禮溫公則大槩本儀禮而參以今之可行者要之溫公較穩其中與古不甚逺是七八分好若伊川禮則祭祀可用婚禮惟溫公者好
  嘗見劉昭信云禮之趨翔登降揖遜皆須習也是如此漢時如甚大射等禮雖不行却依舊令人習人自傳得一般今雖是不能行亦須是立科令人習得也是一事
  古者禮學是專門名家始終理㑹此事故學者有所傳授終身守而行之凡欲行禮有疑者輒就質問所以上自宗廟朝廷下至士庶鄉黨典禮各各分明漢唐時猶有此意如今直是無人如前者某人丁所生繼母憂禮經必有明文當時滿朝更無一人知道合當是如何大家打閧一塲後來只説莫若從厚恰似無奈何本不當如此姑徇人情從厚為之是何所為如此豈有堂堂中國朝廷之上以至天下儒生無一人識此禮者然而也是無此人州州縣縣秀才與太學秀才治周禮者不曾理㑹得周禮治禮記者不曾理㑹得禮記治周易者不曾理㑹得周易以至春秋詩都恁地國家何賴焉
  古禮難行後世茍有作者必須酌古今之宜若是古人如此繁縟如何教今人要行得古人上下習熟不待家至户曉皆如饑食而渴飲略不見其為難本朝陸農師之徒大抵説禮都要先求其義豈知古人所以講明其義者蓋縁其儀皆在其具並存耳聞目見無非是禮所謂三千三百者較然可知故於此論説其義皆有據依若是如今古禮㪚失百無一二存者如何懸空於上面説義是説得甚麽義須是且將㪚失諸禮錯綜參考令節文度數一一著實方可推明其義若錯綜得實其義亦不待説而自明矣
  禮時為大使聖賢有作必不一切從古之禮疑只是以古禮減殺從今世俗之禮令稍有防範節文不至太簡而已觀孔子欲從先進又曰行夏之時乘殷之輅便是有意於損周之文從古之樸矣今所集禮書也只是略存古之制度使後人自去減殺求其可行者而已若必欲一一盡如古人衣服冠屨之纖悉畢備其勢也行不得
  古禮繁縟後人於禮日益疎略然居今而欲行古禮亦恐情文不相稱不若只就今人所行禮中刪脩令有節文制數等威足矣古樂亦難遽復且於今樂中去其噍殺促數之音并考其律呂令得其正更令掌詞命之官製撰樂章其閒略述敎化訓戒及賔主相與之情及如人主待臣下恩意之類令人歌之亦足以養人心之和平周禮歳時屬民讀法其當時所讀者不知云何今若將孝弟忠信等事撰一文字或半歲或三月一次或於城市或於鄉村聚民而讀之就為解説令其通曉及所在立粉壁書冩亦須有益
  禮樂廢壞二千餘年若以大數觀之亦未為遠然已都無稽考處後來須有一箇大大底人出來盡數拆洗一番但未知逺近在幾時今世變日下恐必有箇碩果不食之理【以上語類十六條】
  臣聞之六經之道同歸而禮樂之用為急遭秦滅學禮樂先壞漢晉以來諸儒補緝竟無全書其頗存者三禮而已周官一書固為禮之綱領至其儀法度數則儀禮乃其本經而禮記郊特牲冠義等篇乃其義疏耳前此猶有三禮通禮學究諸科禮雖不行而士猶得以誦習而知其説熙寧以來王安石變亂舊制廢罷儀禮而獨存禮記之科棄經任傳遺本宗末其失已甚而博士諸生又不過誦其虚文以供應舉至於其閒亦有因儀法度數之實而立文者則咸幽冥而莫知其源一有大議率用耳學臆斷而已若乃樂之為敎則又絶無師授律尺短長聲音清濁學士大夫莫有知其説者而不知其為闕也故臣頃在山林嘗與一二學者考訂其説欲以儀禮為經而取禮記及諸經史雜書所載有及於禮者皆以附於本經之下具列注疏諸儒之説略有端緒而私家無書檢閲無人抄寫久之未成㑹䝉除用學徒分㪚遂不能就而鐘律之制則士友閒亦有得其遺意者竊欲更加參考别為一書以補六藝之闕而亦未能具也欲望聖明特詔有司許臣就祕書省太常寺關借禮樂諸書自行招致舊日學徒十餘人踏逐空閒官屋數閒與之居處令其編類雖有官人亦不繫銜請俸但乞逐月量支錢米以給飲食紙札油燭之費其抄寫人即乞下臨安府差撥貼司二十餘名結局日量支犒賞别無推恩則於公家無甚費用而可以興起廢墜垂之永久使士知實學異時可為聖朝制作之助則斯文幸甚天下幸甚【乞脩三禮剳子】
  儀禮附記似合只依德章本子蓋免得拆碎記文本篇如要逐叚參照即於章末結云右第幾章儀禮即云禮記某篇第幾章當附此【不必具載其全文只如此標識亦自便於檢閲】禮記即云當附儀禮某篇第幾章又如此大戴禮亦合收入可附儀禮者附之不可者分入五類如管子弟子職篇亦合附入曲禮類其他經傳類書説禮文者並合編集别為一書周禮即以祭禮賔客師田喪紀之屬事别為門自為一書如此即禮書大備但功力不少須得數人分手乃可成耳若作集注即諸家説可附入或有己見亦可放溫公揚子法言太例也分為五類先儒未有此説第一類皆上下大小通用之禮第二類即國家之大制度第三類乃禮樂之説第四類皆論學之精語第五類論學之粗者也【大戴禮亦可依此分之】卷數之説須俟都畢通計其多少而分之今未可定也其書則合為一書者為是但通以禮書名之而以儀禮附記為先禮記分類為後如附記初卷首即云禮書第一本行下寫儀禮附記一次行云士冠禮第一夲行下寫儀禮一冠義第二夲行下寫禮記一分類初卷首第一行云禮書第幾夲行下寫禮記分類一次行云曲禮上第一夲行下寫禮記幾【通前篇數計之】其大戴管子等書亦依此分題之【答潘恭叔】
  喪大記上下自天子達於庶人者居喪之禮也若其送死之節禮文制數則貴賤之等固不同矣今以天子諸侯大夫之禮附於士禮之篇殊不相入自合採集别為一篇但以世俗拘忌不敢别立篇名故欲只因喪大記篇包舉王侯士庶之禮而放士禮次第分其章叚凡言禮之法而似經者則依經例雜法與此篇相表裏凡記事實有議論者則依記例似稍明白但恐其閒尚有脱漏差舛可更詳之其虞禮以下尚闕如天子九月而卒哭及九虞七虞等語當别為下篇依士禮次第編集却於見編卒哭等禮篇内刪出三傳作主等説亦當附入其杜預邪説前軰已有掊擊之者亦當載王侯大夫制度皆入此篇其書禮論語内説諒隂制度及左傳説天子諸侯喪事亦皆依記例隨事附於章目之後如諒隂及后世子皆為三年之類即附祥禫章後譏華元樂舉及仲幾對宋公楄柎藉幹語之屬即附棺椁窆葬等章楚恭王能知其過之類即入誄諡章【如此類更推廣求之可附即附】但顧命康王之誥恐尤不可遺然又不可分只於篇末附入如何○始死三日而殯【止】遂卒哭【注】用剛日曰哀薦成事【節注】將旦而祔【止】辭一也【注末云哀薦成事一句未知當附何處】饗辭【止】之饗【注】右卒哭○記【云云】○明日以其班祔【止】尚饗右祔【云云】○祔杖不上於堂○朞而小祥曰薦此常事右小祥○記【云云】○又朞而大祥曰薦此祥事右大祥○記【云云】○中月而禫【止】未配右禫○記【云云】○注中云見某篇【云云】者更契勘今所定夲恐已刪去隨事改正【荅黄直卿】
  祭禮廟制一【以王制祭法等篇為首説廟制處凡若此類者皆附之自為一篇以補經文之闕】特牲二【依冠昏禮附記及他書親切可證者】少牢三【同上】有司四【同上】祭義五【以夲篇言士大夫之祭者為主諸篇似此者皆附之本篇中閒有言天子諸侯禮處却移入祭統】獻六【以大宗伯篇首掌先王之饗為主而以禮運禮之大成一章附之周禮及禮記中如此類者皆附其後如周禮籩人醢人司尊彞之屬正與禮運相表裏禮運篇已寫去在直卿處可更考之依此篇定如禘祫之義則春秋纂例中趙伯循説亦當收載】郊社七【以大宗伯祀天神祭地祇之日為主凡諸篇中言此類者皆附之如皇王大紀中論郊社處亦當收入注疏後】祭統八【以夲篇言諸侯天子之禘者為主凡諸篇言郊廟祀饗之義者皆附其後篇内言士大夫之禮處却移在祭義篇内】○王制乃通有夏商之法當為首周禮次之禮記燔柴以下又次之此為總括祭祀之禮而廟制以下各隨事為篇明賤以及貴前數類皆然也【荅吳伯豐】
  某前日奉書説祭禮篇目内郊社篇中當附見逸禮中霤一條此文㪚在月令注疏中今已拆開不見夲文次序然以中霤名篇必是以此章為首今亦當以此為首而户竈門行以次繼之皆以注中所引為經而疏為注其首章即以逸禮中霤冠之庶幾後人見得古有此書書有此篇亦存羊之意也疏中有其篇名必是唐初其書尚在今遂不復見【荅吳伯豐】
  某今歲益衰足弱不能自隨兩脅氣痛攻注下體結聚成塊皆前所未有精神筋力大非前日之比加以親舊凋零如蔡季通呂子約皆死貶所令人痛心益無生意決不能復支久矣所以未免惜此餘日正為所編禮傳已略見端緒而未能卒就若更得年餘閒未死且與了却亦可以瞑目矣其書大要以儀禮為夲分章附疏而以小戴諸義各綴其後其見於他篇或他書可相發明者或附於經或附於義又其外如弟子職保傅傳之屬又自别為篇以附其類其目有家禮有鄉禮有學禮有邦國禮有王朝禮有喪禮有祭禮有大傳有外傳今其大體已具者蓋十七八矣因讀此書乃知漢儒之學有補於世敎者不小如國君承祖父之重在經雖無明文而康成與其門人荅問蓋已及之具於賈疏其義甚備若已預知後世當有此事者今吾黨亦未之講而憸佞之徒又餙邪説以蔽害之甚可歎也【荅李季章】
  詹元善舊為周禮學今亦甚留意見禮目之書甚歎伏但渠亦好國語等書某竊以為唯周禮為周道盛時聖賢制作之書若此類者皆衰周末流文字正子貢所謂不賢者識其小者其閒又自雜有一時僭竊之禮益以秉筆者脂粉塗澤之謬詞是所以使周道日以下衰不能振起之所由也至如小戴祭法首尾皆出魯語以為禘郊祖宗皆以其有功於民而祀之展轉支蔓殊無義理凡此之類棄之若可惜而存之又不足為訓故小戴殊别其文不使相近讀者猶不甚覺豈亦有所病於其言與又如祭法所記廟制與王制亦小不同不知以何為正此類非一更望精擇而審處之蓋此雖止是纂述未敢決然去取然其閒輕重予奪之微意亦不可全鹵莽也【荅余正甫】
  嗚呼禮廢久矣士大夫幼而未嘗習於身是以長而無以行於家長而無以行於家是以進而無以議於朝廷施於郡縣退而無以敎於閭里傳之子孫而莫或知其職之不脩也長沙郡博士邵君囦得吾亡友敬夫所次三家禮範之書而刻之學宮蓋欲吾黨之士相與深考而力行之以厚彞倫而新陋俗其意羙矣然程張之言猶頗未具獨司馬氏為成書而讀者見其節文度數之詳有若未易究者往往未見習行而已有望風退怯之意又或見其堂室之廣給使之多儀物之盛而竊自病其力之不足是以其書雖布而傳者徒為篋笥之藏未有能舉而行之者也殊不知禮書之文雖多而身親試之或不過於頃刻其物雖博而亦有所謂不若禮不足而敬有餘者今乃以安於驕佚而逆憚其難以小不備之故而反就於大不備豈不誤哉故某嘗欲因司馬氏之書參考諸家之説裁訂增損舉綱張目以附其後使覽之者得提其要以及其詳而不憚其難行之者雖貧且賤亦得以具其大節略其繁文而不失其夲意也顧以病衰不能及巳今感邵君之意輒復書以識焉【跋三家禮範】
  禮不難行於上而欲其行於下者難也蓋朝廷之上典章明具又自尚書省置禮部尚書侍郎以下至郎吏數十人太常寺置卿少以下至博士掌故又數十人毎一舉事則案故事施行之而此數十人者又相與聚而謀之於其器幣牢醴共之受之皆有常制其降登執事之人於其容節又皆習熟見聞無所違失一有不當則又有諫官御史援據古今而質正之此所謂不難行於上者也惟州縣之閒士大夫庶民之家禮之不可已而欲行之則其勢可謂難矣總之得其所以不合者五必欲舉而正之則亦有五説焉蓋今上下所共承用者政和五禮也其書雖甞班布然與律令同藏於理官吏之從事於法理之閒者多一切俗吏不足以知其説長民者又不能以時布宣使通於下甚者至或并其書而亡之此禮之所以不合者一也書脱幸而存者亦以上下相承沿習茍簡平時旣莫之習臨事則驟而學焉是以設張多所謬盭朝廷又無以督察繩糾之此禮之所以不合者二也祭器常經政和改制盡取古器物之存於今者以為法今郊廟所用則其制也而州縣專取聶氏三禮制度醜不經非復古制而政和所定未嘗頒降此禮之所以不合者三也州縣惟三獻官有祭服其分獻執事陪位者皆常服也古今雜糅雅俗不辨而縣邑直用常服不應禮典此禮之所以不合者四也又五禮之書當時脩纂出於衆手其閒亦有前後自相矛盾及疎略不備處是以其事難盡從此禮之所以不合者五也禮之所以不合者五必將舉而正之則亦有五説焉曰禮之施於朝廷者州縣士民無以與知為也而盡頒之則傳者苦其多習者患其博而莫能窮也故莫若取自州縣官民所應用者參以近制别加纂録號曰紹興纂次政和民臣禮略鋟板模印而頒行之州縣各為三通【一通於守令㕔事一通於學一通於名山寺觀】皆櫝藏之守視司察體如詔書而民庶所用則又使州縣自鋟之板正歲則摹而揭之市井村落使通知之則可以永久矣此一説也禮書旣班則又當使州縣擇士人之篤厚好禮者講誦其説習其頒禮州縣各為若干人廩之於學名曰治禮毎將舉事則使敎焉又詔監司如提學司者察其奉行不如法者舉繩治之此二説也祭器不一郡縣所用至廣【諸祭唯釋奠從祀所用器物為多當約此數為定一州一縣必具之】難以悉從朝廷給也但毎事給一以為準式付之州縣櫝藏於太守㕔事使以其制為之以給州用以賦諸縣【或恐州縣自造不能齊同即賦錢於州縣各為若干詣行在所屬製造】其器物用者自為一庫别置主典與所櫝藏者守令到罷舉以相付書之印紙以重其事【禮書禮服並用此法】此三説也祭服則當準政和禮州縣三獻分獻執事贊祝陪位之服舉其所有者議其所無者補之使皆為古禮服【釋奠分獻之屬皆用士人餘祭用人吏當殊其制】製造頒降如祭器法此四説也禮書之不備者【某嘗考釋奠儀之失今别出之】更加詳考而正之仍為圖其班序陳設行事升降之所事為一圖與書通班之【守視如書法】則見者曉然矣此五説也夫禮之所以不合者如此必將舉而正之其説又如此亦可謂明白而易知矣而世未有議之者則以茍簡之俗勝而莫致意焉故也是其所以毎難也愚故曰禮不難行於上而欲其行於下者難也故述斯議以為有能舉而行之則庶乎其有補焉爾【民臣禮議○以上文集九條】
  冠
  欽夫嘗定諸禮可行者乃除冠禮不載問之云難行某荅之云古禮惟冠禮最易行如昏禮須兩家皆好禮方得行喪禮臨時哀痛中少有心力及之祭禮則終獻之儀煩多長久皆是難行看冠禮比他禮却最易行
  問冠昏之禮如欲行之當須使冠昏之人易曉其言乃為有益如三加之辭出門之戒若只以古語告之彼將謂何曰只以今之俗語告之使之易曉乃佳【以上語類二條】
  昏
  問古人納幣五兩只五匹耳恐太簡難行否曰計繁簡則是以利言矣且吾儕無望於復古則風俗更敎誰變曰溫公用鹿皮如何曰大節是了小小不能皆然亦沒緊要曰溫公婦見舅姑及舅姑享婦儀是否曰亦是古人有此禮
  人著書只是自入些巳意便做病痛司馬與伊川定昏禮都是依儀禮只是各改了一處便不是古人意司馬禮云親迎奠鴈見主昏者即出【不先見妻父母者以婦未見舅姑也】是古禮如此伊川却敎拜了又入堂拜大男小女這不是伊川云壻迎婦旣至即揖入内次日見舅姑三月而廟見是古禮司馬禮却説婦入門即拜影堂這又不是古人初未成婦次日方見舅姑蓋先得於夫方可見舅姑到兩三月得舅姑意了舅姑方令見祖廟某思量今亦不能三月之久亦須第二日見舅姑第三日廟見乃安亦當行親迎之禮古者天子必無親至后家之禮今妻家逺要行禮一則令妻家就近處設一處却就彼往迎歸館成禮一則妻家出至一處壻即就彼迎歸自家成禮
  昏禮廟見舅姑之亡者而不及祖蓋古者宗子法行非宗子之家不可别立祖廟故但有禰廟今只共廟如何只見禰而不見祖此當以義起亦見祖可也問必待三月如何曰今若既歸來直待三月又似太久古人直是至此方見可以為婦及不可為婦此後方反馬馬是婦初歸時所乘車至此方送還母家
  叔器問昏禮溫公儀婦先拜夫程儀夫先拜婦或以為妻者齊也當齊拜何者為是曰古者婦人與男子為禮皆俠拜毎拜以二為禮昏禮婦先二拜夫荅一拜婦又二拜夫又荅一拜冠禮雖見母母亦俠拜
  堯卿問姑舅之子為昏曰據律中不許然自仁宗之女嫁李墇家乃是姑舅之子故歐陽公曰公私皆已通行此句最是把嵓這事又如魯初閒與宋世為昏後又與齊世為昏其閒皆有姑舅之子者從古已然只怕位不是【以上語類五條】
  問昏禮用命服程子嘗論之矣然以得為悦言之恐渉於以利言也若其意在於為悦則終是令人有怍容不審於禮果合如何淳正月欲行親迎欲只用冠帶如何曰昏禮用命服乃是古禮如士乘墨車而執鴈皆大夫之禮也冠帶只是燕服非所以重正昏禮不若從古之為正【荅陳安卿】
  問古人六禮自請期以前皆用旦親迎用昏若妻家相去逺只得先一日往假館於近次早迎歸如何曰只得如此又問主人揖壻入壻北面而拜主人不荅拜何也曰乃為奠鴈而拜主人自不應荅拜【荅郭子從】
  前期女氏使人張陳其壻之室及期具饌設椅卓置於堂中東西相對各置杯匕箸蔬果於卓上酒壺在案席之後别置卓子於席南注子置其上○壻盛服【主人醮子之禮】乘馬至女氏之門下馬俟於次女尊長【父母醮子之禮】出迎壻於門外揖遜而入至於㕔事主人升自阼階立西向壻升自西階北面再拜【向内拜宅裏去】主人不荅拜姆奉女出中門至於㕔事壻揖之至婦轎前舉簾以俟姆奉婦登車下簾壻揖主人主人不降送壻乘馬在前婦車在後皆以二燭前導以行壻先至㕔事俟婦下車揖遂導以入婦從之贊者導壻揖婦而後婦從之適其室婦從者布席於閫内東方壻從者布席於西方壻立於東席婦立於西席婦拜壻荅拜壻為婦舉蒙頭訖揖婦坐壻東婦西從者斟酒壻揖婦同祭酒舉飲從者置殽壻揖婦同祭殽食畢又斟舉飲饌不祭三斟亦如之此參酌古人合牢之禮乃徹饌【趙壻親迎禮大畧】
  問㝢向在道院問親迎禮先生言親迎以來從溫公婦入門以後從伊川云廟見不必三月只遲之半月亦可蓋少存古人重配著代之義今婦人入門即廟見蓋舉世行之近見鄉里諸賢頗信左氏先配後祖之説豈後世紛紛之言不足據莫若從古為正否曰永嘉有儀禮之學合見得此事是非左氏固難盡信然其後説親迎處亦有布几筵告廟而來之説恐所謂後祖者譏其失此禮耳【荅徐居甫】
  問孝述議親十年展轉牽制尚未成畢老母欲令今冬畢親但先兄几筵未徹老母乃齊衰三年之服復有妨礙然主婚却是叔父欲姑從鄉俗就親不知可否若就畢挈歸凡百從殺衣服皆從素淡不知可否曰若叔父主婚即可娶婦無嫌禮律皆可考也但母在而叔父主婚恐亦未安可更詳考也又問孝述謹按禮壻將親迎父醮而命之今孝述父兄俱沒上惟母在旁尊有叔父不知往迎之時當受母命耶為復受叔父之命耶曰當受命於母然母既有服又似難行記得春秋隱二年公羊傳有母命其諸父兄而諸父兄以命使者之説恐可檢看為叔父稱母之命以命之否更詳之更以上條并考之又問孝述又桉禮婦盥饋舅姑若舅已沒不知可以叔父受盥饋禮否曰叔父無盥饋之文蓋與姑受禮禮相妨也母若有服則亦難行此禮要是夲領未正百事俱礙耳【荅李繼善○以上文集五條】
  喪
  問喪禮制度節目曰恐怕儀禮也難行如朝夕奠與葬時事尚可未殯以前如何得一一恁地子細只如含飯一節教人從那裏轉那裏安頓一一各有定所須是有人相方得而今考得禮子細一一如古固是好如考不得也只得隨俗不礙理底行去
  問溫公所集禮如何曰早是詳了又喪服一節也太詳為人子者方遭喪禍使其一一欲纖悉盡如古人制度有甚麽心情去理㑹古人此等衣服冠屨毎日接熟於耳目所以一旦喪禍不待講究便可以如禮今却閒時不曾理㑹一旦荒迷之際欲旋講䆒勢必難行必不得已且得從俗之禮而已若有識禮者相之可也
  子升問喪禮如溫公儀今人平時既不用古服却獨於喪禮服之恐亦非宜兼非禮不足哀有餘之意故向來斟酌只以今服如衰絰曰論來固是如此只如今因䘮服尚存古制後世有願治君臣或可因此舉而行之若一向廢了恐後來者愈不復識矣【以上語類三條】
  所諭禮文此等事平昔不曾講䆒一旦荒迷又不暇問所以例多茍簡不滿人意然喪與其易也寧戚但存其大節使不失吾哀痛之誠心為急此等雖小不備亦不得已也禮服制度見於儀禮為詳諸家皆祖之而有更變爾若必欲致詳可細考也據今所急卜葬為先葬後三虞卒哭而祔祔畢主復於寢以俟三年而後徹几筵此禮經皆有明文不必用他説改易也【荅廖子晦○文集】
  服議漢儒自為一家之學以儀禮喪服篇為宗禮記中小記大傳則皆申其説者詳密之至如理絲櫛髮可試考之畫作圖子更參以通典及今律令當有以見古人之意不茍然也【以下服制】
  嫡孫承重庶孫是長亦不承重
  祖在父亡祖母死亦承重
  先是旦日呉兄不講禮先生問何故曰為祖母承重方在禫故不敢講賀禮或問為祖母承重有禫制否曰禮惟於父母與長子有禫今既承重則便與父母一般了當服禫
  親喪兄弟先滿者先除服後滿者後除以在外聞喪有先後者
  二十五月祥後便禫看來當如王肅之説於是月禫徙月樂之説為順而今從鄭氏之説雖是禮疑從厚然未為當看來而今喪禮須當從儀禮為正如父在為母期非是薄於母只為尊在其父不可復尊在母然亦須心喪三年及叔嫂無服這般處皆是大項事不是小節目後來都失了而今國家法為所生父母皆心喪三年此意甚好
  問天下事易至於安常習故如何曰且如今人為所生父母齊衰不杖期為所飬父母斬衰三年以理觀之自是不安然聖人有箇存亡繼絶底道理又不容不安且如濮安懿王事當時皆以司馬公為是今則濮安懿王下却有主祀朝廷却未嘗正其號
  或問女子已嫁為父母禫否曰【賀孫録云想是無此禮】據禮云父在為母禫止是主男子而言
  問喪之五服皆有制不知飲食起居亦當終其制否曰合當盡其制但今人不能行然在人斟酌行之
  今人齊衰用布太細又大功小功皆用苧布恐皆非禮大功須用市中所賣火麻布稍細者或熟麻布亦可小功須用䖍布之屬古者布帛精粗皆有升數所以説布帛精粗不中度不鬻於市今更無此制聽民之所為所以倉卒難得中度者只得買來自以意擇製之爾【以上語類十條】
  問燔祖妣捐棄朋友以劉輝嫡孫承重事見告遂申州以請於朝續準報許後見范蜀公亦嘗論及乃知輝非茍然者而舜弼始終以為此事只當從衆今事已無及但朋友閒不幸而值此不知當如何曰若父為祖之嫡長子已是父之嫡長子即合承重無疑如其不然則前日之舉為過於厚亦不必以為悔也朋友之閒則但當以禮律告之不可使人從己之誤也當言循理守法不當言從衆【荅李敬子】
  承諭令兄喪期於禮聞訃便合成服當時自是成服太晚既已失之於前然在今日祥練之禮却當計成服之日至今月日實數為節但其閒忌日却須别設祭奠始盡人情耳【荅曾無疑】
  問孤哀子曰溫公所稱蓋因今俗以别父母不欲混并之也且從之亦無害【荅郭子從】
  問桉禮既虞之後以吉祭易喪祭吉祭喪祭何辨曰未葬時奠而不祭但酌酒陳饌再拜而已虞始用祭禮卒哭則又謂之吉祭其説則髙氏説已詳矣但古禮於今既無所施而其所制儀復無吉凶之辨惟溫公以虞祭讀祝於主人之右卒哭讀祝於主人之左為别蓋得禮意大抵髙氏考古雖詳而制儀實疎不若溫公之慤實耳【荅程正思】
  喪禮自葬以前皆謂之奠其禮甚簡蓋哀不能文而於新死者亦未忍遽以神之禮事之也自虞以後方謂之祭故禮家又謂奠為喪祭而虞為吉祭葢漸趨於吉也酹酒有兩説一用鬱鬯灌地以降神則惟天子諸侯之禮有之今其書亡不可深考一是祭酒葢古者飲食必祭人以神自不能祭故代之祭也今人雖存其禮而失其義不可不知【荅嚴時亨】
  問卒哭曰百日卒哭承開元禮以今人葬或不能如期故為此權制王公以下皆以百日為斷殊失禮意古者士踰月而葬葬而虞虞而卒哭自有日數何疑之有但今人家諸事不辦自不能及此期耳若過期未葬自不當卒哭未滿一月則又自不當葬也【荅曾擇之】
  問喪大記有吉祭而復寢之文疏謂禫祭之後同月之内值吉祭之節行吉祭訖而復寢若不當四時吉祭則踰月吉祭乃復寢不審所謂吉祭即月享或禘祫之禮否曰月享無明文只祭法國語有之恐未足據吉祭者疑謂禘祫之屬然亦無明據今以義起可也不然即且從大記疏説又問比者祥祭止用再忌日雖衣服不得不易惟食肉一節欲以踰月為節不知如何曰踰月為是又問中月而禫曰中月而禫猶曰中一以上而祔漢書亦云閒不一歲即鄭注虞禮為是故杜佑亦從此説但檀弓云是月禫及踰月異旬之説為不同耳今既定以二十七月為期即此等不須瑣細如此尋討枉費心力但於其間自致其哀足矣【荅胡伯量】
  心喪問大意甚善但云本生之服視其屬之親疎却似不然葢不問其親疎而槩以齊衰不杖期服之也本生繼母葢以名服如伯叔父之妻於已有何撫育之恩但其夫屬乎父道則妻皆母道况本生之父所再娶之妻乎【荅黄商伯】
  所諭庶母之名亦未正庶母自謂父妾生子者士服緦麻而大夫無服若母則儀禮有公子為其母之文今令甲其下亦明有注字曰謂生己者則是不問父妻父妾而皆得母名矣故注中則有嫡母之文又以明生己者之正為母也至於封叙封贈亦但謂之所生母而不謂之庶母也通典之說未暇檢但以公子為母練冠麻衣既葬除之為比則承宗廟社稷之重者恐不得為父所生之祖母者持重矣【答李守約】
  父妾之有子者禮經謂之庶母死則為之服緦麻三月此其名分固有所係初不當論其年齒之長少然其為禮之隆殺則有當聽從尊長之命非子弟所得而專也【答孫敬甫】
  問賀去冬侍坐承斟酌古今之制謂居䘮冠服當與吉服稱其制度等級已畧言及近見親戚有居母䘮用溫公寛袖襴衫布幞頭取其與吉服相符而又加首絰要絰而去溫公之布四脚不知可行否曰今考政和五禮喪服却用古制準此而行則亦無特然改制之嫌却恐吉服須講求一酌中制度相與行之耳【答葉味道】
  喪禮前書已報大槩適再考儀禮絰五服皆有之一在首一在要大小有差斬衰條下傳中已言之故不復言耳要絰之下又有帶斬衰絞帶齊衰布帶是也葢絰帶以象吉服之大帶此帶則象吉服之革帶屈其一端立貫之還以插於要閒非齊衰則止用布帶而無要絰也右本在上者齊衰絰之制以麻根處著頭右邊而從額前向左圍向頭後却就右邊元麻根處相接即以麻尾藏在麻根之下麻根搭在麻尾之上綴殺之有纓者以其加於冠外故須著纓方不脱落也辟領儀禮注云辟領廣四寸則與闊中八寸也兩之為尺六寸與來書所言不同不知何故詳此辟領是有辟積之義雖廣四寸須用布闊四寸長八寸者摺其兩頭令就中相接即方四寸而綴定上邊於領之旁以所摺向裏平靣向外如今裙之有摺即所謂辟積也溫公所謂裳毎幅作三㡇者是也如此即是一旁用八寸兩旁共尺六寸矣菅屨疏屨今不可考今略以輕重推之斬衰用今草鞋齊衰用麻鞋可也麻鞋卒伍所著者【荅周叔謹】
  問古者男子殊衣裳婦人不殊裳今以古人連屬之衰加於婦人殊裳之制加於男子則世俗未之嘗見皆以為迂且怪而不以為禮也曰若考得古制分明改之固善若以為難即且從俗亦無甚害又問大帶申束衣革帶以珮玉佩及事佩之等喪服無所佩既有要絰而絞帶復何用焉曰絞帶正象革帶但無佩耳不必疑於用也【革帶是正帶以束衣者不專為佩而設大帶乃申束之耳申重也故謂之紳○荅郭子從】
  問今士大夫家喪服有稍從禮制者止留意於男子之服若婦人之服止是因仍時服桉禮記檀弓婦人不葛帶章注云婦人重要而質不變所重然則婦人喪服衣裳相連如深衣形製而用麻為帶約之至期除去只㪚其要也又云卒哭直變絰而已絰首絰也桉喪服小記正義云婦人有二髽一是斬衰髽二是齊衰布髽今云變首絰是變麻為葛也不知婦人之首絰是髽之外别有首絰如男子之首絰或髽之用麻用布者即是否若髽之用麻用布者即是絰則麻可變而為葛若布變為葛則反重矣乞詳以見敎曰麻髽布髽恐是以此二物括髪而為髻其絰則自加於髽上非一物也【荅萬正淳】
  問昨者遭䘮之初服制只從俗茍簡不經深切病之今欲依古禮而改為之如何曰服已成而中改似亦未安不若且仍舊【荅李繼善】
  問古者父在子為母期夫為妻期其練祥禫之祭皆同今制夫為妻服與古同而子為母齊衰三年則夫為妻大祥之日乃子為母小祥之祭矣至於子為母大祥及禫夫已無服其祭當如何恐只是夫為祭主其辭曰夫某為子某薦其祥事如曾子問宗子為介子之禮不識可否曰今禮几筵必三年而除則小祥大祥之祭皆夫主之但小祥之後夫即釋服大祥之祭夫亦恐須素服【如弔服可也】以祭但改其祝詞亦不必言為子而祭也又問父在母沒父既除期之喪子尚為母服其見父之時當以何服曰此於禮無文但問喪有父在不杖之説可更檢疏義參訂之【荅竇文卿】
  問三年之喪而復有期服者當服期䘮之服以臨其喪卒事則反初服或者以為方服重不當改衣輕服不知如何曰或者之説非是【荅曾擇之】
  問服父母之喪而祭祀祖先當衣何服與居母喪而見父居父母喪而見祖父母其朔旦歲節上壽為禮各衣何服父母在而遭所生喪【謂所出母】不知合衣何服合與不合設几筵出聲哭舅姑俱存而子婦丁其父母憂雖合奔喪然卒哭後必當復歸恐三年之服自不可改遇節序變遷不審可以發哀出聲否見舅姑及從舅姑以祭不知所易當何服乞賜垂誨曰古者居喪三年不祭【見曾子問】其見祖父母之屬古人亦有節文不盡記然上壽之禮自不合與所生母喪禮律亦有明文更宜詳考亦當稍避尊者乃為安耳如女已適人為父母服期禮律亦甚明若有舅姑難以發哀於其側從祭但略去華盛之服可也【荅董叔重】
  問女子適人為父母服期傳云不貳斬也賤婦喪母遂於既葬卒哭而歸繼看喪大記曰喪父母既練而歸期九月既而歸注云歸謂歸夫家也其既葬而歸者乃婦人為祖父母為兄弟之為父後者耳賀雖令反終其月數而誤歸之月不知尚可補塡乎因思他人或在母家彼此有所不便不可以待練之久其不可以不歸也又如之何曰補塡如今追服意亦近厚或有不便歸而不變其居處飲食之節可也衣服則不可不變此亦以意言之深恐不免汰哉之誚也【荅葉味道】
  問昨來所諭云魏元成以兄弟子之婦同於衆子婦為倒置人倫者今又見諭云禮經大抵嚴嫡故重衆子婦不得伉嫡故殺之世父母叔父母與兄弟之子服均於期則為旁尊而報服是不當混於衆子子婦也曰禮經嚴嫡故儀禮嫡婦大功庶婦小功此固無可疑者但兄弟子之婦則正經無文而舊制為之大功乃更重於衆子之婦雖以報服使然然於親疎輕重之閒亦可謂不倫矣故魏公因太宗之問而正之然不敢易其報服大功之重而但升嫡婦為期乃正得嚴嫡之義升庶婦為大功亦未害於降殺之差也前此來諭乃深譏其以兄弟子婦而同於衆子婦為倒置人倫而不察其實乃以衆子婦而同於兄弟子之婦也【荅余正甫】
  問為長子三年及為伯叔兄弟皆期服而不解官為士者許赴舉不知當官與赴舉時還吉服耶衰服耶若須吉服則又與五服所載年月相戾矣曰此等事只得遵朝廷法令若心自不安不欲赴舉則勿行可也當官則無法可解罷伊川先生看詳學制亦云不禁冒衰守常此可見矣但雖不得不暫釋衰亦未可遽純吉也【荅李晦叔】
  朋友之喪古經但云朋友麻則如弔服而加麻絰耳然不言日數至於祭奠則溫公説聞親戚之喪者當但為位哭之不當設祭以其神靈不在此也此其大槩如此亦當以其厚薄長少而為之節難以一定論也【荅孫敬甫○以上文集二十二條】
  先生殯其長子諸生具香燭之奠先生留寒泉殯所受弔望見客至必涕泣逺接之客去必逺送之就寒泉菴西向殯掘地深二尺闊三四尺内以火磚鋪砌用石灰重重徧塗之棺木及外用土磚夾砌將下棺以食五味奠亡人次子以下皆哭拜諸客拜奠次子代亡人荅拜蓋兄死子幼禮然也【以下殯】
  伯量問殯禮可行否曰此不用問人當自觀其宜今以不漆不灰之棺而欲以磚土圍之此可不可耶必不可矣【以上語類二條】
  問李敬子説居喪欲嚴内外之限莫若殯於㕔上庶幾内外不相通周舜㢸云終喪不入妻室雖漢之武夫亦能吾人稍知義理當不待防閑之嚴而自不忍為矣曰敬子説是古人殯於西階之上設倚廬於庭中皆在中門之外也【荅胡伯量○文集】
  伯謨問某人家欲除服而未葬除之則魂魄無所依不可祔廟曰不可如何不早葬何所費只是悠悠因語莆人葬只是於馬鬛上大可憂須是懸棺而葬【以下葬】
  問改葬曰須告廟而後告墓方啟墓以葬葬畢奠而歸又告廟哭而後畢事方穩行葬更不必出主祭告時却出主於寢
  堯卿問合葬夫婦之位曰某當初葬亡室只存東畔一位亦不曾考禮是如何安卿云地道以右為尊恐男當居右曰祭以西為上則葬時亦當如此方是
  先生葬長子喪儀銘旌埋銘魂轎柩只用紫蓋盡去繁文埋銘石二片各長四尺闊二尺許止記姓名歲月居里刻訖以字面相合以鐵束之置於壙上其壙用石上蓋厚一尺許五六叚横湊之兩旁及底五寸許内外皆用石灰雜炭末細沙黄泥築之
  人家墓壙棺槨切不可太大當使壙僅能容槨槨僅能容棺乃善去年此閒陳家墳墓遭發掘者皆縁壙中太闊其不能發者皆是壙中狹小無著脚手處此不可不知也【又此閒墳墓山脚低卸故盜易入】問墳與墓何别曰墓想是塋域墳即土封隆起者光武紀云為墳但取其稍髙四靣能走水足矣古人墳極髙大壙中容得人行也沒意思法令一品以上墳得一丈二尺亦自儘髙矣守約云墳墓所以遭發掘者亦陰陽家之説有以啟之蓋凡發掘者皆以葬淺之故若深一二丈自無此患古禮葬亦許深曰不然葬深有水嘗見興化漳泉閒墳墓甚髙問之則曰棺只浮在土上深者僅有一半入地半在地上所以不得不高其封後來見福州人舉移舊墳稍深者無不有水方知興化漳泉淺葬者蓋防水爾北方地土深厚深葬不妨豈可同也問槨外可用炭灰雜沙土否曰只純用炭末置之槨外槨内實以和沙石灰或曰可純用灰否曰純灰恐不實須雜以篩過沙久之沙灰相乳入其堅如石槨外四圍上下一切實以炭末約厚七八寸許既辟濕氣免水患又截樹根不入樹根遇炭皆生轉去以此見炭灰之妙蓋炭是死物無情故樹根不入也抱朴子曰炭入地千年不變問范家用黄泥拌石灰實槨外如何曰不可黄泥久之亦能引樹根又問古人用瀝靑恐地氣蒸熱瀝青溶化棺有偏陷却不便曰不曾親見用瀝青利害但書傳閒多言用者不知如何
  禮壙中用牲體之屬久之必潰爛却引蟲蟻非所以為亡者慮久逺也古者壙中置物甚多以某觀之禮文之意太備則防患之意反不足要之只當防慮久逺毋使土親膚而已其他禮文皆可略也又如古者棺不釘不用漆粘而今灰漆如此堅宻猶有蟻子入去何况不使釘漆此皆不可行
  古人惟家廟有碑廟中者以繫牲塜上四角四箇以繫索下棺棺既下則埋於四角所謂豐碑是也或因而刻字於其上後人凡碑刻無不用之且於中閒穴孔不知欲何用也今㑹稽大禹廟有一碑下廣鋭而上小薄形製不方不圓尚用以繫牲云是當時葬禹之物上有字蓋後人刻之也
  因説地理曰程先生亦揀草木茂盛處便不是不擇伯恭却只胡亂平地上便葬若是不知此理亦不是若是知有此道理故意不理㑹尤不是
  風之為物無物不入【因觧巽為風】今人棺木葬在地中少閒都吹喎了或吹翻了問今地上安一物雖烈風未必能吹動何故地如此堅厚却吹得動曰想得在地中藴蓄欲發其力盛猛及出平地則其氣渙散矣或云恐無此理曰政和縣有一人家葬其親於某位葬了但時聞壙中響聲其家以為地之善故有此響久之家業漸替子孫貧窮以為地之不利遂發視之見棺木一邊擊觸皆損壞其所擊觸處正當壙前之籠壙今捲塼為之棺木所入之處也或云恐是水浸致然曰非也若水浸則安能擊觸有聲不知此理如何【以上語類九條】
  問設啟奠祝詣殯前跪告祝詞依髙氏書日内復其饌以辭訣曰葬前數日啟殯前未可謂之辭訣恐是日但設奠而啟殯至葬前一夕乃設奠辭訣又問啟喪遣奠用髙氏書祝文曰髙氏祝詞云形神不留者非是據開元禮當作靈辰不留旋亦當作柩今雖不用此詞亦謾及之【荅程正思】
  問一之寄問誌石之制在士庶當如何題溫公謂當書姓名恐所未安夫婦合葬者所題之辭又當如何曰宋故進士【或云處士】某君夫人某氏之墓【下略記名字鄉里年嵗子孫及葬之年月】又問一之卜以三月半葬併改葬前妣祔於先塋以前妣與其先丈合為一封土而以繼妣少間數歩又别為一封與朋友議以神道尊右而欲二妣皆列於先塋之左不審是否然程子葬穴圖又以昭居左而穆居右而廟制亦左昭右穆此意何也曰一之所處得之昭穆但分世數不為分尊卑如父為穆則子為昭又豈可以尊卑論乎周室廟制太王文王為穆王季武王為昭此可考也又問明器亦君子不死其親之意曰某家不曽用【答陳安卿】
  敬子以為主喪者既葬當居家蓋神已歸家則家為重若念不能忘却令弟軰宿墓時一展省可也程先生論古人直是誠實處最可觀又以質之舜㢸云廬墓一節不合聖賢之制切不須為之某既聞此二説不欲更遂初志日則即在家閒中門外别室更常令一二弟居宿墳菴某時一展省未知可否曰墳土未乾時一展省何害於事但不須立廬墓之名耳【答胡伯量】
  隂陽家説前軰所言固為正論然恐幽明之故有所未盡故不敢從然今亦不須深考其書但道路所經耳目所接有數里無人烟處有欲住者亦住不得其成聚落有宅舍處便須山水環合略成氣象然則欲掩藏其父祖安處其子孫者亦豈可都不揀擇以為久逺安寧之慮而率意為之乎但不當極意過求必為富貴利逹之計耳此等事自有酌中恰好處便是正理世俗固為不及而必為髙論者似亦過之也【荅孫敬甫○以上文集四條】
  古人所以祔於祖者以有廟制昭穆相對將來祧廟則以新死者安於祖廟所以設祔祭豫告使死者知其將來安於此位亦令其祖知是將來移上去其孫來居此位今不異廟只共一堂排作一列以西為上則將來祧其髙祖了只趲得一位死者當移在禰處如此則只當祔禰今祔於祖全無義理但古人本是祔於祖今又難改他底若卒改他底將來後世或有重立廟制則又著改也神宗朝欲議立朝廷廟制當時張虎則以為祧廟祔廟只移一位陸農師則以為祔廟祧廟皆移一匝如農師之説則是世為昭穆不定豈得如此文王却是穆武王却是昭如曰我穆考文王又曰我昭考武王又如左傳説管蔡郕霍魯衛毛郜雍曹滕畢原酆郇文之昭也邘晉應韓武之穆也則昭穆是萬世不可易豈得如陸氏之説陸氏禮象圖中多有杜撰處【以下祔○語類】
  檀弓篇云殷既練而祔周卒哭而祔孔子善殷據孔子以殷禮為善則當從殷禮練而祔無疑矣然今難遽從者蓋今喪禮皆周禮也葬而虞虞而卒哭卒哭而祔是一項事首尾相貫若改從殷禮俟練而祔即周人之虞亦不可行欲求殷禮而證之又不可得是以雖有孔子之言而未敢改也【荅許順之】
  示諭卒哭之禮近世以百日為期蓋自開元失之今從周制葬後三虞而後卒哭得之矣若祔則孔子雖有善殷之語然論語中庸皆有從周之説則無其位而不敢作禮樂計亦未敢遽然舍周而從殷也況祔於祖父方是告祖父以將遷他廟告新死者以將入祖廟之意已祭則主復於寢非有二主之嫌也【主復於寢見儀禮鄭氏注】至三年之喪畢則又祫祭而遷祖父之主以入他廟奉新死者之主以入祖廟【此見周禮鄭注及横渠先生説】則祔與遷自是兩事亦不必如殷之練而祔矣禮法重事不容草草卒哭而祔不若且從温公之説庶幾寡過耳【荅王晉輔】
  蒙諭及祔禮此在高明考之必已精宻然猶謙遜博謀及於淺陋如此顧某何足以知之然昔遭喪禍亦嘗考之矣竊以為衆言淆亂則折諸聖孔子之言萬世不可易矣尚復何説況期而神之之意揆之人情亦為允愜但其節文次第今不可考而周禮則有儀禮之書自始死以至祥禫其節文度數詳焉故溫公書儀雖記孔子之言而卒從儀禮之制蓋其意謹於闕疑以為既不得其節文之詳則雖孔子之言亦有所不敢從者耳程子之説意亦甚善然鄭氏説凡祔已反於寢練而後遷廟左氏春秋傳亦有特祀於主之文則是古人之祔固非遂徹几筵程子於此恐其考之有所未詳也開元禮之説則髙氏既非之矣然其自説大祥徹靈之後明日乃祔於廟以為不忍一日未有所歸殊不知既徹之後未祔之前尚有一夕其無所歸也久矣凡此皆有所未安恐不若且從儀禮温公之説次序節文亦自曲有精意如檀弓諸説可見不審尊兄今已如何行之願以示教若猶未也則必不得已而從髙氏之説但祥祭之日未可徹去几筵【或遷稍近廟處】直俟明日奉主祔廟然後徹之則猶為亡於禮者之禮耳【荅陸子壽】
  先王制禮本縁人情吉凶之際其變有漸故始死全用事生之禮既卒哭祔廟然後神之然猶未忍盡變故主復於寢而以事生之禮事之至三年而遷於廟然後全以神事之也此其禮文見於經傳者不一雖未有言其意者然以情度之知其必出於此無疑矣來諭考證雖詳其大槩以為既吉而不可復凶既神事之則不可復以事生之禮接爾竊恐如此非惟未嘗深考古人吉凶變革之漸而亦未暇反求於孝子慈孫深愛至痛之情也至謂古者几筵不終喪而力詆鄭杜之非此尤未敢聞命據禮小斂有席至虞而後有几筵但卒哭而後不復饋食於下室耳古今異宜禮文之變亦有未可深考者然周禮自虞至祔曽不旬日不應方設而遽徹之如此其速也又謂終喪徹几筵不聞有入廟之説亦非也諸侯三年喪畢之祭魯謂之吉禘晉謂之禘祀禮疏謂之特禘者是也但其禮亡而士大夫以下則不可考耳夫今之禮文其殘闕者多矣豈可以其偶失此文而遽謂無此禮耶伊川先生嘗譏關中學禮者有役文之而呂與叔以守經信古學者庶幾無過而已義起之事正在盛德者行之然則此等茍無大害於義理不若且依舊説亦夫子存羊愛禮之意也【荅陸子壽】
  所諭既祔之後主不當復於寢此恐不然向見陸子静居母喪時力主此説其兄子壽疑之皆以書來見問因以儀禮注中之説告之渠初乃不曾細看而率然立論及聞此説遂以為只是注説初非經之本文不足据信當時甞痛闢之考訂甚詳且以為未論古禮如何但今只如此卒哭之後便除靈席則孝子之心豈能自安耶其後子壽書來乃伏其謬而有他日負荆之語今偶不見當時往還舊牘因更以他書考而論之如大戴禮諸侯遷廟篇云君及從者皆服則是三年大祥之後既除喪而後遷矣其詞但告遷而不言祔則是既祔之後主復於寢而至此方遷於廟矣如穀梁云易檐改塗禮志云更釁其廟則是必先遷髙祖於太廟夾室然後可以壞釁其故廟而納祖考之主又俟遷祖考於新廟然後可以壞釁其故廟而納新祔之主矣如左氏云特祀於寢而國語有日祭之文則是主復寢後猶日上食矣但穀梁所謂練而壞廟乃在三年之内似恐太速禮志所謂釁廟而移故主乃不俟其廟之虚而遽壞之恐非人情左氏所謂祔而作主則與禮經虞主用桑者不合所謂烝嘗禘於廟則與王制喪三年不祭者不合【疑左氏所説乃當時之失杜氏因之遂有國君卒哭而除服之説皆非禮之正大率左氏言禮多此類也】皆不足信而國語日祭月祀時享既與周禮祀天神祭地祗享人之名不合韋昭又謂日上食於祖禰月祀於曽髙時享於二祧亦但與祭法略相表裏而不見於他經又主既復寢而日祭之則其几筵未知當俟臨祭而後設耶或常設而不除也此類皆無明文更當詳考又古者廟有昭穆之次昭常為昭穆常為穆故祔新死者於其祖父之廟則為告其祖父以當遷他廟而告新死者以當入此廟之漸也今公私之廟皆為同堂異室以西為上之制而無復左昭右穆之次一有遞遷而羣室皆遷而新死者當入於其禰之故室矣此乃禮之大節與古不同而為禮者猶執祔於祖父之文似無意義然欲遂變而祔於禰廟則又非愛禮存羊之意竊意與其依違牽制而均不免為失禮曷若獻議於朝盡復公私之廟皆為左昭右穆之制而一洗其謬之為快乎【荅葉味道○以上文集五條】
  或問哀慕之情易得閒斷如何曰此如何問得人孝子喪親哀慕之情自是心有所不能已豈待抑勒亦豈待問人只是時時思慕自哀感所以説祭思敬喪思哀只是思著自是敬自是哀若是不哀别人如何抑勒得他因舉宰我問三年之喪【云云】曰女安則為之聖人也只得如此説不當抑勒他教他須用哀只是從心上説敎他自感悟【以下居喪】
  問孝子於尸柩之前在喪禮都不拜如何曰想只是父母在生時子弟欲拜亦須俟父母起而衣服今恐未忍以神事之故亦不拜
  或問親死遺囑敎用僧道則如何曰便是難處或曰也可以不用否曰人子之心有所不忍這事須子細啇量
  或問設如母卒父在父要循俗制喪服用僧道火化則如何曰公如何曰只得不從曰其他都是皮毛外事若決如此做從之也無妨若火化則不可泳曰火化則是殘父母之遺骸曰此語若將與喪服浮屠一道説便是未識輕重在
  問居喪以來惟看喪禮不欲讀他書恐妨哀然又覺精神元自荒迷更專一用心去考索制度名物愈覺枯燥今欲讀語孟不知如何曰居喪初無不得讀書之文古人居喪廢業業是簨簴上板子廢業謂不作樂耳古人禮樂不去身惟居喪然後廢業故喪復常讀樂章周禮司業者亦司樂也
  問三年喪中得作祭文祭故舊否曰古人全不弔祭今不奈何胡籍溪言只㪚句作不押韻
  叔器問今之墨衰便於出入而不合禮經如何曰若能不出則不服之亦好但有出入治事則只得服之喪服四制説百官備百物具不言而事行者扶而起言而後事行者杖而起身執事而後行者面垢而已蓋惟天子諸侯始得全伸其禮庶人皆是自執事不得伸其禮
  問居喪為尊長强之以酒當如何曰若不得辭則勉徇其意亦無害但不可至沾醉食已復初可也問坐客有歌唱者如之何曰當起避
  問喪禮不飲酒不食肉若朝夕奠及親朋來奠之饌則如之何曰與無服之親可也
  喪葬之時只當以素食待客祭饌葷食只可分與僕役【以上語類十條】
  問今有人焉其父尊信浮屠若子若孫皆不忍改將何時而已恐人子之遭此勿用浮屠可也至於家舍所敬形像必須三年而後改不知如何曰如此亦善【荅郭子從】
  問桉禮居喪不弔其送葬雖無明文然執紼即是執事禮亦有妨鄉俗不特往弔送喪凡親舊家有吉凶之事皆有所遺不知處此當如何曰吉禮固不可預然弔送之禮却似不可廢所謂禮從宜者此也【荅胡伯量○以上文集二條】
  喪三年不祭蓋孝子居倚廬堊室只是思慕哭泣百事皆廢故不祭耳然亦疑當令宗人攝祭但無明文不可考耳【以下喪廢祭】
  問喪三年不祭曰程先生謂今人居喪都不能如古禮却於祭祀祖先獨以古禮不行恐不得横渠曰如此則是不以禮祀其親也某嘗謂如今人居喪時行三二分居喪底道理則亦當行三二分祭先底禮數【今桉此語非謂只可行三二分但既不得盡如古則喪祭亦皆當存古耳】
  伊川謂三年喪古人盡廢事故併祭祀都廢今人事都不廢如何獨廢祭祀故祭祀可行先生曰然亦須百日外方可然奠獻之禮亦行不得只是鋪排酒食儀物之類後主祭者去拜若是百日之内要祭或從伯叔兄弟之類有人可以行或問今人以孫行之如何曰亦得又曰期大小功緦麻之類服今法上日子甚少便可以入家廟燒香拜
  先生以子喪不舉盛祭就影堂前致薦用深衣幅巾薦畢反喪服哭奠於靈至慟【以上語類四條】
  問王制喪三年不祭惟天地社稷越紼而行事鄭氏不觧不祭之義桉呂博士云人事之重莫甚於哀死故有喪者之毁如不欲生大功之喪業猶可廢喪不貳事如此則祭雖至重亦有所不行蓋祭而誠至則忘哀祭而誠不至則不如不祭之為愈後世哀死不如古人之隆故多疑於此鄭氏解惟祭天地社稷云不以卑廢尊也愚謂此説非是桉天子諸侯之喪所不祭者惟宗廟爾郊社五祀皆不廢也天地可言尊於宗廟五祀社稷不尊於宗廟也但内事用情故宗廟雖尊而有所不行外事由文故社稷五祀不可廢其祭内事用情者以子孫哀戚之情推祖考之心知其必有所不安於此【曾子問篇曰天子崩國君薨祝取羣廟之主而藏諸祖廟鄭氏注曰象有凶者聚也愚謂此蓋示與子孫同憂之意】而子孫之於祖考至敬不文又不可使人攝事必也親之則衰粗不可以臨祭又不可以釋衰而吉服外事由文者有國家者百神爾主天子之於天地諸侯之於社稷大夫之於五祀皆禮文之不可已者非若子孫之於祖考也故不得以私喪久廢其祭而其祭之也必以吉禮吉服故不得已隨其輕重而使人攝焉又曾子問天子崩殯【天子七日而殯】五祀之祭不行【哀戚方甚故不祭】既殯而祭【疏曰五祀外神不可以己私喪久廢其祭故既殯哀情稍殺而後祭也】其祭也尸入三飯不侑酳不酢而已矣【不備禮也】自啟【將葬啟殯】至於反哭【既葬而反】五祀之祭不行【啟殯見柩哀情益深故亦不祭】已葬而祭【義同既殯】祀畢獻而已也【未純吉也鄭氏曰郊亦然社亦然惟嘗禘宗廟俟吉也】諸侯自薨至殯【諸侯五日而殯】自啟至於反哭奉帥天子【如天子之禮也】左傳僖公三十三年凡君薨卒哭而祔祔而作主特祀於主烝嘗禘於廟【杜氏注謂此天子諸侯之禮不通於卿大夫蓋卒哭後特用喪禮祀新死者於寢而宗廟四時嘗祭自如舊也此與禮記不同釋例又引晉三月而葬悼公改服脩官烝於曲沃㑹於溴梁之事為驗戰國禮變如此蓋三年之喪諸侯莫之行久矣左傳特記一時之事而杜氏乃誤為正禮也】右三條皆非士大夫之制然其禮有可得而推者古大夫宗廟有五祀推外事由文之意則五祀惟自卒至殯自啟至於反哭暫廢既葬殯則使家臣攝之推内事用情之理則宗廟之祭宜亦廢也今人家無五祀惟享先一事遭喪而廢蓋無疑矣曰在喪廢祭古禮可考者如此但古人居喪衰麻之衣不釋於身哭泣之聲不絕於口其出入居處言語飲食皆與平日絕異故宗廟之祭雖廢而幽明之間兩無憾焉今人居喪與古人異卒哭之後遂墨其衰凡出入居處言語飲食與平日之所為皆不廢也而獨廢此一事恐亦有所未安竊謂欲處此義者但當自省所以居喪之禮果能始卒一一合於古禮即廢祭無可疑若他時不免墨衰出入或其他有所未合者尚多即卒哭之前不得已準禮且廢卒哭之後可以略放左傳杜注之説遇四時祭日以衰服特祀於几筵用墨衰常祀於家廟可也【左傳之意卒哭前亦廢祭也】但卒哭之期須既葬立主三虞之後卜日而祭以成事方可耳【温公髙氏二書載此節文甚詳可以熟考】若神柩在而欲以百日為斷墨衰出入則決然不可【荅范伯崇】
  所詢喪祭之禮程張二先生所論自不同論正禮則當從横渠論人情則伊川之説亦權宜之不能已者但家閒頃年居喪於四時正祭則不敢舉而俗節薦享則以墨衰行之蓋正祭三獻受胙非居喪所可行而俗節則惟普同一獻不讀祝不受胙也【如此則於逺祖不必别議稱呼矣○荅曾光祖】
  問行弔之日不飲酒食肉此古人因變而變常為得情性之正然先王制禮因人情而為之節文必情與文稱乃為得宜㝢恐弔喪之日不飲酒食肉可以施於有服之親或情分之厚者若弔汎常之人只當於行弔之時不飲酒食肉弔畢則復常既與死者平時分疎但少變平日以存古意可也未審尊意以為然否曰有服則不但弔日不飲酒食肉矣其他則視情分之厚薄可也【弔○荅徐居甫○以上文集三條】
  問喪服如至尊之喪小官及士庶等服於古皆差儀禮諸侯為天子斬衰三年傳曰君至尊也注天子諸侯及卿大夫有地者皆曰君庶人為國君齊衰三月注不言民而言庶人庶人或有在官者天子畿内之民服天子亦如之以是觀之自古無通天下為天子三年之制前輩恐未之考曰今士庶人既無本國之君服又無至尊服則是無君亦不可不示其變如今涼衫亦不害此亦只存得些影子問士庶亦不可久庶人為國君亦止齊衰三月諸侯之大夫為天子亦止小功繐衰或問有官人嫁娶在祔廟後曰只不可帶花用樂少示其變又曰至尊之服要好初來三日用古冠服上衣下裳以後却用今所制服四脚幞頭等自京官以上是一等服京官以下是一等服士人又一等服庶人又一等服如此等級分明也好【以下君喪○語類】
  麻冕乃是祭服顧命用之者以其立後繼統事干宗廟故也受冊用之者以其在廟而凶服不可入故也【舊説以廟門為殯宮之門不知是否】若朝服則古者人君亮陰三年自無變服視朝之禮第不知百官總已以聽冢宰冢宰百官各以何服涖事耳想不至便用冠黑帶也後世既無亮陰總巳之事人主不免視朝聽政則豈可不酌其輕重而為之權制乎又況古者天子皮弁素積以日視朝衣冠皆白不以為嫌則今在喪而白布衣冠以臨朝恐未為不可但入太廟則須吉服而小變耳【荅余正甫】
  準五服年月格斬衰三年嫡孫為祖【謂承重者】法意甚明而禮經無文但傳云父沒而為祖後者服斬然而不見本經未詳何據但小記云祖父沒而為祖母後者三年可以旁照至為祖後者條下疏中所引鄭志乃有諸侯父有廢疾不任國政不任喪事之問而鄭荅以天子諸侯之服皆斬之文方見父在而承國於祖之服向來入此文字時無文字可檢又無朋友可問故大約且以禮律言之亦有疑父在不當承重者時無明白證騐但以禮律人情大意荅之心常不安歸來稽考始見此説方得無疑乃知學之不講其害如此而禮經之文誠有闕略不無待於後人向使無鄭康成則此事終未有決斷不可直謂古經定制一字不可增損也【書奏藁後】
  漢文葬後三易服三十六日而除固差賢於後世之自始遭喪便計二十七日而除者然大者不正其為得失不過百歩五十歩之閒耳此亦不足論也如楊敬仲之説未嘗見其文字但見章疏以此詆之私竊以為敬仲之説固未得為合禮然其賢於今世之以朱紫臨君喪者逺矣向見孝宗為髙宗服既葬猶以白布衣冠視朝此為甚盛之德破去千載之謬前世但為人君自不為服故不能復行古禮當時既是有此機㑹而儒臣禮官不能有所建明以為一代之制遂使君服於上而臣除於下因陋踵訛至於去歲則大行在殯而孝宗所服之服亦不復講深可痛恨故某嘗有文字論之已䝉降付禮官討論然某既去國遂不聞有所施行不知後來竟如何也今詳來諭欲以襕幞居喪而易皂衫為禫固足以為復古之漸然襕幞夲非喪服而羔裘冠又夫子所不以弔者是皆非臣子所以致哀於君父之服也竊謂當如孝宗所制之禮君臣同服而略為區别以辨上下十三月而服練以祥二十五月而服襴幞以禫二十七月而服朝服以除朝廷州縣皆用此制燕居許服白絹巾白涼衫白帶選人小使臣既祔除衰而皂巾白涼衫靑帶以終喪庶人吏卒不服紅紫三年如此綿蕝似亦允當【初喪便當制古喪服以臨别制布幞頭布公服布革帶以朝乃為合禮○荅余正甫○以上文集三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三十八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三十九
  禮三
  祭
  余正父謂士大夫不得祭始祖此天子諸侯之禮若士大夫當祭則自古無明文又云大夫自無太祖先生因舉春秋如單氏尹氏王朝之大夫自上世至後世皆不變其初來姓號則必有太祖又如季氏之徒世世不改其號則亦必有太祖余正父謂此春秋時自是世卿不由天子都沒理會先生云非獨是春秋時如詩裏説南仲太祖太師皇父南仲是文王時人到宣王時為太祖不知古者世禄不世官之説如何【以下士祭世數】
  問祭禮曰古禮難行且依温公擇其可行者行之祭土地只用韓公所編【祇一位】祭祖自高祖而下如伊川所論古者祇祭考妣溫公祭自曾祖而下伊川以高祖
  有服所當祭今見於遺書者甚詳此古禮所無創自伊川所以使人盡孝敬追遠之義
  伊川時祭止於高祖高祖而上則於立春設二位統祭之而不用主此説是也却又云祖又豈可厭多茍其可知者無遠近多少須當盡祭之疑是初時未曾討論故有此説【以上語類三條】
  程子之言以為高祖有服不可不祭雖七廟五廟亦止於高祖雖三廟一廟以至祭寢亦必及於高祖但有疏數之不同耳疑此最為得祭祀之本意今以祭法攷之雖未見祭必及高祖之文然有月祭享嘗之别則古者祭祀以逺近為疏數亦可見矣禮家又言大夫有事省於其君干祫及其高祖此則可為立三廟而祭及高祖之驗【荅汪尚書論家廟○文集】
  問天子七廟諸侯五廟大夫三廟士二廟官師一廟若只是一廟只祭得父母更不及祖矣無乃不盡人情曰位卑則流澤淺其理自然如此文蔚曰今雖士庶人家亦祭三代如此却是違禮曰雖祭三代却無廟亦不可謂之僭古之所謂廟者其體面甚大皆是門堂寢室勝如所居之宮非如今人但以室為之【以下士廟】
  古命士得立家廟家廟之制内立寢廟中立正廟外立門四面牆圍之非命士止祭於堂上只祭考妣伊川謂無貴賤皆祭自高祖而下但祭有豐殺疏數不同廟向南坐皆東向伊川於此不審乃云廟皆東向祖先位面東其制非是古人所以廟面東向坐者蓋户在東牖在西坐於一邊乃是奥處也
  先生云欲立一家廟小五架屋以後架作一長龕堂以板隔截作四龕堂堂置位牌堂外用簾子小小祭祀時亦可只就其處大祭祀則請出或堂或㕔上皆可
  家廟要就人住居神依人不可離外作廟又在外時婦女遇雨時難出入
  問先生家廟只在㕔事之側曰便是力不能辦古之家廟甚闊所謂寢不踰廟是也祭時移神主於正堂其位如何曰只是排列以西為上祫祭考妣之位如何曰太祖東向則昭穆之南向北向者當以西方為上則昭之位次高祖西而妣東祖西而妣東是祖母與孫並列於體為順若余正父之説則欲高祖東而妣西祖東而妣西則是祖與孫婦並列於體為不順彼蓋據漢儀中有高祖南向呂后少西更不取證於經文而獨取傳注中之一二執以為是斷不可回耳
  排祖先時以客位西邊為上高祖第一高祖母次之【只是正排看正面不曾對排】曾祖祖父皆然其中有伯叔伯叔母兄弟嫂婦無人主祭而我為祭者各以昭穆論如祔祭伯叔則祔於曾祖之旁一邊在位牌西邊安伯叔母則祔曾祖母東邊安兄弟嫂妻婦則祔於祖母之旁伊川云曾祖兄弟無主者亦不祭不知何所據而云伊川云只是以義起也【以上語類六條】
  宗廟南向堂室皆南向但室户在室南壁之東偏而南向牖在室南壁之西偏而南向故以室西南隅為奥而為尊者之居所謂宗室牖下也既以西南為尊者之位則室中之位固以東鄉為尊矣非謂廟東郷而太祖東郷也然亦非獨太祖也凡廟皆南鄉而本廟之主在其廟室中皆東鄕但祫祭於太廟之時則獨太祖不易其位而羣廟之主合食於前者皆南鄕北鄕以叙昭穆耳禘祭於太廟則又以所出之帝為東鄕而太祖反居南鄕為配位也【通典開元禮釋奠先聖東向先師南向乃古禮也】堂上之位則以南鄕為尊如儀禮鄕飲酒賔席牖前南鄕今沈存中説祭禮朝踐於堂亦以南鄉為尊而政和新儀亦有是説但未見所據之本文又秦漢閒廣武君王陵母皆云東鄕坐田蚡傳亦云自坐東鄕而坐其兄南鄕此則不知其為室中為堂上但猶以東鄕為尊則可見矣【荅王子合】
  問影堂序位曰古者一世自為一廟有門有堂有寢凡屋三重而牆四周焉自後漢以來乃為同堂異室之廟一世一室而以西為上如韓文中家廟碑有祭初室祭東室之語今國家亦只用此制故士大夫家亦無一世一廟之法而一世一室之制亦不能備故溫公諸家祭禮皆用以右為尊之説獨文潞公嘗立家廟今溫公集中有碑載其制度頗詳亦是一世一室而以右為上自可檢看伊川之説亦誤昭穆之説則又甚長中庸或問中已詳言之更當細考大抵今士大夫家只當且以溫公之法為定也【荅郭子從】
  問昔侍先生見早晨入影堂焚香展拜而昏暮無復再入未知尊意如何曰向見今趙丞相日於影堂行昏定之禮或在燕集之後竊疑未安故每常只循舊禮晨謁而已【荅葉味道○以上文集三條】
  問程氏主式士人家可用否曰他云已是殺諸侯之制士人家用牌子曰牌子式當如何曰溫公用大版子今但依程氏古式而勿陷其中可也【以下主式】
  伊川木主制度其剡刻開竅處皆有陰陽之數存焉信乎其有制禮作樂之具也
  直卿問神主牌先生夜來説荀朂禮未終曰溫公所製牌闊四寸厚五寸八分錯了據隋煬帝所編禮書有一篇荀勗禮乃是云闊四寸厚五寸八分大書某人神座不然只小楷書亦得後人相承誤了却作五寸八分爲一句
  無爵曰府君夫人漢人碑已有只是尊神之辭府君如官府之君或謂之明府今人亦謂父為家府
  喪妻者木主要作妻名不可作母名若是婦須作婦名翁主之【以上語類五條】
  主式乃伊川先生所制初非朝廷立法固無官品之限萬一繼世無官亦難遽易但繼此不當作耳【有官人自作主不妨】牌子亦無定制竊意亦須似主之大小高下但不為判合陷中可也凡此皆是後賢義起之制今復以意斟酌如此若古禮則未有攷也【荅曾光祖】
  問凡題主男子婦人無官稱者宜何書曰伊川主式已詳言之可攷也又問夫在妻之神主宜何書何人奉祀若用夫則題嬪某氏神主旁注夫某奉祀否夫祭妻而云奉祀莫太尊否曰旁注施於所尊以下則不必書也【荅竇文卿○以上文集二條】
  用之問祭用尸之意曰古人祭祀無不用尸非惟祭祀家先用尸祭外神亦用尸不知祭天地如何想惟此不敢為尸杜佑説古人用尸者蓋上古朴陋之禮至聖人時尚未改【文蔚錄云是上古朴野之俗先王制禮此是去不盡者】相承用之至今世則風氣日開朴陋之禮已去不可復用去之方為禮而世之迂儒必欲復尸可謂愚矣杜佑之説如此看來古人用尸自有深意非朴陋也陳文云蓋不敢死其親之意曰然用之云祭祀之禮酒肴豐潔必誠必敬所以望神之降臨乃歆饗其飲食也若立之尸則為尸者既已饗其飲食神豈復來享之如此却為不誠矣曰此所以為盡其誠也蓋子孫既是祖宗相傳一氣下來氣類固已感格而其語言飲食若其祖考之在焉則有以慰其孝子順孫之思而非恍惚無形想像不及之可比矣古人用尸之意所以深遠而盡誠蓋為是耳因言今世神之附著生人而説話者甚多亦有祖先降神於其子孫者又如今之師巫亦有降神者蓋皆其氣類之相感所以神附著之也周禮祭墓則以墓人為尸亦是此意【以下尸】
  神主之位東向尸在神主之北
  問尸之坐立曰夏立尸啇坐尸周旅酬六尸后稷之尸不旅酬問祭妣之尸曰婦人不立尸却有明文又曰古者以先王衣服藏之廟中臨祭則出以衣尸如后稷之衣到周時恐已不在亦不可曉
  古者立尸必隔一位孫可以為祖尸子不可以為父尸以昭穆不可亂也
  或問古人祫祭時每位有尸否曰固是周家旅酬六尸是每位皆一尸也古者主人獻尸尸酢主人開元禮猶如此每獻一位畢則尸便酢主人受酢已又獻第二位不知甚時縁甚事後廢了
  問祭五祀皆有尸祀竈則以誰為尸曰今亦無可攷者但如墓祭則以塚人為尸以此推之則祀竈之尸恐是膳夫之類祀門之尸恐是閽人之類又如祀山川則是虞衡之類
  問山川之尸曰儀禮周公祭太山以召公為尸
  祭祀須是用宗子法方不亂不然前面必有不可處置者【以下宗法】
  春秋時宗法未亡如滕文公云吾宗國魯先君蓋滕文之昭也文王之子武王既為天子以次則周公為長故滕謂魯為宗國又如左氏傳載女喪而宗室於人何有如三桓之後公父文伯公鉏公為之類乃季氏之小宗南宫适之類孟氏之小宗今宗室中多帯皇兄皇叔皇伯等冠於官職之上非古者不得以戚戚君之意本朝王定國嘗言之欲令稱某王孫或曾孫或幾世孫有如越王下則當云越王幾世孫如此則族屬易識且無戚君之嫌亦自好後來定國得罪反以此論為離閒骨肉今宗室散無統紀名諱重疊字號都窮了更無安排處
  宗子只得立適雖庶長立不得若無適子則亦立庶子所謂世子之同母弟世子是適若世子死則立世子之親弟亦是次適也是庶子不得立也本朝哲廟上仙哲廟弟有申王次端王次簡王簡王乃哲廟親弟當時章子厚欲立簡王是時向后猶在乃曰老身無子諸王皆【云云】當以次立申王目眇不足以視天下乃立端王是為徽宗子厚殊不知禮意同母弟便須皆是適子方可言既皆庶子安得不依次第今臣庶家要立宗也難只是宗室與襲封孔氏柴氏當立宗今孔氏柴氏襲封只是兄死弟繼只如而今門長一般大不是
  大宗法既立不得亦當立小宗法祭自高祖以下親盡則請出高祖就伯叔位服未盡者祭之
  父在主祭子出仕宦不得祭父沒宗子主祭庶子出仕宦祭時其禮亦合減殺不得同宗子
  人家族衆不分合祭或主祭者不可以祭及叔伯之類則須令其嗣子别得祭之今且説同居同出於曾祖便有從兄弟及再從兄弟了祭時主於主祭者其他或子不得祭其父母若恁地滚作一處祭不得要好當主祭之嫡孫當一日祭其曾祖及祖及父餘子孫與祭次日却令次位子孫自祭其祖及父又次日却令又次位子孫自祭其祖及父此却有古宗法意古今祭禮這般處皆有之如今要知宗法祭祀之禮須是在上之人先就宗室及世族家行了作個樣子方可使以下士大夫行之【以上語類十三條】
  所問祭禮古人雖有始祖亦只是祭於大宗之家若小宗則祭止高祖而下然又有三廟二廟一廟祭寢之差其尊卑之殺極為詳悉非謂家家皆可祭始祖也今法制不立家自為俗此等事若未能遽變則且從俗可也支子之祭亦是如此竊謂只於宗子之家立主而祭其支子則只用牌子其形如木主而不判前後不為陷中及兩竅不為櫝以從降殺之義【荅潘立之】
  問夫主不可以二者也四明高氏之説云耳煇詳此意謂有宗子之家主祭故庶子止以其牲祭於宗子之家可也是不可以有二主也今人若兄弟異居相去遼遠欲各祭其父祖亦謂不可以二主乎曰兄弟異居廟初不異只合兄祭而弟與執事或以物助之為宜向見説前輩有如此而相去遠者則兄家設主弟不立主只於祭時旋設位以紙榜標記逐位祭畢焚之如此似亦得禮之變也【荅李晦叔】
  某承詢及影堂按古禮廟無二主嘗原其意以為祖考之精神既散欲其萃聚於此故不可以二今有祠版又有影是有二主矣古人宗子承家主祭仕不出鄕故廟無虚主而祭必於廟唯宗子越在他國則不得祭而庶子居者代之祝曰孝子某【宗子名】使介子某【庶子名】執其常事然猶不敢入廟特望墓為壇以祭蓋其尊祖敬宗之嚴如此今人主祭者遊宦四方或貴仕於朝又非古人越在他國之比則以其田祿脩其薦享尤不可闕不得以身去國而使支子代之也禮意終始全不相似泥古則闊於事情徇俗則無復品節必欲酌其中制適古今之宜則宗子所在奉二主以從之於事為宜蓋上不失萃聚祖考精神之義【二主常相依則精神不分矣】下使宗子得以田祿薦享祖宗宜亦歆之處禮之變而不失其中所謂禮雖先王未之有可以義起者蓋如此但支子所得自主之祭則當留以奉祀不得随宗子而徙也所諭留影於家奉祠版而行恐精神分散非神所安而支子私祭上及高曾又非所以嚴大宗之正也明則有禮樂幽則有神其禮一致推此思之則知所處矣【荅劉平甫】
  祭禮極難處竊意神主唯長子得奉祀之官則以自随影像則諸子各傳一本自随無害也【與黄子耕】
  問某徃年與先兄異居不知攷禮經輒從世俗立家先龕子尋常只講俗節之祭向來祭禮行於先兄之家時祭及禰祭某皆預陪祭執事之例自先兄去後舍姪承祭祀祧高祖而祀先兄為禰某家中既有家先上闕高祖之祭下無禰祭於心實不安欲於時祭畢移饌一分祭高祖於某家某主之遇當祭禰之月亦欲私舉禰祭如何若舉此二祭又成支子有祭庶子祭禰於禮經不合曰此事只合謹守禮文未可遽以義起也况有俗節自足展哀敬之誠乎【荅李堯卿】
  問先兄乃先人長子既娶而死念欲為之立後但説立後則必當使之主祭則某之高祖亦當祧去否曰既更立主祭者即祠版亦當改題無疑髙祖祧去雖覺人情不安然别未有以處也家閒将來小孫奉祀其勢亦當如此【荅胡伯量】
  問嫡子已娶無子而沒或者以為母在宜用尊厭之例不須備禮曰宗子成人而無子當為之立後尊厭之説非是又問嫡子死而無後當誰主其喪曰若已立後則無此疑矣【荅李繼善】
  問孝述曩以先兄在嫡未及有子而沒疑於所主蒙賜教云若已立後則無此疑但復有曲折先兄嘗收一襁褓之子為嗣既沒孝述以其未勝喪又别無同居長上遂自主喪才兩月而此子卒先兄將葬孝述復求從兄之子為之後亦在襁褓孝述仍前自主祠版之題只從弟稱及領尊教始悟其非猶有不能勝喪之疑聞之伯量亦云嘗以此問先生先生荅云有攝主又按喪大記云子幼則以衰抱之人為之拜是當以所立之子主喪而孝述為之攝自是即欲俟練祭換栗板時易題所稱復有他慮先兄之後固為宗子之子今既收立不知亦謂之嫡孫否若可為嫡孫則廟祭當使之主又未知襁褓之子即可主祭為復待其成人或少長方可又按喪服小記云婦之喪虞卒哭其夫若子主之祔則舅主之所主不同而各有所宜既不嫌數更則異日再易祠版所稱恐亦無害曰攝主但主其事名則宗子主之不可易也細攷曾子問諸説可見【荅李繼善○以上文集八條】
  問有田則祭無田則薦如何曰溫公祭禮甚大今亦只是薦然古人薦用首月祭用仲月朝廷却用首月【以下家祭】
  問時祭用仲月淸明之類或是先世忌日則如之何曰却不思量到古人所以貴於卜日也
  諸家禮皆云薦新用朔朔新如何得合但有新即薦於廟
  家祭須致齊當官者只得在告一日若沿檄他出令以次人代祭可也
  祭只三獻主人初獻嫡子亞獻【或主婦】庶子弟終獻【或嫡孫】執祭人排列皆從溫公禮
  問酹酒是少傾是盡傾曰降神是盡傾然溫公儀降神一節亦似僭禮大夫無灌獻亦無爇蕭灌獻爇蕭乃天子諸侯禮爇蕭欲以通陽氣今太廟亦用之或以為焚香可當蕭然焚香乃道家以此物氣味香而供養神明非蕭之比也
  問祭祀焚幣如何曰祀天神則焚幣祀人則瘞幣人家祭祀之禮要焚幣亦無稽考處若是以尋常焚真衣之類為是便不當只焚真衣著事事做去焚但無意義只是焚黄若本無官方贈初品及贈到改服色處尋常人家做去焚然亦無義耳
  先生每祭不燒紙亦不曾用帛
  先生家祭享不用紙錢凡遇四仲時祭隔日滌椅卓嚴辦次日侵晨已行事畢
  紙錢起於宗時王璵蓋古人以玉幣後來易以錢至宗惑於王璵之説而神事繁無許多錢來埋得璵作紙錢易之文字便是難理㑹且如唐禮書載范傳正言唯顔魯公張司業家祭不用紙錢故衣冠效之而國初言禮者錯看遂作紙衣冠而不用紙錢不知紙錢衣冠有何閒别
  問生時男女異席祭祀亦合異席今夫婦同席如何曰夫婦同牢而食
  夫祭妻亦當拜
  安卿問人於其親始死則復其魂魄又為重為主節次奠祭所以聚其精神使之不散若親死而其子幼稚或在他鄕不得盡其萃聚之事不知後日祭祀還更萃得他否曰自家精神自在這裏【以上語類十三條】
  問祖考之精神便是自家之精神故祭之可以來格至於妻及外親則不知如何曰但所當祭者其精神魂魄無不感通蓋本皆從一原中流出初無閒隔雖天地山川神亦然也【荅汪長孺○文集】
  古人無再娶之禮娶時便有一副當人了嫡庶之分定矣故繼室於正室不可並配今人雖再娶然皆以禮聘皆正室也祭於别室恐未安如伊川云奉祀之人是再娶所生則以所生母配如此則是嫡母不得祭矣此尤恐未安大抵伊川攷禮文却不似横渠攷得較子細【以下配祭○語類】
  廟中自高祖以下每世為一室而考妣各自為主【同匣】兩娶三娶者伊川則謂廟中只當以元妃配而繼室者祭之他所恐於人情不安唐人自有此議云當並配其説見於㑹要可攷也出妻入廟決然不可無可疑者為子孫者只合歲時就其家之廟拜之若相去遠則設位望拜可也【荅葉仁父○文集】
  妣者嫓也祭所生母只當稱母則略有别【以下祭生母○語類】問子之所生母死不知題主當何稱祭於何所祔於何所曰今法五服年月篇中母字下注云謂生己者則但謂之母矣若避嫡母則止稱亡母而不稱妣以别之可也【伊川先生云祭於私室】又問禮記曰妾母不世祭於子祭於孫止又曰妾祔於妾祖姑既不世祭至後日子孫有妾母又安有妾祖姑之可祔耶不知合祭幾世而止曰此條未詳舊讀禮亦每疑之俟更詢攷也又問妾母若世祭其孫異日祭妾祖母宜何稱自稱云何曰世祭與否未可知若祭則稱之為祖母而自稱孫無疑矣【荅竇文卿○文集】
  忌日祭只祭一位【以下忌祭】
  問忌日當哭否曰若是哀來時自當哭又問衣服之制曰某自有弔服絹衫絹巾忌日則服之
  朔旦家廟用酒果望旦用茶重午中元九日之類皆名俗節大祭時每位用四味請出木主俗節小祭只就家廟止二味朔旦俗節酒止一上斟一盃【以下俗祭】
  叔器問行正禮則俗節之祭如何曰韓魏公處得好謂之節祠殺於正祭某家依而行之但七月十五素饌用浮屠某不用耳向南軒廢俗節之祭某問於端午能不食粽乎重陽能不飲茱萸酒乎不祭而自享於汝安乎
  墓祭非古雖周禮有墓人為尸之文或是初閒祭后土亦未可知但今風俗皆然亦無大害國家不免亦十月上陵【以下墓祭】
  問墓祭有儀否曰也無儀大槩略如家祭唐人亦不見有祭但是拜掃而已林擇之云唐有墓祭通典載得在曰却不曾攷或問墓祭祭后土否曰就墓外設位而祭【以上語類六條】
  比見墓祭土神之禮全然滅裂吾甚懼焉既為先公託體山林而祀其主者豈可如此今後可與墓前一様菜果胙脯飯茶湯各一器以盡吾寧親事神之意勿令其有隆殺【戒子】
  焚黄近世行之墓次不知於禮何據昨見欽夫謝魏公贈諡文字却只云告廟此與近世所行又不知孰為得失也【荅汪尚書○以上文集二條】
  問無後祔食之位曰古人祭於東西廂今人家無東西廂某家只位於堂之兩邊祭食則一但正位三獻畢然後使人分獻一酌而已如今學中從祀然【祭無後】
  舜功問祭五祀想也只是當如此致敬未必有此神曰神也者妙萬物而言者也盈天地之閒皆神若説五祀無神則是有有神處有無神處是甚麽道理叔器問天子祭天地諸侯祭山川大夫祭五祀士庶人祭其先此是分當如此否曰也是氣與他相關如天子則是天地之主便祭得天地若似其他人與他不相關祭箇甚麽如諸侯祭山川也只祭得境内底如楚昭王病後卜云河為祟諸大夫欲祭河昭王自言楚之分地不及於河河非所以為祟孔子所以美之云昭王之不失國也宜哉這便見得境外山川與我不相關自不當祭【以下五祀】
  問后土氏之祭曰極而言之亦似僭然此即古人中霤之祭而今之所謂土地者郊特牲取財於地取法於天是以尊天而親地教民美報焉故家主中霤而國主社觀此則天不可祭而土神在民亦可祭蓋自上古陶為土室其當中處上為一竅以通明名之曰中霤及中古有宫室亦以室之中央為中霤存古之舊示不忘本雖曰土神而只以小者言之非如天子所謂祭皇天后土之大者也
  叔器問五祀祭行之義曰行堂塗也古人無廊屋只於堂階下取兩條路五祀雖分四時祭然出則獨祭行及出門又有一祭作兩小山於門前烹狗置之山上祭畢却就山邊喫却推車從兩山間過蓋取跋履山川之義
  問竈可祭否曰人家飲食所繫亦可祭問竈尸曰想是以庖人為之問祭竈之儀曰亦略如祭宗廟儀
  問月令竈在廟門之外如何曰五祀皆在廟中竈在廟門之東凡祭五祀皆設席於奥而設主奠爼於其所祭之處已乃設饌迎尸於奧
  因説五祀伊川疑不祭井古人恐是同井曰然
  室中西南隅乃主位室中西牖東戸若宣聖廟室則先聖當東向先師南向如周人禘嚳郊稷嚳東向稷南向今朝廷宗廟之禮情文都自相悖不曉得古者主位東向配位南向故拜即望西今既一例皆南向到拜時亦却望西拜都自相悖古者用籩豆簠簋等陳於地當時只席地而坐故如此飲食為便今塑像高高在上而祭饌反陳於地情文全不相稱曩者某人來問白鹿塑像某荅以州縣學是天子所立既元用像不可更書院自不宜如此不如不塑像【以下祀先聖】
  釋奠據開元禮只是臨時設位後來方有塑像顔孟配饗始亦分位於先聖左右後來方並坐於先聖之東西嚮
  祖有功而宗有德是為百世不遷之廟商六百年只三宗皆以有功徳當百世祀故其廟稱宗至後世始不復問其功徳之有無一例以宗稱之【以下天子宗廟之祭】
  李丈問太廟堂室之制曰古制是不可曉禮説士堂後一架為室蓋甚窄天子便待加得五七架亦窄狹不知周家三十以上神主位次相逼如何行禮室在堂後一閒從堂内左角為户而入西壁如今之牆上為龕太祖居之東向旁兩壁有牖羣昭列於北牖下而南向羣穆列於南牖下而北向堂又不為神位而為人所行禮之地天子設黼扆於中受諸侯之朝【以上語類十一條】
  王制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諸侯大夫士降殺以兩而祭法又有適士二廟官師一廟之文大抵士無太祖而皆及其祖考也【鄭氏曰夏五廟商六廟周七廟今按商書已云七世之廟鄭説恐非顔師古曰父為昭子為穆孫復為昭昭明也穆美也後以晉室諱昭故學者改昭為韶】其制皆為中門外之左外為都宫内各有寢廟别有門垣太祖在北左昭右穆以次而南【晉博士孫毓議】天子太祖百世不遷一昭一穆為宗亦百世不遷【宗亦曰世室亦曰祧鄭注周禮守祧曰宗亦曰祧亦曰世室周禮言守祧之官鄭氏曰遠廟為祧周為文武之廟遷主藏焉又曰遷主所藏曰祧先公之遷主藏於太祖后稷之廟先王之遷主藏於文武之廟羣穆於文羣昭於武明堂位有文世室武世室鄭氏曰世室者不毁之名也】二昭二穆為四親廟高祖以上親盡則毁而遞遷昭常為昭穆常為穆【昭之二廟親盡則毁而遷其主於昭之宗曾祖遷於昭之二新入廟者祔於昭之三而高祖及祖在穆如故穆廟親盡放此新死者如當為昭則祔於昭之近廟而自近廟遷其主於昭之次廟而於主祭者為曽祖自次廟遷其高祖於昭之世室蓋於主祭者為五世而親盡故也其穆之兩廟如故不動其次廟於主祭者為高祖其近廟於主祭者為祖也主祭者没則祔於穆之近廟而遞遷其上放此凡毁廟遷主改塗易檐示有所變非盡毁也見榖梁傳及注】諸侯則無二宗大夫則無二廟其遷毁之次則與天子同【傳毁廟之主藏於太祖】儀禮所謂以其班祔檀弓所謂祔於祖父者也【曲禮云君子抱孫不抱子此言孫可以為王父尸子不可以為父尸鄭氏云以孫與祖昭穆同也周制自后稷為太祖不窋為昭鞠為穆以下十二世至太王復為穆十三世至王季復為昭十四世至文王又為穆十五世至武王復為昭故書稱文王為穆考詩稱武王為昭考而左氏傳曰太伯虞仲太王之昭也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也又曰管蔡魯衛文之昭也邘晉應韓武之穆也蓋其次序一定百世不易雖文王在右武王在左嫌於倒置而諸廟别有門垣足以各全其尊初不以左右為尊卑也】三代之制其詳雖不得聞然其大略不過如此漢承秦敝不能深攷古制諸帝之廟各在一處不容合為都宫以序昭穆【韋元成傳云宗廟異處昭穆不序但攷周制先公廟在岐周文王在豐武王在鎬則都宫之制亦不得為與漢亦無甚異未詳其説】貢禹韋元成匡衡之徒雖欲正之而終不能盡合古制旋亦廢罷後漢明帝又欲遵儉自抑遺詔無起寢廟但藏其主於光武廟中更衣别室其後章帝又復如之後世遂不敢加而公私之廟皆為同堂異室之制【見後漢明帝紀祭祀志志又云其後積多無别而顯宗但為陵寢之號】自是以來更歴魏晉下及隋唐其閒非無奉先思孝之君據經守禮之臣而皆不能有所裁正其至使太祖之位下同孫子而更僻處於一隅既無以見其為七廟之尊羣廟之神則又上厭祖考而不得自為一廟之主以人情而論之則生居九重窮極壯麗而沒祭一室不過尋丈之閒甚或無地以容鼎俎而陰損其數孝子順孫之心於此宜亦有所不安矣肆我神祖始獨慨然深詔儒臣討論舊典蓋将以遠迹三代之隆一正千古之繆甚盛舉也不幸未及營表世莫得聞秉筆之士又復不能特書其事以詔萬世今獨其見於陸氏之文者為可攷耳然其所論昭穆之説亦未有定論獨原廟之制外為都宫而各為寢廟門垣乃為近古但其禮夲不經儀亦非古故儒者得以議之如李清臣所謂略於七廟之室而為祠於佛老之側不為木主而為之象不為禘祫烝嘗之祀而行一酌奠之禮楊時所謂舍二帝三王之正禮而從一繆妄之叔孫通者其言皆是也然不知其所以致此則由於宗廟不立而人心有所安也不議復此而徒欲廢彼亦安得為至當之論哉




















  王者始受命諸侯始封之君皆為太祖以下五世而迭毁毁廟之主藏乎太祖五年而再殷祭言一禘一祫也祫祭者毁廟與未毁廟之主皆合食於太祖父為昭子為穆孫復為昭古之正禮也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卷三十九>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卷三十九>
  韋元成劉歆廟數不同班固以歆説為是今亦未能決其是非姑兩存之至於遷毁之序則昭常為昭穆常為穆假令新死者當祔昭廟則毁其高祖之廟而祔其主於左祧遷其祖之主於高祖之故廟而祔新死者於祖之故廟即當祔於穆者其序亦然蓋祔昭則羣昭皆動而穆不移祔穆則羣穆皆移而昭不動故虞之明日祔於祖父蓋将代居其處故為之祭以告新舊之神也今以周室世次為圖如右所謂高祖以上親盡當毁虞之明日祔於祖父者也元豐議禮何洵直張璪以此為説而陸佃非之曰昭穆者父子之號昭以明下為義穆以㳟上為義方其為父則稱昭取其昭以明下也方其為子則稱穆取其穆以恭上也豈可膠哉壇立於右墠立於左以周制言之則太王親盡去右壇而為墠王季親盡去左祧而為壇左右遷徙無嫌又曰顯考王考廟與左祧為昭皇考考廟與右祧為穆如曰成王之世武王為昭文王為穆則武不入考廟而入王考廟矣此皆為説之誤殊不知昭穆夲以廟之居東居西主之向南向北而得名初不為父子之號也必曰父子之號則穆之子又安可復為昭哉壇墠之左右亦出先儒一時之説禮經非有明文也政使果然亦為去廟之後主藏夾室而有禱之祭且壇墠又皆一而已昭不可以越壇而徑墠穆不可以有壇而無墠故迭進而無嫌非若廟之有昭穆而可以各由其序而遞遷也又况昭穆之分自始封以下入廟之時便有定次後雖百世不復移易而其尊卑則不以是而可紊也故成王之世文王為穆而不害其尊於武武王為昭而不害其卑於文非謂之昭即為王考謂之穆即為考廟也且必如佃説新死者必入穆廟而自父以上穆遷於昭昭遷於穆祔一神而六廟皆為之動則於其祔也又何不直祔於父而必隔越一世以祔於其所未應入之廟乎佃又言曰假令甲於上世之次為穆今合堂同食實屬父行乙於上世之次為昭今合堂同食實屬子行則甲宜為昭乙宜為穆豈可逺引千歲以來世次覆令甲為右穆乙為左昭以紊父子之序乎此亦不曉前説之過也蓋昭穆之次既定則其子孫亦以為序禮所謂昭與昭齒穆與穆齒傳所謂太王之昭王季之穆文之昭武之穆者是也如必以父為昭而子為穆則太伯虞仲乃太王之父而文王反為管蔡魯衛之子矣而可乎哉且一昭穆也既有上世之次又有今世之次則所以序其子孫者無乃更易不定而徒為紛紛乎曰然則廟之遷次如圖可以見矣子孫之序如佃所駁得無真有難處者耶曰古人坐次或以西方為上或以南方為上未必以左為尊也且又安知不如時祫之位乎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卷三十九>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卷三十九>
  昭穆之不爲尊卑說已前見其大祫則始封以下以次相承亦無差舛故張璪以為四時常祀各於其廟不偶坐而相臨故武王進居王季之位而不嫌尊於文王及合食乎祖則王季文王更為昭穆不可謂無尊卑之序者是也但四時之祫不兼毁廟之主則有左無昭而穆獨為尊之時若兩世室之主則文常為穆而武常為昭也故陸佃以為毁廟之主有不皆祫之時難之而未見璪之所以對也予竊以為以上世之次推之一昭一穆固有定次而其自相為偶亦不可易但其散居本廟各自為主而不相厭則武王進居王季之位而不嫌尊於文王及其合食於祖則王季雖遷而武王自當與成王為偶未可以遽進而居王季之處也文王之為穆亦虚其所向之位而已則雖北向而何害其為尊哉【禘祫議】
  五峰胡仁仲論漢文帝之短喪其失不在文帝而景帝當任其責予於不起寢廟之詔則以為明帝固不得為無失然使章帝有魏顆之孝其羣臣有宋仲幾楚子囊之忠則於此必有處矣况以一時之亂命而壊千古之彛制其事體之輕重又非如三子之所正者而已耶然古今諸儒未有斥其非者而徒知論惠帝叔孫通作原廟之罪夫原廟誠不當作要必復古宗廟之制然後可得而議耳或曰周公祀文王武王於洛邑非原廟耶曰此固理之變也然設於别都而不設於京師及所幸郡國又不聞其以果獻之䙝禮施焉則亦與漢異矣【漢同堂異室廟及原廟議○以上文集二條】
  問祧禮曰天子諸侯有太廟夾室則祧主藏於其中今士人家無此祧主無可置處禮注説藏於兩階閒今不得已只埋於墓所問有祭告否曰橫渠説三年後祫祭於太廟因其祭畢還主之時遂奉祧主歸於夾室遷主新主皆歸於廟鄭氏周禮注大宗伯享先王處亦有此意今略倣而行之問考妣入廟有先後則祧以何時曰妣先未得入廟考入廟則祧【以下祧○語類】
  奉聖旨令侍從兩省臺諫禮官集議四祖祧主宜有所歸者某今竊詳羣議其説雖多而揆以禮經皆有可疑如曰藏於太廟之西夾室則古者唯有子孫祧主上藏於祖考夾室之法而無祖考祧主下藏於子孫夾室之文昔者僖祖未遷則西夾室者僖祖之西夾室也故順翼二祖之主藏焉而無不順之疑今既祧去僖祖而以太祖祭初室矣則夾室者乃太祖之夾室自太祖之室視之如正殿之視朶殿也子孫坐於正殿而以朶殿居其祖考於禮安乎此不可之一也至於祫享則又欲設幄於夾室之前而别祭焉則既不可謂之合食而僖祖神坐正當太祖神坐之背前孫後祖此又不可之二也如曰别立一廟以奉四祖則不唯喪事即逺有毁無立而所立之廟必在偏位其棟宇儀物亦必不能如太廟之盛是乃名為尊祖而實卑之又當祫之時羣廟之主祫於太廟四祖之主祫於别廟亦不可謂之合食此又不可之三也如曰藏主於天興殿則宗廟原廟古今之禮不同不可相雜而不得合食亦與别廟無異此又不可之四也凡此數者反復尋繹皆不可行議者亦皆知其不安而不知所以然者特以其心急欲尊奉太祖三年一祫時暫東向之故而為此紛紛不復顧慮殊不知其實無益於太祖之尊而徒使僖祖太祖兩廟威靈常若相與爭校强弱於冥冥之中并使四祖之神疑於受擯徬徨躑躅不知所歸令人傷痛不能自已不知朝廷方此多事之際亦何急而為此也今亦無論其他但以太祖皇帝當日追尊帝號之心而黙推之則知太祖今日在天之靈於此必有所不忍而不敢當矣又况僖祖祧主遷於治平而不過數年神宗皇帝復奉以為始祖已為得禮之正而合於人心所謂有其舉之而莫敢廢者乎議者之所以必為此説者無他但以太祖膺圖受命化家為國而王業之興不由僖祖耳若以此言則后稷本封於邰而不窋已自竄於戎狄公劉太王又再遷而後定文武之興又何嘗盡由於后稷哉但推其本始為出於此故不可以不祭而祭之不可以不尊耳豈計其功德之小大有無哉况周人雖以后稷為太祖而祭法亦曰祖文王而宗武王是乃所謂祖有功而宗有徳之意故自為世室而百世不遷以冠羣廟則亦不待東向於祫然後可以致崇極之意矣然今日宗廟之制未能如古姑以權宜而論之則莫若以僖祖擬周之后稷而祭於太祖之初室順祖為昭翼祖為穆宣祖為昭而藏其祧主於西夾室太祖為穆擬周之文王為祖而祭於太廟之第二室太宗為昭擬周之武王爲宗而祭於太廟之第三室其太祖太宗又皆百世不遷而謂之世室真宗為穆其祧主亦且權藏於西夾室仁宗為昭為宗而祭於第四室亦為世室如太祖之制英宗為穆藏主如真宗之制神宗為昭祭第五室哲宗為穆祭第六室徽宗為昭祭第七室欽宗為穆祭第八室高宗為昭祭第九室孝宗為穆祔第十室異時高宗亦當為宗為世室如太宗仁宗之制三嵗祫享則僖祖東向如故而自順祖以下至於孝宗皆合食焉則於心為安而於禮為順矣至於古者宗廟之制今日雖未及議尚期異時興復之後還反舊都則述神宗之志而一新之以正千載之繆成一王之法使昭穆有序而祫享之禮行於室中則又善之大者也蓋尊太祖以東向者義也奉僖祖以東向者恩也義者天下臣子今日之願也恩者太祖皇帝當日之心也與其伸義詘恩以快天下臣子之願孰若詘義伸恩以慰太祖皇帝之心乎韓愈所謂祖以孫尊孫以祖詘者正合此意而又以為四時各祭其廟則所伸之祭常多三年然後一祫則所詘之祭常少亦中事情故某於此嘗有感焉竊獨以為今欲議四祖神位所袝之宜而卒不免於舛逆而難通不若還僖祖於太廟三年而一東向之為順易而無事也【祧廟議狀】
  臣竊見太祖皇帝受命之初未遑他事首尊四祖之廟而又以僖祖為四廟之首累聖尊崇罔敢失墜中閒雖以世數寖遠遷之夾室而未及數年議臣章衡復請尊奉以為太廟之始祖宰相王安石等遂奏以為本朝自僖祖以上世次不可得而知則僖祖有廟與稷契疑無以異今欲毁其廟而藏其主替祖宗之尊而下祔於子孫非所以順祖宗之孝心也於是神宗皇帝詔從其請而司馬光韓維孫朴孫固等以為非是力奏爭之其説甚詳然其立意不過以為太祖受命立極當為始祖而祫享東鄉僖祖初無功徳親盡當祧而已臣嘗深攷其説而以人心之所安者揆之則僖祖者太祖之高祖考也雖歴世久遠功德無傳然四世之後篤生神孫順天應人以寧兆庶其為功德蓋不必身親為之然後為盛也是以太祖皇帝首崇立之以為初廟當此之時蓋已歸德於祖而不敢以功業自居矣今乃以欲尊太祖之故而必使之奪據僖祖初室東向之位臣恐在天之靈於此有所不忍而不敢當也安石之為人雖不若光等之賢而其論之正則有不可誣者世之論者不察乎此但見太祖功德之盛而不知因太祖當日崇立僖祖之心以原其所自但見光等之賢非安石章衡之所及而不知反之於己以即夫心之所安是以紛紛多為異説臣嘗病其如此每恨無以正之不謂今日之來適逢此議而又以疾病之故不獲祗赴謹已略具鄙見申尚書省乞與敷奏又訪得元祐大儒程頤所論深以安石之言為當貼説詳盡而所論并祧二祖止成八世之説尤為明白未知巳未得逹聖聽欲乞宣問詳賜覽觀并下此奏别令詳議以承太祖皇帝尊祖敬宗報本反始之意上延基祚下一民聽千萬幸甚【祧廟議狀】
  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而立四廟庶子王亦如之程子曰禘其祖之所自出始受姓者也其祖配之以始祖配也文武必以稷配後世必以文王配所出之祖無廟於太祖之廟禘之而已萬物本乎天人本乎祖故以所出之祖配天也周之后稷生於姜嫄姜嫄以上更推不去也文武之功起於后稷故配天者須以后稷嚴父莫大於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帝即天也聚天之神而言之則謂之上帝此武王祀文王推父以配上帝須以父也曰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不曰武王者以周之禮樂出於周公制作故以其作禮樂者言之猶言魯之郊禘非禮周公其衰是周公之法壊也若是成王祭上帝則須配以武王配天之祖則不易雖百世唯以后稷配上帝則必以父若宣王祭上帝則亦以厲王雖聖如堯舜不可以為父雖惡如幽厲不害其為所生也故祭法言有虞氏宗堯非也如此則須舜是堯之子茍非其子雖授舜以天下之重不可謂之父也如此則是堯養舜以為養男也禪讓之事蔑然矣以始祖配天須在冬至一陽始生萬物之始祭用圜邱器用陶匏藁秸服用大裘而祭宗祀九月萬物之成父者我之所自生帝者生物之祖故推以為配而祭於明堂也本朝以太祖配於圓邱以禰配於明堂自介甫此議方正先此祭五帝又祭昊天上帝并配者六位自介甫議唯祭昊天上帝以禰配之太祖而上有僖順翼宣先嘗以僖祧之矣介甫議以為不當祧順以下祧可也何者本朝推僖祖為始已上不可得而推也或難以僖祖無功業亦當祧以是言之則英雄以得天下自己力為之並不得與祖德或謂靈芝無根醴泉無源物豈有無本而生者今日天下基本蓋出於此人安得謂無功業故朝廷復立僖祖廟為得禮介甫所見終是高於世俗之儒某未見此論時諸生亦有發難以為僖祖無功德者某荅之曰誰教他會生得好子孫人皆以為戲談而或笑之今得楊子直所録伊川先生語所謂今天下基本皆出於此人安得謂無功業乃與某言默契至哉言乎天下百年不决之是非於此乎定矣【書程子禘説後○以上文集三條】
  如今士大夫家都要理會古禮今天下有二件極大底事恁地循襲其一是天地同祭於南郊其一是太祖不特立廟而與諸祖同一廟自東漢以來如此【又錄云千五六百年無人整理】子謂為芻靈也善謂為俑者不仁雖是前代已用物事到不是處也須改用敎是始得【以下天地之祭】
  如今郊禮合祭天地周禮有圜邱方澤之説後來人却只説地便是后土見於書傳言郊社多矣某看來不要如此也自還有方澤之祭但周禮其他處又都不説亦未可曉
  古時天地定是不合祭日月山川百神亦無合共一時祭享之禮當時禮數也簡儀從也省必是天子躬親行事豈有祭天便將下許多百神一齊排作一堆都祭只看郊䑓階級兩邊是踏過處中閒自上排下都是神位更不通看
  堯卿問社主平時藏在何處曰向來沙隨説以所宜木刻而為主某嘗辯之後來覺得却是但以所宜木為主如今世俗神樹模樣非是將木來截作主也以木名社如櫟社枌榆社之類又問社稷神曰説得不同或云稷是山林原隰之神或云是穀神看來穀神較是社是土神又問社何以有神曰能生物便是神也又曰周禮亡國之神却用刑人為尸一部周禮却是看得天理爛熟也【以下社○以上語類四條】
  社實山林川澤邱陵墳衍原隰五土之祇而后土勾龍氏其配也稷則專為原隰之祇能生五穀者而后稷周棄氏其配也風師箕也雨師畢也是皆著於周禮領於大宗伯之官唯社稷自天子之都至於國里通得祭而風雨之神則自唐以來諸郡始得祀焉至於雷神則又唐制所與雨師同壇共牲而祀者也國朝禮文大抵多襲唐故故今郡國祀典自先聖先師之外唯是五者蓋以為二氣之良能天地之功用流行於覆載之間以育萬物而民生賴焉者其徳唯此為尤盛是以於其壇壝時日之制牲幣器服之品降登饋奠之節莫不參訂討論著之禮象頒下郡國藏於禮官有司歲舉行之而部刺史又當以時循行察其不如法者蓋有國家者所以昭事明神祈以降祥錫福於下其勤如此顧今之為吏者所知不過簿書期㑹之閒否則觴豆舞歌相與放焉而不知反其所敬畏崇飾而神事之者非老子釋氏之祠則妖妄淫昏之而已其於先王之制國家之典所以治人事神者曷嘗有槩於其心哉嗚呼人心之不正風俗之不厚年穀之不登民生之不遂其不亦以此與【鄂州社稷壇記○文集】


  御纂朱子全書卷三十九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四十
  禮四
  雜儀
  古人上下之際雖是嚴而情意甚相通如禹拜昌言王拜手稽首之類到漢以來皇帝見丞相在坐為起在輿為下贊者曰皇帝為丞相起尚有這意思到六朝以來君臣逐日相與說話如宋文帝明日欲殺某人晩間更與他說話不能得他去其間有入朝去從人即分散去到晩他方出到唐尚有坐說話底意思而今宰相終年立地不曽得一日坐人主或終日不曽得見靣夀皇求治之初中間學士固是直宿又分講官亦直宿又令從官亦得入賜坐從容講論而今未論朝廷如古人州郡之間亦自如此如羅池碑云桞子厚與牙將歐陽翼共飲法帖中有顔真卿與蔡明逺帖都書名牙將即是客將蔡明逺亦是衙前他却
  與之情意如此而今州郡與小官也不如此了
  問左右畢竟孰為尊曰漢初右丞相居左丞相之上史中有言曰朝廷無出其右者則是右為尊也到後來又却以左為尊而老子有曰上將軍處右而偏將軍處左喪事尚右兵凶器也故以喪禮處之如此則吉事尚左矣漢初豈習於戰國與暴秦之所為乎
  古人屋無廊廡三公露立於槐下九卿露立於棘下當其朝㑹有雨則止曽子問諸侯見天子入門而雨霑服失容則廢
  古者王畿之内髣髴如井田規畫中閒一圏便是宫殿前圏中左宗廟右社稷其他百官府以次列居是為前朝後圏中為市不似如今市中家家自各賣買乃是官中為設一去處令凡民之賣買者就其處若今場務然無游民雜處其間更東西六圏以處六鄉六遂之民耕作則出就田中之廬農功畢則入此室處唐制頗倣此最有條理城中幾坊毎坊各有牆圍如子城然一坊共一門出入六街凡城門坊角有武鋪衛士分守日暮門閉五更二㸃鼓自内發諸街鼓承振坊市門皆啟若有姦盗自無所容盖坊内皆常居之民外面人來皆可知如殺宰相武元衡於靖安里門外分明載元衡入朝出靖安里賊乘暗害之亦可見坊門不可胡亂入只在大官街上被殺了如那時措置得好官街邉都無閑雜賣買汙穢雜糅所以杜詩云我居巷南子巷北可恨鄰里閒十日不一見顔色亦見出一坊入一坊非特特往來不可
  摯是初見君時用以獻君二生一死皆是抱羔鴈雉真物以獻
  今官員執笏最無道理笏者只是君前記事恐事多須以紙粘笏上記其頭緒或在君前不可以手指人物須用笏指之此笏常揷在腰間不執在手中夫子攝齊升堂何曽手中有笏攝齊者畏謹恐上階時踏著裳有顛仆之患執圭者圭自是贄見之物只是捧至君前不是如執笏所以執圭時便足蹜蹜如有循縁手中有圭不得攝齊亦防顛仆
  金銀魚乃古人以合符臣之得魚符者用袋之腰間今無合符事却尚用魚又不用袋魚魚袋事出唐書車服志髙武中睿時
  自三代後車服冠冕之制前漢皆不說只後漢志内略載又多不可暁
  今衣服無章上下混淆某嘗謂縱未能大定經制且隨時略加整頓猶愈於不為如小衫合各從公衫之色服紫者小衫亦紫服緋緑者小衫亦緋緑服白則小衫亦白胥吏則皆烏衣餘皆倣此庶有辨别也
  古者有祭服有朝服祭服所謂鷩冕之類朝服所謂皮弁端之類天子諸侯各有等差自漢以來祭亦用冕服朝服則所謂進賢冠絳紗袍隋煬帝時始令百官戎服唐人謂之便服又謂之從省服乃今之公服也祖宗以來亦有冕服車騎黄綠作旗之類而不常用惟大典禮則用之然將用之時必先出許多物色於庭所持之人又須有賞賜於是將用之前有司必先入文字取指揮例降㫖權免
  問今公服起於何時曰隋煬帝游幸令羣臣皆以戎服從三品以上服紫五品以上服緋六品以下服緑只從此起遂為不易之制又問公服何故如許闊曰亦是積漸而然初不知所起嘗見唐人畫十八學士裹幞頭公服極窄畫裴晉公諸人則稍闊及畫晩唐王鐸軰則又濶相承至今又益濶也
  古人戴冠郭林宗時戴巾温公幅巾是其類也古人衣冠大率如今之道士道士以冠為禮不戴巾婦人環髻今之特髻是其意也不戴冠
  唐人有官者公服幞頭不離身以此為常服又别有朝服如進賢冠中單服之類其下又有省服服為常服今之公服即唐之省服服也又問幞頭所起曰亦不知所起但諸家小説中時班駮見一二如王彥輔麈史猶略言之某少時尚見唐時小説極多今皆不復存矣唐人幞頭初止以紗為之後以其軟遂斫木作一山子在前襯起名曰軍容頭其説以為起於魚朝恩一時人爭傚士大夫欲為幞頭則曰為我斫一軍容頭來及朝恩被誅人以為語讖其先幞頭四角有脚兩脚繫向前兩脚繫向後後來遂横兩脚以鐵線張之然惟人主得裹此世所畫唐明皇已裹兩脚者但比今甚短後來藩鎮遂亦僭用想得士大夫因此亦皆用之但不知幾時展得如此長嘗見禪家語録載唐莊宗問一僧云朕收中原得一寶未有人酬賈僧曰略借陛下寶㸔莊宗以手展幞頭兩脚示之如此則五代時猶是惟人君得裹兩脚者然皆莫可考也桐木山子相承用至本朝遂易以藤織者而以紗帽之近時方易以漆紗嘗見南劔沙溪一士夫家尚收得上世所藏幞頭猶是藤織坏子唐製又有兩脚上下者亦莫可暁
  爵弁赤少黑多如今深紫色韠以皮為之如今水檐相似盖古人未有衣服時且取鳥獸之皮來前面後面後世聖人制服不去此者示不忘古也今則又以帛為之耳韠中閒有頸兩頭有肩肩以革帶穿之革帶今有胯子古人却是環子釘於革帶其勢垂下如今人釘鉸串子様觿鐩之類結放上靣今之胯子便是倣他形像古人帶甚輕却帶得許多物今人帶枉做得恁地重如幞頭靴之類亦然
  因言服製之變前軰無著背子者雖婦人亦無之士大夫常居常服紗帽皂衫革帶無此則不敢出背子起殊未乆或問婦人不著背子則何服曰大衣問大衣非命婦亦可服否曰可僩因舉胡徳輝雜志云背子本婢妾之服以其行直主母之背故名背子後來習俗相承遂為男女辨貴賤之服曰然然嘗見前軰雜説中載上御便殿著紗帽背子則國初已有背子矣
  燕居父子同坐亦得惟對客不得
  拜親時須合坐受叔伯母亦合坐受兄只立受嫂叔同一家不可不拜亦須對拜夫婦對拜
  問㸔禮中説婦人吉拜雖君賜肅拜此則古人女子拜亦伏地也曰古有女子伏拜者乃太祖問范質之姪杲古者女子拜如何他遂舉古樂府云長跪問故夫以為古婦女皆伏拜自則天欲為自尊之計始不用伏拜今㸔來此説不然樂府只説長跪問故夫不曽説伏拜古人坐也是跪一處云直身長跪若拜時亦只低手祇揖便是肅拜故禮肅拜注云肅俯手也盖婦人首飾盛多如副筓六珈之類自難以俯伏地上古人所以有父母拜其子舅姑荅婦拜者盖古坐時只跪坐在地拜時亦容易又不曽相對拜各有向當荅拜亦然【以上語類十八條】
  天子之禮至尊無上其居處則内有六寢六宫外有三朝五門其嬪御侍衛飲食衣服貨賄之官皆領於冢宰其冕弁車旗宗祝巫史卜筮瞽侑之官皆領於宗伯有師以道之教訓有傅以傅其徳義有保以保其身體有師氏以媺詔之【媺下本有訓字】有保氏以諫其惡前有疑後有丞左有輔右有弼其侍御僕從罔非正人以旦夕承弼厥辟出入起居罔有不欽發號施令罔有不臧在輿有旅賁之規【旅賁勇士掌執戈楯夾車而趨】位宁有官師之典【門屏之閒謂之宁】倚几有訓誦之諫【工師所誦之諌書之於几也】居寢有御之箴【近也】臨事有瞽史之道宴居有工師之誦史為書【太史君舉則書】瞽為詩工又誦箴諫大夫規誨士傳言庶人謗商旅於市【旅陳也陳貨物以示時所貴尚】百工獻藝【獻其技藝以喻政事】動則左史書之言則右史書之【其書春秋尚書有存者】御瞽幾聲之上下【幾猶察也察其存樂】不幸而至於有過則又有爭臣七人面列廷爭以正捄之盖所以養之之備至於如此是以恭己南靣中心無為以守至正而貌之恭足以作肅言之從足以作乂視之明足以作哲聼之聰足以作謀思之睿足以作聖然後能以八柄馭羣臣八統馭萬民而賞無不慶刑無不威逺無不至邇無不服傅說所謂奉若天道建邦設都樹后王君公承以大夫師長不惟逸豫惟以亂民武王所謂亶聰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所謂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師惟其克相上帝寵綏四方箕子所謂皇建其有極斂時五福用敷錫厥庶民惟時厥庶民于汝極錫汝保極董子所謂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民正萬民以正四方者正謂此也何謂六寢六宫曰王大寢一小寢五大寢聼政嚮明而治故在前小寢釋服燕息也故在後其小寢一寢在中四寢在於四角春居東北夏居東南秋居西南冬居西北土王之月居中后之六宫正宫在前五宫在後其制如王之五寢何謂三朝五門曰王宫之外門一曰臯門二曰雉門三曰庫門四曰應門五曰路門【又曰虎門又曰畢門此鄭司農説也康成以雉門在庫門内而設兩觀】其朝在雉門之外者曰外朝在路門之外者曰治朝路寢之廷曰内朝【臯門之内外朝也朝士掌其法小司宼掌其政列三槐與九棘設嘉石與肺石而朝諸侯聼訟詢大事在焉應門之内治朝也司士正其位宰夫掌其法太僕正王之位而王日視朝在焉路門之内燕朝也太僕正其位掌擯相族人朝焉玉藻曰朝服以視朝退適路寢聼政然則王日視朝於治朝而退聼政於燕朝矣雉門之外懸象治所以待民應門之外設宗廟社稷所以嚴神位路門之外則九室九卿朝焉路寢之内亦九室九嬪居焉】外朝之法朝士掌之左九棘孤卿大夫位焉羣士在其後右九棘公侯伯子男位焉羣吏在其後面三槐三公位焉州長衆庶在其後左嘉石平罷民焉右肺石達窮民焉【小宗伯職曰建國之神位右社稷左宗廟然則外朝在庫門之外臯門之内與今司徒府有天子以下大㑹殿亦古之外朝哉周天子諸侯皆有三朝外朝一内朝二内朝之在路門之内者或謂之燕朝】何謂貨賄曰有太府以受其貨賄之入闗市之賦以待王之膳服邦中之賦以待賔客四郊之賦以待稍秣家稍之賦以待匪頒邦甸之賦以待工事邦縣之賦以待幣帛邦都之賦以待祭祀山澤之賦以待喪紀幣餘之賦以待賜予凡邦國之貢以待予用凡萬民之貢以充府庫凡式貢之餘財以供玩好之用而金玉玩好玉府掌之良兵良器内府掌之王后世子衣服之用則外府掌之【天子之禮】
  殿屋五間前皆為堂後為房室中間之前為兩楹間後為室東間之前為東楹之東又少東為阼階上少北為東序後為東房西間之前為西楹之西又少西為賔階上少北為西序後為西房序即牆也【設位在東西序者負牆而立也】其南為序端東序之東西序之西為夾【亦謂之廂又說丈云廂廊也廊東西序也此亦可見但疑序下脱一外字】其前為東西堂其後為東西夾室夾外之廣為側階房後為北階【此其地之盤也】其棟則中三間為一棟横指東西至兩序之上而盡遂自此處分為四棟邪指四隅上接横棟下與霤齊【此其上棟之制所謂四阿也】其宇則横棟前後即為南北兩下横棟盡外即為東西兩下四棟之旁即各連所向而下四面榱桷覆堂㢘出階外者謂之廡【説文云廡堂上周室也】其屋盡水下處謂之霤【此其下宇之制也】○厦屋則前五間後四間【無西房堂中三間之後只分為兩間東房西室】其餘並如殿屋之制但五間皆為横棟棟之前後皆為兩下之宇横棟盡外有版下垂謂之摶風摶風之下亦為兩廡接連南北以覆側階但其廡亦不出摶風之外耳【儀禮疏云卿大夫為夏屋其室兩下而四周之】○殿屋四阿連下為廡四面之簷其水皆多故其簷皆得以霤為名厦屋南北兩下之廡與殿屋同故其簷亦謂之霤東西兩廡則但為腰簷不連棟下又不出摶風之外雖或有水亦不能多故但謂之榮謂之翼而不得以霤名也【榮翼乃接簷之名疏乃直指摶風誤矣○殿屋厦屋説】
  宫室之名制不盡見於經其可考者宫必南鄉廟在寢東皆有堂有門其外有大門
  周禮建國之神位右社稷左宗廟宫南鄉而廟居左則廟在寢東也寢廟之大門一曰外門其北蓋直寢故士喪禮注以寢門為内門中門凡既入外門其向廟也皆曲而東行又曲而北桉士冠禮賔立於外門之外主人迎賓入每曲揖至於廟門注曰入外門將東曲揖直廟將北曲又揖是也又按聘禮公迎賔於大門内毎門毎曲揖及廟門賈氏曰諸侯五廟太祖之廟居中二昭居東二穆居西毎廟之前兩旁有隔牆牆皆閤門諸侯受聘於太祖廟太祖廟以西隔牆有三大門東行至太祖廟凡經三閤門故曰毎門也大夫三廟其牆與門亦然故賔問大夫大夫迎賔入亦毎門毎曲揖乃及廟門其説當攷大夫士之門惟外門内門而已諸侯則三天子則五庠序則惟有一門鄉飲酒射禮主人迎賔于門外入門即三揖至階是也
  堂之屋南北五架中脊之架曰棟次棟之架曰楣鄉射禮記曰序則物當棟堂則物當楣注曰是制五架之屋也正中曰棟次曰楣前曰庪賈氏曰中脊為棟棟前一架為楣楣前接簷為庪今見於經者惟棟與楣而已棟一名阿桉士昏禮賔升當阿致命注曰阿棟也又曰入堂深示親親賈氏曰凡賔升皆當楣此深入當棟故云入堂深也又桉聘禮賓升亦當楣賈氏曰凡堂皆五架則五架之屋通乎上下而其廣狹隆殺則異爾
  後楣以北為室與房
  後楣之下以南為堂以北為室與房室與房東西相連為之桉少牢饋食禮主人室中獻祝祝拜于席上坐受注曰室中迫狹賈氏曰棟南兩架北亦兩架棟北楣下為室南壁而開户以兩架之間為室故云迫狹也昏禮賔當阿致命鄭云入堂深明不入室是棟北乃有室也序之制則無室桉鄉射禮記曰序則物當棟堂則物當楣注曰序無室可以深也又禮席賔南面注曰不言於户牖之間者此射於序賈氏曰無室則無户牖故也釋宫曰無室曰榭即序也
  人君左右房大夫士東房西室而已
  聘禮記若君不見使大夫受聘升受負右房而立大射儀薦脯醢由左房是人君之房有左右也公食大夫禮記筵出自東房注曰天子諸侯左右房賈氏曰言左對右言東對西大夫士惟東房西室故直云房而已然桉聘禮賔館於大夫士君使卿還玉於館也賔亦退負右房則大夫亦有右房矣又鄉飲酒禮記薦出自左房少牢饋食禮主婦薦自東房亦有左房東房之稱當攷
  室中西南隅謂之奧
  邢昺曰室户不當中而近東西南隅最為深隠故謂之奧而祭祀及尊者常處焉
  東南隅謂之窔
  郭氏曰窔亦隠闇
  西北隅謂之屋漏
  詩所謂尚不愧于屋漏是也曽子問謂之當室之白孫炎曰當室日光所漏入也鄭謂當室之白西北隅得户明者經止曰西北隅
  室南其户户東而牖西
  說文曰户半門也牖穿壁以木為交窓也月令正義曰古者窟居開其上取明雨因霤之是以後人名室為中霤開牖者象中霤之取明也牖一名鄉其扇在内桉士虞禮祝闔牖户如食閒啟户啟牖鄉注曰牖先闔後啟扇在内也鄉牖一名是也
  户牖之閒謂之依
  郭氏曰窓東户西也覲禮斧扆亦以設之於此而得扆名士昏禮注曰户西者尊處以尊者及賔客位於此故又曰客位
  户東曰房户之間
  士冠禮注曰房西室户東也寢廟以室為主故室户專得户名凡言户者皆室户若房户則兼言房以别之大夫士房户之閒於堂為東西之中桉詩正義曰鄉飲酒義云尊於房户之閒賔主共之由無西房故以房與室户之閒為中也又鄉飲酒禮席賔於户牖間而義曰賔坐於西北則大夫士之户牖閒在西而房户間為正中明矣人君之制經無明證桉釋宫曰兩階間謂之鄉郭氏曰人君南鄉當階間則人君之室正中其西為右房而户牖閒設扆處正中矣又按詩斯干曰築室百堵西南其户箋曰天子之寢左右房異於一房者之室户也正義曰大夫惟有一東房故室户偏東與房相近天子諸侯既有右房則室當在其中其户正中比一房之室户為西當攷
  房户之西曰房外
  士昏禮記母南面於房外女出於母左士冠禮尊於房户之間若庶子則冠於房外南面注曰謂尊東也是房户之西得房外之名也房之户於房南壁亦當近東按士昏禮注曰北堂在房中半以北洗南北直室東隅東西直房户與隅間隅閒者盖房東西之中兩隅閒也房中之東其南為夾洗直房户而在房東西之中則房户在房南壁之東偏可見矣
  房中半以北曰北堂有北階
  士昏禮記婦洗在北堂直室東隅注曰北堂房中半以北賈氏曰房與室相連為之房無北壁故得北堂之名按特牲饋食禮記尊兩壺於房中西墉下南上内賓立於其北東面南上宗婦北堂北上内賔在宗婦之北乃云北堂又婦洗在北堂而直室東隅是房中半以北為北堂也婦洗在北堂而士虞禮主婦洗足爵於房中則北堂亦通名房中矣大射儀工人士與梓人升下自北階注曰位在北堂下則北階者北堂之階也
  堂之上東西有楹
  楹柱也古之築室者以垣墉為基而屋其上惟堂上有兩楹而已楹之設盖於前楣之下按鄉射禮曰射自楹間注曰謂射於庠也又曰序則物當棟堂則物當楣物畫地為物射時所立處也堂謂庠之堂也又曰豫則鉤楹内堂則由楹外當物北靣揖豫即序也鉤楹繞楹也物當棟而升射者必鉤楹内乃北靣就物則棟在楹之内矣物當楣而升射者由楹外北面就物又鄭氏以為物在楹間則楹在楣之下也又按釋宫曰梁上楹謂之梲梲侏儒柱也梁楣也侏儒柱在梁之上則楹在楣之下又可知矣
  堂東西之中曰兩楹間
  公食大夫禮致豆實陳於楹外簠簋陳於楹内兩楹間言楹内外矣又言兩楹間知凡言兩楹間者不必與楹相當謂堂東西之中爾
  南北之中曰中堂
  聘禮受玉於中堂與東楹之間注曰中堂南北之中也入堂深尊賔事也賈氏曰後楣以南為堂堂凡四架前楣與棟之間為南北堂之中公當楣拜訖更前北侵半架受玉故曰入堂深也按東楹之間侵近東楹非堂東西之中而曰中堂則中堂為南北之中明矣又桉士喪禮注曰中以南謂之堂賈氏曰堂上行事非專一所若近户即言户東户西近房則言房外房東近楹則言東楹西楹近序即言東序西序近階即言東階西階其堂半以南無所繼屬者即以堂言之祝淅米於堂是也
  堂之東西牆謂之序
  郭氏曰所以序别内外
  序之外謂之夾室
  公食大夫禮大夫立於東夾南注曰東於堂賈氏曰序以西為正堂序東有夾室今立於堂下當東夾是東於堂也又桉公食禮宰東夾北西面賈氏曰位在北堂之南與夾室相當特牲饋食禮豆籩鉶在東房注曰東房房中之東當夾北則東夾之北通為房中矣室中之西與右房之制無明文東夾之北為房中則西夾之北盖通為室中其有兩房者則西夾之北通為右房也與
  夾室之前曰箱亦曰東堂西堂
  覲禮記注曰東箱東夾之前相翔待事之處特牲饋食禮注曰西堂西夾之前近南耳賈氏曰即兩箱也釋宫曰室有東西箱曰廟郭氏曰夾室前堂是東箱亦曰東堂西箱亦曰西堂也釋宫又曰無東西箱有室曰寢桉書顧命疏寢有東夾西夾士喪禮死於適寢主人降襲絰於序東注曰序東東夾前則正寢亦有夾與箱矣釋宫所謂無東西箱者或者謂廟之寢也與凡無夾室者則序以外通謂之東堂西堂桉鄉射禮主人之弓矢在東序東大射儀君之弓矢適東堂大射之東堂即鄉射之東序東也此東西堂堂各有階桉雜記夫人奔喪升自側階注曰側階旁階奔喪曰婦人奔喪升自東階東面階注曰東階東面階則東堂之階其西堂有西面階也
  東堂下西堂下曰堂東堂西
  大射儀賔之弓矢止於西堂下其將射也賔降取弓矢於堂西堂西即西堂下也特牲饋食禮主婦視饎㸑於西堂下記曰饎㸑在西壁則自西壁以東皆謂之西堂下矣又桉大射儀執羃者升自西階注曰羞膳者從而東由堂東升自北階立於房中則東堂下可以逹北堂也
  堂角有坫
  士冠禮注曰坫在堂角賈氏釋士喪禮曰堂隅有坫以土為之或謂堂隅為坫也
  堂之側邉曰堂㢘
  鄉飲酒禮設席於堂㢘注曰側邉曰㢘䘮大記正義曰堂㢘堂基南畔㢘棱之上也又桉鄉射禮衆弓倚於堂西矢在其上注曰上堂西㢘則堂之四周皆有㢘也
  升堂兩階其東階曰阼階
  士冠禮注曰阼酢也東階所以荅酢賔客也毎階有東西兩㢘聘禮饔鼎設於西階前當内㢘此則西階之東㢘以其近堂之中故曰内㢘也士之階三等桉士冠禮降三等受爵弁注曰下至也賈氏曰匠人云天子之堂九尺賈馬以為階九等諸侯堂宜七尺階七等大夫宜五尺階五等士宜三尺故階三等也兩階各在楹之外而近序桉鄉射禮升階者升自西階繞楹而東燕禮媵爵者二人升自西階序進東楹之西酌散交於楹北注曰楹北西楹之北則西階在西楹之西矣士冠禮冠於東序之筵而記曰冠於阼喪禮欑置於西序而檀弓曰周人殯於西階之上故知階近序也
  堂下至門謂之庭三分庭一在北設碑
  聘禮注曰宫必有碑所以識日景知隂陽也賈氏釋士昏禮曰碑在堂下三分庭一在北桉聘禮歸饔餼醯醢夾碑米設於中庭注曰庭實固當庭中言中庭者南北之中也列當醢醢南列米在醯醢南而當庭南北之中則三分庭一在北可見矣聘禮注又曰設碑近如堂深堂深謂從堂㢘北至堂室之壁三分庭一在北設碑而碑如堂深則庭盖三堂之深也又桉鄉射之侯去堂三十丈大射之侯去堂五十四丈則庭之深可知而其降殺之度從可推矣
  堂塗謂之陳
  郭氏曰堂下至門徑也其北屬階其南接門内霤凡入門之後皆三揖至階昏禮注曰三揖者至内霤將曲揖既曲北面揖當碑揖賈氏曰至内霤將曲者至門内霤主人將東賔將西賔主相背時也既曲北面者賔主各至堂塗北行向堂時也至内霤而東西行趨堂塗則堂塗接於霤矣既至堂塗北面至階而不復有曲則堂塗直階矣又桉聘禮饔鼎設於西階前陪鼎當内㢘注曰辟堂塗也則堂塗在階㢘之内矣鄉飲酒禮注三揖曰將進揖當陳揖當碑揖陳即堂塗也
  中門屋為門門之中有闑
  士冠禮曰席於門中闑西閾外注曰闑撅也玉藻正義曰闑門之中央所竪短木也釋宫曰樴在地者謂之臬郭氏曰即門撅也然則闑者門中所竪短木在地者也其東曰闑東其西曰闑西
  門限謂之閾
  釋宫曰柣謂之閾郭氏曰閾門限邢昺曰謂門下横木為内外之限也其門之兩旁木則謂之棖棖闑之閒則謂之中門見禮記
  闔謂之扉
  邢昺曰闔門扉也其東扉曰左扉門之廣狹桉士昏禮曰納徴儷皮記曰執皮左首隨入注曰隨入為門中扼狹賈氏曰皮皆横執之門中阨狹故隨入也匠人云廟門容大扃七箇大扃牛鼎之扃長三尺七箇二丈一尺彼天子廟門此士之廟門降殺甚小故云阨狹也推此則自士以上宫室之制雖同而其廣狹則異矣
  夾門之堂謂之塾
  釋宮曰門側之堂謂之塾郭氏曰夾門堂也門之内外其東西皆有塾一門而塾四其外塾南鄉桉士虞禮陳鼎門外之右匕俎在西塾之西注曰塾有西者是室南鄉又桉士冠禮擯者負東塾注曰東塾門内東堂負之北面則内塾北向也凡門之内兩塾之閒謂之宁桉聘禮賔問卿大夫迎於外門外及廟門大夫揖入擯者請命賔入三揖並行注曰大夫揖入者省内事也既而俟於宁也凡至門内霤為三揖之始上言揖入下言三揖並行則俟於霤南門内兩塾閒可知矣李廵曰宁正門内兩塾間義與鄭同謂之宁者以人君門外有正朝視朝則於此宁立故耳周人門與堂脩廣之數不著於經按匠人云夏后氏世室堂脩二七廣四脩一堂脩謂堂南北之深其廣則益以四分脩之一也門堂三之二室三之一門堂通謂門與塾其廣與脩取數於堂得其三之二室三之一者兩室與門各居一分也以夏后氏之制推之則周人之門殺於堂之數亦可得而知矣
  門之内外東方曰門東西方曰門西
  特牲饋食禮注曰凡鄉内以入為左右鄉外以出為左右士冠禮注又曰出以東為左入以東為右以入為左右則門西為左門東為右鄉飲酒禮賔入門左燕禮卿大夫皆入門右是也以出為左右則門東為左門西為右士冠禮主人迎賔出門左西面士虞禮側享於廟門之右是也闑東曰臬右亦自入者言之也天子諸侯門外之制其見於經者天子有屏諸侯有朝桉覲禮侯氏入門右告聼事出自屏南適門西注曰天子外屛釋宫曰屏謂之樹郭氏曰小牆當門中曲禮正義曰天子外屏屛在路門之外諸侯内屛屛在路門之内此侯氏出門而隠於屏則天子外屏明矣釋宫又曰門屏之閒謂之宁謂宁在門之内屏之外此屏據諸侯内屏而言也諸侯路寢門外則有正朝大門外則有外朝按聘禮夕幣於寢門外宰入告具於君君朝服出門左南鄉注曰寢門外朝也入吿入路門而吿賈氏曰此路門外正朝之處也是正朝在寢門外也聘禮又曰賔死介復命柩止於門外若介死惟上介造於朝注曰門外大門外也必以柩造朝逹其中心又賔拜饔餼於朝注曰拜於大門外賈氏曰大門外諸侯之外朝也賔拜於朝無入門之文則諸侯外朝在大門外明矣是外朝在大門外也諸侯三朝其燕朝在寢燕禮是也正朝與外朝之制度不見於經盖不可得而考矣
  寢之後有下室
  士喪禮記士處適寢又曰朔月若薦新則不饋於下室注曰下室如今之内堂正寢聼事賈氏曰下室燕寢也然則士之下室於天子諸侯則為小寢也春秋傳曰子大叔之廟在道南其寢在廟北其寢廟之寢也廟寢在廟之北則下室在適寢之後可知矣又桉喪服傳曰有東宫有西宮有南宫有北宮異宮而同財内則曰由命士以上父子皆異宫賈氏釋士昏禮曰異宫者别有寢若不命之士父子雖大院同居其中亦隔别各有門户則下室之外又有異宫也
  自門以北皆周以牆
  聘禮釋幣於行注曰喪禮有毁宗躐行出於大門則行神之位在廟門外西方檀弓正義曰毁宗躐行毁廟門西邉牆以出柩也士喪禮為垼於西牆下注曰西牆中庭之西特牲饋食禮主婦視饎㸑於西堂下記曰饎㸑在西壁注曰西壁堂之西牆下桉門之西有牆則牆屬於門矣西牆在中庭之西則牆周乎庭矣西壁在西牆下則牆周乎堂矣牆者墉壁之總名室中謂之墉昏禮尊於室中北墉下是也房與夾亦謂之墉冠禮陳服於房中西墉下聘禮西夾六豆設於西墉下是也堂上謂之序室房與夾謂之墉堂下謂之壁謂之牆其實一也隨所在而異其名爾堂下之壁闈門在焉桉士冠禮冠者降適東壁見於母注曰適東壁者出闈門也時母在闈門之外婦人入廟由闈門士虞禮賔出主人送主婦亦拜賔注曰女賔也不言出不言送拜之於闈門之内闈門如今東西掖門釋宫曰宫中之門謂之闈郭氏曰謂相通小門也是正門之外又有闈門而在旁壁也
  人君之堂屋為四注大夫士則南北兩下而已士冠禮設洗直於東榮注曰榮屋翼也周制自卿大夫以下其室為夏屋燕禮設洗當東霤注曰人君為殿屋也桉考工記殿四阿重屋注曰四阿若今之四柱屋殷人始為四柱屋則夏后氏之屋南北兩下而已周制天子諸侯得為殿屋四柱卿大夫以下但為夏屋兩下四柱則南北東西皆有霤兩下則惟南北有霤而東西有榮是以燕禮言東霤而大夫士禮則言東榮也霤者説文曰屋水流也徐鍇曰屋檐滴處榮者説文曰屋梠之兩頭起者為榮又曰屋齊謂之檐楚謂之梠郭璞注上林賦曰南榮屋南檐也義與説文同然則檐之東西起者曰榮謂之榮者為屋之榮飾謂之屋翼者言其軒張如翬斯飛耳士喪禮升自前東榮喪大記降自西北榮是屋有四榮也門之屋雖人君亦兩下為之燕禮之門内霤則門屋之北霤也凡屋之檐亦謂之宇桉士喪禮為銘置於宇西階上注曰宇梠也説文曰宇屋邉也釋宫曰檐謂之樀郭氏曰屋梠邢昺曰屋檐一名樀一名梠又名宇皆屋之四垂也宇西階上者西階之上上當宇也階之上當宇則堂㢘與坫亦當宇矣特牲饋食禮主婦視饎㸑於西堂下注曰南齊於坫其記又注曰南北直屋梠是也階上當宇故階當霤鄉射禮記磬階閒縮霤是也霤以東西為從故曰縮霤此霤謂堂之南霤也
  此其著於經而可考者也
  禮經雖亡闕然於覲見天子之禮於燕射聘食見諸侯之禮餘則見大夫士之禮宫室之名制不見其有異特其廣狹降殺不可考耳桉書顧命成王崩於路寢其陳位也有設斧扆牖間南嚮則户牖間也西序東嚮東序西嚮則東西序也西夾南嚮則夾室也東房西房則左右房也賔階面阼階面則兩階前也左塾之前右塾之前則門内之塾也畢門之内則路寢門也兩階戺則堂廉也東堂西堂則東西箱也東垂西垂則東西堂之宇階上也側階則北階也又曰諸侯出廟門俟則與士喪禮殯宫曰廟合也然則鄭氏謂天子廟及路寢如明堂制者盖未必然明堂位與考工記所記明堂之制度者非出於舊典亦未敢必信也又桉書多士傳曰天子之堂廣九雉三分其廣以二為内五分内以一為髙東房西房北堂各三雉公侯七雉三分廣以二為内五分内以一為髙東房西房北堂各一雉伯子男五雉三分廣以二為内五分内以一為髙東房西房北堂各一雉士三雉三分廣以二為内五分内以一為髙有室無房堂注曰廣榮閒相去也雉長三丈内堂東西序之内也髙穹髙也此傳說房堂及室與經亦不合然必有所據姑存之以備參考【儀禮釋宫】
  古人之坐者兩膝著地因反其蹠而坐於其上正如今之胡跪者其為肅拜則又拱兩手而下之至地也其為頓首則又以頭頓於手上也其為稽首則又却其手而以頭著地亦如今之禮拜者皆因跪而益致其恭也故儀禮曰坐取爵曰坐奠爵禮記曰坐而遷之曰一坐再至曰武坐致右軒左老子曰坐進此道之類凡言坐者皆謂跪也若漢文帝與賈生語不覺膝之前於席管寧坐不箕股榻當膝處皆穿皆其明驗【老子云雖有拱璧以先駟馬不如坐進此道盖坐即跪也進猶獻也言以重寳厚禮與人不如跪而告之以此道也今説者乃以為坐禪之意誤矣】然記又云授立不跪授坐不立莊子亦云跪坐而進之則跪與坐又似有小異處疑跪有危義故兩膝著地伸腰及股而勢危者為跪兩膝著地以尻著蹠而稍安者為坐也又詩云不遑啟居而其傳以啟為跪爾雅以妥為安而疏以為安定之坐夫以啟對居而訓啟為跪則居之為坐可見以妥為安定之坐則跪之為危坐亦可知盖兩事相似但一危一安為小不同耳至於拜之為禮亦無所考但杜子春説太祝九拜處解竒拜云拜時先屈一膝今之雅拜也夫特以先屈一膝為雅拜則他拜皆當齊屈兩膝如今之禮拜明矣凡此三事書傳皆無明文亦不知其自何時而變而今人有不察也頃年屬錢子言作白鹿禮殿欲據開元禮不為塑像而臨祭設位子言不以為然而必以塑像為問予即略為考禮如前之云又記少時聞之先人云嘗至鄭州謁列子祠見其塑像席地而坐則亦并以告之以為必不得已而為塑像則當放此以免於蘇子俯伏匍匐之譏子言又不謂然㑹予亦辭江東之節遂不能强然至今以為恨也【東坡文集私試策問云古者坐於席故籩豆之長短簠簋之髙下適與人均今土木之像既已巍然於上而列器皿於地使神不享則不可知若其享之則是俯伏匍匐而就也】其後乃聞成都府學有漢時禮殿諸像皆席地而跪坐文翁猶是當時琢石所為尤足据信不知蘇公蜀人何以不見而云爾也及楊子方直入蜀帥幕府因使訪焉則果如所聞者且為寫放文翁石像為小土偶以來而塑手不精或者猶意其或為跏趺也去年又以屬蜀漕楊王休子羙今乃并得先聖先師二像木刻精好視其坐後兩蹠隠然見於帷裳之下然後審其所以坐者果為跪而亡疑也惜乎白鹿塑像之時不得此證以曉子言使東南學者未得復見古人之像以革千載之繆為之喟然太息姑記本末寫寄洞學諸生使書而掲之廟門之左以俟來者考焉【跪坐拜説】
  凡鄉之約四一曰徳業相勸二曰過失相規三曰禮俗相交四曰患難相恤衆推有齒徳者一人為都約正有學行者二人副之約中月輪一人為直月【都副正不與】置三籍凡願入約者書於一籍徳業可勸者書於一籍過失可規者書於一籍直月掌之月終則以告於約正而授於其次○徳業相勸徳謂見善必行聞過必改能治其身能治其家能事父兄能教子弟能御童僕能肅政教能事長上能睦親故能擇交遊能守㢘介能廣施恵能受寄託能救患難能導人為善能規人過失能為人謀事能為衆集事能解鬬争能決是非能興利除害能居官舉職業謂居家則事父兄教子弟待妻妾在外則事長上接朋友教後生御童僕至於讀書治田營家濟物畏法令謹租賦好禮樂射御書數之類皆可為之非此之類皆為無益右件徳業同約之人各自進修互相勸勉㑹集之日相與推舉其能者書於籍以警勵其不能者○過失相規過失謂犯義之過六犯約之過四不修之過五犯義之過一曰酗博鬬訟【酗謂縱酒喧競博謂賭博財物鬬謂鬬毆罵詈訟謂告人罪惡意在害人誣賴爭訴得己不已者若事干負累及為人侵損而訴之者非】二曰行止踰違【踰禮違法衆惡皆是】三曰行不恭遜【侮慢齒徳者持人短長者恃强陵人者知過不改聞諫愈甚者】四曰言不忠信【或為人謀事陷人於惡或與人要約退即背之或妄説事端熒惑衆聼者】五曰造言誣毁【誣人過惡以無為有以小為大靣是背非或作嘲咏匿名文書及發揚人之私隠無狀可求及喜談人之舊過者】六曰營私太甚【與人交易傷於掊克者専務進取不恤餘事者無故而好干求假貸者受人寄託而有所欺者】犯約之過一曰徳業不相勸二曰過失不相規三曰禮俗不相成四曰患難不相恤不修之過一曰交非其人【所交不限士庶但凶惡及游惰無行衆所不齒者而己朝夕與之遊處則為交非其人若不得已而暫往還者非】二曰游戲怠惰【游謂無故出入及謁見人止務閒適者戲謂戲笑無度及意在侵侮或馳馬擊鞠而不賭財物者怠惰謂不修事業及家事不治門庭不潔者】三曰動作無儀【謂進退太疎野及不恭者不當言而言及當言而不言者衣冠太華飾及全不完整者不衣冠而入街市者】四曰臨事不恪【主事廢忘期㑹後時臨事怠慢者】五曰用度不節【謂不計有無過為多費者不能安貧非道營求者】右件過失同約之人各自省察互相規戒小則密規之大則衆戒之不聼則㑹集之日直月以告於約正約正以義理誨諭之謝過請改則書於籍以俟其爭辨不服與終不能改者皆聼其出約○禮俗相交禮俗之交一曰尊幼軰行二曰造請拜揖三曰請召送迎四曰慶弔贈遺尊幼軰行凡五等曰尊者【謂長於己二十嵗以上在父行者】曰長者【謂長於己十嵗以上在兄行者】曰敵者【謂年上下不滿十嵗者長者為稍長少者為稍少】曰少者【謂少於己十嵗以下者】曰幼者【謂少於己二十嵗以下者】造請拜揖凡三條曰凡少者幼者於尊者長者嵗首冬至四孟月朔辭見賀謝皆為禮見【皆具門狀用幞頭公服腰帶靴笏無官具名紙用幞頭襕衫腰帶繫鞋唯四孟通用帽子皂衫腰帶凡當行禮而有恙故皆先使人白之或遇雨雪則尊長先使人諭止來者】此外候問起居質疑白事及赴請召皆為燕見【深衣凉衫皆可尊長令免即去之】尊者受謁不報【嵗首冬至具已名牓子令子弟報之如其服】長者嵗首冬至具牓子報之如其服餘令子弟以己名牓子代行凡敵者嵗首冬至辭見賀謝相往還【門狀名紙同上唯止服㡌子】凡尊者長者無事而至少者幼者之家唯所服【深衣凉衫道服背子可也敵者燕見亦然】曰凡見尊者長者門外下馬俟於外次乃通名【凡往見人入門必問主人食否有他客否有他幹否展無所妨乃命展刺有妨則少俟或且退後皆放此】主人使將命者先出迎客客趨入至廡閒主人出降階客趨進主人揖之升堂禮見四拜而後坐燕見不拜【旅見則旅拜少者幼者自為一列幼若拜則跪而扶之少者拜則跪扶而荅其半若尊者長者齒徳殊絶則少者幼者堅納拜請尊者許則立而受之長者許則跪而扶之拜訖則揖而退主人命之坐則致謝訖揖而坐】退【凡相見主人語終不更端則告退或主人有倦色或方幹事而有所俟者皆告退可也後皆放此】則主人送於廡下若命之上馬則三辭許則揖而退出大門乃上馬不許則從其命凡見敵者門外下馬使人通名俟於廡下或㕔側禮見則再拜【稍少者先拜旅見則特拜】退則主人請就階上馬【徒行則主人送於門外】凡少者以下則先遣人通名主人具衣冠以俟客入門下馬則趨出迎揖升堂來報禮則再拜謝【客止之則止】退則就階上馬【客徒行則迎於大門之外送亦如之仍隨其行數歩揖之則止望其行逺乃入】曰凡遇尊長於道皆徒行則趨進揖尊長與之言則對否則立於道側以俟尊長已過乃揖而行或皆乘馬於尊者則廻避之於長者則立馬道側揖之俟過乃揖而行若己徒行而尊長乘馬則廻避之【凡徒行遇所識乘馬者放此】若己乘馬而尊長徒行望見則下馬前揖已避亦然過既逺乃上馬若尊長令上馬則固辭遇敵者皆乘馬則分道相揖而過彼徒行而不及避則下馬揖之過則上馬遇少者以下皆乘馬彼不及避則揖之而過彼徒行不及避則下馬揖之【於幼者則不必下可也】請召迎送凡四條曰凡請尊長飲食親往投書【禮薄則不必書専召他客則不可兼召尊長】既來赴明日親往謝之召敵者以書簡明日交使相謝召少者用客目明日客請往謝曰凡聚㑹皆鄉人則坐以齒【非士類則不】若有親則必叙若有他客有爵者則坐以爵【不相妨者坐以齒】若有異爵者雖鄉人亦不以齒【異爵謂命士大夫以上今陞朝官是】若特請召或迎勞出餞皆以専召者為上客如婚禮則姻家為上客皆不以齒爵為序曰凡燕集初坐别設卓子於兩楹間置大盃於其上主人降席立於卓東西向上客亦降席立於卓西東向主人取盃親洗上客辭主人置盃卓子上親執酒斟之以器授執事者遂執盃以獻上客上客受之復置卓子上主人西向再拜上客東向再拜興取酒東向跪祭遂飲以盃授贊者遂拜主人荅拜【若少者以下為客飲畢而拜則主人跪受如常】上客酢主人如前儀主人乃獻衆賔如前儀唯獻酒不拜【若衆賔中有齒爵者則特獻如上客之儀不酢】若婚㑹姻家為上客則雖少亦荅其拜曰凡有逺出逺歸者則迎送之少者幼者不過五里敵者不過三里各期㑹於一處拜揖如禮有飲食則就飲食之少者以下俟其既歸又至其家省之慶弔贈遺凡四條曰凡同約有吉事則慶之【冠子生子預薦登科進官之屬皆可賀婚禮雖曰不賀然禮亦曰賀娶妻者盖但以物助其賔客之費而已】有凶事則弔之【喪葬水火之類】毎家只家長一人與同約者俱往其書問亦如之若家長有故或與所慶弔者不相接則其次者當之曰凡慶禮如常儀有贈物【用幣帛酒食果實之屬衆議量力定數多不過三五千少至一二百如情分厚薄不同則從其厚薄】或其家力有不足則同約為之借助器用及為營幹凡弔禮聞其初喪【聞喪同】未易服則率同約者深衣而往哭弔之【此弔尊者則為首者致辭而旅拜敵以下則不拜主人拜則荅之少者以下則扶之不識生者則不弔不識死者則不哭】且助其凡百經營之事主人既成服則相率素幞頭素襕衫素帶【皆以白生紗絹為之】具酒果食物而往奠之【死者是敵以上則拜而奠以下則奠而不拜主人不易服則亦不易服主人不哭則亦不哭情重則雖主人不變不哭亦變而哭之賻禮用錢帛衆議其數如慶禮】及葬又相率致賵俟發引則素服而送之【賵如賻禮或以酒食犒其役夫及為之幹事】及卒哭及小祥及大祥皆常服弔之曰凡喪家不可具酒食衣服以待弔客弔客亦不可受曰凡聞所知之喪或逺不能往則遣使致奠就外次衣弔服再拜哭而送之【唯至親篤友為然】過朞年則不哭情重則哭其墓右禮俗相交之事直月主之有期日者為之期日當紏集者督其違慢凡不如約者以告於約正而詰之且書於籍○患難相恤患難之事七一曰水火【小則遣人救之甚則親往多率人救且弔之】二曰盗賊【近者同力追捕有力者為告之官司其家貧則為之助出募賞】三曰疾病【小則遣人問之甚則為訪醫藥貧則助其飬疾之費】四曰死喪【闕人則助其幹辦乏財則賻贈借貸】五曰孤弱【孤遺無依者若能自贍則為之區處稽其出内或聞於官司或擇人教之及為求婚姻貧者協力濟之無令失所若有侵欺之者衆人力為之辨理若稍長而放逸不檢亦防察約束之無令陷於不義】六曰誣枉【有為人誣枉過惡不能自仲者勢可以聞於官府則為言之有方畧可以救解則為解之或其家因而失所者衆共以財濟之】七曰貧乏【有安貧守分而生計大不足者衆以財濟之或為之假貸置産以嵗月償之】右患難相恤之事凡有當救恤者其家告於約正急則同約之近者為之告約正命直月徧告之且為之紏集而程督之凡同約者財物器用車馬人僕皆有無相假若不急之用及有所妨者則不必借可借而不借及踰期不還及損瓌借物者論如犯約之過書於籍鄰里或有緩急雖非同約而先聞知者亦當救助或不能救助則為之告於同約而謀之有能如此者則亦書其善於籍以告鄉人○以上鄉約四條本出藍田吕氏今取其他書及附己意稍増損之以通於今而又為月旦集㑹讀約之禮如左方曰凡預約者月朔皆㑹【朔日有故則前期三日别定一日直月報㑹者所居逺者惟赴孟朔又逺者嵗一再至可也】直月率錢具食【毎人不過一二百孟朔具果酒三行麫飯一㑹餘月則去酒果或直設飯可也】㑹日夙興約正副正直月本家行禮若㑹族罷皆深衣俟於鄉校設先聖先師之像於北壁下【無鄉校則别擇一寛閒處】先以長少叙拜於東序【凡拜尊者跪而扶之長者跪而荅其半稍長者俟其俯伏而荅之】同約者如其服而至【有故則先一日使人告於直月同約之家子弟雖未能入籍亦許隨衆序拜未能序拜亦許侍立觀禮但不與飲食之㑹或别率錢畧設㸃心於他處】俟於外次既集以齒為序立於門外東向北上約正以下出門西向南上【約正與齒最尊者正相向】揖迎入門至庭中北靣皆再拜約正升堂上香降與在位者皆再拜【約正升降皆自阼階】揖分東西向立【如門外之位】約正三揖客三讓約正先升客從之【約正以下升自阼階餘人升自西階】皆北面立【約正以下西上餘人東上】約正少進西向立副正直月次其右少退直月引尊者東向南上長者西向南上【皆以約正之年推之後放此西向者其位在約正之右少進餘人如故】約正再拜凡在位者皆再拜【此拜尊者】尊者受禮如儀【惟以約正之年為受禮之節】退北壁下南向東上立直月引長者東面如初禮退則立於尊者之西東上【此拜長者拜時惟尊者不拜】直月又引稍長者東向南上約正與在位者皆再拜稍長者荅拜退立於西序東向北上【此拜稍長者拜時尊者長者不拜】直月又引稍少者東面北上拜約正約正荅之稍少者退立於稍長者之南直月以次引少者東北向西北上拜約正約正受禮如儀拜者復位又引幼者亦如之既畢揖各就次【同列未講禮者拜於西序如初】頃之約正揖就坐【約正坐堂東南向約中年最尊者坐堂西南向副正直月次約正之東南向西上餘人以齒為序東西相向以北為上若有異爵者則坐於尊者之西南向東上】直月抗聲讀約一過副正推説其意未逹者許其質問於是約中有善者衆推之有過者直月紏之約正詢其實狀於衆無異辭乃命直月書之直月遂讀記善籍一過命執事以記過籍徧呈在坐各黙觀一過既畢乃食食畢少休復㑹於堂或説書或習射講論從容【講論須有益之事不得陳道神怪邪僻悖亂之言及私議朝廷州縣政事得失及揚人過惡違者直月紏而書之】至晡乃退【増損吕氏鄉約○以上文集五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四十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四十一
  樂
  律管只吹得中聲為定【季通嘗截小竹吹之可驗】若謂用周尺或羊頭山黍雖應準則不得中聲終不是大抵聲太髙則焦殺低則盎緩【牛鳴盎中謂此】又云此不可容易杜撰劉歆為王莽造樂樂成而莽死後荀朂造於晋武帝時即有五胡之亂和峴【疑是王朴】造於周世宗時世宗亦死惟本朝太祖神聖特異初不曽理㑹樂律但聴樂聲嫌其太髙令降一分其聲遂和唐太宗所定樂及本朝樂皆平和所以世祚乆長笑云如此議論又却似在樂不在德也
  因論樂律云尺以三分為増減蓋上生下生三分損一益一故湏一寸作九分一分分九釐一釐分九絲方如破竹都通得去其制作通典亦略備史記律書漢律歷志所載亦詳范蜀公與温公都枉了相争只通典亦未嘗看蜀公之言既疎温公又在下
  音律如尖塔様濶者濁聲尖者清聲宮以下則太濁羽以上則太輕皆不可為樂惟五聲者中聲也
  自黄鐘至中呂皆下生自蕤賔至應鐘皆上生以上生下皆三生二以下生上皆三生四
  問先生所論樂今考之若以黄鐘為宫便是太蔟為商姑洗為角蕤賔為變徵林鐘為徵南呂為羽應鐘為變宮若以大呂為宮便是夾鐘為商中呂為角林鐘為變徵夷則為徵無射為羽黄鐘為變宮其餘則旋相為宮周而復始若言相生之法則以律生呂便是下生以呂生律則為上生自黄鐘下生林鐘林鐘上生太蔟太蔟下生南呂南呂上生姑洗姑洗下生應鐘應鐘上生㽔賔蕤賔本當下生今却復上生大呂大呂下生夷則夷則上生夾鐘夾鐘下生無射無射上生中呂相生之道至是窮矣遂復變而上生黄鐘之宮【再生之黄鐘不及九寸只是八寸有餘】然黄鐘君象也非諸宮之所能役故虚其正而不復用所用只再生之變者就再生之變又缺其半【所謂缺其半者盖若大呂為宮黄鐘為變宫時黄鐘管最長所以只得用其半聲】而餘宫亦皆倣此曰然又曰宫商角徵羽與變徵皆是數之相生自然如此非人力所加損此其所以為妙問既有宫商角徵羽又有變宫變徵何也曰二者是樂之和相連接䖏
  問聲氣之元曰律歴家最重這元聲元聲一定向下都定元聲差向下都差
  因論樂云黄鐘之律最長應鐘之律最短長者聲濁短者聲清十二律旋相為宫宫為君商為臣樂中最忌臣陵君故有四清聲如今方響有十六個十二箇是正律四箇是四清聲清聲是減一律之半如應鐘為宫其聲最短而清或蕤賔【當作大吕下同】為之商則是商聲高似宮聲為臣陵君不可用遂乃用蕤賔律減半為清聲以應之雖然減半只是此律故亦自能相應也此是通典載此一項又云樂聲不可太高又不可太低樂中上聲便是鄭衛所以太祖英明不可及當王朴造樂聞其聲太急便令減下一律其聲遂平徽宗朝作大晟樂其聲一聲低似一聲故其音緩又云賢君大槩屬意於雅樂所以仁宗晚年極力要理㑹雅樂終未理㑹得
  宮與羽角與徵相去獨逺故於其間製變宮變徵二聲問國語云律者立均出度韋昭注云均謂均鐘木長七尺係之以不知其制如何曰韋昭是箇不分曉底人國語本自不分曉更著他不曉事愈見鶻突均只是七均如以黄鐘爲宮便用林鐘為徵太蔟為商南呂為羽姑洗為角應鐘為變宮蕤賔為變徵這七律自成一均其聲自相諧應古人要合聲先須吹律使衆聲皆合律方可用後来人想不解去逐律吹得京房始有律準乃是先做下一箇母子調得正了後来只依此為準國語謂之均梁武帝謂之通其制十三一是全律底黄鐘只是散聲又自黄鐘起至應鐘有十二要取甚聲用柱子来逐分寸上拄定取聲立均之意本只是如此古來人解書最有一箇韋昭無理㑹且如下文六者中之色六字本只是黄字闕却上面一截他便就這六字上解謂六聲天地之中六者天地之中自是數干色甚事
  戊巳土律中黄鐘之宮詹卿以為陽生於子至午而盡到未又生出一黄鐘這箇只可説話某思量得不是恁地盖似些元亨利貞黄鐘略略似箇乾字其他春音角夏音徵秋音商冬音羽此惟説宮聲如京房律準十三中一為黄鐘不動十二便拄起應十二月
  樂聲是土金木火水洪範是水火木金土
  樂之六十聲便如六十甲子以五聲合十二律而成六十聲以十干合十二支而成六十甲子若不相屬而實相為用遺書云三命是律五星是歴即此説也只曉不得甲子乙丑皆屬木而納音却屬金前軰多論此皆無定説
  絲尚宮竹尚羽竹聲大故以羽聲濟之絲聲細故以宮聲濟之
  周禮以十二律為之度數如黄鐘九寸林鐘六寸之類以十二聲為之劑量盖磬材有剛柔清濁音聲有輕重高低故復以十二聲劑量斟酌磨削厚薄令合節奏如磬氏已上則磨其旁已下則磨其端之類
  問周禮祭不用商音或以為是武王用厭勝之術竊疑聖人恐無此意曰這箇也難曉須是問樂家如何不用商嘗見樂家言是有殺伐之意故祭不用然也恐是無商調不是無商音他那奏起來五音依舊皆在又問向見一樂書溫公言本朝無徵音竊謂五音如四時代謝不可缺一若無徵音則本朝之樂大叚不成説話曰不特本朝從來無那徵不特徵無角亦無之然只是太常樂無那燕樂依舊有這箇也只是無徵調角調不是無徵音角音如今人曲子所謂黄鐘宮大呂羽這便是調謂如頭一聲是宮聲尾後一聲亦是宮聲這便是宮調若是其中按拍處那五音依舊都用不只是全用宮如説無徵便只是頭聲與尾聲不是徵這却不知是如何其中有箇甚麽欠缺處所以做那徵不成徽宗嘗令人硬去做然後來做得成却只是頭一聲是徵尾後一聲依舊不是依舊走了不知是如何平日也不曽去理㑹這須是樂家辨得聲音底方理㑹得但是這箇别是一項未消得理㑹
  古者太子生則太師吹管以度其聲看合甚律及長其聲音高下皆要中律
  南北之亂中華雅樂中絶隋文帝時鄭譯得之於蘇祗婆蘇祇婆乃自西域傳來故知律呂乃天地自然之聲氣非人之所能為譯請用旋宮何妥恥其不能遂止用黄鐘一均【事見隋志】因言佛與吾道不合者盖道乃無形之物所以有差至如樂律則有數器所以合也
  唐太宗不曉音律謂不在樂者只是胡説
  唐祖孝孫説八十四調季通云只有六十調不以變宮變徵為調恐其説有理此左傳中聲以降五降之後不容彈矣之意也
  問樂曰古聲只是和後來多以悲恨為佳溫公與范蜀公胡安定與阮逸李照爭辨其實都自理㑹不得却不曽去看通典通典説得極分明盖此事在唐猶有傳者至唐末遂失其傳王朴當五代之末杜撰得箇樂如此當時有㡬鐘名為啞鐘不曾撃得盖是八十四調朴調其聲令一一撃之其實那箇啞底却是古人制此不擊以避宮聲若一例皆擊便有陵節之患漢禮樂志劉歆説樂處亦好唐人俗舞謂之打令其狀有四曰招曰搖曰送其一記不得盖招則邀之之意揺則揺手呼喚之意送者送酒之意舊嘗見深村父老為余言其祖父嘗為之收得譜子曰兵火失去舞時皆裹幞頭列坐飲酒少刻起舞有四句號云送揺招揺三方一圓分成四片得在揺前人多不知皆以為啞謎漢卿云張滋約齋亦是張家好子弟曰見君舉説其人大曉音律因言今日到詹元善處見其教樂又以管吹習古詩二南七月之屬其歌調却只用太常譜然亦只做得今樂若古樂必不恁地羙人聴他在行在録得譜子大凡壓入音律只以首尾二字章首一字是某調章尾只以某調終之如關雎關字合作無射調結尾亦著作無射聲應之葛覃葛字合作黄鐘調結尾亦著作黄鐘聲應之如七月流火三章皆七字起七字則是清聲調末亦以清聲調結之如五月斯螽動股二之日鑿氷冲冲五字二字皆是濁聲黄鐘調末以濁聲結之元善理㑹事都不要理㑹箇是只信口胡亂説事事喚做曽經理㑹来如宮商角徴羽固是就喉舌脣齒上分他便道只此便了元不知道喉舌脣齒上亦各自有宮商角徵羽何者蓋自有箇疾徐高下
  范蜀公謂今漢書言律處折了八字蜀中房庶有古本漢書有八字所以與温公争者只争此范以古本為正蜀公以上黨粟一千二百粒實今九寸為準溫公以一千二百粒排今一尺為準漢書文不甚順又粟有大小遂取中者為之然下粟時頓緊則粟又下了又不知如何為正排又似非是今世無人曉音律只憑器論造器又紛紛如此古人曉音律風角鳥占皆能之太史公以律論兵意出於此
  蔡京用事主張喻世清作樂盡破前代之言樂者因作中聲正聲如正聲九寸中聲只八寸七分一按史記七字多錯乃是十分一其樂只是杜撰至今用之
  陳淳言琴只可彈黄鐘一均而不可旋相為宮此説猶可至謂琴之汎聲為六律又謂六律為六同則妄矣今人弹琴都不知孰為正聲若正得一則其餘皆可正今調者云如此為宮聲如此為商聲安知是正與不正此須審音人方曉得古人所以吹管聲傳在琴上如吹管起黄鐘之指則以琴之黄鐘聲合之聲合無差然後以次徧合諸聲五聲既正然後不用管只以琴之五聲為準而他樂皆取正焉季通書來説近已曉得但絣定七不用調皆可以彈十一宮【琴之體是黄鐘一均故可以彈十一宮】如此則大呂太蔟夾鐘以下聲聲皆用按徽都無散聲盖纔不按即是黄鐘聲矣亦安得許多指按耶兼如其説則大呂以下亦不可對徽須挨近第九徽裏按之此後愈挨下去方合大呂諸聲盖按著正徽復是黄鐘聲矣渠云頃問之太常樂工工亦云然恐無此理古人彈琴隨月調如十一月調黄鐘十二月調大呂正月調太蔟二月調夾鐘但此後聲愈緊至十月調應鐘則急甚恐絶矣不知古人如何季通不能琴他只是思量得不知彈出便不可行這便是無下學工夫吾人皆坐此病古人朝夕習於此故以之上逹不難盖下學中上逹之理皆具矣
  古樂不可得而見矣只如今人彈琴亦自可見如誠實底人便雍容平淡自是好聽若弄手弄脚撰出無限不好底聲音只見繁碎耳
  今之樂皆胡樂也雖古之鄭衛亦不可見矣今闗雎鹿鳴等詩亦有人播之歌曲然聽之與俗樂無異不知古樂如何古之宮調與今之宮調無異但恐古者用濁聲處多今樂用清聲處多
  樂律中所載十二詩譜乃趙子敬所傳云是唐開元閒鄉飲酒所歌也但却以黄鐘清為宮此便不可盖黄鐘管九寸最長若以黄鐘為宮則餘律皆順若以其他律為宮便有相陵處今且只以黄鐘言之自第九宮後四宮則或為角或為羽或為商或為徵若以為角則是民陵其君矣若以為商則是臣陵其君矣徵為事羽為物皆可類推樂記曰五者皆亂迭相陵謂之慢如此則國之滅亡無日矣故製黄鐘四清聲用之清聲短其律之半是黄鐘清長四寸半也若後四宮用黄鐘為角徵商羽則以四清聲代之不可用黄鐘本律以避陵慢故漢志有云黄鐘不復為他律所役其他律亦皆有清聲若遇相陵則以清聲避之不然則否惟是黄鐘則不復為他律所用
  今之士大夫問以五音十二律無能曉者要之當立一樂學使士大夫習之久後必有精通者出
  今之簫管乃是古之笛雲簫方是古之簫
  胡問今俗妓樂不可用否曰今州縣都用自家如何不用得亦在人斟酌【以上語類二十九條】
  古樂之亡久矣然秦漢之間去周未逺其噐與聲猶有存者故其道雖不行於當世而其為法猶未容有異論也逮於東漢之末以接西晉之初則已寖多説矣歴魏周齊隋唐五季論者愈多而法愈不定爰及我朝功成治定理宜有作建隆皇祐元豐之閒盖亦三致意焉而和胡阮李范馬劉楊諸賢之議終不能以相一也而況於崇宣之季姦諛之㑹黥湼之餘而能有以語夫天地之和哉丁未南狩今六十年神人之憤猶有未攄是固不遑於稽古禮文之事然學士大夫因仍簡陋遂無復以鐘律為意者則已甚矣吾友建陽蔡君元定季通當此之時乃獨心好其説而力求之旁搜逺取巨細不捐積之累年乃若冥契著書兩卷凡若干言予嘗得而讀之愛其明白而淵深縝宻而通暢不為牽合傅㑹之談而横斜曲直如珠之不出於盤其言雖多出於近世之所未講而實無一字不本於古人已試之成法盖若黄鐘圍徑之數則漢斛之積分可考寸以九分為法則淮南太史小司馬之説可推五聲二變之數變律半聲之例則杜氏之通典具焉變宮變徵之不得為調則孔氏之禮疏因亦可見至於先求聲氣之元而因律以生尺則尤所謂卓然者而亦班班雜見於兩漢之志蔡邕之説與夫國朝㑹要以及程子張子之言顧讀者不深考其閒雖或有得於此者而又不能無失於彼是以晦蝕紛拏無復定論大抵不拘攣於習熟見聞之近即肆其胸臆妄為穿穴而無所据依季通乃能奮其獨見超然逺覽爬梳剔抉參互考尋用其平生之力以至於一旦豁然而融㑹貫通焉斯亦可謂勤矣及其著論則又能推原本根比次條理撮取機要闡究精微不為浮詞濫說以汨亂於其間亦庶幾乎得書之體者予謂國家行且平定中原以開中天之運必將審音協律以諧神人當此之時受詔典領之臣能得此書而奏之則東京郊廟之樂將不待公孫述之瞽師而後備而參摹四分之書亦無待乎後世之子雲而後知好之矣抑季通之為此書詞約理明初非難讀而讀之者徃徃未及終篇輙巳欠伸思睡固無由了其歸趣獨以予之頑鈍不敏乃能熟復數過而僅得指意之彷彿季通以是亦許予為能知己志者故屬予以序引而予不得辭焉季通更欲均調節族被之管别為樂書以究其業而又以其餘力發揮武侯六十四陣之圖緒正邵氏皇極經世之歷以大備乎一家之言其用意亦健矣予雖老病儻及見之則亦豈非千古之一快也哉【律呂新書序】
  五聲之序宫最大而沈濁羽最細而輕清商之大次宫徴之細次羽而角居四者之中焉然世之論中聲者不以角而以宫何也曰凡聲陽也自下而上未及其半則屬於隂而未暢故不可用上而及半然後屬於陽而始和故即其始而用之以為宫因其每變而益上則為商為角為變徵為徵為羽為變宫而皆以為宫之用焉是以宫之一聲在五行為土在五常為信在五事為思盖以其正當衆聲和與未和用與未用隂陽際㑹之中所以為盛若角則雖當五聲之中而非衆聲之㑹且以七均論之又有變徵以居焉亦非五聲之所取正也然自其聲之始和者推而上之亦至於變宫而止耳自是以上則又過乎輕清而不可以為宫於是就其兩間而細分之則其别又十有二以其最大而沈濁者為黄鐘以其極細而輕清者為應鐘及其旋相為宫而上下相生以盡五聲二變之用則宫聲常不越乎十二之中而四聲者或時出於其外以取諸律半聲之管然後七均備而一調成也黄鐘之與餘律其所以為貴賤者亦然若諸半聲以上則又過乎輕清之甚而不可以為樂矣盖黄鐘之宫始之始中之中也十律之宫始之次而中少過也應鐘之宫始之終而中已盡也諸律半聲過乎輕清始之外而中之上也半聲之外過乎輕清之甚則又外之外上之上而不可為樂者也【正如子時初四刻屬前日正四刻屬後日其兩日之間即所謂始之始中之中也然則聲自屬隂以下亦當黙有十二正變半律之地以為中聲之前叚如子初四刻之為者但無聲氣之可紀耳】由是論之則審音之難不在於聲而在於律不在於宫而在於黄鐘蓋不以十二律節之則無以著夫五聲之實不得黄鐘之正則十一律者又無所受以為本律之宫也今有極論宫聲之妙而無曰黄鐘云者則恐其於聲音法制之間猶有所未盡也夫以聲音法制之粗而猶有未盡則雖有黄帝大舜之君伶倫后夔之佐亦如之何徒手而可以議大樂之和哉又有為宫當配仁之說者恐亦非是迹其所以蓋以仁當四德之元而有包四者之義耳夫仁木行而角聲者也以之配宫則仁既不安而信亦失據然以為可包四者則不害其有是理也夫五行之序木為之始水為之終而土為之中以河圖洛書之數言之則水一木三而土五皆陽之生數而不可易者也故得以更迭為主而為五行之綱以徳言之則木為發生之性水為貞靜之體而土又包育之母也故木之包五行也以其流通貫徹而無不在也水之包五行也以其歸根反本而藏於此也若夫土則水火之所寄金木之所資居中而應四方一體而載萬類者也故孔子贊乾之四徳而以貞元舉其終始孟子論人之四端而不敢以信者列序於其間盖以為無適而非此也是則宫之統五聲仁之包五常葢有並行而不悖者矣何必奪彼以與此然後快於其心哉【聲律辨】
  所論律呂恐看得未子細湏作一圖子分得十二律之位却於中間空處别用紙作一小輪子寫五聲之位當心用紙條穿定令可輪轉却依通典十二律之均逐一認定分别正聲子聲則自見得次序分明不可只如此空說也盖正聲是全律之聲【如黄鐘九寸是也】子聲是半律之聲【如黄鐘四寸半是也】一均之内以宫聲為主其律當最長其商角徵羽之律若短即用正聲或有長者則只可折半用子聲此所謂一均五聲而分正聲子聲之法也十二律既自有正聲又皆有子聲以待十二均之用所謂黄鐘大吕太蔟無子聲以其一均之内商角徵羽四聲皆短於本律故也若以中吕為宫則黄鐘為徵而當用子聲矣若以蕤賔為宫則大吕為徵而當用子聲矣若以林鐘為宫則太蔟為徵而當用子聲矣此十二律所以皆有子聲也試更用此推之當自曉得不然即湏面論乃可通也【荅張仁叔】
  律吕之說今有新書并辨證各一册及向時所撰序一篇并往可細考之當得其説凡十二律各以本律為宫而生四律如黄鐘為宫則太蔟為商姑洗為角林鐘為徵南吕為羽是黄鐘一均之聲也若林鐘為宫則南吕為商應鐘為角太蔟為徵姑洗為羽是林鐘一均之聲也各就其宫以起四聲而後六十律之聲備非以黄鐘定為宫太蔟定為商姑洗定為角林鐘定為徵南吕定為羽也但黄大太夾姑中蕤林夷南無應為十二律長短之次宫商角徵羽為五聲長短之次黄鐘一均上生下生長短皆順故得各用其全律之正聲十二律名今俗樂亦用之合字即是黄鐘但其律差髙耳筆談言之甚詳可呼俗工問之自林鐘之宫而生太蔟之徵則林鐘六寸而太蔟八寸徵反長於宫而聲失其序矣故以十二律而言雖當為林鐘上生太蔟而以五聲而言則當為宫下生徵而得太蔟半律四寸之管其聲方順又自太蔟半律四寸之徵而生南吕五寸有竒之商則於律雖本為下生而於聲反為上生矣自南吕五寸有竒之商而生姑洗七寸有竒之羽則於律雖本為上生而於聲則又當用其半而為下生矣自姑洗半律三寸有竒之羽而生應鐘四寸有竒之角則於律雖為下生而於聲反為上生矣其餘十律皆然孔疏盖知此法但言之不詳耳【半律杜佑通典謂之子聲者是也】此是古法但後人失之而唯存黄鐘大吕太蔟夾鐘四律有四清聲即此半聲是也變宫變徵始見於國語注中及後漢樂志乃十二律之本聲自宫而下六變七變而得之者非清聲也如黄鐘為宫則第六變得應鐘為變宫第七變得蕤賔為變徵如林鐘為宫則第六變得蕤賔為變宫第七變得大吕為變徵是也凡十二律皆有二變一律之内通前五聲合為七均祖孝孫王朴之樂皆同所以有八十四調者盖每律各添此二聲而得之也新書此説甚詳氣之説其中亦已論之盖埋管雖相近而其管之長短入地深淺有不同故氣之應有先後耳非以方位而為先後也但畫一圖朝夕看誦仍於指掌間輪之久久自熟乃見其妙此又可驗凡事皆然别無竒巧只是久而習熟便是妙處也【禮書有此一卷比新書差約偶在他處俟取到寄去看也○荅廖子晦】
  太史公五聲數曰九九八十一以為宫【散聲】三分去一得五十四以為徵【為九徽】三分益一得七十二以為商【為十三徽】三分去一得四十八以為羽【為八徽】三分益一得六十四以為角【為十一徽】十二律數曰黄鐘九寸為宫【琴長九尺而折其半故為四尺五寸而下生林鐘】林鐘六寸為徵【為第九徽徽内三尺徽外一尺五寸上生太蔟】太蔟八寸為商【為第十三徽徽内四尺徽外五寸下生南吕】南吕五寸三分為羽【為第八徽徽内二尺七寸徽外一尺八寸上生姑洗】姑洗七寸一分為角【為第十一徽徽内三尺六寸徽外九寸下生應鐘】應鐘四寸六分六釐【位在八徽内二寸七分内二尺四寸外二尺一寸上生蕤賔】蕤賔六寸二分八釐【位在十徽九徽之間内三尺一寸五分外一尺三寸五分上生大吕】大吕八寸三分七釐六豪【在龍齦内二寸半内四尺二寸半外二寸半下生夷則】夷則五寸五分五釐一豪【在九徽八徽之間内二尺八寸半外一尺六寸半上生夾鐘】夾鐘七寸四分三釐七豪三絲【為第十二徽徽内三尺八寸徽外七寸下生無射】無射四寸八分八釐四豪八絲【在八徽内徽内二尺五寸徽外二尺上生中吕】中吕六寸五分八釐三豪四絲六忽【為第十徽亦為角徽内三尺四寸徽外一尺一寸復生變黄鐘八寸七分八釐有竒今少宫以下即其半聲為四寸三分八釐有竒也○以上十二律並用太史公九分寸法約定周禮鄭注以從簡便凡律寸皆九分分皆九釐釐皆九豪豪皆九絲絲皆九忽琴尺皆十寸寸皆十分分皆十釐釐以下不收】按此以上為自龍齦之内至於七徽左方十二律之位而七徽以後之説亦附其後盖琴之有徽所以分五聲之位而配以當位之律以待抑按而取聲而其布徽之法則當随其聲數之多少律管之長短而三分損益上下相生以定其位如前之説焉今人殊不知此其布徽也但以四折取中為法盖亦下俚立成之小數雖於聲律之應若簡切而易知但於自然之法象懵不知其所自來則恐不免有未盡耳○或曰若子之言聲數也律分也徽寸也三者之相與皆迂回屈曲而難通無乃出於傅㑹牽合之私耶曰律之九分也數之八十一也琴之八尺一寸也三者之相與固未嘗有異焉今以琴之太長而不適於用也故十其九而為九尺又折其半而為四尺五寸則四尺五寸之琴與夫九寸之律八十一之數亦未始有異也盖初黄鐘之宫次太蔟之啇三中吕之角四林鐘之徵五南吕之羽六黄清之少宫七太清之少商皆起於龍齦皆終於臨岳其長皆四尺五寸是皆不待抑按而為本律自然之散聲者也而是七者一之中又各有五聲十二律者凡三焉且以初五聲之初言之則黄鐘之律固起於龍齦而為宫聲之初矣【數八十一律九寸琴長四尺五寸】太蔟則應於十三徽之左而為商【數七十二律八寸徽内四尺】姑洗則應於十一徽而為角【數六十四律七寸一分徽内三尺六寸中吕應於十而為角律六寸五分八釐有竒徽内三尺四寸但姑洗唯三絃用之餘皆用中吕】林鐘則應於九而為徵【數五十四律六寸徽内三尺】南吕則應於八而為羽【數四十八律五寸三分徽内二尺七寸】○次則太蔟之律固起於龍齦而為商之初矣【用宫數後倣此】而其姑角應於十三之左【用商數後倣此】林徵應於十南羽應於九黄清少宫應於八之右○三絃則姑洗之律固起於龍齦而為角之初矣而林徵應於十三南羽應於十一黄清少宫應於九太清少商應於八○四則林鐘之律固起於龍齦而為徵之初矣而南羽應於十三黄清少宫應於十太清少商應於九少角應於八○五則南吕之律固起於龍齦而為羽之初矣黄清少宫則應於十二少商應於十少角應於八九之間【此與七徽後三無徵朱子文集諸本並同疑有闕文】○六之黄清則固起於龍齦而為少宫之初矣少商則應於十三少角則應於十少徵則應於九少羽則應於八○七之太清則固起於龍齦而為少商之初矣少角則應於十二少徵則應於十少羽則應於九少宫之少則應於七八之間故皆按其應處而鼓之然後其聲可得而見而聲數律分與其徽内之長無不合焉然此皆黄鐘一均之聲也若大吕夾鐘蕤賔夷則無射應鐘之為律則無所用於黄鐘故必因旋宫而後合於五聲之位其在於此則雖有定位而未當其用也【大在黄太之間律八寸三分七釐有竒内四尺二寸半○夾在太姑之間律七寸四分三釐有竒内三尺八寸○蕤在中林之間律六寸二分八釐内三尺一寸五分○夷在林南之間律五寸五分五釐有竒内二尺八寸半○無在南右律四寸八分八釐有竒内二尺五寸○應在無右律四寸六分六釐内二尺四寸○旋宫見本章圖説】若自七徽之後以至四徽之前則五聲十二律之應亦各於其初之次而半之【初七徽承羽而為宫六七間為商六右為角五為徵四五間為羽○次絃七徽承宫而為商六左為角六右為徵五為羽四五間為宫○三七徽承商而為角六為羽五為宫五右為商○四承角而為徵六左為羽六右為宫五為商四五間為角○五絃七徽承徵而為羽六左為宫六右為商五右為角四五間為徵○六承羽而為宫七右為商六右為角五為徵四五間為羽○七承宫而為商六左為角六右為徵五為羽四五間為宫】四徽之後以至一徽之前則其聲律之應次第又如其初而又半之【此一節聲難取而用處希不能盡載然其大槩次第亦與上兩節不異但加促宻耳○凡五起於龍齦初五聲次四聲三三聲四二聲五一聲凡十五聲皆正聲○初七徽次八徽三九徽四十徽五十二徽六龍齦以後為第二宫各五聲七龍齦以後四聲凡三十四聲皆少聲○初四徽以下至七八七間以後為第三宫各五聲凡三十五聲皆少少聲○初一徽之後下至七四五之間初一聲次二聲三三聲四四聲五五聲六五聲七五聲凡二十五聲猶為少少入前三十五聲數内唯六一聲七二聲凡三聲為第四宫又别為少少少聲通為二十八聲○合一琴而計之為百十有二聲】但七徽之左為聲律之初氣後身長聲和節緩故琴之取聲多在於此七徽則為正聲正律初氣之餘承徵羽既盡之後而黄鐘之宫復有應於此者且其下六絃之為聲律亦皆承其已應之次以復於初而得其齊焉氣已消而復息聲已散而復圓是以雖不及始初之全盛而君子猶有取焉過此則其氣愈散地愈廹聲愈髙節愈促而愈不可用矣此六徽以後所以為用之少雖四徽亦承已應之次以復於初而得其齊而終有所不能反也【此處但汎聲多取之自當别論而俗曲繁聲亦或有取則亦非君子所宜聼也】大抵琴徽之分布聲律正與氣同是一法而亦不能無少異氣之法闕地為坎盈尺之下先施木案乃植十二管於其上而實土埋之上距地面皆取一寸而止其管之底則各随其律之短長以為淺深黄鐘最長故最深而最先應應鐘最短故最淺而最後應今移其法於琴而論之則所謂龍齦即木案之地也所謂臨岳即地面之平也聲應之處即其律寸之短長距案之逺近也故按此鼓之而其聲可見此其所同也但律之次第左起而右行者以氣應先後為之序自地中而言之也徽之次第右起而左行者以律管入地淺深為之序據人在地上目所見者而言之也此其似異而實同者也其甚異者則管虛而絃實管有長短而無大小【圍皆九分徑皆三分】絃有大小而無短長管上平而下不齊則下齊而同起於龍齦也是以候氣者異管而應不同時既應則其氣遂達於上而無復升進之漸布徽者亦異絃而應於同時既應則各得其量之所受【如以大小為五聲之序】而循序以漸進至於三周而後已此其甚不同者也然明者觀之以其所異乘除準望而求其所同則是乃所以益見其同而無可疑者但自有琴以來通儒名師未有為此説者余乃獨以荒淺之學聾瞶之耳一旦臆度而誦言之宜子之駭於聽聞而莫之信也然吾豈以是而必信於當世之人哉姑以記余之所疑焉耳抑此七絃既有散所取五聲之位又有桉徽所取五聲之位二者錯綜相為經緯其自上而下者皆自上遞降一等其自左而右者則終始循環或先或後毎至上之宫而一齊焉盖散聲陽也通體之全聲也無所受命而受命於天者也七徽隂也全律之半聲也受命於人而人之所貴者也但以全聲自然無形數之可見故今人不察反以中徽為重而不知散聲之為尊甚矣其惑也至其三宫之位則左陽而右隂陽大而隂小陽一而隂二故其取類左以象君右以象臣而二臣之分又有左右左者陽明故為君子而近君右者隂濁故為小人而在逺以一君而御二臣能親賢臣逺小人則順此理而國以興隆親小人逺賢臣則咈此理而世以衰亂是乃事理之當然而非人之所能為也又凡既立此律以為宫則凡律之當徽而有聲者皆本宫用事之律也其不當徽而無聲者皆本宫不用之律也【唯第十二徽有徽無聲亦不當用未詳其説】律旋而宫變則時異而事殊其遭時而遇俗者自當進據可為之㑹而發其鳴聲其背時而忤俗者自當退伏無人之境而箝其頰舌此亦理勢之當然而其詳則旋宫之圖説盡之矣定律之法沈氏筆談据唐人琵琶録以為調琴之法湏先以管色合字定宫乃以宫下生徵徵上生商上下相生終於少商凡下生者隔二上生者隔一取之凡絲聲皆當如此但今人茍簡不復以管定聲故其髙下無法出於臨時桉沈氏所言可救流俗茍簡之弊世之言琴者徒務布爪取聲之巧其韻勝者乃能以蕭散閒逺為髙耳豈復知禮樂精微之際其為法之嚴宻乃如此而不可茍哉然其曰以合聲定宫絃者亦黄鐘一均之法耳不知沈氏之意姑舉一隅以見其餘耶抑以琴聲之變為盡於此而遂已也若曰姑舉一隅而當别用旋宫之法以盡其變則又當各以其字命之而不得定以合聲為宫也盖今俗樂之譜厶則合之為黄也則四下之為大也則四上之為太也二則一下之為夾也二則一上之為姑也則上之為中也厶則勾之為蕤也厶則尺之為林也則工下之為夷也則工上之為南也則凡下之為無也則凡上之為應也六則六之為黄清也丌則五下之為大清也丌則五上之為太清也則口上之為夾清也【此句有闕誤未詳】此聲俗工皆能知之但或未識古律之名不能移彼以為此故附見其説云【按今俗樂或謂髙於古雅樂三律則合字乃夾鐘也沈氏後章即言今教坊燕樂比律髙二均弱合字比太蔟㣲下却以凡字當宫聲比宫之清宫微髙外方樂又髙坊一均以來惟契丹樂聲比教坊樂下二均疑唐之遺聲也若如沈説則外方合字真為夾鐘矣若便以此為黄鐘恐聲已髙急更用旋宫至辰巳位即已為林夷非惟不容彈亦不可得而上矣更詳之】○調之法散聲隔四而得二聲【宫與少宫商與少商】中徽亦如之而得四聲【桉上散下得二聲桉下散上得二聲其則同】八徽隔三而得六【六字疑誤】聲【宫與羽商與少宫角與少商桉上得三聲桉下得三聲○桉下句疑有誤字】九徽桉上者隔二而得四聲【宫與徵商與羽角與少宫徵與少商為四○内角聲在九十間四之○少濁○内角聲句疑多似當刪】按下者隔一而得五聲【少商與羽少宫與徵羽與角徵與商角與宫為五○内角聲在九八閒四之一少清】十徽按上者隔一而得五聲【宫與角商與徵角與羽徵與少宫羽與少商為五○内角聲在十一徽少濁】按下者隔二而得四聲【少商與徵少宫與角羽與商徵與宫為四○内角聲在十一徽少濁○内角聲句疑複似當删】十三徽之左比相應而得六聲【宫與商商與角角與徵徵與羽羽與少宫少宫與少商凡六】右調之法大槩如此然惟九徽為得其相生之序十徽則雖律吕相得而其倫序倒置若有未諧故沈氏説以隔二者為下生隔一者為上生盖九徽之宮隔二者生散徵而散徵隔一上生十徽之商九徽之商隔二下生散羽而散羽隔一上生十一徽之角九徽之角隔二下生散少宫而散少宫隔一上生十徽之徵九徽之徵隔二下生散少商而散少商隔一上生十徽之羽也如此則九徽之隔二者常以木聲命散聲十徽之隔一者常以散聲命木聲然後十徽之桉上桉下者亦皆得以協其相生之序此又不可不知也此外諸號為相應者則但以散聲木聲同於一律而自相醻酢至於相生之序則無取焉然散聲者全律之首七徽者散聲之貳故其應聲渾厚寛平最為諧韻特以中三者孤孑特立無上下之交焉則其為用有所不周若八徽之三聲十三徽之六聲則為律雖同而絲木有異是以其聲雖應而不和如人心不同而强相然諾外雖和悦而中實乖離求其天屬自然真誠和協則惟九徽十徽與十一徽之三絃為然此調絃之法所以必於此而取之亦非人力之所能為也或者見其如此而不深求其故遂以己意强為之説以為九徽者林鐘之位十徽者中吕之位林鐘為黄鐘之所生而中吕又為能反生黄鐘者所以得為調之地而非他徽之可及此其為説亦巧矣然使果有是理則曷為不直於黄鐘焉調之而必為此依傍假託之計耶若角聲二律之説則予嘗竊怪古之為樂者通用三分損益隔八相生之法若以黄鐘為宫則姑洗之為角有不可以豪髪差者而今世琴家獨以中吕為黄鐘之角故於衆樂常必髙其一律然後和唯第三本是角聲乃得守其舊而不變流傳既久雖不知其所自來然聽以心耳亦知其非人力之所能為也昔人亦有為之説者皆無足取其曰五聲之象角實為民以民為貴故於此焉上之者其穿鑿而迂踈固已甚矣又以為姑洗為正角中吕為清角者則恐此等變調随世而生又非獨此為然也近世惟長樂王氏之書所言禮樂最為近古然其説琴亦但以第三為律中中吕而不言其所以然者予於是益以為疑乃為之深思而有得焉然後知古人所以破去三分損益隔八相生之明法而俛焉以就此位之僭差者乃為迫於聲律自然之變有不得已而然也盖建樂立均之法諸律相距間皆一律而獨宫羽徵角之間各間二律相距既逺則其聲勢隔闊而有不能相通之患然猶幸其隔八之序五聲既備即有二律介於宫羽徵角之間於是作樂者因而取之謂之二變然後彼四聲者乃得連續無間而七均備焉唯琴則專用正聲不取二變故於二位之闕無以異乎衆樂之初然又以其别有二少而少宫之分寸地位近於變宫故宫羽之間有以補之而不至於大闕惟徵角之間既為闊逺欲以少商補之則其分寸地位相望甚逺而不可用是以己午二位特為空闕而角聲之勢必將乘其間隙進而干之以求合於林徵然其本位若遂空虛而無主則姑夾兩位又成曠闊而商角二聲將不能以相通幸而三姑洗之本聲與十一徽姑洗之本位自有相得而不能相離者乃獨固守其所而不肯去於是姑前中後皆得祗間一律而無空闕之患是亦律吕性情自然之變有如此者而非人力所能為也然非古之哲人機神明鑒有以盡其曲折之微則亦孰能發其精藴著為明法以幸後世之人哉深究其端殆未易以常理論也今好事者乃有見二律之兼用遂通五均數為六律而謂凡周禮孟子之單言六律者皆以是言而非六律六同之謂果如其言則是周禮孟子皆為專指琴之一器而言且使衆樂之七均皆廢而所謂七音七始亦皆虛語矣嗚呼異哉【琴律説】
  来教云凡樂黄鐘為宫太蔟為商姑洗為角林鐘為徵南吕為羽此五者聲律之元也今之五聲獨角聲不得其正以六十律齊之乃姑洗部依行之聲耳姑洗部有五律四律合姑洗下生蕤賔部律獨依行一律合中吕上生黄鐘部律然則今之角聲雖曰依行實為中吕中吕而下正合還宫之次是以名為中吕宫而古名清角者以依行本屬姑洗而清於姑洗故謂之清角【内蕤賔二字當作應鐘恐是筆誤然兩本皆同更望詳之】又曰姑洗一聲十徽律在徽前應在律後者中吕聲髙不能生黄鐘部第一律生黄鐘部第一律者姑洗部之依行也依行為宮生黄鐘部包育為徵包育生林鐘部謙待為商謙待生太蔟部未知為羽未知生南呂部白呂為角然則當十徽者正依行宫也十徽以依行為應故姑洗律在徽前序或然也今詳此論角聲不得其正發明精到前此所疑皆釋然矣但依行之説則凡十二律皆自黄鐘三分損益上下相生以極乎中呂而以琴考之自龍齦以下至七徽之東凡十二律之位其逺近踈密往来相生亦與律寸符合京房雖増為六十律然亦十二正律相生已徧然後乃生執始【係第十三律】以至依行【係第五十三律】遂生包育以極乎南事而終焉其序正與禮運正義六十調同但自黄鐘右旋歷應無南夷林蕤中姑夹太大以為諸宮之次方其未遍十二律以及中呂之時正律不生子律而琴自南呂上生姑洗亦未見其有不合而湏變以為子律也今曰琴之角聲乃姑洗部之依行則未知其何自而来忽破此例且將来下生之時不知其將復為應鐘耶抑遂為包育也復為應鐘則數不合便為包育則從此抹過姑洗以下八正律依行以前四十子律皆成無用矣若曰用正律時自未應遽用子律自無射為宫之後方用執始以下子律則中吕為宮又自用内負子律而生黄之分動以下四律初不用依行也至於太蔟之形晋為宫乃惟汗為徵依行為商包育為羽謙待為角則是依行未嘗為中呂之宫且其短長雖若鄰於中呂而其分部實居姑洗亦不得而應於十徽也凡此反復求之竟未之得偶别思得一説具於後叚中呂宮調説中更望垂教○来教云古黄鐘今慢角調三正角【姑洗中聲】古清角今正宫亦名中呂宫三清角【中吕中聲】又曰若下其角聲於大十一徽而取其應則可以復古之正調矣今詳此説慢角三為姑洗者從大絃十一徽調之而應其絃緩也清角三為中呂者從大十徽調之而應其絃急也以此推之則王侍郎所説直以第一為中呂者清角法也不知其説是如此否其間尚有未曉者别見後叚○古黄鐘宮調【亦曰慢角】今詳来教既曰古黄鐘宮調則此一均正是黄鐘為宮正聲之調而琴中聲氣之元也又曰今謂之慢角調則是今世猶有此調也然不知今之琴曲何者為此調何以世俗都不行用而唯以中呂為宫也且既知其誤則改而正之似無難者今長者雖知其然而猶未免有傳習之乆莫之能改之歎則又似有未易改者此又何也又此但以見行中呂宮調緩其一絃以為正角則其餘之相應者恐亦湏有差舛不知合與不合并行改易若不改易而但抑按以求其合既謂之黄鐘正宮又似不當如此此皆未曉更望指諭○中吕宮調【亦曰正宮亦曰清角】今詳来教此但以古黄鐘正調緊第三之散聲而因以為宮耳雖不得姑洗正角之位然角聲所占地位甚廣自十一徽之西以盡乎九徽之東皆角聲之位也今既不循常而欲其聲則於其中雖移一律初亦不出本聲之位不必更以京房子律推之强改姑洗之依行使屬中呂然後為得也但既以第三為宫則其下即便可就按第六黄清以為徵四林鐘為商七太清為羽五南吕為角【皆應於十徽其㪚聲則自為徵羽宮商如故】其上兩則聲濁而勝於本宫故不入調而以為應【宫應徵商應羽散聲自為宮商】来教謂以旋宮命之故曰中吕之宮者正謂此也然詳此調以中呂為角則已不得角聲之正以角聲為宮則又不得宮聲之正又就少宫少商以為徵羽而反以正宫正商為徵羽之應則其遷就雖巧而顚倒失正亦甚矣以此竊意或非古樂旋宮正法但不知其自何時而變耳然當時若且私行此調而不廢本曲則人猶得以識其是非今乃反以所變為正宫而本曲遂不可見則今之所謂琴者非復古樂之全明矣故東坡以為古之鄭衛豈亦有見於此耶○旋宮諸調之法以上黄鐘中呂首尾二宮其法略可見矣但其中呂一宮未有以見其為古樂旋宮之正法耳若是正法則其餘十律亦當各自為宫若非正法則其本調亦當并考然後其法乃備故古説有随月用律之法而来教亦謂不必轉軫促但依旋宫之法而抑桉之正謂此也然亦難只如此汎論湏逐宮指定各以何聲取何為唱各以何取何律為均乃見詳實又以禮運正義之説推之則每律既已各為一宮每宮亦合各有五調而其逐調用律取聲亦各有法此為琴之綱領而前此説者皆未嘗有明文誠闕典也欲望暇日定為一圖以宮統調以調統聲令其賔主次第各有條理則覽者曉然可為萬世之法矣【若作此圖先湏作二圖各具琴之形體徽尺寸㪚聲之位然後以一圖附桉聲聲律之位以一圖附汎聲聲律之位則於宮調圖前所附三聲皆以朱字别之刻板則為白字】○十徽十一徽舊疑七絃隔一調之六皆應於第十徽而第三絃獨於十一徽調之乃應故角聲兼應兩律而其餘四聲皆止應一律前此故嘗請問而角聲兼應兩律之辨則固已䝉指示矣然依行之説愚意終有所未曉也已於前章再論之矣至於七隔一之應不同在於一徽則又嘗思之七㪚聲為五聲之正而大十二律之位又衆散聲之所取正也故逐之五聲皆自東而西相為次第其六㑹於十徽則一與三者角與散角應也二與四者徵與散徵應也四與六者宮與散少宮應也五與七者商與散少商應也其第三第五㑹於十一徽則羽與散羽應也義各有當初不相湏故不得同㑹於一徽無他説也【荅吴元士○以上文集六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四十一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四十二
  性理一
  性命
  問天與命性與理四者之别天則就其自然者言之命則就其流行而賦於物者言之性則就其全體而萬物所得以為生者言之理則就其事事物物各有其則者言之到得合而言之則天即理也命即性也性即理也是如此否曰然但如今人説天非蒼蒼之謂據某看来亦捨不得這箇蒼蒼底
  理者天之體命者理之用性是人之所受情是性之用命猶誥勑性猶職事情猶施設心則其人也
  語厚之昨晩説造化為性不是造化已是形而下所以造化之理是形而上蜚卿問純亦不已是理是氣曰是理天命之謂性亦是理天命如君之命令性如受職於君氣如有能守職者有不能守職者可學問天
  命之謂性只是主理言纔說命則氣亦在其間矣非氣則何以為人物理何所受曰極是極是子思且就總㑹處言此處最好看
  天便似天子命便似將誥付與自家性便似自家所受之職事如縣尉職事便在捕盗主簿職事便在掌簿書情便似去親臨這職事才便似去動作行移做許多工夫邵康節擊壌集序云性者道之形體也心者性之郛郭也身者心之區宇也物者身之舟車也
  劉問孟子性也有命焉命也有性焉將性命作兩件子思天命之謂性又合性命為一如何曰須隨聖賢文意看孟子所謂命是兼氣禀而言子思專以天所賦而言
  伊川言天所賦為命物所受為性理一也自天之所賦與萬物言之故謂之命以人物之所禀受於天言之故謂之性其實所從言之地頭不同耳
  用之問德不勝氣性命於氣德勝其氣性命於德前日見先生説以性命之命為聽命之命適見先生舊荅潘恭叔書以命與性字只一般如言性與命也所以後面分言性天德命天理不知如何曰也是如此但命字較輕得些僴問若將性命作兩字看則於氣於德字如何地說得来則當云性命皆由於氣由於德始得曰横渠文自如此
  問德不勝氣一章曰張子只是説性與氣皆從上面流下来自家之德若不能有以勝其氣則祗是承當得他那所賦之氣若是德有以勝其氣則我之所以受其賦予者皆是德故窮理盡性則我之所受皆天之德其所以賦予我者皆天之理氣之不可變者惟死生脩夭而已盖死生脩夭富貴貧賤這却還他氣至義之於君臣仁之於父子所謂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謂命也這箇却湏由我不由他了
  問窮理盡性則性天德命天理這處性命如何分别曰性是以其定者而言命是以其流行者而言命便是水恁地流底性便是將椀盛得来大椀盛得多小椀盛得少淨潔椀盛得清汙漫椀盛得濁
  横渠言形而後有氣質之性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又曰德不勝氣性命於氣德勝其氣性命於德又曰性天德命天理盖人生氣禀自然不同天非有殊人自異禀有學問之功則性命於德不能學問然後性命惟其氣禀耳曰從前看性命於德一句意謂此性由其德之所命今如此云則是性命二字皆是德也曰然【以上語類十一條】
  誠之在物謂之天前書論之已詳来書所說依舊非本意向為此語乃本物與旡妄之意言天命散在萬物而各為其物之天耳意雖如此然窮窘廹切自覺殊非佳語也【荅林擇之】
  問命者天之所以賦予乎人物也性者人物之所以稟受乎天也然性命各有二自其理而言之則天以是理命乎人物謂之命而人物受是理於天謂之性自其氣而言之則天以是氣命乎人物亦謂之命而人物受是氣於天亦謂之性曰氣不可謂之性命但性命因此而立耳故論天地之性則專指理言論氣質之性則以理與氣雜而言之非以氣為性命也【荅鄭子上】
  天生烝民有物有則只生此民時便已是命他以此性了性只是理以其在人所禀故謂之性非有塊然一物可命為性而不生不滅也蓋嘗譬之命字如朝廷差除性字如官守職業故伊川先生言天所賦為命物所受為性其理甚明故凡古聖賢説性命皆是就實事上說如言盡性便是盡得此君臣父子三綱五常之道而無餘言養性便是養得此道而不害至微之理至著之事一以貫之畧無餘欠非虚語也【荅陳衞道】
  蘇氏曰聖人以為猶有性者存乎吾心則是猶有是心也有是心也偽之始也於是又推其至者而假之曰命命令也君之命曰令天之令曰命性之至者非命也無以名之而寄之命耳愚謂蘇氏以性存於吾心則為偽之始是不知性之真也以性之至者非命而假名之是不知命之實也如此則是人生而無故有此大偽之本聖人又為之計度隐諱偽立名字以彌縫之此何理哉此盖未嘗深考夫大傳詩書中庸孟子之說以明此章之義而溺於釋氏未有天地已有此性之言欲語性於天地生物之前而患夫命者之無所寄於是為此說以處之使兩不相病焉耳使其誠知性命之說矣而欲語之於天地生物之前盖亦有道必不為是支離淫遁之辭也【蘇氏易解辨○以上文集四條】性 人物之性
  道即性性即道固只是一物然須看因甚喚作性因甚喚作道【以下論性】
  性即理也在心喚作性在事喚作理
  生之理謂性
  性是天生成許多道理
  性是實理仁義禮智皆具
  諸儒論性不同非是於善惡上不明乃性字安頓不着聖人只是識得性百家紛紛只是不識性字揚子鶻鶻突突荀子又所謂隔靴爬痒
  因看㽦等說性曰論性要須先識得性是箇甚麽様物事【必大錄此下云性畢竟無形影只是心中所有底道理是也】程子性即理也此說最好今且以理言之畢竟却無形影只是這一箇道理在人仁義禮智性也然四者有何形狀亦只是有如此道理有如此道理便做得許多事出来所以能惻隐羞惡辭遜是非也譬如論藥性性寒性熱之類藥上亦無討這形狀處只是服了後却做得冷做得熱底便是性便只是仁義禮智孟子說仁義禮智根於心如曰惻隐之心便是心上説情又曰邵堯夫説性者道之形體心者性之郛郭此説甚好盖道無形體只性便是道之形體然若無箇心却將性在甚處湏是有箇心便收拾得這性發用出来盖性中所有道理只是仁義禮智便是實理吾儒以性為實釋氏以性為空若是指性来作心說則不可今人徃徃以心来説性湏是先識得方可說【必大録云若指有知覺者為性只是說得心字】如有天命之性便有氣質若以天命之性為根於心則氣質之性又安頓在何處謂如人心惟危道心惟微都是心不成只道心是心人心不是心
  一身之中裏面有五臟六腑外面有耳目口鼻四肢這是人人都如此存之為仁義禮智發出来為惻隐羞惡恭敬是非人人都有此以至父子兄弟夫婦朋友君臣亦莫不皆然至於物亦莫不然但其拘於形拘於氣而不變然亦就他一角子有發見處看他也自有父子之親有牝牡便是有夫婦有大小便是有兄弟就他同類中各有羣衆便是有朋友亦有主腦便是有君臣只縁本来都是天地所生共這根蔕所以大率多同聖賢出来撫臨萬物各因其性而導之如昆蟲草木未嘗不順其性如取之以時用之有節當春生時不殀夭不覆巢不殺胎草木零落然後入山林獺祭魚然後虞人入澤梁豺祭獸然後田獵所以能使萬物各得其所者惟是先知得天地本来生生之意
  伊川性即理也四字攧撲不破實自己上見得出来其後諸公只聴得便説将去實不曽就已上見得故多有差處
  問明道言今人説性多是説繼之者善如孟子言性善是也此莫是説性之本體不可言凡言性者只是説性之流出處如孟子言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矣之類否先生㸃頭後江西一學者問此先生荅書云易大傳言繼善是指未生之前孟子言性善是指巳生之後是夕復語文蔚曰今日荅書覺得未是文蔚曰莫是易言繼善是說天道流行處孟子言性善是説人性流出處易與孟子就天人分上各以流出處言明道則假彼以明此耳非如先生未生巳生之云曰然
  人性無不善雖桀紂之為窮凶極惡也知此事是惡但則是我要恁地做不奈何便是人欲奪了
  先生問性如何是道之形體淳曰道是性中之理先生曰道是泛言性是就自家身上説道在事物之間如何見得只就這裏驗之【砥錄作反身而求】性之所在則道之所在也道是在物之理性是在己之理然物之理都在我此理之中道之骨子便是性
  季随主其家學説性不可以善言本然之善本自無對才説善時便與那惡對矣才説善惡便非本然之性矣本然之性是上面一箇其尊無比善是下面底才説善時便與惡對非本然之性矣孟子道性善非是説性之善只是賛歎之辭説好箇性如佛言善哉【此文定之説】某嘗辨之云夲然之性固渾然至善不與惡對此天之賦予我者然也然行之在人則有善有惡做得是者為善做得不是者為惡豈可謂善者非本然之性只是行於人者有二者之異然行得善者便是那本然之性也若如其言有本然之善又有善惡相對之善則是有二性矣方其得於天者此性也及其行得善者亦此性也只是纔有箇善底便有箇不善底所以善惡湏著對説不是元有箇惡在那裏等得他来與之為對只是行得錯底便流入於惡矣此文定之説故其子孫皆主其説而致堂五峰以来其説益差遂成有兩性本然者是一性善惡相對者又是一性他只説本然者是性善惡相對者不是性豈有此理然文定又得於龜山龜山得之東林常總總龜山鄉人與之徃来後住廬山東林龜山赴省又徃見之總極聰明深通佛書有道行龜山問孟子道性善説得是否總曰是又問性豈可以善惡言總曰本然之性不與惡對此語流傳自他然總之言本亦未有病盖本然之性是本無惡及至文定遂以性善為賛歎之辭到得致堂五峰軰遂分成兩截説善底不是性若善底非本然之性却那處得這善来既曰賛歎性好之辭便是性矣【僩錄作便是性本善矣】若非性善何賛歎之有如佛言善哉善哉為賛歎之辭亦是説這箇道好所以賛歎之也二蘇論性亦是如此嘗言孟子道性善猶云火之能熟物也荀卿言性惡猶云火之能焚物也龜山反其説而辨之曰火之所以能熟物者以其能焚故耳若火不能焚物何從熟蘇氏論性説自上古聖人以来至孔子不得已而命之曰一寄之曰中未嘗分善惡言也自孟子道性善而一與中始支矣盡是胡説他更不看道理只認我説得行底便是諸胡之說亦然季随至今守其家説
  因論湖湘學者崇尚知言曰知言固有好處然亦大有差失如論性却曰不可以善惡辨不可以是非分既無善惡又無是非則是告子湍水之説爾如曰好惡性也君子好惡以道小人好惡以己則是以好惡説性而道在性外矣不知此理却從何而出問所謂探視聴言動無息之際可以㑹情此猶告子生之謂性之意否曰此語亦有病下文謂道義明著孰知其為此心物欲引誘孰知其為人欲便以道義對物欲却是性中本無道義逐旋於此處攙入兩端則是性亦可以不善言矣如曰性也者天地神之奥也善不足以名之況惡乎孟子說性善云者歎羙之辭不與惡對其所謂天地神之奥言語亦大故誇逞某嘗謂聖賢言語自是平易如孟子尚自有些險處孔子則直是平實不與惡對之説本是龜山與總老相遇因論孟子説性曾有此言文定往往得之龜山故有是言然總老當時之語猶曰渾然至善不與惡對猶未甚失性善之意今去其渾然至善之語而獨以不與惡對為歎羙之辭則其失逺矣
  孟子説性善是就用處發明人性之善程子謂乃極本窮原之性却就用處發明本理
  問横渠言物所不能無感謂性此語如何曰有此性自是因物有感見於君臣父子日用事物當然處皆感也所謂感而遂通是也此句對了天所不能自已謂命蓋此理自無息止時晝夜寒暑無一時停故逝者如斯而程子謂與道為體這道理今古晝夜無湏臾息故曰不能已
  又舉邵子性者道之形體處曰道雖無所不在然如何地去尋討他只是回頭来看都在自家性分之内自家有這仁義禮智便知得他也有仁義禮智千人萬人一切萬物無不是這道理推而廣之亦無不是這道理他説道之形體便是説得好【以上語類十八條】
  問伊川先生云性即是理炳謂所謂理者仁義禮智是也未知是否曰四者固性之綱維然其中無所不包更詳味之【荅劉韜仲】
  性善之善非善惡之善某竊謂極本窮原之善與善惡末流之善非有二也但以其發與未發言之有不同耳蓋未發之善只有此善而其發為善惡之善者亦此善也既發之後乃有不善以雜焉而其所謂善者即極本窮原之發耳叢書所謂無為之時性動之後者既得之矣而又曰性善之善非善惡之善則某竊恐其自相矛盾而有以起學者之疑也【與郭沖晦】
  天命之謂性有是性便有許多道理總在裏許故曰性便是理之所㑹之地非謂先有無理之性而待其来㑹於此也但以伊川性即理也一句觀之亦自可見矣心妙性情之德妙字是主宰運用之意又所引孝德之本雖不可以本末言然孝是德中之一事此孝德為本而彼衆德為末耳今曰性理之本則謂性是理中之一事可乎又云天下之理皆宗本於此則是天下之理從性生出而在性之外矣其為兩物不亦大乎【荅何叔京】
  来教謂不知自何而有此人欲此問甚緊切某竊以謂人欲云者正天理之反耳謂因天理而有人欲則可謂人欲亦是天理則不可盖天理中本無人欲惟其流之有差遂生出人欲来程子謂善惡皆天理【此句若甚可駭】謂之惡者本非惡【此句便多轉了】但過與不及便如此【自何而有此人欲之問此句荅了】所引惡亦不可不謂之性意亦如此【荅何叔京】
  嵩卿云理即性也不可言本此言得之【程子亦云性即理也今見遺書二十二上】但其下分别感有内外則有病作肅非之是也作肅又云性者自然理則必然而不可悖亂者此意亦近之【語亦有病】但下云理不待性而後有必因性而後著此則有大病盖如此則以性與理為二也下云性者理之㑹却好理者性之通則又未然蓋理便是性之所有之理性便是理之所㑹之地而嵩卿失之於太無分别作肅又失之於太分别所以各人只説得一邊也【荅馮作肅】
  性善之善不與惡對此本龜山所聞於浮屠常總者宛轉説来似亦無病然謂性之為善未有惡之可對則可謂終無對則不可蓋性一而已既曰無有不善則此性之中無復有惡與善為對亦不待言而可知矣若乃善之所以得名是乃對惡而言其曰性善是乃所以别天理於人欲也天理人欲雖非同時並有之物然自其先後公私邪正之反而言之亦不得不為對也今必謂别有無對之善此某之所疑者也【荅胡廣仲】
  伊川先生曰天地儲精得五行之秀者為人其本也眞而静其未發也五性具焉曰仁義禮智信形既生矣外物觸其形而動於中矣其中動而七情出焉曰喜怒哀樂愛惡欲情既熾而益蕩其性鑿矣某詳味此數語與樂記之説指意不殊所謂静者亦指未感時言爾當此之時心之所存渾是天理未有人欲之偽故曰天之性及其感物而動則是非眞妄自此分矣然非性則亦無自而發故曰性之欲動字與中庸發字無異而其是非真妄特決於有節與無節中節與不中節之間耳来教所謂正要此處識得真妄是也然湏是平日有涵養之功臨事方能識得若茫然都無主宰事至然後安排則已緩而不及於事矣至謂静字所以形容天性之妙不可以動静真妄言則某却有疑焉盖性無不該動静之理具焉若專以静字形容則反偏却性字矣記以静為天性只謂未感物之前私欲未萌渾是天理耳不必以静字為性之妙也眞妄又與動静不同性之為性天下莫不具焉但無妄耳今乃欲并與其眞而無之此韓公道無真假之言所以見譏於明道也伊川所謂其本真而静者真静兩字亦自不同盖真則指本體而言静則但言其初未感物耳明道先生云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説纔説性時便已不是性矣盖人生而静只是情之未發但於此可見天性之全非真以静狀性也【荅胡廣仲】
  此篇出於論定之初徒以一時之見驟正累年之失其向背出入之際猶有未服習者又持孤論以當衆賢心亦不自安故自今讀之尚多遺恨如廣仲之言既以静為天性之妙又論性不可以真妄動静言是知言所謂歎羙之善而不與惡對者云爾應之宜曰善惡也真妄也動静也一先一後一彼一此皆以對待而得名者也不與惡對則不名為善不與動對則不名為静矣既非妄又非真則亦無物之可指矣今不知性之善而未始有惡也真而未始有妄也主乎静而涵乎動也顧曰善惡真妄動静凡有對待皆不可以言性而對待之外别有無對之善與静焉然後可以形容天性之妙不亦異乎當時酬對既不出此而他所自言亦多曠闕如論性無不該不可專以静言此固是也然其説當云性之分雖屬乎静而其藴則該動静而不偏故樂記以静言性則可如廣仲遂以静字形容天性之妙則不可如此則語意圓矣如論程子真静之説以真為本體静為未感此亦是也然當云下文所謂未發即静之謂也所謂五性即真之謂也然則仁義禮智信云者乃所謂未發之藴而性之真也與如此則文義備矣【記荅胡廣仲論性稾後】
  未有此氣已有此性氣有不存性却常在雖其方在氣中然氣自氣性自性亦自不相夹雜至論其徧體於物無處不在則又不論氣之精粗而莫不有是理焉不當以氣之精者為性性之粗者為氣也【荅劉叔文】
  性固不能不動然其無所不有非為其不能不動而後然也雖不動而其無所不有亦曷嘗有虧欠哉釋氏之病乃為錯認精神魂魄為性非為不知性之不能動而然也使其果能識性即不可謂之妄見既曰妄見則不可言見夫性之本空此等處立語未瑩恐亦是見得未分明也【荅潘㳟叔】
  此性夲善但感動之後或失其正則流於惡耳此等處反之於身便自見得不必致疑只是自家感動善惡之端湏常省察持守耳【荅汪清卿】
  程子言性即理也而邵子曰性者道之形體兩説正相發明而叔權所論乃欲有所優劣於其間則不惟未達邵子之意而於程子之語亦恐未極其藴也方君所謂道者天之自然性者天之賦予萬物萬物禀而受之亦皆祖述先儒之舊蓋其實雖非二物而其名之異則有不可不分者且其下文有曰雖禀而受之於天然與天之所以為天者初無餘欠則固未嘗判然以為兩截也但其曰道體無為人心有動則性與心字所主不同不可以此為説耳如邵子又謂心者性之郛郭乃為近之但其語意未免太粗湏知心是身之主宰而性是心之道理乃無病耳【荅姜叔權】
  問明道曰蓋生之謂性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説纔説性時便已不是性也凡人説性只是説繼之者善也孟子説人性善是也伊川曰若乃孟子之言善者乃極本窮源之性曰以上不容説者是指天命本體對其禀賦在人者而言極本窮源者是就人所禀之正理對氣質之性為説此云繼之者善亦與通書所指不同乃孟子所謂乃若其情可以為善之意四端之正是也【荅吴伯豐】
  道無方體性有神靈此語畧有意思但神靈二字非所以言性耳告子所謂生之謂性近世佛者所謂作用是性其失正墮於此不可不深䆒也性立天下之有方君之言正得胡子之意但引之以明邵子之言則為未當耳今反譏其不得胡子之意則誤矣方君所云天地萬物以性而有性字蓋指天地萬物之理而言是乃所謂太極者何不可之有天地雖大要是有形之物其與人物之生雖有先後然以形而上下分之則方君之言亦未大失也而長孺亦非之過矣【荅汪長孺】
  先訓之嚴後人自不當置議論於其間但性之有無善惡則當舎此而别論之乃無隐避之嫌而得盡其是非之實耳善惡二字便是天理人欲之實體今謂性非人欲可矣由是而并謂性非天理可乎必曰極言乎性之善而不可名又曷若直謂之善而可名之為甚易而實是也【荅胡季随】
  性即理也今以為萬理之所自出又似别是一物康節先生云性者道之形體此語却似親切也又云静而不知所存則性不得其中性之必中如水之必寒火之必熱但為人失其性而氣習昏之故有不中而非性之不得其中也【荅方賔王】
  性者道之形體乃擊壌集序中語其意蓋曰性者人所禀受之實道者事物當然之理也事物之理固具於性但以道言則沖漠㪚殊而莫見其實惟求之於性然後見其所以為道之實初不外乎此也中庸所謂率性之謂道亦以此而言耳【荅方賔王】
  性者道之形體但謂之道則㪚在事物而無緒之可尋若求之於心則其理之在是者皆有定體而不可易耳理之在心即所謂性故邵子下文又曰心者性之郛郭也以此考之所論之得失可見矣【荅方賔王】
  示諭性氣之説甚善但則者人之所以循乎天循字恐未安盖則之一字方是人之所受乎天者至於所謂養以之福乃所謂循乎天耳西銘天地之塞似亦著擴充字未得但謂充滿乎天地之間莫非氣而吾所得以為形骸者皆此氣耳天地之帥則天地之心而理在其間也五行謂水火木金土耳各一其性則為仁義禮智信之理而五行各專其一人則兼備此性而無不善及其感動則中節者為善不中節者為不善也【荅黄道夫】
  嘗愛韓子説所以為性者五而今之言性者皆雜老佛而言之所以不能不異在諸子中最為近理蓋如吾儒之言則性之本體便只是仁義禮智之實如老佛之言則先有箇虚空底性後方旋生此四者出来不然亦説性是一箇虚空底物裏面包得四者今人却為不曾曉得自家道理只見得他説得熟故如此不能無疑又纔見説四者為性之體便疑實有此四塊之物磊塊其間皆是錯看了也湏知性之為體不離此四者而四者又非有形象方所可撮可摩也但於渾然一理之中識得箇意思情状有界限而實亦非有牆壁遮欄分别處也然此處極難言故孟子亦只於發處教人識取不是本體中元来有此如何用處發得此物出来但體無著莫處故只可於用處看便省力耳【荅林德乆】
  張氏云天命之謂性第賛性之可貴耳未見人收之為己物也率性之謂道則人體之為己物而入於仁義禮智中矣愚謂天命之謂性言性之所以名乃天之所賦人之所受義理之本原非但賛其可貴而已性亦何待於人賛其貴耶董子曰命者天之令也性者生之質也此可謂庶幾子思之意而異乎張氏之言矣且既謂之性則固已自人所受而言之今曰未為己物則是天之生是人也未以此與之而置之他所必是人者自起而收之而後得以為己物也不知未得此性之前其為人也孰使之呼吸食息於天地之間以收此性且夫性者又豈塊然一物寓於一處可摶而置之軀殻之中耶仁義禮智性之所有與性為體者也今曰體為己物然後入於仁義禮智之中則是四者逆設於此而後性来於彼也不知方性之未入也是四者又何自而来哉【張無垢中庸觧辨】
  知言曰好惡性也小人好惡以己君子好惡以道察乎此則天理人欲可知某按此章即性無善惡之意若果如此則性但有好惡而無善惡之則矣君子好惡以道是性外有道也察乎此則天理人欲可知是天理人欲同時並有無先後賔主之别也然則所謂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彛好是懿德者果何物乎龜山楊子曰天命之謂性人欲非性也却是此語直截而胡子非之誤矣南軒曰好惡性也此一語無害但著下數語則為病矣今欲作好惡性也天理之公也君子者循其性者也小人則以人欲亂之而失其則矣某謂好惡固性之所有然直謂之性則不可盖好惡物也好善而惡惡物之則也有物必有則是所謂形色天性也今欲語性乃舉物而遺則恐未得為無害也【胡子知言疑義○以上文集二十二條】
  問五行均得太極否曰均問人具五行物只得一行曰物亦具有五行只是得五行之偏者耳【以下論人物之性】
  問性具仁義禮智曰此猶是說成之者性上面更有一隂一陽繼之者善只一隂一陽之道未知做人做物已具是四者雖尋常昆蟲之類皆有之只偏而不全濁氣間隔
  人物之生其賦性偏正固自合下不同然随其偏正之中又自有清濁昏明之異
  先生荅黄商伯書有云論萬物之一原則理同而氣異觀萬物之異體則氣猶相近而理絶不同問理同而氣異此一句是説方付與萬物之初以其天命流行只是一般故理同以其二五之氣有清濁純駁故氣異下句是就萬物已得之後説以其雖有清濁之不同而同此二五之氣故氣相近以其昏明開塞之甚逺故理絶不同中庸是論其方付之初集注是言其已得之後曰氣相近如知寒煖識飢飽好生惡死趨利避害人與物都一般理不同如蜂蟻之君臣只是他義上有一㸃子明虎狼之父子只是他仁上有一㸃子明其他更推不去恰似鏡子其他處都暗了中間只有一兩㸃子光大凡物事禀得一邉重便占了其他底如慈愛底人少斷制斷制之人多殘忍盖仁多便遮了義義多便遮了那仁問所以婦人臨事多怕亦是氣偏了曰婦人之仁只流從爱上去
  問人物皆稟天地之理以為性皆受天地之氣以為形若人品之不同固是氣有昏明厚薄之異若在物言之不知是所禀之理便有不全耶亦是緣氣稟之昏蔽故如此耶曰惟其所受之氣只有許多故其理亦只有許多如犬馬他這形氣如此故只㑹得如此事又問物物具一太極則是理無不全也曰謂之全亦可謂之偏亦可以理言之則無不全以氣言之則不能無偏故呂與叔謂物之性有近人之性者【如猫相乳之類温公集載他家一猫又更差異】人之性有近物之性者【如世上昏愚人】
  問氣質有昏濁不同則天命之性有偏全否曰非有偏全謂如日月之光若在露地則盡見之若在蔀屋之下有所蔽塞有見有不見昏濁者是氣昏濁了故自蔽塞如在蔀屋之下然在人則蔽塞有可通之理至於禽獸亦是此性只被他形體所拘生得蔽隔之甚無可通處至於虎狼之仁豺獺之祭蜂蟻之義却只通這些子譬如一隙之光至於獼猴形狀類人便最靈於他物只不㑹説話而已
  天地間非特人為至靈自家心便是鳥獸草木之心但人受天地之中而生耳
  枅有疑問呈先生曰人物之性有所謂同者又有所謂異者知其所以同又知其所以異然後可以論性矣夫太極動而二氣形二氣形而萬化生人與物俱本乎此則是其所謂同者而二氣五行絪緼交感萬變不齊則是其所謂異者同者其理也異者其氣也必得是理而後有以為人物之性則其所謂同然者固不得而異也必得是氣而後有以為人物之形則所謂異者亦不得而同也是以先生於大學或問因謂以其理而言之則萬物一原固無人物貴賤之殊以其氣而言之則得其正且通者為人得其偏且塞者為物是以或貴或賤而有所不能齊者蓋以此也然其氣雖有不齊而得之以有生者在人物莫不皆有理雖有所謂同而得之以為性者人則獨異於物故為知覺為運動者此氣也為仁義為禮智者此理也知覺運動人能之物亦能之而仁義禮智則物固有之而豈能全之乎今告子乃欲指其氣而遺其理梏於其同者而不知其所謂異者此所以見闢於孟子而先生於集註則亦以為以氣言之則知覺運動人物若不異以理言之則仁義禮智之禀非物之所能全也於此則言氣同而理異者所以見人之為貴非物之所能並於彼則言理同而氣異者所以見太極之無虧欠而非有我之所得為也以是觀之尚何疑哉有以集註或問異同為疑者荅之如此未知是否先生批云此一條論得甚分明昨晚朋友正有講及此者亦已畧為言之然不及此之有條理也
  問虎狼之父子蜂蟻之君臣豺獺之報本雎鳩之有别物雖得其一偏然徹頭徹尾得義理之正人合下具此天命之全體乃為物欲氣禀所昏反不能如物之能通其一處而全盡何也曰物只有這一處通便却專人却事事理㑹得些便却汎汎所以易昏
  問枯槁之物亦有性是如何曰是他合下有此理故云天下無性外之物因行階云階磚便有磚之理因坐云竹椅便有竹椅之理枯槁之物謂之無生意則可謂之無生理則不可如朽木無所用止可付之爨竈是無生意矣然燒甚麽木則是甚麽氣亦各不同這是理元如此
  問枯槁有理否曰才有物便有理天不曽生箇筆人把豪来做筆才有筆便有理又問筆上如何分仁義曰小小底不消恁地分仁義
  問理是人物同得於天者如物之無情者亦有理否曰固是有理如舟只可行之於水車只可行之於陸
  季通云在陸者不可以入水在水者不可以居陸在陸者陽多而隂少在水者隂多而陽少若出水入陸則龜獺之類是也
  草木都是得隂氣走飛都是得陽氣各分之草是得隂氣木是得陽氣走獸是得隂氣飛鳥是得陽氣故獸伏草而鳥棲木然獸又有得陽氣者如猿猴之類是也鳥又有得隂氣者如雉鵰之類是也惟草木都是得隂氣然却有隂中陽陽中隂者
  冬間花難謝如水仙至脆弱亦耐乆如梅花臘梅皆然至春花則易謝若夏間花則尤甚矣如葵榴荷花只開得一日畢竟冬時其氣貞固故難得謝若春夏間才發便發盡了故不能乆又云大凡花頭大者易謝果實亦然如梨樹極易得衰将死時湏猛結一年實了死此亦是氣将脱也
  二氣五行交感萬變故人物之生有精粗之不同自一氣而言之則人物皆受是氣而生自精粗而言則人得其氣之正且通者物得其氣之偏且塞者惟人得其正故是理通而無所塞物得其偏故是理塞而無所知且如人頭圎象天足方象地平正端直以其受天地之正氣所以識道理有知識物受天地之偏氣所以禽獸横生草木頭生向下尾反在上物之間有知者不過只通得一路如烏之知孝獺之知祭犬但能守禦牛但能耕而已人則無不知無不能人所以與物異者所争者此耳
  問人與鳥獸固有知覺但知覺有通塞草木亦有知覺否曰亦有如一盆花得些水澆灌便敷榮若摧折他便枯悴謂之無知覺可乎周茂叔窻前草不除去云與自家意思一般便是有知覺只是鳥獸底知覺不如人底草木底知覺又不如鳥獸底又如大黄喫著便㑹瀉附子喫著便㑹熱只是他知覺只從這一路去又問腐敗之物亦有否曰亦有如火燒成灰將来炮湯喫也㷿苦因笑曰頃信州諸公正説草木無性今夜又説草木無心矣【以上語類十七條】
  伊川先生言性即理也此一句自古無人敢如此道心則知覺之在人而具此理者也横渠先生又言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氣化有道之名合虚與氣有性之名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其名義亦甚密皆不易之至論也盖天之生物其理固無差别但人物所禀形氣不同故其心有明暗之殊而性有全不全之異耳若所謂仁則是性中四德之首非在性外别為一物而與性並行也然惟人心至靈故能全此四德而發為四端物則氣偏駁而心昏蔽固有所不能全矣然其父子之相親君臣之相統間亦有僅存而不昧者然欲其克己復禮以為仁善善惡惡以為義則有所不能矣然不可謂無是性也若生物之無知覺者則又其形氣偏中之偏者故理之在是物者亦随其形氣而自為一物之理雖若不復可論仁義禮智之彷彿然亦不可謂無是性也此理甚明無難曉者自是方叔暗昧膠固不足深責不謂子融亦不曉也至引釋氏識神之説則又無干渉盖釋氏以虚空寂滅為宗故以識神為生死根本若吾儒之論則識神乃是心之妙用如何無得但以此言性則無交渉耳又謂枯槁之物只有氣質之性而無本然之性此語尤可笑若果如此則是物只有一性而人却有兩性矣此語非常醜差盖由不知氣質之性只是此性墮在氣質之中故随氣質而自為一性正周子所謂各一其性者向使元無本然之性則此氣質之性又從何處得来耶況亦非獨周程張子之言為然如孔子言成之者性又言各正性命何嘗分别某物是有性底某物是無性底孟子言山之性水之性山水何嘗有知覺耶若於此看得通透即知天下無無性之物除是無物方無此性若有此物即如来諭木燒為灰人隂為土亦有此灰土之氣既有灰土之氣即有灰土之性安得謂枯槁無性也【荅徐子融】
  天之生物有有血氣知覺者人獸是也有無血氣知覺而但有生氣者草木是也有生氣已絶而但有形質臭味者枯槁是也是雖其分之殊而其理則未嘗不同但以其分之殊則其理之在是者不能不異故人為最靈而備有五常之性禽獸則昏而不能備草木枯槁則又并與其知覺者而亡焉但其所以為是物之理則未嘗不具耳若如所謂才無生氣便無此理則是天下乃有無性之物而理之在天下乃有空闕不滿之處也而可乎【荅余方叔】
  才卿謂微細之物亦皆有性不可以仁義禮智而言微物之性固無以見其為仁義禮智然亦何緣見得不是仁義禮智此類亦是察之未精當更思之又謂所謂率性只就人物當體而言之却欲刪去而言之三字此亦誤矣道只是性之流行分别處非是以人率性而為此道也【荅陳才卿】
  既是不曽受得自是不能做得更不湏説然横渠先生亦説人有近物之性物有近人之性者又是一理如猫相乳之類温公集中亦説有一猫如此而加異焉此其賦性之近人而或過之但為形所拘耳亦可悲也【荅李孝述】
  人物之性本無不同而氣禀則不能無異耳程子所謂率性之謂道兼人物而言又云不獨人爾萬物皆然者以性之同然者而言也所謂人受天地之正氣與萬物不同又云只是物不能推人則能推之者以氣禀之異而言也故又曰論性不論氣不備論氣不論性不明二之便不是熟味此言可見先生之意豈若釋氏之云哉承諭云云胡子知言正如此説【内一章首云子思子曰者是也】然性只是理恐難如此分裂只是随氣質所賦之不同故或有所蔽而不能明耳理則初無二也至孟子説中所引乃因孟子之言只説人分上道理若子思之意則本兼人物而言之也性同氣異只此四字包含無限道理幸試思之若於此見得即於聖賢之言都無窒礙矣【荅徐元聘○以上文集五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四十二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四十三
  性理二
  氣質之性【命才附】
  天命之謂性命便是告劄之類性便是合當做底職事如主簿銷注縣尉巡捕心便是官人氣質便是官人所習尚或寛或猛情便是當㕔處斷事情便是發用處性只是仁義禮智所謂天命之與氣質亦相滚同才有天命便有氣質不能相離若闕一便生物不得既有天命須是有此氣方能承當得此理若無此氣則此理如何頓放天命之性本未嘗偏但氣質所稟却有偏處氣有昏明厚薄之不同然仁義禮智亦無闕一之理但若惻隐多便流為姑息柔懦若羞惡多便有羞惡其所不當羞惡者且如言光必有鏡然後有光必有水然後有光光便是性鏡水便是氣質若無鏡與水則光亦散矣謂如五色若頓在黑多處便
  都黑了入在紅多處便都紅了却看你稟得氣如何然此理却只是善既是此理如何得惡所謂惡者却是氣也孟子之論盡是說性善至有不善說是陷溺是説其初無不善後來方有不善耳若如此却似論性不論氣有些不備却得程氏説出氣質来接一接便接得有首尾一齊圓備了又曰才又在氣質之下如退之説三品等皆是論氣質之性説得儘好只是不合不説破箇氣質之性却只是做性説時便不可如三品之説便分将来何止三品雖千百可也若荀揚則是論氣而不論性故不明既不論性便却将此理来昏了又曰皐陶謨中所論寛而栗等九徳皆是論反氣質之意只不曾説破氣質耳伯豐曰匡衡疏中説治性之道亦是説氣質㽦謂寛而栗等而下一字便是工夫先生皆然之或問若是氣質不善可以變否曰須是變化而反之如人一已百人十已千則雖愚必明雖柔必強
  性只是理然無那天氣地質則此理没安頓處但得氣之清明則不蔽錮此理順發出来蔽錮少者發出来天理勝蔽錮多者則私欲勝便見得本原之性無有不善孟子所謂性善周子所謂純粹至善程子所謂性之本與夫反本窮源之性是也只被氣質有昏濁則隔了故氣質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學以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矣故説性須兼氣質説方備
  論天地之性則專指理言論氣質之性則以理與氣雜而言之未有此氣已有此性氣有不存而性却常在雖其方在氣中然氣自是氣性自是性亦不相夾雜至論其徧體於物無處不在則又不論氣之精粗莫不有是理
  蜚卿問氣質之性曰天命之性非氣質則無所寓然人之氣稟有清濁偏正之殊故天命之正亦有淺深厚薄之異要亦不可不謂之性舊見病翁云伊川言氣質之性正猶佛書所謂水中鹽味色裏膠清又問孟子言性與伊川如何曰不同孟子是剔出而言性之本伊川是兼氣質而言要之不可離也所以程子云論性不論氣不備論氣不論性不明而某於太極解亦云所謂太極者不離乎隂陽而為言亦不雜乎隂陽而為言
  氣質之性便只是天地之性只是這箇天地之性却從那裏過好底性如水氣質之性如殺些醤與鹽便是一般滋味
  問天理變易無窮由一隂一陽生生不窮繼之者善全是天理安得不善孟子言性之本體以為善者是也二氣相軋相取相合相乖有平易處有傾側處自然有善有惡故稟氣形者有惡有善何足怪語其本則無不善也曰此却無過丁復之曰先生解中庸大本【云云】曰既謂之大本只是理善而已才説人欲便是氣也亦安得無本但大本中元無此耳
  人之性皆善然而有生下来善底有生下来便惡底此是氣稟不同且如天地之運萬端而無窮其可見者日月清明氣和正之時人生而稟此氣則為清明渾厚之氣須做箇好人若是日月昏暗寒暑反常皆是天地之戾氣人若稟此氣則為不好底人何疑人之為學却是要變化氣稟然極難變化如孟子道性善不言氣稟只言人皆可以為堯舜若勇猛直前氣稟之偏自消工夫自成故不言氣稟看来吾性既善何故不能為聖賢却是被這氣稟害如氣稟偏於剛則一向剛暴偏於柔則一向柔弱之類人一向推托道氣稟不好不向前又不得一向不察氣稟之害只昏昏地去又不得須知氣稟之害要力去用功克治裁其勝而歸於中乃可濓溪云性者剛柔善惡中而已故聖人立教俾人自易其惡自至其中而止矣責沈言氣質之用狭道學之功大
  問孟子言性善伊川謂是極本窮源之性孔子言性相近伊川謂是氣質之性固已暁然中庸所謂天命之謂性不知是極本窮源之性是氣質之性曰性也只是一般天之所命何嘗有異正緣氣質不同便有不相似處故孔子謂之相近孟子恐人謂性元来不相似遂於氣質内挑出天之所命者説與人道性無有不善即子思所謂天命之謂性也
  亞夫問氣質之説始於何人曰此起於張程某以為極有功於聖門有補於後學讀之使人深有感於張程前此未曾有人説到此如韓退之原性中説三品説得也是但不曾分明説是氣質之性耳性那裏有三品来孟子説性善但説得本原處下面却不曾説得氣質之性所以亦費分疏諸子説性惡與善惡混使張程之説早出則這許多説話自不用紛爭故張程之説立則諸子之説泯矣因舉横渠形而後有氣質之性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故氣質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又舉明道云論性不論氣不備論氣不論性不明二之則不是且如只説箇仁義禮智是性世閒却有生出来便無状底是如何只是氣稟如此若不論那氣這道理便不周匝所以不備若只論氣稟這箇善這箇惡却不論那一原處只是這箇道理又却不明此自孔子曾子子思孟子理會得後都無人説這道理謙之問天地之氣當其昏明駁雜之時則其理亦隨而昏明駁雜否曰理却只恁地只是氣自如此又問若氣如此理不如此則是理與氣相離矣曰氣雖是理之所生然既生出則理管他不得如這理寓於氣了日用閒運用都由這箇氣只是氣強理弱譬如大禮赦文一時将税都放了相似有那村知縣硬自捉縛須要他納緣被他近了更自呌上面不應便見得那氣麤而理微又如父子若子不肖父亦管他不得聖人所以立教正是要救這些子
  性如水流於清渠則清流入汙渠則濁氣質之清者正者得之則全人是也氣質之濁者偏者得之則昧禽獸是也氣有清濁人則得其清者禽獸則得其濁者人大體本清故異於禽獸亦有濁者則去禽獸不逺矣
  有是理而後有是氣有是氣則必有是理但稟氣之清者為聖為賢如寳珠在清泠水中稟氣之濁者為愚為不肖如珠在濁水中所謂明明徳者是就濁水中揩拭此珠也物亦有是理又如寳珠落在至汙濁處然其所稟亦閒有些明處就上面便自不昧如虎狼之父子蜂蟻之君臣豺獺之報本雎鳩之有别曰仁獸曰義獸是也
  或問氣稟有清濁不同曰氣稟之殊其類不一非但清濁二字而已今人有聰明事事暁者其氣清矣而所為未必皆中於理則是其氣不醇也有謹厚忠信者其氣醇矣而所知未必皆逹於理則是其氣不清也推此求之可見
  人性雖同稟氣不能無偏重有得木氣重者則惻隐之心常多而羞惡辭遜是非之心為其所塞而不發有得金氣重者則羞惡之心常多而惻隐辭遜是非之心為其所塞而不發水火亦然唯隂陽合徳五性全備然後中正而為聖人也
  氣稟所拘只通得一路極多様或厚於此而薄於彼或通於彼而塞於此有人能盡通天下利害而不識義理或工於百工技藝而不解讀書如虎豹只知父子蜂蟻只知君臣惟人亦然或知孝於親而薄於他人如明皇友愛諸弟長枕大被終身不變然而為君則殺其臣為父則殺其子為夫則殺其妻便是有所通有所蔽是他性中只通得一路故於他處皆礙也是氣稟也是利害昏了又問以堯為父而有丹朱以鯀為父而有禹如何曰這箇又是二氣五行交際運行之際有清濁人適逢其會所以如此
  亞夫曰性如日月氣濁者如雲霧先生以為然
  人性如一團火煨在灰裏撥開便明
  問人有常言某人性如何某物性如何某物性熱某物性冷此是兼氣質與所稟之理而言否曰然
  退之論才之品有三性之品有五其説勝荀揚諸公多矣説性之品便以仁義禮智言之此尤當理説才之品若如此推究則有千百種之多姑言其大㮣如此正是氣質之説但少一箇氣字耳伊川謂論氣不論性不明論性不論氣不備正謂如此如性習逺近之類不以氣質言之不可止是二程先生發出此理濓溪論太極便有此意漢魏以来忽生文中子已不多得至唐有退之所至尤髙大抵義理之在天地閒初無泯滅今世無人暁此道理他時必有暁得底人
  問二之則不是曰不可分作两段説性自是性氣自是氣如何不可分作两段説他所以説不備不明須是兩邊都説理方明備故云二之則不是二之者正指上两句也【㽦錄云論性不論氣論氣不論性便是二之】或問明道説生之謂性云性即氣氣即性便是不可分两段説曰那箇又是説性便在氣稟上稟得此氣理便搭附在上面故云性即氣氣即性若只管説氣便是性性便是氣更没分暁矣
  須是去分别得他同中有異異中有同始得其初那理未嘗不同才落到氣上便只是那粗處相同如飢食渇飲趨利避害人能之禽獸亦能之若不識箇義理便與他一般也又曰惟皇上帝降衷於下民民之秉彞這便是異處庶民去之君子存之須是存得這異處方能自别於禽獸不可道蠢動含靈皆有佛性與自家都一般
  問生之謂性一段難看自起頭至惡亦不可不謂之性也成兩三截曰此一段極難看但細尋語脈却亦可暁上云不是兩物相對而生蓋言性善也曰既言性善下却言善固性也然惡亦不可不謂之性却是言氣稟之性似與上文不相接曰不是言氣稟之性蓋言性本善而今乃惡亦是此性為惡所汨正如水為泥沙所混不成不喚做水曰適所問乃南軒之論曰敬夫議論出得太早多有差舛此閒有渠論孟解士大夫多求之者又難為拒之又問人生而靜當作斷句曰只是連下文而不容説作句性自稟賦而言人生而靜以上未有形氣理未有所受安得謂之性又問纔説性時便已不是性【此處先生所荅記得不切不敢録次夜再問别錄在後】又問凡人説性只是説繼之者善也繼之者善如何便指作性曰吾友疑得極是此却是就人身上説繼之者善若就向上説則天理方流出亦不可謂之性曰生之謂性性即氣氣即性此言人生性與氣混合者曰有此氣為人則理具於身方可謂之性又問向滕徳粹問生之謂性先生曰且從程先生之説亦好當時再三請益先生不荅後来子細看此盖告子之言若果如程先生之説亦無害而渠意直是指氣為性與程先生之意不同曰程先生之言亦是認告子語脈不差果如此説則孟子何必排之則知其發端固非矣大抵諸儒説性多説著氣如佛氏亦只是認知覺作用為性又問孟注云近世蘇氏胡氏之説近此觀二家之説似亦不執著氣曰其流必至此又問胡氏説性不可以善惡名似只要形容得性如此之大曰不是要形容只是見不明若見得明則自不如此敬夫向亦執此説嘗語之云凡物皆有對今乃欲作尖斜物何故程先生論性只云性即理也豈不是見得明是真有功於聖門又問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至程先生始分明曰以前無人如此説若不是見得安能及此第二夜復問昨夜問生之謂性一段意有未盡不知纔説性便不是性此是就性未稟時説已稟時説曰就已稟時説性者渾然天理而已纔説性時則已帯氣矣所謂離了隂陽更無道此中最宜分别又問水流而就下以後此是説氣稟否若説氣稟則生下已定安得有逺近之别曰此是夾習説
  問生之謂性一章泳竊意自生之謂性至然惡亦不可不謂之性也是本来之性與氣質之性兼説劈頭只指箇生字説是兼二者了曰那性字却如何泳曰恐只是都説做性泳又問舊來因此以水喻性遂謂天道純然一理便是那水本來清陰陽五行交錯雜揉而有昏濁便是那水被泥汚了昏濁可以復清者只緣他母子清曰然那下愚不移底人却是那臭穢底水問也須可以澄治曰也減得些分數因言舊時人嘗装恵山泉去京師或時臭了京師人會洗水将沙石在筧中上面傾水從筧中下去如此十數番便漸如故或問下愚亦可以澄治否泳云恐他自不肯去澄治了曰那水雖臭想也未至汚穢在問物如此更推不去却似那臭泥相似曰是如此又問自盖生之謂性至猶水流而就下也一節是就本来之性曰盖生之謂性却是如何泳曰只是提起那一句説又問人生而靜以上不容説人生而靜是説那初生時更説向上去便只是天命了曰所以大哉乾元萬物資始只説是誠之源也至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方是性在凡人説性只是説繼之者善也便兼氣質了問恐只是兼了情曰情便兼質了所以孟子荅告子問性却説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矣説仁義禮智却説惻隠羞惡恭敬是非去盖性無形影情却有實事只得從情上説入去問因情以知性恰似因流以知源舊聞蔡季通問康叔臨云凡物有兩端惻隐為仁之端是頭端是尾端叔臨以為尾端近聞周荘仲説先生云不須如此分曰公如何説曰惻隐是性之動處因其動處以知其本體是因流以知其源恐只是尾端曰是如此又問皆水也至然不可以濁者不為水也一節曰這水只是説氣質泳曰竊謂因物慾之淺深可以見氣質之昏明猶因惻隠羞惡可以見仁義之端曰也是如此或問氣清底人自無物慾曰也如此説不得口之欲味耳之欲聲人人皆然雖是稟得氣清纔不檢束便流於慾去又問如此則人不可不加澄治之功至置在一隅也一節是説人求以變化氣質然變了氣質復還本然之性亦不是在外面添得曰是如此又問水之清則性善之謂也至於舜禹有天下而不與焉者也一節是言學者去求道不是外面添聖人之教人亦不是強人分外做曰此理天命也一句亦可見
  善固性也然惡亦不可不謂之性也疑與孟子抵牾曰這般所在難説卒乍理會未得某舊時所看亦自疑但看来看去自是分明今定是不錯不相誤只著工夫子細看莫據己見便説前輩説得不是又問草木與人物之性一乎曰須知其異而不害其為同知其同而不害其為異方得
  問人生而靜以上不容説一段曰人生而靜以上即是人物未生時人物未生時只可謂之理説性未得此所謂在天曰命也纔説性時便已不是性者言纔謂之性便是人生以後此理已墮在形氣之中不全是性之本體矣故曰便已不是性也此所謂在人曰性也大抵人有此形氣則是此理始具於形氣之中而謂之性纔是説性便已渉乎有生而兼乎氣質不得為性之本體也然性之本體亦未嘗雜要人就此上面見得其本體元未嘗離亦未嘗雜耳凡人説性只是説繼之者善也者言性不可形容而善言性者不過即其發見之端而言之而性之理固可黙識矣如孟子言性善與四端是也
  問人生而靜以上一段曰程先生説性有本然之性有氣質之性人具此形體便是氣質之性才説性此性字是雜氣質與本來性説便已不是性這性字却是本然性才説氣質底便不是本然底也人生而靜以下方有形體可説以上是未有形體如何説
  才説性便已不是性也盖才説性時便是兼氣質而言矣人生而靜以上不容説人生而靜以上只説得箇人生而靜上面不通説盖性須是箇氣質方説得箇性字若人生而靜以上只説箇天道下性字不得所以子貢曰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便是如此所謂天命之謂性者是就人身中指出這箇是天命之性不雜氣禀者而言爾若才説性時則便是夾氣稟而言所以説時便已不是性也濓溪説性者剛柔善惡中而已矣濓溪説性只是此五者他又自有説仁義禮智底性時若論氣稟之性則不出此五者然氣稟底性便是那四端底性非别有一種性也然所謂剛柔善惡中者天下之性固不出此五者然細推之極多般様千般百種不可窮究但不離此五者爾【以上語類二十六條】
  問人常有清明昏濁之殊此固是氣禀然心不能不隨氣禀而少異夫口耳目心皆官也不知天賦之氣質不昏明清濁其口耳目而獨昏明清濁其心何也若曰心理本不異惟為氣質所拘而不能自明然夷惠伊尹非拘於氣質者處物之義乃不若夫子之時孟子論三子蓋謂其智不若夫子夫是非之心智也豈三子能充其惻隠羞惡辭讓之心而獨於其是非之心不能充之乎曰口耳目等亦有昏明清濁之異如易牙師曠離婁之徒是其最清者也心亦猶是而已夷惠之徒便是未免於氣質之拘者所以孟子以為不同道而不願學也【荅朱飛卿】
  問性命若生而知之者渾然盡善則氣自氣理自理两不相關不必説氣質自生知而下雖是天理無虧然却繋於氣氣清而理明氣濁則理晦二者常合故指為氣質之性言此理視氣以為進退非以氣質亦為性命也曰生而知者氣極清而理無蔽也學知以下則氣之清濁有多寡而理之全缺繋焉耳【荅鄭子上】
  問横渠曰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氣化有道之名合虛與氣有性之名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横渠所謂性者恐兼天地之性氣質之性而言否所謂心者併人心道心言否曰非氣無形無形則性善無所賦故凡言性者皆因氣質而言但其中自有所賦之理爾人心道心亦非有兩物也【荅林徳久】
  問或問曰但其氣質有清濁偏正之殊物欲有淺深厚薄之異是以聖之於愚人之與物相與懸絶而不能同耳煇竊詳此段所説氣質物欲分聖愚人物處似覺可疑若以清濁分聖愚偏正分人物則物欲厚薄淺深一句復将何指若謂指聖愚則聖人無物欲之私若謂説人物則物又不可以淺深厚薄論未暁曰清濁偏正等説乃本正䝉中語而呂博士中庸詳説又推明之然亦是将人物賢智愚不肖相對而分言之即須如此若大槩而論則人清而物濁人正而物偏又細别之則智乃清之清賢乃正之正愚乃清之濁不肖乃正之偏而横渠所謂物有近人之性者又濁之清偏之正也物欲淺深厚薄乃通為衆人而言若作有無則此一等人甚少難入群隊故只得且如此下語若以為疑則不若改聖字作賢字亦省得分解而聖人自不妨超然出於其外也【荅李晦叔】
  天之生此人如朝廷之命此官人之有此性如官之有此職朝廷所命之職無非使之行法治民豈有不善天之生此人無不與之以仁義禮智之理亦何嘗有不善但欲生此物必須有氣然後此物有以聚而成質而氣之為物有清濁昏明之不同稟其清明之氣而無物慾之累則為聖禀其清明而未純全則未免微有物慾之累而能克以去之則為賢禀其昏濁之氣又為物慾之所蔽而不能去則為愚為不肖是皆氣禀物欲之所為而性之善未嘗不同也堯舜之生所受之性亦如是耳但以其氣禀清明自無物慾之蔽故為堯舜初非有所増益於性分之外也故學者知性善則知堯舜之聖非是強為識得堯舜做處則便識得性善底規模様子而凡吾日用之閒所以去人慾復天理者皆吾分内當然之事其勢至順而無難【玉山講義】
  孝述謂美惡恐即通書所謂剛柔善惡竊疑清濁以氣言剛柔美惡以氣之為質言清濁恐屬天剛柔美惡恐屬地清濁屬知美惡屬才清濁分智愚美惡分賢不肖上智則清之純而無不美大賢則美之全而無不清上智恐以清言大賢恐以美言其實未嘗有偏若中庸稱舜知回賢是也下此則所謂智者是得清之多而或不足於美所謂賢者是得剛柔一偏之善而或不足於清於是始有賢智之偏故其智不得為上智其賢不得為大賢雖愚不肖恐亦自有等差盖清濁美惡似為氣質中隂陽之分【陽清隂濁陽善隂惡】故其氣錯揉萬變而大要不過此四者但分數參互不齊遂有萬殊不知是否曰陳了翁云天氣而地質前輩已有此説矣【荅李孝述】
  人生而靜靜者固是性然只有生字便帯却氣質了但生字已上又不容説盖此道理未有形見處故今纔説性便須帯著氣質無能懸空説得性者繼之者善本是説造化發育之功明道此處却是就人性發用處説如孟子所謂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之類是也伊川所言極本窮源之性乃是對氣質之性而言言其氣質雖善惡不同然極本窮源而論之則性未嘗不善也【荅王子合】
  友恭竊謂性命主理而言徳氣主身而言性命之理得之於身者徳也而其牿亡陷溺之者氣也盖徳無不善而氣則有偏善所以成性立命而氣偏則隔之耳两端之在身相為消長隨其多寡迭為勝負徳不勝氣是無以勝其偏偏日以勝而善日以微則是性命之理反亂於氣矣故曰徳不勝氣性命於氣徳勝其氣是有以勝其偏善日以充而偏日以化則是性命之理不外於徳矣故曰徳勝其氣性命於徳未知是否曰氣亦有純有駁不得專以牿亡陷溺為言但徳不勝氣則其善者亦出於血氣之稟耳【荅潘恭叔】
  孔孟言性之異未易以片言質然略而論之則夫子雜乎氣質而言之孟子乃專言其性之理也雜乎氣質而言之故不曰同而曰近盖以為不能無善惡之殊但未至如其所習之逺耳以理而言則上帝降衷人心之秉彞初豈有二理哉但此理在人有難以指言者故孟子之告公都子但以其才與情者明之譬如欲觀水之必清而其源不可到則亦觀諸流之未逺者而源之必清可知矣【荅宋深之】
  問明道言人生而靜以上不容説曰人生而靜是未發時以上即是人物未生之時不可謂性才謂之性便是人生以後此理墮在氣質之中不全是性之本體矣然其本體又未嘗外此要人即此而見得其不雜於此者耳易大傳言繼善是指未生之前孟子言性善是指已生之後雖曰已生然其本體初不相雜也【荅嚴時亨】
  問程子曰凡人説性只是説繼之者善也孟子言性善是也近觀先生荅嚴時亨所問云易大傳言繼之者善是指未生之前孟子言性善是指已生之後與程子説似若有異曰明道先生之言髙逺宏濶不拘本文正意如此處多若執其方而論則所不可通者不但此句而已須知性之原本善而其發亦無不善則大傳孟子之意初無不同矣【荅歐陽希遜】
  問人物未生時乃是一陰一陽之謂道而天命之流行所謂繼之者善便是以上事何故言以上不容説方其人物未生固不可謂性及人物既生須著謂之性雖則人生已後此理墮在形氣中不全是性之本體然氣稟不能無善惡者性之流也義理之有善無惡者性之本體也然皆不可不謂之性要在學者隨所讀書自去體認取今謂才説性時便已不是性深恐啟人致思於杳冥不可致詰之境而大傳言繼善是指未生之前則命之道也未可謂之性孟子言性是指已生之後乃易大傳所謂成之者性而非所謂繼之者善也明道却云凡人説性只是説得繼之者善也孟子言性善是也此尤不可暁曰此一段已詳於希遜卷中矣明道先生如此處多若以本文論之則皆不可暁矣要當㤀言會意别作一格看可也【荅嚴時亨】
  纔説性字便是以人所受而言此理便與氣合了但直指其性則於氣中又須見得别是一物始得不可混并説也江掾所言物性本惡安有是理來諭已得之矣更切涵養為佳耳【荅李晦叔】
  程子曰生之謂性【止】生之謂也天之付與萬物者謂之命物之稟受於天者謂之性然天命流行必二氣五行交感凝聚然後能生物也性命形而上者也氣則形而下者也形而上者一理渾然無有不善形而下者則紛紜雜揉善惡有所分矣故人物既生則即此所稟以生之氣而天命之性存焉此程子所以發明告子生之謂性之説而以性即氣氣即性者言之也○人生氣稟【止】不可不謂之性也所稟之氣所以必有善惡之殊者亦性之理也盖氣之流行性為之主以其氣之或純或駁而善惡分焉故非性中本有二物相對也然氣之惡者其性亦無不善故惡亦不可不謂之性也先生又曰善惡皆天理謂之惡者本非惡但或過或不及便如此盖天下無性外之物本皆善而流於惡耳○盖生之謂性【止】水流而就下也性則性而已矣何言語之可形容哉故善言性者不過即其發見之端而言之而性之韞因可黙識矣如孟子之論四端是也觀水之流而必下則水之性下可知觀性之發而必善則性之韞善亦可知也○皆水也【止】各自出来此又以水之清濁譬之水之清者性之善也流至海而不汚者氣稟清明自㓜而善聖人性之而全其天者也流未逺而已濁者氣稟偏駁之甚自㓜而惡者也流既逺而方濁者長而見異物而遷焉失其赤子之心者也濁有多少氣之昏明純駁有淺深也不可以濁者不為水惡亦不可不謂之性也然則人雖為氣所昏流於不善而性未嘗不在其中特謂之性則非其本然謂之非性則初不離是以其如此故人不可以不加澄治之功惟能學以勝氣則知此性渾然初未嘗壊所謂元初水也雖濁而清者存故非将清来換濁既清則本無濁故非取濁置一隅也如此則其本善而已矣性中豈有两物對立而並行也哉○此理天命也【止】此舜有天下而不與者也此理天命也該始終本末而言也脩道雖以人事而言然其所以脩者莫非天命之本然非人私智所能為也然非聖人有不能盡故以舜明之【明道論性説○以上文集十四條】
  性者萬物之原而氣稟則有清濁是以有聖愚之異命者萬物之所同受而隂陽交運參差不齊是以五福六極值遇不一【以下論命】
  安卿問命字有専以理言者有専以氣言者曰也都相離不得盖天非氣無以命於人人非氣無以受天所命
  問先生説命有两種一種是貧富貴賤死生壽夭一種是清濁偏正智愚賢不肖一種屬氣一種屬理以僩觀之两種皆似屬氣盖智愚賢不肖清濁偏正亦氣之所為也曰固然性則命之理而已
  命之一字如天命謂性之命是言所稟之理也性也有命焉之命是言所以稟之分有多寡厚薄之不同也
  問天命謂性之命與死生有命之命不同何也曰死生有命之命是帯氣言之氣便有稟得多少厚薄之不同天命謂性之命是純乎理言之然天之所命畢竟皆不離乎氣但中庸此句乃是以理言之孟子謂性也有命焉此性是兼氣稟食色言之命也有性焉此命是帯氣言之性善又是超出氣説
  問子罕言命若仁義禮智五常皆是天所命如貴賤死生壽夭之命有不同如何曰都是天所命稟得精英之氣便為聖為賢便是得理之全得理之正稟得清明者便英爽稟得敦厚者便温和稟得清髙者便貴稟得豐厚者便富稟得久長者便壽稟得衰頽薄濁者【一本作衰落孤單者便為貧為賤為夭】便為愚不肖為貧為賤為夭天有那氣生一箇人出來便有許多物隨他來又曰天之所命固是均一到氣禀處便有不齊看其稟得来如何稟得厚道理也備嘗謂命譬如朝廷誥勑心譬如官人一般差去做官性譬如職事一般郡守便有郡守職事縣令便有縣令職事職事只一般天生人教人許多道理便是付人許多職事【别本云道理只一般】氣稟譬如俸給貴如官髙者賤如官卑者富如俸厚者貧如俸薄者壽如三兩年一任又再任者夭者如不得終任者朝廷差人做官便有許多物一齊趁後來
  問顔淵不幸短命伯牛死曰命矣夫孔子得之不得曰有命如此之命與天命謂性之命無分别否曰命之正者出於理命之變者出於氣質要之皆天所付予孟子曰莫之致而至者命也但當自盡其道則所值之命皆正命也因問如今數家之學如康節之説謂皆一定而不可易如何曰也只是隂陽盛衰消長之理大數可見然聖賢不曽主此説如今人説康節之數謂他説一事一物皆有成敗之時都説得膚淺了
  聞一問亡之命矣夫此命字是就氣稟上説曰死生壽夭固是氣之所稟只看孟子説性也有命焉處便分暁擇之問不知命與知天命之命如何曰不同知天命謂知其理之所自来譬之於水人皆知其為水聖人則知其發源處如不知命處却是説死生壽夭貧富貴賤之命也然孟子又説當順受其正若一切任其自然而立乎巖牆之下則又非其正也
  履之説子温而厲威而不猛恭而安因問得清明之氣為聖賢昏濁之氣為愚不肖氣之厚者為富貴薄者為貧賤此固然也然聖人得天地清明中和之氣宜無所虧欠而夫子反貧賤何也豈時運使然耶抑其所稟亦有不足耶曰便是稟得來有不足他那清明也只管得做聖賢却管不得那富貴稟得那髙底則貴禀得厚底則富稟得長底則壽貧賤夭者反是夫子雖得清明者以為聖人然稟得那低底薄底所以貧賤顔子又不如孔子又稟得那短底所以又夭又問一隂一陽宜若停匀則賢不肖宜均何故君子常少而小人常多曰自是他那物事駁雜如何得齊且以撲錢譬之純者常少不純者常多自是他那氣駁雜或前或後所以不能得他恰好如何得均平且以一日言之或隂或晴或風或雨或寒或熱或清爽或鶻突一日之閒自有許多變便可見矣又問雖是駁雜然畢竟不過只是一隂一陽二氣而已如何會恁地不齊曰便是不如此若只是两箇單底隂陽則無不齊緣是他那物事錯揉萬變所以不能得他恰好又問如此則天地生聖賢又只是偶然不是有意矣曰天地那裏説我特地要生箇聖賢出来也只是氣數到那裏恰相凑著所以生出聖賢及至生出則若天之有意焉耳
  敬子問自然之數曰有人稟得氣厚者則福厚氣薄者則福薄稟得氣之英華者則富盛衰颯者則卑賤氣長者則壽氣短者則夭折此必然之理問神仙之説有之乎曰誰人説無誠有此理只是他那工夫大段難做除非百事棄下辦得那般工夫方做得又曰某見名寺中所畫諸祖師人物皆魁偉雄傑宜其傑然有立如此所以妙喜賛某禪師有曰當初若非這箇定是做箇渠魁觀之信然其氣貌如此則世之所謂富貴利逹聲色貨利如何籠絡得他住他視之亦無足以動其心者或問若非佛氏收拾去能從吾儒之教不知如何曰他又也未是那無文王猶興底只是也須做箇特立獨行底人所為必可觀若使有聖人收拾去可知大段好只是當時吾道黑淬淬地只有些章句詞章之學他如龍如虎這些藝解都束縛他不住必決去無疑也煞被他引去了好人可畏可畏
  問富貴有命如後世鄙夫小人當堯舜三代之世如何得富貴曰當堯舜三代之世不得富貴在後世則得富貴便是命曰如此則氣稟不一定曰以此氣遇此時是他命好不遇此時便是有所謂資適逢世是也如長平死者四十萬但遇白起便如此只他相撞著便是命
  聖賢在上則其氣中和不然則其氣偏行故有得其氣清聰明而無福祿者亦有得其氣濁有福祿而無知者皆其氣數使然堯舜禹臯文武周召得其正孔孟夷齊得其偏者也至如極亂之後五代之時又却生許多聖賢如祖宗諸臣者是極而復者也【揚録云碩果不食之理】如大睡一覺及醒時却有精神【揚録此下云今却詭詐玩弄未有醒時非積亂之甚五六十年即定氣息未蘇了是大可憂也】
  問伊川横渠命遇之説曰所謂命者如天子命我作甚官其官之閒易繁難甚處做得甚處做不得便都是一時命了自家只得去做故孟子只説莫非命也却有箇正與不正所謂正命者盖天之始初命我如事君忠事父孝便有許多條貫在裏至於有厚薄淺深這却是氣稟了然不謂之命不得只不是正命如桎梏而死喚做非命不得盖緣他當時稟得箇乖戾之氣便有此然謂之正命不得故君子戰兢如臨深履薄盖欲順受其正者而不受其不正者且如説當死於水火不成便自赴水火而死而今只恁地看不必去生枝節説命説遇説同説異也
  問命矣夫這只是説他一身氣數止於此否曰是他稟受得来只恁地這命便似向来説人心相似是有两般命却不是有两箇命有兼血氣説底有全説理底
  遺書論命處注云聖人非不知命然於人事不得不盡如何曰人固有命只是不可不順受其正如知命者不立乎巖牆之下是若謂其有命却去巖牆之下立萬一倒覆壓處却是専言命不得人事盡處便是命
  横渠云所不可變者惟壽夭耳要之此亦可變但大槩如此
  問莫之致而至者命也如比干之死以理論之亦可謂之正命若以氣論之恐非正命曰如何恁地説得盡其道而死者皆正命也當死而不死却是失其正命此等處當活看如孟子説桎梏而死者非正命須是看得孟子之意如何且如公冶長雖在縲紲非其罪也若當時公冶長死於縲紲不成説他不是正命有罪無罪在我而已古人所以殺身以成仁且身已死矣又成箇甚底直是要看此處孟子謂舍生取義又云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喪其元學者須是於此處見得定臨利害時便将自家斬剉了也須壁立萬仞始得而今人有小利害便生計較説道恁地死非正命如何得
  天地自有箇無心之心復卦一陽生於下這便是生物之心又如所謂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天道福善禍淫這便自分明有箇人在裏主宰相似心是他本領情是他箇意思又問如何見天地之情曰人正大便也見得天地之情正大天地只是正大未嘗有些子邪處未嘗有些子小處
  問命之不齊恐不是真有為之賦予如此只是二氣錯綜參差隨其所值因各不齊皆非人力所與故謂之天所命否曰只是從大原中流出来模様似恁地不是真有為之賦予者那得箇人在上面分付這箇詩書所説便似有箇人在上恁地如帝乃震怒之類然這箇亦只是理如此天下莫尊於理故以帝名之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降便有主宰意問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乾道變化各正性命萬物盈乎两閒生生不窮日往則月來寒往則暑来風雷之所以鼓動山川之所以流峙皆蒼蒼者實有以主其造化之權耶抑只是太極為萬化樞紐故萬物自然如此曰此與前只一意【以上語類十九條】
  世以人生年月日時所值支幹納音推知其人吉凶壽夭窮逹者其術雖若淺近然學之者亦往往不能造其精微盖天地所以生物之機不越乎隂陽五行而已其屈伸消息錯綜變化固已不可勝窮而物之所賦賢愚貴賤之不同特昏明厚薄毫釐之差耳而可易知其説哉徐君嘗為儒則嘗知是説矣其用志之密微而言之多中也固宜世之君子倘一過而問焉豈惟足以信徐君之術而振業之亦足以知夫得於有生之初者其賦與分量固已如是富貴榮顯固非貪慕所得致而貧賤禍患固非巧力所可辭也直道而行致命遂志一變末俗以復古人忠厚亷恥之餘風則或徐君之助也雖然與人子言依於孝與人臣言依於忠夭壽固不貳矣必脩身以俟之乃可以立命徐君其亦謹其所以言者哉【贈徐端叔命序】
  問某比欲窮理而事物紛紜未能有灑落處近惟見得富貴果不可求貧賤果不可逃耳曰此是就命上理會須更就義上看當求與不當求當避與不當避更看自家分上所以求之避之之心是欲如何且其得喪榮辱與自家義理之得失利害孰為重輕則當有以處此矣【荅朱飛卿】
  問人生有壽夭氣也賢愚亦氣也壽夭出於氣故均受生而有顔子盜跖之不同賢愚出於氣故均性善而有堯桀之或異然竊疑天地閒只是一氣所以為壽夭者此氣也所以為賢愚者亦此氣也今觀盜跖極愚而壽顔子極賢而夭如是則壽夭之氣與賢愚之氣容或有異矣明道誌程邵公墓云以其閒遇之難則其數或不能長亦宜矣吾兒其得氣之精一而數之局者與詳味此説氣有清濁有長短其清者固所以為賢然雖清而短故於數亦短其濁者固所以為愚然雖濁而長故其數亦長不知果然否曰此説得之貴賤貧富亦是如此但三代以上氣數醇濃故氣之清者必厚必長而聖賢皆貴且壽且富以下反是【荅鄭子上○以上文集三條】
  問情與才何别曰情只是所發之路陌才是會恁地去做底且如惻隐有懇切者有不懇切者是則才之有不同又問如此則才與心之用相類曰才是心之力是有氣力去做底心是管攝主宰者此心之所以為大也心譬水也性水之理也性所以立乎水之靜情所以行乎水之動欲則水之流而至於濫也才者水之氣力所以能流者然其流有急有緩則是才之不同伊川謂性稟於天才稟於氣是也【以下論才】
  性者心之理情者心之動才便是那情之會恁地者情與才絶相近但情是遇物而發路陌曲折恁地去底才是那會如此底要之千頭萬緒皆是從心上來
  或問集注言才猶材質才與材字之别如何曰才字是就理義上説材字是就用上説孟子上説人見其濯濯也則以為未嘗有材是用木旁材字便是指適用底説非天之降才爾殊便是就理義上説又問才字是以其能解作用底説材質是合形體説否曰是兼形體説便是説那好底材又問如説材料相似否曰是【以上語類三條】
  孟子程子所説才字之意不同既是聖賢之言後學如何便敢判斷但此事道理只就自己身上體認便自見得而其所以為是非得失者亦不容無分别也如集註中以程子為密即是見得孟子所説未免少有疎處今但以程子為主而推其説以隂補孟子之不足則於理無遺而两書之説亦不至甚相妨矣【荅林叔和○文集】







  御纂朱子全書卷四十三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四十四
  性理三
  心
  致道謂心為太極林正卿謂心具太極致道舉以為問先生曰這般處極細難説看來心有動靜其體則謂之易其理則謂之道其用則謂之神直卿退而發明曰先生道理精熟容易説出來須至極賀孫問其體則謂之易體是如何曰體不是體用之體恰似説體質之體猶云其質則謂之易理即是性這般所在當活看如心字各有地頭説如孟子云仁人心也仁便是人心這説心是合理説如説顔子其心三月不違仁是心為主而不違乎理就地頭看始得
  心之理是太極心之動靜是隂陽
  惟心無對
  問靈處是心抑是性曰靈處只是心不是性性只是理
  問知覺是心之靈固如此抑氣之為耶曰不専是氣是先有知覺之理理未知覺理與氣合便能知覺譬如這燭火是因得這脂膏便有許多光燄問心之發處是氣否曰也只是知覺
  問心是知覺性是理心與理如何得貫通為一曰不須去著貫通本来貫通如何本來貫通曰理無心則無著處
  心者氣之精爽
  發明心字曰一言以蔽之曰生而已天地之大徳曰生人受天地之氣而生故此心必仁仁則生矣
  心須兼廣大流行底意看又須兼生意看且如程先生言仁者天地生物之心只天地便廣大生物便流行生生不窮
  心與理一不是理在前靣為一物理便在心之中心包蓄不住隨事而發因笑云説到此自好笑恰似那藏相似除了經函裏面㸃燈四方八面皆如此光明粲爛但今人亦少能看得如此
  問心之為物衆理具足所發之善固出於心至所發不善皆氣禀物欲之私亦出於心否曰固非心之本體然亦是出於心也又問此所謂人心否曰是子升因問人心亦兼善惡否曰亦兼説
  問形體之動與心相關否曰豈不相關自是心使他動曰喜怒哀樂未發之前形體亦有運動耳目亦有視聽此是心已發抑未發曰喜怒哀樂未發又是一般然視聽行動亦是心向那裏若形體之行動心都不知便是心不在行動都没理會了説甚未發未發不是漠然全不省亦常醒在這裏不恁地困
  問惻隐羞惡喜怒哀樂固是心之發暁然易見處如未惻隐羞惡喜怒哀樂之前便是寂然而靜時然豈得塊然槁木其耳目亦必有自然之聞見其手足亦必有自然之舉動不審此時喚作如何曰喜怒哀樂未發只是這心未發耳其手足運動自是形體如此
  問五行在人為五臟然心却具得五行之理以心虚靈之故否曰心屬火緣是箇光明發動底物所以具得許多道理
  問人心形而上下如何曰如肺肝五臟之心却是實有一物若今學者所論操舍存亡之心則自是神明不測故五臟之心受病則可用藥補之這箇心則非菖蒲茯苓所可補也問如此則心之理乃是形而上否曰心比性則微有迹比氣則自然又靈
  問先生嘗言心不是這一塊義剛竊謂滿體皆心也此特其樞紐耳曰不然此非心也乃心之神明升降之舍人有病心者乃其舍不寧也凡五臟皆然心豈無運用須常在軀殻之内譬如此建陽知縣須常在衙裏始管得這一縣也義剛曰然則程子言心要在腔子裏謂當在舍之内而不當在舍之外耶曰不必如此若言心不可在脚上又不可在手上只得在這些子上也
  漢卿問心如箇藏四方八面都恁地光明皎潔如佛家所謂六牕中有一猴這邉呌也應那邉呌也應曰佛家説心處儘有好處前輩云勝於楊墨
  心字只一箇字母故性情字皆從心
  張子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則恐不能無病便似性外别有一箇知覺了
  范淳夫之女謂心豈有出入伊川曰此女雖不識孟子却能識心此一段説話正要人看孟子舉孔子之言曰出入無時莫知其郷此别有説伊川言淳夫女却能識心心却易識只是不識孟子之意
  盡心如明鏡無些子蔽翳只看鏡子若有些少照不見處便是本身有些塵汚如今人做事有些子鶻突窒礙便只是自家見不盡此心本來虚靈萬理具備事事物物皆所當知今人多是氣質偏了又為物欲所蔽故昏而不能盡知聖賢所以貴於窮理
  且如秀才要讀書要讀這一件又要讀那一件又要學寫字又要學作詩這心一齊都出外去所以伊川教人直是都不去他處用其心也不要人學冩字也不要人學作文章這不是僻道理是合如此人只有一箇心如何分做許多去若只管去閒處用了心到得合用處於這本來底都不得力且看從古作為文章之士可以傳之不朽者今看来那箇喚做知道也是當初心下只趨向那邉都是做外去了只是要得寡欲存這心最是難以湯武聖人孟子猶説湯武反之也反復也反復得這本心如不邇聲色不殖貨利只為要存此心觀旅獒之書一箇獒受了有甚大事而反復切諫以此見欲之可畏無小大皆不可忽
  問呂與叔云未發之前心體昭昭具在已發乃心之用南軒辨昭昭為已發恐太過否曰這辨得亦沒意思敬夫太聰明看道理不子細伊川所謂凡言心者皆指已發而言呂氏只是辨此一句伊川後来又救前説曰凡言心者皆指已發而言此語固未當心一也有指體而言者寂然不動是也有指用而言者感而遂通是也惟觀其所見如何此語甚圓無病大抵聖賢之言多是略發箇萌芽更在後人推䆒演而伸觸而長然亦須得聖賢本意不得其意則從那處推得出来
  問心本是箇動物不審未發之前全是寂然而靜還是靜中有動意曰不是靜中有動意周子謂靜無而動有靜不是無以其未形而謂之無非因動而後有以其可見而謂之有耳横渠心統性情之説甚善性是靜情是動心則兼動靜而言或指體或指用隨人所看方其静時動之理只在伊川謂當中時耳無聞目無見然見聞之理在始得及動時又只是這静底淳舉伊川以動之端為天地之心曰動亦不是天地之心只是見天地之心如十月豈得無天地之心天地之心流行只自若元亨利貞元是萌芽初出時亨是長枝葉時利是成遂時貞是結實歸宿處下梢若無這歸宿處便也無這元了惟有這歸宿處元又從此起元了又貞貞了又元萬古只如此循環無窮所謂維天之命於穆不已説已盡了十月萬物收歛寂無蹤跡到一陽動處生物之心始可見曰一陽之復在人言之只是善端萌處否曰以善言之是善端方萌處以徳言之昏迷中有悔悟向善意便是復如睡到忽然醒覺處亦是復底氣象又如人之沈滯道不得行到極處忽少亨逹雖未大行已有可行之兆亦是復這道理千變萬化隨所在無不渾淪
  此心至靈細入豪芒纖芥之間便知便覺六合之大莫不在此又如古初去今是㡬千萬年若此念纔發便到那裏下面方来又不知是㡬千萬年若此念才發便也到那裏這箇神明不測至虚至靈是甚次第然人莫不有此心多是但知有利欲被利欲将這箇心包了起居動作只是有甚可喜物事有甚可好物事一念才動便是這箇物事
  問論語一書未嘗説一心字至孟子只管拈人心字説来説去曰推是心曰求放心曰盡心曰赤子之心曰存心莫是孔門學者自知理會箇心故不待聖人苦口到孟子時世變既逺人才漸漸不如古故孟子極力與言要他從箇本原處理會否曰孔門雖不曽説心然荅弟子問仁處非理會心而何仁即心也但當時不説箇心字耳此處當自思之亦未是大疑處
  李徳之問明道因脩橋尋長梁後每見林木之佳者必起計度之心因語學者心不可有一事某竊謂凡事須思而後通安可謂心不可有一事曰事如何不思但事過則不留於心可也明道肚裏有一條梁不如今人有㡬條梁拄在肚裏佛家有流注想水本流将去有些滲漏處便留滯
  問心要在腔子裏若慮事應物時心當如何曰思慮應接亦不可廢但身在此則心合在此曰然則方其應接時則心在事上事去則此心亦不管著曰固是要如此
  問人心要活則周流無窮而不滯於一隅如何是活曰心無私便可推行活者不死之謂
  外患不能入是有主則實也外邪不能入是有主則虚也自家心裏只有這箇為主别無物事外邪從何處入豈不謂之虚乎然他説有主則虚者實字便已在有主上了又曰有主則實者自家心裏有主外患所不能入此非實而何無主則實者自家心裏既無以為之主則外邪却入来實其中此又安得不謂之實乎
  問何謂主一曰無適之謂一一只是不走作又問思其所當思如何曰却不妨但不可胡思且只得思一件事如思此一事又别思一件事便不可
  心定者其言重以舒两句言發於心心定則言必審故的確而舒遲不定則内必紛擾有不待思而發故淺易而急迫此亦志動氣之驗也
  問心是郛郭便包了性否先生首肯曰是也如横渠心統性情一句乃不易之論孟子説心許多皆未有似此語端的子細看便見其他諸子等書皆無依稀似此
  方賔王以書問云心者性之郛郭當是言存主統攝處可學謂郛郭是包括心具此理如郛郭中之有人曰方説句慢問以窮理為用心於外是誰説曰是江西説又問發見説話未是如此則全賴此些時節如何倚靠曰湖南皆如此説曰孟子告齊王乃是欲因而成就之若只執此便不是曰然又問榖種之必生如人之必仁如此却是以生譬仁榖種之生乃生之理乃得此生理以為仁曰必當為有又解南軒發是心體無時而不發云及其既發則當事而存而為之宰者也可學謂心豈待發而為之宰曰此一段強解南軒説多差
  心妙性情之徳妙是主宰運用之意
  伊川初嘗曰凡言心者皆指已發而言後復曰此説未當五峰却守其前説以心為已發性為未發将心性二字對説知言中如此處甚多
  人心但以形氣所感者而言爾具形氣謂之人合義理謂之道有知覺謂之心
  陽明勝則徳性用陰濁勝則物欲行只将自家意思體驗便見得人心虚靜自然清明才為物欲所蔽便隂隂地黑暗了此隂濁所以勝也
  大其心則能體天下之物世人之心止於見聞之狹故不能體天下之物惟聖人盡性故不以所見所聞梏其心故大而無外其視天下無一物非我他只是説一箇大與小孟子謂盡心則知性知天以此盖盡心則只是極其大心極其大則知性知天而無有外之心矣道夫問今未到聖人盡心處則亦莫當推去否曰未到那裏也須知説聞見之外猶有我不聞不見底道理在若未知聞見之外猶有道理則亦如何推得要之此亦是横渠之意然孟子之意則未必然道夫曰孟子本意當以大學或問所引為正曰然孟子之意只是説窮理之至則心自然極其全體而無餘非是要大其心而後知性知天也道夫曰只如横渠所説亦自難下手曰便是横渠有時自要恁地説似乎只是懸空想像而心自然大這般處元只是格物多後自然豁然有箇貫通處這便是下學而上逹也孟子之意只是如此
  大其心則能遍體天下之物體猶仁體事而無不在言心理流行脈絡貫通無有不到茍一物有未體則便有不到處包括不盡是心為有外盖私意閒隔而物我對立則雖至親且未必能無外矣故有外之心不足以合天心
  問物有未體則心為有外體之義如何曰此是置心在物中究見其理如格物致知之義與體用之體不同
  横渠云物有未體則心為有外又曰有外之心不足以合天心盖天大無外物無不包物理所在一有所遺則吾心為有外便與天心不相似
  或問如何是有外之心曰只是有私意便内外扞格只見得自家身己凡物皆不與己相關便是有外之心
  問心如何能通以道使無限量曰心不是横門硬迸教大得須是去物欲之蔽則清明而無不知窮事物之理則脱然有貫通處横渠曰不以聞見梏其心大其心則能體天下之物所謂通之以道便是脱然有貫通處若只守聞見便自然狹窄了
  心生道也此句是張思叔所記疑有欠闕處必是當時改作行文所以失其文意伯豐云何故入在近思錄中曰如何敢不載但恐有闕文此四字説不盡
  心生道也人有是心斯具是形以生惻隐之心生道也如何曰天地生物之心是仁人之禀賦接得此天地之心方能有生故惻隐之心在人亦為生道也
  心生道也心乃生之道惻隐之心人之生道也乃是得天之心以生生物便是天地之心
  問心生道也一段上面心生道莫是指天地生物之心下面惻隠之心人之生道莫是指人所得天地之心以為心盖在天只有此理若無那形質則此理無安頓處故曰有是心斯具是形以生上面猶言繼善下面猶言成性曰上面心生道也全然做天底也不得盖理只是一箇渾然底人與天地混合無閒
  心只是放寛平便大不要先有一私意隔礙便大心大則自然不急迫如有禍患之来亦未須驚恐或有所獲亦未須便歡喜在少閒亦未必不禍更轉為福福更轉為禍荀子言君子大心則天而道小心則畏義而節盖君子心大則是天心心小則文王之翼翼皆為好也小人心大則放肆心小則是褊隘私吝皆不好也【以上語類四十九條】
  人之有生性與氣合而已然即其已合而析言之則性主於理而無形氣主於形而有質以其主理而無形故公而無不善以其主形而有質故私而或不善以其公而善也故其發皆天理之所行以其私而或不善也故其發皆人欲之所作此舜之戒禹所以有人心道心之别盖自其根本而已然非謂氣之所為有過不及而後流於人欲也然但謂之人心則固未以為悉皆邪惡但謂之危則固未以為便致凶咎但既不主於理而主於形則其流為邪惡以致凶咎亦不難矣此其所以為危非若道心之必善而無惡有安而無傾有凖的而可憑據也故必其致精一於此两者之間使公而無不善者常為一身萬事之主而私而或不善者不得與焉則凡所云為不待擇於過與不及之間而自然無不中矣【凡物剖判之初且當論其善不善二者既分之後方可論其中不中惟精惟一所以審其善不善也允執厥中則無過不及而自得中矣非精一以求中也】此舜戒禹之本意而序文述之固未嘗直以形氣之發盡為不善而不容其有清明純粹之時如来諭之所疑也但此所謂清明純粹者既屬乎形氣之偶然則亦但能不隔乎理而助其發揮耳不可便認以為道心而欲据之以為精一之地也如孟子雖言夜氣而其所欲存者乃在乎仁義之心非直以此夜氣為主也雖言飬氣而其所用力乃在乎集義非直就此氣中擇其無過不及者而養之也來諭主張氣字太過故於此有不察其他如分别中氣過不及處亦覺有差但既無與乎道心之微故有所不暇辨耳【荅蔡季通】
  䝉示及荅胡彪二書呂氏中庸辨發明親切警悟多矣然有未喻敢條其所以而請於左右荅廣仲書切中學者之病然愚意竊謂此病正坐平時燭理未明涵養未熟以故事物之来無以應之若曰於事物紛至之時精察此心之所起則是似更於應事之外别起一念以察此心以心察心煩擾益甚且又不見事物未至時用力之要此某所以不能無疑也儒者之學大要以窮理為先盖凡一物有一理須先明此然後心之所發輕重長短各有凖則書所謂天敘天秩天命天討孟子所謂物皆然心為甚者皆謂此也若不於此先致其知但見其所以為心者如此識其所以為心者如此泛然而無所凖則則其所存所發亦何自而中於理乎且如釋氏擎拳豎拂運水般柴之説豈不見此心豈不識此心而卒不可與入堯舜之道者正為不見天理而専認此心以為主宰故不免流於自私耳前輩有言聖人本天釋氏本心盖謂此也来示又謂心無時不虚某以為心之本體固無時不虚然而人欲己私汨没乆矣安得一旦遽見此境界乎故聖人必曰正其心而正心必先誠意誠意必先致知其用力次第如此然後可以得心之正而復其本體之虚亦非一日之力矣今直曰無時不虚又曰既識此心則用無不利此亦失之太快而流於異學之歸矣若儒者之言則必也精義入神而後用無不利可得而語矣孟子存亾出入之説亦欲學者操而存之耳似不為識此心發也若能常操而存即所謂敬者純矣純則動靜如一而此心無時不存矣今也必曰動處求之則是有意求免乎静之一偏而不知其反倚乎動之一偏也然能常操而存者亦是顔子地位以上人方可言此今又曰識得便能守得則僕亦恐其言之易也明道先生曰既能體之而樂則亦不患不能守須如此而言方是攧撲不破絶滲漏無病敗耳髙明之意大抵在於施為運用處求之正禪家所謂石火電光底消息也而於優游涵泳之功似未甚留意是以求之太迫而得之若驚資之不深而發之太露易所謂寛以居之者正為不欲其如此耳【荅張欽夫】
  釋氏雖自謂惟明一心然實不識心體雖云心生萬法而實心外有法故無以立天下之大本而内外之道不備然為其説者猶知左右迷藏曲為隐諱終不肯言一心之外别有大本也若聖門所謂心則天叙天秩天命天討惻隐羞惡是非辭讓莫不該備而無心外之法故孟子曰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是則天人性命豈有二理哉而今之為此道者反謂此心之外别有大本為仁之外别有盡性至命之方竊恐非惟孤負聖賢立言埀後之意平生承師問道之心竊恐此説流行反為異學所攻重為吾道之累【荅張欽夫】
  求放心不須注解只日用十二時中常切照管不令放出即久久自見功效義理自明持守自固不費氣力也【荅李叔文】
  易傳所謂雖無邪心而不合正理者實該動静而言如燕居獨處之時物有来感理所當應而此心頑然固執不動則雖無邪心而只此不動處便非正理又如應事接物處理當如彼而吾所以應之者乃如此則雖未必出於有意之私然只此亦是不合正理既有不合正理則非邪妄而何恐不可専以荘敬持養此心既存為無邪心而必以未免紛擾敬不得行然後為有妄之邪心也所論近世識心之則深中其失古人之學所貴於存心者盖将推此以窮天下之理今之所謂識心者乃欲恃此而外天下之理是以古人知益崇而禮益卑今人則論益髙而其狂妄睢也愈甚得失亦可見矣【荅方賔王】
  人心自是不容去除但要道心為主即人心自不能奪而亦莫非道心之所為矣然此處極難照管須臾閒斷即人欲便行矣【荅鄭子上】
  此心之靈其覺於理者道心也其覺於欲者人心也【荅鄭子上】
  問人心是箇靈底物如日閒未應接之前固是寂然未發於未發中固常恁地惺不恁瞑然不省若夜閒有夢之時亦是此心之已動猶晝之有思如其不夢未覺正當大寐之時此時謂之寂然未發則全沈沈瞑瞑萬事不知不省與木石盖無異與死相去亦無㡬不可謂寂然未發不知此時心體何所安存所謂靈底何所寄寓聖人與常人於此時所以異者如何而學者工夫此時又以何為驗也曰寤寐者心之動静也有思無思者又動中之動静也有夢無夢者又静中之動静也但寤陽而寐隂寤清而寐濁寤有主而寐無主故寂然感通之妙必於寤而言之【荅陳安卿】
  問来教云寤寐者心之動静也云云淳思此竊謂人生具有隂陽之氣神發於陽魄根於隂心也者則麗隂陽而乘其氣無閒於動静即神之所會而為魄之主也晝則隂伏藏而陽用事陽主動故神運魄隨而為寤夜則陽伏藏而隂用事隂主静故魄定神蟄而為寐神之運故虚靈知覺之體灼然呈露有苖裔之可尋如一陽復後萬物之有春意焉此心之寂感所以為有主神之蟄故虚靈知覺之體沈然潜隐悄無蹤跡如純坤之月萬物之生性不可窺其眹焉此心之寂感所以不若寤之妙而於寐也為無主然其中實未嘗泯而有不可測者存呼之則應驚之則覺則是亦未嘗無主而未嘗不妙也故自其大分言之寤陽而寐隂而心之所以為動靜也細而言之寤之有思者又動中之動而為陽之陽也無思者又動中之静而為陽之隂也寐之有夢者又静中之動而為隂之陽也無夢者又静中之静而為隂之隂也又錯而言之則思之有善與惡者又動中之動陽明隂濁也無思而善應與妄應者又動中之静陽明隂濁也夢之有正與邪者又静中之動陽明隂濁也無夢而易覺與難覺者又静中之静陽明隂濁也一動一静循環交錯聖人與衆人則同而所以為陽明隂濁則異聖人於動静無不一於清明純粹之主而衆人則雜焉而不齊然則人之學力所係於此亦可以驗矣曰得之【荅陳安卿】
  問程子以心使心之説竊謂此二心字只以人心道心判之自明白盖上心字即是道心專以理義言之也下心字即是人心而以形氣言之也以心使心則是道心為一身之主而人心其聽命也曰亦是如此然觀程先生之意只是説自作主宰耳【荅陳安卿】
  問頃䝉見教云往者同安因聞鐘聲遂悟收心之法顯父不揆驗之信然曰當時所説聞鐘聲者本意不謂如此但言人心出入無時鐘之一聲未息而吾之心已屢變矣【荅張敬之】
  胡文定公所謂不起不滅心之體方起方滅心之用能常操而存則雖一日之閒百起百滅而心固自若者自是好語但讀者當知所謂不起不滅者非是塊然不動無所知覺也又非百起百滅之中别有一物不起不滅也但此心瑩然全無私意是則寂然不動之本體其順理而起順理而滅斯乃所以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者云爾【荅石子重】
  心説甚善但恐更須收歛造約為佳耳以心使心所疑亦善盖程子之意亦謂自作主宰不使其散漫走作耳如孟子云操則存云求放心皆是此類豈以此使彼之謂耶但今人著箇察識字便有箇尋求捕捉之意與聖賢所云操存主宰之味不同此豪釐閒須看得破不爾則流於釋氏之説矣【荅石子重】
  来書云夫子語仁以克己為要佛氏論性以無心為宗而以龜山心不可無之説為非某謂所謂己者對物之稱乃是私認為己而就此起計較生愛欲故當克之克之而自復於禮則仁矣心乃本有之物虚明純一貫徹感通所以盡性體道皆由於此今以為妄而欲去之又自知其不可而曰有真心存焉【此亦来書之語】則又是有心矣如此則無心之説何必全是而不言無心之説何必全非乎若以無心為是則克己乃是有心無心何以克己若以克己為是則請從事於斯而足矣又何必克己於此而無心於彼為此二本而枝其辭也【荅李伯諌】
  心一而已所謂覺者亦心也今以覺求心以覺用心紛拏迫切恐其為病不但揠苖而已不若日用之間以敬為主而勿忘焉則自然本心不昧隨物感通不待致覺而無不覺矣故孔子只言克己復禮而不言致覺用敬孟子只言操存舍亡而不言覺存昧亾謝先生雖喜以覺言仁然亦曰心有知覺而不言知覺此心也【荅游誠之】
  心體固本静然亦不能不動其用固本善然亦能流而入於不善夫其動而流於不善者固不可謂心體之本然然亦不可不謂之心也但其誘於物而然耳故先聖只説操則存【存則静而其動也無不善矣】舍則亡【於是乎有動而流於不善者】出入無時莫知其鄉【出者亾也入者存也本無一定之時亦無一定之處特係於人之操舍如何耳】只此一句説得心之體用始終真妄邪正無所不備又見得此心不操即舍不出即入别無閒處可安頓之意若如所論出入有時者為心之正然則孔子所謂出入無時者乃心之病矣不應却以惟心之謂與一句直指而總結之也【荅游誠之】
  伏䝉示及心説甚善然恐或有所未盡盖入而存者即是真心出而亡者亦此真心為物誘而然耳今以存亡出入皆為物誘所致則是所存之外别有真心而孔子之言乃不及之何耶子重所論病亦如此而子約又欲并其出而亡者不分真妄皆為神明不測之妙二者盖胥失之某向荅二公有所未盡後来荅游誠之一段方稍穏當今謹録呈幸乞指誨然心之體用始終雖有真妄邪正之分其實莫非神明不測之妙雖皆神明不測之妙而其真妄邪正又不可不分耳不審尊意以為如何【荅何叔京】
  心説已喻但所謂聖人之心如明鏡止水天理純全者即是存處但聖人則不操而常存耳衆人則操而存之方其存時亦是如此但不操則不存耳存者道心也亡者人心也心一也非是實有此二心各為一物不相交渉也但以存亡而異其名耳方其亡也固非心之本然亦不可謂别是一箇有存亡出入之心却待反本還原别求一箇無存亾出入之心来換却只是此心但不存便亾不亾便存中閒無空隙處所以學者必汲汲於操存而雖舜禹之閒亦以精一為戒也且如世之有安危治亂雖堯舜之聖亦只是有治安而無危亂耳豈可謂堯舜之世無安危治亂之可名耶如此則便是向来胡氏性無善惡之説請更思之却以見教【荅何叔京】
  操之而存則只此便是本體不待别求惟其操之久而且熟自然安於義理而不妄動則所謂寂然者當不待察識而自呈露矣今乃欲於此頃刻之存遽加察識以求其寂然者則吾恐夫寂然之體未必可識而所謂察識者乃所以速其遷動而流於紛擾急迫之中也程夫子所論纔思便是已發故涵養於未發之前則可而求中於未發之前則不可亦是此意然心一而已所謂操存者亦豈以此一物操彼一物如鬭者之相捽而不相舍哉亦曰主一無適非禮不動則中有主而心自存耳聖賢千言萬語考其發端要其歸宿不過如此【荅呂子約】
  操舍存亡雖是人心之危然只操之而存則道心之微便不外此今必謂此四句非論人心乃是直指動静無端無方無體之妙則失之矣又謂荒忽流轉不知所止雖非本心而可見心體之無滯此亦非也若心體本来只合如此則又何惡其不知所止而必曰主敬以止之與【荅呂子約】
  操舍存亾之説諸人皆謂人心私欲之為乃舍之而亾所致却不知所謂存者亦操此而已矣子約又謂存亡出入皆神明不測之妙而於其閒區别真妄又不分明两者盖胥失之要之存亾出入固皆神明不測之所為而其真妄邪正始終動静又不可不辨耳【荅呂子約】
  人心道心之説甚善盖以道心為主則人心亦化而為道心矣如鄉黨所記飲食衣服本是人心之發然在聖人分上則渾是道心也【荅黄子耕】
  或問佛者有觀心説然乎曰夫心者人之所以主乎身者也一而不二者也為主而不為客者也命物而不命於物者也故以心觀物則物之理得今復有物以反觀乎心則是此心之外復有一心而能管乎此心也然則所謂心者為一耶為二耶為主耶為客耶為命物者耶為命於物者耶此亦不待教而審其言之謬矣或者曰若子之言則聖賢所謂精一所謂操存所謂盡心知性存心養性所謂見其參於前而倚於衡者皆何謂哉應之曰此言之相似而不同正苖莠朱紫之閒而學者之所當辨者也夫謂人心之危者人欲之萌也道心之微者天理之奥也心則一也以正不正而異其名耳惟精惟一則居其正而審其差者也絀其異而反其同者也能如是則信執其中而無過不及之偏矣非以道為一心人為一心而又有一心以精一之也夫謂操而存者非以彼操此而存之也舍而亡者非以彼舍此而亡之也心而自操則亡者存舍而不操則存者亡耳然其操之也亦曰不使旦晝之所為得以梏亡其仁義之良心云爾非塊然兀坐以守其炯然不用之知覺而謂之操存也若盡心云者則格物窮理廓然貫通而有以極夫心之所具之理也存心云者則敬以直内義以方外若前所謂精一操存之道也故盡其心而可以知性知天以其體之不蔽而有以究夫理之自然也存心而可以飬性事天以其體之不失而有以順夫理之自然也是豈以心盡心以心存心如两物之相持而不相舍哉若參前倚衡之云者則為忠信篤敬而發也盖曰忠信篤敬不忘乎心則無所適而不見其在是云爾亦非有以見夫心之謂也且身在此而心參於前身在輿而心倚於衡是果何理也耶大抵聖人之學本心以窮理而順理以應物如身使臂如臂使指其道夷而通其居廣而安其理實而行自然釋氏之學以心求心以心使心如口齕口如目視目其機危而迫其途險而塞其理虚而其勢逆盖其言雖有若相似者而其實之不同盖如此也然非夫審思明辨之君子其亦孰能無惑於斯耶【觀心説】
  問横渠云心要洪放又曰心大則百物皆通心小則百物皆病孫思邈云膽欲大而心欲小竊謂横渠之説是言心之體思邈之説是言心之用未知是否曰心自有合要大處有合要小處若只著題目斷了則便無可思量矣【荅潘子善】
  須反之於心只就放去收来時體看只在操時當處便存只要工夫接續不令閒斷耳【荅李晦叔】
  問煇竊嘗謂學者却須當常存此心於端荘静一之中毋使一豪私意雜乎其閒則方寸之間自有主宰不致散漫走作而虚靈洞徹之本體庶乎可以黙識矣然欲真實識其虚靈洞徹之本體則又須是日與義理相親克去己私然後心之本體可得而識曰罷却許多閒安排除却許多閒言語只看操則存一句是如何亦不可重疊更下注脚【荅李晦叔】
  近世學者多是向外走作不知此心之妙是為萬事根本其知之者又只是撐眉努眼喝罵将去便謂只此便是良心本性無有不善却不知道若不操存踐履講究體驗則只此撐眉努眼便是私意人欲自信愈篤則其狂妄愈甚此不可不深察而逺避之也【荅或人】
  某桉心無死生則㡬於釋氏輪廻之説矣天地生物人得其秀而最靈所謂心者乃夫虚靈知覺之性猶耳目之有見聞耳在天地則通古今而無成壊在人物則隨形氣而有始終知其理一而分殊則亦何必為是心無死生之説以駭學者之聽乎【胡子知言疑義】
  夫心操存舍亡閒不容息知其放而求之則心在是矣今於己放之心不可操而復存者置不復問乃俟異時見其發於他處而後從而操之則夫未見之閒此心遂成閒斷無復有用功處及其見而操之則所操者亦發用之一端耳於其本源全體未嘗有一日涵養之功便欲擴而充之與天同大愚竊恐其無是理也【胡子知言疑義】
  問淳嘗著心説云維天之命於穆不已所以為生物之主者天之心也人受天命而生因全得夫天之所以生我者以為一身之主渾然在中虚靈知覺常昭昭而不昧生生而不可已是乃所謂人之心其體則即所謂元亨利貞之道具而為仁義禮智之性其用則即所謂春夏秋冬之氣發而為惻隐羞惡辭讓是非之情故體雖具於方寸之閒而其所以為體則實與天地同其大萬理盖無所不備而無一物出乎是理之外用雖發乎方寸之閒而其所以為用則實與天地相流通萬事盖無所不貫而無一理不行乎事之中此心之所以為妙貫動静一顯微徹表裏終始無閒者也人惟拘於陰陽五行所值之不純而又重以耳目口鼻四支之欲為之累於是此心始梏於形器之小不能廓然大同無我而其靈亦無以主於心矣人之所以欲全體此心而常為一身之主者必致知之力到而主敬之功専使胷中光明瑩淨超然於氣稟物欲之上而吾本然之體所與天地同大者皆有以周徧昭晰而無一理之不明本然之用與天地流通者皆無所隔絶閒斷而無一息之不生是以方其物之未感也則此心澄然惺惺如鑑之虚如衡之平盖真對越乎上帝而萬理皆有定於其中矣及夫物之既感也則姸蚩髙下之應皆因彼之自爾而是理固周流該貫莫不各止其所如乾道變化各正性命自無分數之差而亦未嘗與之俱往矣静而天地之體存一本而萬殊動而天地之用逹萬殊而一貫體常涵用用不離體體用渾淪純是天理日常呈露於動静閒夫然後向之所以全得於天者在我真有以復其本而維天於穆之命亦與之為不已矣此人之所以存夫心之大略也王丞子正云看得儘有功但所謂心之體與天地同大而用與天地流通必有徴驗處更幸見教淳因復有後篇所謂體與天地同其大者以理言之耳盖通天地閒惟一實然之理而已為造化之樞紐古今人物之所同得但人為物之靈極是體而全得之總會於吾心即所謂性雖會在吾之心為我之性而與天固未嘗閒此心之所謂仁即天之元此心之所謂禮即天之亨此心之所謂義即天之利此心之所謂智即天之貞其實一致非引而譬之也天道無外此心之理亦無外天道無限量此心之理亦無限量天道無一物之不體而萬物無一之非天此心之理亦無一物之不體而萬物無一之非吾心【那箇不是心做那箇道理不具於心】天下豈有性外之物而不統於吾心是理之中也哉但以理言則為天地公共不見其切於己謂之吾心之體則即理之在我有統屬主宰而其端可尋也此心所以至靈至妙凡理之所至其思隨之無所不至大極於無際而無不通細入於無倫而無不貫前乎上古後乎萬古而無不徹近在跬歩逺在萬里而無不同雖至於位天地育萬物亦不過充吾心體之本然而非外為者此張子所謂有外之心不足以合天心者也所謂用與天地相流通者以是理之流行言之耳盖是理在天地閒流行圓轉無一息之停凡萬物萬事小大精粗無一非天理流行吾心全得是理而是理之在吾心亦本無一息不生生而不與天地相流行人惟欲淨情逹不隔其所流行然後常與天地流通耳且如惻隐一端近而發於親親之閒親之所以當親是天命流行者然也吾但與之流行而不虧其所親者耳一或少有虧焉則天理隔絶於親親之閒而不流行矣次而及於仁民之際如老者之所以當安少者之所以當懐入井者之所以當怵惕亦皆天命流行者然也吾但與之流行而不失其所懐所安所怵惕者耳一或少有失焉則天理便隔絶於仁民之際而不流行矣又逺而及於愛物之際如方長之所以不折胎之所以不殺夭之所以不殀亦皆天命流行者然也吾但與之流行而不害其所長所胎所夭者耳一或少有害焉則天理便隔絶於愛物之際而不流行矣凡日用閒四端所應皆然但一事不到則天理便隔絶於一事之下一刻不貫則天理便隔絶於一刻之中惟其千條萬緒皆隨彼天則之自爾而心為之周流貫匝無人欲之閒焉然後與元亨利貞流行乎天地之閒者同一用矣此程子所以指天地變化草木蕃以形容恕心充擴得去之氣象也然亦必有是天地同大之體然後有是天地流通之用亦必有是天地流通之用然後有是天地同大之體則其實又非两截事也王丞批此篇後截稍近又曰天命性心雖不可謂異物然各有界分不可誣也今且當論心體便一向與性與天滾同説去何往而不可若見得脫灑一言半句亦自可見更宜涵養體察淳再思之體與天地同大用與天地流通自原頭處論竊恐亦是如此然一向如此則又渉於過髙而有不切身之不若且只就此身日用見定言渾然在中者為體感而應者為用為切實也又覺聖賢説話如平常然此二篇辭意恐皆過當併望正之曰此説甚善更寛著意思㴠養則愈見精密矣然又不可一向如此向無形影處追尋更宜於日用事物經書指意史傳得失上做工夫即精粗表裏融會貫通而無一理之不盡矣【荅陳安卿○以上文集三十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四十四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四十五
  性理四
  心性情 定性 情意 志氣志意 思慮
  性猶太極也心猶隂陽也太極只在隂陽之中非能離隂陽也然至論太極自是太極隂陽自是隂陽惟性與心亦然所謂一而二二而一也韓子以仁義禮智信言性以喜怒哀樂言情葢愈於諸子之言性然至分三品却只説得氣不曾説得性【以下論心性情】
  問天之付與人物者為命人物之受於天者為性主於身者為心有得於天而光明正大者為明徳否曰心與性如何分别明如何安頓受與得又何以異人與物與身又何閒别明徳合是心合是性曰性却實以感應虛明言之則心之意亦多曰此兩箇説著一箇則一箇隨到元不可相離亦自難與分别捨心則無以見性捨性又無以見心故孟子言心性每每相隨説
  仁義禮智是性又言惻隐之心羞惡之心辭遜是非之心更細思量
  性雖虛都是實理心雖是一物却虛故能包含萬理這箇要人自體察始得
  性本是無却是實理心似乎有影象然其體却虛性便是心之所有之理心便是理之所會之地
  性是理心是包含該載敷施發用底
  心以性為體心將性作餡子模様葢心之所以具是理者以有性故也
  説得出又名得出方是見得分明如心性亦難説嘗曰性者心之理情者性之動心者性情之主
  性不可言所以言性善者只看他惻隐辭遜四端之善則可以見其性之善如見水流之清則知源頭必清矣四端情也性則理也發者情也其本則性也如見影知形之意
  伯豐論性有已發之性有未發之性曰性纔發便是情情有善惡性則全善心又是一箇包總性情底大抵言性便湏見得是元受命於天其所禀賦自有本根非若心可以一槩言也却是漢儒解天命之謂性云木神仁金神義等語却有意思非茍言者學者要體會親切又歎曰若不用明破只恁涵養自有到處亦自省力若欲立言示訓則湏契勘教子細庶不悖於古人
  舊看五峰説只將心對性説一箇情字都無下落後来看横渠心統性情之説乃知此話有大功始尋得箇情字著落與孟子説一般孟子言惻隐之心仁之端也仁性也惻隐情也此是情上見得心又曰仁義禮智根於心此是性上見得心葢心便是包得那性情性是體情是用
  人多説性方説心看来當先説心古人制字亦先制得心字性與情皆從心以人之生言之固是先得這道理然才生這許多道理却都具在心裏且如仁義自是性孟子則曰仁義之心惻隐羞惡自是情孟子則曰惻隐之心羞惡之心蓋性即心之理情即性之用今先説一箇心便教人識得箇性情底總腦教人知得箇道理存著處若先説性却似性中别有一箇心横渠心統性情語極好
  性是未動情是已動心包得已動未動蓋心之未動則為性已動則為情所謂心統性情也欲是情發出来底心如水性猶水之静情則水之流欲則水之波瀾但波瀾有好底有不好底欲之好底如我欲仁之類不好底則一向奔馳出去若波濤翻浪大段不好底欲則滅却天理如水之壅決無所不害孟子謂情可以為善是説那情之正從性中流出来者元無不好也
  心主宰之謂也動靜皆主宰非是静時無所用及至動時方有主宰也言主宰則混然體統自在其中心統攝性情非儱侗與性情為一物而不分别也
  問人當無事時其中虚明不昧此是氣自然動處便是性曰虛明不昧便是心此理具足於中無少欠闕便是性感物而動便是情横渠説得好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氣化有道之名此是總説合虛與氣有性之名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是就人物上説
  問心性情之辨曰程子云心譬如榖種其中具生之理是性陽氣發生處是情推而論之物物皆然
  孟子説性不曽説著性只説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看得情善則性之善可知又曰惻隐羞惡多是因逆其理而見惟有所可傷這裏惻隐之端便動惟有所可惡這裏羞惡之端便動若是事親從兄又是自然順處見之
  問先生解盡心知性處云心無體以性為體如何曰心是虛底物性是裏面饟肚餡草性之理包在心内到發時却是性底出来性不是有一箇物事在裏面唤作性只是理所當然者便是性只是人合當如此做底便是性惟是孟子惻隐之心仁之端也這四句也有性也有情也有心與横渠心統性情一語好看
  心統性情者也寂然不動而仁義禮智之理具焉動處便是情有言静處便是性動處是心如此則是将一物分作兩處了心與性不可以動静言凡物有心而其中必虚如飲食中雞心猪心之屬切開可見人心亦然只這些虚處便包藏許多道理彌綸天地該括古今推廣得来蓋天蓋地莫不由此此所以為人心之妙與理在人心是之謂性性如心之田地充此中虚莫非是理而已心是神明之舍為一身之主宰性便是許多道理得之於天而具於心者發於智識念慮處皆是情故曰心統性情也
  問既就人身言之却以就人身者就天地言之可乎曰天命流行所以主宰管攝是理者即其心也而有是理者即其性也如所以為春夏所以為秋冬之理是也至發育萬物者即其情也
  心性以榖種論則包裹底是心有秫種有稉種隨那種發出不同這便是性心是箇發出底他只會生又如服藥喫了會治病此是藥力或溫或涼便是藥性至於喫了有溫證有涼證這便是情【以上語類二十一條】
  作肅云情本於性故與性為對心則於斯二者有所知覺而能為之統御者也未動而無以統之則空寂而已已動而無以統之則放肆而已此數句却好但必以不動為心則又非矣若心本不動則孟子又何必四十而後不動心乎湏知未動為性已動為情心則貫乎動静而無不在焉則知三者之説矣知言曰性立天下之有情效天下之動心妙性情之徳此言甚精密【荅馮作肅】
  心主性情理亦曉然今不暇别引證據但以吾心觀之未發而知覺不昧者豈非心之主乎性者乎已發而品節不差者豈非心之主乎情者乎心字貫幽明通上下無所不在不可以方體論也【荅胡廣仲】
  未發之前固不可謂之無物但便謂情性無二更無虚静時節則不可耳葢未發之前萬理皆具然乃虚中之實静中之動渾然未有形影著莫故謂之中及其已發然後所具之實理乃行乎動者之中耳【荅徐彦章】
  所諭心性分别不知後来見得如何性只是理情是流出運用處心之知覺即所以具此理而行此情者也以智言之所以知是非之理則智也性也所以知是非而是非之者情也具此理而覺其為是非者心也此處分别只在豪釐之閒精以察之乃可見耳愛恭宜别喜怒哀樂皆情也以前説推之可以三隅反矣【荅潘謙之】
  元亨利貞性也生長收藏情也以元生以亨長以利收以貞藏者心也仁義禮智性也惻隐羞惡辭讓是非情也以仁愛以義惡以禮讓以智知者心也性者心之理也情者心之用也心者性情之主也程子曰其體則謂之易其理則謂之道其用則謂之神正謂此也又曰言天之自然者謂之天道言天之付與萬物者謂之天命又曰天地以生物為心亦謂此也【元亨利貞説】
  有是形則有是心而心之所得乎天之理則謂之性性之所感於物而動則謂之情是三者人皆有之不以聖凡為有無也但聖人則氣清而心正故性全而情不亂耳學者則當存心以養性而節其情也今以聖人為無心而遂以為心不可以須臾有事然則天之所以與我者何為而獨有此贅物乎【荅徐景光】
  問性之初只有善本無惡之可言乃四徳之元五常之仁也孟子所謂性善者此是也明道言繼之者善方言性之發用則四端之心是也烏得與情合而言之曰性之始終一於善而已不當云性之初只有善也若如所云則謂性之終為有惡可乎性之發用非情而何情之初則可謂有善而無惡耳乃若其情若字恐亦未必訓順也【荅王子合】
  問孟子謂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而周子有五性感動而善惡分是又以善惡於動處並言之豈孟子就其情之未發而周子就其情之已發者言之乎曰情未必皆善也然而本則可以為善而不可以為惡惟反其情故為惡耳孟子指其正者而言也周子兼其正與反者而言也莊子有遁天倍情之語亦此意也【荅張敬之】
  程子所論心指已發後書明言此固未當則是一時言語不免小差湏如後説乃為無病葢性為體情為用而心則貫之必如横渠先生所謂心統性情者其語為精密也【荅方賔王】
  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性也發而皆中節謂之和情也子思之為此言欲學者於此識得心也心也者其妙性情之徳者與【荅張敬夫○以上文集十條】
  問明道云莫若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順應如何曰廓然大公便不是憧憧物来順應便不是朋從爾思此只是比而不周周而不比之意這一段舊看易惑人近来看得節目極分明【以下論定性】
  舜弼問定性書也難理㑹曰也不難定性字説得也詫異此性字是箇心字意明道言語甚圓轉初讀未曉得都沒理㑹子細看却成段相應此書在鄠時作年甚少
  明道定性書自胷中瀉出如有物在後面逼逐他相似皆寫不辦直卿曰此正所謂有造道之言曰然只是一篇之中都不見一箇下手處蜚卿曰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順應這莫是下功處否曰這是説已成處且如今人私欲萬端紛紛擾擾無可奈何如何得他大公所見與理皆是背馳如何便得他順應道夫曰這便是先生前日所謂也須存得這箇在曰也不由你存此心紛擾看著甚方法也不能得他住這湏是見得湏是知得天下之理都著一豪私意不得方是所謂知止而後有定也不然只見得他如生龍活虎相似更把捉不得
  問定性書云大率患在於自私而用智自私則不能以有為為應迹用智則不能以明覺為自然曰此一書首尾只此兩項伊川文字段數分明明道多只恁成片説將去初看似無統子細理㑹中閒自有路脈貫串將去君子之學莫若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順應自後許多説話都只是此二句意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此是説廓然而大公孟子曰所惡於智者為其鑿也此是説物来而順應第能於怒時遽忘其怒而觀理之是非遽忘其怒是應廓然而大公而觀理之是非是應物来而順應這須子細去看方始得
  明道荅横渠定性未能不動一章明道意言不惡事物亦不逐事物今人惡則全絶之逐則又為物引將去惟不拒不流泛應曲當則善矣葢横渠有意於絶外物而定其内明道意以為須是内外合一動亦定静亦定則應物之際自然不累於物茍只静時能定則動時恐却被物誘去矣
  問聖人動亦定静亦定所謂定者是體否曰是曰此是惡物来感時定抑善惡来皆定曰惡物来不感這裏自不接曰善物則如何曰當應便應有許多分數来便有許多分數應這裏自定曰子哭之慟而何以見其為定曰此是當應也須是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順應再三誦此語以為説得圓
  問聖人定處未詳曰知止而後有定只看此一句便了得萬物各有當止之所知得則此心自不為物動曰舜號泣於旻天象憂亦憂象喜亦喜當此時何以見其為定曰此是當應而應當應而應便是定若不當應而應便是亂了當應而不應則又是死了
  問天地之常以其心普萬物而無心聖人之常以其情順萬事而無情故君子之學莫若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順應學者卒未到此奈何曰雖未到此規模也是恁地廓然大公只是除却私意事物之来順他道理應之且如有一事自家見得道理是恁地却有箇偏曲底意思要為那人便是不公便逆了這道理不能順應聖人自有聖人大公賢人自有賢人大公學者自有學者大公又問聖賢大公固未敢請學者之心當如何曰也只要存得這箇在克去私意這兩句是有頭有尾説話大公是包説順應是就裏面細説公是忠便是維天之命於穆不已順應便是乾道變化各正性命
  廓然而大公是寂然不動物来而順應是感而遂通天地之常以其心普萬物而無心聖人之常以其情順萬事而無情所謂普萬物順萬事者即廓然而大公之謂無心無情者即物来而順應之謂自私則不能廓然而大公所以不能以有為為應迹用智則不能物来而順應所以不能以明覺為自然
  明道云不能以有為為應迹應迹謂應事物之迹若心則未嘗動也
  問昨日因説程子謂釋氏自私味道舉明道荅横渠書中語先生曰此却是舉常人自私處言之若據自私而用智與後面治怒之説則似乎説得淺若看得説那自私則不能以有為為應迹用智則不能以明覺為自然則所指亦大闊矣先生曰固然但明道總人之私意言耳味道又舉返鑑索照與夫惡外物之説先生曰此亦是私意葢自常人之私意與佛之自私皆一私也但非是専指佛之自私言耳又曰此是程子因横渠病處箴之然有一般人其中空疎不能應物又有一般人溺於空虚不肯應物皆是自私若能廓然而大公則上不陷於空寂下不累於物欲自能物来而順應
  先生舉人情易發而難制者惟怒為甚惟能於怒時遽忘其怒而觀理之是非舊時謂觀理之是非才見已是而人非則其爭愈力後来看不如此如孟子所謂我必不仁也其自反而仁矣其横逆由是也則曰此亦妄人而已矣
  問聖人恐無怒容否曰怎生無怒容合當怒時必亦形於色如要去治那人之罪自為笑容則不可曰如此則恐渉忿怒之氣否曰天之怒雷霆亦震舜誅四凶當其時亦須怒但當怒而怒便中節事過便消了更不積【以上語類十四條】
  定性者存養之功至而得性之本然也性定則動静如一而内外無閒矣天地之所以為天地聖人之所以為聖人不以其定乎君子之學亦以求定而已矣故廓然而大公者仁之所以為體也物来而順應者義之所以為用也仁立義行則性定而天下之動一矣所謂貞也夫豈急於外誘之除而反為是憧憧哉然常人之所以不定者非其性之本然也自私以賊夫仁用智以害夫義是以情有所蔽而憧憧耳不知自反以去其所蔽顧以惡外物為心而反求照於無物之地亦見其用力愈勞而燭理愈昧益以憧憧而不自知也艮其背則不自私矣行無事則不用智矣内外兩忘非忘也一循於理不是内而非外也不是内而非外則大公而順應尚何事物之為累哉聖人之喜怒大公而順應天理之極也衆人之喜怒自私而用智人欲之盛也忘怒則公觀理則順二者所以為自反而去蔽之方也夫張子之於道固非後學所敢議然意其強探力取之意多涵泳完養之功少故不能無疑於此程子以是發之其旨深哉【定性説○文集】
  問意是心之運用處是發處曰運用是發了問情亦是發處何以别曰情是性之發情是發出恁地意是主張要恁地如愛那物是情所以去愛那物是意情如舟車意如人去使那舟車一般【以下論情意】
  問意是心之所發又説有心而後有意則是發處依舊是心主之到私意盛時心也隨去曰固然
  李夢先問情意之别曰情是會做底意是去百般計較做底意因有是情而後用
  問天命之謂性充體謂氣感觸謂情主宰謂心立趨向謂志有所思謂意有所逐謂欲荅云此語或中或否皆出臆度要之未可遽論且涵泳玩索久之當自有見某嘗見先生云名義之語極難下如説性則有天地之性氣質之性説仁則伊川有専言之仁偏言之仁此等且要黙識心通【以上語類四條】
  性者即天理也萬物禀而受之無一理之不具心者一身之主宰意者心之所發情者心之所動志者心之所之比於情意尤重氣者即吾之血氣而充乎體者也比於他則有形器而較粗者也【以下論志氣志意】
  心之所之謂之志日之所之謂之旹志字從之從心旹字從之從日如日在午旹在寅旹制字之義由此志是心之所之一直去底意又是志之經營往来底是那志底脚凡營為謀度往来皆意也所以横渠云志公而意私
  問意志曰横渠云以意志兩字言則志公而意私志剛而意柔志陽而意隂
  問意者心之所發與情性如何曰意也與情相近問志如何曰志也與情相近只是心寂然不動方發出便唤作意横渠云志公而意私看這自説得好志便清意便濁志便剛意便柔志便有立作意思意便有潛竊意思公自子細看自見得意多是説私意志便説匹夫不可奪志
  志乾氣坤
  氣若併在一處自然引動著志古人所以動息有養也【以上語類六條】
  氣一也主於心者則為志氣主於形體者即為血氣【荅李晦叔○文集】
  徳輔云思曰睿學而不思則罔葢亦弗思而已矣豈有不可思維之理曰固是若不可思維則聖人著書立言於後世何用【以下論思慮】
  問思慮紛擾曰公不思慮時不識箇心是何物須是思慮時知道這心如此紛擾漸漸見得却有下工夫處
  學原於思思所以啟發其聰明
  蔡問程子曰要息思慮便是不息思慮曰思慮息不得只敬便都沒了
  問横渠説客慮多而常心少習俗之心勝而實心未完所謂客慮與習俗之心有分别否曰也有分别客慮是泛泛思慮習俗之心便是從来習染偏勝底心實心是義理之心
  問發於思慮則有善不善看来不善之發有二有自思慮上不知不覺自發出来者有因外誘然後引動此思慮者閑邪之道當無所不用其力於思慮上發時便加省察更不使形於事為於物誘之際又當於視聼言動上理㑹取然其要又只在持敬惟敬則身心内外肅然交致其功則自無二者之病曰謂發處有兩端固是然畢竟從思慮上發者也只在外来底天理渾是一箇只不善便是不從天理出来不從天理出来便是出外底了視聼言動該貫内外亦不可謂専是外面工夫若以為在内自有一件工夫在外又有一件工夫則内外支離無此道理須是誠之於思守之於為内外交致其功可也【以上語類六條】
  人心無不思慮之理若當思而思自不當苦苦排抑却反成不静也【荅吳伯豐】
  問何以窒其欲曰思而已矣學莫貴於思惟思為能窒慾或曰思而不正不足以窒慾適所以害事思無邪如何曰思而不正是亦慾而已矣思其理之是非可否則無不正矣【荅都昌縣學諸生】
  所謂收心正心不是要得漠然無思念只是要得常自惺覺思所當思而不悖於義理耳【荅郭希呂】
  物格知至者應物雖從容然臨事豈可不思况未至此又豈可不熟思耶【荅陳安卿】
  當應事然後思是事之理當接物然後思是物之理則恐思之不豫而無所及若豫講之則又陷於所謂出位而思念慮紛擾之病用力之久必有説以處此矣【荅程次卿】
  所諭思慮不一胷次凝滯此學者之通患然難驟革莫若移此心以窮理使向於彼者専則繫於此者不解而自釋矣【荅王子合】
  問思慮紛擾如何或曰人心本無思慮多是憶既徃與未来事某謂心之有思乃體之有用所以知来藏往周流貫徹而無一物之不該也但能敬以操之則常得其正而無紛擾之患今患其紛擾而告以本無則固不盡乎心之體用且夫本無之説又惡能止其紛擾之已然哉【記疑○以上文集七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四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四十六
  性理五
  道 理 徳
  道者兼體用該隐費而言也【以下論道】
  道訓路大槩説人所共由之路理各有條理界瓣因舉康節云夫道也者道也道無形行之則見於事矣如道路之道坦然使千億萬年行之人知其歸者也
  問道與理如何分曰道便是路理是那文理問如木理相似曰是問如此却似一般曰道字包得大理是道字裏靣許多理脈又曰道字宏大理字精密
  問汎觀天地閒日往月來寒往暑來四時行百物生這是道之用流行發見處即此而總言之其往來生化無一息閒斷處便是道體否曰此體用説得是但總字未當總便成兼用説了只就那骨處便是體如水之或流或止或激成波浪是用即這水骨可流可止
  可激成波浪處便是體如這身是體目視耳聽手足運動處便是用如這手是體指之運動提掇處便是用淳舉論語集注曰往者過來者續無一息之停乃道體之本然也曰即是此意
  問前夜説體用無定所是隨處説如此若合萬事為一大體用則如何曰體用也定見在底便是體後來生底便是用此身是體動作處便是用天是體萬物資始處便是用地是體萬物資生處便是用就陽言則陽是體隂是用就隂言則隂是體陽是用
  問先生昔曰禮是體今乃曰禮者天理之節文人事之儀則似非體而是用曰公江西有般鄉談才見分叚子便説道是用不是體如説尺時無寸底是體有寸底不是體便是用如秤無星底是體有星底不是體便是用且如扇子有柄有骨子用紙糊此便是體人搖之便是用楊至之問體曰合當底是體
  所謂道不須别去尋討只是這箇道理非是别有一箇道被我忽然看見攫拏得來方是見道只是如日用底道理恁地是恁地不是事事理㑹得箇是處便是道也近時釋氏便有箇忽然見道底説話道又不是一件甚物可摸得入手
  道者古今共由之理如父之慈子之孝君仁臣忠是一箇公共底道理徳便是得此道於身則為君必仁為臣必忠之類皆是自有得於己方解恁地堯所以修此道而成堯之徳舜所以修此道而成舜之徳自天地以先羲黄以降都即是這一箇道理亘古今未嘗有異只是代代有一箇人出來做主做主便即是得此道理於己不是堯自是一箇道理舜又是一箇道理文王周公孔子又别是一箇道理老子説失道而後徳他都不識分做兩箇物事便將道做一箇空無底物事看吾儒説只是一箇物事以其古今公共是這一箇不著人身上説謂之道徳即是全得此道於己他説失道而後徳失徳而後仁失仁而後義若離了仁義便是無道理了又更如何是道
  先生因言近來學者多務高逺不自近處著工夫有對者曰近來學者誠有好高之弊有問伊川如何是道伊川曰行處是又問明道如何是道明道令於父子君臣兄弟上求諸先生言如此初不曾有高逺之説曰明道之説固如此然父子兄弟君臣之閒各有一箇當然之理是道也
  天下只是這道理走不得如佛老雖滅人倫然他却拜其師為父以其弟子為子長者謂之師兄少者謂之師弟只是䕶得箇假底
  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道是道理事事物物皆有箇道理器是形迹事事物物亦皆有箇形迹有道須有器有器須有道物必有則
  問其體則謂之性其用則謂之道曰道只是統言此理不可便以道為用仁義禮智信是理道便是統言此理直卿云道字看來亦兼體用如説其理則謂之道是指體言又説率性則謂之道是指用言曰此語上是就天上説下是就人身上説
  正卿問邵子所謂道之形體如何曰諸先生説這道理却不似邵子説得最著實這箇道理纔説出只是虛空更無形影惟是説性者道之形體却見得實有不須談空説逺只反諸吾身求之是實有這箇道理還是無這箇道理故嘗為之説曰欲知此道之實有者當求之吾性分之内邵子忽地於擊壤集序自説出幾句最説得好
  龜山以飢食渴飲便是道是言器而遺道言物而遺則也又曰道不可須臾離可離非道也所謂不可離者謂道也若便以日用之閒舉止動作便是道則無所適而非道然則君子何用恐懼戒謹何用更學道為為其不可離所以須是依道而行如人説話不成便以説話者為道須是有箇仁義禮智始得若便以舉止動作為道何用更説不可離得【以上語類十四條】
  道體之大無窮而於其閒文理密察有不可以豪釐差者此聖賢之語道所以既言發育萬物峻極於天以形容其至大而又必曰禮儀三百威儀三千以該悉其至微而其指示學者修徳凝道之功所以既曰致其廣大而又必曰盡其精微也近世之言道者則不然其論大抵樂渾全而忌剖析喜高妙而畧細微其於所謂廣大者則似之而於精微有不察則其所謂廣大者亦未易以議其全體之真也【荅趙提舉】
  以道為高逺妙而不可學耶則道之得名正以人生日用當然之理猶四海九州百千萬人當行之路爾非若老佛之所謂道者空虚寂滅而無與於人也以道為迂逺疎濶而不必學耶則道之在天下君臣父子之閒起居動息之際皆有一定之明法不可頃刻而暫廢故聖賢有作立言垂訓以著明之巨細精粗無所不備而讀其書者必當講明究索以存諸心行諸身而見諸事業然後可以盡人之職而立乎天地之閒不但玩其文詞以為綴緝纂組之工而已也故子游誦夫子之言曰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而夫子是之則學道云者豈近世後學之言哉【荅周益公】
  以道左為無用則道乃無用之物也而可乎但仁是直指人心親切之妙道是統言義理公共之名故其言有親疎其實則無二物也中庸曰修道以仁胡子亦謂人而不仁則道義息意亦可見【荅連嵩卿】
  問天人無二理本末無二致盡人道即天道亦盡得其末則本亦未離雖謂之聖人亦曰人倫之至而已佛氏離人而言天岐本末而有所擇四端五常之有於性者以為理障父子君臣夫婦長幼所不能無者以為緣合甚則以天地隂陽人物為幻化未嘗或過而問焉而直語太虚之性夫天下無二理豈有天人本末輒生取舍而可以為道乎夫其所見如此則亦偏小而不全矣豈所謂徹上徹下一以貫之之學哉聖門下學而上逹由灑掃應對進退而往雖飲食男女無所不用其敬蓋君子之道費而隐費即日用也隐即天理也即日用而有天理則於君臣父子夫婦長幼之閒應對酬酢食息視聽之頃無一而非理者亦無一之可紊一有所紊天理喪矣故君子無所不用其敬由是而操之固習之熟則隐顯混融内外合一而道在我矣佛者烏足以語是哉佛氏之所謂悟亦瞥見端倪而已天理人心實然而不可易者則未嘗見也其所謂修亦攝心寂坐而已棄人倫滅天理未見其有得也此先生所以謂其卒不近也喜怒哀樂之未發即寂然不動者是也即此為天地之心即此為天下之本天下無二本故乾坤變化萬類紛揉無不由是而出形形生生各有天性此本末之所以不可分也得其靈而為人而於四者之際淵然而虛静若不可以名言者而子思以其無所偏倚而謂之中孟子以其純粹而謂之善夫子即其生生之體而言之以仁名不同而體一亦未嘗離於日用之閒此先生所以謂其分明不待尋究者也某昔者讀紛然不一之書而不得其要領汎觀乎天地隂陽人物神而不能一在邇求逺未免有極力尋究之過亦嘗聞於龜山先生之説曰未言盡心先須理㑹心是何物若體得了然分明然後可以言盡某前日之説正坐是也然道無須臾可離日用昭昭奚俟於尋究此先生所為丁寧開諭某敢不敬承至於鑑影之惑非先生之教幾殆也某昔者閒居黙坐見夫所謂充周而洞逹者萬物在其中各各呈露遂以鑑影之譬為近故推之而為鳶魚之説竊以為似之先生以太虚萬象而闢其失某讀之久始大悟其非若爾則鳶魚吾性分為二物矣詳究先生之意蓋鳶魚之生必有所以為鳶魚者此道體之所在也其飛其躍豈鳶魚之私蓋天理發越而不可已也勿忘勿長之閒天理流行無纖豪之私正類是此明道先生所以謂之同某鄙見如此未知合於先生之意否乎其他死生神之説須俟面求教誨曰來諭一一皆契鄙懐足見精敏固知前此心期之不謬也其閒尚一二未合亦非大故屬此客中冗冗未及一一條對更願益加辨學之功所見當漸真實也【荅廖子晦】
  張元徳訓道為行固為疎闊子約非之是也然其所説行字亦不為全無來歴今不就此與之剖析而别引程子沖漠氣象者以告之故覺得有墮於窈㝠恍惚之病【程子所説乃因對義而言故自有歸著而不為病】而所以破其説者又似彼東我西不相領略此乃吾之所見自未透徹未免臆度籠罩而強言之所以支離浮汎而不能有所發明也若如鄙意則道之得名只是事物當然之理元徳直以訓行則固不可當時若但以當行之路荅之則因彼之説發吾之意而沖漠之云亦自通貫矣今且以來示所引一隂一陽君臣父子形而上下沖漠氣象等説合而析之則隂陽也君臣父子也皆事物也人之所行也形而下者也萬象紛羅者也是數者各有當然之理即所謂道也當行之路也形而上者也沖漠之無联者也若以形而上者言之則沖漠者固為體而其發於事物之閒者為之用若以形而下者言之則事物又為體而其理之發見者為之用不可槩謂形而上者為道之體天下逹道五為道之用也元徳所云道不能以自行以下自無病而荅語却説開了【其説自是好語但荅他不著爾】今更為下一語云形而上者謂之道物之理也形而下者謂之器物之物也且試屏去他説而只以此二句推之若果見得分明則其他説亦自通貫而無所遺也【荅吕子約】
  問所以不以元徳以道訓行為然者蓋以道為行則道非行字所能盡又須以所以行者言之則毋乃欲一而反二乎故以程子道有沖漠氣象告之欲渠深探夫峻極之體而黙識夫無聲無臭之妙則自知非行之一字所能盡若謂當行之路則恐只可言逹道耳於論道之原則恐難如此著語也形而下即形而上者易傳謂至微者理即所謂形而上者也至著者象即所謂形而下者也體用一源顯微無閒則雖形而上形而下亦只是此箇義理也曰元徳所説之病前書盡之如來諭之云却攻他不著恐是只見自家底是於鄙論却未深考也謂當行之理為逹道而沖漠無联為道之本原此直是不成説話不謂子約見處乃只如此亦無怪他説之未契也須看得只此當然之理沖漠無联非此理之外别有一物沖漠無联也至於形而上下却有分别須分得此是體彼是用方説得一源分得此是象彼是理方説得無閒若只是一物却不須更説一源無閒也【荅吕子約】
  蘇氏曰老子示人以道而薄於器以為學者惟器之知則道隠矣故絶仁義棄禮樂以明道愚謂道者仁義禮樂之總名而仁義禮樂皆道之體用也聖人之修仁義制禮樂凡以明道故也今曰絶仁義棄禮樂以明道則是舍二五而求十也豈不悖哉【蘇黄門老子解辨】
  蘇氏曰天道不可言可言者皆其似者也逹者因似以識真而昧者執似以陷於偽愚謂聖人之言道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婦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不知此言道耶抑言其似者而已耶執此而行亦有所陷者耶然則道豈真不可言但人自不識道與器之未嘗相離也而反求之於昏黙無形之中所以為是言耳【蘇黄門老子解辨】
  道理無形影惟因事物言語乃可見得是非理㑹極子細即道理極精微古人所謂物格知至者不過是就此下工夫【荅胡季隨○以上文集九條】
  理如一把線相似有條理如這竹籃子相似指其上行篾曰一條子恁地去又别指一條曰一條恁地去又如竹木之文理相似直是一般理横是一般理有心便存得許多理【以下論理】
  大而天地萬物小而起居食息皆太極隂陽之理也天下之物未嘗無對有隂便有陽有仁便有義有善便有惡有語便有黙有動便有静然又却只是一箇道理如人行出去是這脚行歸亦是這脚譬如口中之氣噓則為溫吸則為寒耳
  徹上徹下無精粗本末只是一理
  凡看道理要見得大頭腦處分明下面節節只是此理散為萬殊如孔子教人只是逐件逐事説箇道理未嘗説出大頭腦處然四面八方合聚湊來也自見得箇大頭腦若孟子便已指出教人周子説出太極已是太煞分明矣且如惻隐之端從此推上則是此心之仁仁即所謂天徳之元元即太極之陽動如此節節推上亦自見得大總腦處若今看得太極處分明則必能見得天下許多道理條件皆自此出事事物物上皆有箇道理元無虧欠也
  道理有面前底道理平易自在説出來底便好説得出來﨑嶇底便不好
  天地中閒物物上有這箇道理雖至沒要底物事也有這道理蓋天命之謂性這道理却無形無安頓處只那日用事物上道理便在上面這兩箇元不相離凡有一物便有一理所以君子貴博學於文看來博學似箇沒要物事然那許多道理便都在這上都從那源頭上來所以無精粗小大都一齊用理㑹過蓋非外物也都一齊理㑹方無所不盡方周遍無疎缺處
  大學説格物却不説窮理蓋説窮理則似懸空無捉摸處只説格物則只就那形而下之器上便尋那形而上之道便見得這箇元不相離所以只説格物天生蒸民有物有則所謂道者是如此何嘗説物便是則
  這道理儘無窮四方八面無不是千頭萬緒相貫串以指旋曰分明一層了又一層横説也如此豎説也如此翻來覆去説都如此如以兩儀言則太極是太極兩儀是用以四象言則兩儀是太極四象是用以八卦言則四象又是太極八卦又是用
  此箇道理大則包括乾坤提挈造化細則入毫釐絲忽裏去無逺不周無微不到但須是見得箇周到底是何物
  天地萬物之理無獨必有對問如何便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曰真箇是未有無對者看得破時真箇是差異好笑且如一隂一陽便有對至於太極便對甚底曰太極有無極對曰此只是一句如金木水火土即土亦似無對然皆有對太極便與隂陽相對此是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便對過却是横對了土便與金木水火相對蓋金木水火是有方所土却無方所亦對得過【必大錄云四物皆資土故也】胡氏謂善不與惡對惡是反善如仁與不仁如何不可對若不相對覺說得天下事都尖斜了没箇是處
  問天下之理無獨必有對有動必有静有隂必有陽以至屈伸消長盛衰之類莫不皆然還是他合下便如此耶曰自是他合下來如此一便對二形而上便對形而下然就一言之一中又自有對且如眼前一物便有背有面有上有下有内有外二又各自為對雖説無獨必有對然獨中又自有對且如碁盤路兩兩相對末梢中閒只空一路若似無對然此一路對了三百六十路此所謂一對萬道對器也
  問沖漠無联【至】教入塗轍他所謂塗轍者莫只是以人所當行者言之凡所當行之事皆是先有此理却不是臨行事時旋去尋討道理曰此言未有這事先有這理如未有君臣已先有君臣之理未有父子已先有父子之理不成元無此理直待有君臣父子却旋將道理入在裏面又問既是塗轍却只是一箇塗轍是如何曰是這一箇事便只是這一箇道理精粗一貫元無兩様今人只見前面一叚事無形無兆將謂是空蕩蕩却不知道沖漠無联萬象森然已具如釋氏便只是説空老子便只是説無却不知道莫實於理曰未應不是先已應不是後應字是應務之應否曰未應是未應此事已應是已應此事未應固是先却只是後來事已應固是後却只是未應時理
  問天下善惡皆天理楊墨之類只是過不及皆出於仁義謂之天理則可如世之大惡謂之天理可乎曰本是天理只是番了便如此如人之殘忍便是番了惻隐如放火殺人可謂至惡若把那火去炊飯殺其人之所當殺豈不是天理只緣番了道理有背有面順之則是背之則非緣有此理方有此惡如溝渠至濁當初若無清泠底水緣何有此
  或問善惡皆天理也若是過與不及些小惡事固可説天理如世閒大罪惡如何亦是天理曰初來本心都自好少閒多被利害遮蔽如殘賊之事自反了惻隐之心是自反其天理賀孫問既是反了天理如何又説皆天理也莫是殘賊底惡初從羞惡上發淫溺貪欲底惡初從惻隐上發後來都過差了原其初發都是天理曰如此説亦好但所謂反者亦是四端中自有相反處如羞惡自與惻隐相反是非自與辭遜相反如公説也是好意思因而看得舊一句不通處出如用人之智去其詐用人之勇去其暴這兩句意分曉惟是用人之仁去其貪一句沒分曉今公説貪是愛上發來也是思之是淳善底人易得含胡茍且姑息貪戀
  季容甫問中理在事義在心如何曰中理只是做得事來中理義則所以能中理者也義便有揀擇取舍易傳曰在物為理處物為義【以上語類十六條】
  除了身只是理只是不以血氣形骸為主而一循此理耳非謂身外别有一物而謂之理也流於偏差則非所謂得矣【荅吕子約】
  所云禪學悟入乃是心思路絶天理盡見此尤不然心思之正便是天理流行運用無非天理之發見豈待心思路絶而後天理乃見耶且所謂天理復是何物仁義禮智豈不是天理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豈不是天理若使釋氏果見天理則亦何必如此悖亂殄滅一切昏迷其本心而不自知耶【荅吳斗南】
  所謂釋氏一覺之外更無分别不復事事而吾儒事事無非天理此語是也然吾儒亦非覺外有此分别只此覺處便有天高地下萬物散殊毫髪不可移易所謂天叙天秩天命天討正在是耳【荅詹兼善】
  至微者理也至著者象也體用一原顯微無閒蓋自理而言則即體而用在其中所謂一原也自象而言則即顯而微不能外所謂無閒也【荅汪尚書】
  天理既渾然然既謂之理則便是箇有條理底名字故其中所謂仁義禮智四者合下便各有一箇道理不相混雜以其未發莫見端緒不可以一理名是以謂之渾然非是渾然裏面都無分别而仁義禮智却是後來旋次生出四件有形有狀之物也須知天理只是仁義禮智之總名仁義禮智便是天理之件數【荅何叔京○以上文集五條】
  中庸分道徳曰父子君臣以下為天下之逹道智仁勇為天下之逹徳君有君之道臣有臣之道徳便是箇行道底故為君主於仁為臣主於敬仁敬可喚做徳不可喚做道【以下論徳】
  至徳至道道者人之所共由徳者己之所獨得盛徳至善盛徳以身之所得而言至善以身之極致而言誠忠孚信一心之謂誠盡已之謂忠存於中之謂孚見於事之謂信
  徳是得於天者講學而得之得自家本分底物事事父母則為孝徳事兄長則為悌徳徳是有得於心是未事親從兄時已渾全是孝弟之心此之謂徳
  先生問遺書中欲夾持這天理則在徳一叚看得如何必大對曰中庸所謂茍不至徳至道不凝焉先生黙然久之必大問如何曰此亦説得然只是引證畢竟如何是徳曰只是此道理因講習躬行後見得是我之所固有故守而勿失耳曰尋常看據於徳如何説必大以横渠得寸守寸得尺守尺對曰須先得了方可守如此説上依舊認徳字未著今且説只是這道理然須常常提撕令在巳者決定是做得如此如方獨處黙坐未曽事君親接朋友然在我者已渾全是一箇孝弟忠信底人以此做出事來事親則必孝事君則必忠與朋友交則必信不待旋安排蓋存於中之謂徳見於事之謂行易曰君子以成徳為行正謂以此徳而見諸事耳徳成於我者若有一箇人在内必定孝弟忠信斷不肯為不孝不弟不忠不信底事與道家所謂養成箇嬰兒在内相似凡人欲邊事這箇人斷定不肯教自家做故曰黙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徳行謂雖未曽説出來時存於心中者已斷是如此了然後用得戒謹恐懼存養工夫所以必用如此存養者猶恐其或有時間斷故耳程子所謂須有不言而信者謂未言動時已渾全是箇如此人然却未有迹之可言故曰言難為形狀【以上語類五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四十六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四十七
  性理六
  仁
  或問誠是渾然不動仁是此理流出否曰自性言之仁亦未是流岀但其生動之理包得四者
  得此生意以有生然後有禮智義信以先後言之則仁為先以大小言之則仁為大
  今日要識得仁之意思是如何聖賢説仁處㝡多那邊如彼説這邊如此説文義各不同㸔得箇意思定了將聖賢星散説體㸔處處皆是這意思初不相背始得集注説愛之理心之德愛是惻隠惻隠是情其理則謂之仁心之徳徳又只是愛謂之心之徳却是愛之夲柄人之所以為人其理則天地之理其氣則天地之氣理無迹不可見故於氣觀之要識仁之意思是一箇渾然温和之氣其氣則天地陽春之氣其理
  則天地生物之心今只就人身己上㸔有這意思是如何纔有這意思便自恁地好便不恁地乾燥將此意㸔聖賢許多説仁處都只是這意告顔子以克己復禮克去己私以復於禮自然都是這意思這不是待人旋安排自是合下都是這箇渾全流行物事此意思纔無私意閒隔便自見得人與己一物與己一公道自流行須是如此㸔孔門弟子所問都只是問做工夫若是仁之體叚意思也各各自理㑹得了今却是這箇未曽理㑹得如何説要做工夫且如程先生云偏言則一事専言則包四者上云四徳之元猶五常之仁恰似有一箇小小底仁有一箇大大底仁偏言則一事是小小底仁只做得仁之一事専言則包四者是大大底仁又是包得禮義智底若如此説是有兩様仁不知仁只是一箇雖是偏言那許多道理也都在裏面雖是専言那許多道理也都在裏面致道云如春是生物之時已包得夏長秋成冬蔵意思在曰春是生物之時到夏秋冬也只是這氣流注去但春則是方始生榮意思到夏便是結裏定了是這生意到後只漸老了賀孫曰如温和之氣固是見得仁若就包四者意思㸔便自然有節文自然得宜自然明辨曰然
  仁流行到那田地時義處便成義禮智處便成禮智且如萬物收蔵何甞休了都有生意在裏面如榖種桃仁杏仁之類種著便生不是死物所以名之曰仁見得都是生意如春是生物夏是生物之盛秋是生意漸漸收歛冬是生意收蔵又曰春夏是行進去秋冬是退後去正如人呵氣呵出時便熱吸入時便冷
  百行萬善固是都合著力然如何件件去理㑹得百行萬善總於五常五常又總於仁所以孔孟只教人求仁求仁只是主敬求放心若能如此道理便在這裏
  或問存得此心便是仁曰且要存得此心不為私欲所勝遇事每每著精神照管不可随物流去湏要守著若常存得此心應事接物雖不中不逺思慮紛擾於中都是不能存此心此心不存合視處也不知視合聼處也不知聼或問莫在於敬否曰敬非别是一事常唤醒此心便是人每日只鶻鶻突突過了心都不曽收拾得在裏面又曰仁雖似有剛直意畢竟夲是箇温和之物但出来發用時有許多般湏得是非辭遜斷制三者方成仁之事及至事定三者各退仁仍舊温和緣是他夲性如此人但見有是非節文斷制却謂都是仁之夲意則非也春夲温和故能生物所以説仁為春
  或曰存得此心即便是仁曰此句甚好但下面説合於心者為之不合於心者勿為却又從義上去了不干仁事今且只以孟子仁人心也義人路也便見得仁義之别蓋仁是此心之德才存得此心即無不仁如説克己復禮亦只是要得私欲去後此心常存耳未説到行處也纔説合於心者行之便侵過義人路底界分矣然義之所以能行却是仁之用處學者湏是此心常存方能審度事理而行其所當行也此孔孟之學所以必以求仁為先蓋此是萬理之原萬事之夲且要先識認得先存養得方有下手立脚處耳
  耳之德聰目之德明心之德仁且將這意去思量體認○將愛之理在自家心上自體認思量便見得仁○仁是箇温和柔軟底物事老子説柔弱者生之徒堅強者死之徒見得自是㸔石頭上如何種物事出藹乎若春陽之温汎乎若醴酒之醇此是形容仁底意思○當来得於天者只是箇仁所以為心之全體却自仁中分四界子一界子上是仁之仁一界子是仁之義一界子是仁之禮一界子是仁之智一箇物事四脚撐在裏面惟仁兼統之心裏只有此四物萬物萬事皆自此出○天之春夏秋冬㝡分曉春生夏長秋收冬蔵雖分四時然生意未甞不貫縱雪霜之惨亦是生意○以生字説仁生自是上一節事當来天地生我底意我而今湏要自體認得○試自㸔一箇物堅硬如頑石成甚物事此便是不仁○試自㸔温和柔軟時如何此所以孝弟為仁之夲若如頑石更下種不得俗説硬心腸可以見硬心腸如何可以與他説話○惻隠羞惡辭遜是非都是兩意惻是初頭子隠是痛羞是羞己之惡惡是惡人之惡辭在我遜在彼是非自分明○才仁便生出禮所以仁配春禮配夏義是裁制到得智便了所以配秋配冬○既認得仁如此分明到得做工夫湏是克己復禮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方是做工夫處
  周明作問仁曰聖賢説話有説自然道理處如仁人心是也有説做工夫處如克己復禮是也
  熟底是仁生底是恕自然底是仁勉強底是恕無計較無覩當底是仁有計較有覩當底是恕
  前軰教人求仁只説是淵深温粹義理飽足
  仁是愛底道理公是仁底道理故公則仁仁則愛周明作謂私欲去則為仁曰謂私欲去後仁之體見則可謂私欲去後便為仁則不可譬如日月之光雲霧蔽之固是不見若謂雲霧去則便指為日月亦不可如水亦然沙石雜之固非水之夲然然沙石去後自有所謂水者不可便謂無沙無石為水也
  余正叔謂無私欲是仁曰謂之無私欲然後仁則可謂無私便是仁則不可蓋惟無私欲而後仁始見如無所壅底而後水方行方叔曰與天地萬物為一體是仁曰無私是仁之前事與天地萬物為一體是仁之後事惟無私然後仁惟仁然後與天地萬物為一體【要在二者之閒識得】畢竟仁是甚模様欲曉得仁名義湏并義禮智三字㸔欲真箇見得仁底模様湏是從克己復禮做工夫去【今人説仁如糖皆道是甜不曽喫著不知甜是甚滋味】聖人都不説破在學者以身體之而已矣
  仁字説得廣處是全體惻隠慈愛底是説他夲相仁是根惻隠是萌芽親親仁民愛物便是推廣到枝葉處
  問先生荅湖湘學者書以愛字言仁如何曰緣上蔡説得覺字太重便相似説禪問山却推惻隠二字曰山言萬物與我為一【云云】説亦太寛問此還是仁之體否曰此不是仁之體却是仁之量仁者固能覺謂覺為仁不可仁者固能與萬物為一謂萬物為一為仁亦不可譬如説屋不論屋是木做柱竹做壁却只説屋如此大容得許多物如萬物為一只是説得仁之量【因舉禪語是説得量邊事云云】
  問程門以知覺言仁克齋記乃不取何也曰仁離愛不得上蔡諸公不把愛做仁他見伊川言博愛非仁也仁是性愛是情伊川也不是道愛不是仁若當初有人㑹問必説道愛是仁之情仁是愛之性如此方分曉惜門人只領那意便専以知覺言之於愛之説若將浼焉遂蹉過仁地位去説將仁更無安頓處見孺子匍匐將入井皆有怵惕惻隠之心這處見得親切聖賢言仁皆從這處説又問知覺亦有生意曰固是將知覺説来冷了覺在知上却多只些小搭在仁邊仁是和底意然添一句又成一重湏自㸔得便都理會得
  湖南學者説仁舊来都是深空説出一片頃見王日休解孟子云麒麟者獅子也仁夲是惻隐温厚底物事却被他們説得虚打險眉努眼却似説麒麟做獅子有吞伏百獸之狀蓋自知覺之説起之【麒麟不食生肉不食生草獅子則百獸聞之而腦裂】
  愛之理是偏言則一事心之徳是専言則包四者故合而言之則四者皆心之徳而仁為之主分而言之則仁是愛之理義是宜之理禮是恭敬辭遜之理知是分别是非之理也
  仁者愛之理是將仁来分作四叚㸔仁便是愛之理至於愛人愛物皆是此理義便是宜之理禮便是恭敬之理智便是分别是非之理理不可見因其愛與宜恭敬與是非而知有仁義禮智之理在其中乃所謂心之徳乃是仁能包四者便是流行處所謂保合太和是也仁是箇生理若是不仁便死了人未甞不仁只是為私欲所昏才克己復禮仁依舊在直卿曰私欲不是别有箇私欲只心之偏處便是汪正甫問三仕三巳不為仁管仲又却稱仁是如何曰三仕三巳是獨自底管仲出来畢竟是做得仁之功且如一箇人坐亡立化有一箇人仗節死義畢竟還仗節死義底是坐亡立化濟得甚事㬊亞夫問殺身成仁求生仁曰求生畢竟是心不安理當死即得殺身身雖死而理即在亞夫云要將言仁處類聚㸔曰若如此便是趕縛得急却不好只依次序㸔若理會得一叚了相似忘却忽又理會一叚覺見得意思轉好
  或問仁者心之徳曰義禮智皆心之所有仁則渾然分而言之仁主乎愛合而言之包是三者或問仁有生意如何曰只此生意心是活物必有此心乃能知辭遜必有此心乃能知羞惡必有此心乃能知是非此心不生又烏能辭遜羞惡是非且如春之生物也至於夏之長則是生者長秋之遂亦是生者遂冬之成亦是生者成也百榖之熟方及七八分若斬斷其根則生者喪矣其榖亦只得七八分若生者不喪湏及十分收而蔵之生者似息矣只明年種之又復有生諸子問仁不同而今曰愛之理云者克己復禮亦只要存得此愛非以克己復禮是仁友其士之仁者事其大夫之賢者亦只是要見得此愛其餘皆然
  問愛之理心之德曰理便是性緣裏面有這愛之理所以發出来無不愛程子曰心如榖種其生之性乃仁也生之性便是愛之理也
  公之為仁公不可與仁比並㸔公只是無私纔無私這仁便流行程先生云惟公為近之却不是近似之近纔公仁便在此故云近猶云知所先後則近道矣不是道在先後上只知先後便近於道如去其壅塞則水自流通水之流通却不是去壅塞底物事做出来水自是元有只被塞了纔除了塞便流仁自是元有只被私意隔了纔克去己私做底便是仁賀孫云公是仁之體仁是理曰不用恁地説徒然不分曉只是要無私無私則理無或蔽今人喜也是私喜怒也是私怒哀也是私哀懼也是私懼愛也是私愛惡也是私惡欲也是私欲茍能克去己私廓然大公則喜是公喜怒是公怒哀懼愛惡欲莫非公矣此處煞係利害顔子所受於夫子只是克己復禮為仁讀書㝡忌以巳見去説但欲合已見不知非夲来旨意湏是且就他頭説説教分明有不通處却以己意較量
  胡五峰云人有不仁心無不仁此説極好人有私欲遮障了不見這仁然心中仁依舊只在如日月夲是光明雖被雲遮光明依舊在裏又如水被泥土塞了所以不流然水性之流依舊只在所以克己復禮為仁只是克了私欲仁依舊只在那裏譬如一箇鏡夲自光明只緣塵都昏了若磨去塵光明只在
  問遺書中取醫家言仁又一叚云醫家以不識痛癢為不仁又以不知覺不認義理為不仁又却從知覺上説曰覺是覺於理問與上蔡説同異曰異上蔡説覺纔見此心耳問南軒云上蔡説覺與佛家不同如何曰上蔡云自此心中流出與佛亦不大叚異今説知痛癢能知覺皆好只是説得第二節説得用湏當㸔如何識痛癢血脈從何而出知覺從何而至某云若不究見原夲却是不見理只説得氣曰然伊川言榖種之性一叚㝡好
  問如何是滿腔子皆惻隠之心曰腔只是此身裏虚處問莫是人生来惻隠之心具足否曰如今也恁地㸔事有箇不穩處便自覺不穩這便是惻隠之心林擇之甞説人七尺之軀一箇針剳著便痛問吾身固如此處事物亦然否曰此心應物不窮若事事物物甞是這箇心便是仁若有一事不如此便是這一處不仁了問夲心依舊在否曰如今未要理㑹在不在論著理来他自是在那裏只是這一處不恁地便是這一處不在了如率土之濵莫非王臣忽然有一鄉人自不服化稱王稱覇便是這一處無君君也只在那裏然而他靠不得不可道是天理只在那裏自家這私欲放行不妨王信伯在館中范伯逹問人湏是天下物物皆歸吾仁王指牕櫺問范曰此牕還歸仁否范黙然某見之當荅曰此牕不歸仁何故不打壊了如人處事但箇箇處得是便是事事歸仁且如牕也要糊得在那裏教好不成没巴鼻打壊了問仁者以萬物為一體如事至物来皆有以處之如事物未至不可得而體者如何曰只是不在這裏然此理也在這裏若来時便以此處之
  問惻隠之心如何包得四端曰惻隠便是初動時羞惡是非恭敬亦湏是這箇先動一動了方會恁地只於動處便見譬如四時若不是有春生之氣夏来長箇甚麽秋時又把甚收冬時又把甚蔵
  元者乃天地生物之端易言大哉乾元萬物資始至哉坤元萬物資生乃知元者天地生物之端倪也元者生意在亨則生意之長在利則生意之遂在貞則生意之成若言仁便是這意思仁夲生意乃惻隠之心也茍傷著這生意則惻隠之心便發若羞惡也是仁去那義上發若辭遜也是仁去那禮上發若是非也是仁去那智上發若不仁之人安得更有義禮智
  問程子曰敬以直内義以方外仁也如何以此便謂之仁曰亦是仁也若能到私欲淨盡天理流行處皆可謂之仁如博學篤志切問近思能如是則仁亦在其中如克己復禮亦是仁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亦是仁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亦是仁㸔從那路入但從一路入做到極處皆是仁
  大率把捉不定皆是不仁問曰心之夲體湛然虚明無一豪私欲之累則心德未甞不存矣把捉不定則為私欲所亂是心外馳而其徳亡矣曰如公所言則是把捉不定故謂之不仁今此但曰皆是不仁乃是言惟其不仁所以致把捉不定也
  問周子牕前草不除去即是謂生意與自家一般曰他也只是偶然見與自家意思相契又問横渠驢鳴是天機自動意思曰固是但也是偶然見他如此如謂草與自家意一般木葉便不與自家意思一般乎如驢鳴與自家呼喚一般馬鳴却便不與自家一般乎問程子觀天地生物氣象也是如此曰他也只是偶然見如此便説出来示人而今不成只管去守㸔生物氣象問觀雞雛可以觀仁此則湏有意謂是生意初發見處曰只是為他皮殻尚薄可觀大雞非不可以觀仁但為他皮殻粗了
  必大曰子厚聞皇子生喜甚見飢殍食便不羙者正淳甞云與人同休戚陸子夀曰此主張題目耳先生問曽致思否對曰皆是均氣同體惟在我者至公無私故能無閒斷而與之同休戚也曰固是如此然亦只説得一截如此説時真是主張題目實不曽識得今土木何甞有私然與他物不相管人則元有此心故至公無私便都管攝之無閒斷也
  仁便蔵在惻隠之心裏面仁便是那骨子到得成就得數件事了一件事上自是一箇仁便是那業處
  仁之包四德猶冢宰之統六官
  思慮方萌持守得定便是仁如思慮方萌錯了便是賊其仁當施為時錯了便是賊其禮當收歛時錯了便是賊其義當貞静時錯了便是賊其智凡物皆有箇如此道理
  春為一嵗之首由是而為夏為秋為冬皆自此生出所以謂仁包四徳者只緣四箇是一箇只是三箇元却有元之元元之亨元之利元之貞又有亨之元利之元貞之元曉得此意則仁包四者尤明白了
  問伊川云萬物之生意㝡可觀曰物之初生其夲未逺固好㸔及幹成葉茂便不好㸔如赤子入井時惻隠怵惕之心只些子仁見得時却好㸔到得發政施仁其仁固廣便㸔不見得何處是仁
  問遺書謂切脈可以體仁莫是心誠求之之意否曰還是切脈底是仁那脈是仁曰切脈是仁曰若如此則當切脈時又用著箇意思去體仁復問蜚卿曰仲思所説如何曰以伯羽觀之恐是觀雞雛之意曰如何曰雞雛便是仁也曰切脈體仁又如何曰脈是那血氣周流切脈則便可以見仁曰然恐只是恁地脈理貫通乎一身仁之理亦是恁地又問雞雛如何是仁道夫曰先生甞謂初與嫩底便是曰如此㸔較分明盖當是時飲啄自如未有所謂争鬬侵陵之患者只此便是仁也
  問公只是仁底道理仁却是箇流動發生底道理故公而以人體之方謂之仁否曰此便是難説公而以人體之此一句夲㣲有病然若真箇曉得方知這一句説得好所以程先生又曰公近仁盖這箇仁便在這人字上你元自有這仁合下便帯得来只為不公所以蔽塞了不出来若能公仁便流行譬如溝中水被沙土罨靸壅塞了故水不流若能擔去沙土罨靸水便流矣又非是去外面别擔水来放溝中是溝中元有此水只是被物事壅遏了去其壅塞水便流行如克己復禮為仁所謂克己復禮者去其私而已矣能去其私則天理便自流行不是克己了又别討箇天理来放在裏面也故曰公近仁又問公所以能恕所以能愛恕則仁之施愛則仁之用愛是仁之發處恕是推其愛之之心以及物否曰如公所言亦非不是只是自是湊合不著都無滋味若道理只是如此㸔又更做甚麽所以只見不長進正緣㸔那物事没滋味又問莫是帯那上文公字説否曰然恕與愛夲皆出於仁然非公則安能恕安能愛又問愛只是合下發處便愛未有以及物在恕則方能推已以及物否曰仁之發處自是愛恕是推那愛底愛是恕之所推者若不是恕去推那愛也不能及物也不能親親仁民愛物只是自愛而已若裏面元無那愛又只推箇甚麽如開溝相似是裏面元有這水所以開著便有水来若裏面元無此水如何會開著便有水若不是去開溝縱有此水也如何得他流出来愛水也開之者恕也
  問仁之道只消道一公字公是仁之理公而以人體之故曰仁竊謂仁是夲有之理公是克己工夫到處公所以能仁所謂公而以人體之者若曰己私既盡只就人身上㸔便是仁體猶骨也如體物不可遺之體貞者事之幹之類非體認之體也曰公是仁之方法人是仁之材料有此人方有此仁盖有形氣便具此生理若無私意間隔則人身上全體皆是仁如無此形質則生意都不湊泊他所謂體者便作體認之體亦不妨體認者是將此身去裏面體察如中庸體羣臣之體也
  仁之名不從公来乃是從人来故曰公而以人體之則為仁
  公而以人體之為仁仁是人心所固有之理公則仁私則不仁未可便以公為仁須是體之以人方是仁公恕愛皆所以言仁者也公在仁之前恕與愛在仁之後公則能仁仁則能愛能恕故也
  或問恕則仁之施愛則仁之用施與用如何分别曰恕之所施施其愛爾不恕則雖有愛而不能及人也
  問恕則仁之施愛則仁之用施與用何以别曰施是從這裏流出用是就事説推已為恕恕是從己流出去及那物愛是才調恁地愛如水恕如水之流又問先生謂愛如水恕如水之流淳退而思有所未合竊謂仁如水愛如水之潤恕如水之流不審如何曰説得好昨日説過了
  恕則仁之施愛則仁之用施用兩字移動全不得這般處惟有孔孟能如此下自荀楊諸人便不能便可移易昔有言盡已之謂忠盡物之謂恕伊川言盡物只可言信推已之謂恕盖恕是推已只可言施如此等處極當細㸔
  問謝顯道初見明道自負該博史書盡卷不遺一字明道曰賢却記得許多可謂玩物喪志謝聞此言汗流浃背面發赤明道曰即此是惻隠之心夫為師問所折難而愧形於顔色與惻隠之心似不相屬明道乃云爾者何也曰此問却要啇量且何不曰羞惡之心而謂之惻隠之心諸公試各以己意言之黎季成對曰此恐是識痛癢底道理先生未以為然次日復以此請問先生曰只是謝顯道聞明道之言動一動為他聞言而動便是好處却不可言學者必欲其動且如惻隠羞惡辭遜是非不是四件物合下都有偏言則一事總言則包四者觸其一則心皆随之言惻隠之心則羞惡辭遜是非在其中矣
  趙共父問天體物而不遺猶仁體事而無不在也以見物物各有天理事事皆有仁曰然天體在物上仁體在事上猶言天體於物仁體於事夲是言物以天為體事以仁為體緣須著從上説故如此下語致道問與體物而不可遺一般否曰然曰先生易解將幹事説曰幹事猶言為事之幹體物猶言為物之體共父問下文云禮儀三百威儀三千無一物而非仁也曰禮儀三百威儀三千然須得仁以為骨子
  問敦篤虚静者仁之夲曰敦篤虚静是為仁之夲【以上語類四十九條】
  天地以生物為心者也而人物之生又各得夫天地之心以為心者也故語心之德雖其總攝貫通無所不備然一言以蔽之則曰仁而已矣請試詳之盖天地之心其徳有四曰元亨利貞而元無不統其運行焉則為春夏秋冬之序而春生之氣無所不通故人之為心其徳亦有四曰仁義禮智而仁無不包其發用焉則為愛恭宜别之情而惻隠之心無所不貫故論天地之心者則曰乾元坤元則四徳之體用不待悉數而足論人心之妙者則曰仁人心也則四徳之體用亦不待遍舉而該盖仁之為道乃天地生物之心即物而在情之未發而此體已具情之既發而其用不窮誠能體而存之則衆善之源百行之夲莫不在是此孔門之教所以必使學者汲汲於求仁也其言有曰克己復禮為仁言能克去己私復乎天理則此心之體無不在而此心之用無不行也又曰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則亦所以存此心也又曰事親孝事兄弟及物恕則亦所以行此心也又曰求仁得仁則以讓國而逃諌伐而餓為能不失乎此心也又曰殺身成仁則以欲甚於生惡甚於死而能不害乎此心也此心何心也在天地則坱然生物之心在人則温然愛人利物之心包四徳而貫四端者也或曰若子之言則程子所謂愛情仁性不可以愛為仁者非與曰不然程子之所訶以愛之發而名仁者也吾之所論以愛之理而名仁者也盖所謂情性者雖其分域之不同然其脈絡之通各有攸屬者則曷甞判然離絶而不相管哉吾方病夫學者誦程子之言而不求其意遂至於判然離愛而言仁故特論此以發明其遺意而子顧以為異乎程子之説不亦誤哉或曰程氏之徒言仁多矣盖有謂愛非仁而以萬物與我為一為仁之體者矣亦有謂愛非仁而以心有知覺釋仁之名者矣今子之言若是然則彼皆非與曰彼謂物我為一者可以見仁之無不愛矣而非仁之所以為體之真也彼謂心有知覺者可以見仁之包乎智矣而非仁之所以得名之實也觀孔子荅子貢博施濟衆之問與程子所謂覺不可以訓仁者則可見矣子尚安得復以此而論仁哉抑汎言同體者使人含糊昏緩而無警切之功其或至於認物為己者有之矣専言知覺者使人張皇迫躁而無沈潛之味其或至於認欲為理者有之矣一忘一二者盖胥失之而知覺之云者於聖門所示樂山能守之氣象尤不相似子尚安得復以此而論仁哉因并記其語作仁説【仁説】
  程子言仁夲末甚備今撮其大要不過數言盖曰仁者生之性也而愛其情也孝弟其用也公者所以體仁猶言克己復禮為仁也學者於前三言者可以識仁之名義於後一言者可以知其用力之方矣今不深考其夲末指意之所在但見其分别性情之異便謂愛之與仁了無干渉見其以公為近仁便謂直指仁體㝡為深切殊不知仁乃性之徳而愛之夲因其性之有仁是以其情能愛【義禮智亦性之徳也義惡之夲禮遜之夲智知之夲因性有義故情能惡因性有禮故情能遜因性有智故情能知亦若此爾】但或蔽於有我之私則不能盡其體用之妙惟克己復禮廓然大公然後此體渾全此用昭著動静夲末血脈貫通爾程子之言意盖如此非謂愛之與仁了無干渉也【此説前書言之已詳今請復以兩言決之如某之説則性發為情情根於性未有無性之情無情之性各為一物而不相管攝二説得失此亦可見】非謂公之一字便是直指仁體也【細觀来諭所謂公天下而無物我之私則其愛無不溥矣不知此兩句甚處是直指仁體處若以愛無不溥為仁之體則䧟於以情為性之失髙明之見必不至此若以公天下而無物我之私便為仁體則恐所謂公者漠然無情但如虚空木石雖其同體之物尚不能有以相愛况能無所不溥乎然則此兩句中初未甞有一字説著仁體湏知仁是夲有之性生物之心惟公為能體之非因公而後有也故曰公而以人體之故為仁細㸔此語却是人字裏面帯得仁字過来】由漢以来以愛言仁之正為不察性情之辨而遂以情為性爾今欲矯其反使仁字汎然無所歸宿而性情遂至於不相管可謂矯枉過直是亦枉而已矣其將使學者終日言仁而實未甞識其名義且又并與天地之心性情之徳而昧焉竊謂程子之意必不如此【荅張欽夫論仁説】
  再讀别紙所示三條竊意髙明雖已灼知舊説之非而此所論者差之豪忽之閒或亦未必深察也謹復論之廣仲引孟子先知先覺以明上蔡心有知覺之説己自不倫其謂知此覺此亦未知指何為説要之大夲既差勿論可也今觀所示乃直以此為仁則是以知此覺此為知仁覺仁也仁夲吾心之德又將誰使知之而覺之耶若據孟子夲文則程子釋之已詳矣曰知是知此事【知此事當如此也】覺是覺此理【知此事之所以當如此之理也】意已分明不必更求妙且其意與上蔡之意亦初無干渉也上蔡所謂知覺正謂知寒暖飽飢之類爾推而至於酬酢佑神亦只是此知覺無别物也但所用有小大爾然此亦只是智之發用處但惟仁者為能兼之故謂仁者心有知覺則可謂心有知覺謂之仁則不可盖仁者心有知覺乃以仁包四者之用而言猶云仁者知所羞惡辭讓云爾若曰心有知覺謂之仁則仁之所以得名初不為此也今不究其所以得名之故乃指其所兼者便為仁體正如言仁者必有勇有徳者必有言豈可遂以勇為仁言為徳哉今伯逢必欲以覺為仁尊兄既非之矣至於論知覺之淺深又未免證成其説則非某之所敢知也至於伯逢又謂上蔡之意自有精神得其精神則天地之用皆我之用矣此説甚髙甚妙然既未甞識其名義又不論其實下功處而欲驟語其精神此所以立意愈髙為説愈妙而反之於身愈無根夲可據之地也所謂天地之用即我之用殆亦其傳聞想像如此爾實未甞到此地位也【荅張欽夫論仁説】
  類聚孔孟言仁處以求夫仁之説程子為人之意可謂深切然専一如此用功却恐不免長欲速好徑之心滋入耳出口之亦不可不察也大抵二先生之前學者全不知有仁字凡聖賢説仁處不過只作愛字㸔了自二先生以来學者始知理㑹仁字不敢只作愛説然其流復不免有者盖専務説仁而於操存涵泳之功不免有所忽略故無復優柔厭飫之味克己復禮之實不但其蔽也愚而已而又一向離了愛字懸空揣摸既無真實見處故其為説恍惚驚怪弊病百端殆反不若全不知有仁字而只作愛字㸔却之為愈也某竊甞謂若實欲求仁固莫若力行之近但不學以明之則有擿埴行之患故其蔽愚若主敬致知交相為則自無此蔽矣若且欲曉得仁之名義則又不若且將愛字推求若見得仁之所以愛而愛之所以不能盡仁則仁之名義意思瞭然在目矣初不必求之於恍惚有無之閒也【荅張敬夫】
  細㸔言仁序云雖欲竭力以為仁而善之不明其弊有不可勝言者此數句似未安為仁固是須當明善然仁字主意不如此所以孔子每以仁智對言之也近年説得仁字與智字都無分别故於令尹子文陳文子事説得差殊氣象淺迫全與聖人語意不相似觀此序文意思首尾恐亦未免此病【荅張敬夫】
  以愛論仁猶升髙自下尚可因此附近推求庶其得之若如近日之説則道近求逺一向沒交渉矣此區區所以妄為前日之論而不自知其偏也至謂類聚言仁亦恐有病者正為近日學者厭煩就簡避迂求㨗此風已盛方且日趨於險薄若又更為此以導之恐益長其計獲欲速之心方寸愈見促廹紛擾而反䧟於不仁耳然却不思所類諸説其中下學上逹之方盖已無所不具苟能深玩而力行之則又安有此【荅張敬夫】
  己私既克則廓然大公與天地萬物血脈貫通愛之理得於内而其用形於外天地之間無一物之非吾仁矣此亦其理之夲具於吾性者而非强為之也【此數句亦未安】盖己私既克則廓然大公皇皇四逹而仁之體無所蔽矣夫理無蔽則天地萬物血脈貫通而仁之用無不周矣然則所謂愛之理者乃吾夲性之所有特以廓然大公而後在非因廓然大公而後有也以血脈貫通而後逹非以血脈貫通而後存也今此數句有少差紊更乞詳之愛之之理便是仁若無天地萬物此理亦無虧欠於此識得仁體然後天地萬物血脈貫通而用無不周者可得而言矣盖此理夲甚約今便將天地萬物夹雜説却鶻突了夫子荅子貢博施濟衆之問正如此也更以復見天地之心之説觀之亦可見盖一陽復處便是天地之心完全自足非有待於外也又如濂溪所云與自家意思一般者若如今説便只説得一般兩字而所謂自家意思者却如何見得耶【荅張欽夫】
  視天下無一物之非仁此亦可疑盖謂視天下無一物不在吾仁中則可謂物皆吾仁則不可盖物自是物仁自是心如何視物為心耶【荅張欽夫】
  仁字之義孟子言心該貫體用統性情而合言之也程子言性剖析疑似分體用而對言之也【荅吕伯恭】
  某所謂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物之所得以為心此雖出於一時之臆見然竊自謂正發明得天人無閒斷處稍似精密若㸔得破則見仁字與心字渾然一體之中自有分别豪釐有辨之際却不破碎【荅何叔京】
  仁無不統故惻隠無不通此正是體用不相離之妙若仁無不統而惻隠有不通則體大用小體圓用偏矣觀謝子為程子所難直得面赤汗下是乃所謂羞惡之心者而程子指之曰只此便是惻隠之心則可見矣【荅何叔京】
  知覺言仁程子已明言其非盖以知覺言仁只説得仁之用而猶有所未盡不若愛字却説得仁之用平正周徧也【荅何叔京】
  人之夲心無有不仁但既汨於物欲而失之便須用功親切方可復得其夲心之仁故前書有仁是用功親切之效之説以今觀之只説得下一截心是夲来完全之物又却只説得上一截然則兩語非有病但不圓耳若云心是通貫始終之物仁是心體夲来之妙汨於物欲則雖有是心而失其夲然之妙惟用功親切者為能復之如此則庶幾近之矣孟子之言固是渾然然人未甞無是心而或至於不仁只是失其夲心之妙而然耳然則仁字心字亦須略有分别始得記得李先生説孟子言仁人心也不是將心訓仁字此説㝡有味【荅何叔京】
  所諭惻隠似非出於覺者此語甚佳但所謂覺之一字未必不佳者鄙意亦非以覺為不佳但謂工夫用力處在敬而不在覺耳上蔡云敬是常惺惺法此言得之但不免有便以惺惺為仁之意此則未稳當耳【荅游誠之】
  孟子論仁雖有惻隠人心之殊程子於此亦有偏言専言之别然若實於惻隠之偏言處識得此人心専言者其全體便可見今只為於此認得不真故不能有以識其全體乃欲廣大其言以想象而包籠之不知言愈廣大而意愈不親切也程子之言惟榖種一條㝡為親切而非以公便為仁者亦甚縝密今乃反皆不認而必以易傳偏旁贊歎之言為直解字義則不惟不識仁亦錯㸔了易傳矣【荅吕子約】
  仁字固不可専以發用言然却須識得此是箇能發用底道理始得不然此字便無義理訓釋不得矣且如元者善之長便是萬物資始之端能發用底夲體不可將仁之夲體做一物又將發用底别做一物也【荅吕子約】
  仁之為義須以一意一理求得方就上面説得無不通貫底道理如其不然即是所謂儱侗真如顢頇佛性而仁之一字遂無下落矣【荅吕子約】
  所疑荷批誨今皆已釋然盖仁者心有知覺謂知覺為仁則不可知覺却屬智也理一而分殊愛有差等殊與差等品節之却屬禮施之無不得宜却屬義義也禮也智也皆仁也惟仁可以包夫三者然所以得名各有界分須索分别不然混雜為一孰為仁孰為義孰為智曰仁字之説甚善要之須將仁義禮智作一處㸔交相参照方見疆界分明而疆界分明之中却自有貫通總攝處是乃所謂仁包四者之實也近年學者専説仁字而於三者不復致思所以含胡溟涬動以仁包四者為言而實不識其所以包四者之果何物也今得尊兄精思明辨如此學者益有頼矣【荅石子重】
  切脈觀雞之説固佳然方切脈觀雞之際便有許多曲折則一心二用自相妨奪非惟仁不可見而脈之浮沈緩急雞之形色意態皆有所不暇觀矣竊意此語但因切脈而見血氣之周流因觀雞雛而見生意之呈露故即此指以示人如引醫家手足頑痺之語舉周子不去庭草之事皆此意爾【荅林擇之】
  仁字須是就一事上見統體之全就統體處見一事之實方始活絡無滯礙處【荅王子合】
  須知所謂心之徳者即程先生榖種之説所謂愛之理者則正所謂仁是未發之愛愛是已發之仁耳只以此意推之更不須外邊添入道理反混雜得無分曉處若如此處認得仁字即不妨與天地萬物同體若不㑹得而便將天地萬物同體為仁却轉見無交渉矣【荅周舜弼】
  所示教引巧言令色剛毅木訥兩條以為聖人所以開示為仁之方使人自得者某猶竊有疑焉而前書亦未及論也盖此兩語正是聖人教人實下工夫防患立心之一術果能戒巧令務敦樸則心不恣縱而於仁為近矣非徒使之由是而知仁也大抵向来之説皆是苦心極力要識仁字故其説愈巧而氣象愈薄近日究觀聖門垂教之意却是要人躬行實踐直内勝私使輕浮刻薄貴我賤物之態潛消於之中而吾之夲心渾厚慈良公平正大之體常存而不失便是仁處其用功著力随人淺深各有次第要之須是力行久熟實到此地方能知此意味盖非可以想象臆度而知亦不待想象臆度而知也【荅吴晦叔】
  自性言之仁字亦未流出但是其生動之理包得四者其實與誠字所指不同須更辨得分明始得【荅鄭子上】
  問公而以人體之故為仁李公前所問盖以仁字純就生人之類而言某謂人字不當如此説而李公以為先生説要在人字上今承批教復未之然某請畢愚見而折焉竊謂此叚之意人字只是指吾此身而言與中庸言仁者人也之人自不同不必重㸔要却在體字上盖仁者心之徳主性情宰萬事夲是吾身至親至切底物公只是仁之理専言公則只虚空説著理而不見其切於己故必以身體之然後我與理合而謂之仁亦猶孟子合而言之道也然公果如之何而體如之何而謂之仁亦不過克盡己私至於此心豁然瑩淨光潔徹表裏純是天理之公生生無閒斷則天地生物之意常存故其寂而未發惺惺不昧如一元之徳昭融於地中之復無一事一物不涵在吾生理之中其随感而動也惻然有隠如春陽發逹於地上之豫無一事非此理之貫無一物非此生意之所被矣此體公之所以為仁所以能恕所以能愛雖或為義為禮為智為信無所往而不通也不審是否曰此説得之不然則如釋氏之捨身飼虎雖公而不仁矣【荅陳安卿】
  問吕氏孟子惻隠説云盖實傷吾心非譬之也然後知天下皆吾體生物之心皆吾心彼傷則我傷非謀慮所及非勉強所能此所謂皆吾體皆吾心者亦只是以同一理言之否曰非但同理亦同氣也【荅陳安卿】
  公則無情仁則有愛公字屬理仁字屬人克己復禮不容一豪之私豈非公乎親親仁民而無一物之不愛豈非仁乎以此推之意亦可見【荅楊仲思】
  問四徳之元猶五常之仁【云云】絅謂偏言一事仁之用也専言四者仁之體也仁之用莫若愛仁之體則愛有所不能盡必包四者論之而後仁之體可見曰仁之一事乃所以包四者不可離其一事而别求兼四者之仁也【荅鄧衞老】
  問仁者心之徳愛之理也曰仁者心之徳猶言潤者水之徳燥者火之徳愛之理猶言木之根水之源試以此意思之【荅曽擇之】
  所謂心無私欲即是仁之全體亦是也但須識得此處便有夲来生意融融洩洩氣象乃為得之耳顔子不改其樂是他工夫到後自有樂處與貧富貴賤了不相關自是改他不得仁智樂夀亦是工夫到此自然有此效驗【荅林徳久】
  問觀孔子言仁如告顔子以克己復禮所以為仁之機殆若發露而無餘藴至孟子論仁雖甞指人心而言然其意使人自惻隠之心推之要其有歸多主於愛之一辭雖所以指示於人者豈不精切而確實然不似聖人之言仁廣大渾全而使人自得於精思力行之餘也意者孟子適當夫好戰嗜殺人之時為救焚拯溺之計不可不自夫受病之所而藥之與曰程子曰四徳之元猶五常之仁偏言則一事専言則包四者惻隠之類偏言之也克己之類専言之也然即此一事便包四者盖亦非二物也故論語集注中云仁者心之徳愛之理也此言極有味可更思之不可謂孟子之言不如孔子之周徧孟子亦有専言之者仁人心是也孔子亦有偏言之者愛人是也又謂孟子以世人好殺而言惻隠尤非也孔子雖不以義對仁然每以智對仁更宜思之【荅歐陽希遜】
  遺書論孝弟為仁之夲及仁性也孝弟用也處及博愛之謂仁又荅心如榖種之説但㸔此三叚更以前聖賢之言参之則自見無所疑惻隠不能貫三者向見何兄亦深以為疑竟不能決此不難曉更熟㸔孟子不忍人之心一章及外書中明道説謝子玩物喪志之説則亦自分明矣【荅或人】
  問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生所得以為心者其體則通天地而貫萬物其理則包四端而統萬善盖専一心之全徳而為性情之主即所謂乾坤之元者也故於此語其名義則以其沖融涵育温粹渾厚當生生而不死因謂之仁人惟己私蔽之是以生道息而天理隔遂頑然不識痛癢而為忍人人之所以體乎仁者必此身私欲淨盡廓然無以蔽其所得天地生物之體其中真誠懇惻藹然萬物之春意常存徹表徹裏徹巨徹細徹終徹始渾是天理流行無一處不匝無一處不到無一息不貫於一元之氣流行無間斷乃可以當渾然之全體而無愧若一處稍有病痛一微細事照管不到一頃刻稍有閒斷則此意便私私意行而生道息理便不流通便是頑麻絶愛處烏得渾全是仁如人之一身渾是血氣周流便是純無病人纔一指血脈不到便是頑麻不仁處顔子三月不違仁三月之後則微有少違然當下便覺融化依然復不見其違焉竊意三月之内渾是中心安仁底氣象三月之後便是勉而中否曰中後又不須勉但久則又不免於有違耳【荅陳安卿○以上文集三十二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四十七
  欽㝎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四十八
  性理七
  仁義 仁義禮智 仁義禮智信
  趙致道問仁義體用動静何如曰仁固為體義固為用然仁義各有體用各有動静自詳細驗之【以下論仁義】
  仁義互為體用動静仁之體夲静而其用則流行不窮義之用夲動而其體則各止其所
  義之嚴肅即是仁底收歛
  以仁屬陽以義屬隂仁主發動而言義主收斂而言若揚子云扵仁也柔扵義也剛又自是一義便是這物事不可一㝎名之㸔他用處如何
  先生荅叔重疑問曰仁體剛而用柔義體柔而用剛廣請曰自太極之動言之則仁為剛而義為柔自一物中隂陽言之則仁之用柔義之用剛曰也是如此仁便有箇流動發越之意然其用則慈柔義便有箇商
  量從宜之義然其用則決裂
  仁義如隂陽只是一氣陽是正長底氣隂是方消底氣仁便是方生底義義便是收回頭底仁要之仁未能盡得道體道則平鋪地散在裏仁固未能盡得然仁却是足以該道之體若識得陽便識得隂識得仁便識得義識得一箇便曉得其餘箇
  問義者仁之質曰義有裁制割斷意是把㝎處便發出許多仁来如非禮勿視聴言動便是把㝎䖏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便是流行處
  問孟子以惻隠為仁之端羞惡為義之端周子曰愛曰仁宜曰義然以其存扵心者而言則惻隐與愛固為仁心之發然羞惡乃就恥不義上反說而非直指義之端也宜字乃是就事物上說不知義在心上其體段如何曰義之在心乃是決裂果斷者也
  義如利刀相似都割斷了許多牽絆
  義字如一横劒相似凡事物到前便兩分去君子義以為質義以為上義不食也義弗乗也精義入神以致用也是此義十分精用便見也
  仁言心之徳便見得可包四者義言心之制却只是說義而已曰然
  問心之徳是就專言之統體上說愛之理是就偏言之一體上說雖言其體而用未嘗不包在其中心之制是說義之主扵中事之宜是說義之形扵外合内外而言之也曰心之制亦是就義之全體處說事之宜是就千條萬緒各有所宜䖏說事之宜亦非是就在外之事說㸔甚麽事来這裏面便有箇宜處這便是義又舉伊川曰在物為理處物為義又曰義似一柄利刀看甚物来皆割得去非是刀之割物處是義只這刀便是義
  天地只是一氣便自分隂陽縁有隂陽二氣相感化生萬物故事物未嘗無對天便對地生便對死語黙動静皆然以其種如此故也所以四端只舉仁義言亦如隂陽故曰立天之道曰隂與陽立人之道曰仁與義
  隂陽柔剛仁義㸔来當曰義與仁當以仁對陽仁若不是陽剛如何做得許多造化義雖剛却主扵收斂仁却主扵發舒這也是陽中之隂隂中之陽互蔵其根之意且如今人用賞罰到賜與人自是無疑便做將去若是刑殺時便遲疑不肯果決這見得陽舒隂歛仁屬陽義屬隂處
  陳仲蔚問龜山說知其理一所以為仁知其分殊所以為義仁便是體義便是用否曰仁只是流出来底義是合當做底如水流動䖏是仁流為江河滙為池沼便是義如惻隠之心便是仁愛父母愛兄弟愛郷黨愛朋友故舊有許多等差便是義且如敬只是一箇敬到敬君敬長敬賢便有許多般様禮也是如此如天子七廟諸侯五廟這箇便是禮其或七或五之不同便是義禮是理之節文義便是事之所宜處呂與叔說天命之謂性云自斬而緦䘮服異等而九族之情無所憾自王公至皂隷儀章異制而上下之分莫敢争自是天性合如此且如一堂有十房父子到得父各慈其子子各孝其父而人不嫌者自是合如此也其慈其孝這便是仁各親其親各子其子這便是義這箇物事分不得流出来便是仁仁打一動義禮知便随在這裏了不是要仁使時義却㽞在後面少閒放出来其實只是一箇道理論著界分便有許多分别【以上語類十五條】
  某嘗謂天命之性流行發用見扵日用之間無一息之不然無一物之不體其大端全體即所謂仁而扵其閒事事物物莫不各有自然之分如方維上下㝎位不易豪釐之間不可差謬即所謂義立人之道不過二者而二者則初未嘗相離也是以學者求仁精義亦未嘗不相為用其求仁也克去己私以復天理初不外乎日用之間其精義也辨是非别可否亦不離乎一念之際盖無適而非天理人心體用之實未可以差殊觀也孟子告齊王曰權然後知輕重度然後知長短物皆然心為甚王請度之嗚呼此求仁之方也而精義之夲在焉孟子其可謂知言之要矣【荅江元適】
  問有子以孝弟為仁之夲孟子以事親為仁事兄為義何也盖孔門論仁舉體以該用即所謂專言之仁也孟子言仁必以其配即所謂偏言之者也事親主乎愛而已義則愛之宜者也推其事親者以事其長而得其宜則仁之道行焉曰此說是【荅呉伯豐】
  知仁為愛之理則當知義為宜之理矣盖二者皆為未發之夲體而愛與宜者乃其用也今乃曰義者理之宜則以義為夲體之發也不㡬扵仁内義外之失乎【荅姜叔權】
  義之所以能行却是仁之用處故學者湏是此心常存方能審度事理如其不然則方寸之間自無主宰亦不復能審度可否而行所當行矣此孔門之學所以必以求仁為先盖此萬理之原萬事之夲且要先識認得先存飬得方有下手立脚䖏爾【荅李元翰】
  問有子以孝弟為仁之夲孟子分事親從兄為仁義之實義主敬或主扵事之宜也曰以宜為主敬在其中【荅林徳乆○以上文集五條】
  問仁義禮智體用之别曰自隂陽上㸔下来仁禮屬陽義智屬隂仁禮是用義智是體春夏是陽秋冬是隂只將仁義說則春作夏長仁也秋斂冬蔵義也若將仁義禮智說則春仁也夏禮也秋義也冬智也仁禮是敷施出来底義是肅殺果斷底智便是收蔵底如人肚臟有許多事如何見得其智愈大其蔵愈深正如易中道立天之道曰隂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觧者多以仁為柔以義為剛非也却是以仁為剛義為柔盖仁是箇發出来了便硬而强義便是收斂向裏底外面見之便柔【以下論仁義禮智】
  仁禮屬陽屬健義智屬隂屬順問義則截然有㝎分有收歛底意思自是屬隂順不知智如何觧曰智更是截然更是收歛如知得是知得非知得便了更無作用不似仁義禮三者有作用智只是知得了便交付惻隐羞惡辭遜三者他那箇更收斂得快
  仁所以包三者盖義禮智皆是流動底物所以皆従仁上漸漸推出仁智元貞是終始之事這兩頭却重如坎與震是始萬物終萬物處艮則是中間接續處
  味道問仁包義禮智惻隠包羞惡辭遜是非元包亨利貞春包夏秋冬以五行言之不知木如何包得火金水曰木是生氣有生氣然後物可得而生若無生氣則火金水皆無自而能生矣故木能包此三者
  四端猶四徳逐一言之則各自為界限分而言之則仁義又是一大界限故曰仁人心也義人路也如乾文言既曰四徳又曰乾元者始而亨者也利貞者性情也
  正淳言性之四端迭為賔主然仁智其總統也恭而無禮則勞是以禮為主也君子義以為質是以義為主也盖四徳未嘗相離遇事則迭見層出要在人黙而識之曰說得是
  仁字湏兼義禮智㸔方㸔得出仁者仁之夲體禮者仁之節文義者仁之斷制智者仁之分别猶春夏秋冬雖不同而同出扵春春則生意之生也夏則生意之長也秋則生意之成冬則生意之蔵也自四而兩兩而一則統之有宗㑹之有元故曰五行一隂陽隂陽一太極又曰仁為四端之首而智則能成始而成終猶元為四徳之長然元不生扵元而生扵貞盖天地之化不翕聚則不能發散也仁智交際之間乃萬化之機軸此理循環不窮脗合無閒故不貞則無以為元也
  禮者仁之發智者義之蔵且以人之資質言之温厚者多謙遜通曉者多刻剥
  惻隠之心頭尾都是惻隐三者則頭是惻隠尾是羞惡辭遜是非若不是惻隠則三者都是死物盖惻隐是箇頭子羞惡辭遜是非便從這裏發来
  仁與禮自是有箇發生底意思義與智自是有箇收歛底意思【以上語類十一條】
  孝述見先生荅黄寺丞健順仁義禮智之問云有分而言之者有合而言之者孝述扵分而言者已随愚見陳扵上矣復以合而言者求之竊意仁義禮智若以用言則有有為者有無為者故仁禮為健義智為順若論其所以為是四者之實則仁是人之不忍之心似有柔順之意禮之品節一㝎而不可易似有隂静之意二者恐是健中有順義之裁制方嚴似有剛斷之意智之周流不滯似有陽動之意二者恐是順中有健扵此可見隂陽夲不相離之意不知是否曰當時之意恐謂分則為四合則為二耳然如所說又自是一意即所謂水隂根陽火陽根隂者【荅李孝述】
  性是太極渾然之體夲不可以名字言但其中含具萬理而綱理之大者有四故命之曰仁義禮智孔門未嘗備言至孟子而始備言之者盖孔子時性善之理素眀雖不詳著其條而說自具至孟子時異端蠭起往往以性為不善孟子懼是理之不眀而思有以眀之茍但曰渾然全體則恐其如無星之秤無寸之尺終不足以曉天下扵是别而言之界為四破而四端之說扵是而立盖四端之未發也雖寂然不動而其中自有條理自有閒架不是儱侗都無一物所以外邊纔感中間便應如赤子入井之事感則仁之理便應而惻隠之心扵是乎形如過廟過朝之事感則禮之理便應而恭敬之心扵是乎形盖由其中間衆理渾具各各分眀故外邊所遇随感而應所以四端之發各有面貌之不同是以孟子析而為四以示學者使知渾然全體之中而粲然有條若此則性之善可知矣然四端之未發也所謂渾然全體無聲臭之可言無形象之可見何以知其粲然有條如此盖是理之可驗乃依然就他發處驗得凡物必有夲根性之理雖無形而端的之發最可驗故由其惻隠所以必知其有仁由其羞惡所以必知其有義由其恭敬所以必知其有禮由其是非所以必知其有智使其夲無是理扵内則何以有是端扵外由其有是端扵外所以必知有是理扵内而不可誣也故孟子言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矣乃所謂善也是則孟子之言性善盖亦遡其情而逆知之耳仁義禮智既知得界限分曉又湏知四者之中仁義是箇對立底闗鍵盖仁仁也而禮則仁之著義義也而智則義之蔵猶春夏秋冬雖為四時然春夏皆陽之屬也秋冬皆隂之屬也故曰立天之道曰隂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是知天地之道不兩則不能以立故端雖有四而立之者則兩耳仁義雖對立而成兩然仁實貫通乎四者之中盖偏言則一事專言則包四者故仁者仁之夲體禮者仁之節文義者仁之斷制智者仁之分别猶春夏秋冬雖不同而同出乎春春則春之生也夏則春之長也秋則春之成也冬則春之蔵也自四而兩自兩而一則統之有宗㑹之有元矣故曰五行一隂陽隂陽一太極是天地之理固然也仁包四端而智居四端之末者盖冬者蔵也所以始萬物而終萬物者也智有蔵之義焉有終始之義焉則惻隠羞惡恭敬是三者皆有可為之事而智則無事可為但分别其為是為非爾是以謂之蔵也又惻隠羞惡恭敬皆是一面底道理而是非則有兩面既别其所是又别其所非是終始萬物之象故仁為四端之首而智則能成始䏻成終猶元氣雖四徳之長然元不生扵元而生扵貞盖由天地之化不翕聚則不能發散理固然也仁智交際之間乃萬化之機軸此理循環不窮脗合無閒程子所謂動静無端隂陽無始者此也【荅陳器之】
  問乾之四徳以貞配冬無可疑人之四徳以智配冬猶未瑩豈以一嵗之功萬物之成畢見扵此如智之眀辨者乎曰智主含蔵分别有知覺而無運用冬之象也【荅廖子晦○以上文集三條】
  或問仁義禮智性之四徳又添信字謂之五性如何曰信是誠實此四者實有是仁實有是義禮智皆然如五行之有土非土不足以載四者又如土扵四時各寄王十八日或謂王扵戊巳然季夏乃土之夲宮故尤王月令載中央土以此【以下論仁義禮智信】
  問向䝉戒諭說仁意思云義禮智信上著不得又湏見義禮智信上少不得方見得仁統五常之意大雅今以樹為喻夫樹之根固有生氣然貫徹首尾豈可謂榦與枝花與葉無生氣也曰固然只如四時春為仁有箇生意在夏則見其有箇亨通意在秋則見其有箇成實意在冬則見其有箇貞固意在夏秋冬生意何嘗息夲雖彫零生意則常存大抵天地間只一理随其到䖏分許多名字出来四者扵五行各有配惟信配土以見仁義禮智實有此理不是虚說又如乾四徳元最重其次貞亦重以眀終始之義非元則無以生非貞則無以終非終則無以為始不始則不能成終矣如此循環無窮此所謂大眀終始也
  窮理只就自家身上求之都無别物事只有箇仁義禮智㸔如何千變萬化也離這四箇不得公且自㸔日用之間如何離得這四箇如信者只是有此四者故謂之信信實也實是有此論其體則實是有仁義禮智論其用則實是有惻隐羞惡恭敬是非更假偽不得試㸔天下豈有假做得仁假做得義假做得禮假做得智所以說信者以言其實有而非偽也【以上語類三條】
  界限之說亦是要見得五行之在性中各有體段要得分辨不雜不可說未感時都無分别感物後方有分别也觀程先生沖漠無联一叚可見矣【荅林徳乆】
  前書所論仁義禮智分屬五行四時此是先儒舊說未可輕詆今者来書雖不及之然此大義也或恐前書有所未盡不可不究其說盖天地之間一氣而已分隂分陽便是兩物故陽為仁而隂為義然隂陽又各分而為二故陽之初為木為春為仁陽之盛為火為夏為禮隂之初為金為秋為義隂之極為水為冬為智盖仁之惻隠方自中出而禮之恭敬則已盡發扵外義之羞惡方自外入而智之是非則已全伏扵中故其象類如此非是假合附㑹若䏻黙㑹扵心便自可見元亨利貞其理亦然文言取類尤為眀白非區區今日之臆說也五行之中四者既各有所屬而土居中宮為四行之地四時之主在人則為信為真實之義而為四徳之地衆善之主也【五聲五色五味五臭五蔵五蟲其分放此】盖天人一物内外一理流通貫徹初無間隔若不見得則雖生扵天地閒而不知所以為天地之理雖有人之形貌而亦不知所以為人之理矣故此一義切扵吾身比前數段尤為要非但小小節目而已也【荅袁機仲】
  程珙請曰論語多是說仁孟子却兼說仁義意者夫子說元氣孟子說隂陽仁恐是體義恐是用先生曰孔孟之言有同有異固所當講然今且當理㑹何者為仁何者為義曉此兩字義理分眀方扵自己分上有用力䖏然後孔孟之言有同異處可得而論如其不曉自己分上元無工夫說得雖工何益扵事且道如何說箇仁義二字底道理大凡天之生物各付一性性非有物只是一箇道理之在我者耳故性之所以為體只是仁義禮智信五字天下道理不出扵此韓文公云人之所以為性者五其說最為得之却為後世之言性者多雜佛老而言所以將性字作知覺心意㸔之非聖賢所說性字夲指也五者之中所謂信者是箇真實無妄底道理如仁義禮智皆真實而無妄者也故信字更不湏說只仁義禮智四字扵中各有分别不可不辨盖仁則是箇温和慈愛底道理義則是箇斷制裁割底道理禮則是箇恭敬撙節底道理智則是箇分别是非底道理凡此四者具扵人心乃是性之夲體方其未發漠然無形象之可見及其發而為用則仁者為惻隠義者為羞惡禮者為恭敬智者為是非随事發見各有苗脉不相殽亂所謂情也故孟子曰惻隠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恭敬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謂之端者猶有物在中而不可見必因其端緒發見扵外然後可得而尋也盖一心之中仁義禮智各有界限而其性情體用又自各有分别湏是見得分眀然後就此四者之中又自見得仁義兩字是箇大界限如天地造化四序流行而其實不過扵一隂一陽而已扵此見得分眀然後就此又自見得仁字是箇生底意思通貫周流扵四者之中仁固仁之夲體也義則仁之斷制也禮則仁之節文也智則仁之分别也正如春之生氣貫徹四時春則生之生也夏則生之長也秋則生之收也冬則生之蔵也故程子謂四徳之元猶五常之仁偏言則一事專言則包四者正謂此也孔子只言仁以其專言者言之也故但言仁而仁義禮智皆在其中孟子兼言義以其偏言者言之也然亦不是扵孔子所言之外添入一箇義字但扵一理之中分别出来耳其又兼言禮智亦是如此盖禮又是仁之著智又是義之蔵而仁之一字未嘗不流行乎四者之中也若論體用亦有兩說盖以仁存扵心而義形扵外言之則曰仁人心也義人路也而以仁義相為體用若以仁對惻隐義對羞惡而言則就其一理之中又以未發已發相為體用若認得㸔得透則玲瓏穿穴縱横顛倒無䖏不通而日用之間行著習察無不是著工夫處矣珙又請曰三代以前只是說中說極至孔門荅問說著便是仁何也先生曰說中說極今人多錯㑹了他文義今亦未暇一一詳說但至孔門方說仁字則是列聖相傳到此方漸次説親切䖏爾夫子所以賢扵堯舜扵此亦可見其一端也【玉山講義○以上文集三條】
  誠 忠信 忠恕 恭敬
  誠實理也亦誠慤也由漢以来專以誠慤言誠至程子乃以實理言後學皆棄誠慤之說不觀中庸亦有言實理為誠䖏亦有言誠慤為誠處不可只以實為誠而以誠慤為非誠也【以下論誠】
  問性誠曰性是實誠是虚性是理底名誠是好䖏底名性譬如這扇子相似誠譬則這扇子做得好又曰五峰曰誠者命之道乎中者性之道乎仁者心之道乎此語分得輕重虚實處却好某以為道字不若改做徳字更親切道字又較疎
  先生問諸友誠敬二字如何分各舉程子之說以對先生曰敬是不放肆底意思誠是不欺妄底意思
  誠只是一箇實敬只是一箇畏
  或問誠是體仁是用否曰理一也以其實有故謂之誠以其體言則有仁義禮智之實以其用言則有惻隐羞惡恭敬是非之實故曰五常百行非誠非也盖無其實矣又安得有是名乎
  或問專一可以至誠敬否曰誠與敬不同誠是實理是人前背後都恁地做一件事直是做到十分便是誠若只做得兩三分說道今且謾恁地做恁地也得不恁地也得便是不誠敬是戒謹恐懼意
  伊川言一心之謂誠盡心之謂忠某㸔忠有些子是誠之用如惡惡臭如好好色十分真實恁地便是誠若有八九分恁地有一分不恁地便是夾雜些虚偽在内便是不誠忠便是盡心盡心亦是恁地便有些子是誠之用
  一心之謂誠盡己之謂忠誠是實理自然如此此處却不曽帶那動只恁地平放在這裏忠却是處事待物見得却是向外說来
  問無妄誠之道不欺則所以求誠否曰無妄者聖人也謂聖人為無妄則可謂聖人為不欺則不可又問此正所謂誠者天之道思誠者人之道否曰然無妄是自然之誠不欺是著力去做底
  味道問無妄之謂誠不欺其次也曰非無妄故能誠無妄便是誠無妄是四方八面都去得不欺猶是兩箇物事相對【以上語類十一條】
  問劉器之問誠之目扵温公曰當自不妄語入此易所謂修辭立其誠也曰近之【荅程允夫】
  學者問曰遺書曰誠然後能敬未及誠時湏敬而後能誠學者如何便能誠恐不若專主扵敬而後能誠也大時荅曰誠者天之道也而實然之理亦可以言誠敬道之成則聖人矣而整齊嚴肅亦可以言敬此兩事者皆學者所當用力也曰敬是竦然如有所畏之意誠是真實無妄之名意思不同誠而後䏻敬者意誠而後心正也敬而後䏻誠者意雖未誠而能常若有畏則當不敢自欺而進扵誠矣此程子之意也問者略見此意而不䏻達之扵言荅者却荅不著【荅胡季随】
  問呂氏謂誠者理之實然曰誠之為言實也然經傳用之各有所指不可一槩論也如呂氏此說即周子所謂誠者聖人之夲盖指實理而言之者也如周子所謂聖誠而已矣即中庸所謂天下至誠者指人之實有此理者而言也温公所謂誠即大學所謂誠其意者指人之實其心而不自欺者言也【荅或人】
  問程子曰無妄之謂誠不欺其次矣無妄是聖人之誠不欺是學者之誠如何曰程子此叚似是名理之言不為人之等差而發也【荅程允夫○以上文集四條】
  忠自裏面發出信是就事上說忠是要盡自家這箇心信是要盡自家這箇道理【以下論忠信】
  實心便是學者之關中河内必先有此而後可以有為若無此則若存若亡而已烏䏻有得乎有諸己之謂信意正謂此
  信者忠之驗忠只是盡已因見扵事而信又見得忠如此
  忠信只是一事但是發扵心而自盡則為忠驗扵理而不違則為信忠是信之夲信是忠之發
  忠信只是一事而相為内外始終夲末有扵己為忠見扵物為信做一事説也得做兩事說也得
  問忠是人心實理扵事父謂之孝處朋友謂之信獨扵事君謂之忠何也曰父母兄弟朋友皆是分義相親至扵事君則分際甚嚴人每若有不得已之意非有出扵中心之誠者故聖人以事君盡忠言之又問忠與誠如何曰忠與誠皆是實理一心之謂誠盡心之謂忠誠是心之夲主忠又誠之用處用者只是心中㣲見得用
  或問學者盡己之忠如何比得聖人至誠不息曰只是這一箇物但有精粗衆人有衆人底忠學者有學者底忠賢者有賢者底忠聖人有聖人底忠衆人只是朴實頭不欺瞞人亦謂之忠直卿云己字便是至誠字盡字便是不息字至誠便是維天之命不息便是於穆不已
  文振問盡己之謂忠以實之謂信曰忠信只是一理自中心發出来便是忠著實便是信謂與人說話時説到底見得恁地了若説一半不肯說盡便是不忠有這事說這事無這事便説無便是信只是一箇理自其發扵心謂之忠驗扵事謂之信又文振説發己自盡為忠循物無違為信發己自盡便是盡己循物無違譬如香爐只喚做香爐桌只喚做桌便著實不背了若以香爐為桌桌為香爐便是背了他便是不著實
  問盡己之謂忠以實之謂信信既是實先生前又說道忠是實心不知如何分别曰忠是就心上說信是指事上説如今人要做一件事是忠做出在外是信如今人問火之性是如何向他說熱便是忠火性是熱便是信心之所發既實則見扵事上皆是實若中心不實則見扵事上便不實所謂不誠無物若心不實發出来更有甚麽物事
  問發己自盡為忠何以不言反己曰若言反己是全不見用處如何接得下句来推發此心更無餘藴便是忠處信自在其中如今俗語云逢人只説三分話只此便是不忠循體事物而無所乖違是之謂信後来伊川往往見此說尚晦故更云盡己之謂忠以實之謂信便是稳當分眀
  問眀道伊川以忠信為表裏内外何也曰盡己之謂忠見扵事而為信將彼己㸔亦得發扵我而自盡者忠也他人見得便是信問莫只是一事否曰只是一箇道理問有說信字又不說忠字如何曰便兼表裏而言問有說忠字而不說信字如何曰信非忠不能忠則必信矣又曰且如這事自家見得十分只向人三分不説那七分便是不信如何是循物無違有人問今日在甚處来便合向他說在大中寺来故程先生曰一心之謂誠盡心之謂忠存扵中之謂孚見扵事之謂信
  問盡物之謂信盡物只是循物無違意否曰是【以上語類十二條】
  問先生曰忠信一理但所從言之異耳友恭竊謂忠信一理而扵己言忠扵物言信者盡己則主心而言物則主理而言故盡己之心為忠循物之理為信雖内外之不同要之皆誠扵我耳曰心理不可以彼己分以理為事可也循物無違非謂循物之理但言此物則循扵此物之實而無所違則是所謂信耳【荅潘恭叔】
  問一心之謂誠盡心之謂忠其分如何又謂忠天道也其與盡心之義同否曰一心之謂誠專以體言盡心之謂忠是當體之用忠天道也對恕之推已而言正指盡心之義【荅呂子約○以上文集二條】
  程子説維天之命於穆不已忠也便是實理流行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恕也便是實理及物守約問恁地說又與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之忠恕相似曰只是一箇忠恕豈有二分聖人與常人忠恕也不甚相逺又曰盡己不是說盡吾身之實理自盡便是實理【此䖏切恐有脱誤】若有些子未盡處便是不實如欲為孝雖有七分孝只中閒有三分未盡固是不實雖有九分孝只略略有一分未盡亦是不實【以下論忠恕】
  主扵内為忠見扵外為恕忠是無一豪自欺處恕是稱物平施䖏
  忠恕先生以手向自己是忠却翻此手向外是恕忠只是一箇忠做出百千萬箇恕来
  中心為忠如心為恕此語見周禮疏
  問如心為恕曰如比也比自家心推將去仁之與恕只争些子自然底是仁比而推之便是恕
  劉問忠恕曰忠即是實理忠則一理恕則萬殊如維天之命於穆不已亦只以這實理流行發生萬物牛得之為牛馬得之而為馬草木得之而為草木【以上語類七條】
  張無垢云恕由忠而生忠所以責己也知己之難克然後知天下之未見性者不可深罪也又曰知一己之難克而知天下皆可恕之人愚謂恕由忠生眀道謝子侯子盖嘗言之然其為說與此不相似也若曰知一己之難克而知天下皆可恕之人則是以己之私待人也恕之為義夲不如此正䝉曰以責人之心責己則盡道以愛己之心愛人則盡仁以衆人望人則易從此則物我一致各務循理而無違矣聖賢之言自有凖則所謂以人治人者雖曰以衆人望人然而必曰道不逺人則所以為衆人者亦有道矣以己不能克其私而并容他人使之成其惡則是相率而禽獸也其為不忠不恕孰大扵是【張無垢中庸解辨】
  問恕則仁之施愛則仁之用施與用不知如何分曰恕之所施施其愛耳不恕則雖有愛而不能及人也【荅潘子善】
  問程子以忠為天道恕為人道莫是謂忠者聖人之在己與天同運而恕者所以待人之道否曰聖人䖏巳待人亦無二理天人之别但以體用之殊耳【荅嚴時亨】
  恕説亦佳但大學絜矩常在格物之後盖湏理眀心正則吾之所欲所不欲莫不皆得其正然後推以及物則其䖏物亦莫不皆得其正而無物我之間如其不然而以私已自便之心為主又欲以是而及人則人道不立而驅一世以為姑息茍且之場矣【荅黄商伯】
  問近看得忠恕只是體用其體則純亦不已其用則塞乎天地其體則實然不易其用則廓然大通然體用一源而不可析也故程子謂㸔忠恕二字自見相為用處而夫子曰吾道一以貫之曰此甚善【荅呂子約○以上文集五條】
  問仁敬曰上蔡以来以敬為小不足言湏加仁字在上其實敬不湏言仁敬則仁在其中矣【以下論恭敬】
  恭主容敬主事有事著心做不易其心而為之是敬恭形扵外敬主扵中自誠身而言則恭較自行事而言則敬為切
  初學則不如敬之切成徳則不如恭之安敬是主事然專言則又如脩已以敬敬以直内只偏言是主事恭是容貌上說
  因言恭敬二字如忠信或云敬主扵中者也恭發扵外者也曰凡言發扵外比似主扵中者較大盖必充積盛滿而後發扵外則發扵外者豈不如主扵中者然主扵中者却是夲不可不知
  問恭與敬如何曰恭是主容貌而言【貌曰恭手容恭】敬是主事而言【執事敬事思敬】問敬如何是主事而言曰而今做一件事湏是專心在上面方得不道是不好事而今若讀論語心又在孟子上如何理㑹得若做這一件事心又在那事永做不得又曰敬是畏底意思又曰若有事時則此心便即專在這一事上無事則此心湛然又曰恭是謹敬是畏荘是嚴嚴威儼恪非所以事親是莊扵這處使不得若以臨下則湏是荘臨之以荘則敬不荘以莅之則民不敬【以上語類五條】
  問恭敬二字語孟之言多矣如敬而無失與人恭而有禮居處恭執事敬行己也恭事上也敬責難扵君謂之恭陳善閉邪謂之敬伊川先生言發扵外者謂之恭有諸中者謂之敬盖恭敬只一理表裏之言以此意觧語孟之言似不契莫是有輕重否曰恭主容敬主事自學者而言則恭不如敬之力自成徳而言則敬不如恭之安【荅連嵩卿】
  詳考從上聖賢以及程氏之說論下學䖏莫不以正衣冠肅容貌為先盖必如此然後心得所存而不流扵邪僻易所謂閑邪存其誠程氏所謂制之扵外所以飬其中者此也但不可一向溺扵儀章器數之末耳【荅呂伯恭】
  問某承先生誨以持敬自求病痛是氣衰不能勝其怠惰如頭容欲直手容欲恭則時或不䏻即此便是持敬不純私意已行矣今遂欲一一如禮則力困實做不得不知但存之扵心而四體則少寛之終可以有得而無害扵敬否曰心無不敬則四體自然收斂不待著意安排而四體亦自舒適矣著意安排則難乆而生病矣【荅朱飛卿○以上文集三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四十八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四十九
  理氣一
  總論
  天下未有無理之氣亦未有無氣之理
  有是理後生是氣自一隂一陽之謂道推来此性自有仁義
  先有箇天理了却有氣氣積為質而性具焉
  問先有理抑先有氣曰理未嘗離乎氣然理形而上者氣形而下者自形而上下言豈無先後理無形氣便粗有渣滓
  理氣本無先後之可言然必欲推其所従来則須說先有是理然理又非别為一物即存乎是氣之中無是氣則是理亦無掛搭處氣則為金木水火理則為仁義禮智
  問理與氣曰伊川說得好曰理一分殊合天地萬物而言只是一箇理及在人則又各自有一箇理
  有是理便有是氣但理是本而今且従理上說氣如云太極動而生陽動極而靜静而生隂不成動已前便無靜程子曰動静無端盖此亦是且自那動處説起若論著動以前又有静靜以前又有動如云一隂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這繼字便是動之端若只一開一闔而無繼便是闔殺了又問繼是動静之間否曰是静之終動之始也且如四時到得冬月萬物都歸窠了若不生来年便都息了盖是貞復生元無窮如此
  問有是理而後有是氣未有人時此理何在曰也只在這裏如一海水或取得一杓或取得一擔或取得一椀都是這海水但是他為主我為客他較長久我得之不久耳
  問理在氣中發見處如何曰如隂陽五行錯綜不失條緒便是理若氣不結聚時理亦無所附著
  問先有理後有氣之說曰不消如此說而今知得他合下是先有理後有氣耶後有理先有氣耶皆不可得而推究然以意度之則疑此氣是依傍這理行及此氣之聚則理亦在焉盖氣則䏻凝結造作理却無情意無計度無造作只此氣凝聚處理便在其中且如天地間人物草木禽獸其生也莫不有種定不會無種了白地生出一箇物事這箇都是氣若理則只是箇潔淨空闊底世界無形迹他却不㑹造作氣則䏻醞釀凝聚生物也
  問有是理便有是氣似不可分先後曰要之也先有理只不可說是今日有是理眀日却有是氣也須有先後
  問未有天地之先畢竟是先有理如何曰未有天地之先畢竟也只是理有此理便有此天地若無此理便亦無天地無人無物都無該載了有理便有氣流行發育萬物曰發育是理發育之否曰有此理便有此氣流行發育理無形體曰所謂體者是強名否曰是曰理無極氣有極否曰論其極将那處做極
  或問理在先氣在後曰理與氣本無先後之可言但推上去時却如理在先氣在後相似
  可機問大鈞播物還是一去便休也還有去而復来之理曰一去便休耳豈有散而復聚之氣
  問氣之伸屈曰譬如将水放鍋裏煮水既乾那泉水依前又来不到得将巳乾之水去做他
  問上帝降衷扵民天将降大任扵人天佑民作之君天生物因其材而篤作善降百祥作不善降百殃天将降非常之禍扵此世必預出非常之人以擬之凡此等是蒼蒼在上者真有主宰如是耶抑天無心只是推原其理如此曰此三段只一意這箇也只是理如此氣運従来一盛了又一衰一衰了又一盛只管恁地循環去無有衰而不盛者
  人呼氣時腹却脹吸氣時腹却厭論来呼而腹厭吸而腹脹乃是今若此者盖呼氣時此一口氣雖出第二口氣復生故其腹脹及吸氣時其所生之氣又従裏趕出故其腹却厭老子曰天地之閒其猶橐籥乎動而不屈虛而愈出橐籥只是今之鞴扇耳
  理搭扵氣而行
  以氣言則春夏秋冬以徳言則元亨利貞在人則為仁義禮智元亨利貞理也有只四段氣也有只四叚理便在氣中兩箇不曽相離
  問理與數曰有是理便有是氣有是氣便有是數葢數乃是分界限處
  此身只是箇軀殻内外無非天地隂陽之氣如魚在水外面水便是肚裏水鱖魚肚裏水與鯉魚肚裏水只一般
  氣聚成形理與氣合便䏻知覺如火得脂膏便有許多光燄盖所覺者心之理也能覺者氣之靈也
  人之所以為人其理則天地之理其氣則天地之氣理無迹不可見故扵氣觀之【以上語類二十三條】
  天地之間有理有氣理也者形而上之道也生物之本也氣也者形而下之器也生物之具也是以人物之生必稟此理然後有性必稟此氣然後有形【荅黄道夫】
  所謂理與氣決是二物但在物上看則二物渾淪不可分開各在一處然不害二物之各為一物也若在理上㸔則雖未有物而已有物之理然亦但有其理而己未嘗實有是物也大凡看此等處湏認得分眀又兼始終方是不錯【荅劉叔文】
  有此理後方有此氣既有此氣然後此理有安頓處大而天地細而螻蟻其生皆是如此又何慮天地之生無所付受耶要之理之一字不可以有無論未有天地之時便已如此了也【答楊志仁】
  問天地之間有理有氣理常不移而氣不常定中庸曰大徳必得其名必得其位必得其夀理固當如此然孔子無位顔子夭死蓬蓽之士固有老死而名不著者豈非氣使之然耶故君子道其常而不道其非常然竊疑理先而氣後今理既不足以勝氣則凡福善禍淫之說不騐常多何以為天地之常經意謂氣雖不同然亦随世而異堯舜禹以聖人在上天下平治以和召和則氣亦醇正而随扵理如春秋戰國之時刑殺惨酷則氣亦随之而變而理反不䏻勝此處亦當闗扵人事否曰此扵前叚論性命處已言之矣雖是所感不同亦是元氣薄耳【荅鄭子上】
  有是理即有是氣氣則無不兩者故易曰太極生兩儀而老子乃謂道先生一而後一乃生二則其察理亦不精矣【荅程可久】
  論萬物之一原則理同而氣異觀萬物之異體則氣猶相近而理絶不同也氣之異者粹駁之不齊理之異者偏全之或異幸更詳之自當無可疑也【荅黄商伯】
  氣之所聚理即在焉然理終為主此即所謂妙合也【荅王子合】
  所疑理氣之偏若論本原即有理然後有氣故理不可以偏全論若論稟賦則有是氣而後理随以具故有是氣則有是理無是氣則無是理是氣多則是理多是氣少即是理少又豈不可以偏全論耶【荅趙致道】
  理固不可以偏正通塞言然氣稟既殊則氣之偏者便只得理之偏氣之塞者便自與理相隔是理之在人亦不䏻無偏塞也横渠論受光有大小昏眀而照納不二其說甚備【荅杜仁仲】
  所論氣稟有偏而理之統體未嘗有異得之眀道又謂不可以濁者不為水亦是此意也【荅杜仁仲】
  盖理則純粹至善即氣則雜糅不齊内君子外小人凢所以抑隂而扶陽者乃順乎理以裁成輔相而濟夫氣數之不及者也又何病乎【荅或人】
  性只是理不可以聚言所謂精神魂魄有知有覺者皆氣之所為也故聚則有則無若理則初不為聚而有無也但有是理則有是氣茍氣聚乎此則其理亦命乎此耳【荅廖子晦】
  理有動静故氣有動静若理無動静則氣何自而有動靜乎且以目前論之仁便是動義便是静此又何闗於氣乎【荅鄭子上○以上文集十三條】
  太極
  太極只是一箇理字
  問太極不是未有天地之先有箇渾成之物是天地萬物之理總名否曰太極只是天地萬物之理在天地言則天地中有太極在萬物言則萬物中各有太極未有天地之先畢竟是先有此理動而生陽亦只是理靜而生隂亦只是理
  萬物四時五行只是従那太極中来太極只是一箇氣迤邐分做兩箇氣裏面動底是陽靜底是隂又分做五氣又為萬物
  問太極解何以先動而後静先用而後體先感而後寂曰在隂陽言則用在陽而體在隂然動静無端隂陽無始不可分先後今只就起處言之畢竟動前又是静用前又是體感前又是寂陽前又是隂而寂前又是感静前又是動将何者為先後不可只道今日動便為始而昨日靜更不説也如鼻息言呼吸則辭順不可道吸呼畢竟呼前又是吸吸前又是呼
  太極非是别為一物即隂陽而在隂陽即五行而在五行即萬物而在萬物只是一箇理而已因其極至故名曰太極
  若無太極便不翻了天地
  太極理也動靜氣也氣行則理亦行二者常相依而未嘗相離也當初元無一物只有此理有此理便㑹動而生陽靜而生隂靜極復動動極復靜循環流轉其實理無窮氣亦與之無窮自有天地便是這物事在這裏流轉一日有一日之運一月有一月之運一嵗有一嵗之運只是這箇物事滚将去
  太極未動之前便是隂隂靜之中自有陽之根陽動之中又有隂之根動之所以必靜者根乎隂故也靜之所以必動者根乎陽故也
  太極之有動靜是天命之流行也或疑静䖏如何流行曰惟是一動一静所以流行如秋冬之時謂之不流行可乎若謂不䏻流行何以謂之静而生隂也觀生之一字可見
  自太極至萬物化生只是一箇道理包括非是先有此而後有彼但統是一箇大原由體而逹用従㣲而至著
  問一理之實而萬物分之以為體故萬物各具一太極如此說則太極有分裂乎曰本只是一太極而萬物各有稟受又自各全具一太極爾如月在天只一而已及在江湖則随處而見不可謂月分也
  太極分開只是兩箇隂陽括盡了天下物事
  原極之所以得名盖取樞極之義聖人謂之太極者所以指夫天地萬物之根也周子因之而又謂之無極者所以大無聲無臭之妙也
  太極無方所無形體無地位可頓放若以未發時言之未發却只是靜動靜隂陽皆只是形而下者然動亦太極之動靜亦太極之靜但動靜非太極耳故周子只以無極言之未發固不可謂之太極然中含喜怒哀樂喜樂属陽怒哀属隂四者初未著而其理已具若對已發言之容或可謂之太極然終是難説此皆只說得箇髣髴形容當自體認
  動不是太極但動者太極之用耳靜不是太極但靜者太極之體耳
  或問太極曰太極只是箇極好至善底道理人人有一太極物物有一太極周子所謂太極是天地人物萬善至好底表徳
  才太極便帯著隂陽才說性便帶著氣不帯著隂陽與氣太極與性那裏収附然要得分眀又不可不拆開説
  問先生太極有是性則有隂陽五行此性是如何曰想是某舊説近思量又不然此性字為稟扵天者言若太極只當説理自是移易不得易言一隂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則謂之善至扵成之者方謂之性此謂天所賦扵人物人物所受扵天者也
  某嘗說太極是箇蔵頭底動時属陽未動又属隂了太極自是涵動静之理却不可以動静分體用盖靜即太極之體也動即太極之用也譬如扇子只是一箇扇子動搖便是用放下便是體才放下時便只是這一箇道理及搖動時亦只是這一箇道理
  梁文叔云太極兼動靜而言曰不是兼動靜太極有動靜喜怒哀樂未發也有箇太極喜怒哀樂已發也有箇太極只是一箇太極流行扵已發之際斂蔵扵未發之時
  或問太極曰未發便是理已發便是情如動而生陽便是情
  太極者如屋之有極天之有極到這裏更沒去處理之極至者也陽動隂静非太極動靜只是理有動靜理不可見因隂陽而後知理撘在隂陽上如人跨馬相似才生五行便被氣質拘定各為一物亦各有一性而太極無不在也
  問劉子所謂天地之中即周子所謂太極否曰只一般但名不同中只是恰好處書惟皇上帝降衷扵下民亦只是恰好䖏極不是中極之為物只是在中如這燭臺中央簪䖏便是極從這裏比到那裏也恰好不曽加些従那裏比到這裏也恰好不曽減些
  太極是箇大底物事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無一箇物似宇樣大四方去無極上下去無極是多少大無一箇物似宙樣長逺亘古亘今往来不窮自家心下須常認得這意思問此是誰語曰此是古人語象山常要說此語但他說便只是這箇又不用裏面許多節拍却只守得箇空蕩蕩底公更看横渠西銘初看有許多節拍却是狭充其量是甚麽樣大
  以理言之則不可謂之有以物言之則不可謂之無或問康節云道為太極又云心為太極道指天地萬物自然之理而言心指人得是理以為一身之主而言曰固是但太極只是箇一而無對者
  太極是五行隂陽之理皆有不是空底物事若是空時如釋氏說性相似
  極是道理之極至總天地萬物之理便是太極
  太極只是極至更無去處了至髙至妙至精至神是沒去處濓溪恐人道太極有形故曰無極而太極是無之中有箇極至之理
  問太極理也理如何動静有形則有動静太極無形恐不可以動靜言曰理有動静故氣有動靜若理無動静則氣何自而有動静乎
  自見在事物而觀之則隂陽函太極推原其本則太極生隂陽
  問太極便是人心之至理曰事事物物皆有箇極是道理之極至或曰如君之仁臣之敬便是極曰此是一事一物之極總天地萬物之理便是太極太極本無此名只是箇表徳
  太極如一本生上分為枝榦又分而生花生葉生生不窮到得成果子裏面又有生生無窮之理生将出去又是無限箇太極更無停息只是到成果實時又却略少歇也不是生到這裏自合少止所謂終始萬物莫盛乎艮艮止是生息之意
  只是這一箇物事所以萬物到秋冬時各自収斂閉蔵忽然一下春来各自發越條暢這只是一氣一箇消一箇息只如人相似方其黙時便是静及其語時便是動那箇滿山青黄碧綠無非是這太極
  所謂太極者不離乎隂陽而為言亦不雜乎隂陽而為言
  問萬物各具一太極此是以理言以氣言曰以理言無極而太極只是無形而有理周子恐人扵太極之外更尋太極故以無極言之既謂之無極則不可以有底道理强搜尋也問太極始扵陽動乎曰隂静是太極之本然隂静又自陽動而生一静一動便是一箇闢闔自其闢闔之大者推而上之更無窮極不可以本始言
  問南軒云太極之體至靜如何曰不是又云所謂至静者貫乎已發未發而言如何曰如此却成一不正當尖斜太極【以上語類三十九條】
  天地之間只有動靜兩端循環不已更無餘事此之謂易而其動其静則必有所以動静之理是則所謂太極者也
  所謂太極者便只在隂陽裏所謂隂陽者便只在太極裏今人説是隂陽上别有一箇無形無影裏是太極非也
  性猶太極也心猶隂陽也太極只在隂陽之中非䏻離隂陽也然至論太極則太極自是太極隂陽自是隂陽惟性與心亦然所謂一而二二而一也【以上三條出性理太極圖小註】
  此道字即易之太極一乃陽數之竒二乃隂數之偶三乃竒偶之積其曰二生三者猶所謂二與一為三也若直以一為太極則不容復言道生一矣【荅程泰之】
  動靜無端隂陽無始本不可以先後言然就中閒截斷言之則亦不害其有先後也觀周子所言太極動而生陽則其未動之前固已嘗靜矣又言靜極復動則已靜之後固必有動矣如春夏秋冬元亨利貞固不䏻無先後然不冬則何以為春而不貞又何以為元就此看之又自有先後也【荅王子合】
  前書所謂太極不在隂陽之外者正與来教所謂不倚扵隂陽而生隂陽者合但某以形而上下者其實初不相雜故曰在隂陽之中吾丈以形而上下者其名不可相雜故曰不在隂陽之外雖所自而言不同而初未嘗有異也【荅程可久】
  太極之義正謂理之極致耳有是理即有是物無先後次序之可言故曰易有太極則是太極乃在隂陽之中而非在隂陽之外也今以大中訓之又以乾坤未判大衍未分之時論之恐未安也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今論太極而曰其物謂之神又以天地未分元氣合而為一者言之亦恐未安也【荅程可久】
  太極含動静則可以本體而言也謂太極有動静則可以流行而言也若謂太極便是動靜則是形而上下者不可分而易有太極之言亦贅矣【荅楊子直】
  太極乃兩儀四象八卦之理不可謂無但未有形象之可言爾故自此而生一隂一陽乃為兩儀而四象八卦又是従此生皆有自然次第不由人力安排然自孔子以来亦無一人見得至邵康節然後明其説極有條理意趣可玩恐未可忽更詳之【荅林黄中】
  未發者太極之靜已發者太極之動【荅呂子約】
  銖問極之為言究竟至極不可有加之謂以状此理之名義則舉天下無以加此之稱也故常在物之中為物之的物無之則無以為根主而不䏻以有立故以為在中之義則可而便訓極為中則不可以有形者論之則如屋之有脊棟囷廩之有通天柱常在此物之中央四面八方望之以取正千條萬别本之以有生禮所謂民極詩所謂四方之極其義一也未知推説如此是否曰是【荅董叔重○以上文集八條】
  天地
  天地初閒只是隂陽之氣這一箇氣運行磨来磨去磨得急了便桚許多渣滓裏面無處出便結成箇地在中央氣之清者便為天為日月為星辰只在外常周環運轉地便在中央不動不是在下
  天運不息晝夜輥轉故地榷在中閒使天有一息之停則地須陷下惟天運轉之急故凝結得許多渣滓在中閒地者氣之渣滓也所以道輕清者為天重濁者為地
  問天有形質否曰只是箇旋風下輭上堅道家謂之剛風人常説天有九重分九處為號非也只是旋有九耳但下面氣較濁而暗上面至髙處則至清至眀耳
  天地始初混沌未分時想只有水火二者水之滓脚便成地今登髙而望羣山皆為波浪之状便是水泛如此只不知因甚麽時凝了初閒極輭後来方凝得硬問想得如潮水湧起沙相似曰然水之極濁便成地火之極清便成風霆雷電日星之属
  問自開闢以来至今未萬年不知已前如何曰已前亦須如此一番眀白来又問天地會壊否曰不會壊只是相将人無道極了便一齊打合混沌一番人物都盡又重新起又問生第一箇人時如何曰以氣化二五之精合而成形釋家謂之化生如今物之化生者甚多如蝨然
  方渾淪未判隂陽之氣混合幽暗及其既分中閒放得開闊光朗而兩儀始立邵康節以十二萬九千六百年為一元則是十二萬九千六百年之前又是一箇大闔闢更以上亦復如此直是動靜無端隂陽無始小者大之影只晝夜便可見五峯所謂一氣大息震蕩無垠海宇變動山勃川湮人物消盡舊迹大滅是謂鴻荒之世嘗見髙山有螺蚌殻或生石中此石即舊日之土螺蚌即水中之物下者却變而為髙柔者却變而為剛此事思之至深有可驗者
  問天地未判時下面許多都已有否曰只是都有此理天地生物千萬年古今只不離許多物
  地却是有空缺䖏天却四方上下都周匝無空缺逼塞滿皆是天地之四向底下却靠著那天天包地其氣無不通恁地看来渾只是天了氣却従地中迸出又見地廣䖏
  天包乎地天之氣又行乎地之中故横渠云地對天不過
  問天地之所以髙深曰天只是氣非獨是髙只今人在地上便只見如此髙要之連地下亦是天又云世閒無一箇物事大故地恁地大地只是氣之渣滓故厚而深也
  天地但隂陽之一物依舊是隂陽之氣所生也
  康節言天依形地附氣所以重複而言不出此意者惟恐人於天地之外别尋去處故也天地無外所以其形有涯而其氣無涯也為其氣極緊故䏻扛得地住不然則墜矣氣外更須有軀殻甚厚所以固此氣也若夫地動只是一處動亦不至逺也
  古今歴家只是推得箇隂陽消長界分爾如何得似康節説得那天依地地附天天地自相依附天依形地附氣底㡬句
  問天依形地附氣曰恐人道下面有物天行急地閣在中
  天明則日月不眀天無眀夜半黒淬淬地天之正色天只是一箇大底物須是大著心腸看他始得以天運言之一日固是轉一匝然又有大轉底時候不可如此偏滯求也
  天轉也非自東而西也非旋環磨轉却是側轉
  問康節論六合之外恐無外否曰理無内外六合之形須有内外日従東畔升西畔沈眀日又從東畔升這上面許多下面亦許多豈不是六合之内歴家算氣只算得到日月星辰運行處上去更算不得安得是無内外
  問天地之心亦靈否還只是漠然無為曰天地之心不可道是不靈但不如人恁地思慮伊川曰天地無心而成化聖人有心而無為
  問天地之心天地之理理是道理心是主宰底意否曰心固是主宰底意然所謂主宰者即是理也不是心外别有箇理理外别有箇心又問此心字與帝字相似否曰人字似天字心字似帝字
  問天地無心仁便是天地之心若使其有心必有思慮有營為天地曷嘗有思慮来然其所以四時行百物生者盖以其合當如此便如此不待思維此所以為天地之道曰如此則易所謂復其見天地之心正大而天地之情可見又如何如所說祗說得他無心處耳若果無心則須牛生出馬桃樹上發李花他又却自定程子曰以主宰謂之帝以性情謂之乾他這名義自定心便是他箇主宰處所以謂天地以生物為心
  天地别無勾當只是以生物為心一元之氣運轉流通略無停閒只是生出許多萬物而已問程子謂天地無心而成化聖人有心而無為曰這是說天地無心處且如四時行百物生天地何所容心至扵聖人則順理而已復何為哉所以眀道云天地之常以其心普萬物而無心聖人之常以其情順萬事而無情得最好問普萬物莫是以心周徧而無私否曰天地以此心普及萬物人得之遂為人之心物得之遂為物之心草木禽獸接著遂為草木禽獸之心只是一箇天地之心爾今須要知得他有心䖏又要見得他無心處只恁定說不得
  萬物生長是天地無心時枯槁欲生是天地有心時造化之運如磨上面常轉而不止萬物之生似磨中撒出有粗有細自是不齊又曰天地之形如人以兩椀相合貯水扵内以手常常掉開則水在内不出稍住手則水漏矣
  天在四畔地居其中減得一尺地遂有一尺氣但人不見耳此是未成形者及至浮而上降而下則已成形者若融結糟粕煨燼即是氣之渣滓要之皆是示人以理
  晝夜運而無息便是隂陽之兩端其四邉散出紛擾者便是游氣以生人物之萬殊如麪磨相似其四邊只管層層散出天地之氣運轉無已只管層層生出人物其中有粗有細如人物有偏有正
  帝是理為主
  蒼蒼之謂天運轉周流不已便是那箇而今説天有箇人在那裏批判罪惡固不可說道全無主之者又不可這裏要人見得
  問經傳中天字曰要人自看得分曉也有說蒼蒼者也有說主宰者也有單訓理時
  天以氣而依地之形地以形而附天之氣天包乎地地特天中之一物爾天以氣而運乎外故地在中閒隤然不動使天之運有一息停則地須陷下
  季通云地上便是天
  天地不恕謂肅殺之類
  問天有形質否曰無只是氣旋轉得緊如急風然至上面極髙處轉得愈緊若轉纔慢則地便脫墜矣
  道家有高䖏有萬里剛風之說便是那裏氣清緊低處則氣濁故緩想得髙山更上去立人不住了那裏氣又緊故也離騷有九天之說注家妄解云有九天據某觀之只是九重盖天運行有許多重數裏面重數較軟至外面則漸硬想到第九重只成硬殻相似那裏轉得又愈緊矣
  生物之初隂陽之精自凝結成兩箇盖是氣化而生如蝨子自然爆出来既有此兩箇一牝一牡後来却従種子漸漸生去便是以形化萬物皆然
  天地形而下者乾坤形而上者天地乾坤之形殻乾坤天地之性情
  夫乾其靜也専其動也直是以大生焉夫坤其靜也翕其動也闢是以廣生焉本義云乾一而實故以質言而曰大坤二而虚故以量言而曰廣學者不曉請問曰此兩句解得極分曉盖言以形言之則天包地外地在天中所以説天之質大以理與氣言之則地却包著天天之氣却盡在地之中地盡承受那天之氣所以說地之量廣大只是一箇物事一故實従裏面便實出来流行發生只是一箇物事所以說乾一而實地雖是堅然却虚所以天之氣流行乎地之中皆従地裏發出来所以說坤二而虚用之云地形如肺形質雖硬而中本虚故陽氣升降乎其中無所障礙雖金石也透過去地便承受得這氣發育萬物曰然要之天形如一箇鼓鞴天便是那鼓鞴外面皮殻子中閒包得許多氣開闔消長所以說乾一而實地只是箇物事中閒盡是這氣升降往来縁中閒虚故容得這升降来往以其包得地所以說其質之大以其容得天之氣所以説其量之廣非是說地之形有盡故以量言也只是説地盡容得天之氣所以說其量之廣爾
  或問伊川說以主宰謂之帝孰為主宰曰自有主宰盖天是箇至剛至陽之物自然如此運轉不息所以如此必有為之主宰者這樣處要人自見得非言語所能盡也因舉荘子孰綱維是孰主張是十數句曰他也見得這道理
  列子曰天積氣日月星宿亦積氣中之有光耀者此言得之或問天地壊也不壊曰既有形氣如何得不壊但一箇壊了便有一箇生得来【以上語類三十九條】
  問康節天地自相依附之說燔以為此說與周子太極圖程子動静無端隂陽無始之義一致非歴家所䏻窺測曰康節之言大體固如是矣然歴家之說亦須考之方見其細密處如禮記月令疏及晉天文志皆不可不讀也【荅李敬子】
  問清濁以氣言剛柔羙惡以氣之為質言清濁恐属天剛柔羙惡恐属地曰陳了翁云天氣而地質前軰已有此說矣【荅徐彦章】
  天地之閒品物萬形各有所事惟天確然扵上地隤然扵下一無所為只以生物為事故易曰天地之大徳曰生而程子亦曰天只是以生為道其論復見天地之心又以動之端言之其理亦已眀矣然所謂以生為道者亦非謂将生来做道也【荅張欽夫】
  康節所著漁樵對問論天地自相依附形有涯而氣無涯極有條理當時想是如此說故伊川然之【荅呂伯恭○以上文集四條】
  隂陽 五行 時令
  天地統是一箇大隂陽一年又有一年之隂陽一月又有一月之隂陽一日一時皆然【以下論隂陽】
  隂陽五行之理須常常看得在目前則自然牢固矣五行相為隂陽又各自為隂陽
  得五行之秀者為人只說五行而不言隂陽者盖做這人須是五行方做得成然隂陽便在五行中所以周子云五行一隂陽也舍五行無别討隂陽䖏如甲乙属木甲便是陽乙便是隂丙丁属火丙便是陽丁便是隂不須更說隂陽而隂陽在其中矣或曰如言四時而不言寒暑耳曰然
  陽無驟生之理如冬至前半月中氣是小雪陽已生三十分之一分到得冬至前㡬日須已生到二十七八分到是日方始成一畫不是昨日全無今日一旦便都復了大抵剝盡䖏便生荘子云造化密移疇覺之哉這語自說得好又如列子亦謂運轉無已天地密移疇覺之哉凡一氣不頓進一形不頓虧亦不覺其成不覺其虧盖隂陽浸消浸盛人之一身自少至老亦莫不然
  天地閒只有一箇隂陽故程先生云只有一箇感與應所謂隂與陽無處不是且如前後前便是陽後便是隂又如左右左便是陽右便是隂又如上下上面一截便是陽下面一截便是隂問先生易說中謂伏羲作易驗隂陽消息兩端而已此語最盡曰隂陽雖是兩箇字然却只是一氣之消息一進一退一消一長進處便是陽退䖏便是隂長處便是陽消處便是隂只是這一氣之消長做出古今天地閒無限事来所以隂陽做一箇說亦得做兩箇說亦得
  又問氣之發散者為陽收斂者為隂否曰也是如此如鼻氣之出入出者為陽收回者為隂入息如螺螄出殻了縮入相似是收入那出不盡底若只管出去不收便死矣問出入息畢竟出去時漸漸消到得出盡時便死否曰固是如此然那氣又只管生
  天地間一隂一陽如環無端便是相勝底道理隂符經說天地之道浸故隂陽勝浸字最下得妙天地間不陡頓恁地隂陽勝
  大抵言語兩端處皆有隂陽如開物成務開物是陽成務是隂如致知力行致知是陽力行是隂周子之書屢發此意推之可見
  横渠言游氣紛擾合而成質者生人物之萬殊其隂陽兩端循環不已者立天地之大義說得似稍支離只合云隂陽五行循環錯綜升降往来所以生人物之萬殊立天地之大義
  問一故神曰横渠說得極好須當子細看但近思錄所載與本書不同當時縁伯恭不肯全載故後来不曽與他添得一故神横渠親注云兩在故不測只是這一物却周行乎事物之閒如所謂隂陽屈伸往来上下以至扵行乎什百千萬之中無非這一箇物事所以謂兩在故不測兩故化注云推行乎一凡天下之事一不䏻化惟兩而後䏻化且如一隂一陽始䏻化生萬物雖是兩箇要之亦是推行乎此一爾此說得極精須當與他子細看
  神化兩字雖程子説得亦不甚分眀惟是横渠推出来推行有漸為化合一不測為神又曰一故神【兩在故不測】兩故化言兩在者或在隂或在陽在隂時全體都是隂在陽時全體都是陽化是逐一挨將去底一日復一日一月復一月節節挨将去便成一年這是化直卿云一故神猶一動一静互為其根兩故化猶動極而静静極復動
  横渠言隂聚之陽必散之一叚却見得隂陽之情五行一隂陽也隂陽一太極也太極本無極也此當思無有隂陽而無太極底時節若以為止是隂陽隂陽却是形而下者若只専以理言則太極又不曽與隂陽相離正當沈潛玩索将圖象意思抽開細看又復合而觀之某解此云非有離乎隂陽也即隂陽而指其本體不雜乎隂陽而為言也此句自有三節意思更宜深考通書云靜而無動動而無静物也動而無動静而無静神也當即此兼看之
  問動而生陽靜而生隂注太極者本然之妙動静者所乗之機太極只是理理不可以動靜言惟動而生陽靜而生隂理寓扵氣不䏻無動静所乗之機乗如乘載之乘其動静者乃乗載在氣上不覺動了靜靜了又動曰然又問動靜無端隂陽無始那箇動又從上面静生下上面靜又是上面動生来今姑把這箇起曰然
  問太極動而生陽是陽先動也今解云必體立而用得以行如何曰體自先有下言靜而生隂只是説相生無窮耳
  統言隂陽只是兩端而隂中自分隂陽陽中亦有隂陽乾道成男坤道成女男雖属陽而不可謂其無隂女雖属隂亦不可謂其無陽人身氣屬陽而氣有隂陽血屬隂而血有隂陽
  問隂陽動靜以大體言則春夏是動属陽秋冬是靜属隂就一日言之晝陽而動夜隂而静就一時一刻言之無時而不動静無時而無隂陽曰隂陽無䖏無之横看豎看皆可見横看則左陽而右隂豎看則上陽而下隂仰手則為陽覆手則為隂向眀䖏為陽背眀處為隂正䝉云隂陽之氣循環迭至聚相盪升降相求絪縕相揉相兼相制欲一之不䏻盖謂是也
  厚之問陽變隂合如何是合曰陽行而隂随之
  隂陽有相對而言者如東陽西隂南陽北隂是也有錯綜而言者如晝夜寒暑一箇横一箇直是也伊川言易變易也只說得相對底隂陽流轉而已不說錯綜底隂陽交互之理言易須兼此二意【體在天地後用起天地先對待底是體流行底是用體静而用動○以上語類二十條】
  隂陽只是一氣隂氣流行即為陽陽氣凝聚即為隂非直有二物相對也此理甚眀周先生扵太極圖中已言之矣【荅楊元範】
  謂一隂一陽之謂道已渉形器五性為形而下者恐皆未然隂陽固是形而下者然所以一隂一陽者乃理也形而上者也五事固是形而下者然五常之性則理也形而上者也【荅楊子順】
  問蔡丈云天根是好人之情状月窟是小人之情状三十六宮是八卦隂陽之爻某疑人物二字恐未可便以善惡斷之又言三十六宮都是春即月窟亦為春也曰陽善隂惡聖賢如此説處極多盖自正理而言二者固不可相無以對待而言則又各自有所主康節所詠恐是指生物之源而言則正氣為人偏氣為物為隂陽之辨季通所論却是推説然意亦通也【荅甘吉甫】
  問蔡文言天根為好人之情狀月窟為小人之情状又云隂陽都将做好説也得以隂為惡陽為善亦得伏蒙賜教以為陽善隂惡聖賢如此說處極多盖自正理而言二者固不可相無以對待而言則又各有所主某疑康節先言天根月窟是合偏正而言後言以為都是春者是専以正者言之不知是否曰看遺書中善惡皆天理及惡亦不可不謂之性不可以濁者不謂之水等語及易傳陽無可盡之理一節即此義可推矣更以事實考之只如鴟梟蝮蝎惡草毒藥還可道不是天地隂陽之氣所生否【荅甘吉甫】
  盈天地之閒所以為造化者隂陽二氣之終始盛衰而已陽生扵北長扵東而盛扵南隂始扵南中扵西而終於北故陽常居左而以生育長養為功其類則為剛為眀為公為義而凡君子之道属焉隂常居右而以夷傷慘殺為事其類則為柔為暗為私為利而凡小人之道属焉聖人作易畫卦繫辭扵其進退消長之際所以示人者深矣【傅伯拱字序】
  隂陽之氣相勝而不䏻相無其為善惡之象則異乎此葢以氣言則動静無端隂陽無始其本固並立而無先後之序善惡之分也若以善惡之象而言則人之性本獨有善而無惡其為學亦欲去惡而全善不復得以不能相無者而為言矣今以隂陽為善惡之象而又曰不䏻相無故必曰小人日為不善而善心未嘗不閒見以為隂不䏻無陽之證然則曷不曰君子日為善而惡心亦未嘗不閒見以為陽不能無隂之證耶盖亦知其無是理矣且又曰克盡巳私純是義理亦不離乎隂陽之正則善固可以無惡矣所謂不䏻相無者又安在耶大凡義理精微之際合交錯其變無窮而不相違悖且以隂陽善惡論之則隂陽之正皆善也其沴皆惡也【周子所謂剛善剛惡柔亦如之者是也】以象類言則陽善而隂惡以動静言則陽客而隂主此類甚多要當大其心以觀之不可以一說拘也【荅王子合】
  隂陽盈天地之閒其消息闔闢終始萬物觸目之閒有形無形無非是也而蘇氏以為象立而隂陽隐凡可見者皆物也非隂陽也失其理矣逹隂陽之本者固不指生物而謂之隂陽亦不别求隂陽扵物象見聞之外也【蘇氏易解辨】
  一隂一陽往来不息舉道之全體而言莫著扵此者矣而以為借隂陽以喻道之似則是道與隂陽各為一物借此而況彼也隂陽之端動靜之機而已動極而靜靜極而動故隂中有陽陽中有隂未有獨立而孤居者此一隂一陽所以為道也今曰一隂一陽者隂陽未交而物未生廓然無一物不可謂之無有者道之似也然則道果何物乎此皆不知道之所以為道而欲以虚無寂滅之學揣摸而言之故其説如此【蘇氏易觧辨】
  夫謂溫厚之氣盛扵東南嚴凝之氣盛扵西北者禮家之說也謂陽生於子於卦為復隂生於午扵卦為姤者歴家之說也謂巽位東南乾位西北者說卦之説也此三家者各為一說而禮家歴家之言猶可相通至扵說卦則其卦位自為一說而與彼二者不相謀矣今来教乃欲合而一之而其閒又有一說之中自相乖戾者此某所以不能無疑也夫謂東南以一隂已生而為隂柔之位西北以一陽已生而為陽剛之位則是陽之盛於春夏者不得為陽隂之盛扵秋冬者不得為隂而反以其始生之微者為主也謂一隂生扵東南一陽生扵西北則是隂不生扵正南午位之遇而滛於東陽不生扵正北子位之復而旅扵西也謂巽以一隂之生而位乎東南則乾者豈一陽之生而位扵西北乎況說卦之本文扵巽則但取其潔齊於乾則但取其戰而已而未嘗有一隂一陽始生之説也凡此﨑嶇反復終不可通不若直以陽剛為仁隂柔為義之眀白而簡易也盖如此則發生為仁肅殺為義三家之說皆無所牾肅殺雖似乎剛然實天地収斂退蔵之氣自不妨其為隂柔也【荅袁機仲】
  論十二卦則陽始扵子而終扵己隂始扵午而終扵亥論四時之氣則陽始於寅而終扵未隂始扵申而終扵丑此一說者雖若小差而所争不過二位盖子位一陽雖生而未出乎地至寅位泰卦則三陽之生方出地上而溫厚之氣從此始焉已位乾卦六陽雖極而溫厚之氣未終故午位一隂雖生而未害於陽必至未位遯卦而後溫厚之氣始盡也其午位隂已生而嚴凝之氣及申方始亥位六隂雖極而嚴凝之氣至丑方盡義亦倣此盖地中之氣難見而地上之氣易識故周人以建子為正雖得天統而孔子之論為邦乃以夏時為正盖取其隂陽始終之著眀也按圖以推其說可見【荅袁機仲】
  来諭以東南之溫厚為仁西北之嚴凝為義此郷飲酒義之言也然本其言雖分仁義而無隂陽柔剛之别但扵其後復有陽氣發扵東方之說則固以仁為屬乎陽而義之當属乎隂従可推矣来諭乃不察此而必欲以仁為柔以義為剛此既失之而又病夫柔之不可属乎陽剛之不可属乎隂也扵是强以温厚為柔嚴凝為剛又移北之隂以就南而使主乎仁之柔移南之陽以就北而使主乎義之剛其於方位氣候悉反易之而其所以為說者率皆參差乖迕而不可合又使東北之為陽西南之為隂亦皆得其半而失其半愚扵圖子已具見其失矣盖嘗論之陽主進而隂主退陽主息而隂主消進而息者其氣强退而消者其氣弱此隂陽之所以為柔剛也陽剛溫厚居東南主春夏而以作長為事隂柔嚴凝居西北主秋冬而以斂蔵為事作長為生斂蔵為殺此剛柔之所以為仁義也以此觀之則隂陽剛柔仁義之位豈不曉然而彼揚子雲之所謂於仁也柔扵義也剛者乃自其用處之末流言之盖亦所謂陽中之隂隂中之陽固不妨自為一義但不可以雜乎此而論之爾【荅袁機仲○以上文集十一條】
  問前日先生荅書云隂陽五行之為性各是一氣所稟而性則一也兩性字同否曰一般又曰同者理也不同者氣也又曰他所以道五行之生各一其性節復問這箇莫是木自是木火自是火而其理則一先生應而曰且如這箇光也有在硯盖上底也有在墨上底其光則一也【以下論五行】
  氣之精英者為神金木水火土非神所以為金木水火土者是神在人則為理所以為仁義禮智信者是也
  金木水火土雖曰五行各一其性然一物又各具五行之理不可不知康節却細推出来
  天一自是生水地二自是生火生水只是合下便具得濕底意思木便是生得一箇軟底金便是生出得一箇硬底五行之説正䝉中說得好又曰木者土之精華也又曰水火不出於土正䝉一叚得好不胡亂下一字
  問黄寺丞云金木水火體質属土曰正䝉有一說好只金與木之體質属土水與火却不屬土問火附木而生莫亦屬土否曰火自是箇虚空中物事問只溫熱之氣便是火否曰然
  水火清金木濁土又濁
  論隂陽五行曰康節說得法密横渠說得理透邵伯溫載伊川言曰向惟見周茂叔語及此然不及先生之有條理也欽夫以爲伊川未必有此語盖伯溫妄載某則以爲此語恐誠有之
  隂以陽為質陽以隂為質水内眀而外暗火内暗而外眀横渠曰隂陽之精互蔵其宅正此意也
  清眀内影濁眀外影清眀金水濁眀火日
  陽變隂合初生水火水火氣也流動閃鑠其體尚虚其成形猶未定次生木金則確然有定形矣水火初是自生木金則資扵土五金之属皆従土中旋生出来
  大抵天地生物先其輕清以及重濁天一生水地二生火二物在五行中㝡輕清金木復重扵水火土又重於金木如論律呂則又重濁為先宮㝡重濁啇次之角次之徴又次之羽㝡後【以上語類十一條】
  隂陽之為五行有分而言之者如木火陽而金水隂也有合而言之者如木之甲火之丙土之戊金之庚水之壬皆陽而乙丁己辛癸皆隂也以此推之健順五常之理可見【荅黄商伯】
  問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竊謂氣之初溫而已溫則蒸溽蒸溽則條達條達則堅凝堅凝則有形質五者雖一有俱有然推其先後之序理或如此曰向見吴斗南說五事庶徵皆當依此為序其言亦有理【荅黄商伯】
  問二氣五行造化萬物一闔一闢萬變是生所謂五行之氣即雷風水火之運耶又即二氣之參差殊者耶先儒謂物物皆具則人之氣稟有偏重者謂之皆具可乎或謂雖物皆具而就五行之中有得其多者有得其少者扵此思之殊茫然未曉曰五行之氣如溫涼寒暑燥濕剛柔之類盈天地之閒者皆是舉一物無不具此五者但其閒有多少分數耳【五音五色五味之類皆是也○荅呂子約】
  問以質而語其生之序則曰水火木金土而水木陽也火金隂也此豈就圖而指其序耶而水木何以謂之陽火金何以謂之隂曰天一生水地二生火天三生木地四生金一三陽也二四隂也【荅林子玉】
  問以氣而語其行之序則木火土金水而木火陽也金水隂也此豈即其運用處而言之耶而木火何以謂之陽金水何以謂之隂曰此以四時而言春夏為陽秋冬為隂【荅林子玉○以上文集五條】
  問學者云古人排十二時是如何諸生思未得先生云志字従之從心乃是心之所之古旹字従之從日亦是日之所至盖日至扵午則謂之午時至未則謂之未時十二時皆如此推古者訓日字實也月字缺也月則有缺時日常實是如此如天行亦有差月星行又遲趕他不上惟日鐵定如此又云看北斗可以見天之行【以下論時令】
  數只是算氣之節候大率只是一箇氣隂陽播而為五行五行中各有隂陽甲乙木丙丁火春属木夏属火年月日時無有非五行之氣甲乙丙丁又屬隂屬陽只是二五之氣人之生適遇其氣有得清者有得濁者貴賤夀夭皆然故有參錯不齊如此
  陽變隂合而生水火木金土隂陽氣也生此五行之質天地生物五行獨先地即是土土便包含許多金木之類天地之閒何事而非五行五行隂陽七者滾合便是生物底材料五行順布四時行焉金木水火分属春夏秋冬土則寄旺四季如春属木而清眀後十二日即是土寄旺之時每季寄旺十八日共七十二日唯夏季十八日土氣為㝡旺故䏻生秋金也以圗象考之木生火金生水之類各有小畫相牽連而火生土土生金獨穿乎土之内餘則従旁而過為可見矣【以上語類三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四十九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十
  理氣二
  天文
  月無盈闕人看得有盈闕蓋晦日則月與日相疊了至初三方漸漸離開去人在下面側看見則其光闕至望日則月與日正相對人在中間正看見則其光方圎【以下日月】
  問月本無光受日而有光季通云日在地中月行天上所以光者以日氣從地四旁周圍空處迸出故月受其光先生曰若不如此月何縁受得日光方合朔時日在上月在下則月面向天者有光向地者無光故人不見及至望時月面向人者有光向天者無光故見其圓滿若至時所謂近一逺三只合有許多光又云月常有一半光月似水日照之則水面光倒射壁上乃月照也
  厯家之說謂日光以望時遥奪月光故月食日月交㑹日為月掩則日食然聖人不言月蝕日而以有食為文者闕於所不見
  日食是為月所掩月食是與日争敵月饒日些子方好無食
  日月食皆是隂陽氣衰徽廟朝曽下詔書言此定數不足為災異古人皆不曉厯之故
  楊子雲云月未望則載魄於西既望則終魄於東其遡於日乎先生舉此問學者是如何衆人引諸家注語【古注解載作始魄作光温公改魄作朏先生云皆非是】皆不合久之乃曰只曉得箇載字便都曉得載者如加載之載如老子云載營魄左氏云從之載正是這箇載字諸家都亂說只有古注解云月未望則光始生於西面以漸東滿既望則光消虧於西面以漸東盡此兩句略通而未盡此兩句盡在其遡於日乎一句上蓋以日為主月之光也日載之光之終也日終之載猶加載之載【又訓上如今人上光上采色之上】蓋初一二閒時日落於酉月是時同在彼至初八九日落在酉則月已在午至十五日相對日落於酉而月在卯此未望而載魄於西蓋月在東日則在西日載之光也及日與月相去愈逺則光漸消而魄生少閒月與日相蹉過日却在東月却在西故光漸至東盡則魄漸復也當改古注云日加魄於西面以漸東滿日復魄於西面以漸東盡其載也日載之其終也日終之皆繫於日又說秦周之士貴賤拘肆皆繫於上之人猶月之載魄終魄皆繫於日也故曰其遡於日乎其載其終皆向日也温公云當改載魄之魄作朏都是曉揚子雲說不得故欲如此改老子所謂載營魄便是如此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一便是魄抱便是載蓋以火養水也魄是水以火載之營字恐是熒字光也古字或通用不可知或人解作經營之營亦得次日又云昨夜說終魄於東終字亦未是【昨夜解終作復言光漸消而復其魄也】蓋終魄亦是日光加魄於東而終之也【以上語類六條】
  問日月隂陽之精氣向時所問殊覺草草所謂終古不易與光景常新者其判别如何非以今日已昳之光復為來日將升之光固可略見大化無息而不資於巳散之氣也然竊嘗觀之日月虧食隨所食分數則光没而魄存則是魄常在而光有聚散也所謂魄者在天豈有形質耶或乃氣之所聚而所謂終古不易者耶曰日月之說沈存中筆談中說得好日食時亦非光散但為物掩耳若論其實須以終古不易者為體但其光氣常新耳然亦非但一日一箇蓋頃刻不停也【荅呂子約○文集】
  天道左旋日月星並左旋星不是貼天天是隂陽之氣在上面下人看見星隨天去耳【以下論星辰】
  南極在下七十二度常隱不見唐書說有人至海上見南極下有數大星甚眀此亦在七十二度之内
  問星受日光否曰星恐自有光
  緯星是隂中之陽經星是陽中之隂蓋五星皆是地上木火土金水之氣上結而成却受日光經星却是陽氣之餘凝結者疑得也受日光但經星則閃爍開闔其光不定緯星則不然縱有芒角其本體之光亦自不動細視之可見
  莫要說水星蓋水星貼著日行故半月日見
  夜眀多是星月早日欲上未上之際已先鑠退了星月之光然日光猶未上故天欲眀時一霎時暗
  星有墮地其光燭天而散者有變為石者
  分野之說始見於春秋時而詳於漢志然今左傳所載大火辰星之說又却只因其國之先曽主二星之祀而已是時又未有所謂趙魏晉者然後來占星者又却多驗殊不可曉
  問星辰有形質否曰無只是氣之精英凝聚者或云如燈花否曰然
  安卿問北辰曰北辰是那中間無星處這些子不動是天之樞紐北辰無星縁是人要取此為極不可無箇記認故就其旁取一小星謂之極星這是天之樞紐如那門笋子樣又似箇輪藏心藏在外面動這裏面心都不動義剛問極星動不動曰極星也動只是他近那辰後雖動而不覺如那射糖盤子樣那北辰便是中心樁子極星便是近樁底㸃子雖也隨那盤子轉却近那樁子轉得不覺今人以管去窺那極星見其動來動去只在管裏面不動出去向來人說北極便是北辰皆只說北極不動至本朝人方去推得是北極只在北辰邊頭而極星依舊動
  又一說那空無星處皆謂之辰康節說日月星辰自是四件辰是一件天上分為十二段即十二辰【以上語類十一條】
  天度【厯法附】
  天有三百六十度只是天行得過處為度天之過處便是日之退處日月㑹為辰
  天道與日月五星皆是左旋天道日一周天而常過一度日亦日一周天起度端終度端故比天道常不及一度月行不及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今人却云月行速日行遲此錯說也但厯家以右旋為取其易見日月之度耳
  天行至健一日一夜一周天必差過一度日一日一夜一周恰好月却不及十三度有竒只是天行極速日稍遲一度月又遲十三度有竒耳因舉陳元滂云只似在圓地上走一人過急一歩一人差不及一歩又一人甚緩差數歩也天行只管差過故厯法亦只管差堯時昏旦星中於午月令差於未漢晉以來又差今比堯時似差及四分之一古時冬至日在牽牛今却在斗
  辰天壤也每一辰各有幾度謂如日月宿於角㡬度即所宿處為辰
  日月所㑹是為辰注云一歲日月十二㑹所㑹為辰十一月辰在星紀十二月辰在枵之類是也然此特在天之位耳若以地而言之則南面而立其前後左右亦有四方十二辰之位焉但在地之位一定不易而在天之象運轉不停惟天之鶉火加於地之午位乃與地合而得天運之正耳
  或問天道左旋自東而西日月右行則何如曰横渠說日月皆是左旋說得好蓋天行甚健一日一夜周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又進過一度日行速健次於天一日一夜周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正恰好比天進一度則日為退一度二日天進二度則日為退二度積至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則天所進過之度又恰周得本數而日所退之度亦恰退盡本數遂與天㑹而成一年月行遲一日一夜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行不盡比天為退了十三度有竒進數為順天而左退數為逆天而右厯家以進數難算只以退數算之故謂之右行且曰日行遲月行速
  問天道左旋日月星辰右轉曰自疏家有此人皆守定其看天上日月星不曾右轉只是隨天轉天行健這箇物事極是轉得速且如今日日與月星都在這度上眀日旋一轉天却過了一度日遲些便欠了一度月又遲些又欠了十三度如歲星須一轉争了三十度要看厯數子細只是璇璣玉衡疏中載王蕃渾天說一叚極精密便是一箇現成天地了其曰天之形狀似鳥卵地居其中天包地外猶殻之裹黄圓如彈丸故曰渾天言其形體渾渾然也其術以為天半覆地上半在地下其天居地上見者一百八十二度半强地下亦然北極出地上三十六度南極入地下亦三十六度而嵩髙正當天之中極南五十五度當嵩髙之上又其南十二度為夏至之日道又其南二十四度為春秋分之日道又其南二十四度為冬至之日道南下去地三十一度而已是夏至日北去極六十七度春秋分去極九十一度冬至去極一百一十五度此其大率也南北極持其兩端其天與日月星宿斜而廻轉也
  問或以為天是一日一周日則不及一度非天過一度也曰此說不是若以為天是一日一周則四時中星如何解不同更是如此則日日一般却如何紀歲把甚麽時節做定限若以為天不過而日不及一度則趲來趲去將次午時便打三更矣因取禮記月令疏指其中說早晚不同及更行一度兩處曰此說得甚分眀其他厯書都不如此說蓋非不曉但習而不察更不去子細檢㸃而今若就天裏看時只是行得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若把天外來說則是一日過了一度蔡季通嘗有言論日月則在天裏論天則在太虛空裏若去太虚空裏觀那天自是日月滚得不在舊時處了又曰天無體只二十八宿便是天體日月皆從角起天亦從角起日則一日運一周依舊只到那角上天則一周了又過角些子日日累上去則一年便與日㑹蔡仲黙天說亦云天體至圓周圍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繞地左旋常一日一周而過一度日麗天而少遲故日行一日亦繞地一周而在天為不及一度積三百六十五日九百四十分日之二百三十五而與天㑹是一歲日行之數也月麗天而尤遲一日常不及天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積二十九日九百四十分日之四百九十九而與日㑹十二㑹得全日三百四十八餘分之積又五千九百八十八如日法九百四十而一得六不盡三百四十八通計得日三百五十四九百四十分日之三百四十八是一歲月行之數也歲有十二月月有三十日三百六十日者一歲之常數也故日與天㑹而多五日九百四十分日之二百三十五者為氣盈月與日㑹而少五日九百四十分日之五百九十二者為朔虚合氣盈朔虚而閏生焉故一歲閏率則十日九百四十分日之八百二十七三歲一閏則三十二日九百四十分日之六百單一五歲再閏則五十四日九百四十分日之三百七十五十有九歲七閏則氣朔分齊是為一章也此也分眀
  問周天之度是自然之數是强分曰天左旋一晝一夜行一周而又過了一度以其行過處一日作一度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方是一周只將南北表看今日恁時看時有甚星在表邉眀日恁時看這星又差逺或别是一星了
  問同度同道曰天有黄道有赤道天正如一圓匣相似赤道是那匣子相合縫處在天之中黄道一半在赤道之内一半在赤道之外東西兩處與赤道相交度却是將天横分為許多度數㑹時是日月在那黄道赤道十字路頭相交處厮撞著望時是月與日正相向如一箇在子一箇在午皆同一度謂如月在畢十一度日亦在畢十一度雖同此一度却南北相向日所以蝕於朔者月常在下日常在上既是相㑹被月在下面遮了日故日蝕望時月蝕固是隂敢與陽敵然厯家又謂之暗虚蓋火日外影其中實暗到望時恰當著其中暗處故月蝕
  或言嵩山本不當天之中為是天形欹側遂當其中耳曰嵩山不是天之中乃是地之中黄道赤道皆在嵩山之南南極北極天之樞紐只是此處不動如磨臍然此是天之中至極處如人之臍帶也
  問經星左旋緯星與日月右旋是否曰今諸家是如此說横渠說天左旋日月亦左旋看來横渠之說極是只恐人不曉所以詩傳只載舊說或曰此亦易見如以一大輪在外一小輪載日月在内大輪轉急小輪轉慢雖都是左轉只有急有慢便覺日月似右轉了曰然但如此則厯家逆字皆著改做順字退字皆著改做進字
  天文有半邊在上面須有半邊在下面
  有一常見不隱者為天之蓋有一常隱不見者為天之底
  叔器問天有幾道曰據厯家說有五道而今且將黄赤道說赤道正在天之中如合子縫模樣黄道是在那赤道之間
  天一日周地一遭更過一度日即至其所趕不上一度月不及十三度天一日過一度至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則及日矣與日一般是為一期
  天最健一日一周而過一度日之健次於天一日恰好行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但比天為退一度月比日大故緩比天為退十三度有竒但厯家只算所退之度却云日行一度月行十三度有竒此乃截法故有日月五星右行之說其實非右行也横渠曰天左旋處其中者順之少遲則反右矣此說最好書疏璣衡禮疏星回於天漢志天體沈括渾儀議皆可參考
  天左旋日月亦左旋但天行過一度日只在此當卯而卯當午而午某看得如此後來得禮記暗與之合
  晉天文志論得亦好多是李淳風為之日月隨天左旋如横渠說較順五星亦順行厯家謂之緩者及是急急者反是緩厯數謂日月星所經厯之數
  問日是陽如何反行得遲如月曰正是月行得遲問日行一度月行十三度有竒曰厯家是將他退底度數為進底度數天至健故日常不及他一度月又遲故不及天十三度有竒且如月生於西一夜一夜漸漸向東便可見月退處問如此說則是日比天行遲了一度月比天行遲了十三度有竒曰厯家若如此說則算著那相去處度數多今只以其相近處言故易算聞季通云西域有九執厯却是順算
  天日月星皆是左旋只有遲速天行較急一日一夜繞地一周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而又進過一度日行稍遲一日一夜繞地恰一周而於天為退一度至一年方與天相值在恰好處是謂一年一周天月行又遲一日一夜繞地不能匝而於天常退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至二十九日半强恰與天相值在恰好處是謂一月一周天月只是受日光月質常圓不曽缺如圓毬只有一面受日光望日日在酉月在卯正相對受光為盛天積氣上面勁只中間空為日月來徃地在天中不甚大四邊空有時月在天中央日在地中央則光從四旁上受於月其中昏暗便是地影望以後日與月行便差背向一畔相去漸漸逺其受光面不正至朔行又相遇日與月正相合日便蝕無光月或從上過或從下過亦不受光星亦是受日光但小耳北辰中央一星甚小謝氏謂天之機亦畧有意但不似天之樞較切
  厯家言天左旋日月星辰右行非也其實天左旋日月星辰亦皆左旋但天之行疾於日天一日一周更攙過一度日一日一周恰無贏縮以月受日光為可見月之望正是日在地中月在天中所以日光到月四畔更無虧欠惟中心有少黶翳處是地有影蔽者爾及日月各在東西則日光到月者止及其半故為上又減其半則為下逐夜増減皆以此推地在天中不為甚大只將日月行度折算可知天包乎地其氣極試登極髙處驗之可見形氣相催束而成體但中間氣稍寛所以容得許多品物若一例如此氣則人與物皆消磨矣
  渾儀可取蓋天不可用試令主蓋天者做一樣子如何做只似箇雨傘不知如何與地相附著若渾天須做得箇渾天來
  有能說蓋天者欲令作一蓋天儀不知可否或云似傘樣如此則四旁湏有漏風處故不若渾天之可為儀也【以上語類二十四條】
  璣衡之制若不能作水輪則姑亦如此可矣要之以衡窺璣仰占天象之實自是一器而今人所作小渾象自是一器不當并作一說也元祐之制極精然其書亦有不備乃最是切處必是造者秘此一節不欲盡以告人耳【荅江徳功】
  天經之今日所論乃中其病然亦未盡彼論之失正坐以天形為可低昻反覆耳不知天形一定其閒隨人所望固有少不同處而其南北髙下自有定位政使人能入於彈圓之下以望之南極雖髙而北極之在北方只有更髙於南極決不至反入地下而移過南方也蓋圖雖古所創然終不似天體孰若一大圓象鑽穴為星而虛其當隱之規以為甕口乃設短軸於北極之外以綴而運之又設短柱於南極之北以承甕口遂自甕口設四柱小梯以入其中而於梯末架空北入以為地平使可仰窺而不失渾體耶古人未有此法著其說以示後人亦不為無補也【荅蔡伯静】
  天經已領其論撰詳悉亦甚不易但回互蓋天頗費力只是舊年一般見識不欲惡著古今一箇人耳其心則固深知渾蓋之是非也然則孰若據實而論之省詞說乎【荅蔡伯静】
  星室之說俟更詳看但云天繞地左旋一日一周此句下恐欠一兩字說地處却似亦說得有病蓋天繞地一周了更過一度日之繞地比天雖退然却一日只一周而無餘也【荅蔡仲黙】
  問天有黄赤二道沈存中云非天實有之特厯家設色以計日月之行耳夫日之所由謂之黄道史家又謂月有九行黒道二出黄道北赤道二出黄道南白道二出黄道西青道二出黄道東并黄道而九如此即日月之行其道各異況陽用事則日進而北晝進而長隂用事則日退而南晝退而短月行則春東從青道夏南從赤道秋西從白道冬北從黒道日月之行其不同道又如此然每月合朔不知何以同度而㑹於所㑹之辰又有或蝕或不蝕及其行或髙而出黄道之上或低而出黄道之下或相近而偪或差逺而不相值則皆不蝕如何曰日月道之說所引皆是日之南北雖不同然皆隨黄道而行耳月道雖不同然亦常隨黄道而出其旁耳其合朔時日月同在一度其望日則日月極逺而相對其上下則日月近一而逺三如日在午則月或在卯或在酉之類是也故合朔之時日月之東西雖同在一度而月道之南北或差逺於日則不蝕或南北雖亦相近而日在内月在外則不蝕此正如一人秉燭一人執扇相交而過一人自内觀之其兩人相去差逺則雖扇在内燭在外而扇不能掩燭或秉燭者在内而執扇者在外則雖近而扇亦不能掩燭以此推之大略可見此說在詩十月之交篇孔疏說得甚詳李迂仲引證亦博可并檢看當得其說【荅廖子晦○以上文集五條】
  太史公厯書是說太初然却是顓頊四分厯劉歆作三統厯唐一行大衍厯最詳備五代王朴司天考亦簡嚴然一行王朴之厯皆止用之二三年即差王朴厯是七百二十加去蔡季通所用却依康節三百六十數【以下論厯法】
  今之造厯者無定法只是趕趁天之行度以求合或過則損不及則益所以多差因言古之鐘律紐算寸分豪釐絲忽皆有定法如合符契皆自然而然莫知所起古之聖人其思之如是之巧然皆非私意撰為之也意古之厯書亦必有一定之法而今亡矣三代而下造厯者紛紛莫有定議愈精愈密而愈多差由不得古人一定之法也蔡季通嘗言天之運無常日月星辰積氣皆動物也其行度遲速或過不及自是不齊使我之法能運乎天而不為天之所運則其疎密遲速或過不及之間不出乎我此虚寛之大數縱有差忒皆可推而不失矣何者以我法之有定而律彼之無定自無差也季通言非是天運無定乃其行度如此其行之差處亦是常度但後之造厯者其為數窄狹而不足以包之爾
  閏餘生於朔不盡周天之氣周天之氣謂二十四氣也月有大小朔不得盡此氣而一歲日子足矣故置閏
  中氣只在本月若趲得中氣在月盡後月便當置閏厯法蔡季通說當先論天行次及七政此亦未善要當先論太虛以見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一一定位然後論天行以見天度加損虛度之歲分歲分既定然後七政乃可齊耳
  或說厯四廢日曰只是言相勝者春是庚辛日秋是甲乙日温公潛虚亦是此意
  問厯所以數差古今豈無人考得精者曰便是無人考得精細而不易所以數差若考得精密有箇定數永不㑹差伊川說康節厯不㑹差或問康節何以不造厯曰他安肯為此古人厯法疎濶而差少今厯愈密而愈差因以兩手量卓邉云且如這許多濶分作四叚被他界限闊便有差不過只在一叚界限之内縱使極差出第二三叚亦只在此四界之内所以容易推測便有差容易見今之厯法於這四界内分作八界内又分作十六界界限愈宻則差數愈逺何故以界限愈密而踰越多也其差則一而古今厯法疎密不同故爾看來都只是不曽推得定只是移來湊合天之運行所以當年合得不差眀後年便差元不曽推得天運定只是旋將厯去合那天之行不及則添些過則減些以合之所以一二年又差如唐一行大衍厯當時最謂精密只一二年後便差只有季通說得好當初造厯便合并天運所蹉之度都算在裏幾年後蹉幾分幾年後蹉幾度將這蹉數都算做正數直推到盡頭如此庻幾厯可以正而不差今人都不曾得箇大統正只管說天之運行有差造厯以求合乎天而厯愈差元不知天如何㑹有差自是天運行合當如此此說極是不知當初因甚不曾算在裏但堯舜以來厯至漢都喪失了不可攷縁如今是這大總紀不正所以都無是處蔡季通算得康節厯康節厯十二萬九千六百分大故密今厯家所用只是萬分厯萬分厯巳自是多了他如何肯用十二萬分只是今之厯家又說季通底用不得不知如何又曰一行大衍厯比以前厯他只是做得箇頭勢大敷衍得闊其實差數只一般正如百貫錢脩一料藥與十文脩一料藥其不能治病一也
  問厯法何以推月之大小曰只是以每月二十九日半九百四十分日之二十九計之觀其合朔為如何如前月大則後月初二日月生眀前月小則後月初三日月生眀
  先在先生處見一書先立春次驚蟄次雨水次春分次穀雨次清眀云漢厯也
  子升問人言金人厯與中國厯差一日是否曰只如子正四刻方屬今日子初自屬昨日今人纔交了子時便喚做今日如此亦便差一日
  厯數微眇如今下漏一般漏管稍澀則必後天稍濶則必先天未子而子未午而午
  陳得一統元厯紹興七八年閒作又云局中暗用紀元厯以統元為名
  先生嘗言數家有大小陽九道夫問果爾則有國有家者何貴乎脩治曰在我者過得他一二分便足以勝之【以上語類十三條】
  脩厯事若下手湏更商量蓋但測驗即人皆可為或須改造則恐不免一出亦非今日一時事也【荅蔡季通】
  晷景製作甚精三衢有王伯照侍郎所定官厯刻漏圖一編亦與此同厯象之學自是一家若欲窮理亦不可以不講然亦湏大者先立然後及之則亦不至難曉而無不通矣【荅曽無疑○以上文集二條】
  黄道之差始自春分秋分赤道所交月道之差始自交朔交中黄道所交日出入赤道二十四度月出入黄道六度黄道一周退前所交六十分度之一是謂歲差月道一周退前所交一度八萬九千七百七十三分度之四萬三千五百三杪半積二萬一千九百一十五年而歲差周積二百二十一月及分一千七百五十三而交道周矣【此一條出經濟文衡】
  地理【潮汐附】
  蔡伯靖曰山本同而末異水本異而末同
  問先生前日言水隨山行何以驗之曰外面底水在山下行中間底水在脊上行因以指為喻曰外面底水在指縫中行中閒底水在指頭上行又曰山下有水今浚井底人亦看山脈
  冀都是正天地中閒好箇風水山脈從雲中發來雲中正髙脊處自脊以西之水則西流入於龍門西河自脊以東之水則東流入於海前面一條黄河環繞右畔是華山聳立為虎自華來至中為嵩山是為前案遂過去為泰山聳於左是為龍淮南諸山是第二重案江南諸山及五嶺又為第三四重案
  上黨即今潞州春秋赤狄潞氏即其地也以其地極髙與天為黨故曰上黨上黨太行山之極髙處平陽晉州蒲坂山之盡頭堯舜之所都也河東河北諸州如太原晉陽等處皆在山之兩邊窠中山極髙濶【伊川云太行千里一塊石】山後是忻代諸州泰山却是太行之虎山又問平陽蒲坂自堯舜後何故無人建都曰其地磽瘠不生物人民朴陋儉嗇故惟堯舜能都之後世侈泰如何都得
  或問天下之山西北最髙曰然自關中一支生下函谷以至嵩山東盡泰山此是一支又自嶓冢漢水之北生下一支至揚州而盡江南諸山則又自岷山分一支以盡乎江浙閩廣
  江西山皆是五嶺贛上來自南而北故皆逆閩中却是自北而南故皆順
  閩中之山多自北來水皆東南流江浙之山多自南來水多北流故江浙冬寒夏熱
  仙霞嶺在信州分水之右其脊脈發去為臨安又發去為建康
  荆襄山川平曠得天地之中有中原氣象為東南交㑹處耆舊人物多最好卜居但有變則正是兵交之衝
  東南論都所以必要都建康者以建康正諸方水道所湊一望則諸要害地都在面前有相應處臨安如入屋角房中坐視外面殊不相應武昌亦不及建康然今之武昌非昔之武昌吳都武昌乃今武昌縣地勢廹窄只恃前一水為險耳鄂州正今之武昌亦是好形勢上可以通關陕中可以向許洛下可以通山東若臨安進只可通得山東及淮北而已
  因看劉樞家中原圖黄河却自西南貫梁山泊迤邐入淮來神宗時河北流故北人盛今却南來故其勢亦衰又曰神宗時行淤田策行得甚力差官去監那箇水也是肥只是未䝉其利先有衝頽廬舍之患潘子善問如何可治河決之患曰漢人之策令兩旁不立城邑不置民居存留些地歩與他不與他争放教他寛教他水散漫或流從這邊或流從那邉不似而今作堤去圩他元帝時募善治河決者當時集衆議以此說為善
  問岷山之分支何以見曰只是以水驗之大凡兩山夾行中間必有水兩水夾行中間必有山江出於岷山岷山夾江兩而行那邉一支去為隴【他本云那邊一支去為江北許多去處】這邊一支為湖南又一支為建康又一支為兩浙而餘氣為福建二廣
  問本朝建國何故不都關中曰前代所以都關中者以黄河左右旋繞所謂臨不測之淵是也近東獨有函谷關一路通山東故可據以為險又關中之山皆自蜀漢而來至長安而盡【池録作關中之山皆自西而東】若横山之險乃山之極髙處【横山皆黄石山不生草木】本朝則自横山以北盡為西夏所有山河之固與吾共之反據髙以臨我是以不可都也【以上語類十三條】
  頃在南康兩年其地宜在彭蠡九江東陵敷淺原之間而攷其山川形勢之實殊不相應因考諸說疑晁氏九江東陵之說以為洞庭巴陵者為可信蓋江流自澧而東即至洞庭而巴陵又在洞庭之東也若謂九江即今江州之地即其下少東便合彭蠡之口不應言至東陵然後東迤北㑹於也白氏所論敷淺原者亦有理而未盡蓋詳經文敷淺原合是衡山東北一支盡處疑即今廬阜但無眀文可攷耳徳安縣敷陽山正在廬山之西南故謂之敷陽非以其地即為敷淺原也若如舊說正以敷陽為敷淺原則此山甚小又非山脈盡處若遂如晁氏之說以為江入海處則合是今京口所過之水又不但九江而已也若以衡山東北盡處而言即為廬阜無疑蓋自岷山東南至衡山又自衡山東北而至此則九江之原出於此三山之北者皆合於洞庭而注於岷江故自衡山而至此者必過九江也此以地勢攷之妄謂如此【荅程泰之】
  禹迹圖云是用長安舊本翻刻然東南諸水例皆疎略頃年又見一蜀士說蜀中嘉州以西諸水亦多不合今其顯然者如蜀江至瀘州東南乃分派南流東折逕二廣自番禺以入海以理勢度之豈應有此必是兩水南北分流而摹刻者誤連合之遂使其北入江者反為逆流耳然栁子厚詩亦言䍧牱南下水如湯則二廣之水源計必距蜀江不逺但不知的自何州而分為南北耳【荅李季章】
  問齊地東至於海西至於河南至於穆陵北至於無棣史記索隱曰按今淮南有故穆陵關是楚之境無棣在遼西孤竹服䖍以為太公受封所至不然也蓋言其征伐所至之域其說如何曰穆陵在密州之西無棣是今棣州更考地志可見索隱恐非【荅吳伯豐】
  漢志不知湖漢即是彭蠡而曰源出雩都至彭蠡入江此為大謬恐彦和亦不能正也九江之說今亦只可大槩而言恐當時地入三苗禹亦不能細考若論小水則湖南尚有蒸瀟之屬況兼湖北諸水上流其數不止於九若實計入湖之水只是湘沅澧之屬三四而已又不能及九也漢水未入江之前彭蠡未瀦此亦未是江流甚大漢水入之未必能有所増益也【荅董叔重】
  或云程邑在雍州之東二十里王季所居又引蘇黄門詩說周之程邑漢扶風安陵縣也予案雍州之境東自西河西距黒水延袤數千里不知所謂州東二十里者自何處計此里數若指豐鎬而言則經傳初不眀言其為雍州治所又按漢志安陵在長安北四十里不應言東又按皇矣之詩此詩乃是文王克密之後所作亦不得為王季所居也然意此語必有自來但州字當是衍文耳所謂雍者乃扶風之雍縣其地亦在長安之北計與安陵相去不逺故得引以相眀唯王季之云恐别有所據然亦未知其與詩說孰為得失也【偶讀謾記】
  上虞餘姚二邑皆以舜名而上虞村落又有號百官俗傳百官牛羊之處也或謂四旁多舜事迹疑其子孫所封理或有之然不可考矣大抵地名古迹亦多沿襲訛謬如子華子後序乃言谷子所居在今信州貴溪縣蓋其圖經之說如此豈有此理哉以他書攷之地名谷者凡數處疑特俚俗相傳物鬽之區爾未必儀秦之師所居也上虞旁邑嵊縣有戈過二姓即少康所滅羿浞之黨其子孫乃聚於一邑又近禹葬之地不知其何故也【偶讀謾記】
  孟子決汝漢排淮泗而注之江此但作文取其字數以足對偶而云耳若以水路之實論之便有不通而亦初無所害於理也說者見其不通便欲强為之說然亦徒為穿鑿而卒不能使之通也如沈存中引李習之來南録云自淮沿流至於髙郵乃泝於江因謂淮泗入江乃禹之舊迹故道宛然但今江淮已深不能至髙郵耳此說甚似其實非也按禹貢淮水出桐栢㑹泗沂以入於海故以小江而列於四瀆正以其能専達於海耳若如此說則禹貢當云南入於江不應言東入於海而淮亦不得為瀆矣且習之沿泝二字似亦未當蓋古今徃來淮南只行䢴溝運河皆築埭置閘儲閉潮汐以通漕運非流水也若使當時自有禹迹故道可通舟楫則不湏更開運河矣故自淮至髙郵不得為沿自髙郵以入江不得為泝而習之又有自淮順潮入新浦之言則是入運河時偶隨淮潮而入有似於沿意其過髙郵後又迎江潮而出故復有似於泝而察之不審致此謬誤今人以是而說孟子是以誤而益誤也【今按來南録中無此語未詳其故】近世又有立說以為淮泗本不入江當洪水横流之時排退淮泗然後能決汝漢以入江此說尤巧而尤不通蓋汝水入淮泗水亦入淮三水合而為一若排退淮泗則汝水亦見排退而愈不得入江矣漢水自嶓冢過襄陽南流至漢陽軍乃入於江淮自桐栢東流㑹汝水泗水以入於海淮漢之閒自有大山自唐鄧光黄以下至于潛霍地勢隔驀雖使淮泗横流亦與江漢不相干渉不待排退二水而後漢得入江也大抵孟子之言只是行文之失無害於義理不必曲為之說閒費心力也【偶讀謾記】
  潏水集云同州韓城縣北有安國嶺東西四十餘里東臨大河瀕河有禹廟在山斷河出處禹鑿龍門起於唐張仁愿所築東受降城之東自北而南至此山盡兩㟁石壁峭立大河盤束於山硖間千數百里至此山開㟁濶豁然奔放怒氣噴風聲如萬雷廟像豕首而冕服舊傳鯀入羽淵化為黄熊又云鯀為熊熊首類豕肖像以此而廟乃稱禹甚非也然鄉人不敢以豕肉薦必致神怒大風發屋㧞木百里被害舊說禹鑿龍門而不詳言其所以鑿誦說相傳但謂因舊脩闢去其齟齬以決水勢而已今詳此說則謂受降以東至於龍門皆是禹所新鑿若果如此則禹未鑿時河之故道不知却在何處而李氏所說又何所攷也【記潏水集二事】
  又云邢恕奏乞下熈河路打造船五百隻於黄河順流放下至㑹州西小河内藏住熙河路漕使李復奏竊知邢恕欲用此船載兵順流而下取興州契勘㑹州之西小河鹹水其濶不及一丈深止於一二尺豈能藏船黄河過㑹州入韋精山石硖險窄自上乗流直下髙數十尺船豈可過至西安州之東大河分為六七道散流謂之南山逆流數十里方再合逆溜水淺灘不勝舟載此聲若出必為夏國侮笑事遂寢邢恕之策果如李復之言可謂妄矣然禹貢所言雍州貢賦之路亦曰浮於積石至於龍門西河㑹於渭汭則古來此處河道固通舟楫如恕策矣復之言乃如此何也【記潏水集二事】
  浙江出三天子都在其東【按地理志浙江出新安黟縣南蠻中東入海今錢塘浙江是也】在閩西北入海餘暨南【餘暨南屬㑹稽為永興縣】廬江出三天子都入江彭澤西【彭澤今彭蠡也在潯陽彭澤縣】一曰天子鄣右出山海經第十三卷桉山海經唯此數卷所記頗得古今山川形勢之實而無荒誕譎怪之詞然諸經皆莫之考而其他卷謬悠之說則徃徃誦而傳之雖陶公不免也此數語者又為得今江浙形勢之實但經中浙字漢志注中作淛蓋字之誤石林已嘗辨之【更檢】注中蠻中字羅端良所著歙浦志乃作率山未知孰是廬江得名不知何義其入江處西有大山亦以廬名說者便謂即是三天子都此固非是然其名之相因則似不無說也都一作鄣亦未詳其孰是但廬江出丹陽郡陵陽縣而其旁縣有以鄣名則疑作鄣為是也【記山海經】
  頃在湖南見說溪洞蠻猺略有四種曰獠曰犵曰伶而其最輕捷者曰猫近年數出剽掠為邊患者多此種也豈三苗氏之遺民乎古字少而多通用然則所謂三苖者亦當正作猫字耳詹元善說苖民之國三徙其都初在今之筠州次在今之興國軍皆在深山之中人不可入而已亦難出最後在今之武昌縣則據江山之險可以四出為寇而人不得而近之矣【記三苖】
  嶓冢導漾東流為漢又東為滄浪之水過三澨至于大别南入于江東匯澤為彭蠡東為北江入于海又曰岷山導江東别為沱又東至于澧過九江至于東陵東迤北㑹于匯東為中江入于海又曰岷山之陽至于衡山過九江至于敷淺原此皆禹貢之文也古今讀者皆以為是既出於聖人之手則固不容復有訛謬萬世之下但當尊信誦習傳之無窮亦無以覈其事實是否為也是以為之說者不過隨文解義以就章句如說九江則曰江過尋陽派别為九或曰有小江九北來注之說彭蠡則曰漢水所匯而江水亦徃㑹焉說北江中江則曰漢既匯而出為北江江既㑹而出為中江也說九江則但指今日江州治所以當之說敷淺原則但以為漢歴陵縣之傅易山在今日為江州之徳安縣而已如是而言姑為誦說則可矣若以山川形勢之實攷之吾恐其說有所不通而不能使人無所疑也若曰派别為九則江流上下洲渚不一今所計以為九者若必首尾短長均布若一則横斷一節縱别為九一水之間當有一洲九江之閒沙水相閒乃為十有七道於地將無所容若曰參差取之不必齊一則又不知斷自何許而數其九也况洲渚出没其勢不常江陵先有九十九洲後乃復生一洲是豈可以為地理之定名乎此不可通之妄說也若曰旁計横入小江之數則自岷山以東至入海處不知其當為幾千百江矣此又不可通之妄說也且經文言九江孔殷正以見其吐吞壯盛浩無津涯之勢決非尋常分派小江之可當又繼此而後及夫沱潛雲夢則又見其決非今日江州甚逺之下流此又可以證前二說者為不可通之妄說也若曰漢水匯為彭蠡而江水亦徃㑹焉則彭蠡之為澤也實在大江之南自今江州湖口縣南跨南康軍饒州之境以接於隆興府之北瀰漫數十百里其原則東自饒徽信州建昌軍南自贛州南安軍西自袁筠以至隆興分寧諸邑方數千里之水皆㑹而歸焉北過南康楊瀾左里則兩㟁漸廹山麓而湖面稍狭遂東北流以趨湖口而入於江矣然以地勢北髙而南下故其入於江也反為江水所遏而不得遂因卻而自豬以為是瀰漫數十百里之大澤是則彭蠡之所以為彭蠡者初非有所仰於江漢之匯而後成也不唯無所仰於江漢而衆流之積日遏日髙勢亦不復容江漢之來入矣又况漢水自漢陽軍大别山下南流入江則其水與江混而為一至此已七百餘里矣今謂其至此而後一先一後以入於彭蠡既匯之後又復循次而出以為二江則其入也何以識其為昔日之漢水而先行何以識其為昔日之江水而後㑹其出也何以識其為昔日之漢水而今分以之北何以識其為昔日之江水而今分以居中耶且以方言之則宜曰南㑹而不應曰北㑹以實計之則湖口之東今但見其為一江而不見其分流然則所謂漢水匯為彭澤而江水亦徃㑹焉者亦不可通之妄說也此一說者既無一之不窮於是味别洲别之論出焉而終亦不免於窮也蓋曰味别則不知凡禹之所為過門不入胼手胝足而不以為病者為欲大濟天下昏墊之民使得平土而居以衣且食而遂其生耶抑如陸羽張又新輩但欲較計豪分於齒頰閒以為茗飲一時之快也嗚呼彼以是而為說者亦可謂童騃不思之甚矣且河之所㑹漆沮涇渭伊洛瀍澗支川尤多而初無味别之說濟之所經或潛或見或止或流其變不一而初無味别之說何獨至此而辨之若是悉耶此又可見其為不通之妄說也若曰洲别則又九江之鑿吾既辨於前矣若果如此則漢水入江之後便湏常有一洲介於其間以為江漢之别而湖口入匯之處又當各分為二以為出入之辨而後可也今皆無之而湖口横度之處予常過之但見舟北為大江之濁流舟南為彭蠡之清漲而已蓋彭蠡之水雖限於江而不得洩然及其既平則亦因其可行之隙而又未嘗不相持以東也惡睹所謂中江北江之别乎此又可見其為不通之妄說也若曰古之九江即今之江州古之敷淺原即今之徳安縣則漢九江郡本在江北而今所謂江州者實武昌郡之柴桑縣後以江北之尋陽非柴桑而立郡又自江北徙治江南故江南得有尋陽之名後又因尋陽而改為江州實非古九江地也又况經言過九江至於東陵而後㑹於彭蠡則自今江州城下至湖口縣才四十里不知東陵的在何處何所表異而其志之繁密促數乃如此又曰過九江至於敷淺原則已自江州順流東下湖口又復泝流南上彭蠡百有餘里而後至焉亦何說哉此又不可通之妄說也至於今之所謂敷淺原者為山甚小而庳不足以有所表見而其全體正脈遂起而為廬阜則甚髙且大以盡乎大江彭蠡之交而所以識夫衡山東過一支之所極者惟是乃為宜耳今皆反之則吾恐其山川之名古今或異而傳者未必得其真也凡此差舛其類不一讀而不思思而不攷者既昏憒鹵莽而無足言矣其閒亦有心知其誤而口不敢言乃反為之遷就穿鑿以蓋其失者則其巧愈甚而其謬愈彰使有識之士讀之愈疑而愈不敢信唯國初胡秘監旦近世晁詹事說之皆以九江為洞庭則其援證皆極精博而莆田鄭樵漁仲獨謂東匯澤為彭蠡東為北江入於海十三字為衍文亦為得之予既目睹彭蠡有源兩江不分之實又參之以此三說者而深以事理情勢求之然後果得其所以誤也蓋洪水之患唯河為甚而兖州乃其下流水曲而流緩地平而土疎故河之患於此為尤甚是以作治之功十有三載然後同於諸州竊計當時惟此等處事急民困勢重役煩禹乃親涖而身督之不可一日而舍去若梁雍荆揚地偏水急不待疏鑿固已通行則分遣官屬徃而視之其亦可也況洞庭彭蠡之間乃三苖氏之所居當是之時水澤山林深昧不測彼方負其險阻頑不即工則官屬之徃者固未必遽敢深入其境是以但見彭蠡之為澤而不知其源之甚逺而且多但見洞庭下流之已為江而不知其中流之嘗為澤而甚廣也以此致誤宜無足怪若其用字之同異則經之凡例亦自可攷顧讀者未深思耳今但刪去東匯北江之衍字而正以洞庭為九江更以經之凡例通之則過九江至於東陵者言導岷山之水而是水之流横截乎洞庭之口以至東陵也是漢水過三澨之例也過九江至於敷淺原者言導岷陽之山而導山之人至於衡山之麓遂越洞庭之尾東取山路以至乎敷淺原也是導岍岐荆山而逾於河以盡常碣之例也以是觀之則經之文意不亦既眀矣乎若更以他書攷之則山海經云廬江出三天子都【本注云一作鄣今桉丹陽故為鄣郡其得名蓋以此則作鄣為是】入江彭澤西【本注云彭澤今彭蠡也在鄱陽彭澤縣】漢志亦云廬江出陵陽東南北入江蓋陵陽者丹陽之屬縣今寧國府旌徳縣有陵陽山而三天子都乃在徽饒之境疑與陵陽腹背相直故廬江者得出其東南而西流北折以為鄱餘二水遂以㑹於彭蠡而入於江也及其入江則廬山屹立乎其西南而江之北㟁即為郡之南境疑江與山蓋相因以得名而郡境雖在江北亦以其南直此江此山而名之也然則彭蠡安得為無源而必待漢匯江㑹而成哉漢志豫章為郡領縣十八其彭蠡縣下注云禹貢彭蠡澤在西其餘則言水入湖漢者八【鄱陽鄱水餘干餘水艾脩水塗淦水南城盱水建成蜀水宜春南水南壄彭水】入大江者一【贑豫章水】而湖漢一水則又自雩都東至彭澤入江行千九百八十里也桉今地勢彭蠡既與江通而豫章諸水不由彭蠡别無入江之路則湖漢者即是彭蠡而其所受衆水之源又不止於廬江而已也以此而觀則山海經之言猶有未盡且其曰入江彭澤西者本謂逕彭蠡縣之西而入江耳而語意不眀遂若析江與澤各為一水而一東一西以入江者此亦其立言之疵也漢志又自不知湖漢之即為彭蠡而兩言之又不知入大江者亦必豬於彭蠡而别為一例又不知湖漢之為湖正以其澤名之而復兼以漢稱則又承禹貢之誤而弗深考也至於雩都之水則但見其為一郡衆流之最逺者而遂推為湖漢之源以主其名則又不知湖漢之名初非一水必自隆興以北衆水皆㑹豬為大澤然後可以名之非雩都一水所可得而専也至如鄭漁仲氏漢水衍文之說固善矣而其下文江水東迤北㑹於匯東為中江入於海之數言似亦可疑而彼猶未能盡正也嗚呼禹貢所載者九州之山川吾之足跡未能遍乎荆揚而見其所可疑者已如此不知耳目見聞之所不及所可疑者又當幾何是固不可得而知矣至於經之凡例本自眀白而諸儒乃有過為新竒之說以亂之者若論導山而逾於河而以為導岍岐荆山之脈使之度河以為壺口諸山之類則亦不待聞見之及而知其矣夫禹之治水隨山刋木其所表識諸山之名必其髙大可以辨疆域廣博可以奠民居故謹而書之以見其施功之次第初非有意推其脈絡之所自來若今論葬法者之所言也若必實以山脈言之則亦自有可言而尤足以見其說之謬者蓋河北諸山本根脊脈皆自代北寰武嵐憲諸州乗髙而來其脊以西之水則西流以入龍門西河之上流其脊以東之水則東流而為桑乾道幽冀以入於海其西一支為壺口太岳次一支包汾晉之源而南出以為析城王屋而又西折以為雷首又次一支乃為太行又次一支乃為常山其閒各隔沁潞諸州不相連屬豈自岍岐跨河東度而反為是諸山哉若過九江至於敷淺原亦有襲其謬者以為衡山之脈東度而來則以見聞所及而知其必不然也蓋岷山之脈其一支為衡山者已盡於九江之西其一支南而東度桂嶺者則包湘原而北徑潭袁之境以盡於廬阜其一支又南而東度大庾者則包彭蠡之源以北至乎建康其一支則又東包浙江之源而北其首以盡於㑹稽南其尾以盡乎閩越也豈衡山之脈能度九江而其度也又直為敷淺原而已哉又有欲以揚州之三江即為荆州之中江北江而猶病其闕一乃顧彭蠡之餘波適未有號則姑使之潛冒南江之名以足之且又自謂聖經書法之妙非他人之所及是亦極巧而且新矣然自湖口而下江本無二安得有三且於下文之震澤又懸隔遼夐而不相屬也則又安能曲說而强附之哉問諸吳人震澤下流實有三江以入於海彼既以目驗之恐其說之必可信而於今尚可攷也因并論之以俟來者有以質焉【九江彭蠡辨】
  武夷君之名著自漢世祀以乾魚不知果何神也今建寧府崇安縣南二十餘里有山名武夷相傳即神所宅峰巒巖壑秀拔竒偉清溪九曲流出其間兩崖絶壁人迹所不到處徃徃有枯查插石罅閒以舟船棺柩之屬柩中遺骸外列陶器尚皆未壊頗疑前世道阻未通川壅未決時夷落所居而漢祀者即其君長蓋亦避世之士生為衆所臣服没而傳以為仙也今山之羣峰最髙且正者猶以大王為號半頂有小丘焉豈即君之居耶【武夷圖序○以上文集十三條】
  潮之遲速大小自有常舊見眀州人說月加子午則潮長自有此理沈存中筆談說亦如此【以下論潮汐○語類】
  潮汐之說余襄公言之尤詳大抵天地之間東西為緯南北為經故子午卯酉為四方之正位而潮之進退以月至此位為節耳以氣之消息言之則子者隂之極而陽之始午者陽之極而隂之始卯為陽中酉為隂中也【荅張敬之○文集】
  附余襄公安道曰潮之漲退海非增減蓋月之所臨則水徃從之日月右轉而天左轉一日一周臨於西極故月臨卯酉則水漲乎東西月臨子午則潮平乎南北彼竭此盈徃來不絶皆繫於月何以知其然乎夫晝夜之運日東行一度月行十三度有竒故太隂西没之期常緩於日三刻有竒潮之日緩其期率亦如是自朔至望常緩一夜潮自望而晦復緩一晝潮朔望前後月行差疾故晦前三日潮勢長朔後三日潮勢大望亦如之月之際其行差遲故潮之去來亦合㳫不盡盈虛消息一之於月隂陽之所以分也夫春夏晝潮常大秋冬夜潮常大蓋春為陽中秋為隂中歲之有春秋猶月之有朔望也故潮之極漲常在春秋之中潮之極大常在朔望之後此又天地之常數也
  雷電 風雨雪雹霜露
  問雷電程子曰只是氣相摩軋是否曰然或以為有神物曰氣聚則須有然纔過便散如雷斧之類亦是氣聚而成者但已有渣滓便散不得此亦屬成之者性張子云其來也幾微易簡其究也廣大堅固即此理也【以下論雷電】
  雷如今之爆杖蓋鬱積之極而迸散者也
  十月雷鳴曰恐發動了陽氣所以大雪為豐年之兆者雪非豐年蓋為凝結得陽氣在地來年發逹生長萬物
  雷雖只是氣但有氣便有形如蝃蝀本只是薄雨為日所照成影然亦有形能吸水吸酒人家有此或為妖或為祥【以上語類四條】
  風只如天相似不住旋轉今此處無風蓋或旋在那邊或旋在上面都不可知如夏多南風冬多北風此亦可見【以下論風雨雪雹霜露】
  霜只是露結成雪只是雨結成古人說露是星月之氣不然今髙山頂上雖晴亦無露露只是自下蒸上人言極西髙山上亦無雨雪
  髙山無霜露却有雪某嘗登雲谷晨起穿林薄中並無露水沾衣但見煙霞在下茫然如大洋海衆山僅露峰尖煙雲環繞徃來山如移動天下之竒觀也或問髙山無霜露其理如何曰上面氣漸清風漸緊雖微有霧氣都吹散了所以不結若雪則只是雨遇寒而凝故髙寒處雪先結也
  雪花所以必六出者蓋只是霰下被猛風拍開故成六出如人擲一團爛泥於地泥必趲開成棱瓣也又六者隂數太隂精石亦六稜蓋天地自然之數
  問龍行雨之說曰龍水物也其出而與陽氣交蒸故能成雨但尋常雨自是隂陽氣蒸鬱而成非必龍之為也密雲不雨尚徃也蓋止是下氣上升所以未能雨必是上氣蔽蓋無發洩處方能有雨横渠正蒙論風雷雲雨之說最分曉
  虹非能止雨也而雨氣至是已薄亦是日色射散雨氣了
  問龍行雨如何曰不是龍口中吐出只是龍行時便有雨隨之劉禹錫亦嘗言有人在一髙山上見山下雷神龍之類行雨此等之類無限實要見得破
  問康節云雨化物之走風化物之飛露化物之草雷化物之木此說是否曰想且是以大小推排匹配去問伊川云露是金之氣曰露自是有清肅底氣象古語云露結為霜今觀之誠然伊川云不然不知何故蓋露與霜之氣不同露能滋物霜能殺物也雪霜亦有異霜則殺物雪不能殺物也雨與露亦不同雨氣昏露氣清氣蒸而為雨如飯甑蓋之其氣蒸鬱而汗下淋漓氣蒸而為霧如飯甑不蓋其氣散而不收霧與露亦有異露氣肅而霧氣昏也
  横渠云陽為隂累則相持為雨而降陽氣正升忽遇隂氣則相持而下為雨蓋陽氣輕隂氣重故陽氣為隂氣壓墜而下也隂為陽得則飄揚為雲而升隂氣正升忽遇陽氣則助之飛騰而上為雲也隂氣凝聚陽在内者不得出則奮擊而為雷霆陽氣伏於隂氣之内不得出故爆開而為雷也陽在外者不得入則周旋不舍而為風隂氣凝結於内陽氣欲入不得故旋繞其外不已而為風至吹散隂氣盡乃已也和而散則為霜雪雨露不和而散則為戾氣曀霾戾氣飛雹之類曀霾黄霧之類皆隂陽邪惡不正之氣所以雹水穢濁或青黒色
  因言丘墓中棺木能畨動皆是風吹蓋風在地中氣聚出地面又散了【以上語類十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十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十一
  神
  總論
  因說神曰神事自是第二著那箇無形影是難理㑹底未消去理㑹且就日用緊切處做工夫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未知生焉知死此說盡了此便是合理㑹底理㑹得將閒神自有見處若合理㑹底不理㑹只管去理㑹没緊要底將閒都没理㑹了
  義剛將神問目呈畢先生曰此事自是第二著未能事人焉能事此説盡了今且湏去理㑹眼前事那箇神事無形無影莫要枉費心力理㑹得那箇來時將久我著實處皆不曉得所謂詩書執禮皆雅言也這箇皆是靣前事做得一件便是一件如易便自難理㑹了而今只據我恁地推測不知是與不是亦湏逐一去看然到極處不過只是這箇
  或問神有無曰此豈卒乍可説便說公亦豈能信得及湏於衆理看得漸眀則此惑自解樊遲問知子曰務民之義敬神而逺之可謂知矣人且理㑹合當理㑹底事其理㑹未得底且推向一邉待日用常行處理㑹得透則神之理將自見得乃所以為知也未能事人焉能事意亦如此
  天下大底事自有箇大底根夲小底事亦自有箇緊切處若見得天下亦無甚事如神之事聖賢説得甚分眀只將禮熟讀便見二程初不說無神但無而今世俗所謂神耳古來聖人所制祭祀皆是他見得天地之理如此
  神伸也屈也如風雨雷電初發時神也及至風止雨過雷住電息則也
  神不過隂陽消長而已亭毒化育風雨晦冥皆是在人則精是魄魄者之盛也氣是魂魂者神之盛也精氣聚而為物何物而無神遊魂為變魂遊則魄之降可知
  神只是氣屈伸往來者氣也天地閒無非氣人之氣與天地之氣常相接無閒斷人自不見人心才動必逹於氣便與這屈伸往來者相感通如卜筮之類皆是心自有此物只說你心上事才動必應也
  問神便只是此氣否曰又是這氣裏靣神靈相似問先生說神自有界分如何曰如日為神夜為生為神死為豈不是界分
  叔器問先生前說日為神夜為所以夜出如何曰閒有然者亦不能皆然夜屬隂且如妖鳥皆隂類皆是夜鳴
  雨風露雷日月晝夜此神之迹也此是白日公平正直之神若所謂有嘯於梁觸於胷此則所謂不正邪暗或有或無或去或來或聚或散者又有所謂禱之而應祈之而獲此亦所謂神同一理也世閒萬事皆此理但精粗小大之不同爾又曰以功用謂之神即此便見
  神死生之理定不如釋家所云世俗所見然又有其事昭昭不可以理推者此等處且莫要理㑹
  因說神怪事曰人心平鋪著便好若做弄便有怪出來
  理有眀未盡處如何得意誠且如神事今是有是無因說張仲隆曾至金沙隄見巨人迹此是如何揚謂冊子說并人傳說皆不可信湏是親見揚平昔見冊子上并人說得滿頭滿耳只是都不曾自見先生曰只是公不曾見畢竟其理如何南軒亦只是硬不信有時戱說一二如禹鼎鑄魑魅魍魎之屬便是有這物深山大澤是彼所居處人往占之豈不為祟邵先生語程先生世閒有一般不有不無底人馬程難之謂鞍轡之類何處得如邵意則是亦以為有之又南劍鄧徳喻嘗為一人言嘗至餘杭大滌山中嘗有龍骨人往來取之未入山洞見一陣青煙出少頃一陣火出少頃一龍出一随後大段盡人事見得破方是不然不信中有一㸃疑在終不得又如前生後生死復為人之說亦湏要見得破
  因論薛士龍家見曰世之信神者皆謂實有在天地閒其不信者斷然以為無然却又有真箇見者鄭景望遂以薛氏所見為實理不知此特虹霓之類耳
  如起風做雨震雷閃電花生花結非有神而何自不察耳才見說神事便以為怪世閒自有箇道理如此不可謂無特非造化之正耳此為得隂陽不正之氣不湏驚惑所以夫子不語怪以其眀有此事特不語耳南軒說無便不是
  問在天地為神在人為魂魄否曰死則謂之魂魄生則謂之精氣天地公共底謂之神是恁地模様
  以二氣言則者隂之靈也神者陽之靈也以一氣言則至而伸者為神反而歸者為一氣即隂陽運行之氣至則皆至去則皆去之謂也二氣謂隂陽對峙各有所屬如氣之呼吸者為魂魂即神也而屬乎陽耳目鼻口之類為魄魄即也而屬乎隂精氣為物精與氣合而生者也遊魂為變則氣散而死其魄降矣
  陽魂為神隂魄為隂之靈神陽之靈此以二氣言也然二氣之分實一氣之運故凡氣之來而方伸者為神氣之往而既屈者為陽主伸隂主屈此以一氣言也故以二氣言則隂為陽為神以一氣言則方伸之氣亦有伸有屈其方伸者神之神其既屈者神之既屈之氣亦有屈有伸其既屈者之其來格者之神天地人物皆然不離此氣之往來屈伸合散而已此所謂可錯綜言者也因問精氣為物隂精陽氣聚而成物此總言神游魂為變魂游魄降散而成變此總言疑亦錯綜而言曰然此所謂人者神之㑹也
  伸是神屈是否先生以手圏卓上而直指其中曰這道理圓只就中分别恁地氣之方來皆屬陽是神氣之反皆屬隂是日自午以前是神午以後是月自初三以後是神十六以後是童伯羽問日月對言之日是神月是否曰亦是草木方發生來是神彫殘衰落是人自少至壯是神衰老是鼻息呼是神吸是淳舉程子所謂天尊地卑乾坤定矣鼔之以雷霆潤之以風雨曰天地造化皆是神古人所以祭風伯雨師問風雷鼔動是神収歛處是否曰是魄屬氣屬神如析木煙出是神滋潤底性是魄人之語言動作是氣屬神精血是魄屬發用處皆屬陽是神氣定處皆屬隂是魄知識處是神記事處是魄人初生時氣多魄少後來魄漸盛到老魄又少所以耳聾目昏精力不强記事不足某今覺陽有餘而隂不足事多記不得小兒無記性亦是魄不足好戲不定疊亦是魄不足
  或問顔子死而不亡之說先生既非之矣然聖人制祭祀之禮所以事神者恐不止謂但有此理湏有實事曰若是見理眀者自能知之眀道所謂若以為無古人因甚如此說若以為有又恐賢問某尋其說甚當
  以功用謂之神以妙用謂之神神如隂陽屈伸往來消長有粗迹可見者以妙用謂之神是忽然如此皆不可測忽然而來忽然而去忽然在這裏忽然在那裏
  銖問陽主伸隂主屈神隂陽之靈不過指一氣之屈伸往來者而言耳天地之間隂陽合散何物不有所以錯綜看得曰固是今且說大界限則周禮言天曰神地曰祇人曰三者皆有神而天獨曰神者以其常常流動不息故専以神言之若人亦自有神但在人身上則謂之神散則謂之耳是散而静了更無形故曰往而不反又問子思只舉齊眀盛服以下數語發眀體物而不可遺之驗只是舉神之著者而言何以不言曰是散而静更無形故不必言神是發見此是之神如人祖考氣散為矣子孫精誠以格之則洋洋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豈非之神耶
  問聖人凡言神皆只是以理之屈伸者言也至言神禍福凶吉等事亦只是以理言葢人與神天地同此一理而理則無有不善人能順理則吉逆理則凶其於禍福亦然豈謂天地神一一下降於人哉如書稱天道福善禍滛易言神害盈而福謙亦只是這意思祭義宰我曰吾聞神之名不知其所謂孔子曰氣也者神之盛也魄也者之盛也又曰衆生必死死必歸土是之謂骨肉斃於下隂為野土其氣發揚於上為昭明焄蒿悽愴百物之精神之著也魄既歸土此則不問其曰氣曰精曰昭眀又似有物矣既只是理則安得有所謂氣與昭眀者哉及觀禮運論祭祀則曰以嘉魂魄是謂合莫注謂莫無也又曰上通無莫此說又似與祭義不合曰如子所論是無神也神固是以理言然亦不可謂無氣所以先王祭祀或以燔燎或以鬱鬯以其有氣故以類求之爾至如禍福吉凶之事則子言是也
  閭丘曰眀則有禮樂幽則有神曰只這數句便要理㑹眀便如何説禮樂幽便如何説神湏知樂便屬神禮便屬他此語落著主在神因指甘蔗曰甘香氣便喚做神其漿汁便喚做直卿曰向讀中庸所謂誠之不可揜處竊疑謂神為隂陽屈伸則是形而下者若中庸之言則是形而上者矣曰今也且只就形而下者説來但只是他皆是實理處發見故未有此氣便有此理既有此理必有此氣
  唐傑問近思錄既載神者造化之迹又載神者二氣之良能似乎重了曰造化之迹是日月星辰風雨之屬二氣良能是屈伸往來之理
  世閒有神馮依言語者葢屢見之未可全不信夲卷何以曰師巫降言無此理又好談神者假使實有聞見亦未足信或是心病或是目病外書却言不信神怪不可被猛撞出來後如何處置先生曰神怪之說若猶未能自眀鮮有不惑者學者惟當以正自守而窮理之有無久久當自見得讀書講眀義理到此等處雖有不同姑闕其疑以俟他日未晩也
  横渠言至之謂神反之謂固是然雷風山澤亦有神今之廟貎亦謂之神亦以方伸之氣為言爾此處要錯綜周徧而觀之伸中有屈屈中有伸便㸔此意伸中有屈如人有魄是也屈中有伸如而有靈是也
  問神之伸也其情狀可得而知者之歸也如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依人而行之類便是其情狀否曰神即一様如何恁地看曰至之謂神如雨露風雷人物動植之類其情狀可得而知反之謂則無形狀之可求故有此問曰祖考來格便是神之伸也這般處横渠有數説説得好又説得極宻某所以敎公多記取前輩語記得多自是通貫又舉横渠語曰以博物洽聞之學以稽窮天地之思湏是恁地方得
  横渠云一故神譬之人身四體皆一物故觸之而無不覺不待心使至此而後覺也此所謂感而遂通不行而至不疾而速也發於心逹於氣天地與吾身共只是一團物事所謂神者只是自家氣自家心下思慮纔動這氣即敷於外自然有所感通
  問横渠物怪神姦書先生提出守之不失一句曰且要守那定底如精氣為物㳺魂為變此是神定説又如孔子説非其而祭之諂也敬神而逺之等語皆是定底其他變處如未曉得且當守此定底如前晩説怪便是變處
  問上蔡云隂陽交而有神形氣離而有知此者為智事此者為仁上兩句只是説伸而為神歸而為底意思曰是如此問事此者為仁只是説能事神者必極其誠敬以感格之所以為仁否曰然
  叔器問上蔡説神云道有便有道無便無初㸔此二句與有其誠則有其神無其誠則無其神一般而先生前夜言上蔡之語未穩如何曰有其誠則有其神無其誠則無其神便是合有底我若誠則有之不誠則無之道有便有道無便無便是合有底當有合無底當無上蔡而今都説得粗了合當道合有底從而有之則有合無底自是無了便從而無之今却只説道有便有道無便無則不可
  上蔡言神我要有便有【以天地祖考之類】要無便無以非其而祭之者你氣一正而行則彼氣皆散矣【以上語類三十四條】
  問神之理某向嘗蒙指示大意云氣之來者為神往者為天地曰神曰祇氣之來者也人曰氣之往者也此説與張子所謂物之始生氣日至而滋息物生既盈氣日返而游散至之謂神以其伸也反之謂以其歸也之意同近見兄長所著中庸説亦引此然張子所謂物者通言萬物耶抑特指神也若特指神則所謂物者如易大傳言精氣為物之物爾若通言萬物則上四句乃汎言凡物聚散始終之理如此而下四句始正言神也精氣為物嚮亦嘗與季通講此渠云精氣為物者氣聚而為人也游魂為變者氣散而為神也此說如何更望詳賜批敎曰易大傳所謂物張子所論物皆指萬物而言但其所以為此物者皆隂陽之聚散耳故神之徳體物而不可遺也所謂氣散而為神者非是【荅程允夫】
  問程子曰神者天地之妙用造化之迹也【凡氣之往來聚散無非天地之用而神尤其妙者也然既已動於氣見於用矣是形而下者也故曰造化之迹】呂氏曰萬物之生莫不有是氣氣也者神之盛也莫不有是魄魄也者之盛也故人亦神之㑹爾中庸說曰神之為徳雖不可以耳目見聞接然萬物之聚散始終無非二氣之屈伸往來者是神之徳為物之體而無物能遺棄之者也【向按此二說則張子所謂物之始生氣日至而滋息物生既盈氣日返而游散乃汎言萬物聚散始終之理如此而神者亦物之一爾但其徳在物之中為尤盛故為物之體而莫有能遺之者人亦物之一也其歛散終始亦二氣之屈伸往來與神同故呂氏曰人亦神之㑹耳然則非特人也凡天地之閒禽獸草木之聚散始終其理皆如此也其理一而其得於氣者有隱顯偏正厚薄之不同兹其所以有神人物之異與】謝氏曰神是天地妙用流行充塞觸目皆是欲其有則有欲其無則無【神氣也人心之動亦氣也以氣感氣故能相為有無呂氏曰神周流天地之閒無所不在雖然不動然因感而必通即此意也】曰詳此兩段皆是人物神各為一物是殆見廟中泥塑神耳呂氏所謂人亦神之㑹者甚精更詳細推之【荅程允夫】
  來書云夫子罕言之者正為民不可使知恐聞之而生惑某謂聖人於死生神雖不切切言之然於六經之言格物誠意之方天道性命之説以至文為制度之閒名器事物之小莫非示人以始終幽眀之理蓋己無所不備若於此講究分眀而心得之則仰觀俯察洞然其無所疑矣豈聞之而反有所惑耶但人自不學故聖人不能使之必知耳非有所祕而不言也今乃反謂聖人祕而不言宜其惑於異說而不知所止也【荅吳公濟】
  來書云幽眀之故死生之說晝夜之道初無二理眀之於幽生之於死猶晝之於夜也神之情狀見乎幽者為不可誣則輪回因果之說有不可非者謂上智不在此域可也謂必無是理不可也某竊謂幽眀死生晝夜固無二理然湏是眀於大夲而究其所自來然後知其實無二也不然則所謂無二者恐不免於彌縫牽合而反為有二矣神者造化之迹【伊川語】乃二氣之良能也【横渠語】不但見乎幽而已以為専見乎幽似此未識神之為何物所以溺於輪回因果之説也【幽則有神者對禮樂而言之】大抵未嘗熟究聖人六經之㫖而遽欲以所得於外學者籠罩臆度言之此所以多言而愈不合也至又謂不可謂無此理特上智不在此域此尤害理葢不知此理是合有耶合無耶以為不可謂必無是理則是合有也合有則盈天地之閒皆是此理無空闕處而上智之人獨不與焉不知又向甚處安身立命若是合無則凡此所謂不可無之理乃衆生之妄見而非真諦也此其與聖人之心大相逺矣而曰聖人無兩心吾不信也【答吳公濟】
  來書云夫子專言人事生理而佛氏則兼人生死而言之某有説焉不知生死人為一乎為二乎若以為一則専言人事生理者其於死與神固己兼之矣不待兼之而後兼也若湏别作一頭項窮究曉㑹則是始終幽眀却有閒隔【答吳公濟】
  來書疑著生死神之説此無可説只緣有箇私字分了界至故放不下耳除了此字只看太極兩儀乾父坤母體性之夲然還有此閒隔否耶【荅廖子晦】
  問張子神與性乃氣所固有之語似主氣而言却恐學者疑性出於氣而不悟理先於氣語似未瑩未審然否上蔡之説或問以為善竊疑石氏所集其言有及於理之變者如自家要有便有要無便無始得又似以心起滅不問有無之正理上蔡之意必不如是某因致死不仁致生不智之訓思之恐宗廟祭祀不致死之也葬埋壇墠不致生之也理之有者聖人制禮使人誠意以感通其間曲折精㣲莫非仁智之盡若理所無者聖人不道也至於理之變者竊謂皆氣之所為而皆因於人雖復多端似可以次第而曉所謂天地之妙用豈非造化隂陽之理人心精神之聚上下感化之所自與曰此論甚善但張子語不記子細然論神則氣為近未至遽有先於理之嫌也上蔡論語為政卒篇論神甚詳大槩亦如來諭恐可參攷也【荅黄商伯】
  來書所問神二事古人誠實於此處直是見得幽眀一致如在其上下左右非心知其不然而姑為是言以設敎也後世説設教二字甚害事如温公之學問雖一夲於誠而其排釋氏亦曰吾欲扶敎耳此只是看道理不透非獨欺人而并以自欺此大學之序所以必始於格物以致其知也【荅鄭子上】
  問神之所以幽顯上蔡云動而不已其神乎滯而有迹其乎燔謂雖為屈久而必散似無滯留於迹之理曰神顯而幽上蔡滯而有迹之語誠如所論其他大槩亦是如此然夫子所以荅季路之問者又所當思也【荅李敬子】
  神二字或以一氣消息而言或以二氣隂陽而言説處雖不同然其理則一而已矣人以為神便是致生之以為不神便是致死之然此兩句獨看却有病湏連上文看可與不可兩字方見道理實處不是私意造作若不然即是應觀法界性一切惟心造矣【荅王子合】
  神之理聖人葢難言之謂真有一物固不可謂非真有一物亦不可若未能曉然見得且闕之可也【荅董叔重○以上文集十一條】
  論在人神
  問生死神之理【眀作錄云問神生死雖知得是一理然未見得端的曰精氣為物游魂為變便是生死底道理未逹曰精氣凝則為人散則為又問精氣凝時此理便附在氣上否】曰天道流行發育萬物有理而後有氣雖是一時都有畢竟以理為主人得之以有生【眀作錄云然氣則有清濁】氣之清者為氣濁者為質【眀作錄云清者屬陽濁者屬隂】知覺運動陽之為也形體【眀作錄作骨肉皮毛】隂之為也氣曰魂體曰魄髙誘淮南子注曰魂者陽之神魄者隂之神所謂神者以其主乎形氣也人所以生精氣聚也人只有許多氣湏有箇盡時【眀作錄云毉家所謂隂陽不升降是也】盡則魂氣歸於天形魄歸於地而死矣人將死時熱氣上出所謂魂升也下體漸冷所謂魄降也此所以有生必有死有始必有終也夫聚散者氣也若理則只泊在氣上初不是凝結自為一物但人分上所合當然者便是理不可以聚散言也然人死雖終歸於散然亦未便散盡故祭祀有感格之理先祖世次逺者氣之有無不可知然奉祭祀者既是他子孫畢竟只是一氣所以有感通之理然已散者不復聚釋氏却謂人死為復為人如此則天地閒常只是許多人來來去去更不由造化生生必無是理至如伯有為厲伊川謂别是一般道理葢其人氣未當盡而强死自是能為厲子産為之立後使有所歸遂不為厲亦可謂知神之情狀矣問伊川言神造化之迹此豈亦造化之迹乎曰皆是也若論正理則似樹上忽生出花葉此便是造化之迹又如空中忽然有雷霆風雨皆是也但人所常見故不之怪忽聞嘯火之屬則便以為怪不知此亦造化之迹但不是正理故為怪異如家語云山之怪曰夔魍魎水之怪曰龍罔象土之怪曰羵羊皆是氣之雜揉乖戾所生亦非理之所無也専以為無則不可如冬寒夏熱此理之正也有時忽然夏寒冬熱豈可謂無此理但既非理之常便謂之怪孔子所以不語學者亦未湏理㑹也
  釋氏謂人死為復為人如此則天地閒只是許多人來來去去更不由造化生生都廢却無是理也曰然則羊叔子識環之事非耶曰史傳此等事極多要之不足信便有也不是正理
  僩問魂氣則能既屈而伸若祭祀來格是也若魄既死恐不能復伸矣曰也能伸葢他來則俱來如祭祀報魂報魄求之四方上下便是皆有感格之理用之問游魂為變聖愚皆一否曰然
  用之云人之禱天地山川是以我之有感彼之有子孫之祭先祖是以我之有感他之無曰神祗之氣常屈伸而不已人之氣則消散而無餘矣其消散亦有久速之異人有不伏其死者所以既死而此氣不散為妖為怪如人之凶死及僧道既死多不散【僧道務養精神所以凝聚不散】若聖賢則安於死豈有不散而為神怪者乎如黄帝堯舜不聞其既死而為靈怪也嘗見輔漢卿説某人死其氣溫溫然熏蒸滿室數日不散是他氣盛所以如此劉元城死時風雷轟於正寢雲霧晦少頃辨色而公已端坐薨矣他是什麽樣氣魄用之曰莫是元城忠誠感動天地之氣否曰只是元城之氣自散爾他養得此氣剛大所以散時如此祭義云其氣發揚於上為昭眀焄蒿悽愴此百物之精也此數句説盡了人死時其魂氣發揚於上昭眀是人死時自有一般光景焄蒿即前所云温温之氣悽愴是一般肅然之氣令人悽愴如漢武帝時神君來則風肅然是也此皆萬物之精既死而散也
  問其氣發揚於上何謂也曰人氣夲騰上這下面盡則只管騰上去如火之煙這下面薪盡則煙只管騰上去淳云終久必消了曰然
  問神便是精氣魂魄如何曰然且就這一身看自㑹笑語有許多聰眀知識這是如何得恁地虚空之中忽然有風有雨忽然有雷有電這是如何得恁地這都是隂陽相感都是神看得到這裏見一身只是箇軀殻在這裏内外無非天地隂陽之氣所以夜來説道天地之塞吾其體天地之帥吾其性思量來只是一箇道理
  因言魂魄神之説曰只今在人便是一半是神一半是了但未死以前則神為主已死之後則為主縱横在這裏以屈伸往來之氣言之則來者為神去者為以人身言之則氣為神而精為然其屈伸往來也各以漸
  問魂魄曰氣質是實底魂魄是半虗半實底神是虗分數多實分數少底
  先儒言口鼻之噓吸為魂耳目之聰眀為魄也只説得大槩却更有箇母子這便是坎離水火煖氣便是魂冷氣便是魄魂便是氣之神魄便是精之神㑹思量計度底便是魂㑹記當去底便是魄又曰見於目而眀耳而聰者是魄之用老氏云載營魄營是晶熒之義魄是一箇晶光堅凝物事釋氏之地水火風其説云人之死也風火先散則不能為祟葢魂先散而魄尚存只是消磨未盡少閒自塌了若地水先散而風火尚遲則能為祟葢魂氣猶存爾又曰無魂則魄不能以自存今人多思慮役役魂都與魄相離了老氏便只要守得相合所謂致虚極守静篤全然守在這裏不得動又曰専氣致柔不是守字却是専字便只是専在此全不放出氣便細若放些子出便粗了也
  人生初閒是先有氣既成形是魄在先形既生矣神發知矣既有形後方有精神知覺子産曰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陽曰魂數句説得好
  或問氣之出入者為魂耳目之聰眀為魄然則魄中復有魂魂中復有魄耶曰精氣周流充滿於一身之中吸聰眀乃其發而易見者耳然既周流充滿於一身之中則鼻之知臭口之知味非魄乎耳目之中皆有煖氣非魂乎推之遍體莫不皆然佛書論四大處似亦祖述此意問先生嘗言體魄自是二物然則魂氣亦為兩物耶曰將魂氣細推之亦有精粗但其為精粗也甚㣲非若體魄之懸殊耳問以目言之目之輪體也睛之眀魄也耳則何如曰竅即體也聰即魄也又問月魄之魄豈只指其光而言之而其輪則體耶曰月不可以體言只有魂魄耳月魄即其全體而光處乃其魂之發也
  魂屬木魄屬金所以說三魂七魄是金木之數也問黄寺丞云氣散而非無泳竊謂人稟得隂陽五行之氣以生到死後其氣雖散只反夲還原去曰不湏如此說若說無便是索性無了惟其可以感格得來故只說得散要之散也是無了問燈焰衝上漸漸無去要之不可謂之無只是此氣散在此一室之内曰只是他有子孫在便是不可謂之無
  死而氣散泯然無迹者是其常道理恁地有托生者是偶然聚得氣不散又怎生去凑著那生氣便再生然非其常也伊川云左傳伯有之為厲又别是一理言非死生之常理也
  光祖問先生所荅崧卿書云云如伊川又云伯有為厲别是一理又如何曰亦自有這般底然亦多是不得其死故强氣未散要之久之亦不㑹不散如漳州一件公事婦殺夫宻埋之後為祟事才發覺當時便不為祟此事恐奏裁免死遂於申諸司狀上特批了後婦人斬與婦人通者絞以是知刑獄裏面這般事若不與決罪償命則死者之寃必不解又曰氣久必散人說神仙一代說一項漢世說甚安期生至唐以來則不見說了又說鍾離權呂洞賔而今又不見說了㸔得來他也只是養得分外夀考然終久亦散了
  問伯有之事别是一理如何曰是别是一理人之所以病而終盡則其氣散矣或遭刑或忽然而死者氣猶聚而未散然亦終於一散釋道所以自私其身者便死時亦只是留其身不得終是不甘心死銜寃憤者亦然故其氣皆不散
  問游魂為變閒有為妖孽者是如何得未散曰㳺字是漸漸散若是為妖孽者多是不得其死其氣未散故鬱結而成妖孽若是尫羸病死底人這氣消耗盡了方死豈復更鬱結成妖孽然不得其死者久之亦散如今打麵做糊中閒自有成小塊核不散底久之漸漸也自㑹散
  萇宏死三年而化為碧此所謂魄也如虎威之類宏以忠死故其氣凝結如此
  神慿依言語乃是依慿人之精神以發問伊川説金山事如何曰乃此婢子想出問今人家多有怪者曰此乃魑魅魍魎之為建州有一士人行遇一人只有一脚問某人家安在與之同行見一脚者入某人家數日其家果死一子
  論及巫人治而亦效巫人所為以敵之者曰後世人心姦詐之甚感得姦詐之氣做得也姦巧
  厚之問人死為禽獸恐無此理然親見永春人家有子耳上有猪毛及猪皮如何曰此不足怪向見籍溪供事一兵胷前有猪毛睡時作猪鳴此只是稟得猪氣
  前夜因漢卿説箇修養人死時氣衝突知得焄蒿之意親切謂其氣襲人知得悽愴之意分眀漢武李夫人祠云其風肅然今鄉村有衆戶還賽祭享時或有肅然如陣風俗呼為旋風者即此意也因及修養且言萇宏死藏其血於地三年化為碧此亦是漢卿所説虎威之類賀孫云應人物之死其魄降於地皆如此但或散或㣲不似此等之精悍所謂伯有用物精多則魂魄强是也曰亦是此物稟得魄最盛又如今醫者定魄藥多用虎睛助魂藥多用龍骨魄屬金金西方主肺與魄虎是隂屬之最強者故其魄最盛魂屬木木東方主肝與魂龍是陽屬之最盛者故其魂最強龍能駕雲飛騰便是與氣合虎嘯則風生便是與魄合雖是物之最强盛然皆堕於一偏惟人獨得其全便無這般磊磈因言古時所傳安期生之徒皆是有之也是被他煉得氣清皮膚之内肉骨皆已融化為氣其氣又極其輕清所以有飛昇脫化之說然久之漸漸消磨亦澌盡了渡江以前説甚呂洞賔鍾離權如今亦不見了因言火皆是未散之物如馬血人戰鬭而死被兵之地皆有之某人夜行淮甸閒忽見眀滅之火横過來當路頭其人頗勇直衝過去見其皆似人形髣髴如廟社泥塑未装飾者亦未散之氣不足畏宰我問神一章最精宻包括得盡亦是當時弟子記錄得好
  因又説老子載營魄昨日見溫公解得揚子載魄沒理㑹因疑其解老子亦必曉不得及看果然但注云載營魄闕只有此四字而已潁濵解云神載魄而行言魄是箇沈滯之物湏以神去載他令他外舉其說云聖人則以魄随神而動衆人則神役於魄據他只於此閒如此强解得若以解揚子則解不得矣又解魄做物只此一句便錯耳目之精眀者為魄如何解做物得又以一為神亦非一正指魄言神抱魄火抱水也溫公全不理㑹修養之學所以不曉潁濵一生去理㑹修養之術以今觀之全曉不得都說錯了河上公固是胡說如王弼也全解錯了王弼解載作處魄作所居言常處於所居也更是胡說據潁濵解老子全不曉得老子大意他解神載魄而行便是箇剛强外舉底意思老子之意正不如此只是要柔伏退歩耳觀他這一章盡說柔底意思云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専氣致柔能如嬰兒乎天門開闢能為雌乎老子一書意思都是如此他只要退歩不與你爭如一箇人叫哮跳躑我這裏只是不做聲只管退歩少閒叫哮跳躑者自然而屈而我之柔伏應自有餘老子心最毒其所以不與人爭者乃所以深爭之也其設心措意都是如此閒時他只是如此柔伏遇著那剛強底人他便是如此待你張子房亦是如此如云惟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又云以無為取天下這裏便是他無狀處據此便是他柔之發用功効處又楚詞也用載營魄字其實與潁濵解老子同若楚詞恐或可如此説以此說老子便都差了
  魄盛則耳目聰眀能記憶所以老人多目昏耳聵記事不得便是魄衰而少也老子云載營魄是以魂守魄葢魂熱而魄冷魂動而魄静能以魂守魄則魂以所守而亦静魄以魂而有生意魂之熱而生凉魄之冷而生煖惟二者不相離故其陽不燥其隂不滯而得其和矣不然則魂愈動而魄愈静魂愈熱而魄愈冷二者相離則不得其和而死矣又云水一也火二也以魄載魂以二守一則水火固濟而不相離所以能永年也養生家説盡千言萬語説龍説虎説鉛説汞説坎説離其術止是如此而已故云載魄抱一能勿離乎専氣致柔能如嬰兒乎今之道家只是馳騖於外安識所謂載魄守一能勿離乎康節云老子得易之體孟子得易之用康節之學意思㣲似莊老或曰老子以其不能發用否曰老子只是要收藏不放散
  問人死時這知覺便散否曰不是散是盡了氣盡則知覺亦盡
  横渠說形潰反原以為人生得此箇物事既死此箇物事却復歸大原去又别從裏面抽出來生人如一塊黄泥既把來做箇弹子了却依前歸一塊裏面去又做箇弹子出來伊川便說是不必以既屈之氣為方伸之氣若以聖人精氣為物游魂為變之語觀之則伊川之説為是葢人死則氣散其生也又是從大原裏面發出來【以上語類二十六條】
  問神魂魄就一身而總言之不外乎隂陽二氣而已然既謂之神又謂之魂魄何耶瑑竊謂以其屈伸徃來而言故謂之神以其靈而有知有覺而言故謂之魂魄或者乃謂屈伸徃來不足以言神葢合而言之則一氣之徃來屈伸者是也分而言之則神者陽之靈者隂之靈也以其可合而言可分而言故謂之神以其可分而言不可合而言故謂之魂魄或又執南軒陽魂為神隂魄為之說乃謂神魂魄不容更有分别瑑竊謂如中庸或問雖曰一氣之屈伸徃來然屈者為隂伸者為陽徃者為隂來者為陽而所謂陽之靈者隂之靈者亦不過指屈伸徃來而為言也曰神通天地閒一氣而言魂魄主於人身而言方氣之伸精魄固具然神為主及氣之屈魂氣雖存然為主氣盡則魄降而純於矣故人死曰南軒説不記首尾云何然只據二句亦不得為無别矣【荅梁文叔】
  問魂者其氣也氣散魂游而無不之所謂無不之者巳屈之氣尚有在於天地之閒耶抑否也然氣聚則生氣盡則死何者為游魂玩游之一字謂其即便消散又似未盡也體魄藏於地恐指成質而言【如月魄以無光眀者言】謂耳目之聰眀為魄有所未曉合耳目之聰眀而言則魂不離魄【聰明即氣之運乃是魂也】失其耳目之聰眀而言則魂去魄存恐難以耳目聰眀命之為魄也曰程子曰魂氣歸於天消散之意游魂亦是此意葢離是體魄則無所不之而消散矣雖未必皆即消散要必終歸於消散也魂魄之分更當熟究隂陽之分體魄自是二物魄之降乎地猶今人言眼光落地云爾體即所謂精氣為物葢必合精與氣然後能成物也【荅呂子約】
  魂陽而魄隂故魂之盡曰散【散而上也】魄之盡曰降【降而下也】古人謂之徂落亦是此意【林少穎云然】今以聚而不散者為魄恐未然體魄是二物精氣為物猶言魂魄為體爾【荅呂子約】
  問先生所謂非實有長存不滅之氣魄者又湏知其未始不長存爾廖子晦見此謂長存不滅乃以天地間公共之氣體言之淳恐只是上蔡所謂祖考精神即自家精神之意耳王子合以為二說只是一意若非公共底則安有是精神耶不審何從曰上蔡說是【荅陳安卿】
  幽滯之魄終歸於盡以此論伯有為厲之事則可矣然亦湏兼魂魄而言不可専指幽隂也若論魂魄之正則便只是隂陽原非他物若天地之隂陽無窮則人物之魂魄無盡所以誠意所格有感必通尤不得専以隂滯未散終歸於盡為說矣【荅王子合】
  既生魄陽曰魂謂纔有魄便有魂自初受胞胎時已俱足矣不可言漸有所知然後為魂也【荅董叔重】
  魂氣之説近之但便謂魂為知則又未可大抵氣中自有箇精靈底物即所謂魂耳【荅楊子順】
  問死生一理也死而為猶生而為人也但有去來幽顯之異耳如一晝一夜晦眀雖異而天理未嘗變也曰死者去而不來其不變者只是理非有一物常在而不變也更思之【荅程允夫】
  所謂天地之性即我之性豈有死而遽亡之理此說亦未為非但不知為此說者以天地為主耶以我為主耶若以天地為主則此性即自是天地閒一箇公共道理更無人物彼此之閒死生古今之别雖曰死而不亡然非有我之得私矣若以我為主則只是於自巳身上認得一箇精神魂魄有知有覺之物即便目為己性把持作弄到死不肯放舍謂之死而不亡是乃私意之尤者尚何足與語死生之說性命之理㦲釋氏之學夲是如此今其徒之黠者徃徃自知其陋而稍諱之却去上頭别說一般妙道理雖若滉漾不可致詰然其歸宿實不外此若果如此則是一箇天地性中别有若干人物之性每性各有界限不相交雜改名換姓自生自死更不由天地隂陽造化而為天地隂陽者亦無所施其造化矣是豈有此理乎煩以此問子晦渠必有說却以見諭【荅連嵩卿】
  問徳眀平日鄙見未免以我為主葢天地人物統體只是一性生有此性死豈遽亡之夫水有所激與所礙則成漚正如二機闔闢不已妙合而成人物夫水固水也漚亦不得不謂之水特其形則漚滅則還復是太永也人物之生雖一形具一性及氣散而滅還復統體是一而已豈復分别是人是物之性所未者正惟祭享一事推之未行若以為果饗耶神不歆非類大有界限與統體還一之説不相似若曰饗與不饗葢不必問但報夲之道不得不然而詩書却眀言神嗜飲食祖考來格之類則又極似有饗之者竊謂人雖死無知覺知覺之原仍在此以誠感彼以類應若謂盡無知覺之原只是一片太虗寂則似斷滅無復實然之理亦恐未安君子曰終小人曰死則智愚於此亦各不同故人不同於鳥獸草木愚不同於聖雖以為公共道理然人湏全而歸之然後足以安吾之死不然則人何用求至賢聖何用與天地相似倒行逆施均於一死而不害其為人是直與鳥獸禽魚俱壊懵不知其所存也曰死生之論向來奉荅所諭知生事人之問己發其端而近荅嵩卿書論之尤詳意眀者一讀當已洞然無疑矣而來書之諭尚復如此雖其連類引義若無津涯然尋其大指則皆不出前此兩書所論之中也豈未嘗深以鄙説思之而直以舊聞為主乎既承不鄙又不得不有以奉報幸試思之葢賢者之見所以不能無失者正坐以我為主以覺為性爾夫性者理而已矣乾坤變化萬物受命雖所禀之在我然其理則非有我之所得私也所以反身而誠葢謂盡其所得乎己之理則知天下萬物之理初不外此非謂盡得我之知覺則衆人之知覺皆是此物也性只是理不可以聚散言其聚而生散而死者氣而已矣所謂精神魂魄有知有覺者皆氣之所為也故聚則有散則無若理則初不為聚散而有無也但有是理則有是氣茍氣聚乎此則其理亦命乎此耳不得以水漚比也神便是精神魂魄程子所謂天地之功用造化之迹張子所謂二氣之良能皆非性之謂也故祭祀之禮以類而感以類而應若性則又豈有類之可言耶然氣之已散者既化而無有矣其根於理而日生者則固浩然而無窮也故上蔡謂我之精神即祖考之精神葢謂此也然聖人之制祭祀也設主立尸蕭灌鬯或求之隂或求之陽無所不用其極而猶止曰庶或享之而已其至誠惻怛精㣲恍惚之意葢有聖人所不欲言者非可以世俗粗淺知見執一而求也豈曰一受其成形則此性遂為吾有雖死而猶不滅截然自為一物藏乎寂然一體之中以俟夫子孫之求而時出以饗之耶必如此說則其界限之廣狹安頓之處所必有可指言者且自開闢以來積至於今其重併積疊計己無地之可容矣是又安有此理耶且乾坤造化如大洪爐人物生生無少休息是乃所謂實然之理不憂其斷滅也今乃以一片太虚寂目之而反認人物已死之知覺謂之實然之理豈不誤哉又聖賢所謂歸全安死者亦曰無失其所受乎天之理則可以無愧而死耳非以為實有一物可奉持而歸之然後吾之不斷不滅者得以晏然安處乎漠之中也夭夀不貳修身以俟之是乃無所為而然者與異端為死生事大無常迅速然後學者正不可同日而語今乃混而言之以彼之見為此之說所以為說愈多而愈不合也凡此皆亦粗舉其端其曲折則有非筆舌所能盡者幸併前兩說參攷而熟思之其必有得矣若未能遽通即且置之姑即夫理之切近而平易者實下窮格工夫使其積累而貫通焉則於此自當曉解不必别作一道理求也但恐固守舊說不肯如此下功則拙者雖復多言亦終無所補耳【荅廖子晦】
  日月寒署晦眀可言反復死無復生之理今在一例推說恐墮於釋氏輪迴之論【荅徐彦章】
  蘇氏曰人所以不知死生之說者駭之耳原始反終使之了然而不駭也愚謂人不窮理故不知死生之說不知死生之說故不能不駭於死生之變蘇氏反謂由駭之而不知其說失其指矣窮理者原其始之所自出則知其所以生反其終之所於歸則知其所以死夫如是凡所以順生而安死者葢有道矣豈徒以了然不駭為竒哉蘇氏於原始反終言之甚略無以知其所謂然以不駭云者驗之知其溺於坐亡立化去來自在之說以為竒而於聖人之意則昧矣【蘇氏易解辨】
  蘇氏曰物也變神也常與體魄俱故謂之物神無適而不可故謂之變精氣為魄魄為志氣為魂魂為神故禮曰體魄則降志氣在上鄭子産曰其用物也矣其取精也多矣古之達者已知此矣一人而有二知無是道也然而有魄者有魂者何也衆人之志不出於飲食男女之閒與凡養生之資其資厚者其氣强其資約者其氣㣲故氣勝志而為魄聖賢則不然以志一氣清眀在躬志氣如神雖祿之天下窮至匹夫無所損益也故志勝氣而為魂衆人之死為而聖人為神非有二致也志之所在者異也愚謂精聚則魄聚氣聚則魂聚是以為人物之體至於精竭魄降則氣散魂游而無不之矣降者屈而無形故謂之游者伸而不測故謂之神人物皆然非有聖愚之異也孔子荅宰我之問言之詳矣蘇氏葢不攷諸此而失之子産之言是或一道而非此之謂也【蘇氏易解辨】
  六經記載聖賢之行事備矣而於生死之際無述焉葢以是為常事也獨論語檀弓記曾子寝疾時事為詳而其言不過保身謹禮與語學者以持守之方而已於是足以見聖賢之學其所貴重乃在於此非若浮屠氏之不察於理而徒以坐亡立脫為竒也然自學者言之則生死亦大矣非其平日見善眀信道篤深潛厚養力行而無閒夫亦孰能至此而不亂哉【跋鄭景元簡○以上文集十四條】
  論祭祀祖考神祗
  問神以祭祀而言天地山川之屬分眀是一氣流通而兼以理言之人之先祖則大槩以理為主而亦兼以氣魄言之若上古聖賢則只是専以理言之否曰有是理必有是氣不可分說都是理都是氣那箇不是理那箇不是氣問上古聖賢所謂氣者只是天地閒公共之氣若祖考精神則畢竟是自家精神否曰祖考亦只是此公共之氣此身在天地閒便是理與氣凝聚底天子統攝天地負荷天地閒事與天地相關此心便與天地相通不可道他是虚氣與我不相干如諸侯不當祭天地與天地不相關便不能相通聖賢道在萬世功在萬世今行聖賢之道傳聖賢之心便是負荷這物事此氣便與他相通如釋奠列許多籩豆設許多禮儀不成是無此姑謾為之人家子孫負荷祖宗許多基業此心便與祖考之心相通祭義所謂春禘秋嘗者亦以春陽來則神亦來秋陽退則神亦退故於是時而設祭初閒聖人亦只是略為禮以逹吾之誠意後來遂加詳宻
  周問何故天曰神地曰祗人曰曰此又别氣之清眀者為神如日月星辰之類是也此變化不可測祗夲示字以有迹之可示山河草木是也比天象又差著至人則死為矣又問既曰徃為何故謂祖考來格曰此以感而言所謂來格亦略有些神底意思以我之精神感彼之精神葢謂此也祭祀之禮全是如此且天子祭天地諸侯祭山川大夫祭五祀皆是自家精神抵當得他過方能感召得他來如諸侯祭天地大夫祭山川便沒意思了
  陳後之問祖宗是天地閒一箇統氣因子孫祭享而聚散曰這便是上蔡所謂若要有時便有若要無時便無是皆由乎人矣神是夲有底物事祖宗亦只是同此一氣但有箇總腦處子孫這身在此祖宗之氣便在此他是有箇血脈貫通所以神不歆非類民不祀非族只為這氣不相關如天子祭天地諸侯祭山川大夫祭五祀雖不是我祖宗然天子者天下之主諸侯者山川之主大夫者五祀之主我主得他便是他氣又總統在我身上如此便有箇相關處
  問人之死也不知魂魄便散否曰固是散又問子孫祭祀却有感格者如何曰畢竟子孫是祖先之氣他氣雖散他根却在這裏盡其誠敬則亦能呼召得他氣聚在此如水波樣後水非前水後波非前波然却通只是一水波子孫之氣與祖考之氣亦是如此他那箇當下自散了然他根却在這裏根既在此又却能引聚得他那氣在此此事難說只要人自看得問下武詩三后在天先生解云在天言其既沒而精神上合於天此是如何曰便是又有此理用之云恐只是此理上合於天耳曰既有此理便有此氣或曰想是聖人稟得清眀純粹之氣故其死也其氣上合於天曰也是如此這事又㣲妙難說要人自看得世閒道理有正當易見者又有變化無常不可窺測者如此方看得這箇道理活又如云文王陟降在帝左右如今若說文王真箇在上帝之左右真箇有箇上帝如世閒所塑之像固不可然聖人如此說便是有此理如周公金縢中乃立壇墠一節分眀是對若爾三王是有丕子之責於天以旦代某之身此一段先儒都解錯了只有晁以道説得好他解丕子之責如史傳中責其侍子之責葢云上帝責三王之侍子侍子指武王也上帝責其來服事左右故周公乞代其死云以旦代某之身言三王若有侍子之責於天則不如以我代之我多才多藝能事上帝武王不若我多才多藝不能事神不如且留他在世上定你之子孫與四方之民文意如此伊川却疑周公不應自說多才多藝不是如此他止是要代武王之死爾用之問先生荅廖子晦書云氣之已散者既化而無有矣而根於理而日生者則固浩然而無窮也故上蔡謂我之精神即祖考之精神葢謂此也問根於理而日生者浩然而無窮此是說天地氣化之氣否曰此氣只一般周禮所謂天神地人雖有三樣其實只一般若說有子孫底引得他氣來則不成無子孫底他氣便絶無了他血氣雖不流傳他那箇亦是浩然日生無窮如禮書諸侯因國之祭祭其國之無主後者如齊太公封於齊便用祭甚爽鳩氏季萴逢伯陵蒲姑氏之屬葢他先主此國來禮合祭他然聖人制禮惟繼其國者則合祭之非在其國者便不當祭便是理合如此道理合如此便有此氣如衛侯夢康叔云相奪予饗葢衛後都帝丘夏后相亦都帝丘則都其國自合當祭不祭宜其如此又如晉侯夢黄熊入寝門以為鯀之神亦是此類不成説有子孫底方有感格之理便使其無子孫其氣亦未嘗亡也如今祭勾芒他更是逺然既合當祭他便有些【池作此】氣要之通天地人只是這一氣所以說洋洋然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虚空偪塞無非此理自要人看得活難以言曉也所以眀道荅人神之問云要與賢說無何故聖人却說有要與賢說有賢又來問某討說只說到這裏要人自看得孔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而今且去理㑹緊要道理少閒看得道理通時自然曉得上蔡所說已是煞分曉了
  問神恐有兩樣天地之閒二氣氤氲無非神祭祀交感是以有感有人死為祭祀交感是以有感無曰是所以道天神人神便是氣之伸此是常在底便是氣之屈便是已散了底然以精神去合他又合得在問不交感時常在否曰若不感而常有則是有餒矣
  問子孫祭祀盡其誠意以聚祖考精神不知是合他魂魄只是感格其魂氣曰蕭祭脂所以報氣灌用鬱鬯所以招魄便是合他所謂合與神敎之至也又問不知常常恁地只是祭祀時恁地曰但有子孫之氣在則他便在然不是祭祀時如何得他聚
  問死者魂氣既散而立主以主之亦湏聚得些子氣在這裏否曰古人自始死弔魂復魄立重設主便是常要接續他些子精神在這裏古者釁龜用牲血便是覺見那龜久後不靈了又用些子生氣去接續他史記上龜策傳占春將鷄子就上面開卦便也是將生氣去接他便是釁龜之意又曰古人立尸也是將生人生氣去接他
  子善問神范氏解祭如在云有其誠則有其神無其誠則無其神虗空中無非氣死者既不可得而求矣子孫盡其誠敬則祖考即應其誠還是虚空之氣自應吾之誠還是氣只是吾身之氣曰只是自家之氣葢祖考之氣與巳連續
  問齊眀盛服以承祭祀却如何曰亦只是此徃來屈伸之氣古人到祭祀處便是招呼得來如天地山川先祖皆不可以形求却是以此誠意求之其氣便聚又問祖先已死以何而求曰其氣亦自在只是以我之氣承接其氣才致精神以求之便來格便有來底道理古人於祭祀處極重直是要求得之商人求諸陽便先作樂發散在此之陽氣以求之周人求諸隂便焚燎鬱鬯以隂静去求之【以上語類九條】
  問神之義來敎云只思上蔡祖考精神便是自家精神一句則可見其苖脈矣必大嘗因書以問正淳正淳荅云祖考是有底人便是有此理為子孫者能以祖考之遺體致其誠敬以饗之則所謂來格者葢真有此理也然必大嘗讀太極圗義有云人物之始以氣化而生者也氣聚成形則形交氣感遂以形化而人物生生變化無窮是知人物在天地閒其生生不窮者固理也其聚而生散而死者則氣也有是理則有是氣氣聚於此則其理亦命於此今所謂氣者既巳化而無有矣則所謂理者抑於何而寓耶然吾之此身即祖考之遺體祖考之所具以為祖考者葢具於我而未嘗亡也是其魂升魄降雖已化而無有然理之根於彼者既無止息氣之具於我者復無閒斷吾能致精竭誠以求之此氣既純一而無所雜則此理自昭著而不可掩此其苖脈之較然可睹者也上蔡云三日齊七日戒求諸隂陽上下只是要集自家精神葢我之精神即祖考之精神在我者既集即是祖考之來格也然古人於祭祀必立之尸其義精甚葢又是因祖考遺體以凝聚祖考之氣氣與質合則其散者庶乎復聚此教之至也故曰神不歆非類民不祀非族必大前書所疑今日之來格者非前日之發揚於上者固非是矣而正淳之說言理而不及氣若於存亡聚散之故察之不宻則所謂以類而為感應者益滉漾而不可識矣敢再此仰瀆尊聴欲望更賜一言以釋所蔽曰所諭神之說甚精宻叔權書中亦說得正當詳悉大抵人之氣傳於子孫猶木之氣傳於實也此實之傳不泯則其生木雖枯毁無餘而氣之在此者猶自若也此等處但就實事上推之反復玩味自見意味真實深長推說太多恐反成汨沒也正淳所論誠為疎略然恐辭或未盡其意耳【荅吴伯豐】
  謝氏致生致死之說亦是且借此字以眀當祭與不當祭之意致生之者如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是也致死之者如絶地天通廢撤淫祀之類是也若於所當祭者疑其有又疑其無則誠意不至矣是不得不致生之也於所不當祭者疑其無又疑其有則不能無恐懼畏怯矣是不得不致死之也此意與檀弓論眀器處自不相害【荅王子合○以上文集二條】
  雜論祭祀神
  南軒拆廟次第亦未到此湏是使民知信末稍無疑始得不然民倚神為主拆了轉使民信向怨望舊有一邑泥塑一大佛一方尊信之後被一無狀宗子斷其首民聚哭之頸上泥木出舎利泥木豈有此物只是人心所致
  或云鄉閒有李三者死而為厲鄉曲凡有祭祀佛事必設此人一分或設黄籙大醮不曾設他一分齋食盡為所汚後因為人放爆杖焚其所依之樹自是遂絶曰是他枉死氣未散被爆杖驚散了設醮請天地山川神祗却被小汚却以此見設醮無此理也
  問祭天地山川而用牲幣酒醴者只是表吾心之誠耶抑真有氣來格也曰若道無物來享時自家祭甚底肅然在上令人奉承敬畏是甚物若道真有雲車擁從而來又誕
  說神舉眀道有無之說因斷之曰有若是無時古人不如是求七日戒三日齋或求諸陽或求諸隂湏是見得有如天子祭天地定是有箇天有箇地諸侯祭境内名山大川定是有箇名山大川大夫祭五祀定是有箇門行戶竈中霤今廟宇有靈底亦是山川之氣脈聚處久之被人掘鑿損壊於是不復有靈亦是這些氣過了
  長儒因說祭孔子不當以塑像只當用木主曰向日白洞欲塑孔子像於殿某謂不必但置一空殿臨時設席祭之不然只塑孔子坐於地下則可用籩豆簠簋今塑像髙髙在上而設器皿於地甚無義理
  風俗尚如新安等處朝夕如在窟某一番歸鄉里有所謂五通廟最靈怪衆人捧擁謂禍福立見居民纔出門便帶紙片入廟祈祝而後行士人之過者必以名紙稱門生某人謁廟某初還被宗人煎迫令去不徃是夜㑹族人往官司打酒有灰乍飲遂動臟腑終夜次日又偶有一蛇在堦旁衆人閧然以為不謁廟之故某告以臟腑是食物不著關他甚事莫枉了五通中有某人是向學之人亦來勸往云亦是從衆某告以從衆何為不意公亦有此語某幸歸此去祖墓甚近若能為禍福請即葬某於祖墓之旁甚便又云人做州郡湏去淫祠若繫敇額者則未可輕去
  因說路當可向年十嵗道人授以符印父兄知之取而焚之後來又自有漢卿云後來也疎脫先生曰人只了得每日與做頭底是何如此無心得則神服若是此心洞然無些子私累神如何不服
  問道理有正則有邪有是則有非神之事亦然世閒有不正之神謂其無此理則不可曰老子謂以道蒞天下者其不神若是王道修眀則此等不正之氣都消鑠了
  先生每見人說世俗神廟可怪事必問其處形勢如何或問今人聚數百人去祭廟必有些影響是如何曰衆心輻凑處這些便熱
  廣云人心聚處便有神故古人郊則天神格廟則人享亦是此理曰固是但古人之意正故其神亦正後世人心先不正了故所感無由得正因言古人祭山川只是設壇位以祭之祭時便有祭了便無故不䙝瀆後世却先立箇廟貎如此所以反致惑亂人心倖求非望無所不至廣因言今日淫祠之非禮與釋氏之所以能服神之類曰人心茍正表裏洞逹無纎豪私意可以對越上帝則神焉得不服故曰思慮未起神莫知又曰一心定而神服
  問如淫祠自有靈應如何便㑹無曰昔一僧要破地獄人敎他念破地獄咒徧無討這咒處一僧與云遍觀法界性四句便是或云只是一切惟心造曰然
  或問世有廟食之神緜歴數百年又何理也曰浸久亦能散昔守南康緣乆旱不免遍禱於神忽到一廟但有三閒弊屋狼籍之甚彼人言三五十年前其靈如響因有人來而帷中有神與之言者昔之靈如彼今之靈如此亦自可見【以上語類十三條】
  細看前書諸說謝氏之言大槩得之若以夲文上下考之即誠不免有病乃若其意則所謂致生之者即是人以為神致死之者即是人以為不神之意耳天神地人只是一理亦只是一氣中庸所云未嘗分别人不在内也人固是終歸於盡然誠意所格便如在其上下左右豈可謂祀典所載不謂是耶竒怪不測皆人心自為之固是如此然亦湏辨得是合有合無若都不分别則又只是一切惟心造之說而古今小說所載怪事皆為有實矣此又不可不察也【荅王子合】
  神固不謂淫祀然淫祀之神既不當其位未能除去則亦當敬而逺之耳【荅李堯卿○以上文集二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十一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十二
  道統一
  聖賢諸儒總論
  此道更前後聖賢其説始備自堯舜以下若不生箇孔子後人去何處討分曉孔子後若無箇孟子也未有分曉孟子後數千載乃始得程先生兄弟發眀此理今看來漢唐以下諸儒説道理見在史策者便直是説夢只有箇韓文公依稀説得畧似耳
  今且湏看孔孟程張四家文字方始講究得著實其他諸子不能無過差也【以上語類二條】
  恭惟道統逺自羲軒集厥大成允屬元聖述古垂訓萬世作程三千其徒化若時雨維顔曾氏傳得其宗逮思及輿益以光大自時厥後口耳失真千有餘年乃曰有繼周程授受萬理一原曰邵曰張爰及司馬學雖殊轍道則同歸俾我後人如夜復旦某以凡陋少
  䝉義方中靡常師晩逢有道載鑚載仰雖未有聞賴天之靈幸無失墜逮兹退老同好鼎來落此一丘羣居伊始探原推本敢昧厥初奠以告䖍尚其昭格陟降庭止恵我光眀傳之方來永永無斁【滄洲精舍告先聖文】
  甚矣道之難眀而易晦也自堯舜以至於孔孟上下二千餘年之間盖亦屢眀而屢晦自孟氏以至於周程則其晦者千五百年而其眀者不能以百歳也程氏既沒誦説滿門而傳之不能無失其不流而為老子釋氏者㡬希矣然世亦莫之悟也【邵州州學濓溪先生祠記】
  孔子傳之孟軻軻之死不得其傳此非深知所傳者何事則未易言也夫孟子之所傳者何哉曰仁義而已矣孟子之所謂仁義者何哉曰仁人心也義人路也曰惻隠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如斯而已矣然則所謂仁義者又豈外乎此心哉堯舜之所以為堯舜以其盡此心之體而已禹湯文武周公孔子傳之以至於孟子其間相望有或數百年者非得口傳耳授密相付屬也特此心之體隠乎百姓日用之間賢者識其大不賢者識其小而體其全且盡則為得其傳耳雖窮天地亘萬世而其心之所同然若合符節由是而出宰制萬物酬酢萬變莫非此心之妙用而其時措之宜又不必同也故堯舜與賢而禹與子湯放桀文王事殷武王殺受孔子作春秋以翼衰周孟子説諸侯以行王道皆未嘗同也又何害其相傳之一道而孟子之所謂仁義者亦不過使天下之人各得其本心之所同然者耳李氏以蘇張孫吳班焉盖不足以窺孟子之籓籬而妄議之也【讀余隠之尊孟辯】
  道在目前初無隠蔽而衆人沈溺膠擾不自知覺是以聖人因其所見道體之實發之言語文字之間以開悟天下與來世其言丁寧反復眀白切至唯恐人之不解了也豈有故為不盡之言以愚學者之耳目必俟其單傳密付而後可以得之哉但患學者未嘗虚心静慮優柔反復以味其立言之意而妄以己意䡖為之説是以不知其味而妄意乎言外之别傳耳【荅汪叔耕○以上文集四條】
  孔子 顔曾思孟 孔門弟子
  夫子度量極大與堯同門弟子中如某人輩皆不㸃檢他如堯容四凶在朝相似【以下論孔子】
  或問孔子當衰周時可以有為否曰聖人無有不可為之事只恐權柄不入手若得權柄在手則兵隨印轉將逐符行近温左氏傳見定哀時煞有可做底事問固是聖人無不可為之事聖人有不可為之時否曰便是聖人無不可為之時若時節變了聖人又自處之不同又問孔子當衰周豈不知時君必不能用己曰聖人却無此心豈有逆料人君能用我與否到得後來説吾不復夢見周公與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時聖人亦自知其不可為矣但不知此等話是㡬時説据陳恒弑其君孔子沐浴而朝請討之時是獲麟之年那時聖人猶欲有為也
  問看聖人汲汲皇皇不肯沒身逃世只是急於救世不能廢君臣之義至於可與不可臨時依舊裁之以義曰固是但未湏説急於救世自不可不仕又問若据危邦不入亂邦不居有道則見無道則隠等語却似長沮桀溺之徒做得是曰此為學者言之聖人做作又自不同又問聖人亦眀知世之不可為否曰也不是眀知不可但天下無不可為之時茍可以仕則仕至不可處便止如今時節臺諫固不可做州縣也自做得到得居位守職却敎自家枉道廢法雖是簿尉也做不得便著去位
  問自孔子後何故無聖人曰公且看三代而下那件不薄文章字畫亦可見只緣氣日薄因問康節一元開物閉物之説是否曰有此理不易他窺測至此【以上語類四條】
  問顔子之學莫是先於性情上著工夫否曰然凡人為學亦湏先於性情上著工夫非獨於性情上著工夫行步坐立亦當著工夫【以下論顔曾思孟】
  或問顔子比湯如何曰顔子只據見在事業未必及湯使其成就則湯又不得比顔子前輩説禹與顔子雖是同道禹比顔子又粗些顔子比孟子則孟子當粗看磨稜合縫猶未有盡處若看諸葛亮只看他大體正當細看不得
  問顔子合下完具只是小要漸漸恢廓孟子合下大只是未粹要索學以充之此莫是才具有異曰然孟子覺有動蕩底意思
  孔門只一箇顔子合下天資純粹到曾子便過於剛與孟子相似世衰道微人欲横流不是剛勁有脚跟底人定立不住
  邵漢臣問顔淵仲弓不同曰聖人之徳自是無不備其次則自是易得不備如顔子已是煞周全了只比之聖人更有些未完如仲弓則偏於淳篤而少顔子剛眀之意若其他弟子未見得只如曾子則大抵偏於剛毅這終是有立脚處所以其他諸子皆無傳惟曾子獨得其傳到子思也恁地剛毅孟子也恁地剛毅惟是有這般人方始湊合得著惟是這剛毅等人方始立得定子思别無可攷只孟子所稱如摽使者出諸大門之外北面再拜稽首而不受如云事之云乎豈曰友之云乎之類這是甚麽様剛毅
  曾子父子相反參合下不曾見得只從日用間應事接物上積累做去及至透徹那小處都是自家底了㸃當下見得甚髙做處却又欠闕如一座大屋只見㕔堂大槩裏面房室元不曾經歴所以夷考其行而有不掩卒歸於狂
  曾子本是魯拙後來既有所得故守得夫子規矩定其敎人有法所以有傳若子貢則甚敏見得易然又雜往往敎人亦不似曾子守定規矩故其後無傳
  孔門弟子如子貢後來見識煞髙然終不及曾子如一唯之傳此是大體畢竟他落脚下手立得定壁立萬仭觀其言如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可以託六尺之孤士不可以不毅之類故後來有子思孟子其傳永逺孟子氣象尤可見
  孟子比之孔門原憲謹守必不似他然他不足以及人不足以任道孟子便擔當得事
  孟子不甚細膩如大匠把得繩墨定千門萬户自在看來人全是資質韓退之云孔子之道大而能博門弟子不能徧觀而盡識也故學焉而皆得其性之所近此説甚好看來資質定了其為學也只就他資質所尚處添得些小好而已所以學貴公聽並觀求一箇是當處不貴徒執己自用今觀孔子諸弟子只除了曾顔之外其他説話便皆有病程子諸門人上蔡有上蔡之病龜山有龜山之病和靖有和靖之病無有無病者或問也是後來做工夫不到故如此曰也是合下見得不周徧差了又曰而今假令親見聖人説話盡傳得聖人之言不差一字若不得聖人之心依舊差了何況猶不得其言若能得聖人之心則雖言語各别不害其為同如曾子説話比之孔子又自不同子思傳曾子之學比之曾子其言語亦自不同孟子比之子思又自不同然自孔子以後得孔子之心者惟曾子子思孟子而已後來非無能言之士如揚子雲法言模倣論語王仲淹中説亦模倣論語言愈似而去道愈逺直至程子方畧眀得四五十年為得聖人之心然一傳之門人則已皆失其真矣【以上語類十一條】
  顔子所以發聖人之藴恐不可以一事言盖聖人全體大用無不一一於顔子身上發見也【荅張元徳】
  顔子之勇只以曽子所稱數事體之於身非大勇者其孰能之【荅周舜弼】
  曾子之為人敦厚質實而其學専以躬行為主故其真積力久而得以聞乎一以貫之之妙然其所以自守而終身者則固未嘗離乎孝敬信讓之規而其制行立身又専以䡖富貴守貧賤不求人知為大是以從之遊者所聞雖或甚淺亦不失為謹厚脩潔之人所記雖或甚疎亦必有以切於日用躬行之實【書劉子澄所編曽子後】
  曾子受季孫之賜無可縁飾只得做不是所以後來湏要易了方死只如此看多少直截若謂因仍習俗非曽子之為然則向所謂黽勉周旋者又豈得為曾子之為耶要之一等是錯了不若只如此看猶不失為仁者易辭之過也【荅王子合】
  孟子之稱孔子曰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而孔子之自言曰無可無不可又曰我待價者也今以夫子之事觀之則斯言皆非虚語矣孟子學孔子而得其傳焉其去齊之果而出晝之遲皆天理之自然而未嘗有豪髪私心也非知其所傳者何事則何足以語是哉【讀余隠之尊孟辯】
  問横渠言孟子不得已而用濳龍也顔子濳龍勿用者也必大觀横渠嘗曰學者貴識時顔子陋巷自樂以孔子在焉若孟子時既無人豈可不以道自任以此論之則在孟子非當濳者矣而此乃以為不得已而用者豈横渠猶以孟子為行未成者與曰孟子以時言之固不當濳然以學言之則恐猶有且合向裏進步處横渠此言極有味也【荅吳伯豐】
  孟子眀則動矣未變也顔子動則變矣未化也【荅張敬夫○以上文集七條】
  子貢俊敏子夏謹嚴孔子門人自曾顔而下惟二子後來想大故長進【以下論孔門弟子】
  問孔門學者如子張全然務外不知如何地學却如此曰也干他學甚事他在聖門亦豈不曉得為學之要只是他資質是箇務外底人所以終身只是這意思子路是箇好勇底人終身只是説出那勇底話而今學者閒時都㑹説道理當如何只是臨事時依前只是他那本來底面目出來都不如那閒時所説者
  子張是箇務外底人子游是箇髙簡虛曠不屑細務底人子夏是箇謹守規矩嚴毅底人因觀荀子論三子之賤儒亦是此意盖其末流必至是也【以上語類三條】
  易簀結纓未湏論優劣但看古人謹於禮法不以死生之變易其所守如此便使人有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不為之心此是緊要處子路仕衞之失前輩論之多矣然子路却是見不到非知其非義而茍為也【荅連嵩卿】
  夫子乘桴之歎獨許子路之能從而子路聞之果以為喜且看此等處聖賢氣象是何如世間許多紛紛擾擾如百千蚊蚋鼔發狂閙何嘗入得他胷次耶若此等處放不下更説甚克己復禮直是無交涉也【荅楊子順】
  惟三代之前帝王之興率在中土以故徳行道藝之敎其行於近者著而人之觀感服習以入焉者深若夫句吳之墟則在虞夏五服是為要荒之外爰自太伯採藥荆蠻始得其民而端委以臨之然亦僅沒其身而虞仲之後相傳累世乃能有以自通於上國其俗盖亦樸鄙而不文矣公生其間乃獨能悦周公仲尼之道而北學於中國身通受業遂因文學以得聖人之一體豈不可謂豪傑之士哉今以論語攷其話言類皆簡易疎通髙暢宏逹其曰本之則無者雖若見詘於子夏然要為知有本也則其所謂文學固皆有以異乎今世之文學矣既又攷其行事則武城之政不小其邑而必以詩書禮樂為先務其視有勇足民之效盖有不足為者至使聖師為之莞爾而笑則其與之之意豈淺淺哉及其取人則又以二事之細而得滅眀之賢亦其意氣之感黙有以相契者以故近世論者意其為人必當敏於聞道而不滯於形器豈所謂南方之學得其精華者乃自古而已然也耶【平江府常熟縣學吳公祠記○以上文集三條】
  周子
  問周子是從上面先見得曰也未見得是恁地否但是周先生天資髙想見下面工夫也不大故費力而今學者湏是從下學理㑹若下學而不上逹也不成箇學問湏是尋到頂頭却從上貫下來
  季通云濓溪之學精慤深密
  周子看得這理熟縱横妙用只是這數箇字都括盡了周子從理處看邵子從數處看都只是這理砥曰畢竟理較精粹曰從理上看則用處大數自是細碎
  濓溪在當時人見其政事精絶則以為宦業過人見其有山林之志則以為襟懐洒落有仙風道氣無有知其學者惟程大中獨知之這老子所見如此宜其生兩程子也【以上語類四條】
  先生博學力行聞道甚蚤遇事剛果有古人風為政精密嚴恕務盡道理嘗作太極圖易説易通數十篇在南安時年少不為守所知洛人程公珦攝通守事視其氣貌非常人與語知其為學知道也因與為友且使二子往受學焉及為郎故事當舉代每一遷授輒以先生名聞在郴時郡守李公初平知其賢與之語而歎曰吾欲讀書何如先生曰公老無及矣某也請得為公言之於是初平日聽先生語二年果有得而程公二子即所謂河南二先生也南安獄有囚法不當死轉運使王逵欲深治之逵苛刻吏無敢相可否先生獨力争之不聽則置手板歸取告身委之而去曰如此尚可仕乎殺人以媚人吾不為也逵亦感悟囚得不死在郴桂陽皆有治績來南昌縣人迎喜曰是能辨分寧獄者吾屬得所訴矣於是更相告語莫違敎命盖不惟以抵罪為憂實以汚善政為恥也在合州事不經先生手吏不敢決茍下之民不肯從蜀之賢人君子皆喜稱之趙公時為使者人或讒先生趙公臨之甚威而先生處之超然然趙公疑終不釋及守䖍先生適佐州事趙公熟視其所為乃悟執其手曰㡬失君矣今日乃知周荗叔也於邵州新學校以敎其人及使嶺表不憚出入之勤瘴毒之侵雖荒崖絶島人跡所不至者必緩視徐按務以洗寃澤物為己任施設措置未及盡其所為而病以歸矣自少信古好義以名節自砥礪奉己甚約俸禄盡以周宗族奉賔友家或無百錢之儲李初平卒子幼䕶其䘮歸葬之又往來經紀其家終始不懈及分司而歸妻子粥或不給而亦曠然不以為意也襟懐飄灑雅有髙趣尤樂佳山水遇適意處或徜徉終日廬山之麓有溪焉發源於蓮華峯下潔清紺寒下合於湓江先生濯纓而樂之因寓以濓溪之號而築書堂於其上豫章黄太史庭堅詩而序之曰茂叔人品甚髙胷中灑落如光風霽月知徳者亦深有取其言云【濓溪先生事實記】
  道之在天下者未嘗亡惟其託於人者或絶或續故其行於世者有眀有晦是皆天命之所為非人智力之所能及也夫天髙地下而二氣五行紛綸錯糅升降往來於其間其造化發育品物散殊莫不各有固然之理而最其大者則仁義禮智之性君臣父子昆弟夫婦朋友之倫是巳是其周流充塞無所虧間夫豈以古今治亂為存亡者哉然氣之運也則有醇漓判合之不齊人之稟也則有清濁昏眀之或異是以道之所以託於人而行於世者惟天所畀乃得與焉決非巧智果敢之私所能億度而强探也河圖出而八卦畫洛書呈而九疇叙而孔子於斯文之興䘮亦未嘗不推之於天聖人於此其不我欺也審矣若濓溪先生者其天之所畀而得乎斯道之傳者與不然何其絶之久而續之易晦之甚而眀之亟也盖自周衰孟軻氏沒而此道之傳不屬更秦及漢歴晉隋唐以至於我有宋聖祖受命五星集奎實開文眀之運然後氣之漓者醇判者合清眀之稟得以全付乎人而先生出焉不由師傳黙契道體建圖屬書根極要領當時見而知之有程氏者遂擴大而推眀之使夫天理之微人倫之著事物之衆神之幽莫不洞然畢貫於一而周公孔子孟氏之傳煥然復眀於當世有志之士得以探討服行而不失其正如出於三代之前者嗚呼盛哉非天所畀其孰能與於此【江州重建濓溪先生書堂記】
  䝉諭及二程之於濂溪亦若横渠之於范文正耳先覺相傳之秘非後學所能窺測誦其詩讀其書則周范之造詣固殊而程張之契悟亦異如曰仲尼顔子所樂吟風弄月以歸皆是口傳心受的當親切處後來二先生舉似後學亦不將作第二義看然則行狀所謂反求之六經然後得之者特語夫功用之大全耳至其入處則自濓溪不可誣也若横渠之於文正則異於是盖當時粗發其端而已受學乃先生自言此豈自誣者耶大抵近世諸公知濓溪甚淺如吕氏童䝉訓記其嘗著通書而曰用意髙逺夫通書太極之説所以眀天理之根源究萬物之終始豈用意而為之又何髙下逺近之可道哉【與汪尚書○以上文集三條】
  太極圖只是一箇實理一以貫之【以下論周子書】
  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四象八卦皆有形狀至於太極有何形狀故周子曰無極而太極盖云無此形狀而有此道理耳
  周子所謂無極而太極非謂太極之上别有無極也但言太極非有物耳如云上天之載無聲無臭故云無極之真二五之精既言無極則不復别舉太極也若如今説則此處豈不欠一太極字耶
  無極是有理而無形如性何嘗有形太極是五行陰陽之理皆有不是空底物事若是空時如釋氏説性相似又曰釋氏只見得箇皮殻裏面許多道理他却不見他皆以君臣父子為幻妄
  無極而太極不是太極之外别有無極無中自有此理又不可将無極便做太極無極而太極此而字䡖無次序故也動而生陽静而生陰動即太極之動静即太極之静動而後生陽静而後生陰生此陰陽之氣謂之動而生静而生則有漸次也一動一静互為其根動而静静而動闢闔往來更無休息分陰分陽兩儀立焉兩儀是天地與畫卦兩儀意思又别動静如晝夜陰陽如東西南北分從四方去一動一静以時言分陰分陽以位言
  因問太極圖所謂太極莫便是性否曰然此是理也問此理在天地間則為陰陽而生五行以化生萬物在人則為動静而生五常以應萬事曰動則此理行此動中之太極也静則此理存此静中之太極也
  問太極動然後生陽則是以動為主曰纔動便生陽不是動了而後生這箇只得且從動上説起其實此之所以動又生於静上面之静又生於動此理只循環生去動静無端陰陽無始
  周子謂五殊二實二本則一一實萬分萬一各正大小有定自下推而上去五行只是二氣二氣又只是一理自上推而下來只是此一箇理萬物分之以為體萬物之中又各具一理所以乾道變化各正性命然總又只是一箇理此理處處皆渾淪如一粒粟生為苖苖便生花花便結實又成粟還復本形一穂有百粒每粒箇箇完全又將這百粒去種又各成百粒生生只管不已初閒只是這一粒分去物物各有理總只是一箇理曰鳶飛魚躍皆理之流行發見處否曰固是然此叚更湏將前後文通看
  或問太極圖之説曰以人身言之呼吸之氣便是陰陽軀體血肉便是五行其性便是理又曰其氣便是春夏秋冬其物便是金木水火土其理便是仁義禮智信
  某許多説話是太極中説己盡太極便是性動静陰陽是心金木水火土是仁義禮智信化生萬物是萬事又云無極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此數句甚妙是氣與理合而成性也
  問無極而太極先生謂此五字添減一字不得而周子言無極之真却又不言太極曰無極之真已該得太極在其中真字便是太極又問太極動而生陽静而生陰静極復動則動復生陽静復生陰不知分陰陽以立兩儀在静極復動之前為復在後曰動而生陽静而生陰則陰陽分而兩儀立矣静極復動以後所以眀混闢不窮之妙
  氣化是當初一箇人無種後自生出來底形生却是有此一箇人後乃生生不窮底
  形既生矣形體陰之為也神發知矣神知陽之為也盖陰主翕凡斂聚成就者陰為之也陽主闢凡發暢揮散者陽為之也
  問五性感動而善惡分曰天地之性是理也才到有陰陽五行處便有氣質之性於此便有昏眀厚薄之殊得其秀而最靈乃氣質以後事
  問周子不言禮智而言中正如何曰禮智説得猶寛中正則切而實矣且謂之禮尚或有不中節處若謂之中則無過不及無非禮之禮乃節文恰好處也謂之智尚或有正不正若謂之正則是非端的分眀乃智之實也
  問處之也正裁之也義處與裁字二義頗相近曰然處是居之裁是就此事上裁度又曰處字作居字即分曉
  問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曰本無先後此四字配金木水火而言中有禮底道理正有智底道理如乾之元亨利貞元即仁亨即中利即義貞即正皆是此理至於主静是以正與義為體中與仁為用聖人只是主静自有動底道理譬如人説話也湏是先沈黙然後可以説話盖沈黙中便有箇言語底意思
  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此四物常在這裏流轉然常靠著箇静做主若無夜則做得晝不分曉若無冬則做得春夏不長茂如人終日應接却歸來這裏空處少歇便精神較健如生物而無冬只管一向生去元氣也㑹竭了中仁是動正義是静通書都是恁地説如云禮先而樂後
  問中正仁義而主静中仁是動正義是静如先生解曰非此心無欲而静則何以酬酢事物之變而一天下之動哉今於此心寂然無欲而静處欲見所謂正義者何以見曰只理之定體便是又曰只是那一箇定理在此中截然不相侵犯雖然就其中又各有動静如惻隠是動仁便是静羞惡是動義便是静
  問又言無欲故静何也曰欲動情勝則不能静
  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静正是要人静定其心自作主宰程子又恐只管静去遂與事物不相交涉却説箇敬云敬則自虚静湏是如此做工夫
  太極圖首尾相因脈絡貫通首言陰陽變化之原其後即以人所稟受眀之自惟人也得其秀而最靈所謂最靈純粹至善之性也是所謂太極也形生神發則陽動陰静之為也五性感動則陽變陰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之性也善惡分則成男成女之象也萬事出則萬物化生之義也至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静立人極焉則又有以得乎太極之全體而與天地混合而無閒矣故下又言天地日月四時神四者無不合也
  太極首言性命之源用力處却在脩吉悖凶其本則主於静
  林問太極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説南軒解與先生解不同如何曰南軒説不然恐其偶思未到周子太極之書如易六十四卦一一有定理豪髪不差自首至尾只不出陰陽二端而已始處是生生之初終處是已定之理始有處説生已定處説死死則不復變動矣因舉張乖崖説斷公事以為未判底事皆屬陽己判之事皆屬陰以為不可改變通書無非發眀此二端之理
  問先生謂程子不以太極圖授門人盖以未有能受之者然而孔門亦未嘗以此語顔曾是如何曰焉知其不曾説曰觀顔曾做工夫處只是切己做將去曰此亦何嘗不切己皆非在外乃我所固有也曰然此恐徒長人億度料想之見曰理㑹不得者固如此若理㑹得者莫非在我便可受用何億度之有
  君子脩之吉小人悖之凶而今看他説這物事這機關一下撥轉後卒乍攔他不住聖人所以一日二日萬㡬兢兢業業如臨深淵如履薄氷只是大化恁地流行隨得是便好隨得不是便喝他不住存心養性所以事天也夭夀不貳脩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所以昨日説西銘都相穿透
  周子留下太極圖若無通書却敎人如何曉得故太極圖得通書而始眀
  直卿云通書便可上接語孟曰比語孟較分曉精深結構得密語孟説得較闊
  大哉乾元萬物資始誠之源也此統言一箇流行本源乾道變化各正性命誠之流行出來各自有箇安頓處如為人也是這箇誠為物也是這箇誠故曰誠斯立焉譬如水其出只一源及其流出來千派萬别也只是這箇水
  㬊問舉一陰一陽之謂道以下三句是證上文否曰固是一陰一陽之謂道一句通證誠之源大哉乾元至誠斯立焉二節繼之者善又證誠之源一節成之者性證誠斯立焉一節
  問濓溪論性自氣稟言却是上面已説太極誠不妨如孔子説性相近習相逺不成是不識如荀揚便不可曰然他已説純粹至善
  直卿問利貞誠之復如先生注下言復如伏蔵先生曰復只是囬來這箇是周先生添這一句孔子只説乾道變化各正性命又曰這箇物事流行到這裏來這裏住著却又復從這裏做起又曰如母子相似未生之時母無氣不能生其子既生之後子自是子母自是母又曰如樹上開一花結一子未到利貞處尚是運下面氣去蔭他及他到利貞處自不用養又問自一念之萌以至於事之得其所是一事之元亨利貞先生應之曰他又自這裏做起所謂生生之謂易也是恁地又記曰氣行到這裏住著便立在這裏既立在這裏則又從這裏做起
  誠下一章言太極之在人者
  問誠五常之本同此實理於其中又分此五者之用曰然
  問果而確果者陽決確者陰守曰此只是一事而首尾相應果而不確即無所守確而不果則無決二者不可偏廢猶陰陽不可相無也
  誠無為誠實理也無為猶寂然不動也實理該貫動静而其本體則無為也㡬善惡㡬者動之微動則有為而善惡形矣誠無為則善而已動而有為則有善有惡
  曾問誠無為㡬善惡曰誠是實理無所作為便是天命之謂性喜怒哀樂未發之謂中㡬者動之微微動之初是非善惡於此可見一念之生不是善便是惡孟子曰道二仁與不仁而已矣是也徳者有此五者而巳仁義禮智信者徳之體曰愛曰宜曰理曰通曰守者徳之用
  濓溪言誠無為㡬善惡才誠便行其所無事而㡬有善惡之分於此之時宜當窮察識得是非其初有豪忽之微至其窮察之久漸見充越之大天然有箇道理開裂在那裏此㡬微之決善惡之分也若於此分眀則物格而知至知至而意誠意誠而心正身脩而家齊國治天下平如激湍水自己不得如田單火牛自止不住
  或舉季通語通書誠無為㡬善惡與太極惟人也得其秀而最靈形既生矣神發知矣五性感動而善惡分二説似乎相背既曰無為矣如何又却有善惡之㡬恐是周子失照管處如何曰當寂然不動時便是誠無為有感而動即有善惡㡬是動處大凡人性不能不動但要頓放得是於其所動處頓放得是時便是徳愛曰仁宜曰義頓放得不是時便一切反是人性豈有不動但須於中分得天理人欲方是
  或問有陰陽便有善惡曰陰陽五行皆善又曰陰陽之理皆善又曰合下只有善惡是後一截事又曰豎起看皆善横看後一截方有惡又曰有善惡理却皆善
  徳愛曰仁【至】守曰信徳者人之得於身者也愛宜理通守者徳之用仁義禮智信者徳之體理謂有條理通謂通逹守謂確實此三句就人身而言誠性也㡬情也徳兼性情而言也
  性焉安焉之謂聖是就聖人性分上説發微不可見充周不可窮之謂神是他人見其不可測耳
  問性者獨得於天如何言獨得曰此言聖人合下清眀完具無所虧欠此是聖人所獨得者此對了復字説復者已失而反其初便與聖人獨得處不同安字對了執字説執是執持安是自然大率周子之言秤等得䡖重極是合宜因問周子之學是自得於心還有所傳授否曰也湏有所傳授渠是陸詵壻温公涑水記聞載陸詵事是箇篤實長厚底人
  發微不可見充周不可窮之謂神言其發也微妙而不可見其充也周徧而不可窮發字充字就人看如性焉安焉執焉復焉皆是人如此微不可見周不可窮却是理如此神只是聖之事非聖外又有一箇神别是箇地位也
  問通書言神者五其義同否曰當隨所在看曰神只是以妙言之否曰是且説感而遂通者神也横渠謂一故神兩在故不測因指造化而言曰忽然在這裏又忽然在那裏便是神曰在人言之則如何曰知覺便是神觸其手則手知痛觸其足則足知痛便是神神應故妙
  㡬善惡言衆人者也動而未形有無之閒也言聖人豪釐發動處此理無不見寂然不動者誠也至其微動處即是㡬㡬在誠神之閒
  㡬雖已感却是方感之初通則直到末梢皆是通也如推其極到協和萬邦黎民於變時雍亦只是通也㡬却只在起頭一些子
  通書多説㡬太極圖上却無此意曰五性感動動而未分者便是
  安卿問誠神㡬學者當從何入曰隨處做工夫誠是存主處發用處是神㡬是決擇處然緊要處在㡬
  動而正曰道言動而必正為道否則非也用而和曰徳徳有熟而不喫力之意
  問性者剛柔善惡中而已曰此性便是言氣質之性四者之中去却兩件剛惡柔惡却又剛柔二善中擇中而主焉
  正淳問通書注中字處引允執厥中曰此只是無過不及之中書傳中所言皆如此只有喜怒哀樂未發之中一處是以體言到中庸字亦非専言體便有無過不及之意
  人之生不幸不聞過大不幸無恥此兩句只是一項事知恥是由内心以生聞過是得之於外人湏知恥方能過而改故恥為重
  問無思本也思通用也無思而無不通為聖人不知聖人是有思耶無思耶曰無思而無不通是聖人必思而後無不通是睿時舉云聖人寂然不動是無思才感便通特應之耳曰聖人也不是塊然由人撥後方動如荘子云推而行曳而止之類只是才思便通不待大故地思索耳
  㡬是事之端緒有端緒方有討頭處這方是用得思問聖希天若論聖人自是與天相似了得非聖人未嘗自以為聖雖已至聖處而猶戒謹恐懼未嘗頃刻忘所法則否曰不消如此説天自是天人自是人終是如何得似天自是用法天眀王奉若天道建邦設都無非法天者大事大法天小事小法天
  竇問志伊尹之志學顔子之學所謂志者便是志於行道否曰志伊尹之所志不是志於私大抵古人之學本是欲行伊尹耕於有莘之野而樂堯舜之道凡所以治國平天下者無一不理㑹但方處畝之時不敢言必於用耳及三聘幡然便向如此做去此是堯舜事業看二典之書堯舜所以卷舒作用直如此熟因説耿守向曾説用之則行舍之則蔵惟我與爾有是夫此非専為用舍行蔵凡所謂治國平天下之具惟夫子顔子有之用之則抱持而往不用則卷而懐之曰某不敢如此説若如此説即是孔顔胷次全無些洒落底氣象只是學得許多骨董將去治天下又如龜山説伊尹樂堯舜之道只是出作入息飢食渴飲而已即是伊尹在莘郊時全無些能解及至伐夏救民逐旋叫喚起來皆説得一邊事今世又有一般人只道飽食煖衣無外慕便如此涵養去亦不是湏是一一理㑹去
  志伊尹之所志學顔子之所學志固是要立得大然其中又自有先後緩急之序致廣大而盡精微若曰未到伊尹田地做未得不成塊然喫飯都不思量天下之事若是見州郡所行事有不可人意或百姓遭酷虐自家寧不惻然動心若是朝夕憂慮以天下國家為念又那裏敎你恁地來或曰聖賢憂世之志樂天之誠盖有並行而不相悖者如此方得曰然便是怕人倒向一邊去今人若不塊然不以天下為志便又切切然理㑹不干己事如世間一様學問専理㑹典故世務便是如此古之欲眀眀徳於天下者合下學便是學此事既曰欲眀眀徳於天下不成只恁地空説裏面有㡬多工夫
  問動而無動静而無静曰此説動而生陽動極而静静而生陰静極復動此自有箇神在其間不屬陰不屬陽故曰陰陽不測之謂神且如晝動夜静在晝閒神不與之俱動在夜閒神不與之俱静神又自是神神却變得晝夜晝夜却變不得神神妙萬物如説水陰根陽火陽根陰巳是有形象底是説粗底了又曰静者為主故以䝉艮終云
  問動而無動静而無静神也此理如何曰譬之晝夜晝固是屬動然動却來管那神不得夜固是屬静静亦來管那神不得盖神之為物自是超然於形器之表貫動静而言其體常如是而已矣
  混兮闢兮混言太極闢言為陰陽五行以後故末句曰其無窮兮言既闢之後為陰陽五行為萬物無窮盡也
  通書論樂意極可觀首尾有條理只是淡與不淡和與不和
  問通書注云而其制作之妙真有以得乎聲氣之元不知而今尚可尋究否曰今所争秖是黄鐘一宫耳這裏髙則都髙這裏低則都低盖難得其中耳問胡安定樂如何曰亦是一家
  問伊川云為士必志於聖人周子乃云一為要一者無欲也何如曰若注釋古聖賢之書恐認當時聖賢之意不親切或有悮處此書乃周子自著不應有差一者無欲一便是無欲今試看無欲之時心豈不一又問比主一之敬如何曰無欲之與敬二字分眀要之持敬頗似費力不如無欲撇脱人只為有欲此心便千頭萬緒此章之言甚為緊切學者不可不知
  問一是純一静虚是此心如眀鑑止水無一豪私欲填於其中故其動也無非從天理流出無一豪私欲撓之静虛是體動直是用曰也是如此静虛易看動直難看静虚只是伊川云中有主則虚虚則邪不能入是也若物來奪之則實實則暗暗則塞動直只是其動也更無所礙若少有私欲便礙便曲要恁地做又不要恁地做便是有窒礙便不是直曲則私私則狹
  問聖學章一者是表裏俱一純徹無二少有纖豪私欲便二矣内一則静虚外一則動直而眀通公溥則又無時不一也一者此心渾然太極之體無欲者心體粹然無極之真静虚者體之未發豁然絶無一物之累陰之性也動直者用之流行坦然由中道而出陽之情也眀屬火通屬木公屬金溥屬水眀通則静極而動陰生陽也公溥則動極而静陽生陰也而無欲者又所以貫動静眀通公溥而統於一則終始表裏一太極也不審是否曰只四象分得未是此界兩邊説眀屬静邊通屬動邊公屬動邊溥屬静邊眀是貞屬水通是元屬木公是亨屬火溥是利屬金只恁地循環去眀是萬物収歛醒定在這裏通是萬物初發逹公是萬物齊盛溥是秋來萬物溥徧成遂各自分去所謂各正性命曰在人言之則如何曰眀是曉得事物通是透徹無窒礙公是正無偏陂溥是溥徧萬事便各有箇理去直卿曰通者眀之極溥者公之極曰亦是
  彰言道之顯微言道之隠匪靈弗瑩言彰與微湏靈乃能了然照見無滯礙也此三句是言理别一本靈作虚義短剛善剛惡柔亦如之中焉止矣此三句言性二氣五行以下並言命實是實理
  厥彰厥微只是説理有大小精粗如人事中自有難曉底道理如君仁臣忠父慈子孝此理甚顯然若陰陽性命神往來則不亦微乎
  鄭問理性命章何以下分字曰不是割成片去只如月映萬川相似
  萬一各正小大有定言萬箇是一箇一箇是萬箇盖體統是一太極然又一物各具一太極所謂萬一各正猶言各正性命也
  㬊問五殊二實一段先生説了又云中庸如天之無不覆幬地之無不持載止是一箇大底包在中閒又有四時錯行日月代眀自有細小去處道並行而不相悖萬物並育而不相害並行並育便是那天地覆載不相悖不相害便是那錯行代眀底小徳川流是説小細底大徳敦化是那大底大底包小底小底分大底千五百年閒不知人如何讀這箇都似不理㑹得這道理又云一實萬分萬一各正便是理一分殊處
  問理性命章注云自其本而之末則一理之實而萬物分之以為體故萬物各有一太極如此則是太極有分裂乎曰本只是一太極而萬物各有稟受又自各全具一太極耳如月在天只一而已及散在江湖則隨處而見不可謂月巳分也
  問顔子能化而齊曰此與大而化之之化異但言消化却富貴貧賤之念方能齊齊亦一之意
  杜斿問濓溪言道至貴者不一而足曰周先生是見世閒愚輩為外物所揺動如墮在火坑中不忍見他故如是説不一世人心不在殻子裏如發狂相似只是自不覺
  問極重不可反識其重而亟反之可也曰是説天下之勢如秦至始皇強大六國便不可敵東漢之末宦官權重便不可除紹興初只斬陳少陽便成江左之勢極重則反之也難識其重之機而反之則易
  文所以載道一章之大意輪轅飾而人弗庸徒飾也言有載道之文而人弗用也況虛車乎此不載道之文也自篤其實至行而不逺是輪轅飾而人庸之者也自不賢者至強之不從也是弗庸者也自不知務道徳至藝而已虚車也
  或問發聖人之藴敎萬世無窮者顔子也曰夫子之道如天惟顔子盡得之夫子許多大意思盡在顔子身上發見譬如天地生一瑞物即此物上盡可以見天地純粹之氣謂之發者乃亦足以發之發不必待顔子言然後謂之發也
  精謂心之精微也藴謂徳所藴蓄也
  聖人之藴因卦以發易本未有許多道理因此卦遂將許多道理撘在上面所謂因卦以發者也
  問聖人之精聖人之藴曰精是精微之意藴是包許多道理又問伏羲始畫而其藴亦已發見於此否曰謂之已具於此則可謂之已發見於此則不可方其初畫也未有乾四徳意思到孔子始推出來然文王孔子雖能推出意思而其道理亦不出伏羲始畫之中故謂之藴藴如衣敝緼袍之緼是包得在裏面【饒錄云方其初畫出來未有今易中許多事到文王孔子足得出來而其理亦不外乎始畫】
  精是聖人本意藴是偏旁帶來道理如春秋聖人本意只是載那事要見世變禮樂征伐自諸侯出臣弑其君子弑其父如此而已就那事上見得是非羙惡曲折便是因卦以發底如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是聖人本意底如文王繫辭等孔子之言皆是因而發底不可一例作重看
  乾乾不息者體日往月來寒往暑來者用有體則有用有用則有體不可分先後説
  第一句言乾乾不息第二句言損第三句言益者盖以解第一句若要不息湏著去忿慾而有所遷改中乾之用其善是其字疑是莫字盖與下兩句相對若只是其字則無義理説不通
  問此章前面懲忿窒慾遷善改過皆是自脩底事後面忽説動者何故曰所謂懲忿窒慾遷善改過皆是動上有這般過失湏於方動之時審之方無凶悔吝所以再説箇動
  問止非為也為不止矣何謂也曰止便不作為作為便不是止曰止是以心言否曰是淳舉易傳内欲不萌外物不接曰即是這止【以上語類八十五條】
  盖嘗竊謂先生之言其髙極乎無極太極之妙而其實不離乎日用之閒其幽探乎陰陽五行造化之賾而其實不離乎仁義禮智剛柔善惡之際其體用之一源顯微之無閒秦漢以下誠未有臻斯理者而其實則不外乎六經論語中庸大學七篇之所傳也盖其所謂太極云者合天地萬物之理而一名之耳以其無器與形而天地萬物之理無不在是故曰無極而太極以其具天地萬物之理而無器與形故曰太極本無極也是豈離乎生民日用之常而自為一物哉其為陰陽五行造化之賾者固此理也其為仁義禮智剛柔善惡者亦此理也性此理而安焉者聖也復此理而執焉者賢也自堯舜以來至於孔孟其所以相傳之説豈有一言以易此哉顧孟氏既沒而諸儒之智不足以及此是以世之學者茫然莫知所適髙則放於虚無寂滅之外卑則溺於雜博華靡之中自以為道固如是而莫或知其非也及先生出始發眀之以傳於程氏而其流遂及於天下天下之學者於是始知聖賢之所以相傳之實乃出於此而有以用其力焉此先生之敎所以繼往聖開來學而大有功於斯世也【隆興府學濓溪先生祠記】
  先生之精立圖以示先生之藴因圖以發而其所謂無極而太極云者又一圖之綱領所以眀夫道之未始有物而實為萬物之根柢也夫豈以為太極之上復有所謂無極者哉近世讀者不足以識此而或妄議之既以為先生病史氏之傳先生者乃増其語曰自無極而為太極則又無所依据而重以病夫先生故某嘗欲援故相蘇公請刋國史草頭木脚之比以正其失【邵州州學濓溪先生祠記】
  天地之閒只有動静兩端循環不巳更無餘事此之謂易而其動其静則必有所以動静之理焉是則所謂太極者也聖人既指其實而名之周子又為之圖以象之其所以發眀表著可謂無餘藴矣原極之所以得名盖取樞極之義聖人謂之太極者所以指夫天地萬物之根也周子因之而又謂之無極者所以著夫無聲無臭之妙也然而無極而太極太極本無極則非無極之後别生太極而太極之上先有無極也又曰五行陰陽陰陽太極則非太極之後别生二五而二五之上先有太極也以至於成男成女化生萬物而無極之妙盖未始不在是焉此一圖之綱領大易之遺意與老子所謂物生於有有生於無而以造化為真有始終者正南北矣來諭乃欲一之所以於此圖之説多所乖礙而不得其理也【荅楊子直】
  先天乃伏羲本圖非康節所自作雖無言語而所該甚廣凡今易中一字一義無不自其中流出者太極却是濓溪自作發眀易中大概綱領意思而已故論其格局則太極不如先天之大而詳論其義理則先天不如太極之精而約盖合下規模不同而太極終在先天範圍之内又不若彼之自然不假思慮安排也若以數言之則先天之數自一而二自二而四自四而八以為八卦太極之數亦自一而二【剛柔】自二而四【剛善剛惡柔善柔惡】遂加其一【中】以為五行而遂下及於萬物盖物理本同而象數亦無二致但推得有大小詳畧耳【荅黄直卿】
  伏承示諭太極西銘之失備悉指意然二書之説從前不敢䡖議非是從人脚根依他門户却是反覆看來道理實是如此别未有開口處所以信之不疑而妄以己見輒為之説正恐未能盡發其奥而反以累之豈敢自謂有扶掖之功哉今詳來敎及省從前所論却恐長者從初便忽其言不曾致思只以自家所見道理為是不知却元來未到他地位而便以己見䡖肆抵排也今亦不暇細論只如太極篇首一句最是長者所深排然殊不知不言無極則太極同於一物而不足為萬化之根不言太極則無極淪於空寂而不能為萬化之根只此一句便見其下語精密微妙無窮而向下所説許多道理條貫脈絡井井不亂只今便在目前而亙古亙今攧撲不破只恐自家見得未曾如此分眀直截則其所可疑者乃在此而不在彼也至於西銘之説猶更分眀今亦且以首句論之人之一身固是父母所生然父母之所以為父母者即是乾坤若以父母而言則一物各一父母若以乾坤而言則萬物同一父母矣萬物既同一父母則吾體之所以為體者豈非天地之塞吾性之所以為性者豈非天地之帥哉古之君子惟其見得道理真實如此所以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推其所為以至於能以天下為一家中國為一人而非意之也今若必謂人物只是父母所生更與乾坤都無干涉其所以有取於西銘者但取其姑為宏闊廣大之言以形容仁體而破有我之私而已則是所謂仁體者全是虚名初無實體而小己之私却是實理合有分别聖賢於此却初不見義理只見利害而妄以己意造作言語以増飾其所無破壊其所有也若果如此則其立言之失膠固二字豈足以盡之而又何足以破人之梏於一己之私哉大抵古之聖賢千言萬語只是要人眀得此理此理既眀則不務立論而所言無非義理之言不務正行而所行無非義理之實無有初無此理而姑為此言以救時俗之者不知子静相㑹曾以此話子細商量否【荅陸子羙】
  前書誨諭之悉敢不承敎所謂古之聖賢惟理是視言當於理雖婦人孺子有所不棄或乖理致雖出古書不敢盡信此論甚當非世儒淺見所及也但某竊謂言不難擇而理未易眀若於理實有所見則於人言之是非不翅黑白之易辨固不待訊其人之賢否而為去取不幸而吾之所謂理者或但出於一己之私見則恐其所取舍未足以為羣言之折衷也況理既未眀則於人之言恐亦未免有未盡其意者又安可以遽絀古書為不足信而直任胷臆之所裁乎來書反復其於無極太極之辨詳矣然以某觀之伏羲作易自一畫以下文王演易自乾元以下皆未嘗言太極也而孔子言之孔子贊易自太極以下未嘗言無極也而周子言之夫先聖後聖豈不同條而共貫哉若於此有以灼然實見太極之真體則知不言者不為少而言之者不為多矣何至若此之紛紛哉今既不然則吾之所謂理者恐其未足以為羣言之折衷又況於人之言有所不盡者又非一二而已乎既䝉不鄙而敎之某亦不敢不盡其愚也且夫大傳之太極者何也即兩儀四象八卦之理具於三者之先而藴於三者之内者也聖人之意正以其究竟至極無名可名故特謂之太極猶曰舉天下之至極無以加此云爾初不以其中而命之也至如北極之極屋極之極皇極之極民極之極諸儒雖有解為中者盖以此物之極常在此物之中非指極字而訓之以中也極者至極而已以有形者言之則其四方八面合輳将來到此築底更無去處從此推出四方八面都無向背一切停匀故謂之極耳後人以其居中而能應四外故指其處而以中言之非以其義為可訓中也至於太極則又初無形象方所之可言但以此理至極而謂之極耳今乃以中名之則是所謂理有未眀而不能盡乎人言之意者一也通書理性命章其首二句言理次三句言性次八句言命故其章内無此三字而特以三字名其章以表之則章内之言固已各有所屬矣盖其所謂靈所謂一者乃為太極而所謂中者乃氣稟之得中與剛善剛惡柔善柔惡者為五性而屬乎五行初未嘗以是為太極也且曰中焉止矣而又下屬於二氣五行化生萬物之云是亦復成何等文字義理乎今來諭乃指其中者為太極而屬之下文則又理有未眀而不能盡乎人言之意者二也若論無極二字乃是周子灼見道體迥出常情不顧旁人是非不計自己得失勇往直前説出人不敢説底道理令後之學者曉然見得太極之妙不屬有無不落方體若於此看得破方見得此老真得千聖以來不傳之秘非但架屋上之屋疊牀上之牀而巳也今必以為未然是又理有未眀而不能盡人言之意者三也至於太極既曰形而上者謂之道矣而又曰一陰一陽之謂道此豈真以陰陽為形而上者哉正所以見一陰一陽雖屬形器然其所以一陰而一陽者是乃道體之所為也故語道體之至極則謂之太極語太極之流行則謂之道雖有二名初無兩體周子所以謂之無極正以其無方所無形狀以為在無物之前而未嘗不立於有物之後以為在陰陽之外而未嘗不行乎陰陽之中以為通貫全體無乎不在則又初無聲臭影響之可言也今乃深詆無極之不然則是以太極為有形狀有方所矣直以陰陽為形而上者則又昧於道器之分矣又於形而上者之上復有況太極乎之語則是又以道上别有一物為太極矣此又理有未眀而不能盡乎人言之意者四也至某前書所謂不言無極則太極同於一物而不足為萬化根本不言太極則無極淪於空寂而不能為萬化根本乃是推本周子之意以為當時若不如此兩下説破則讀者錯認語意必有偏見之病聞人説有即謂之實有見人説無即謂之真無耳自謂如此説得周子之意巳是大煞分眀只恐知道者厭其漏洩之過甚不謂如老兄者乃猶以為未穏而難曉也請以某書上下文意詳之豈謂太極可以人言而為加損者哉是又理有未眀而不能盡乎人言之意者五也來書又謂大傳眀言易有太極今乃言無何耶此尤非所望於髙眀者今夏因與人言易其人之論正如此當時對之不覺失笑遂至被劾彼俗儒膠固隨語生解不足深怪老兄平日自視為如何而亦為此言耶老兄且謂大傳之所謂有果如兩儀四象八卦之有定位天地五行萬物之有常形耶周子之所謂無是果虛空斷滅都無生物之理耶此又理有未眀而不能盡乎人言之意者六也老子復歸於無極無極乃無窮之義如莊生入無窮之門以遊無極之野云爾非若周子所言之意也今乃引之而謂周子之言實出乎彼此又理有未眀而不能盡乎人言之意者七也髙眀之學超出方外固未易以世閒言語論量意見測度今且以愚見執方論之則其未合有如前所陳者亦欲奉報又恐徒為紛紛重使世俗觀笑既而思之若遂不言則恐學者終無所取正較是二者寧可見笑於今人不可得罪於後世是以終不獲已而竟陳之【荅陸子静】
  來書云人能道【止】敢悉布之某桉此段規模宏大而指意精切如曰雖自謂其理已眀安知非私見蔽説及引大舜善與人同等語尤為的當某雖至愚敢不承敎但所謂莫知其非歸於一是者未知果安所決區區於此亦願眀者有以深察而實踐其言也○來書云尊兄未嘗【止】固自不同也某亦謂老兄正為未識太極之本無極而有其體故必以中訓極而又以陰陽為形而上者之道虚見之與實見其言果不同也○來書云老氏以無【止】諱也某詳老氏之言有無以有無為二周子之言有無以有無為一正如南北水火之相反更請子細著眼未可容易譏評也○來書云此理乃【止】子矣更請詳看某前書曾有無理二字否○來書云極亦此【止】極哉某謂極是名此理之至極中是狀此理之不偏雖然同是此理然其名義各有攸當雖聖賢言之亦未嘗敢有所差互也若皇極之極民極之極乃為標凖之意猶曰立於此而示於彼使其有所向望而取正焉爾非以其中而命之也立我烝民立與粒通即書所謂烝民乃粒莫匪爾極則爾指后稷而言盖曰使我衆人皆得粒食莫非爾后稷之所立者是望耳爾字不指天地極字亦非指所受之中中者天下之大本乃以喜怒哀樂之未發此理渾然無所偏倚而言太極固無偏倚而為萬化之本然其得名自為至極之極而兼有標凖之義初不以中而得名也○來書云以極為中【止】理乎老兄自以中訓極某未嘗以形訓極也今若此言則是已不曉文義而謂他人亦不曉也請更詳之○來書云大學文言皆言知至某詳知至二字雖同而在大學則知為實字至為虚字兩字上重而下䡖盖曰心之所知無不到耳在文言則知為虚字至為實字兩字上䡖而下重盖曰有以知其所當至之地耳兩義既自不同而與太極之為至極者又皆不相似請更詳之○來書云直以陰陽為形器【止】道器之分哉若以陰陽為形而上者則形而下者復是何物更請見敎若某愚見與其所聞則曰凡有形有象者皆器也其所以為是器之理者則道也如是則來書所謂始終晦眀竒耦之屬皆陰陽所為之器獨其所以為是器之理如目之眀耳之聰父之慈子之孝乃為道耳如此分别似差眀白不知尊意以為如何○來書云通書曰【止】類此某謂周子言中而以和字釋之又曰中節又曰逹道彼非不識字者而其言顯與中庸相戾則亦必有説矣盖此中字是就氣稟發用而言其無過不及處耳非直指本體未發無所偏倚者而言也豈可以此而訓極為中也哉來書引經必盡全章雖煩不厭而所引通書乃獨截自中焉止矣而下此安得為不誤老兄本自不信周子政使誤引通書亦未為害何必諱此小失而反為不改之過乎○來書云大傳【止】孰古某謂大傳洪範詩禮皆言極而巳未嘗謂極為中也先儒以此極處常在物之中央而為四方之所面内而取正故因以中釋之盖亦未為甚失而後人遂直以極為中則又不識先儒之本意矣爾雅乃是纂集古今諸儒訓詁以成書其閒盖亦不能無誤不足据以為古又況其閒但有以極訓至以殷齊訓中初未嘗以極為中乎○來書云又謂周子【止】道耳某謂無極而太極猶曰莫之為而為莫之致而至又如曰無為之為皆語勢之當然非謂别有一物也其意則固若曰非如皇極民極屋極之有方所形象而但有此理之至極耳若曉此意則於聖門有何違叛而不肯道乎上天之載是就有中説無無極而太極是就無中説有若實見得即説有説無或先或後都無妨礙今必如此拘泥強生分别曾謂不尚空言専務事實而反如此乎○來書云夫乾【止】自反也某謂太極固未嘗隠於人然人之識太極者則少矣往往只是於禪學中認得箇昭昭靈靈能作用底便謂此是太極而不知所謂太極乃天地萬物本然之理亘古亘今攧撲不破者也迥出常情等語只是俗談即非禪家所能専有不應儒者反當囬避況今雖偶然道著而其所見所説即非禪家道理非如他人陰實祖用其説而改頭換面陽諱其所自來也如曰私其説以自妙而又秘之又曰寄此以神其姦又曰繫絆多少好氣質底學者則恐世閒自有此人可當此語某雖無狀自省得與此語不相似也○某已具此而細看其閒亦尚有説未盡處大抵老兄昆仲同立此論而其所以立論之意不同子羙尊兄自是天資質實重厚當時看得此理有未盡處不能子細推究便立議論因而自信太過遂不可囬見雖有病意實無他老兄却是先立一説務要突過有若子貢以上更不數近世周程諸公故於其言不問是非一例吹毛求疵須要討不是處正使説得十分無病此意却先不好了況其言之粗率又不能無病乎夫子之聖固非以多學而得之然觀其好古敏求實亦未嘗不多學但其中自有一以貫之處耳若只如此空疎杜撰則雖有一而無可貫矣又何足以為孔子乎顔曾所以獨得聖學之傳正為其博文約禮足目俱到亦不是只如此空疎杜撰也子貢雖未得承道統然其所知似亦不在今人之後但未有禪學可改換耳周程之生時世雖在孟子之下然其道則有不約而合者反覆來書竊恐老兄於其所言多有未解者恐皆未可遽以顔曾自處而䡖之也顔子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虚犯而不校曾子三省其身惟恐謀之不忠交之不信傳之不習其智之崇如彼其禮之卑如此豈有一豪自滿自足強辯取勝之心乎來書之意所以見敎者甚至而其末乃有若猶有疑不憚下敎之言某固不敢當此然區區鄙見亦不敢不為老兄傾倒也不審尊意以為如何如曰未然則我日斯邁而月斯征各尊所聞各行所知亦可矣無復可望於必同也言及於此悚息之深千萬幸察【荅陸子静】
  太極中正仁義之説若謂四者皆有動静則周子於此更列四者之目為剩語矣但熟翫四者指意自有動静其於道理極是分眀盖此四字便是元亨利貞四字【仁元中亨義利正貞】元亨利貞一通一復豈得為無動静乎近日深翫此理覺得一語黙一起居無非太極之妙正不須以分别為嫌也【荅張敬夫】
  動静無端陰陽無始天道也始於陽成於陰本於静流於動者人道也然陽復本於陰静復根於動其動静亦無端其陰陽亦無始則人盖未始離乎天而天亦未始離乎人也○元亨誠之通動也利貞誠之復静也元者動之端也本乎静貞者静之質也著乎動一動一静循環無窮而貞也者萬物之所以成終而成始者也故人雖不能不動而立人極者必主乎静惟主乎静則其著乎動也無不中節而不失其本然之静矣○静者性之所以立也動者命之所以行也然其實則静亦動之息耳故一動一静皆命之行而行乎動静者乃性之真也故曰天命之謂性○情之未發者性也是乃所謂中也天下之大本也性之已發者情也其皆中節則所謂和也天下之逹道也皆天理之自然也妙性情之徳者心也所以致中和立大本而行逹道者也天理之主宰也○静而無不該者性之所以為中也寂然不動者也動而無不中者情之發而得其正也感而遂通者也静而常覺動而常止者心之妙也寂而感感而寂者也【太極説】
  問周子曰誠無為㡬善惡此眀人心未發之體而指其已發之端盖欲學者致察於萌動之微知所決擇而去取之以不失乎本然之體而已或疑之以謂有類於胡子同體而異用之云者遂妄以意揣量為圖如後



  善惡雖相對當分賔主天理人欲雖分派必省宗孽自誠之動而之善則如木之自本而幹自幹而末上下相達者則道心之發見天理之流行此心之本主而誠之正宗也其或旁榮側秀若寄生龎贅者此雖亦誠之動則人心之發見而私欲之流行所謂惡也非心之固有盖客寓也非誠之正宗盖庶孽也茍辨之不早擇之不精則客或乘主孽或代宗矣學者能於萌動㡬微之閒而察其所發之向背凡其直出者為天理旁出者為人欲直出者為善旁出者為惡直出者固有旁出者横生直出者有本旁出者無源直出者順旁出者逆直出者正旁出者邪而吾於直出者利導之旁出者遏絶之功力既至則此心之發自然出於一途而保有天命矣於此可以見未發之前有善無惡而程子所謂不是性中元有此兩物相對而生又曰凡言善惡皆先善而後惡盖謂此也若以善惡為東西相對彼此角立則是天理人欲同出一源未發之前已具此兩端所謂天命之謂性亦甚汙雜矣此胡氏同體異用之意也曰此説得之而圖子有病已畧改定更詳之【荅趙致道】
  來諭謂動静之外别有不與動對之静不與静對之動此則尤所未喻動静二字相為對待不能相無乃天理之自然非人力之所能為也若不與動對則不名為静不與静對則亦不名為動矣但衆人之動則流於動而無静衆人之静則淪於静而無動此周子所謂物則不通者也惟聖人無人欲之私而全乎天理是以其動也静之理未嘗亡其静也動之機未嘗息此周子所謂神妙萬物者也然而必曰主静云者盖以其相資之勢言之則動有資於静而静無資於動如乾不専一則不能直遂坤不翕聚則不能發散龍蛇不蟄則無以奮尺蠖不屈則無以伸亦天理之必然也【荅胡廣仲○以上文集十一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十二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十三
  道統二
  程子
  明道當初想眀得煞容易便無那渣滓只一再見濓溪當時又不似而今有許多言語出來不是他天資髙見得易如何便眀得徳眀問遺書中載眀道語便自然灑落眀快曰自是他見得容易伊川易傳却只管脩改晩年方出其書若使眀道作想無許多事【以下論眀道】
  或問明道五十年猶不忘遊獵之心曰人當以此自㸃檢湏見得眀道氣質如此至五十年猶不能忘在我者當益加操守方是不可以此自恕【以上語類二條】
  眀道言當與元豐大臣共政此事昨來已嘗論之然亦有未盡今詳此事乃是聖賢之用義理之正非姑為權譎茍以濟事於一時也蓋伊川氣象自與眀道不
  同而其論變化人材亦有此意【見外書胡氏所記】易傳於睽之初爻亦有不絶小人之説足見此事自是正理當然非權譎之私也然亦湏有眀道如此廣大規模和平氣象而其誠心昭著足以感人然後有以盡其用耳常人之心既不足以窺測此理又無此等力量自是信不及設有信者又不免以權譎利害之心為之則其悖理而速禍也為尤甚矣此今之君子所以不能無疑於眀道之言也【胡氏所記尹氏亦疑之豈所謂未可與權者耶○荅呂伯恭】
  别紙所諭邵氏所記仐只入外書不入行狀所疑小人不可共事固然然堯不誅四凶伊尹五就桀孔子行乎季孫惟聖人有此作用而眀道或庻幾焉觀其所在為政而上下響應論新法而荆公不怒同列異意者亦稱其賢此等事類非常人所及所謂元豐大臣當與共事蓋實見其可而有是言非傳聞之誤也然力量未至此而欲學之則誤矣【荅張敬夫】
  先生之學自其大者而言之則其所謂考諸前聖而不謬百世以俟後聖而不惑者蓋不待言而喩自其小者而言之則上元之政於先生之逺者大者又懼其未足以稱揚也吾何言哉於是伏而思之先生之學固髙且逺矣然其教人之法循循有序而嘗病世之學者捨近求逺處下窺髙所以輕自大而卒無得焉則世之徒悦其大者有所不察也上元之政誠若狹而近矣然其言有曰一命之士茍存心於愛物於人必有所濟則其中之所存者又烏得以大小而議之哉【建康府學明道先生祠記○以上文集三條】
  竇問前輩多言伊川似孟子曰不然伊川謹嚴雖大故以天下自任其實不似孟子放脚放手孟子不及顔子顔子常自以為不足【以下論伊川】
  伊川説話如今看來中閒寜無小小不同只是大綱統體説得極善如性即理也一語直自孔子後惟是伊川説得盡這一句便是千萬世説性之根基理是箇公共底物事不觧㑹不善人做不是自是失了性却不是壊了著脩
  東坡見伊川主司馬公之喪譏其父在何以學得喪禮如此然後人遂為伊川解説道伊川先丁母艱也不消如此人自少讀書如禮記儀禮便都已理㑹了古人謂居喪讀喪禮亦平時理㑹了到這時更把來溫審不是方理㑹【以上語類三條】
  先生名頤字正叔眀道先生之弟也【眀道生於眀道元年壬申伊川生於眀道二年癸酉】幼有髙識非禮不動【見語録】年十四五與明道同受學於舂陵周茂叔先生【見哲宗徽宗實録】皇祐二年年十八上書闕下勸仁宗以王道為心生靈為念黜世俗之論期非常之功且乞召對面陳所學不報閒遊太學時海陵胡翼之先生方主敎導嘗以顔子所好何學論試諸生得先生所試大驚即延見處以學職【見文集】呂希哲原明與先生鄰齋首以師禮事焉旣而四方之士從游者日益衆【見呂氏童䝉訓】舉進士嘉祐四年廷試報罷遂不復試太中公屢當得任子㤙輒推與族人【見涪陵記義録】治平熙寜閒近臣屢薦自以為學不足不願仕也【見文集又按呂申公家傳云公判太學命衆博士即先生之居敦請為太學正先生固辭公即命駕過之又雜記治平三年九月公知蔡州将行言曰伏見南省進士程頤年三十有四特立之操出羣之姿嘉祐四年已與殿試自後絶意進取徃來太學諸生願得以為師臣方領國子監親徃敦請卒不能屈臣嘗與之語洞明經術通古今治亂之要實有經世濟物之才非同迂士曲儒徒有偏長使在朝廷必為國器伏望特以不次旌用眀道行状云神宗嘗使推擇人材先生擇人材薦數十人以父表弟張載曁弟頤為稱首】元豐八年哲宗嗣位門下侍郎司馬公光尚書左丞呂公公著及西京留守韓公絳上其行義於朝【見哲宗徽宗實録案溫公集與呂申公同薦劄子曰臣等竊見河南處士程頤力學好古家貧守節言必忠信動遵禮義年踰五十不求仕進真儒者之髙蹈聖世之逸民伏望特加召命擢以不次足以矜式士類俾益風化又按胡文定公文集云是時諫官朱光庭又言頤道徳純備學問淵博材資勁正有中立不倚之風識慮明徹至知幾其神之妙言行相顧而無擇仁義在躬而不矜若用斯人俾當勸講必能輔養聖徳啟道天聰一正君心為天下福又謂頤究先王之蘊逹當世之務乃天民之先覺聖代之真儒俾之日侍經筵足以發揚聖訓兼掌學教足以丕變斯文又祖宗時起陳摶种放髙風素節聞於天下揆頤之賢摶放未必能過之頤之道則有摶放所不及知者觀其所學真得聖人之傳致思力行非一日之積有經天緯地之才有制禮作樂之具乞訪問其至言正論所以平治天下之道又謂頤以言乎道則貫徹三才而無一豪之為閒以言乎徳則幷包衆羙而無一善之或遺以言乎學則博通古今而無一物之不知以言乎才則開物成務而無一理之不總是以聖人之道至此而傳況當天子進學之初若俾真儒得率經席豈不盛哉】十一月丁巳授汝州團練推官西京國子監教授【見實録】先生再辭尋召赴闕元祐元年三月至京師【王巖叟奏云伏見程頤學極聖又之精微行全君子之純粹早與其兄顥俱以徳名顯於時陛下復起頤而用之頤趨召以來待詔闕下四方俊乂莫不翹首鄉風以觀朝廷所以待之者如何處之者當否而将議焉則陛下此舉繫天下之心臣願陛下加所以待之之禮擇所以處之之方而使髙賢得為陛下盡其用則所得不獨頤一人而已四海潛光隠徳之士皆将相招而為朝廷出矣】除宣徳郎秘書省校書郎先生辭曰祖宗時布衣被召自有故事今臣未得入見未敢祗命【王巖叟奏云臣伏聞聖恩特除程頤京官仍與校書郎足以見陛下優禮髙賢而使天下之人歸心於盛徳也然臣區區之誠尚有以為陛下言者願陛下一召見之試以一言問為國之要陛下至眀遂可自觀其人臣以頤抱道養徳之日久而潛神積慮之功深静而閲天下之義理者多必有嘉言以新聖聽此臣所以區區而進頤然非為頤也欲成陛下之美耳陛下一見而後命之以官則頤當之而無愧陛下與之而不悔授受之閒兩得之矣】於是召對太皇太后面諭将以為崇政殿説書先生辭不獲始受西監之命且上奏論經筵三事其一以上富於春秋輔養為急宜選賢徳以備講官因使陪侍宿直陳説道義所以涵養氣質薰陶徳性其二請上左右内侍之人皆選老成厚重之人不使侈靡之物淺俗之言接於耳目仍置經筵祗應内臣十人使伺上在宫中動息以語講官其或小有違失得以隨事規諫其三請令講官坐講以飬人主尊儒重道之心寅畏祗懼之徳而曰若言可行敢不就職如不可用願聽其辭【劄子三道見文集又按劉忠肅公文集有章疏論先生辭卑居尊未被命而先論事為非是蓋不知先生出處語黙之際其義固己精矣】既而命下以通直郎充崇政殿説書【見實録】先生再辭而後受命四月例以暑熱罷講先生奏言輔導少主不宜疎畧如此乞令講官以六參日上殿問起居因得從容納誨以輔上徳【見文集】五月差同孫覺顧臨及國子監長貳看詳國子監條制【見實録】先生所定大槩以為學校禮義相先之地而月使之爭殊非教養之道請改試為課有所未至則學官召而教之更不考定髙下制尊賢堂以延天下道徳之士鐫觧額以去利誘省繁文以專委任勵行檢以厚風教及置待賔吏師齋立觀光法如是者亦數十條【見文集舊實録云禮部尚書胡宗愈謂先帝聚士以學教人以經三舍科條固己精密宜一切仍舊因是深詆先生謂不宜使在朝廷】六月上疏太皇太后言今日至大至急為宗社生靈長乆之計惟是輔養上徳而輔養之道非徒渉書史覽古今而已要使跬歩不離正人乃可以涵養薰陶成就聖徳今閒日一講觧釋數行為益既少又自四月罷講直至中秋不接儒臣殆非古人旦夕承弼之意請俟初秋即令講官輪日入侍陳説義理仍選臣僚家十一二歳子弟三人侍上習業且以邇英廹隘暑熱恐於上體非宜而講日宰臣史官皆入使上不得舒㤗悦懌請自今一月再講於崇政殿然後宰臣史官入侍餘日講於延和殿則後楹垂簾而太皇太后時一臨之不惟省察主上進業其於后徳未必無補且使講官欲有所言易以上逹所繫尤大又講讀官例兼他職請亦罷之使得積誠意以感上心皆不報八月差兼判登聞鼔院先生引前説且言入談道徳出領訴訟非用人之體再辭不受【見文集楊時日仕道與禄仕不同常夷甫以布衣入朝神宗欲優其禄令兼數局如鼓院染院之數夷甫一切受之及伊川先生為講官朝廷亦欲使兼他職則固辭蓋前日所以不仕者為道也則今日之仕湏其官足以行道乃可受不然是茍禄也然後世道學不眀君子辭受取舍人鮮知之故常公之受人不以為非而先生之辭人亦不以為是也】二年又上疏論延和講讀垂簾事且乞時召講官至簾前問上進學次第又奏邇英暑熱乞就崇政延和殿或他寛涼處講讀給事中顧臨以殿上講讀為不可有㫖脩展邇英閣先生復上疏以為脩展邇英則臣所請遂矣然祖宗以來並是殿上坐講自仁宗始就邇英而講官立侍蓋從一時之便耳非若臨之意也今臨之意不過以尊君為説而不知尊君之道若以其言為是則誤主上知見臣職當輔導不得不辨先生在經筵每當進講必宿齋豫戒濳思存誠冀以感動上意【見文集】而其為説常於文義之外反復推眀歸之人主一日當講顔子不改其樂章門人或疑此章非有人君事也将何以為説及講既畢文義乃復言曰陋巷之士仁義在躬忘其貧賤人主崇髙奉養備極茍不知學安能不為富貴所移且顔子王佐之才也而簞食瓢飲季氏魯國之蠧也而富於周公魯君用舍如此非後世之監乎聞者歎服【見胡氏論語詳説】而哲宗亦嘗首肯之【見文集】不知者或誚其委曲已甚先生曰不於此盡心竭力而於何所乎上或服藥即日就醫官問起居【見語録】然入侍之際容貎極荘時文潞公以太師平章重事或侍立終日不懈上雖諭以少休不去也人或以問先生曰君之嚴視潞公之恭孰為得失先生曰潞公四朝大臣事幼主不得不㳟吾以布衣職輔導亦不敢不自重也【見邵氏聞見録】嘗聞上在宮中起行潄水必避螻蟻因請之曰有是乎上曰然誠恐傷之爾先生曰願陛下推此心以及四海則天下幸甚【見語録】一日講罷未退上忽起憑檻戲折柳枝先生進曰方春發生不可無故摧折上不悦【見馬永卿所編劉諌議語録且云溫公聞之亦不悦或云恐無此事】所講書有容字中人以黄覆之曰上藩邸嫌名也先生講罷進言曰人主之勢不患不尊患臣下尊之過甚而驕心生爾此皆近習輩養成之不可以不戒請自今舊名皆勿復避【見語録】時神宗之喪未除而百官以冬至表賀先生言節序變遷時思方切請改賀為慰及除喪有司又将以開樂置宴先生又奏請罷宴曰除喪而用吉禮則因事用樂可矣今特設宴是喜之也【見文集】嘗聞後苑以金製水桶問之曰崇慶宮物也先生曰若上所御則吾不敢不諫在職累月不言禄吏亦弗致既而諸公知之俾户部特給焉又不為妻求邑封或問之先生曰某起於草萊三辭不獲而後受命今日乃為妻求封乎【見語録】經筵承受張茂則嘗招諸講官啜茶觀畫先生曰吾平生不啜茶亦不識畫竟不往【見山語録或云恐無此事】文潞公嘗與呂范諸公入侍經筵聞先生講説退相與歎曰真侍講也一時人士歸其門者甚盛而先生亦以天下自任論議褒貶無所顧避由是同朝之士有以文章名世者疾之如讐與其黨類巧為謗詆【見山語録王公繫年録呂申公家傳及先生之子端中所撰集序又按蘇軾奏状亦自云臣素疾程某之姦未嘗假以辭色又按侍御史呂陶言眀堂降赦臣寮稱賀訖而兩省官欲往奠司馬光是時程頤言曰子於是日哭則不歌豈可賀赦才了却徃弔喪坐客有難之曰子於是日哭則不歌即不言歌則不哭今已賀赦了却往弔喪於禮無害蘇軾遂以鄙語戲程頤衆皆大笑結怨之端蓋自此始又語録云國忌行香伊川令供素饌子瞻詰之曰正叔不好佛胡為食素先生曰禮居喪不飲酒不食肉忌日喪之餘也子膽令具肉食曰為劉氏者左於是范淳夫輩食素秦黄輩食肉又鮮于綽傳信録云舊例行香齋筵兩制以上及臺諌官破蔬饌然以麄糲遂輪為食㑹皆用肉食矣元祐初崇政殿説書程正叔以食肉為非是議為素食衆多不從一日門人范淳夫當排食遂具蔬饌内翰蘇子瞻因以鄙語戲正叔正叔門人朱公掞輩銜之遂立敵矣是後蔬饌亦不行又語録云時呂申公為相凡事有疑必質於伊川進退人才二蘇疑伊川有力故極詆之又曰朝廷欲以游酢為某官蘇右丞沮止毁及伊川宰相蘇子容曰公未可如此頌觀過其門者無不肅也又按劉諌議盡言集亦有異論劉非蘇黨蓋不相知耳】一日赴講㑹上瘡疹不坐已累日先生退詣宰臣問上不御殿知否曰不知先生曰二聖臨朝上不御殿太皇不當獨坐且人主有疾而大臣不知可乎翌日宰臣以先生言奏請問疾由是大臣亦多不悦而諌議大夫孔文仲因奏先生汙下憸巧素無鄉行經筵陳説僭横忘分遍謁貴臣歴造䑓諫騰口閒亂以償恩讐致市井目為五鬼之魁請放還田里以示典刑八月差管勾西京國子監【見舊實録又文仲傳載呂申公之言曰文仲為蘇軾所誘脅論事皆用軾意又呂申公家傳亦載其與吕大防劉摯王存同駁文仲所論朱光庭事語甚激切且云文仲本以伉直稱然惷不曉事為浮薄輩所使以害忠良晩乃自知為小人所紿憤鬱嘔血而死桉舊録固多妄然此類不為無據新録皆刪之失其實矣又范太史家傳云元祐九年奏曰臣伏見元祐之初陛下召程頤對便殿自布衣除崇政殿説書天下之士皆謂得人實為稀闊之美事而纔及歳餘即以人言罷之頤之經術行誼天下共知司馬光呂公著皆與頤相知二十餘年然後舉之此二人者非為欺罔以誤聖聰也頤在經筵切於皇帝陛下進學故其講説語常繁多草茅之人一旦入朝與人相接不為關防未習朝廷事體而言者謂頤大佞大邪貪黷請求奔走交結又謂頤欲以故舊傾大臣以意氣役䑓諌其言皆誣罔非實也蓋當時臺諫官王巖叟朱光庭賈易皆素推伏頤之經行故不知者指以為頤黨陛下慎擇經筵之官如頤之賢乃足以輔導聖學至如臣輩叨備講職實非敢望頤也臣久欲為頤一言懐之累年猶豫不果使頤受誣罔之謗於公正之朝臣每思之不無愧也今臣已乞去職若復召頤勸講必有補聖明臣雖終老在外無所憾矣】先生既就職再上奏乞歸田里曰臣本布衣因説書得朝官今以辠罷則所授官不當得三年又請皆不報乃乞致仕至再又不報五年正月丁太中公憂去官七年服除除直秘閣判西京國子監【王公繫年録云元祐七年三月四日延和奏事三省進呈程頤服除欲與館職判檢院簾中以其不靖令只與西監遂除直秘閣判西京國子監初頤在經筵歸其門者甚盛而蘇軾在翰林亦多附之者遂有洛黨蜀黨之論二黨道不同互相非毁頤竟為蜀黨所擠今又適軾弟轍執政才進禀便云但恐不肯靖簾中入其説故頤不復得召】先生再辭極論儒者進退之道【見文集】而監察御史董敦逸奏以為有怨望輕躁語五月改授管勾崇福宮【見舊録】未拜以疾尋醫元祐九年哲宗初親政申秘閣西監之命先生再辭不就【見文集】紹聖閒以黨論放歸田里四年十一月送涪州編管【見實録】門人謝良佐曰是行也良佐知之乃族子公孫與邢恕之為爾先生曰族子至愚不足責故人情厚不敢疑孟子既知天焉用尤臧氏【見語録】元符二年正月易傳成而序之三年正月徽宗即位移峽州四月以赦復宣徳郎任便居住【制見曲阜集】還洛【記善録云先生歸自涪州氣貌容色髭髪皆勝平昔】十月復通直郎權西京國子監先生既受命即謁告欲遷延為尋醫計既而供職門人尹焞深疑之先生曰上初即位首被大恩不如是則何以仰承徳意然吾之不能仕蓋已決矣受一月之俸焉然後唯吾所欲爾【見文集語録又劉忠肅公家私記云此除乃李邦直范彝叟之意】建中靖國二年五月追所復官依舊致仕【前此未嘗致仕而云依舊致仕疑西監供職不久即嘗致仕也未詳】崇寧二年四月言者論其本因姦黨論薦得官雖嘗眀正辠罰而叙復過優【己追所復官又云叙復過優亦未詳】今復著書非毁朝政於是有㫖追毁出身以來文字其所著書令監司覺察【語録云范致虚言程某以邪説詖行惑亂衆聽而尹焞張繹為之羽翼事下河南府體究盡逐學徒復黨籍】先生於是遷居龍門之南止四方學者曰尊所聞行所知可矣不必及吾門也【見語録】五年復宣義郎致仕【見實録】時易傳成書已乆學者莫得傳授或以為請先生曰自量精力未衰尚覬有少進耳其後寝疾始以授尹焞張繹【尹焞曰先生踐履盡易其作傳只是因而寫成熟讀翫味即可見矣又云先生平生用意惟在易傳求先生之學者觀此足矣語録之類出於學者所記所見有淺深故所記有工拙蓋未能無失也見語録】大觀元年九月庚午卒於家年七十有五【見實録】於疾革門人進曰先生平日所學正今日要用先生力疾微視曰道著用便不是其人未出寝門而先生沒【見語録一作門人郭忠孝尹子云非也忠孝自黨事起不與先生徃來及卒亦不致奠】初明道先生嘗謂先生曰異日能使尊嚴師道者吾弟也若接引後學隨人材而成就之則予不得讓焉【見語録侯仲良曰朱公掞見眀道於汝州踰月而歸語人曰光庭在春風中坐了一月游定夫楊中立來見伊川一日先生坐而瞑目二子立侍不敢去久之先生乃顧曰二子猶在此乎日暮矣姑就舍二子者退則門外雪深尺餘矣其嚴厲如此晩年接學者乃更平易蓋其學已到至處但於聖人氣象差少從容爾眀道則已從容惜其蚤死不及用也使及用於元祐閒則不至有今日事矣】先生既沒昔之門人髙第多已先亡無有能形容其徳美者然先生嘗謂張繹曰我昔狀眀道先生之行我之道蓋與眀道同異時欲知我者求之於此文可也【見集序尹焞曰先生之學本於至誠其於言動事為之閒處中有常疏通簡易不為矯異不為狷介寛猛合宜荘重有體或説匍匐以弔喪誦孝經以追薦皆無此事衣雖紬素冠襟必整食雖簡儉蔬飯必潔太中年老左右致養無違以家事自任悉力營辦細事必親贍給内外親族八十餘口又曰先生於書無所不讀於事無所不能謝良佐曰伊川才大以之處大事必不動聲色指顧而集矣或曰人謂伊川守正則盡通變不足子之言若是何也謝子曰陜右錢以鐡舊矣有議更以銅者已而㑹所鑄子不踰母謂無利也遂止伊川先生聞之曰此乃國家之大利也利多費省私鑄者衆費多利少盗鑄者㤫民不敢盜鑄則權歸公上非國家之大利乎又有議増觧鹽之直者伊川曰價平則鹽易洩人人得食無積而不售者歳入必倍矣増價則反是已而果然司馬溫公既相薦伊川而起之伊川曰将累人矣使韓富當國時吾猶可以有行也及溫公大變熙豐復祖宗之舊伊川曰役法當討論未可輕改也公不然之既改數年紛紛不能定由是觀之亦可以見其梗㮣矣○伊川先生年譜】
  折柳事有無不可知但劉公非妄語人而春秋有傳疑之法不應遽削之也且伊川之諫其至誠惻怛防微慮逺既發乎愛君之誠其涵養善端培植治本又合乎告君之道皆可以為後世法而於輔導少主尤所當知至其餘味之無窮則善學者雖以自養可也【荅呂伯㳟○以上文集二條】
  問眀道濓溪俱髙不如伊川精切曰眀道説話超邁不如伊川説得的確濓溪也精密不知其他書如何但今所説這些子無一字差錯問眀道不著書曰嘗見某人祭眀道文説蹺蹊説眀道要著樂書【樂音洛】樂如何著得書【以下論周程】
  汪端眀嘗言二程之學非全資於周先生者蓋通書人多忽畧不曾考究今觀通書皆是發眀太極書雖不多而統紀已盡二程蓋得其傳但二程之業廣耳
  濓溪静一眀道敬【以上語類三條】
  伊川好學論十八時作眀道十四五便學聖人二十及第出去做官一向長進定性書是二十二三時作是時遊山許多詩甚好【以下論二程】
  問眀道可比顔子伊川可比孟子否曰眀道可比顏子孟子才髙恐伊川未到孟子處然伊川收束檢制處孟子却不能到
  聞伯夷柳下惠之風者頑亷薄敦皆有興起此孟子之善想像者也孔子元氣也顏子和風慶雲也孟子泰山巖巖之氣象也此程夫子之善想像者也今之想像大程夫子者當識其眀快中和處小程夫子者當識其初年之嚴毅晩年又濟以寛平處豈徒想像而已哉必還以驗之吾身者如何也若言論風㫖則誦其詩讀其書字字而訂之句句而議之非惟求以得其所言之深㫖将倂與其風範氣象得之矣
  説眀道言語儘寛平伊川言語初難看細讀有滋味又云某説大處自與伊川合小處却時有意見不同
  鄭問眀道到處響應伊川入朝成許多事此亦可見二人用處曰眀道從容伊川都挨不行陳後之問伊川做時似孟子否曰孟子較活絡問孟子做似伊尹否先生首肯又曰孟子傳伊尹許多話當時必有一書該載
  書無所不讀事無所不能若作强記多能觀之誠非所以形容有道之君子然在先生分上正不妨書之當讀者無所不讀欲其無不察也事之當能者無所不能以其無不通也觀其平日辨異端闢邪説如此之詳是豈不讀其書而以耳剽決之耶至於鄙賤之事雖瑣屑然孰非天理之流行者但此理既得自然不習而無不能耳故孔子自謂多能鄙事但以為學者不當自是以求之故又曰不多也今欲務於強記多能固非所以為學然事物之閒分别太甚則有脩飭邊幅簡忽細故之病又非所以求盡心也
  至之問程先生當初進説只以聖人之説為可必信先王之道為可必行不狃滯於近規不遷惑於衆口必期致天下如三代之世何也先生曰也不得不恁地説如今説與學者也只得敎他依聖人言語恁他做去待他就裏面做工夫有見處便自知得聖人底是確然恁地荆公初時與神宗語亦如此曰願陛下以堯舜禹湯為法今茍能為堯舜禹湯之君則自有臯䕫稷契伊傅之臣諸葛亮魏徴有道者所羞道也説得甚好只是他所學偏後來做得差了又在諸葛魏徴之下【以上語類七條】
  眀道之言發眀極致通透灑落善開發人伊川之言即事眀理質慤精深尤耐咀嚼然眀道之言一見便好乆看愈好所以賢愚皆獲其益伊川之言乍見未好乆看方好故非乆於翫索者不能識其味此其自任所以有成人材尊師道之不同【荅張敬夫】
  眀道徳性寛大規模廣闊伊川氣質剛方文理密察其道雖同而造徳各異故眀道嘗為條例司官不以為浼而伊川所作行狀乃獨不載其事眀道猶謂青苖可且放過而伊川乃於西監一状較計如此此可謂不同矣然明道之放過乃孔子之獵較為兆而伊川之一一理㑹乃孟子之不見諸侯也此亦何害其為同耶但眀道所處是大賢以上事學者未至而輕議之恐失所守伊川所處雖髙然實中人皆可跂及學者只當以此為法則庶乎寡過矣然又當觀用之淺深事之大小裁酌其宜難執一意此君子所以貴窮理也【荅劉子澄○以上文集二條】
  近思録首卷所論誠中仁三者發眀義理固是有許多名只是一理但湏隨事别之如説誠便只是實然底道理譬如天地之於萬物隂便實然是隂陽便實然是陽無一豪不真實處中只是喜怒哀樂未發之理仁便如天地發育萬物人無私意便與天地相似但天地無一息閒斷聖希天處正在此仁義禮智便如四柱仁又包括四者如易之元亨利貞必統於元如時之春秋冬夏皆本於春析而言之各有所指而已【以下論程子書】
  問伊川言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中也者寂然不動是也南軒言伊川此處有小差所謂喜怒哀樂之中言衆人之常性寂然不動者聖人之道心又南軒辨呂與叔論中書説亦如此今載近思録如何曰前輩多如此説不但欽夫自五發此論某自是曉不得今湖南學者徃徃守此説牢不可破某看來寂然不動衆人皆有是心至感而遂通惟聖人能之衆人却不然蓋衆人雖具此心未發時已自汨亂了思慮紛擾夢寐顛倒曽無操存之道至感發處如何得㑹如聖人中節
  問忠信所以進徳【至】對越在天也曰此一段只是觧箇終日乾乾在天之剛健者便是天之乾在人之剛健者便是人之乾其體則謂之易便是横渠所謂坱然太虚升降飛揚未嘗止息者自此而下雖有許多般要之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皆是實理以時節分段言之便有古今以血氣支體言之便有人已理却只是一箇理也
  問神是氣之至妙處所以管攝動静干年前曾聞先生説神亦只是形而下者賀孫問神既是管攝此身則心又安在曰神即是心之至妙處滚在氣裏説又只是氣然神又是氣之精妙處到得氣又是粗了精又粗形又粗至於説魂説魄皆是説到粗處
  問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其體則謂之易如何看體字曰體是體質之體猶言骨子也易者隂陽錯綜交換代易之謂如寒暑晝夜闔闢徃來天地之閒隂陽交錯而實理流行蓋與道為體也寒暑晝夜闔闢徃來而實理於是流行其閒非此則實理無所頓放猶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有此五者而實理寓焉故曰其體則謂之易言易為此理之體質也【程子觧逝者如斯不舍晝夜曰此道體也天運而不已日徃則月來寒徃則暑來水流而不息物生而不窮皆與道為體集註曰天地之化徃者過來者續無一息之停乃道體之本然也即是此意】
  問惡亦不可不謂之性先生舊做眀道論性説云氣之惡者其性亦無不善故惡亦不可不謂之性眀道又云善惡皆天理謂之惡者本非惡但或過或不及便如此蓋天下無性外之物本皆善而流於惡耳如此則惡專是氣禀不干性事如何説惡亦不可不謂之性曰既是氣禀惡便也牽引得那性不好蓋性只是撘附在氣禀上既是氣禀不好便和那性壊了所以説濁亦不可不謂之水水本是清却因人撓之故濁也又問先生嘗云性不可以物譬眀道以水喻性還有病否曰若比來比去也終有病只是不以這箇比又不能得分曉
  問或謂眀道所謂凡人説性只是説繼之者善與易所謂繼之者善意不同眀道是言氣質之性亦未嘗不善如孔子性相近之意曰眀道説繼之者善固與易意不同但以為此段只説氣質之性則非也明道此段有言氣質之性處有言天命之性處近陳後之寫來只於此段性字下各註某處是説天命之性某處是説氣質之性若識得數字分眀有著落則此段儘易看
  問萬物之生意最可觀此元者善之長也斯所謂仁也此只是先生向所謂初之意否曰萬物之生天命流行自始至終無非此理但初生之際淳粹未散尤易見爾只如元亨利貞皆是善而元則為善之長亨利貞皆是那裏來仁義禮智亦皆善也而仁則為萬善之首義禮智皆從這裏出爾
  問天地萬物之理無獨必有對對是物也理安得有對曰如髙下小大清濁之類皆是曰髙下小大清濁又是物也如何曰有髙必有下有大必有小皆是理必當如此如天之生物不能獨隂必有陽不能獨陽必有隂皆是對這對處不是理對其所以有對者是理合當恁地
  天下之物未嘗無對有隂便有陽有仁便有義有善便有惡有語便有黙有動便有静然又却只是一箇道理如人行出去是這脚歸亦是這脚譬如口中之氣嘘則為溫吸則為寒耳
  問天地之間亭亭當當直上直下出便不是如何曰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亭亭當當直上直下等語皆是形容中之在我其體段如此出則不是者出便是已發發而中節只可謂之和不可謂之中矣故曰出便不是
  問沖漠無眹一段曰此只是説無極而太極又問下文既是塗轍却只是一箇塗轍是如何曰恐是記者欠了字亦曉不得又曰某前日説只從隂陽處看則所謂太極者便只在隂陽裏所謂隂陽者便只是在太極裏而今人説隂陽上面别有一箇無形無影底物是太極非也
  眀道言天地之閒只有一箇感應而已蓋隂陽之變化萬物之生成情偽之相通事為之終始一為感則一為應循環相代所以不已也
  問天下只有箇感應曰事事物物皆有感應寤寐語黙動静亦然譬如氣聚則風起風止則氣復聚
  敬子解不求諸心而求諸迹以博聞彊記巧文麗辭為工以為人不知性故怠於為希聖之學而樂於為希名慕利之學曰不是他樂於為希名慕利之學是他不知聖之可學别無可做只得向那裏去若知得有箇道理可以學做聖人他豈不願為縁他不知聖人之可學飽食終日無所用心不成空過湏討箇業次弄或為詩或作文是他沒著渾身處只得向那裏去俗語所謂無圖之輩是也因曰世上萬般皆下品若見得這道理髙見世間萬般皆低故這一段要處只在先眀諸心上蓋先眀諸心了方知得聖之可學有下手處方就這裏做工夫若不就此如何地做
  孟子才髙學之無可依據為他原來見識自髙顔子才雖未嘗不髙然其學却細膩切實所以學者有用力處孟子終是粗
  蔡問孟子無可依據學者當學顔子如飬氣處豈得為無可依據曰孟子皆是要用顔子湏就己做工夫所以學顏子則不錯
  問且省外事但眀乎善唯進誠心只是教人鞭辟近裏竊謂眀善是致知誠心是誠意否曰知至即便意誠善才眀誠心便進又問其文章雖不中不逺矣便是應那省外事一句否曰然外事所可省者即省之所不可省者亦强省不得善只是那每事之至理文章是威儀制度所守不約汎濫無功説得極切這般處只管將来翫味則道理自然都見又曰這般次第是呂與叔自關中來初見二程時説話蓋横渠多教人禮文制度之事他學者只管用心不近裏故以此説教之然只可施之與叔諸人若與龜山言便不著地頭了公今看了近思録看别經書湏將遺書兼看蓋他一人是一箇病痛故程先生説得各各自有精采
  學者識得仁體實有諸己只要義理栽培識得與實有湏做兩句看識得是知之也實有是得之也若只識得只是知有此物却湏實有諸己方是己物也
  問眀道説學者識得仁體實有諸己只要義理栽培一段只縁他源頭是箇不忍之心生生不窮故人得以生者其流動發生之機亦未嘗息故推其愛則視夫天地萬物均受此氣均得此理則無所不當愛曰這道理只熟看乆之自見如此硬樁定説不得如云從他源頭上便有箇不忍之心生生不窮此語有病他源頭上未有物可不忍在未説到不忍在只有箇隂陽五行有闔闢有動静自是用生不是要生到得説生物時又是流行已後既是此氣流行不息自是生物自是愛假使天地之閒淨盡無一物只留得這一箇物事他也自愛如云均受此氣均得此理所以湏用愛也未説到這裏在此又是説後来事此理之愛如春之溫天生自然如此如火相似炙著底自然熱不是使他熱也因舉東見録中眀道曰學者湏先識仁仁者渾然與物同體義禮智信皆仁也【云云】極好當添入近思録中
  眀道以上蔡記誦為玩物喪志蓋為其意不是理㑹道理只是誇多鬬靡為能若眀道看史不蹉一字則意思自别此正為己為人之分
  問禮樂只在進反之間便得情性之正記曰禮主其減樂主其盈禮減而進以進為文樂盈而反以反為文恐減與盈是禮樂之體本如此進與反却是用功處否曰減是退讓撙節收歛底意思是禮之體本如此進者力行之謂盈是和説舒散快滿底意思是樂之體如此反者退歛之謂禮主其減却欲進一歩向前著力去做樂主其盈却湏退歛節制收拾歸裏如此則禮減而却進樂盈而却反所以為得情性之正也故曰減而不進則消盈而不反則亡也因問如此則禮樂相為用矣曰然
  禮主其減者禮主於撙節退遜檢束然以其難行故湏勇猛力進始得故以進為文樂主其盈者樂主於舒暢發越然一向如此必至於流蕩故以反為文禮之進樂之反便得情性之正又曰主減者當進湏力行將去主盈者當反湏回顧身心
  論學便要眀理論治便湏識體這體字是事理合當做處凡事皆有箇體皆有箇當然處問是體段之體否曰也是如此又問如為朝廷有朝廷之體為一國有一國之體為州縣有州縣之體否曰然是箇大體有格局當做處如作州縣便合治告訐除盗賊勸農桑抑末作如朝廷便湏開言路通下情消朋黨如為大吏便湏求賢才去贓吏除暴斂均力役這箇都是定底格局合當如此做或問【云云】曰不消如此説只怕人傷了那大體如大事不曽做得却以小事為當急便害了那大體如為天子近臣合當謇諤正直又却恬退寡黙及至處鄉里合當閉門自守躬廉退之節又却向前要做事這箇便都傷了那大體如今人議論都是如此合當舉賢才而不舉而曰我逺權勢合當去姦惡而不去而曰不為己甚且如國家遭汴都之禍國於東南所謂大體者正在於復中原雪讐耻却曰休兵息民兼愛南北正使真箇能如此猶不是況為此説者其實只是懶計而已
  仁之道只消道一公字非以公為仁湏是公而以人體之伊川自曰不可以公為仁世有以公為心而慘刻不恤者湏公而有惻隠之心此工夫却在人字上蓋人體之以公方是仁若以私欲則不仁矣
  伯豐説敬而無失則不偏不倚斯能中矣曰説得慢了只敬而無失便不偏不倚只此便是中
  李丈問天地設位而易行乎其中只是敬如何曰易是自然造化聖人本意只説自然造化流行程子是將來就人身上説敬則這道理流行不敬便閒斷了前輩引經文多是借來説己意如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孟子意是説做工夫處程子却引來鳶飛魚躍處説自然道理若知得鳶飛魚躍便了此一語又如必有事焉程子謂有事於敬此處那有敬意亦是借來做自己説孟子所謂有事只是集義
  問天地設位而易行乎其中只是敬也敬則無閒斷天地人只是一箇道理天地設位而變易之理不窮所以天地生生不息人亦全得此理只是氣禀物欲所昏故湏持敬治之則本然之理自無閒斷曰也是如此天地也似有箇主宰方始恁地變易便是天地底敬天理只是直上去更無四邊滲漏更無走作
  問不有躬無攸利不立己後雖向好事猶為化物不得以天下萬物撓己已立後自能了當得天下萬物曰下面是伊川解易上句後二句又是覆觧此意在乎以立己為先應事為後今人平日講究所以治國平天下之道而自家身已全未曽理㑹得若能理㑹自家身已雖與外事若茫然不相接然眀徳在這裏了新民只見成推将去
  問程子謂有主則虛又謂有主則實曰有主於中外邪不能入便是虚有主於中理義甚實便是實
  中有主則實實則外患不能入此重在主字上有主則虛虚則邪不能入重在敬字上言敬則自虚静故邪不得而奸之也
  問伊川荅蘇季眀云求中於喜怒哀樂却是已發某觀延平亦謂驗喜怒哀樂未發之前為如何此説又似與季明同曰但欲見其如此耳然亦有病若不得其道則流於空故程子云今只道敬又問既發未發不合分作兩處故不許如中庸説固無害曰然
  用之問蘇季眀問喜怒哀樂未發之前求中一條曰此條記得極好只中閒説謂之無物則不可然静中湏有箇覺處此二句似反説無物字恐當作有物字涵飬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只是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全未有一箇動綻大綱且約住執持在這裏到謹獨處便是發了莫見乎隠莫顯乎微雖未大段發出便已有一豪一分見了便就這處分别從善去惡雖耳無聞目無見然見聞之理在始得雖是耳無聞目無見然湏是常有箇主宰執持底在這裏始得不是一向放倒又不是一向空寂了問非禮勿視聽言動是此意否曰此亦是有意了便是已發只是敬而無失所以為中大綱且執持在這裏下面説復卦便是説静中有動不是如瞌睡底静中間常自有箇主宰執持後又説艮卦又是説動中要静復卦便是一箇大翻轉底艮卦艮卦便是兩箇翻轉底復卦復是五隂下一陽艮是二隂上一陽陽是動底物事隂是静底物事
  蘇季眀嘗患思慮不定或思一事未了他事如麻又生伊川曰不可此不誠之本也湏是事事能專一時便好不拘思慮與應事皆要專一而今學問只是要一箇專一若參禪脩養亦皆是專一方有功脩養家無底事他硬想成有釋氏有底硬想成無只是專一然他底却難自家道理本來却是有只要人去理㑹得却甚順却甚易
  或問程子有言舍己從人最為難事已者我之所有雖痛舍之猶懼守己者固而從人者輕也此説發眀得好曰此程子為學者言之若聖人分上則不如此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曰痛舍則大段費力矣
  程子曰為政湏要有綱紀文章謹權審量讀法平價皆不可闕所謂文章者便是文飾那謹權審量讀法平價之類耳
  問必有關雎麟趾之意然後可以行周官之法度只是要得誠意素孚否曰湏是自閨門衽席之微積累到薰蒸洋溢天下無一民一物不被其化然後可以行周官之法度不然則為王莽矣揚雄不曽説到此後世論治皆欠此一意
  游定夫編明道語言釋氏有敬以直内無義以方外呂與叔編則曰有敬以直内無義以方外則與直内底也不是又曰敬以直内所以義以方外也又曰游定夫晩年亦學禪
  問佛家如何有敬以直内曰他有箇覺察可以敬以直内然與吾儒亦不同他本是箇不耐煩底人故盡欲掃去吾儒便有是有無是無於應事接物只要處得是
  問顔子春生孟子幷秋殺盡見曰仲尼無不包顔子方露出春生之意如無伐善無施勞是也使此更不露便是孔子孟子便如秋殺都發出來露其才如所謂英氣是發用處都見也
  或問尹和靖言看語録伊川云某在何必看此此語如何曰伊川在便不必看伊川不在了如何不看只是門人所編各隨所見淺深却要自家分别他是非前輩有言不必觀語録只看易傳等書自好天下亦無恁地道理如此則只當讀六經不當看論孟矣
  問遺書中有十餘段説佛處似皆云形上直内與聖人同却有一兩處云要之其直内者亦自不是此語見得甚分眀不知其他所載莫是傳録之差曰固是纔經李端伯呂與叔劉質夫記便真至游定夫便錯可惜端伯與叔質夫早喪使此三人者在於程門之道必有發眀可學謂此事所係非輕先生盍作一段文字為辨眀之曰湏待為之因説芮國器嘗云天下無二道聖人無两心如何要排佛曰只為無二道故著不得他佛法只是作一無頭話相欺誑故且恁地過若分眀説出便窮
  記録言語難故程子謂若不得某之心則是記得他底意思今遺書某所以各存所記人之姓名者蓋欲人辨識得耳今觀上蔡所記則十分中自有三分以上是上蔡意思了故其所記多有激揚發越之意游氏所記則有溫純不決之意李端伯所記則平正質夫所記雖簡約然甚眀切看得來劉質夫那人煞髙惜乎不夀
  伊川語各隨學者意所録不應一人之説其不同如此游録語慢上蔡語險劉質夫語簡永嘉諸公語絮
  李端伯語録宏肆劉質夫語記其髓
  坐客有問侯先生語録異同者曰侯氏之説多未通胡先生嘗薦之羅【池録作楊】後延平先生與相㑹頗謂胡先生稱之過當因言其人輕躁不定羅先生雖以凛然嚴毅之容與相待度其頗難之但云其游程門之乆甚能言程門之事然於道理未有所見故其説前後相反沒理㑹有與龜山一書
  張思叔語録多作文故有失其本意處不若只録語録為善
  先生問近來全無所問是在此做甚工夫義剛對數日偶看遺書數版入心遂乘興看數日先生曰遺書録眀道語多有只載古人全句不添一字底如曰思無邪如曰聖人以此齊戒以神眀其徳夫皆是亦有重出者是當時舉此句教人去思量先生語至此整容而誦聖人以此齊戒以神明其徳夫曰便是聖人也要神明這箇本是一箇靈聖底物事自家齊戒便㑹靈聖不齊戒便不靈聖古人所以七日戒三日齊胡叔器曰齊戒只是敬曰固是敬但齊較謹於戒湛然純一之謂齊肅然警惕之謂戒到湛然純一時那肅然警惕也無了
  論日之行到寅寅上光到卯卯上光電是隂陽相軋如以石相磨而火生長安西風而雨因食韭言天地閒寒暖有先後或傳京師少雷恐是地有髙下霹震死是惡氣相擊搏凡此數條者果皆有此理否曰此皆一時談論所及學者記録如此要之天地隂陽變化之機日月星辰運行之度各有成説而未可以立談判也眀道詩有思入風雲變態中之語前輩窮理何事不極其至今所疑數條其閒必自有説
  問程子説性一條云學者湏要識得仁體若知見得便湏立誠敬以存之是如何曰公看此段要是那句曰是誠敬二字上曰便是公不㑹看文字他説要識仁要知見得方説到誠敬末云吾之心即天地之心吾之理即萬物之理一日之運即一歳之運這幾句説得甚好人也㑹觧得只是未必實見得向編近思録欲收此段伯㳟以為怕人曉不得錯認了程先生又説性即理也更説得親切曰佛氏所以得罪於聖人止縁他只知有一身而不知有天地萬物曰如今人又忒煞不就自身己理㑹
  問程子曰天下善惡皆天理何也曰惻隐是善於不當惻隐處惻隐即是惡剛斷是善於不當剛斷處剛斷即是惡雖是惡然原頭若無這物事却如何做得本皆天理只是被人欲反了故用之不善而為惡耳
  問善惡皆天理如何曰此只是指其過處言如惻隠之心仁之端本是善纔過便至於姑息羞惡之心義之端本是善纔過便至於殘忍故他下面亦自云謂之惡者本非惡但或過或不及便如此
  問遺書首卷體道之説曰體猶體當體究之體言以自家身已去體那道蓋聖賢所説無非道者只要自家以此身去體他令此道為我之有也如克己便是體道工夫
  謝氏記眀道語既得後湏放開此處恐不然當初必是説既得後自然從容不迫他記得意錯了謝氏後來便是放開周恭叔又是放倒因舉伊川謂持之太甚便是助長亦湏且恁去助長固是不好然合下未能到從容處亦湏且恁去猶愈於不能執捉者
  伯豐問程子曰覺悟便是信如何曰未覺悟時不能無疑便半信半不信已覺悟了别無所疑即是信
  居甫問伊川云隨時變易乃能常乆不知既變易何以反能乆曰一出一入乃能常如春夏秋冬乃天地之常乆使寒而不暑暑而不寒安能常乆
  呂舍人記伊川説人有三不幸以為有髙才能文章亦謂之不幸便是這事乖少閒盡被這些子能觧擔閣了一生更無暇子細理㑹義理只從外面見得些皮膚便説我已㑹得筆下便寫得去自然無暇去講究那精微被人扛得來大又被人以先生長者目我更不去下問少閒傳得滿鄉滿保都是這般種子横渠有一段説人多為人以前輩見處每事不肯下問壊了一生我寜終是不知此段最好看
  問伊川言象憂亦憂象喜亦喜與孔子微服而過宋相類曰舜知象之将殺己而象憂則亦憂象喜則亦喜孔子知桓魋必不能害而又微服過宋此兩事若相拗然皆是道並行而不相悖故云相類非謂舜與孔子事一一相類也
  問眀道行状謂未及著書而今有了翁所跋中庸何如曰了翁初得此書亦疑行状所未嘗載後乃謂非眀道不能為此了翁之姪幾叟龜山之壻也翁移書曰近得一異書吾姪不可不見幾叟至次日翁冠帶出此書幾叟心知其書非是未敢言翁問曰何疑曰以某聞之龜山乃與叔初年本也翁始覺遂不復出近日陸子静力主以為真眀道之書某云却不要與某爭某所聞甚的自有源流非强説也兼了翁所舉知仁勇之類却是道得著至子静所舉没意味也
  程先生㓜年屢説湏要井田封建到晩年又説難行見於暢濳道録想是他經歴世故之多見得事勢不可行
  范淳父言今人陳乞恩例義當然否人皆以為本分不為害伊川曰只為而今士大夫道得箇乞字慣却動不動又是乞也因問陳乞封父祖如何伊川云此事體又别再三請益但云其説甚長待别時説先生云某因説甚長之意思之後來人只是投家状便是陳乞了以至入仕事事皆然古者人有才徳即舉用當時這般封贈朝廷自行之何待陳乞程先生之意恐然也觀後來郊恩都不曾為太中陳請則乞封贈程先生亦不為之矣
  魯叔問溫公薨背程子以郊禮成賀而不弔如何曰這也可疑或問賀則不弔而國家事體又重則不弔似無可疑曰便是不恁地所以東坡謂子於是日哭則不歌即不聞歌則不哭蓋由哀而樂則難由樂而哀則甚易且如早作樂而暮聞親属緦麻之戚不成道既歌則不哭這箇是一脚長一脚短不觧得平如所謂三揖而進一辭而退不成道辭亦當三這所在以某觀之也是伊川有些過處
  問伊川奪嫡之説不合禮經是當時有遺命抑後人為之耶先生曰亦不見得如何只侯師聖如此説問此説是否曰亦不見得是如何
  遺書説老子言雜隂符經却不雜然皆窺測天道而未盡者也程先生可謂言約而理盡括盡二書曲折
  外書録伊川語今僧家讀一卷經便要一卷經中道理受用儒者讀書却只閒了都無用處又眀道嘗至禪房方飯見其趨進揖遜之盛歎曰三代威儀盡在是矣二説如何曰此皆歎辭也前説歎後之學者不能著實做工夫所以都無用處後説歎吾儒禮儀反為異端所竊取但其間記録未精故語意不圓所以為可疑耳
  伊川謂釋氏之見如管中窺天只見直上不見四旁某以為不然釋氏之見蓋是瞥見水中天影耳
  問昨日先生説佛氏但願空諸所有此固不是然眀道嘗説胷中不可有一事如在試院推算康節數眀日問之便已忘了此意恐亦是空諸所有底意曰此出上蔡語録中只是録得他自意無這般條貫顔子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不失孟子必有事焉而勿忘何嘗要人如此若是箇道理湏著存取只如易繫説過此以徃未之或知亦只是雖欲從之末由也己之意在他們説便如神變怪有許多不可知底事
  眀道詩不湏愁日暮天際是輕隂龜山語録説是時事梅臺詩亦説時事【以上語類六十八條】
  先生之道即伏羲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孟所傳之道先生之書即所以明六經孔孟之書初非别有妙竒特自為一家之説而與古之聖賢異軌殊轍也世之君子固未必嘗讀其書而驟讀其書亦未能遽曉是蓋不惟不知程氏之學實乃并與古昔聖賢之學而不知之也【荅李誠之】
  眀道荅横渠書誠似太快然其閒理致血脈精密貫通儘湏翫索如大公順應自私用智忘怒觀理便與主敬窮理互相渉入不可草草看過如上文既云以其情順萬事即其下云而無情亦自不妨【荅孫季和】
  定性書首尾雖非要切之辭然眀道謂横渠實父表弟聞道雖有先後然不應以聞道之故傲其父兄如此語録説二先生與學者語有不合處明道則曰更有商量伊川則直云不是眀道氣象如此與今所刪之書氣象類乎不類乎且文定荅學者書雖有不合亦甚宛轉不至如此無含蓄況眀道乎今如此刪去不過是減得數十箇閒字而壊却一箇從容和樂底大體氣象恐文定亦是偶然一時意思欲直截發眀向上事更不暇照管此等處或是當時未見全本亦不可知今豈可曲意徇從耶向見李先生本出龜山家猶雜以游察院之文比訪得游集乃知其誤以白先生先生歎息曰此書所自來可謂端的猶有此誤況其他又可盡信耶只此便是虚己從善公平正大之心本亦不是難事但今人先著一箇私意横在肚裏便見此等事為難及耳【與劉共父】
  故端殿上饒汪公鎮蜀時嘗得此帖又見邵博所論而疑之因録見寄而使審其真偽某時為公言楊遵道記先生嘗語學者讀易如素未讀不曉文義必先熟讀三家然後却有用心處其説正與此合然味其言固有抑揚非以易之説為盡於三家所言也此帖實出先生博言不足為病且尋繹通貫之云又真讀書之法近世學者閲理不精正坐讀書太草草耳況春秋大義數十炳若日星固己見於傳序而此所謂不容遺忘者又非先生決不能道也夫三綱五常大倫大法有識以上即能言之而臨小利害輒己失其所守正以學不足以全其本心之正是以無所根著而忘之耳既有以自信其不容遺忘又不覺因事而形於筆札之閒非先生之徳盛仁熟左右逢源能及是耶【書伊川先生帖後】
  燔嘗疑伊川平日斷不肯與人作墓誌不知其意何在至太中及明道又却用之而其叔父姪女之類亦復自作何也曰伊川先生初無斷不作誌之説疑以不能甚工於文又或未必得其事實故少作耳集中亦有叔父墓誌者施之於家可無前二者之慮也【荅李敬子】
  諸先生觧經不同處多雖眀道伊川亦自有不同處蓋或有先後得失之殊或有一時意各有指不可強牽合為一説也【荅呂伯恭别紙】
  程氏書初出時人以其難得而珍貴之然未必皆能講究而踐行之也近年以來傳者浸廣而後人知其如絲麻榖粟之不可一日無然真能好之而不舍者則亦鮮矣【書李参仲家藏二程先生語録後○以上文集七條】
  張子
  叔器問横渠似孟子否曰一人是一様規模各不同横渠嚴密孟子宏闊孟子是箇有規矩底康節安卿曰他宏闊中有縝密處每常於所謂不見諸侯何也曰不敢也賜之則不受何也曰不敢也此兩處見得他存心甚畏謹守義甚縝密曰固是至之曰孟子平正横渠髙處太髙僻處太僻曰是
  問孔子六經之書盡是説道理内實事故便覺得此道大自孟子以下如程張之門多指説道之精微學之要領與夫下手處雖甚親切易見然被他開了四至便覺規模狹了不如孔子六經氣象大曰後來縁急欲人曉得故不得不然然亦無他不得若無他説破則六經雖大學者從何處入頭横渠最親切程氏規模廣大其後學者少有能如横渠輩用功者近看得横渠用功最親切直是可畏學者用功湏是如此親切
  閭邱次孟云諸先生説話皆不及小程先生雖大程亦不及曰不然明道説話儘髙邵張説得端的處儘好且如伊川説仁者天下之公善之本也大段寛而不切如横渠説心統性情這般所在説得的當又如伊川謂神者造化之迹却不如横渠所謂二氣之良能也直卿曰如何曰程子之説固好但只渾淪在這裏張子之説分眀便見有箇隂陽在曰如所謂功用則謂之神也與張子意同曰只為他渾淪在那裏
  西銘一篇首三句却似人破義題天地之塞帥兩句恰似人做原題乃一篇緊要處民吾同胞【至】無告者也乃統論如此于時保之以下是做處【以下論張子書】
  問西銘之義曰緊要血脈盡在天地之塞吾其體天地之帥吾其性兩句上上面乾稱父至混然中處是頭下面民吾同胞物吾與也便是箇項下面便撒開説説許多大君者吾父母宗子【云云】盡是從民吾同胞物吾與也説來到得知化則善述其事窮神則善繼其志這志便只是那天地之帥吾其性底志為人子便要述得父之事繼得父之志如此方是事親如事天便要述得天之事繼得天之志方是事天若是違了此道理便是天之悖徳之子若害了這仁便是天之賊子若是濟惡不悛便是天之不才之子若能踐形便是天之克肖之子這意思血脈都是從天地之塞吾其體天地之帥吾其性説緊要都是這兩句若不是此兩句則天自是天我自是我有何干渉
  問西銘自乾稱父坤稱母至民吾同胞物吾與也處是仁之體于時保之以下是做工夫處曰若言同胞吾與了便説著博施濟衆却不是所以只説教人做工夫處只在敬與恐懼故曰于時保之子之翼也能常敬而恐懼則這箇道理自在又曰因事親之誠以明事天之道下面一句事親一句事天如匪懈無忝是事親不愧屋漏存心飬性是事天下面説事親兼常變而言如曽子是常舜伯竒之徒皆變此在人事言者如此天道則不然直是順之無有不合者
  林聞一問西銘只是言仁孝繼志述事曰是以父母比乾坤主意不是説孝只是以人所易曉者眀其所難曉者耳
  問西銘曰更湏子細看他説理一而分殊而今道天地不是父母父母不是天地不得分眀是一理乾道成男坤道成女則凡天下之男皆乾之氣凡天下之女皆坤之氣從這裏一徹上徹下都即是一箇氣都透過了又曰繼之者善便是公共底成之者性便是自家得底只是一箇道理不道是這箇是那箇不是如水中魚肚中水便只是外面水
  問向日曽以西銘仁孝之理請問先生令截斷横看文蔚後來見得孝是發見之先仁是天徳之全事親如事天即是孝自此推之事天如事親即仁矣老吾老幼吾幼自老老幼幼之心推之至於疲癃殘疾皆如吾兄弟顛連而無告方始盡故以敬親之心不欺闇室不愧屋漏以敬其天以愛親之心樂天循理無所不順以安其天方始盡性竊意横渠大意只是如此不知是否曰他不是説孝是将孝來形容這仁事親底道理便是事天底様子人且逐日自把身心來體察一遍便見得吾身便是天地之塞吾性便是天地之帥許多人物生於天地之閒同此一氣同此一性便是吾兄弟黨與大小等級之不同便是親疎逺近之分故敬天當如敬親戰戰兢兢無所不至愛天當如愛親無所不順天之生我安頓得好令我富貴崇髙便如父母愛我當喜而不忘安頓得不好令我貧賤憂戚便如父母欲成就我當勞而不怨徐子融曰先生謂事親是事天底様子只此一句説盡西銘之意矣
  西銘説是形化底道理此萬物一源之性太極者自外而推入去到此極盡更沒去處所以謂之太極
  問氣坱然太虚升降飛揚未嘗止息曰此張子所謂虚空即氣也蓋天在四畔地居其中減得一尺地遂有一尺氣但人不見耳此是未成形者問虚實以隂陽言否曰以有無言及至浮而上降而下則已成形者若所謂山川之融結糟粕煨燼即是氣之渣滓要之皆是示人以理
  問此虚實動静之機隂陽剛柔之始言機言始莫是説理否曰此本只是説氣理自在其中一箇動一箇静便是機處無非教也敎便是説理又曰此等言語都是經鍛鍊底語湏熟念細看
  問游氣紛擾合而成質者生人物之萬殊其隂陽兩端循環不已者立天地之大義舊聞履之記先生語云游氣紛擾當横看隂陽兩端當直看方見得是否曰也似如此只是晝夜運而無息者便是隂陽之兩端其四邊散出紛擾者便是游氣以生人物之萬殊某嘗言正如麪磨相似其四邊只管層層撒出正如天地之氣運轉無己只管層層生出人物其中有粗有細故人物有偏有正有精有粗又問氣坱然太虚升降飛揚未嘗止息此是言一氣混沌之初天地未判之時為復亙古今如此曰只是統説只今便如此問升降者是隂陽之兩端飛揚者是游氣之紛擾否曰此只是説隂陽之兩端下文此虚實動静之機隂陽剛柔之始此正是説隂陽之兩端到得其感遇聚散為雨露為霜雪萬品之流形山川之融結以下却正是説游氣之紛擾者也
  問無非教也都是道理在上面見曰然因引禮記中天道至教聖人至徳一段與孔子予欲無言一段天地與聖人都一般精底都從那粗底上見道理都從氣上流行雖至粗底物無非是道理見天地與聖人皆然
  游氣隂陽隂陽即氣也豈隂陽之外又復有游氣所謂游氣者指其所以賦與萬物一物各得一箇性命便有一箇形質皆此氣合而成之也雖是如此而所謂隂陽兩端成片段滚将出來者固自若也亦猶論太極物物皆有之而太極之體未嘗不存也
  隂陽循環如磨游氣紛擾如磨中出者易曰隂陽相摩八卦相盪鼔之以雷霆潤之以風兩日月運行一寒一暑此隂陽之循環也乾道成男坤道成女此游氣之紛擾也
  横渠謂天體物而不遺猶仁體事而無不在此數句是從赤心片片説出來荀揚豈能到
  用之問性為萬物之一源曰所謂性者人物之所同得非惟己有是而人亦有是非惟人有是而物亦有是
  惟心無對心統性情二程却無一句似此切
  心統性情性情皆因心而後見心是體發於外謂之用孟子曰仁人心也又曰惻隠之心性情上都下箇心字仁人心也是説體惻隠之心是説用必有體而後有用可見心統性情之義
  精熟義理而造於神事業定乎内而乃所以求利乎外也通逹其用而身得其安素利乎外而乃所以致飬其内也蓋内外相應之理
  徳性若不勝那氣禀則性命只由那氣徳性能勝其氣則性命都是那徳兩者相為勝負蓋其禀受之初便如此矣然亦非是元地頭不渾全只是氣禀之偏隔著故窮理盡性則善反之功也性天徳命天理則無不是元來至善之物矣若使不用脩為之功則雖聖人之才未必成性然有聖人之才則自無不脩為之理
  問未知立心惡思多之致疑既知所以立惡講治之不精一章曰未知立心則或善或惡故胡亂思量惹得許多疑起既知所立則是此心已立於善而無惡便又惡講治之不精又却用思講治之思莫非在我這道理之内如此則雖勤而何厭所以急於可欲者蓋急於可欲之善則便是無善惡之雜便是立吾心於不疑之地人之所以有疑而不果於為善者以有善惡之雜今既有善而無惡則若決江河以利吾徃矣遜此志務時敏雖是低下著這心以順他道理又却抖擻起那精神敏速以求之則厥脩乃來矣這下面【云云】只是説一敏字
  正䝉説道體處如太和太虚虚空云者止是説氣説聚散處其流乃是箇大輪廻蓋其思慮考索所至非性分自然之知若語道理惟是周子説無極而太極最好如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氣化有道之名合虚與氣有性之名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亦説得有理由氣化有道之名如所謂率性之謂道是也然使眀道形容此理必不如此説伊川所謂横渠之言誠有過者乃在正䝉以清虚一大為萬物之原有未安等語槩可見矣
  問横渠太虚之説本是説無極却只説得無字曰無極是該貫虚實清濁而言無極字落在中閒太虚字落在一邉了便是難説聖人熟了説出便恁地平正而今把意思去形容他却有時偏了眀道説氣外無神神外無氣謂清者為神則濁者非神乎後來亦有人與横渠説横渠却云清者可以該濁虚者可以該實却不知形而上者還他是理形而下者還他是器既説是虚便是與實對了既説是清便是與濁對了
  問氣聚則離明得施而有形氣不聚則離眀不得施而無形離眀何謂也曰此説似難曉有作日光説有作目説看來只是氣聚則目得而見不聚則不得而見易所謂離為目是也先生因舉方其形也有以知幽之因方其不形也有以知明之故合當言其形也有以知眀之故其不形也有以知幽之因方是却反説何也蓋以形之時此幽之因己在此不形之際其眀之故己在此聚者散之因散者聚之故
  正䝉中地純隂天浮陽一段説日月五星甚密
  横渠云天左旋處其中者順之少遲則反右矣此説好問横渠言帝王之命主於民心曰皆此理也民心之所向即天心之所存也
  林問神為不測故緩辭不足以盡神化為難知故急辭不足以體化如何是緩辭急辭曰神自是急底物事緩辭如何形容之如隂陽不測之謂神神無方易無體皆是急辭化是漸漸而化若急辭以形容之則不可
  問聞見之知非徳性之知他便把博物多能作聞見之知若如學者窮理豈不由此至徳性之知曰自有不由聞見而知者
  横渠闢釋氏輪回之説然其説聚散屈伸處其弊却是大輪回蓋釋氏是箇箇各自輪回横渠是一和了依舊一大輪回呂與叔集中亦多有此意思
  問横渠有清虚一大之説又要兼清濁虚實曰渠初云清虚一大為伊川詰難乃云清兼濁虚兼實一兼二大兼小渠本要説形而上反成形而下最是於此處不分眀如参兩云以參為陽兩為隂陽有太極隂無太極他要強索精思必得於己而其差如此又問横渠云太虚即氣乃是指理為虚似非形而下曰縱指理為虚亦如何夾氣作一處問西銘所見人的當何故却於此差曰伊川云譬如以管窺天四旁雖不見而其見處甚分眀渠他處見錯獨於西銘見得好
  横渠言清虚一大為道體是於形器中揀出好底來説耳遺書中眀道嘗辨之【以上語類三十四條】
  叢書云理出乎三才分出於人道西銘專為理言不為分設某竊謂西銘之書横渠先生所以示人至為深切而伊川先生又以理一而分殊者贊之言雖至約而理則無餘矣蓋乾之為父坤之為母所謂理一者也然乾坤者天下之父母也父母者一身之父母也則其分不得而不殊矣故以民為同胞物為吾與者自其天下之父母者言之所謂理一者也然謂之民則非真以為吾之同胞謂之物則非真以為我之同類矣此自其一身之父母者言之所謂分殊者也又況其曰同胞曰吾與曰宗子曰家相曰老曰幼曰聖曰賢曰顛連而無告則於其中閒又有如是差等之殊哉但其所謂理一者貫乎分殊之中而未始相離耳此天地自然古今不易之理而二夫子始眀之非一時救弊之言姑以彊此而弱彼也又云西銘止以假塗非終身之學也某竊謂西銘之言指吾體性之所自來以眀父乾母坤之實極樂天踐形窮神知化之妙以至於無一行之不慊而沒身焉故伊川先生以為充得盡時便是聖人恐非專為始學者一時所見而也【與郭沖晦】
  林黄中論西銘予曰無可疑處却是侍郎未曉其文義所以不免致疑其餘未暇悉辨只大君者吾父母宗子一句全錯讀了尤為眀白本文之意蓋曰人皆天地之子而大君乃其適長子所謂宗子有君道者也故曰大君者乃吾父母之宗子爾非如侍郎所説既為父母又降而為子也林曰宗子如何是適長子予曰此正以繼禰之宗為喩爾繼禰之宗兄弟宗之非父母之適長子而何此事他人容或不曉侍郎以禮樂名家豈不曉乎林乃俛首無説而去然意象殊不平予還自臨安客有問此曲折者事之既徃本無足言而恐學者疑於邵張之學也因命兒輩録此以示之客因有問者曰太極之論則聞之矣宗子之云殆即荘生所謂知天子與我皆天之所子者子不引之以為夫子之助何耶予應之曰荘生知天子與我皆天之所子而不知其適庻少長之别知擎跽曲拳為人臣之禮而不知天理之所自來故常以其不可行於世者為内直而與天為徒常以其不得已而強為者為外曲而與人為徒若如其言則是臣之視其君隂固以為無異於吾之等夷而陽為是不情者以虚尊之也孟子所謂楊氏為我是無君也正謂此爾其與張子之言理一而分殊者豈可同年而語哉【記林黄中辨易西銘】
  西銘首論天地萬物與我同體之意固極宏大然其所論事天工夫則自于時保之以下乃極親切【荅廖季碩】
  西銘中申生伯竒事張子但要以此心而事天耳天命不忒自無獻公吉父之惑也【荅林一之】
  東西銘雖同出於一時之作然其辭義之所指氣象之所及淺深廣狹㢠然不同是以程門專以西銘開示學者而於東銘則未之嘗言蓋學者誠於西銘之言反覆翫味而有以自得之則心廣理眀意味自别若東銘則雖分别長傲遂非之失於豪釐之間所以開警後學亦不為不切然意味有窮而於下學工夫蓋猶有未盡者又安得與西銘徹上徹下一以貫之之㫖同日而語哉【荅汪尚書】
  某自十四五時得兩家之書讀之至今四十餘年但覺其義之深指之遠而近世紛紛所謂文章議論者殆不足復過眼信乎孟氏以來一人而已然非用力之深者亦無以信其必然也【荅宋深之○以上文集六條】
  邵子
  康節學於李挺之請曰願先生微開其端毋竟其説【又恐是李學於穆時説】此意極好學者當然湏是自理會出來便好
  厚之問康節只推到數曰然某問湏亦窺見理曰雖窺見理却不介意了
  問康節學到不惑處否曰康節又别是一般聖人知天命以理他只是以術然到得術之精處亦非術之所能盡然其初只是術耳
  康節本是要出來有為底人然又不肯深犯手做凡事直待可做處方試為之纔覺難便拽身退正張子房之流
  直卿問康節詩嘗有荘老之説如何曰便是他有些子這箇曰如此莫於道體有異否曰他嘗説老子得易之體孟子得易之用體用自分作兩截曰他又説經綸如何曰㸔他只是以術去處得這事恰好無過如張子房相似他所以極口稱贊子房也二程謂其粹而不雜以今觀之亦不可謂不雜曰他説風花雪月莫是曾㸃意思否曰也是見得眼前這箇好曰意其有與自家意思一般之意曰也是他有這些子若不是却淺陋了
  某看康節易了都看别人底不得他説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又都無妙只是從來更無人識揚子太一三方九州二十七部八十一家亦只是這箇他却識只是他以三為數皆無用了
  康節之學似揚子雲太擬易方州部家皆自三數推之為之首一以生三為三方三生九為九州九生二十七為二十七部九九乘之斯為八十一家首之以八十一所以準六十四卦贊之以七百二十有九所以準三百八十四爻無非以三數推之康節之數則是加倍之法
  或問康節數學曰且未湏理會數自是有此理有生便有死有盛必有衰且如一朶花含蘂時是将開略放時是正盛爛熳時是衰謝又如看人即其氣之盛衰便可以知其生死蓋其學本於眀理故明道謂其觀天地之運化然後頽乎其順浩然其歸若曰渠能知未來事則與世間占覆之術何異其去道逺矣其知康節者末矣蓋他翫得此理熟了事物到面前便見便不待思量又云康節以四起數疊疊推去自易以後無人做得一物如此整齊包括得盡
  易是卜筮之書皇極經世是推歩之書經世以十二辟卦管十二會綳定時節却就中推吉凶消長堯時正是乾卦九五其書與易自不相干
  康節之學其骨髓在皇極經世其花草便是詩直卿云其詩多説閒静樂底意思太煞把做事了曰這箇未説聖人只顔子之樂亦不恁地看他詩篇篇只管説樂次第樂得來厭了聖人得底如喫飯相似只飽而已他却如喫酒又曰他都是有箇自私自利底意思所以眀道有要之不可以治天下國家之説
  康節曰思慮未起神莫知不由乎我更由乎誰此閒有術者人來問事心下黙念則他説相應有人故意思别事不念及此則其説便不應問姓幾畫口中黙數則他説便著不數者説不著
  因論學者輕俊者不美朴厚者好因説章惇邢恕當時要學數於康節康節見得他破不肯與之眀道亦識得邢語録中可見凡先生長者惜才不肯大段説破萬一其有回意揚因問當時邵傳與章邢使其知前程事時湏不至如此之甚曰不可如此説後又問云使章邢先知之他更是放手做是虎而翼者也又因説康節當時只是窮得天地盈虚消息之理因以眀得此數要之天地之理却自是當知數亦何必知之伊川謂雷自起處起何必推知其所起處惟有孟子見得曰莫非命也順受其正但有今日都不湏問前面事但自盡眀日死也不可知更二三十年在世也不可知只自修何必豫知之
  伊川之學於大體上瑩徹於小小節目上猶有疎處康節能盡得事物之變却於大體上有未瑩處用之云康節善談易見得透徹曰然伊川又輕之嘗有簡與横渠云堯夫説易好聽今夜試來聽他説看某嘗説此便是伊川不及孔子處只觀孔子便不如此【以上語類十三條】
  程邵之學固不同然二先生所以推尊康節者至矣蓋以其信道不惑不雜異端班於溫公横渠之間則亦未可以其道不同而遽貶之也和靖之言恐如孟子言伯夷伊尹之於孔子為不同道之比妄意其然不識台意以為然否抑康節之學抉擿窈微與佛老之言豈無一二相似而卓然自信無所汚染此其所見必有端的處比之溫公欲䕶名教而不言者又有閒矣【荅汪尚書○文集】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十三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十四
  道統三
  程子門人
  程門弟子親炙伊川亦自多錯蓋合下見得不盡或後来放倒蓋此理無形體故易差有百般滲漏【以下總論】
  問程門誰真得其傳曰也不盡見得如劉質夫朱公掞張思叔軰又不見他文字看程門諸公力量見識比之康節横渠皆趕不上
  程子門下諸公便不及所以和靖云見伊川不曽許一人或問伊川稱謝顯道王佐才有諸和靖云見伊川説謝顯道好只是不聞王佐才之語劉子澄編續近思錄取程門諸公之説某看来其閒好處固多但終不及程子難於附入
  呂與叔文集煞有好處他文字極是實説得好處如千兵萬馬飽滿伉壯上蔡雖有過當處亦自是説得透
  龜山文字却怯弱似是合下會得易
  問尹和靖立朝議論曰和靖不觀他書只是持守得好他語錄中説涵養持守處分外親切有些朝廷文字多是吕稽中軰代作問龜山立朝却有許多議論曰龜山雜博是讀多少文字
  看道理不可不子細程門髙弟如謝上蔡游定夫楊龜山軰下梢皆入禪學去必是程先生當初説得髙了他們只見上一截少下面著實工夫故流弊至此
  學者氣質上病最難救如程門謝氏便如師也過游與楊便如商也不及皆是氣質上病向見無為一醫者善用鍼嘗云是病可以鍼而愈惟胎病為難治
  蔡云不知伊川門人如此其衆何故後来更無一人見得親切或云游楊亦不久親炙曰也是諸人無頭無尾不曽盡心存上面也各家去奔走仕宦所以不能理會得透如邵康節從頭到尾極終身之力而後得之雖其不能無偏然就他這道理所謂成而安矣如茂叔先生資稟便較髙他也去仕宦只他這所學自是從合下直到後来所以有成某看来這道理若不是生盡死去理會終不解得書曰若藥不瞑厥疾不瘳湏是喫些苦極方得蔡云上蔡也雜佛老曰只他見識又髙蔡云上蔡老氏之學多龜山佛氏之説多游氏只雜佛吕與叔髙於諸公曰然這大段有筋骨惜其早死若不早死也須理會得到蔡又因説律管云伊川何不理會想亦不及理會還無人相共理會然康節所理會伊川亦不理會曰便是伊川不肯理會這般所在
  游楊謝諸公當時已與其師不相似却似别立一家謝氏發明得較精彩然多不稳貼和靖語却實然意短不似謝氏發越龜山語錄與自作文又不相似其文大故照管不到前面説如此後面又都反了緣他只依傍語句去皆是不透龜山年髙與叔年四十七他文字大綱立得脚来健多有處説得好又切若有夀必煞進游定夫學無人傳無語錄他晚年嗜佛在江湖居多有尼出入其門他眼前分曉信得及底儘踐履得到其變化出入處看不出便從釋去亦是不透和靖在虎丘每旦起頂禮佛【鄭曰亦念金剛經】他因趙相入侍講筵那時都説不出都奈何不得人責他事業荅曰每日只講兩行書如何做得致君澤民事業髙宗問程某道孟子如何荅曰程某不敢疑孟子如此則是孟子亦有可疑處只不敢疑爾此處更當下兩語却住了他也因患難後心神耗了龜山那時亦不應出侯師聖太粗疎李先生甚輕之来延平看親羅仲素往見之坐少時不得只管要行此亦可見其粗疎處張思叔敏似和靖伊川稱其樸茂然亦狹無展拓氣象收得他雜文五六篇其詩都似禪緣他初是行者出身郭沖晦有易文字説易卦都從變上推閒一二卦推得豈可都要如此近多有文字出無可觀周恭叔謝用休趙彦道鮑若雨那時溫州多有人然都無立作王信伯乖鄭問他説中無倚著又不取龜山不偏説何也曰他謂中無偏倚故不取不偏説鄭曰胡文定只上蔡處講得些子来議論全似上蔡【如獲麟以天自處等】曾漸又胡文定處講得些子曰文定愛將聖人道理張大説都是勉強如此不是自然流出曾漸多是禪
  問郭沖晦何如人曰西北人氣質重厚淳固但見識不及如兼山易中庸義多不可曉不知伊川晚年接人是如何問游楊諸公早見程子後来語孟中庸説先生猶或以為疎略何也曰游楊諸公皆才髙又博洽略去二程處參較所疑及病敗處各能自去求雖其説有疎略處然皆通明不似兼山軰立論可駭也【以上語類十條】
  謝楊二先生事頃見胡明仲家所記侯師聖之言有曰明道先生謂謝子雖少魯直是誠篤理會事有不透其顙有泚其憤悱如此此語却與羅公所記暗合恐與所謂玩物喪志者有不相害葢世固有人聰明辨博而不敏於聞道者矣惟其所趣不謬於道而志之不舍是以卒有所聞而其所聞必皆力行深造之所得所以光明卓越直指本原姑以語錄論語解之屬詳考即可知矣如語解中論子路有聞一章可見其用力處也龜山却是天質粹羙得之平易觀其立言亦可見【荅汪尚書】
  某讀程門諸子之書見其所論為學之方有不同者因以程子之言質之而竊記之如左○胡氏曰物物致察宛轉歸已楊氏曰物不可勝窮也反身而誠則舉天下之物在我矣程子曰所謂窮理者非必盡窮天下之物又非只窮一物而衆理皆通但要積累多後脱然有貫通處又曰物我一理才明彼即曉此不必言因見物而反求諸身也然語其大至天地之所以髙厚語其小至一物之所以然學者皆當理會○胡氏曰只於己發處用功却不枉費心力楊氏曰未發之際以心體之則中之體自見執而勿失無人欲之私焉發必中節矣程子曰思於未發之前求中即是已發但言存養於未發之時則可惟涵養久則喜怒哀樂之發自中節矣又曰學者莫若先理會敬能敬則自知此矣○謝氏曰明道先生先使學者有所知識却從敬入又曰既有知識窮得物理却從敬上涵養出来自然是别正容謹節外面威儀非禮之本尹氏曰先生教人只是専令用敬以直内習之既久自然有所得也程子曰入道莫如敬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又曰動容貌整思慮則自然生敬存此久之則自然天理明又曰涵養湏用敬進學則在致知又曰敬只是涵養一事必有事焉湏當集義只知用敬不知集義却是都無事也○右諸説之不同者以程子之言質之唯尹氏之言為近所少者致知集義之功耳不知其言之序有未及耶抑其意果盡於此也然大本既立則亦不患無地以崇其徳矣故愚於此竊願盡心焉因書其後以自詔云【記程門諸子論學同異○以上文集二條】
  看吕與叔論選舉狀立士規以養徳厲行更學制以量才進藝定貢法以取賢斂才立試法以試用養才立辟法以興能備用立舉法以覈實得人立考法以責任考功先生曰其論甚髙使其不死必有可用【論呂與叔】
  上蔡語雖不能無過然都是確實做工夫来【以下論謝顯道】謝氏謂去得矜字後来矜依舊在説道理愛揚揚地上蔡云釋氏所謂性猶吾儒所謂心釋氏所謂心猶吾儒所謂意此説好
  問謝氏以覺訓仁謂仁為活物要於日用中覺得活物便見仁體而先生不取其説何也曰若是識得仁體則所謂覺所謂活物皆可通也但他説得自有病痛畢竟如何是覺又如何是活物又却别將此箇意思去覺那箇活物方寸紛擾何以為仁如説克己復禮已在何處克又如何豈可以活物覺之而已也
  上蔡言無窮者要當會之以神是説得過當只是於訓詁處尋繹踐履去自然下學上逹
  國秀問上蔡説横渠以禮教人其門人下梢頭低只溺於形名度數之閒行得来困無所見處如何曰觀上蔡説得又自偏了這都看不得禮之大體所以都易得偏如上蔡説横渠之非以為欲得正容謹節這自是好如何廢這箇得如専去理會形名度數固不得又全廢了這箇也不得如上蔡説便非曾子籩豆則有司存本末並見之意後世如有作者必不専泥於形名度數亦只整頓其大體如孟子在戰國時已自見得許多瑣碎不可行故説喪服經界諸處只是理會大體此便是後来要行古禮之法
  上蔡曽有手簡云大事未辦李先生謂不必如此死而後己何時是辦【以上語類八條】
  上蔡堯舜事業横在胷中之説若謂堯舜自將已做了底事業横在胷中則世閒無此等小器量底堯舜若説學者則凡聖賢一言一行皆當潛心翫索要識得他底蘊自家分上一一要用豈可不存留在胷次耶明道玩物喪志之説葢是箴上蔡記誦博識而不理會道理之病渠得此語遂一向掃蕩直要得胷中曠然無一豪所能則可謂矯枉過其正矣觀其論曾點事遂及列子御風以為易做則可見也大抵明道所謂與學者語如扶醉人真是如此来諭有懲創太過之説亦正謂此吾人真不可不深自警察耳【荅呂伯恭别紙○文集】
  龜山天資髙樸實簡易然所見一定更不湏窮究某嘗謂這般人皆是天資出人非假學力如龜山極是簡易衣服也只據見定終日坐在門限上人犯之亦不較其簡率皆如此【以下論楊中立】
  問龜山晚嵗一出為士子詬罵果有之否曰他當時一出追奪荆公王爵罷配享夫子且欲毁劈三經板士子不樂遂相與聚問三經有何不可輒欲毁之當時龜山亦謹避之問或者疑龜山此出為無補於事徒爾紛紛或以為大賢出處不可以此議如何曰龜山此行固是有病但只後人又何曽夢到他地位在惟胡文定以栁下恵援而止之而止比之極好【以上語類二條】
  楊陳二公論易有不同者而楊公之詞平緩如此夫二公之閒豈有所嫌疑畏避而然哉亦其徳盛仁熟而自無鄙倍耳楊公於先天之學有所未講則闕而不論其不自欺又如此尤後學之所宜取法也【書楊龜山帖後】
  問楊氏言仁義不足以盡道恐未安易只説立人之道曰仁與義曰仁義不足以盡道游楊之意大率多如此蓋為老荘之説陷溺得深故雖親聞二先生之言而不能虚心反覆著意稱停以要其歸宿之當否所以陽離隂合到急滚處則便只是以此為主也此為學者深切之戒然欲論此更湏精加考究不可只恃曰仁與義之言而斷以為必然也近得龜山列子説一編讀了令人皇恐不知何故直到如此背馳也【荅萬正淳○以上文集二條】
  游定夫徳性甚好【以下論游定夫】
  游定夫徽廟初為察院忽申本臺乞外如所請志完駭之定夫云公何見之晚如公亦豈能久此
  胡氏記侯師聖語曰仁如一元之氣化育流行無一息閒斷此説好【以下論侯師聖○以上語類三條】
  侯子論語抄畢内上其閒誤字顯然者已輒為正之矣但其語時有不瑩豈其不長於文字而然耶抑别有以也頃在豫章見阜卿所傳語錄有尹和靖所稱伊川語云侯師聖議論只好隔壁聼詳味此言以驗此書竊謂其學大抵明白勁正而無深潛縝密沈浸醲郁之味故於精㣲曲折之際不免疎略時有罅縫不得於言勿求諸心乃其所見所存有此氣象非但文字之疵也狂妄輒爾輕議前軰可謂不韙然亦講學之一端所不得避【與張欽夫别紙○文集】
  和靖在程門直是十分鈍底被他只就一箇敬字做工夫終被他做得成【以下論尹彦明】
  和靖赴樂會聼曲子皆知之亦歡然但拱手安足處終日未嘗動也在平江時累年用一扇用畢置架上凡百嚴整有常有僧見之云吾不知儒家所謂周孔為如何然恐亦只如此也
  和靖持守有餘而格物未至故所見不精明無活法【以上語類三條】
  和靖兩書昔常見之其謹於傳疑之意則是而遂欲禁絶學者使不復觀則恐過矣如以春秋改用夏時為無此説以傳為案經為斷為背於理則疑其考之未精或未盡聞他人所聞而欲一以己所聞者概之之失也春秋傳乃伊川所自著其詞有曰周正月非春也假天時以立義耳若果無改用夏時之意則此説復何謂乎況序文所引論語之言尤為明白不可謂初未嘗有此意也又門人所記有荅黄聱隅之語謂以傳考經之事迹以經别傳之真偽者葢見於兩家之書是亦猶所謂傳為案經為斷之意而豈二人所記不期而皆誤乎推此兩條則凡和靖所謂非先生語者恐特他人聞之而和靖亦未聞耳今疑信未分而不復思繹遽以一偏之説盡廢衆人所傳之書似不若盡存其説而深思熟講以考其真偽得失之為善也況明道行狀云其辨析精㣲稍見於世者學者之所聞耳觀此則伊川之意亦非全不令學者看語錄但在人自著眼看耳如論語之書亦是七十子之門人纂錄成書今未有以為非孔子自作而棄不讀者此皆語錄不可廢之驗幸更深察之【荅韓無咎】
  論語尹先生説句句有意味可更翫之不可以為常談而忽之也【荅許順之○以上文集二條】
  張思叔與人作思堂記言世閒事有當思者有不當思者利害生死不當思也如見某物而思終始之【云云】此當思也【論張思叔】
  郭子和性論與五峰相類其言曰目視耳聼性也此語非也視明而聼聰乃性也箕子分明説視曰明聼曰聰若以視聼為性與僧家作用是性何異五峰曰好惡性也君子好惡以道小人好惡以欲君子小人者天理人欲而已矣亦不是蓋好善惡惡乃性也【論郭立之○以上語類二條】
  呂公家傳深有警悟人處前軰涵養深厚乃如此但其論學殊有病如云不主一門不私一説則博而雜矣如云直截勁捷以造聖人則約而陋矣舉此二端可見其本末之皆病此所以流於異學而不自知其非耶而作此傳者又自有不可曉處如云雖萬物之理本末一致而必欲有為此類甚多不知是何等語又義例不明所載同時諸人或名或字非褒非貶皆不可考至於蘇公則前字後名尤無所據豈其學無綱領故文字亦象之而然耶最後論佛學尤可駭歎程氏之門千言萬語只要見儒者與釋氏不同處而呂公學於程氏意欲直造聖人盡其平生之力乃反見得佛與聖人合豈不背戾之甚哉夫以其資質之粹羙涵養之深厚如此疑若不叛於道而窮理不精錯謬如此流傳於世使有志於道而未知所擇者坐為所悞葢非特莠之亂苗紫之亂朱而已也【論呂原明○荅林擇之○文集】
  問文定却是卓然有立所謂非文王猶興者曰固是他資質好在太學中也多聞先生師友之訓所以能然嘗得潁昌一士人忘其姓名問學多得此人警發後為荆門教授龜山與之為代因此識龜山因龜山方識游謝不及識伊川自荆門入為國子博士出来便為湖北提舉是時上蔡宰本路一邑文定却從龜山求書見上蔡既到湖北遂遣人送書與上蔡上蔡既受書文定乃往見之入境人皆訝知縣不接監司論理上蔡既受他書也是難為出来接他既入縣遂先脩後進禮見之畢竟文定之學後来得於上蔡者為多他所以尊上蔡而不甚滿於游楊二公看来游定夫後来也是郞當誠有不滿人意處頃嘗見定夫集極説得醜差盡背其師説更説伊川之學不如他之所得所以五峰臨終謂彪徳羙曰聖門工夫要處只在箇敬字游定夫所以卒為程門之罪人者以其不仁不敬故也誠如其言【以下論胡康侯○雖非門人而嘗見謝楊今附○子姪附】
  或問胡文定之學與董仲舒如何曰文定却信得於己者可以施於人學於古者可以行於今其他人皆謂得於己者不可施於人學於古者不可行於今所以淺陋然文定比似仲舒較淺
  原仲説文定少時性最急嘗怒一兵士至親毆之兵輒抗拒無可如何遂回入書室中作小冊盡寫經傳中文有寛字者於冊上以觀翫從此後遂不性急矣
  胡文定云知至故能知言意誠故能養氣此語好又云豈有見理已明而不能處事者此語亦好
  胡致堂議論英發人物偉然向嘗侍之坐見其數盃後歌孔明出師表誦張才叔自靖人自獻於先王義陳了翁奏狀等可謂豪傑之士也讀史管見乃嶺表所作當時竝無一冊文字隨行只是記憶所以其閒有牴牾處【論胡明仲】
  胡籍溪人物好沈静謹嚴只是講學不透【論胡原仲】
  明仲甚畏仁仲議論明仲亦自信不及先生云人不可不遇敵己之人仁仲當時無有能當之者故恣其言説出来然今觀明仲説較平正【以下論胡仁仲】
  游楊之後多為秦相所屈胡文定剛勁諸子皆然和仲不屈於秦仁仲直却其招不往
  知言疑義大端有八性無善惡心無己發仁以用言心以用盡不事涵養先務知識氣象迫狭語論過髙
  做出那事便是這裏有那理凡天地生出那物便都是那裏有那理五峰謂性立天下之有説得好情效天下之動效如效死效力之效是自力形出也
  五峰説心妙性情之徳不是他曾去研窮深體如何直見得恁地
  仲思問五峰中誠仁如何曰中者性之道言未發也誠者命之道言實理也仁者心之道言發動之端也又疑道字可改為徳字曰亦可徳字較緊然他是特地下此寛字伊川荅與叔中書亦云中者性之徳近之伯恭云知言勝正蒙似此等處誠然但不能純如此處爾又疑中誠仁一而已何必别言曰理固未嘗不同但聖賢説一箇物事時且隨處説他那一箇意思自是他一箇字中便有箇正意義如此不可混説聖賢書初便不用許多了學者亦宜各隨他説處看之方見得他所説字本相【如誠如中如仁】若便只混看則下梢都看不出
  問言中則誠與仁亦在其内否曰不可如此看若可混併則聖賢已自混併了湏逐句看他言誠時便主在實理發育流行處言性時便主在寂然不動處言心時便主在生發處
  問誠者物之終始而命之道曰誠是實理徹上徹下只是這箇生物都從那上做来萬物流形天地之閒都是那底做五峰云誠者命之道中者性之道仁者心之道此數句説得密如何大本處却含糊了以性為無善惡天理人欲都混了故把作同體或問同行語如何曰此却是只就事言之直卿曰他既以性無善惡何故云中者性之道曰他也把中做無善惡
  五峰知言大抵説性未是自胡文定胡侍郎皆説性未是其言曰性猶水也善其水之下乎情其水之瀾乎欲其水之波浪乎乍看似亦好細看不然如瀾與波浪何别渠又包了情欲在性中所以其説如此
  好惡性也既有好即具善有惡即具惡若只云有好惡而善惡不定於其中則是性中理不定也既曰天便有天命天討
  知言云凡人之生粹然天地之心道義全具無適無莫不可以善惡辨不可以是非分無過也無不及也此中之所以名也即告子性無善無不善之論也惟伊川性即理也一句甚切至
  問天理人欲同體而異用同行而異情如何曰下句尚可上句有病葢行處容或可同而其情則本不同也至於體用豈可言異觀天理人欲所以不同者其本原元自不同何待用也胡氏之學大率於大本處看不分曉故鋭於闢異端而不免自入一脚也
  或問天理人欲同體異用曰如何天理人欲同體得如此却是性可以為善亦可以為惡却是一團人欲窠子將甚麽做體却是韓愈説性自好言人之為性有五仁義禮智信是也指此五者為性却説得是性只是一箇至善道理萬善總名才有一豪不善自是情之流放處如何却與人欲同體今人全不去看
  湖南一派譬如燈火要明只管挑不添油便明得也即不好所以氣局小長汲汲然張筋努脈【以上語類二十條】
  知言性之所以一初見一本無不字後見别本有之尚疑其悞繼而遍考此書前後説頗有不一之意如子思子曰一章是也故恐實謂性有差别遂依别本添入不字今既遺藳無之則當改正但其他説性不一處愈使人不能無疑耳昨来知言疑義中已論之不識髙明以為然否上蔡雖説明道先使學者有所知識却從敬入然其記二先生語却謂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又自云諸君不湏别求見處但敬與窮理則可以入徳矣二先生亦言根本湏先培壅然後可立趨向又言莊整齊肅久之則自然天理明五峰雖言知不先至則敬不得施然又云格物之道必先居敬以持其志此言皆何謂耶某竊謂明道所謂先有知識者只為知邪正識趨向耳未便遽及知至之事也上蔡五峰既推之太過而来諭又謂知之一字便是聖門授受之機則是因二公之過而又過之試以聖賢之言考之似皆未有此等語意却是近世禪家説話多如此若必如此則是未知以前可以怠慢放肆無所不為而必若曾子一唯之後然後可以用力於敬也此説之行於學者日用工夫大有所害恐將有談説妙以終其身而不及用力於敬者非但言語之小疵也【荅胡廣仲○文集】
  楊氏門人
  羅先生嚴毅清苦殊可畏【以下論羅仲素】
  道夫言羅先生教學者静坐中看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未發作何氣象李先生以為此意不惟於進學有力兼亦是養心之要而遺書有云既思則是已發昔嘗疑其與前所舉有礙細思亦甚緊要不可以不考直卿曰此問亦甚切但程先生剖析豪釐體用明白羅先生探索本源洞見道體二者皆有大功於世善觀之則亦並行而不相悖矣况羅先生於静坐觀之乃其思慮未萌虛靈不昧自有以見其氣象則初未害於未發蘇季明以求字為問則求非思慮不可此伊川所以力辨其差也先生曰公雖是如此分解羅先生説終恐做病如明道亦説静坐可以為學謝上蔡亦言多著静不妨此説終是小偏才偏便做病道理自有動時自有静時學者只是敬以直内義以方外見得世間無處不是道理雖至㣲至小處亦有道理便以道理處之不可専要去静處求所以伊川謂只用敬不用静便説得平也是他經歴多故見得恁地正而不偏若以世之大段紛擾人觀之若會静得固好若講學則不可有豪髮之偏也如天雄附子冷底人喫得也好如要通天下喫便不可【以上語類二條】羅氏門人
  問延平先生言行曰他却不曾著書充養得極好凡為學也不過是恁地涵養將去初無異義只是先生睟面盎背自然不可及【以下論李愿中】
  李先生終日危坐而神彩精明略無隤墮之氣
  李延平初閒也是豪邁底人到後来也是磨琢之功在鄉若不異於常人鄉曲以上底人只道他是箇善人他也略不與人説待問了方與説
  行夫問李先生謂常存此心勿為事物所勝先生荅之【云云】頃之復曰李先生涵養得自是别真所謂不為事物所勝者古人云終日無疾言遽色他真箇是如此如尋常人去近處必徐行出逺處行必稍急先生出近處也如此出逺處亦只如此尋常人呌一人叫之一二聲不至則聲必厲先生叫之不至聲不加於前也又如坐處壁閒有字某每常亦須起頭一看若先生則不然方其坐時固不看也若是欲看則必起就壁下視之其不為事物所勝大率若此常聞先生後生時極豪邁一飲必數十盃醉則好馳馬一驟三二十里不回後来却收拾得恁地純粹所以難及
  正蒙知言之類學者更須被他汨沒李先生極不要人傳寫文字及看此等舊嘗看正䝉李甚不許然李終是短於辯論邪正葢皆不可無也無之即是少博學詳説工夫也
  李先生不要人強行須有見得處方行所謂灑然處然猶有偏在灑落而行固好未到灑落處不成不行亦湏桉本行之待其著察
  李先生當時説學已有許多意思只為説敬字不分明所以許多時無捉摸處
  或問延平先生何故驗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而求所謂中曰只是要見氣象陳後之曰持守良久亦可見未發氣象曰延平即是此意若一向這裏又差從釋氏去
  再論李先生之學常在目前先生曰只是君子戒謹所不睹恐懼所不聞便自然常存顔子非禮勿視聼言動正是如此
  李先生嘗云人之念慮若是於顯然過惡萌動此却易見易除却怕於匹似閒底事爆起来纒繞思念將去不能除此尤害事某向来亦是如此
  某舊見李先生時説得無限道理也曾去學禪李先生云汝恁地懸空理會得許多而面前事却又理會不得道亦無妙只在日用閒著實做工夫處理會便自見得後来方曉得他説故今日不至無理㑹耳【以上語類十一條】
  先生曰學問之道不在多言但黙坐澄心體認天理若見雖一豪私欲之發亦退聼矣久久用力於此庶幾漸明講學始有力耳又嘗曰學者之病在於未有灑然冰解凍釋處縱有力持守不過茍免顯然悔尤而已若此者恐未足道也又嘗曰今人之學與古人異如孔門諸子羣居終日交相切磨又得夫子為之依歸日用之閒觀感而化者多矣恐於融釋而脱落處非言説所及也不然子貢何以言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耶嘗以黄太史之稱濂溪周夫子胷中灑落如光風霽月云者為善形容有道者氣象嘗諷誦之而顧謂學者曰存此於胷中庶幾遇事廓然而義理少進矣其語中庸曰聖門之傳是書其所以開悟後學無遺䇿矣然所謂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者又一篇之指要也若徒記誦而已則亦奚以為哉必也體之於身實見是理若顔子之嘆卓然見其為一物而不違乎心目之閒也然後擴充而往無所不通則庶乎其可以言中庸矣其語春秋曰春秋一事各是發明一例如觀山水徙步而形勢不同不可拘以一法然所以難言者葢以常人之心推測聖人未到聖人灑然處豈能無失耶又嘗曰讀書者知其所言莫非吾事而即吾身以求之則凡聖賢所至而吾所未至者皆可勉而進矣若直以文字求之悦其詞義以資誦説其不為玩物喪志者幾希又嘗語問者曰講學切在深潛縝密然後氣味深長蹊徑不差若概以理一而不察乎其分之殊此學者所以流於疑似亂真之説而不自知也其開端示人大要類此【延平先生李公行狀○文集】
  胡氏門人
  或問南軒云行之至則知益明知既明則行益至此意如何曰道理固是如此學者工夫當並進不可推泥牽連下梢成兩下擔閣然二者都要用功則成就時二者自相資益矣【以下論張敬夫】
  王壬問南軒類聚言仁處先生何故不欲其如此曰便是工夫不可恁地如此則氣象促迫不好聖人説仁處固是緊要不成不説仁處皆無用亦須是從近看將去優柔翫味久之自有一箇㑹處方是工夫如博學審問謹思明辨篤行聖人須説博學如何不教人便從謹獨處做湏是説禮儀三百威儀三千始得
  敬夫髙明他將謂人都似他纔一説時便更不問人曉會與否且要説盡他箇故他門人敏底祗學得他説話若資質不逮依舊無著摸
  林艾軒在行在一日訪南軒曰程先生語錄某却看得易傳看不得南軒曰何故林曰易有象數伊川皆不言何也南軒曰孔子説易不然易曰公用射隼於髙墉之上獲之無不利如以象言則公是甚射是甚隼是甚髙墉是甚聖人止曰隼者禽也弓矢者器也射之者人也君子蔵器於身待時而動何不利之有
  議南軒祭禮曰欽夫信忒猛又學胡氏【云云】有一般沒人情底學問嘗謂欽夫曰改過不吝從善如流固好然於事上也略審覆行亦何害
  南軒從善之亟先生嘗與閒坐立所見什物之類放得不是所在并不齊整處先生謾言之雖夜後亦即時令人移正之【以上語類六條】
  公之言有曰學莫先於義利之辨而義也者本心之所當為而不能自己非有所為而為之者也一有所為而後為之則皆人欲之私而非天理之所存矣嗚呼至哉言也其亦可謂擴前聖之所未發而同於性善養氣之功者與【右文殿脩撰張公神道碑○文集】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十五
  道統四
  自論為學工夫
  某十數嵗時讀孟子言聖人與我同類者喜不可言以為聖人亦易做今方覺得難
  讀書須純一如看一般未了又要般渉都不濟事某向時讀書方其讀上句則不知有下句讀上章則不知有下章讀中庸則祗讀中庸讀論語則祗讀論語一日祗看一二章將諸家説看合與不合凡讀書到冷淡無味處尤當著力推考
  因説讀書須是有自得處到自得處説與人也不得某舊讀仲氏任只其心塞淵終溫且恵淑慎其身先君之思以朂寡人既破我斧又闕我斨周公東征四國是皇哀我人斯亦孔之將伊尹曰先王肇脩人紀從諫弗咈先民時若居上克明為下克忠與人不求備
  檢身若不及以至于有萬邦兹惟艱哉如此等處直為之廢卷慨想而不能已覺得朋友閒看文字難得這般意思
  先生因與朋友言及易曰易非學者之急務也某平生也費了些精神理會易與詩然其得力則未若語孟之多也易與詩中所得似雞肋焉
  看文字却是索居獨處好用工夫方精専看得透徹未須便與朋友商量某往年在同安日因差出體究公事處夜寒不能寐因看得子夏論學一段分明後官滿在郡中等批書已遣行李無文字看於館人處借得孟子一冊熟讀方曉得養氣一章語脈當時亦不暇寫出只逐段以紙簽簽之云此是如此説簽了便看得更分明後来其閒雖有脩改不過是轉换處大意不出當時所見如謾人底議論某少年亦㑹説只是終不安直到尋箇慤實處方已
  某舊年思量義理未透直是不能睡初看子夏先傳後倦一章凡三四夜窮究到明徹夜聞杜鵑聲
  某舊時讀書専要揀好處看到平平汎汎處多闊略後多記不得自覺也是一箇病今有一般人看文字却只摸得些渣滓到有深意好處却全不識
  凡看文字諸家説異同處最可觀某舊日看文字専看異同處如謝上蔡之説如彼楊龜山之説如此何者為得何者為失所以為得者是如何所以為失者是如何
  某自十五六時至二十嵗史書都不要看但覺得閒是閒非沒要緊不難理㑹大率才看得此等文字有味畢竟粗心了呂伯恭教人看左傳不知何謂
  學者難得都不肯自去著力讀書某登科後要讀書被人横截直截某只是不管一面自讀顧文蔚曰且如公有誰鞭辟畢竟是自要讀書
  或問先生謂講論固不可無須是自去體認如何是體認曰體認是把那聼得底自去心裏重複思量過伊川曰時復思繹浹洽於中則説矣某向来從師一日閒所聞説話夜閒如溫書一般字字子細思量過才有疑明日又問
  問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曰此亦只是為公孫丑不識浩然之氣故教之養氣工夫緩急云不必太急不要忘了亦非教人於無著摸處用功也某舊日理會道理亦有此病後来李先生説令去聖經中求義某後刻意經學推見實理始信前日諸人之誤也
  某所得處甚約只是一兩切要句上却日夜就此一兩句上用意翫味胷中自是灑落又云放心不必是走在别處去但一剳眼閒便不見才覺得又便在面前不是難收拾自去提撕便見得是如此
  近日已覺向来説話太支離處反身以求正坐自己用功亦未切耳因此減去文字工夫覺得閒中氣象甚適每勸學者亦且看孟子道性善求放心兩章著實體察收拾為要其餘文字且大概諷誦涵泳未湏大段著力考索也
  今日學者不長進只是心不在焉嘗記少年時在同安夜聞鐘鼓聲聼其一聲未絶而此心已自走作因此警懼乃知為學須是専心致志
  某嘗説看文字須如法家深刻方窮究得盡某直是下得工夫
  這道理須是見得是如此了驗之於物又如此驗之吾身又如此以至見天下道理皆端的如此了方得如某所見所言又非自會説出来亦是當初於聖賢與二程所説推之而又驗之於己見得真實如此
  劉晏見錢流地上想是他計較得熟了如此某而今看聖人説話見聖人之心成片價從面前過
  某尋常莫説前軰只是長上及朋友稍稍説道理底某便不敢説他説得不是且將他説去研究及自家曉得却見得他底不是某尋常最居人後又曰尋常某最得此力
  初師屛山籍溪籍溪學於文定又好佛老以文定之學為論治道則可而道未至然於佛老亦未有見屏山少年能為舉業官莆田接墖下一僧能入定數日後乃見了老歸家讀儒書以為與佛合故作聖傳論其後屏山先亡籍溪在某自見於此道未有所得乃見延平
  或説象山説克己復禮不但只是欲克去那利欲忿懥之私只是有一念要做聖賢便不可曰此等議論恰如小兒則劇一般只管要髙去聖門何嘗有這般説話人要去學聖賢此是好底念慮有何不可若以為不得則堯舜之兢兢業業周公之思兼三王孔子之好古敏求顔子之有為若是孟子之願學孔子之念皆當克去矣看他意思只是禪誌公云不起纎豪脩學心無相光中常自在他只是要如此然豈有此理只如孔子荅顔子克己復禮為仁據他説時只這一句已多了又况有下頭一落索只是顔子才問仁便與打出方是及至恁地説他他又却諱某嘗謂人要學禪時不如分明去學他禪和一棒一喝便了今乃以聖賢之言夾雜了説都不成箇物事道是龍又無角道是蛇又有足子静舊年也不如此後来弄得直恁地差異如今都教壊了後生箇箇不肯去讀書一味顛蹷沒理會處可惜可惜正如荀子不睹是逞快胡罵亂罵教得箇李斯出来遂至焚書坑儒若使荀卿不死見斯所為如此必須自悔使子靜今猶在見後生軰如此顛蹷亦須自悔其前日之非又曰子靜説話常是兩頭明中閒暗或問暗是如何曰是他那不説破處他所以不説破便是禪所謂鴛鴦繡出從君看莫把金針度與人他禪家自愛如此某年十五六時亦嘗留心於此一日在病翁所會一僧與之語其僧只相應和了説也不説是不是却與劉説某也理會得箇昭昭靈靈底禪劉後説與某某遂疑此僧更有要妙處在遂去扣問他見他説得也煞好及去赴試時便用他意思去胡説是時文字不似而今細密由人粗説試官為某説動了遂得舉【時年十九】後赴同安任時年二十四五矣始見李先生與他説李先生只説不是某却倒疑李先生理會此未得再三質問李先生為人簡重却是不甚會説只教看聖賢言語某遂將那禪来權倚閣起意中道禪亦自在且將聖人書来讀讀来讀去一日復一日覺得聖賢言語漸漸有味却回頭看釋氏之説漸漸破綻罅漏百出
  某舊時亦要無所不學禪道文章楚辭詩兵法事事要學出入時無數文字事事有兩冊一日忽思之曰且慢我只一箇渾身如何兼得許多自此逐時去了大凡人知箇用心處自無緣及得外事
  某今且勸諸公屏去外務趲工夫専一去看這道理某年二十餘已做這工夫將謂下梢理會得多少道理今忽然有許多年紀不知老之至此也只理會得這些子嵗月易得蹉跎可畏如此
  讀書須是虚心方得他聖人説一字是一字自家只平著心去秤停他都不使得一豪杜撰只順他去某向時也杜撰説得終不濟事如今方見得分明方見得聖人一言一字不吾欺只今六十一嵗方理會得恁地若或去年死也則枉了自今夏来覺見得纔是聖人説話也不少一箇字也不多一箇字恰恰地好都不用一些穿鑿
  讀書貪多最是大病下梢都理會不得若到閒時無書讀時得一件書看更子細某向為同安簿滿到泉州批書在客邸借文字只借得一冊孟子將来子細讀方尋得本意見
  某少時為學十六嵗便好理學十七嵗便有如今學者見識後得謝顯道論語甚喜乃熟讀先將朱筆抹出語意好處又熟讀得趣覺得朱抹處太煩再用墨抹出又熟讀得趣别用青筆抹出又熟得其要領乃用黄筆抹出至此自見所得處甚約只是一兩句上却日夜就此一兩句上用意翫味胷中自是灑落
  先生多有不可為之歎漢卿曰前年侍坐聞先生云天下無不可為之事兵隨將轉將逐符行今乃謂不可為曰便是這符不在自家手裏或謂漢卿多禪語賀孫因云前承漢卿教訓似主静坐澄清之語漢卿云味道煞篤實云云先生曰静坐自是好近得子約書云須是識得喜怒哀樂未發之本體此語儘好漢卿又問前年侍坐所聞似與今别前年云近方看得這道理透若以前死却亦是枉死了今先生忽發歎以為只如此不覺老了還當以前是就道理説今就勲業上説先生曰不如此自是覺得無甚長進於上面猶覺得隔一膜
  敬子舉先生所謂傳命之脈及佛氏傳心傳髓之説曰便是要自家意思與他為一若心不在上面書自是書人自是人如何看得出孔子曰吾十有五而志於學只十五嵗時便斷斷然以聖人為志矣【二程自十五六時便鋭然欲學聖人】
  先生患氣痛脚弱泄瀉或勸晚起曰某自是不能晚起雖甚病纔見光亦便要起尋思文字纔稍晚便覺似宴安鴆毒
  人之血氣固有強弱然志氣則無時而衰茍常持得這志縱血氣衰極也不由他如某而今如此老病衰極非不知每日且放晚起以養病但自是心裏不稳只交到五更初目便睡不著了雖欲勉強睡然此心已自是箇起来底人不肯就枕了以此知人若能持得這箇志氣定不會被血氣奪凡為血氣所移者皆是自棄自暴之人耳【以上語類三十條】
  道閒與季通講論因悟向来涵養工夫全少而講説又多強探必取尋流逐末之弊推類以求衆病非一而其源皆在此恍然自失似有頓進之功若保此不懈庶有望於將来然非如近日諸賢所謂頓悟之機也向来所聞誨諭諸説之未契者今日細思脗合無疑大抵前日之病皆是氣質躁妄之偏不曾涵養克治任意直前之弊耳自今改之異時相見幸老兄驗其進否而警䇿之也【荅呂伯恭】
  大抵子思以来教人之法惟以尊徳性道問學兩事為用力之要今子静所説専是尊徳性事而某平日所論却是問學上多了所以為彼學者多持守可觀而看得義理全不子細又别説一種杜撰道理遮葢不肯放下而某自覺雖於義理上不敢亂説却於緊要為己為人上多不得力今當反身用力去短集長庻幾不墮一邊耳【荅項平父】
  某自年十四五時即嘗有志於此中閒非不用力而所見終未端的其言雖或誤中要是想像意度所幸内無空寂之誘外無功利之貪全此純愚以至今日反覆舊聞而有得焉乃知明道先生所謂天理二字却是自家體貼出来者真不妄也【荅陳正己】
  某天資魯鈍自幼記問言語不能及人以先君子之餘誨頗知有意於為己之學而未得其處葢出入於釋老者十餘年近嵗以来獲親有道始知所向之大方竟以才質不敏知識未離乎章句之閒雖時若有㑹於心然反而求之殊未有以自信其所以奉親事長居室延交者葢欲寡其過而未能也【荅江元適】
  李先生教人大抵令於静中體認大本未發時氣象分明即處事應物自然中節此乃龜山門下相傳指訣然當時親炙之時貪聼講論又方竊好章句訓詁之習不得盡心於此至今若存若亡無一的實見處辜負教育之意每一念此未嘗不愧汗沾衣也脱然之語乃先生稱道之過今日猶如掛鉤之魚當時寧有是耶然學者一時偶有所見其初皆自悦懌以為真有所自得矣及其久也漸次昏暗淡泊又久則遂泯滅而頑然如初無所睹此無他其所見者非卓然真見道體之全特因聞見揣度而知故耳竊意當時日聞至言觀懿行其心固必有不知所以然者洎失其所依歸而又加以嵗月之久汨沒浸漬今則兀然為庸人矣此亦無足怪者因下問之及不覺悵然未知其終何所止泊也【荅何叔京○以上文集五條】
  論自著書【已入四書六經者不重出】
  某釋經每下一字直是稱等輕重方敢寫出
  某解書如訓詁一二字等處多有不必解處只是解書之法如此亦要教人知得看文字不可忽略
  每常解文字諸先生有多少好説話有時不敢載者葢他本文未有這般意思在【以上語類三條】
  大學中庸屢改終未能到得無可改處大學近方稍似少病道理最是講論時説得透纔渉紙墨便覺不能及其一二縱説得出亦無精彩以此見聖賢心事今只於紙上看如何見得到底每一念此未嘗不撫卷慨然也【荅應仁仲○文集】
  張仁叟問論語或問曰是十五年前文字與今説不類當時欲脩後来精力衰那箇工夫大後掉了
  先生因編孟子要指云孟子若讀得無統也是費力某從十七八嵗讀至二十嵗只逐句去理會更不通透二十嵗已後方知不可恁地讀元来許多長段都自首尾相照管脈絡相貫穿只恁地熟讀自見得意思從此看孟子覺得意思極通快亦因悟作文之法如孟子當時固不是要作文只言語説出来首尾相應脈絡相貫自是合著如此【以上語類二條】
  孟子集解重䝉頒示以遺説一編見教伏讀喜幸開豁良多然方冗擾未暇精思姑具所疑之一二以求發藥俟旦夕稍定當擇其尤精者著之解中而復條其未安者盡以請益欽夫伯崇前此往還諸説皆欲用此例附之昔人有古今集驗方者此書亦可為古今集解矣既以自備遺忘又以傳諸同志友朋之益其利廣矣語錄比因再閲尚有合整頓處已略下手會冗中輟他時附呈未晚大抵劉質夫李端伯所記皆明道語餘則雜有至永嘉諸人及楊遵道唐彦思張思叔所記則又皆伊川語也向編次時有一目錄近亦脩改未定又忙不暇拜呈并俟他日淵源聞見二錄已領西山集委示得以披讀乃知李文之議論本末如此甚幸甚幸其閒有合請教者亦俟詳觀乃敢以進也【荅何叔京○文集】
  大凡文字上古聖賢説底便不差到得周程張邵們説得亦不差其他門人便多病某初要節一本中庸集略更下手不得其閒或有一節説得好第二節便差底又有説得似好而又説從别處去底然而看得他們説多却覺煞得力【語類】
  示及三書感感誠立誠通之論誠如尊諭不敢多遜竊意自有此書無人與之思索至此西銘太極諸説亦皆積數十年之功無一字出私意釋氏以胷襟流出為極則以今觀之天地之閒自有一定不易之理要當見得不假毫髪意思安排不著毫髮意見夹雜自然先聖後聖如合符節方是究竟處也【荅黄叔張○文集】
  問林兄看小學如何林舉小學父慈而教子孝而箴先生曰人既自有這良能良知了聖賢又恁地説直要人尋教親切父慈而教子孝而箴看我是能恁地不恁地小學所説教人逐一去上面尋許多道理到著大學亦只是這道理又教人看得就切實如此不是胡亂恁地説去【語類】
  小學書曾為整頓否幸早為之尋便見寄幸幸昨来奉報只欲如此閒所編者今細思之不若来教規模之善但今所編皆法制之語若欲更添嘉言善行兩類即兩類之中自須各兼取經史子集之言其説乃備但須約取勿令太汎乃佳【如管仲畏威如疾之語心每愛之】文章尤不可汎如離騷忠潔之志固亦可尚然只正經一篇已自多了此須更子細決擇敘古䝉求亦太多兼奧澀難讀恐非啟䝉之具却是古樂府及杜子羙詩意思好可取者多令其喜諷詠易入心最為有益也来諭又有避主張程氏之嫌程氏何待吾軰主張然立言垂訓事闗久逺亦豈當避此嫌耶其詳雖已見於近思然其一言半句灼然親切不可不使後學早聞而先入者自不妨特見於此書也若只欲其合於世俗而使庸人愛之則符讀書城南一篇足矣何事勞吾人捃摭之功哉【荅劉子澄○文集】
  脩身大法小學備矣義理精㣲近思錄詳之
  近思錄好看四子六經之階梯近思錄四子之階梯近思錄逐篇綱目一道體二為學大要三格物窮理四存養五改過遷善克己復禮六齊家之道七出處進退辭受之義八治國平天下之道九制度十君子處事之方十一教學之道十二改過及人心疵病十三異端之學十四聖賢氣象
  因論近思錄曰不當編易傳所載問如何曰公須自見意謂易傳已自成書【以上語類四條】
  向讀女戒見其言有未備及鄙淺處伯恭亦嘗病之閒嘗欲别集古語如小學之狀為數篇其目曰正静曰卑弱曰孝愛曰和睦曰勤謹曰儉質曰寛恵曰講學班氏書可取者亦刪取之如正静篇即如杜子羙秉心忡忡防身如律之語亦可入凡守身事夫之事皆是也和睦謂宜其家人寛恵謂逮下無疾妬凡御下之事病倦不能檢閲幸更為詳此目有無漏落有即補之而輯成一書亦一事也向見所編家訓其中似己該備只就彼采擇更益以經史子集中事以經為先不必太多精擇而審取之尤佳也【荅劉子澄○文集】
  説編通鑑綱目尚未成文字因言伯恭大事記忒藏頭亢腦如摶謎相似又解題之類亦太多
  溫公通鑑以魏為主故書蜀丞相亮寇何地從魏志也其理都錯某所作綱目以蜀為主後劉聰石勒諸人皆晉之故臣故東晉以君臨之至宋後魏諸國則兩朝平書之不主一邊年號只書甲子
  或問武后之禍曰前軰云當廢武后所出别立太宗子孫曰此論固善但當時宗室為武后殺盡存者皆愚暗豈可恃因説通鑑提綱例凡逆臣之死皆書曰死至狄仁傑則甚疑之李氏之復雖出仁傑然畢竟是死於周之大臣不奈何也教相隨入死例書云某年月日狄仁傑死也【以上語類三條】
  垂諭揚雄事足見君子以恕待物之心區區鄙意正以其與王舜之徒所以事莽者雖異而其為事莽則同故竊取趙盾許止之例而概以莽臣書之所以著萬世臣子之戒明雖無臣賊之心但畏死貪生而有其迹則亦不免於誅絶之罪此正春秋謹嚴之法若溫公之變例則不知何所據依晚學愚昧實有所不敢從也【荅尤延之○文集】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十五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十六
  道統五
  自著書序䟦
  大學之書古之大學所以教人之法也盖自天降生民則既莫不與之以仁義禮智之性矣然其氣質之禀或不能齊是以不能皆有以知其性之所有而全之也一有聰眀睿智能盡其性者出扵其閒則天必命之以為億兆之君師使之治而教之以復其性此伏羲神農黄帝堯舜所以繼天立極而司徒之職典樂之官所由設也三代之隆其法寖備然後王宫國都以及閭巷莫不有學人生八嵗則自王公以下至於庶人之子弟皆入小學而教之以灑掃應對進退之節禮樂射御書數之文及其十有五年則自天子之元子衆子以至公卿大夫元士之適子與凡民之俊秀皆入大學而教之以窮理正心修己治人之道此
  又學校之教大小之節所以分也夫以學校之設其廣如此教之之術其次第節目之詳又如此而其所以為教則又皆本之人君躬行心得之餘不待求之民生日用彜倫之外是以當世之人無不學其學焉者無不有以知其性分之所固有職分之所當為而各俛焉以盡其力此古昔盛時所以治隆扵上俗羙於下而非後世之所能及也及周之衰賢聖之君不作學校之政不脩教化凌夷風俗頽敗時則有若孔子之聖而不得君師之位以行其政教扵是獨取先王之法誦而傳之以詔後世若曲禮少儀内則弟子職諸篇固小學之支流餘裔而此篇者則因小學之成功以著大學之眀法外有以極其規模之大而内有以盡其節目之詳者也三千之徒盖莫不聞其說而曽氏之傳獨得其宗於是作為傳義以發其意及孟子沒而其傳泯焉則其書雖存而知者鮮矣自是以来俗儒記誦詞章之習其功倍扵小學而無用異端虚無寂滅之教其髙過於大學而無實其他權謀術數一切以就功名之說與夫百家衆技之流所以惑世誣民充塞仁義者又紛然雜出乎其閒使其君子不幸而不得聞大道之要其小人不幸而不得䝉至治之澤晦盲否塞反覆沈痼以及五季之衰而壞亂極矣天運循環無往不復宋徳隆盛治教休眀於是河南程氏兩夫子出而有以接乎孟氏之傳實始尊信此篇而表章之既又為之次其簡編發其歸趣然後古者大學教人之法聖經賢傳之指粲然復眀於世雖以某之不敏亦幸私淑而與有聞焉顧其為書猶頗放失是以忘其固陋采而輯之閒亦竊附己意補其闕略以俟後之君子極知僭踰無所逃罪然於國家化民成俗之意學者脩己治人之方則未必無小補云淳熙己酉二月甲子新安朱某序【大學章句序】
  魯論語二十篇古論語二十一篇【分堯曰下章子張問别一篇魯共王毁孔子舊宅得之】齊論語二十二篇【有問王知道二篇】魏何晏等集漢魏諸儒之說就魯論篇章考之齊古為之註本朝至道咸平閒又命翰林學士邢昺等取皇偘疏約而脩之以為正義其於章句訓詁名器事物之際詳矣熙寧中神祖垂意經術始置學官以幸學者而時相父子逞其私智盡廢先儒之說妄意穿鑿以利誘天下之人而塗其耳目一時文章豪傑之士盖有知其是非而傲然不為之下者顧其所以為說又未能卓然不叛於道學者趨之是猶舍夷貉而適戎蠻也當此之時河南二程先生獨得孟子以来不傳之學於遺經其所以教人者亦必以是為務然其所以言之者則異乎人之言之矣某年十三四時受其說於先君未通大義而先君棄諸孤中閒歴訪師友以為未足於是徧求古今諸儒之書合而編之誦習既久益以迷晚親有道竊有所聞然後知其穿鑿支離者固無足取至於其餘或引據精密或解析通眀非無一辭一句之可觀顧其於聖人之㣲意則非程氏之儔矣隆興改元屏居無事與同志一二人從事於此慨然發憤盡删餘說及其門人朋友數家之說補緝訂正以為一書目之曰論語要義盖以為學者之讀是書其文義名物之詳當求之注疏有不可略者若其要義則於此其庶㡬焉學者第熟讀而深思之優游涵泳久而不捨必將有以自得於此本既立矣諸家之說有不可廢者徐取而觀之則其支離詭譎亂經害性之說與夫近世出入離遁似是而非之辨皆不能為吾病嗚呼聖人之意其可以言傳者具於是矣不可以言傳者亦豈外乎是哉深造而自得之特在夫學者加之意而已矣【論語要義序】
  予既序次論語要義以備覽觀暇日又為兒輩讀之大抵諸老先生之為說本非為童子設也故其訓詁略而義理詳初學者讀之經之文句未能自通又當徧誦諸說問其指意茫然迷殆非啓蒙之要因為刪錄以成此編本之注疏以通其訓詁參之釋文以正其音讀然後會之於諸老先生之說以發其精㣲一句之義繫之本句之下一章之指列之本章之左又以平生所聞於師友而得於心思者閒附見一二條焉本末精粗大小詳略無或敢偏廢也然本其所以作取便於童子之習而已故名之曰訓蒙口義盖將藏之家塾俾兒輩學焉非敢為他人發也【論語訓蒙口義序】
  論孟之書學者所以求道之至要古今為之說者盖已百有餘家然自秦漢以来儒者類皆不足以與聞斯道之傳其溺於卑近者既得其言而不得其意其騖於髙逺者則又支離蹖駁或乃并其言而失之學者益以病焉宋興百年河洛之間有二程先生者出然後斯道之傳有繼其扵孔子孟氏之心盖異世而同符也故其所以發眀二書之說言雖近而索之無窮指雖逺而操之有要使夫讀者非徒可以得其言而又可以得其意非徒可以得其意而又可以并其所以進扵此者而得之其所以興起斯文開悟後學可謂至矣閒嘗蒐輯條流以附本章之次既又取夫學之有同扵先生者若横渠張公范氏二吕氏謝氏游氏楊氏侯氏尹氏凡九家之說以附益之名曰論孟精義以備觀省而同志之士有欲從事扵此者亦不隠焉抑嘗論之論語之言無所不包而其所以示人者莫非操存涵養之要七篇之指無所不究而其所以示人者類多體騐充擴之端夫聖賢之分其不同固如此然而體用一源也顯㣲無間也是則非夫先生之學之至其孰䏻知之嗚呼兹其所以奮乎百世絶學之後而獨得夫千載不傳之傳也與若張公之於先生論其所至竊意其猶伯夷伊尹之扵孔子而一時及門之士考其言行則又未知其孰可以為孔氏之顔曽也今録其言非敢以為無少異扵先生而悉合乎聖賢之意亦曰大者既同則其淺深疏密毫釐之閒正學者所宜盡心耳至扵近嵗以来學扵先生之門人者又或出其書焉則意其源逺末分醇醨異味而不敢載矣或曰然則凡說之行扵世而不列扵此者皆無取已乎曰不然也漢魏諸儒正音讀通訓詁考制度辨名物其功博矣學者茍不先渉其流則亦何以用力扵此而近世二三名家與夫所謂學於先生之門人者其考證推說亦或時有補於文義之閒學者有得扵此而後觀焉則亦何適而無得哉特所以求夫聖賢之意者則在此而不在彼耳若夫外自托扵程氏而竊其近似之言以文異端之說者則誠不可以入扵學者之心然以其荒幻浮夸足以欺世也而流俗頗已鄉之矣其為害豈淺淺哉顧其語言氣象之閒則實有不難辨者學者誠用力扵此書而有得焉則扵其言雖欲讀之亦且有所不暇矣然則是書之作其率爾之誚雖不敢辭至扵眀聖傳之統成衆說之長折流俗之謬則竊亦妄意其庶㡬焉乾道壬辰月正元日新安朱某謹書【語孟集義序○初曰精義後改名集義】
  中庸何為而作也子思子憂道學之失其傳而作也盖自上古聖神繼天立極而道統之傳有自来矣其見扵經則允執厥中者堯之所以授舜也人心惟危道心惟㣲惟精惟一允執厥中者舜之所以授禹也堯之一言至矣盡矣而舜復益之以三言者則所以眀夫堯之一言必如是而後可庶幾也盖嘗論之心之虚靈知覺一而已矣而以為有人心道心之異者則以其或生扵形氣之私或原扵性命之正而所以為知覺者不同是以或危殆而不安或㣲妙而難見耳然人莫不有是形故雖上智不能無人心亦莫不有是性故雖下愚不能無道心二者雜扵方寸之閒而不知所以治之則危者愈危㣲者愈㣲而天理之公卒無以勝夫人欲之私矣精則察夫二者之閒而不雜也一則守其本心之正而不離也從事扵斯無少閒斷必使道心常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聼命焉則危者安㣲者著而動静云為自無過不及之差矣夫堯舜禹天下之大聖也以天下相傳天下之大事也以天下之大聖行天下之大事而其授受之際丁寧告戒不過如此則天下之理豈有以加於此哉自是以来聖聖相承若成湯文武之為君臯陶伊傅周召之為臣既皆以此而接夫道統之傳若吾夫子則雖不得其位而所以繼往聖開来學其功反有賢於堯舜者然當是時見而知之者惟顔氏曽氏之傳得其宗及曽氏之再傳而復得夫子之孫子思則去聖逺而異端起矣子思懼夫愈久而愈失其真也扵是推本堯舜以来相傳之意質以平日所聞父師之言更互演繹作為此書以詔後之學者盖其憂之也深故其言之也切其慮之也逺故其說之也詳其曰天命率性則道心之謂也其曰擇善固執則精一之謂也其曰君子時中則執中之謂也世之相後千有餘年而其言之不異如合符節歴選前聖之書所以提挈綱維開示藴奥未有若是其眀且盡者也自是而又再傳以得孟氏為䏻推眀是書以承先聖之統及其沒而遂失其傳焉則吾道之所寄不越乎言語文字之閒而異端之說日新月盛以至於老佛之徒出則彌近理而大亂真矣然而尚幸此書之不泯故程夫子兄弟者出得有所考以續夫千載不傳之緒得有所據以斥夫二家似是之非盖子思之功扵是為大而㣲程夫子則亦莫䏻因其語而得其心也惜乎其所以為說者不傳而凡石氏之所輯録僅出於其門人之所記是以大義雖眀而㣲言未析至其門人所自為說則雖頗詳盡而多所發眀然倍其師說而滛於老佛者亦有之矣某自早嵗即嘗受讀而竊疑之沈潛反復盖亦有年一旦恍然似有以得其要領者然後乃敢會衆說而折其既為定著章句一篇以俟後之君子而一二同志復取石氏書刪其繁亂名以輯畧且記所嘗論辨取舍之意别為或問以附其後然後此書之旨支分節解脉絡貫通詳略相因巨細畢舉而凡諸說之同異得失亦得以曲暢旁通而各極其趣雖於道統之傳不敢妄議然初學之士或有取焉則亦庶乎行逺升髙之一助云爾淳熙己酉春三月戊申新安朱某序【中庸章句序】
  聖人作經以詔後世將使讀者誦其文思其義有以知事理之當然見道義之全體而身力行之以入聖賢之域也其言雖約而天下之故幽眀巨細靡不該焉欲求道以入徳者舍此為無所用其心矣然去聖既逺講誦失傳自其象數名物訓詁凡例之閒老師宿儒尚有不䏻知者况於新學小生驟而讀之是亦安䏻遽有以得其大旨要歸也哉故河南程夫子之教人必先使之用力乎大學論語中庸孟子之書然後及乎六經盖其難易逺近大小之序固如此而不可亂也故今刻四古經而遂及乎此四書者以先後之且考舊聞為之音訓以便觀者又悉著凡程子之言及於此者附於其後以見讀之之法學者得以覽焉抑嘗妄謂中庸雖七篇之所自出然讀者不先於孟子而遽及之則亦非所以為入道之漸也因竊并記於此云【書臨漳所刋四子後】
  元亨利貞天道之常仁義禮智人性之綱凡此厥初無有不善藹然四端随感而見愛親敬兄忠君弟長是曰秉彜有順無强惟聖性者浩浩其天不加豪末萬善足焉衆人蚩蚩物欲交蔽乃頽其綱安此暴棄惟聖斯惻建學立師以培其根以逹其枝小學之方洒掃應對入孝出弟動罔或悖行有餘力誦詩讀書詠歌舞蹈思罔或逾窮理脩身斯學之大眀命赫然罔有内外徳崇業廣乃復其初昔非不足今豈有餘世逺人亡經殘教弛蒙養弗端長益浮靡鄉無善俗世乏良材利欲分拏異言喧豗幸兹秉彛極天罔墜爰輯舊聞庶覺来裔嗟嗟小子敬受此書匪我言耄惟聖之謨【小學題辭】
  古者小學教人以洒掃應對進退之節愛親敬長隆師親友之道皆所以為脩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本而必使其講而習之於㓜稚之時欲其習與知長化與心成而無扞格不勝之患也今其全書雖不可見而雜出扵傳記者亦多讀者往往直以古今異宜而莫之行殊不知其無古今之異者固未始不可行也今頗蒐輯以為此書授之童䝉資其講習庶㡬有補於風化之萬一云爾【題小學】
  聖人觀象以畫卦揲蓍以命爻使天下後世之人皆有以决嫌疑定猶豫而不迷扵吉凶悔吝之塗其功可謂盛矣然其為卦也自本而幹自幹而支其勢若有所迫而自不能已其為蓍也分合進退縱横順逆亦無往而不相值焉是豈聖人心思智慮之所得為也哉特氣数之自然形於法象見扵圖書者有以啓於其心而假手焉耳近世學者類喜談易而不察乎此其専扵文義者既支離漫而無所根著其渉扵象數者又皆牽合傅會而或以為出扵聖人心思智慮之所為也若是者予竊病焉因與同志頗輯舊聞為書四篇以示初學使毋疑於其說云【易學啟蒙序】
  或有問於予曰詩何為而作也予應之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於物而動性之欲也夫既有欲矣則不䏻無思既有思矣則不能無言既有言矣則言之所不䏻盡而發扵咨嗟詠嘆之餘者必有自然之音響節族而不䏻已焉此詩之所以作也曰然則其所以教者何也曰詩者人心之感物而形於言之餘也心之所感有邪正故言之所形有是非惟聖人在上則其所感者無不正而其言皆足以為教其或感之之雜而所發不䏻無可擇者則上之人必思所以自反而因有以勸懲之是亦所以為教也昔周盛時上自郊廟朝廷而下達扵鄉黨閭巷其言粹然無不出扵正者聖人固已協之聲律而用之鄉人用之邦國以化天下至扵列國之詩則天子廵守亦必陳而觀之以行黜陟之典降自昭穆而後寖以陵夷至於東遷而遂廢不講矣孔子生扵其時既不得位無以行帝王勸懲黜陟之政扵是特舉其籍而討論之去其重複正其紛亂而其善之不足以為法惡之不足以為戒者則亦刊而去之以從簡約示久逺使夫學者即是而有以考其得失善者師之而惡者改焉是以其政雖不足以行扵一時而其教實被扵萬世是則詩之所以為教者然也曰然則國風雅頌之體其不同若是何也曰吾聞之凡詩之所謂風者多出扵里巷謌謡之作所謂男女相與詠歌各言其情者也惟周南召南親被文王之化以成徳而人皆有以得其性情之正故其發於言者樂而不過於滛哀而不及扵傷是以二篇獨為風詩之正經自邶而下則其國之治亂不同人之賢否亦異其所感而發者有邪正是非之不齊而所謂先王之風者扵此焉變矣若夫雅頌之篇則皆成周之世朝廷郊廟樂歌之辭其語和而莊其義寛而密其作者往往聖人之徒固所以為萬世法程而不可易者也至於雅之變者亦皆一時賢人君子閔時病俗之所為而聖人取之其忠厚惻怛之心陳善閉邪之意猶非後世能言之士所能及之此詩之為經所以人事浃於下天道備於上而無一理之不具也曰然則其學之也當奈何曰本之二南以求其端參之列國以盡其變正之於雅以大其規和之於頌以要其止此學詩之大㫖也扵是乎章句以綱之訓詁以紀之諷詠以昌之涵濡以體之察之情性隠㣲之閒審之言行樞機之始則脩身及家平均天下之道其亦不待他求而得之於此矣問者唯唯而退余時方輯詩傳因悉次是語以冠其篇云淳熙四年丁酉冬十月戊子新安朱某書【詩集傳序】
  右周子之書一篇今舂陵零陵九江皆有本而互有同異長沙本最後書乃某所編定視他本最詳密矣然猶有所未盡也盖先生之學其妙具於太極一圖通書之言皆發此圖之藴而程先生兄弟語及性命之際亦未嘗不因其說觀通書之誠動静理性命等章及程氏書之李仲通銘程邵公誌顔子好學論等篇則可見矣故潘清逸誌先生之墓敘所著書特以作太極圖為稱首然則此圖當為書首不疑也然先生既手以授二程本因附書後【祁寛居之云】傳者見其如此遂誤以圖為書之卒章不復釐正使先生立象盡意之㣲㫖暗而不眀而驟讀通書者亦復不知有所總攝此則諸本皆失之而長沙通書因胡氏所傳篇章非復本次又削去分章之目而别以周子曰者加之於書之大義雖若無所害然要非先生之舊亦有去其目而遂不可曉者【如理性命章之類】又諸本附載銘碣詩文事多重複亦或不能有所發眀扵先生之道以幸學者故今特據潘誌置圖篇端以為先生之精意則可以通乎書之說矣至於書之分章定次亦皆復其舊貫而取公及蒲左丞孔司封黄太史所記先生行事之實刪去重複合為一篇以便觀者盖世所傳先生之書言行具此矣潘公所謂易通疑即通書而易說獨不可見向見友人多蓄異書自謂有傳本亟取而觀焉則淺陋可笑皆舍法時舉子葺緒餘與圖說通書絶不相似不問可知其偽獨不知世復有能得其真者與否以圖書推之知其所發當極精要㣲言湮沒甚可惜也某又嘗讀朱内翰震進易說表謂此圖之傳自陳摶种放穆脩而来而五峯胡公仁仲作通書序又謂先生非止為种穆之學者此特其學之一師耳非其至者也夫以先生之學之妙不出此圖以為得之於人則决非种穆所及以為非其至者則先生之學又何以加於此圖哉是以嘗竊疑之及得誌文考之然後知其果先生之所自作而非有所受於人者公盖皆未見此誌而云云耳然胡公所論通書之指曰人見其書之約而不知其道之大也見其文之質而不知其義之精也見其言之淡而不知其味之長也人有真能立伊尹之志脩顔子之學則知此書之言包括至大而聖門之事業無窮矣此則不可易之至論讀是書者所宜知也因復掇取以系於後云乾道己丑六月戊申新安朱某謹書【周子太極通書後序】
  右周子太極圖并說一篇通書四十章世傳舊本遺文九篇遺事十五條事狀一篇某所集次皆已校定可繕冩某按先生之書近嵗以来其傳既益廣矣然皆不能無謬誤惟長沙建安板本為庶㡬焉而猶頗有所未盡也盖先生之學之奥其可以象告者莫備於太極之一圖若通書之言盖皆所以發眀其藴而誠動静理性命等章為尤著程氏之書亦皆祖述其意而李仲通銘程邵公誌顔子好學論等篇乃或幷其語而道之故清逸潘公誌先生之墓而敘其所著之書特以作太極圖為首稱而後乃以易說易通繫之其知此矣【按漢上朱震子發言陳摶以太極圖傳种放放傳穆脩脩傳先生衡山胡宏仁仲則以种穆之傳特先生所學之一師而非其至者武當祁寛居之又謂圖象乃先生指畫以語二程而未嘗有所為書此盖皆未見潘誌而言若胡氏之說則又未考乎先生之學之奥始卒不外乎此圖也先生易說久已不傳扵世向見兩本皆非是其一卦說乃陳忠肅公所著其一繫辭說又皆佛老陳腐之談其甚陋而可笑者若曰易之冒天下之道也猶狙公之罔衆狙也觀此則其决非先生所為可知矣易通疑即通書盖易說既依經以解義此則通論其大㫖而不繫於經者也特不知其去易而為今名始扵何時爾】然諸本皆附扵通書之後而讀者遂誤以為書之卒章使先生立象之㣲㫖暗而不眀驟而語夫通書者亦不知其綱領之在是也長沙本既未及有所是正而通書乃因胡氏所定章次先後輙頗有所移易又刋去章目而别以周子曰者加之皆非先生之舊若理性命章之類則一去其目而遂不可曉其所附見銘碣詩文視他本則詳矣然亦或不能有以發眀扵先生之道而徒為重複故建安本特據潘誌置圖篇端而書之序次名章亦復其舊又即潘誌及蒲左丞孔司封黄太史所記先生行事之實刪去重複參互考訂合為事狀一篇【其大者如蒲碣云屠姦剪如快刀健斧而潘誌云精密嚴恕務盡道理蒲碣但云母未而潘公所為鄭夫人誌乃為水齧其墓而改若此之類皆従潘誌而蒲碣又云慨然欲有所施以見扵世又云益思以竒自名又云朝廷躐等見用奮發感厲皆非知先生者之言又載先生稱頌新政反覆數十言恐亦非實若此之類皆削去】至扵道學之㣲有諸君子所不及知者則又一以程氏及其門人之言為正以為先生之書之言之行於此亦畧可見矣然後得臨汀楊方本以校而知其舛陋猶有未盡正者【如柔如之當作柔亦如之師友一章當為二章之類】又得何君營道詩序及諸嘗遊舂陵者之言而知事狀所敘濓溪命名之說有失其本意者【何君序見遺事篇内又按濓溪廣漢張栻所䟦先生手帖據先生家譜云濓溪隠居在榮道縣榮樂鄉鍾貴里石塘橋西濓盖溪之舊名先生寓之廬阜以示不忘其本之意而邵武鄒旉為某言嘗至其處溪之源委自為上下保先生故居在下保其地又别自號為樓田而濂之為字則疑其出於唐刺史元結七泉之遺俗也今桉江州濓溪之西亦有石塘橋見扵陳令舉廬山記疑亦先生所寓之名云】覆校舊編而知筆削之際亦有當録而誤遺之者【如蒲碣自言初見先生扵合州相語三日夜退而嘆曰世乃有斯人耶而孔文仲亦有祭文序先生洪州時事曰公時甚少玉色金聲従容和毅一府盡傾之語蒲碣又稱其孤風逺操寓懐扵塵埃之外常有髙棲霞遁之意亦足以證其前所謂以竒自見等語之謬】又讀張忠定公語而知所論希夷种穆之傳亦有未盡其曲折者【按張忠定公嘗從希夷學而其論公事之有隂陽頗與圖說意合竊疑是說之傳固有端緒至扵先生然後得之於心而天地萬物之理鉅細幽眀髙下精粗無所不貫扵是始為此圖以發其秘爾】嘗欲别加是正以補其闕而病未能也兹乃被命假守南康遂獲嗣守先生之餘教於百有餘年之後顧徳弗類慙懼已深瞻仰髙山深切寤嘆因取舊袠復加更定而附著其說如此鋟板學宫以與同志之士共焉淳熙己亥夏五月戊午朔新安朱某謹書【再定太極通書後序】
  通書者濓溪夫子之所作也夫子姓周氏名惇頤字茂叔自少即以學行有聞扵世而莫或知其師傳之所自獨以河南兩程夫子嘗受學焉而得孔孟不傳之正統則其淵源因可概見然所以指夫仲尼顔子之樂而發其吟風弄月之趣者亦不可得而悉聞矣所著之書又多放失獨此一篇本號易通與太極圖說並出程氏以傳於世而其為說實相表裏大抵推一理二氣五行之分合以紀綱道體之精㣲决道義文辭禄利之取舍以振起俗學之卑陋至論所以入徳之方經世之具又皆親簡要不為空言顧其宏綱大用既非秦漢以来諸儒所及而其條理之密意味之深又非今世學者所能驟而窺也是以程氏既沒而傳者鮮焉其知之者不過以為用意髙逺而已某自早嵗即幸得其遺編而伏讀之初盖茫然不知其所謂而甚或不能以句壮嵗獲遊延平先生之門然後始得聞其說之一二比年以来潛玩既久乃若粗有得焉雖其宏綱大用所不敢知然扵其章句文字之閒則有以實見其條理之愈密意味之愈深而不我欺也顧自始讀以至扵今嵗月幾何倐焉二紀慨前哲之益逺懼妙㫖之無傳竊不自量輒為注釋雖知凡近不足以發夫子之精藴然創通大義以俟後之君子則萬一其庶幾焉淳熙丁未九月甲辰後學朱某謹記【周子通書後記】
  始予作太極西銘二解未嘗敢出以示人也近見儒者多議兩書之失或乃未嘗通其文義而妄肆詆訶予竊悼焉因出此解以示學徒使廣其傳庶幾讀者由辭以得意而知其未可以䡖議也【題太極西銘解後】
  右程氏遺書二十五篇二先生門人記其所見聞答問之書也始諸公各自為書先生沒而其傳寖廣然散出並行無所統一傳者頗以己意私竊竄易歴時既久殆無全編某家有先人舊藏數篇皆著當時記録主名語意相承首尾通貫盖未更後人之手故其書最為精善後益以類訪求得凡二十五篇因稍以所聞嵗月先後第為此書篇目皆因其舊而又别為之録如此以見分别次序之所以然者然嘗竊聞之伊川先生無恙時門人尹焞得朱光庭所抄先生語奉而質諸先生先生曰某在何必讀此書若不得某之心所記者徒彼意耳尹公自是不敢復讀夫以二先生唱眀道學於孔孟既沒千載不傳之後可謂盛矣而當時從逰之士盖亦莫非天下之英材其扵先生之嘉言善行又皆耳聞目見而手記之宜其親切不差可以行逺而先生之戒猶且丁寧若是豈不以學者未知心傳之要而滯於言語之閒或者失之豪釐則其謬將有不可勝言者乎又况後此且數十年區區掇拾於殘編墜簡之餘傳誦道說玉石不分而謂真足以盡得其精㣲嚴密之㫖其亦誤矣雖然先生之學其大要則可知已讀是書者誠能主敬以立其本窮理以進其知使本立而知益眀知精而本益固則日用之閒且將有以得乎先生之心而扵疑信之傳可坐判矣此外諸家所抄尚衆率皆割裂補綴非復本篇異時得其所自来當復出之以附今録無則亦將去其重複别為外書以待後之君子云爾【程氏遺書後序】
  右附録一卷眀道先生行状之屬凡八篇伊川先生祭文一篇奏狀一篇皆其本文無可議者獨伊川行事本末當時無所論著某嘗竊取實録所書文集内外書所載與凡他書之可證者次其後先以為年譜既不敢以意形容又不能保無謬誤故扵每事之下各系其所從得者今亦輙取以著於篇合為一卷以附扵二十五篇之後嗚呼學者察言以求其心考跡以觀其用而有以自得之則師道之傳也其庶幾乎【程氏遺書附録後序】
  右程氏外書十二篇某所序次可繕冩始某序次程氏遺書二十五篇皆諸門人當時記録之全書足以正俗本紛更之繆而扵二先生之語則不能無所遺也扵是取諸集録參伍相除得此十有二篇以為外書夫先生之言非有精粗之異而兩書皆非一手所記其淺深工拙又未可以一槩論其曰外書云者特以取之之雜或不能審其所自来其視前書學者尤當精擇而審取之耳【程氏外書後序】
  右上蔡先生語録三篇先生姓謝氏名良佐字顯道學於程夫子昆弟之門篤志力行於從遊諸公閒所見最為超越有論語說行扵世而此書傳者盖鮮焉某初得友人括蒼吴任冩本一篇【題曰上蔡先生語録】後得呉中板本一篇【題曰逍遥先生語録陳留江續之作序云得之先生兄孫少卿伋及天隠之子希元者】二家之書皆温陵曽恬天隠所記最後得胡文定公家冩本二篇於公從子籍溪先生【題曰謝子雅言】凡書四篇以相參校胡氏上篇五十五章記文定公問答皆他書所無有而提綱挈領指示學者用力處亦卓然非他書所及下篇四十七章與板本吴氏本畧同然時有小異盖損益曽氏所記而精約過之輙因其舊定著為二篇且著曽氏本語及吴氏之異同者於其下以備參考獨板本所増多猶百餘章然或失本指雜他書其尤者五十餘章至詆程氏以助佛學直以或者目程氏而以予曰自起其辭皆荒浪無根非先生所宜言亦不類荅問記述之體意近世學佛者私竊為之以亢其術偶出扵曽氏雜記異聞之說而傳者弗深考遂附之於先生傳之久逺疑誤後學使先生為得辠扵程夫子而曽氏為得辠於先生者則必是書之為也故竊不自知其固陋輙放而絶之雖或被之以僭妄之辠而不敢辭也其餘所謂失本指雜他書甚者亦頗刊去而得先生遺語三十餘章别為一篇然記録不精僅存彷彿非復前篇比矣凡所定著書三篇已校定可繕冩因論其所以然之意附見其後以俟知言有道君子考而擇焉【謝上蔡語録後序】
  某頃年校定上蔡先生語録三篇未及脱藁而或者傳去遂鋟木扵贛上愚意每遺恨焉比因閒暇復為㝎著此本然亦未敢自以為可傳也因念往時削去板本五十餘章特以理推知其决非先生語初未嘗有所左驗亦不知其果出於何人也後籍溪胡先生入都扵其學者吕祖謙得江民表辨道録一篇讀之則盡向所削去五十餘章者首尾次序無一字之差然後知其為江公所著而非謝氏之語益以眀白夫江公行誼風節固當世所推髙而陳忠肅公又嘗稱其論眀道先生有足目相應之語盖亦畧知吾道之可尊矣而其為言若此豈差之毫釐則夫千里之繆有所必至而不能已者耶因書以自警且示讀者使毋疑舊傳謝先生與胡文定公手柬今幷掇其精要之語附三篇之後云【謝上蔡語録後序】
  淳熙乙未之夏東莱吕伯恭来自東陽過予寒泉精舍留止旬日相與讀周子程子張子之書歎其廣大閎博若無津涯而懼夫初學者不知所入也因共掇取其闗於大體而切於日用者以為此編總六百一十二條分十四卷盖凡學者所以求端用力處己治人之要與夫辨異端觀聖賢之大畧皆粗見其梗槩以為窮鄉晚進有志於學而無眀師良友以先後之者誠得此而玩心焉亦足以得其門而入矣如此然後求諸四君子之全書沈潛反復優柔厭飫以致其博而反諸約焉則其宗廟之羙百官之富庶乎其有以盡得之若憚煩勞安簡便以為取足於此而可則非今日所以纂集此書之意也【書近思録後】
  凡禮有本有文自其施於家者言之則名分之守愛敬之實其本也冠昏䘮祭儀章度數者其文也其本者有家日用之常禮固不可以一日而不脩其文又皆所以紀綱人道之終始雖其行之有時施之有所然非講之素眀習之素熟則其臨事之際亦無以合宜而應節是不可以一日而不講且習焉也三代之際禮經備矣然其存於今者宫廬器服之制出入起居之節皆已不宜扵世世之君子雖或酌以古今之變更為一時之法然亦或詳或略無所折衷至或遺其本而務其末緩於實而急於文自有志好禮之士猶或不能舉其要而困於貧窶者尤患其終不能有以及於禮也某之愚盖兩病焉是以嘗獨觀古今之籍因其大體之不可變者而少加損益於其閒以為一家之書大抵謹名分崇愛敬以為之本至其施行之際則又畧浮文敦本實以竊自附於孔子從先進之遺意誠願得與同志之士熟講而勉行之庶幾古人所以脩身齊家之道謹終追逺之心猶可以復見而於國家所以敦化導民之意亦或有小補云【家禮序】
  先正温國司馬文正公受詔編集資治通鑑既成又撮其精要之語别為目録三十卷并上之晚病本書太詳目録太簡更著舉要歴八十卷以適厥中而未成也至紹興初故侍讀南陽胡文定公始復因公遺藁脩成舉要補遺若干卷則其文愈約而事愈備矣然往者得於其家而伏讀之猶竊自病記識之弗彊不能有以領其要而及其詳也故嘗過不自料輙與同志因兩公四書别為義例増損櫽括以就此編盖表嵗以首年【逐年之上行外書某甲子遇甲字子字則朱書以别之雖無事依舉要以備嵗年】而因年以著統【凡正統之年嵗下大書非正統者兩行分注】大書以提要【凡大書有正例有變例正例如始終興廢災祥沿革及號令征伐殺生除拜之大者變例如不在此例而善可為法惡可為戒者皆特書之也】而分注以備言【凡分注有追原其始者有遂言其終者有詳陳其事者有備載其言者有因始終而見者有因拜罷而見者有因事類而見者有因家世而見者有温公所立之言所取之論有胡氏所收之說所著之評而兩公所遺與夫近世大儒先生折衷之語今亦頗采以附扵其閒云】使夫嵗年之久近國統之離合辭事之詳略議論之同異通貫曉析如指諸掌名曰資治通鑑綱目凡若干卷藏之巾笥姑以私便檢閱自備遺忘而已若兩公述作之本意則有非區區所敢及者雖然嵗周於上而天道眀矣統正於下而人道定矣大綱槩舉而監戒昭矣衆目畢張而幾㣲著矣是則凡為致知格物之學者亦將慨然有感於斯而兩公之志或庶乎其可以黙識矣因述其指意條例如此列於篇端以俟後之君子云乾道壬辰夏四月甲子新安朱某謹書【資治通鑑綱目序】
  右楚辭集注八卷今所校定其第録如上盖自屈原賦離騷而南國宗之名章繼作通號楚辭大抵皆祖原意而離騷深逺矣竊嘗論之原之為人其志行雖或過於中庸而不可以為法然皆出於忠君愛國之誠心原之為書其辭㫖雖或流於跌宕怪神怨懟激發而不可以為訓然皆生扵繾綣惻怛不能自己之至意雖其不知學於北方以求周公仲尼之道而獨馳騁於變風變雅之末流以故醇儒荘士或羞稱之然使世之放臣屏子怨妻去婦淚謳唫於下而所天者幸而聼之則於彼此之閒天性民彜之善豈不足以交有所發而增夫三綱五典之重此予之所以每有味於其言而不敢直以詞人之賦視之也然自原著此詞至漢未久而說者已失其趣如太史公盖未能免而劉安班固賈逵之書世復不傳及隋唐閒為訓解者尚五六家又有僧道騫者能為楚聲之讀今亦漫不復存無以驗其說之得失而獨東京王逸章句與近世洪興祖補注並行扵世其扵訓詁名物之閒則已詳矣顧王書之所取舍與其題號離合之閒多可議者而洪皆不能有所是正至其大義則又皆未嘗沈潜反復嗟嘆詠歌以尋其文詞指意之所出而遽欲取喻立說旁引曲證以强附扵其事之已然是以或以迂滯而逺扵性情或以迫切而害扵義理使原之所為抑鬰而不得伸於當年者又晦昧而不見白扵後世予扵是益有感焉疾病呻吟之暇据舊編粗加櫽括定為集注八卷庶幾讀者得以見古人扵千載之上而死者可作又足以知千載之下有知我者而不恨扵来者之不聞也嗚呼悕矣是豈易與俗人言哉【楚辭集注序】
  右楚辭後語目録以鼂氏所集録續變二書刋補定著凡五十二篇鼂氏之為此書固主扵辭而亦不得不兼於義今因其舊則其考扵辭也宜益精而擇扵義也當益嚴矣此余之所以兢兢而不得不致其謹也盖屈子者窮而呼天疾痛而呼父母之詞也故今所欲取而使繼之者必其出扵幽憂窮蹙怨慕凄凉之意乃為得其餘韻而宏衍鉅麗之觀懽愉快適之語宜不得而與焉至論其等則又必以無心而冥會者為貴其或有是則雖逺且賤猶將汲而進之一有意扵求似則雖迫真如揚栁亦不得已而取之耳若其義則首篇所著荀卿子之言指意深切詞調鏗鏘君人者誠能使人朝夕諷誦不離扵其側如衛武公之抑戒則所以入耳而著心者豈但廣厦細旃眀師勸誦之益而已哉此固余之所為眷眷而不能忘者若髙唐神女李姬洛神之屬其詞若不可廢而皆棄不録則以義裁之而斷其為禮法之罪人也髙唐卒章雖有恩萬方憂國害開聖賢輔不逮之云亦屠兒之禮佛倡家之讀禮耳幾何其不為獻笑之資而何諷一之有哉其息夫躬栁宗元之不棄則鼂氏已言之矣至扵揚雄則未有議其罪者而予獨以為是其失節亦蔡琰之儔耳然琰猶知愧而自訟若雄則反訕前哲以自文宜又不得與琰比矣今皆取之豈不以夫琰之母子無絶道而於雄則欲因反騷而著蘓氏洪氏之貶詞以眀天下之大戒也陶翁之詞鼂氏以為中和之發於此不類特以其為古賦之流而取之是也抑以其自謂晋臣恥事二姓而言則其意亦不為不悲矣序列扵此又何疑焉至扵終篇特著張夫子吕與叔之言盖又以告夫遊藝之及此者使知學之有本而反求之則文章有不足為者矣其餘㣲文碎義又各附見扵本篇此不暇悉著云【楚辭後語目録序】
  南安韓文出莆田方氏近世號為佳本予讀之信然然猶恨其不盡載諸本同異而多折衷於三本也原三夲之見信杭蜀以舊閣以官其信之也則宜然如歐陽公之言韓文印本初未必誤多為校讐者妄改亦謂如羅池碑改歩為渉田氏廟改天眀為王眀之類耳觀其自言為兒童時得蜀本韓文於隨州李氏計其嵗月當在天禧中年且其書已故脫略則其摹印之日與祥符杭本盖未知其孰先孰後而嘉祐蜀本又其子孫眀矣然而猶曰三十年閒聞人有善本者必求而改正之則固未嘗必以舊本為是而悉從之也至扵秘閣官書則亦民閒所獻掌故令史所抄而一時館職所校耳其所傳者豈真作者之手藁而是正之者豈盡劉向揚雄之倫哉讀者正當擇其文理意義之善者而從之不當但以地望形勢為重䡖也抑韓子之為文雖以力去陳言為務而又必以文從字順各適其職為貴讀者或未得此權度則其文理意義正自有未易言者是以予扵此書姑考諸本之同異而兼存之以待覽者之自擇區區妄意雖或竊有所疑而不敢偏有所廢也【韓文考異序】
  此集今世本多不同惟近嵗南安軍所刊方氏校定本號為精善别有舉正十卷論其所以去取之意又他本之所無也然其去取以祥符杭本嘉祐蜀本及李謝所據館閣本為定而尤尊館閣本雖有謬誤往往曲從他本雖善亦棄不録至扵舉正則又例多而辭寡覽者或頗不能曉知故今輙因其書更為校定悉考衆本之同異而一以文勢義理及他書之可騐者决之茍是矣則雖民閒近出小本不敢違有所未安則雖官本古本石本不敢信又各詳著其所以然者以為考異十卷庶幾去取之未善者覽者得以參伍而筆削焉【書韓文考異前】
  予讀近代文集及記事之書觀其所載國朝名臣言行之迹多有補扵世教然以其散出而無統也既莫究見始終表裏之全而又汨於虚浮詭誕之說予嘗病之於是掇取其要聚為此録以便記覽尚恨書籍不備多所遺闕嗣有所得當續書之【八朝名臣言行録序○以上文集二十七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十六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十七
  道統六
  訓門人【已見前卷為學内者不重出】
  問涵養於未發之初令不善之端旋消則易為力若發後則難制曰聖賢之論正要就發處制惟子思說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孔孟教人多從發處說未發時固當涵養不成發後便都不管徳眀云這處最難因舉横渠戰退之說曰此亦不難只要眀得一箇善惡每日遇事湏是體驗見得是善從而保養取自然不肯走在惡上去次日又云雖是涵養扵未發源清則流清然源清則未見得被他流出来已是濁了湏是因流之濁以驗源之未清就本原處理會未有源之濁而流之能清者亦未有流之濁而源清者今人多是偏重了只是涵養扵未發而已發之失乃不能制是有得扵静而無得扵動只知制其已發而未發時
  不能涵養則是有得於動而無得扵静也【以下訓廖子晦徳眀】
  徳眀問編䘮祭禮當依先生指授以儀禮為經戴記為傳周禮作旁證曰和通典也湏看就中却又議論更革處語畢却云子晦正合且做切己功夫只管就外邊文字上走支離雜擾不濟事孔子曰操則存舍則亡孟子曰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湏如此做家計程子曰心要在腔子裏不可騖外此箇心湏是管著他始得且如曽子扵禮上纖細無不理會過及其語孟敬子則曰動容貎斯逺暴慢矣正顔色斯近信矣出辭氣斯逺鄙倍矣籩豆之事則有司存湏有緩急先後之序湏有本末湏將操存工夫做本然後逐叚逐義去㸔方有益也湏有倫序只管支離雜㸔都不成事去行有餘力則以學文志扵道據扵徳依扵仁然後逰扵藝今只就冊子上理會所以每每不相似又云正要克己上做工夫
  先生舉遺書云根本湏先培壅然後可立趨向又云學者湏敬守此心不可急迫當栽培深厚涵詠扵其閒然後可以自得今且要収歛此心常提撕省察且如㘴閒說時事逐人說幾件若只管說有甚是處便截斷了提撕此心令在此凡遇事應物皆然問當官事多膠膠擾擾奈何曰他自膠擾我何與焉濓溪云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静中與仁是發動處正是當然定理處義是截斷處常要主静豈可只管放出不収歛截斷二字最要
  問山居頗適讀書罷臨水登山覺得甚樂曰只任閒散不可湏是讀書又言上古無閒民其說甚多不曽記録大意似謂閒散是虚樂不是實樂
  初七日禀辭因求一言為終身佩服先生未答且出晚謁再請先生曰早閒所說用功事細思之只是昨日說戒謹不睹恐懼不聞是要切工夫佛氏說得甚相似然而不同佛氏要空此心道家要守此氣皆是安排子思之時異端並起所以作中庸發出此事只是戒謹恐懼便自然常存不用安排戒謹恐懼雖是四箇字到用著時無他只是鞭約令歸此窠臼来
  先生謂廣㸔文字傷太快恐不子細雖是理會得底更湏將来㸔此不厭熟熟後更㸔方始滋味出【以下訓輔漢卿廣】
  先生又謂廣見得義理雖稍快但言動之閒覺得䡖率處多子曰仁者其言也訒仁者之言自不恁地容易謝氏曰視聼言動不可易易則多非禮湏時時自省覺自收歛稍緩縱則失之矣
  或問人之思慮有邪有正若是大叚邪僻之思却容易制惟是許多無頭靣不要之思慮不知何以制之曰此亦無他只是覺得不當思慮底便莫要思便從脚下做將去久久純熟自然無此等思慮矣譬如人坐不定者兩脚常要行但纔要行時便自少覺莫要行久久純熟亦自然不要行而坐得定矣
  只㸔論語一書何嘗有懸空說底話只為漢儒一向尋求訓詁更不㸔聖賢意思所以二程先生不得不發眀道理開示學者使激昂向上求聖人用心處故放得稍髙不期今日學者乃捨近求逺處下窺髙一向懸空說了扛得兩脚都不着地其為害反甚扵向者之未知尋求道理依舊在大路上行今之學者却求㨗徑遂至鑚山入水吾友要知湏是與他古本相似者方是本分道理若不與古本相似盡是亂道【以下訓余正叔大雅】
  再見即問曰三年不相見近日如何對云獨學悠悠未見進處曰悠悠扵學者最有病某前此說話亦覺悠悠而學扵某者皆不做切己工夫故亦少見特然可恃者且如孟子初語滕文公只道性善善學者只就這上便做工夫自應有得及後再見孟子則不復更端矣只說世子疑吾言乎夫道一而已矣顔淵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以至若藥不瞑厥疾弗瘳其言激切如此只是欲其著下工夫耳又如語曹交一叚意亦同此大抵為學湏是自家發憤振作鼔勇做去直是要到一日湏見一日之效一月湏見一月之效諸公若要做便從今日做去不然便截從今日斷不要務為說話徒無益也大雅云從前但覺寸進不見特然之效曰正為如此便不曾離得舊窟何縁變化得舊氣質
  再見即曰吾輩此箇事世俗理會不得凡欲為事豈可信世俗之言為去就彼流俗何知所以王介甫一切屏之他做事雖是過然吾輩自守所學亦豈可為流俗所梗如今浙東學者多陸子静門人類能卓然自立相見之次便毅然有不可犯之色自家一輩朋友又覺不正一似忘相似彼則又似助長
  問吾輩之貧者令不學子弟經營莫不妨否曰止經營衣食亦無甚害陸家亦作舖買賣因指其門閾云但此等事如在門限裏一動著脚便在此門限外矣縁先以利存心做時雖本為衣食不足後見利入稍優便多方求餘遂生萬般計較做出礙理事来湏思量止為衣食為仰事俯育耳此計稍足便湏收歛莫令出元所思處則粗可救過
  問私意竊發隨即鉏治雖去枝葉本根仍在感物又發如何曰只得如此所以曽子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氷【以下訓陳才卿文蔚】
  問色容荘最難曰心肅則容荘非是外靣做那荘出来陳才卿亦說九容次早才卿以右手拽凉衫左袖口偏扵一邊先生曰公昨夜說手容恭今却如此才卿赧然急义手鞠躬曰忘了先生曰為己之學有忘耶向徐節孝見胡安定退頭容少偏安定忽厲聲云頭容直節孝自思不獨頭容要直心亦要直自此便無邪心學者湏是如此始得
  邵武人箇箇急迫此是氣禀如此學者先湏除去此病方可進道先生謂方子曰觀公資質自是寡過然開闊中又湏縝宻寛緩中又湏謹敬【訓李公晦方子】
  問前日承教辨是非只交逰中便有是有非自家湏分别得且不湏誦言這莫是只說尋常汎交若朋友則有責善琢磨之義曰固是若是等閒人亦自不可說只自家胷次便要得是非分眀事事物物上都有箇道理都有是有非所以舜好問而好察邇言雖淺近閒言語中莫不有理都要見得破隠惡而揚善自家這裏善惡便分眀然以聖眀昭鑒纔見人不好便說出来也不得只是揚善那惡底自有不得掩之理纔說揚善自家已自分眀這亦是聖人與人為善之意【以下訓葉味道賀孫】
  賀孫請問語聲末後低先生不聞因云公仙鄉人何故聲氣都恁地說得箇起頭後靣懶将去子夏曰聼其言也厲公只管恁地下梢不好見道理不分眀將盡入扵幽暗含含胡胡不能到得正大光眀之地說話湏是一字是一字一句是一句便要見得是非
  先生問時舉觀書如何時舉自言常苦扵粗率無精宻之功不知病根何在曰不要討甚病根但知道粗率便是病在這上便更加子細便了今學者亦多来求病根某向他說頭痛灸頭脚痛灸脚病在這上只治這上便了更别討甚病根也【訓潘子善時舉】
  人傑將行請教先生曰平日工夫湏是做到極時四邊皆黒無路可入方是有長進處大疑則可大進若是覺有些長進便道我已到了是未足以為大進也顔子仰髙鑚堅瞻前忽後及至雖欲從之末由也已直是無去處了至此可以語進矣【訓萬正淳人傑】
  仲思言正大之體難存曰無許多事古人已自說了言語多則愈支離如公昨来所問涵養致知力行三者便是以涵養做頭致知次之力行次之不涵養則無主宰如做事湏用人纔放下或困睡這事便無人做主都由别人不由自家既涵養又湏致知既致知又須力行若致知而不力行與不知同亦湏一時並了非謂今日涵養眀日致知後日力行也要當皆以敬為本敬却不是将来做一箇事今人多先安一箇敬字在這裏如何做得敬只是提起這心莫教放散恁地則心便自眀這裏便窮理格物見得當如此便是不當如此便不是既是了便行將去今且將大學来讀便見為學次第初無許多屈曲又曰某扵大學中所以力言小學者以古人扵小學中已自把捉成了故於大學之道無所不可今人既無小學之功却當以敬為本【訓楊仲思道夫】
  居甫問平日只是扵大體處未正曰大體只是合衆小理會成大體今不窮理如何便理會大體【以下訓徐居甫㝢】
  居甫敬之是一種病都縁是弱仁父亦如此定之亦如此只㸔他前日信中自說臨事而懼不知孔子自說行三軍自家平居無事只管恁地懼箇甚麽賀孫說定之之意是當先生前日在朝恐要從頭拆洗决裂做事故說此曰固是若論来如今事體合從頭拆洗合有决裂做處自是定著如此只是自家不曽當這地位自是要做不得若只管懼了到合說處都莫說
  近来學者如漳泉人物於道理上發得都淺都是作文時文采發越燦然可觀【謂堯卿至之】浙閒士夫又却好就道理上壁角頭著工夫如某人輩【子善叔恭】恐也是風聲氣習如此又云今之學者有三様人才一則資質渾厚却扵道理上不甚透徹一則儘理會得道理又生得直是薄一則資質雖厚却飄然說得道理儘多又似承當不起要箇恰好底難得此閒却有一兩箇朋友理會得好如公資質如此何不可為只為源頭處用功較少而今湏喫著意做取尹和靖在程門直是十分鈍底被他只就一箇敬字上做工夫終被他做得成因説及陳後之陳安卿二人為學頗得蹊徑次第又曰為學之道如人耕種一般必湏辦了一片地在這裏了方可在上耕種今却就别人地上鋪排許多種作底物色這田地元不是我底【訓石子餘洪慶】
  問節昔以觀書為致知之方今又見得是養心之法曰較寛不急迫又曰一舉兩得這邊又存得心這邊理又到節復問心在文字則非僻之心自入不得先生應曰然【訓甘吉甫節】
  問氣質昏䝉做事多悔有當下便悔時有過後思量得不是方悔時或經久所為因事機觸得悔時方悔之際惘然自失此身若無所容有時恚恨至扵成疾不知何由可以免此曰既知悔時第二次莫恁地便了不消得常常地放在心下那未見能見其過而内自訟底便是不悔底今若信意做去後蕩然不知悔固不得若既知悔後次改便了何必常常恁地悔【以下訓黄毅然義剛】
  世閒只是這箇道理譬如晝日當空一念之閒合著這道理則皎然眀白更無纖豪窒礙故曰天命之謂性不只是這處有處處皆有只是尋時先從自家身上尋起所以說性者道之形體也此一句最好盖是天下道理尋討將去那裏不可體驗只是就自家身上體驗一性之内便是道之全體千人萬人一切萬物無不是這道理不特自家有他也有不特甲有乙也有天下事都恁地
  初見先生云某自到此與朋友亦無可說古人學問只是為己而已聖賢教人具有條理學問是人合理會底事學者湏是切己方有所得今人知為學者聼人說一席好話亦解開悟到切己工夫却全不會做所以悠悠嵗月無可理會若使切己下功聖賢言語雖散在諸書自有箇通貫道理湏實有見處自然休歇不得如人趁養家一般一日不去趁便受飢餓今人事無大小皆潦草過了只如讀書一事頭邊看得兩叚就揭過後靣或看得一二叚或看得三五行殊不曽子細理會如何曽有益或問人講學不眀用處全差了曰不待酬酢應變時若學不切己自家一箇渾身自無處著雖三魂七魄亦不知下落何待用時方差坐閒有言及傅子囦者曰人雖見得他偏見得他不是此邊却未有肯着力做自家工夫如何不為他所謾近世人大被人謾可笑見人胡亂一言一動便被降下了只縁自無工夫所以如此便又有不讀書之說可以誘人宜乎䧟溺者多先生又云彼一般說話雖是說禪却能鞭逼得人後生扵此邊既無所得一溺其說便把作件事做如何可回終竟他底不是愈傳愈壊了人或又云近世學者多躐等曰亦更有不及等人【以下訓廖益仲謙】
  徳之㸔文字尖新如見得一路光眀便射從此一路去然為學讀書寧詳毋畧寧近毋逺寧下毋髙寧拙毋巧若一向罩過不加子細便看書也不分曉然人資質亦不同有愛趨髙者亦有好務詳者雖皆有得然詳者終是㸔得漙博浃洽又言大學等書向来人只說某說得詳如何不略說使人自致思此事大不然人之為學只是争箇肯不肯耳他若無得不肯向這邊略亦不解致思他若肯向此一邊自然有味愈詳愈有意味
  讀大學必次論孟及中庸兼㸔近思録先生曰書讀到無可㸔處却好㸔【訓湯叔永泳】
  某嘗喜那鈍底人他若是做得工夫透徹時極好却煩惱那敏底只是略綽㸔過不曽深去思量當下說也理會得只是無滋味工夫不奈久如荘仲便是如此某嘗煩惱這様底少閒不濟事敏底人又却要做那鈍底工夫方得【以下訓沈荘仲僩】
  今公掀然有飛揚之心以為治國平天下如指諸掌不知自家一箇身心都安頓未有下落如何說功名事業怎生治人古時英雄豪傑不如此張子房不問著他不說諸葛孔眀甚麽様端嚴公浙中一般學是學為英雄之學務為跅弛豪縱全不㸃檢身心某這裏湏是事事従心上理會起舉止動歩事事有箇道理一豪不然便是欠闕了他道理固是天下事無不當理會只是有先後緩急之序湏先立其本方以次推及其餘今公們學都倒了緩其所急先其所後少閒使得這身心飛揚悠逺全無收拾處而今人不知學底他心雖放然猶放得近公今雖曰知為學然却放得逺少閒會失心去不可不覺
  黄直卿會看文字只是氣象小閒或又有㸔得不好處【訓郭徳元友仁】
  問謨於鄉曲自覺委靡随順處多恐不免有同流合汙之失曰孔子扵鄉黨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處鄉曲固要人情周盡但湏分别是非不要一向随順失了自家天下事只有一箇是一箇非是底便是非底便非問是非自有公論曰如此說便不是了是非只是是非如何是非之外更有一箇公論才說有箇公論便又有箇私論也此却不可不察【以下訓周舜弼謨】
  既受詩傳併力抄録頗踈侍教先生曰朋友来此多被冊子困倒反不曽做得工夫何不且過此說話彼皆紙上語耳有所靣言資益為多又問與周茂元同邸所論何事曰周宰云先生著書立言義理精宻既得之熟讀深思從此力行不解有差曰周宰才質甚敏只有些粗疎不肯去細宻處求說此便可見載之簡牘縦說得甚分眀那似當靣議論一言半句便有通逹處所謂共君一夜話勝讀十年書若說到透徹處何止十年之功也
  先生問㽦與伯豐正淳此去做甚工夫伯豐曰正欲請教先易後詩可否曰既嘗讀詩不若先詩後易㽦曰亦欲㸔詩曰觀詩之法且虚心熟讀尋繹之不要被舊說粘定㸔得不活伊川解詩亦說得義理多了詩本只是恁地說話一章言了次章又従而歎詠之雖别無義而意味深長不可扵名物上尋義理後人往往見其言只如此平淡只管添上義理却窒塞了他如一源清水只管将物事堆積在上便壅隘了某觀諸儒之說惟上蔡云詩在識六義體靣却諷味以得之深得詩之綱領他人所不及【訓黄子耕㽦】
  淳有問目叚子先生讀畢曰大槩說得也好只是一様意思又曰公說道理只要撮那頭一叚尖底末稍便要到那大而化之極處中閒許多都把作渣滓不要理會相似把箇利刃截斷中閒都不用了這箇便是大病【以下訓陳安卿淳】
  諸友入侍坐定先生目淳申前說曰若把這些子道理只管守定在這裏則相似山林苦行一般便都無事可做了所謂潜心大業者何有哉淳曰已知病痛大叚欠了下學工夫曰近日陸子静門人寄得數篇詩来只将顔淵曽㸃數件事重疊說其他詩書禮樂都不說如吾友下學也只是揀那尖利底說粗鈍底都掉了今日下學眀日就要上逹如孟子従梁恵王以下都不讀只㨂告子盡心来說只消此兩篇其他五篇都刪了要便讀閒慢底便不讀精底便理會粗底便不理會書自是要讀恁地㨂擇不得如論語二十篇只㨂那曽㸃底意思来涵泳都要盖了單單說箇風乎舞雩詠而歸只做箇四時景致論語何用說許多事前日江西朋友来問要尋箇樂處某說只是自去尋尋到那極苦澀處便是好消息人湏是尋到那意思不好處這便是樂底意思来却無不做工夫自然樂底道理
  諸友揖退先生留淳獨語曰何故無所問難淳曰數日承先生教誨已領大意但當歸去做工夫曰此别定不再相見淳問曰已分上事已理會但應變處更望提誨曰今且當理會常未要理會變常底許多道理未能理會得盡如何便要理會變聖賢說話許多道理平鋪在那裏且要濶著心胸平去㸔通透後自能應變不是硬捉定一物便要討常便要討變今也湏如僧家行脚接四方之賢士察四方之事情覽山川之形勢觀古今興亡治亂得失之迹這道理方見得周徧士而懐居不足以為士矣不是塊然守定這物事在一室闗門獨坐便了便可以為聖賢自古無不曉事情底聖賢亦無不通變底聖賢亦無闗門獨坐底聖賢聖賢無所不通無所不能那箇事理㑹不得
  先生餞席酒五行中筵親酌一杯勸李丈云相聚不過如此退去反而求之次一杯與淳曰安卿更湏出来行一遭村裏坐不覺壊了人昔陳了翁說一人棊甚髙或邀之入京參國手日久在側並無所教但使之随行携棊局而已或人詰其故國手曰彼棊已精其髙着已盡識之矣但低著未曽識教之随行亦要都經歴一過
  漳州陳淳㑹問方有可荅方是疑
  先生問伯羽如何用功曰且學静坐痛抑思慮曰痛抑也不得只是放退可也若全閉眼而坐却有思慮矣又言也不可全無思慮無邪思耳【以下訓童蜚卿伯羽】
  問讀書莫有次序否余正叔云不可讀讀則蹉過了曰論語章短者誠不可讀讀則易蹉過後章去若孟子詩書等非讀不可盖他首尾自相應全藉讀方見問伯羽嘗覺固易蹉了専㸔則又易入於硬鑚之如何曰是不可鑚書不可進前一歩㸔只有退㸔譬如以眼㸔物欲得其大體邪正曲直湏是逺㸔方定若近㸔愈狭了不㸔見凡人謂以多事廢讀書或曰氣質不如人者皆是不責志而已若有志時那問他事多那問他氣質不美曰事多質不美者此言雖若未是太過然即此可見其無志甘扵自暴自棄過孰大焉真箇做工夫人便自不說此話
  㸔今世學者病痛皆在志不立常見學者不逺千里来此講學將謂真以此為事後来觀之往往只要做二三分人識些道理便是不是㸔他不破不曽以此語之夫人與天地並立為三自家當思量天如此髙地如此厚自家一箇七尺血氣之軀如何㑹並立為三只為自家此性元善同是一䖏出来一出一入若有若亡元来固有之性不曽見得則雖具人衣冠其實與庶物不争多伊川曰學者為氣所奪習所勝只可責志顔淵曰仰之彌髙鑚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在顔子分眀見此物湏要做得如人在戰陣雷鼓一鳴不殺賊則為賊所殺又安得不向前又如學者應舉覔官従早起来念念在此終被他做得但携此心向學何所不至孔子曰吾十有五而志於學至三十而立以上節節推去五峰曰為學在立志立志在居敬此言甚佳夫一隂一陽相對志纔立則已在陽處立雖時失脚入隂然一覺悟則又在扵陽今之學者皆曰他是堯舜我是衆人何以為堯舜為是言者曽不如佛家善財童子曰我已發菩提心行何行而做佛渠却辦做佛自家却不辦做堯舜某因問立志固是然志何以立曰自端本立以身而參天地以匹夫而安天下實有此理【以下訓鄭子上可學】
  問可學禀性太急數年来力扵懲忿上做工夫似减得分數然遇事不知不覺忿暴何從而去此病曰亦在乎熟耳如小兒讀書遍數多自記得此熟之驗也大抵禀賦得深多少年月一旦如何便盡打疊得湏是日夜懲戒之以至扵熟久當自去
  鄭子上因赴省經過問左傳數事先生曰數年不見公將謂有異問相發眀却問這般不要者何益人若能扵大學語孟中庸四書窮究得通透則經傳中折莫甚大事以其理推之無有不曉者况此末事今若此可謂是颺了甜桃樹沿山摘醋梨也
  問為學大端曰且如士人應舉是要做官故其工夫勇猛念念不忘竟能有成若為學湏立箇標凖我要如何為學此志念念不忘工夫自進盖人以然之身與天地並立而為三常思我以血氣之身如何配得天地且天地之所以與我者色色周備人自汚壊了因舉萬物皆備於我反身而誠樂莫大焉一章今之為學湏是求復其初求全天之所以與我者始得若要全天之所以與我者便湏以聖賢為標凖直做到聖賢地位方是全得本来之物而不失如此則工夫自然勇猛臨事觀書常有此意自然接續若無求復其初之志無必為聖賢之心只見因循荒廢了
  看文字湏以鄭文振為法理㑹得便說出待某㸔甚處未是理㑹未得便問又云渠今退去心中却無疑也【訓鄭文振南升】
  至之少精深蜚卿少寛心二病正相反【以下訓楊至之至】楊子順楊至之趙唐卿辭歸請教先生曰學不是讀書然不讀書又不知所以為學之道聖賢教人只是要誠意正心脩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所謂學者學此而已若不讀書便不知如何而能脩身如何而能齊家治國聖賢之書說修身處便如此說齊家治國處便如此節節在那上自家都要去理㑹一一排定在這裏来便應將去
  聖賢言語只管將来翫弄何益扵己曰舊學生以論題商議非敢推尋立論曰不問如此只合下立脚不是偏在語言上去全無體察工夫所以神氣飛揚且如仲方主張克己之說只是治己還曽如此自治否仁之為器重為道逺舉莫䏻勝行莫能至果若以此自任是何等大事形神自是肅然無有師保如臨父母曽子所謂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氷如此氣象何暇䡖扵立論仲方此去湏覺識見只管遲鈍語言只管畏縮方是自家進處琮起謝云先生教誨之言可謂深中膏肓如負芒刺自惟病根生於思而不學扵是不養之氣襲而乘之徴扵色發扵聲而不自知也孟子曰持其志無暴其氣琮雖不敏請事斯語矣曰此意固然志不立後如何持得曰更願指教曰大學之道在眀眀徳在新民是立志處【訓呉仲方琮】
  廷秀問今當讀何書曰聖賢教人都提切己說話不是教人向外只就紙上讀了便了自家今且剖判一箇義利試自睹當自家今是要求人知要自為己孔子曰君子喻扵義小人喻於利又曰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孟子曰亦有仁義而已矣何必曰利孟子雖是為時君言在學者亦是切身事大凡為學且湏分箇内外這便是生死路頭今人只一言一動一歩一趨便有箇為義為利在裏従這邊便是為義従那邊便是為利向内便是入聖賢之域向外便是趨愚不肖之途這裏只在人劄定脚做将去無可商量若是已認得這箇了裏靣煞有工夫却好商量也顧謂道夫曰曽見陸子静義利之說否曰未也曰這是他来南康某請他說書他却說這義利分眀是說得好如云今人只讀書便是為利如取解後又要得官得官後又要改官自少至老自頂至踵無非為利說得来痛快至有流涕者【以下訓陳廷秀芝】
  為學有用精神處有惜精神處有合著工夫處有枉了工夫處要之人精神有得亦不多自家将来枉用了亦可惜惜得那精神便将来㸔得這文字某讀舊書看此一書只看此一書那裏得恁閒工夫録人文字廷秀行夫都未理㑹得這箇工夫在今當截頭截尾劄定脚跟将這一箇意思帖在上靣上下四旁都不管他只見這物事在靣前任你孔夫子見身也還我理㑹這箇了直湏抖搜精神莫要昏鈍如救火治病豈可悠悠嵗月
  椿臨行請教曰凡人所以立身行已應事接物莫大乎誠敬誠者何不自欺不妄之謂也敬者何不怠慢不放蕩之謂也今欲做一事若不立誠以致敬說這事不妨胡亂做了做不成又付之無可奈何這便是不能敬人靣前底是一様背後又是一様外靣做底事内心却不然這箇皆不誠也學者之心大凡當以誠敬為主【訓魏元夀椿】
  枅嘗問先生自謂矯揉之力雖勞而氣禀之偏自若警覺之念雖至而怠惰之習未除異端之教雖非所願學而芒忽之差未能辨善利之閒雖知所决擇而正行惡聲之念或潜行而不自覺先覺之㣲言奥論讀之雖閒有契而不能浃洽於心意之閒【云云】曰所論皆切問近思人之為學惟患不自知其所不足今既知之則亦即此而加勉焉耳為人由己豈他人所能與惟讀書窮理之功不可不講也【訓陳自脩枅】
  問堯卿今日看甚書曰只與安卿較量下學處曰不湏比安卿公年髙且㩀見定底道理受用安卿後生有精力日子長儘可濶着歩去【以下雜訓諸門人】
  李丈問前承教只㩀見定道理受用某日用閒己見有些落著事来也應得去不是従前走作曰日用閒固是如此也湏随自家力量成就去看如何問工夫到此自是不能閒斷得曰博學審問慎思眀辨篤行這箇工夫常恁地昔李初平欲讀書濓溪曰公老無及矣只待某說與公二年方覺悟他既讀不得書濓溪說與他何故必待二年之久覺悟二年中說多少事想見事事說與他不解今日一說眀日便悟頓成箇别一等人無此理也公雖年髙更著養工夫如一粒菜子中閒含許多生意亦湏是培壅澆灌方得成不成說道有那種子在此只待他自然生根生苗去若只見道理如此便要受用去則一日止如一日一年止如一年不㑹長進正如菜子無糞去培壅無水去澆灌也湏是更將語孟中庸大學中道理来養
  胡叔噐問每常多有恐懼何由可免曰湏是自下工夫看此事是當恐懼不當恐懼遺書云治怒難治懼亦難克己可以治怒眀理可以治懼若於道理見得了何懼之有
  胡叔噐患精神短曰若精神少也只是做去不成道我精神少便不做公只是思索義理不精平日讀書只汎汎地過不曽貼理細宻思量公與安卿之病正相反安卿思得義理甚精只是要将那粗底物事都掉了公又不去義理上思量事物来皆奈何不得只是不曽向裏去理㑹如入市見鋪席上都是好物事只是自家沒錢買得如書冊上都是好說話只是自家無奈他何
  某平生不㑹懶雖甚病然亦一心欲向前做事自是懶不得今人所以懶未必是真箇怯弱自是先有畏事之心纔見一事便料其難而不為縁先有箇畏縮之心所以習成怯弱而不能有所為也昌父云某平生自覺血氣弱日用工夫多只㨂易底事做或尚論人物亦只取其與己力量相近者學之自覺難處進歩不得也曰便當因這易處而益求其所謂難因這近處而益求其所謂逺不可只守這箇而不求進歩縦自家力量到那難處不得然不可不勉慕而求之今人都是未到那做不得處便先是懶怯了雖是怯弱然豈可不向前求其難者逺者但求之無有不得若真箇著力求而不得則無如之何也趙曰某幸聞諸老先生之緒言粗知謹守而不敢失墜爾曰固是好但終非活法耳
  江文卿博識羣書因感先生之教自咎云某五十年前枉費許多工夫記許多文字曰也不妨如今若理㑹得這要處那許多都有用如七年十載積疊得柴了如今方㸃火燒
  周元良問某平時所為把捉這心教定一念忽生則這心返被他引去曰這箇亦只是認教熟熟了便不如此今日一念纔生有以制之眀日一念生又有以制之久後便無此理只是這邊較少那邊較多便被他勝了如一車之火以少水勝之水撲處才滅而火又發矣
  先生嘗謂劉學古曰康節詩云閒居謹莫說無妨盖道無妨便是有妨要做好人則上靣煞有等級做不好人則立地便至只在把住放行之閒爾
  江元益問門人勇者為誰曰未見勇者
  問宋傑尋常覺得資質昏愚但持敬則此心虚静覺得好若敬心稍不存則裏靣固是昏雜而發於外亦鶻突所以専扵敬而無失上用功曰這裏未消說敬與不敬在盖敬是第二節事而今便把来夹雜說則鶻突了愈難理㑹且只要識得那一是一二是二便是虚静也要識得這物事不虚静也要識得這物事如未識得這物事時則所謂虚静亦是箇黒底虚静不是箇白底虚静而今湏是要打破那黒底虚静換作箇白底虚静則八窻玲瓏無不融通不然則守定那裏底虚静終身黒淬淬地莫之能曉也
  林仲參問下學之要受用處曰潑底椅卓在屋下坐便是受用若貪慕外靣髙山曲水便不是受用底舉詩云貧家浄掃地貧女好梳頭下士晚聞道聊以拙自脩前人只恁地說了
  辨姦論謂事之不近人情者鮮不為大姦慝每常嫌此句過當今見得亦有此様人某向年過江西與子夀對語而劉淳叟堯夫獨去後靣角頭坐都不管學道家打坐被某罵云便是某與陸丈言不足聼亦有數年之長何故恁地作怪
  包詳道書来言自壬子九月一省之後【云云】先生謂顯道曰人心存亡之决只在出入瞬息之間豈有截自今日今時便亂已後便悄悄之理聖賢之學是掯掯定定做不知不覺自然做得徹若如所言則是聖賢脩為講學都不湏得只等得一旦恍然悟去如此者起人僥倖之心
  先生謂杜叔髙曰學貴適用
  先生謂魯可幾曰事不要察取盡
  今學者有兩様意思鈍底又不能得他理㑹得到得意思快㨗底雖能當下曉得然又恐其不牢固如龔郯伯理會也快但恐其不牢固
  直卿告先生以趙友裕復有相招之意先生曰看今世務已自沒可奈何只得随處與人說得識道理人多亦是幸事
  謂一士友曰向嘗收書云讀書不用精熟又云不要思惟讀書正要精熟而言不用精熟學問正要思惟而言不用思惟只為此兩句在胷中做病根正如人食冷物留扵脾胃之間十數年為害所以與吾友相别十年只如此者病根不除也【以下訓無名氏門人】
  甞見老蘓說他讀書孟子論語韓子及其他聖人之文兀然端坐終日以讀者七八年方其始也入其中而惶然博觀於其外而駭然以驚及其久也讀之益精而其胷中豁然以眀若人之言固當然者猶未敢自出其言也時既久胷中之言日益多不䏻自制試出而書之已而再三讀之渾渾乎覺其来之易矣又韓退之答李翊栁子厚答韋中立書言讀書用功之法亦可見某嘗嘆息以為此數人者但求文字言語聲響之功用了許多工夫費了許多精力甚可惜也今欲理會這箇道理是天下第一至大至難之事乃不曽用得旬月工夫熟讀得一卷書只是泛然發問臨時湊合元不曽記得本文及至問著元不曽記得一叚首尾其能言者不過敷演已說與聖人言語初不相干是濟甚事今請歸家正襟危坐取大學論語中庸孟子逐句逐字分曉精切求聖賢之意切己體察著已踐履虚心體究如是兩三年然後方去尋師證其是非方有可商量有可議論方是就有道而正焉者入道之門是将自家身已入那道理中去漸漸相親久之與己為一而今人道理在這裏自家身在外靣全不曽相干渉
  而今持守便打疊教浄潔看文字湏著意思索應接事物都要是當四靣去討他自有一靣通處
  謂諸生曰公說欲遷善改過而不能只是公不自去做工夫若恁地安安排排只是做不成如人要赴水火這心才發便入裏靣去若說道在這裏安排便只不成看公來此逐日只是相對黙坐無言恁地慢滕滕如何做事數日後復云坐中諸公有㑹做工夫底有病痛底某一一都看見逐一救正他惟公恁地循循黙黙都理㑹公心下不得這是幽冥暗弱這是大病若是剛勇底人見得善便還他做得透做不是處也顯然在人耳目人皆見之前日公說風雷益看公也無些子風意思也無些子雷意思
  學者講學多是不疑其所當疑而疑其所不當疑不疑其所當疑故眼前合理㑹處多蹉過疑其所不當疑故枉費了工夫金溪之徒不事講學只将箇心来作弄胡撞亂撞此閒所以令學者入細觀書做工夫者正欲其熟考聖賢言語求箇的確所在今却考索得如此支離反不濟事又曰中庸言慎思何故不言深思又不言勤思盖不可枉費心去思之湏是思其所當思者故曰慎思也
  而今人聼人說話未盡便要争說亦湏待他人說教盡了他人有說不出處更湏反復問教說得盡了這裏方有處置在
  或謂問難只是作話頭不必如此曰不然到無疑處不必問疑則不可不問今如此云云不是惡他人問便是自家讀書未嘗有疑
  諸生請問不切曰羣居最有益而今朋友乃不能相與講貫各有疑忌自私之意不知道學問是要理㑹箇甚麽若是切己做工夫底或有所疑便當質之朋友同共商量湏有一人識得破者已是講得七八分却到某靣前商量便易為力今既各自東西不相講貫如何得㑹長進欲為學問湏要打透這些子放令開闊識得箇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底意思方是切於為己
  質敏不學乃大不敏有聖人之資必好學必下問若就自家杜撰更不學更不問便已是凡下了聖人之所以為聖也只是好學下問
  有言貧困不得専意問學者曰不干事世閒豈有無事底人但十二時看那箇時閒一時閒便做一時工夫一刻閒便做一刻工夫積累久自然别
  或言今且看先生動容周旋以自檢先生所著文義却自歸去理㑹曰文義只是目下所行底如何将文義别做一邊看若不去理㑹文義終日只管相守閒坐如何有這道理文義乃是躬行之門路躬行即是文義之事實
  先生問學者曰公今在此坐是主静是窮理久之未對曰便是公不曽做工夫若不是主静便是窮理只有此二者既不主静又不窮理便是心無所用閒坐而已如此做工夫豈有長進之理佛者曰十二時中除了著衣吃飯是别用心夫子亦云造次必扵是顛沛必扵是湏是如此做工夫方得公等每日只是閒用心問閒事說閒話底時節多問要事究竟自己底時節少若是真箇做工夫底人他自是無閒工夫說閒話問閒事
  或問静時見得此心及接物時又不見曰心如何見得接物時只要求箇是應得是便是心得其正應得不是便是心失其正所以要窮理且如人唱喏湏至誠還他喏人問何處来湏據實說某處来即此便是應物之心如何更要見此心浙閒有一般學問又是得江西之緒餘只管教人合眼端坐要見一箇物事如日頭相似便謂之悟此大可笑夫子所以不大叚說心只說實事便是無病至孟子始說求放心然大槩只要人不馳騖扵外耳其便有這般底出来以此見聖人言語不可及
  方伯謨以先生教人讀集註為不然蔡季通丈亦有此語且謂四方従學之士稍自負者皆不得其門而入去者亦多某因従容侍坐見先生舉似與學者云讀書湏是自肯下工夫始得某向得之甚難故不敢䡖說與人至扵不得已而為注釋者亦是博採諸先生及前輩之精㣲冩出與人看極是簡要省了多少工夫學者又自䡖看了依舊不得力蓋是時先生方獨任斯道之責如西銘通書易象諸書方出四方辯詰紛然而江西一種學問又自善鼓扇學者其於聖賢精義皆不暇深考學者樂於簡易甘於詭僻和之者亦衆然終不可與入堯舜之道故先生教人専以主敬窮理為主欲使學者自去窮究見得道理如此便自能立不待辯說而眀此引而不發之意其為學者之心盖甚切學者可不深味此意乎
  或問所守所行似覺簡易然茫然未有所獲曰既覺得簡易自合有所得却曰茫然無所獲者如何曰比之以前為學多岐今來似覺簡畧耳愚殊不敢望得道只欲得一箇入頭處曰公之所以無所得者正坐不合簡易揚子雲曰以簡以易焉支焉離蓋支離所以為簡易也人湏是博學之審問之謹思之眀辨之篤行之然後可到簡易田地
  先生言此兩日甚思諸生之㽞書院者不知在彼如何孔子在陳思魯之狂士孟子所記本亦只是此說狂狷即狂簡不忘其初即不知所以裁之當時随聖人在外底却逐日可照管他㽞魯者却不見得其所至如何然已說得成章了成章是有首有尾如異端亦然釋氏亦自說得有首有尾道家亦自說得有首有尾大抵未成者尚可救已成者為足慮
  或云嘗見人說凡自外靣尋討入来底都不是曰喫飯也是外靣尋討入来若不是時湏是肚裏作病如何又喫得安穏盖飢而食者即是従裏靣出来讀書亦然書固在外讀之而通其義者却自是裏靣事如何都喚作外靣入来得必欲盡捨詩書而别求道理異端之說也
  大率為善湏是有立今欲為善之人不可謂少然多顧浮議浮議何足恤盖彼之是非干我何事亦是我此中不痛切耳若自著緊自痛切亦何暇恤他人之議哉
  或言某人好善曰只是徇人情與世浮沈要教人道好又一種人見如此却欲矯之一味只是說人短長道人不是全不反已且道我是甚麽人他是如何人全不看他所為是如何我所為是如何一向只要胡亂說人此二等人皆是不知本領見歸一偏坐落在窠臼中不能得出聖賢便不如此
  有一朋友䡖慢去後因事偶語及之先生曰何不早說得某與他道坐中應曰不欲說曰他在卻不欲說去後却後靣說他越不是
  門人有與人交訟者先生數責之云欲之甚則昏蔽而忘義理求之極則争奪而至怨仇
  每夜諸生㑹集有一長上纔坐定便閒話先生責曰公年巳四十書讀未通纔坐便說别人事夜來諸公閒話至二更如何如此相聚不回光反照做自己工夫却要閒說嘆息久之
  有侍坐而困睡者先生責之敬子曰僧家言常常提起此志令堅强則坐得自直亦不昏困纔一縦肆則嗒然頺放矣曰固是道家修養也怕昏困常要直身坐謂之生腰坐若昏困倒靠則是死腰坐矣
  或言氣禀昏弱難於為學曰誰道是公昏弱但反而思之便强便眀這氣色打一轉日日做工夫日日有長進【以上語類九十五條】
  書中所諭皆的當之論所恨無餘味耳更向平易著實處子細翫索湏扵無味中得味乃知有餘味之味耳敬齋記所論極切當近方表裏看得無疑此理要人識得識得即雖百千萬億不為多無聲無臭不為少若如所疑即三綱五常都無頓處九經三史皆為剰語矣此正是順之從来一箇窠臼何故至今出脫不得豈自以為是之過耶聞有敬字不活之論莫是順之敬得来不活否却不干敬字事惟敬故活不敬便不活矣此事所差豪釐便有千里之繆非書札所能盡切在細思㑹當有契耳先覺之論只著得誠字感字亦是贅語只如文字不敢與柯丈見便是逆詐億不信了【荅許順之】
  示諭學之難易及别紙所疑足見好問之意本欲一一答去然熟觀之似未嘗致思而汛然發問者若此又率然奉荅竊恐祗為口耳之資而無益問學之實今且請吾友只將所問數條自加研究自設疑難以吾心之安否驗衆理之是非縦未全通亦湏可見大略然後復以見諭計其閒當有不待問而决者矣【荅王近思】
  大抵家務冗幹既多此不可已者若扵其餘時又以不急雜務虚費光隂則是終無時讀書也愚意講學幹蠱之外挽弓鳴琹抄書讎校之類皆可且罷此等不惟廢讀書亦妨幹也平甫試思此等於吾身計果孰親且急哉又比来遊從稍雜與此曹交處最易親狎而驕慢之心日滋既非所以養成徳噐其於觀聼亦自不美所損多矣有國家者猶以近習傷徳害政况吾徒乎然亦非必絶之但吾清心省事接之以時遇之以禮彼将自疎如僕輩固不足道然平甫亦嘗見衡門之下有雜賔乎以禮来者禮接之亦嘗有留連酒炙把臂並逰對牀夜語者乎此不足為外人道也但欲平甫自知而節之【荅劉平甫】
  每與吾弟講論覺得吾弟眀敏看文字不費力見得道理容易分眀但以少却翫味踐履工夫故此道理雖看得相似分眀却與自家身心無干渉所以滋味不長久纔過了便休反不如遲鈍之人多費工夫方看得出者意思却久逺此是本原上一大病非一詞一義之失也記得向在髙沙因吾弟說覺得如此講論都無箇歸宿處曽奉荅云講了便將来踐履即有歸宿此語似有味更告思之【荅程允夫】
  所諭已業荒廢比亦甚以為疑意謂世味漸深遂已無復此志今乃猶有愧恨之心足以見善端之未泯也一旦幡然如轉户樞亦何難之有哉某衰病之軀飲食起居尚未能如舊流竄放殛久已置之度外諸生逺来無可遣去之理朝廷若欲行遣亦湏符到奉行難以遽自匆匆也詳觀来諭似有仰人鼻息以為慘舒之意若方寸之閒日日如此則與長戚戚者無以異矣若欲學道要湏先去此心然後可以語上上蔡先生言透得利闗方是小歇處今之士大夫何足道能言真如鸚鵡也不知曽見此書否【荅任伯起】
  大抵只是日前佛學妙之見尚在故以理為外以事為粗而必以心法為主然又苦其與大易體靣不同湏至杜撰揑合所以欲髙而反下欲宻而反疎耳此是義理本原大差繆處不但文義之失然在今日徳功病痛尚是第二義却是日用之閒自己分上更不曽實下工夫而窮日夜之力以為穿鑿附㑹之計此是莫大之害正使撰得都是亦無用處不得力况其乖戾日甚一日豈不枉費工夫虚度光隂不惟無益而反有害乎某之鄙意竊願德功放下日前許多妙骨董即就日用存主應接處實下工夫理㑹箇敬肆義利是非得失之判若要讀書即且讀語孟詩書之屬就平易眀白有事跡可桉據處看取道理體靣養徳性本原久之漸次踏著實地即此等說話湏自見得黒白不湏如此勞心費力矣【荅江徳功】
  老兄以明敏果決之資挾淩髙厲逺之志士友閒所難得今兹需次暫得閒日所宜潛心味道益進所學以副區區期望之意向来所探似亦太髙所存似亦太簡又每有自喜已材獨任己見之意今當小立課程而守之以篤博窮物理而進之以漸常存百不能百不解之心而取諸人以為善則徳之進也不可禦矣【荅方耕道】
  大抵近日朋友例皆昏弱無志散漫無主鞭策不全獨正思篤志勤懇一有見聞便肯窮究此為甚不易得常與朋友言之以為為學正湏如此方有可望然亦覺得意思有粗疎處辯論工夫勝却翫索意思故氣象閒有喧閙急迫之病而少從容自得之意此為未滿人意耳【荅程正思】
  閒中頗有學者相尋早晚不廢講學得以自警然覺得今世為學不過兩種一則徑趨簡約脱畧過髙一則専務外馳支離煩碎其過髙者固為有害然猶為近本其外馳者詭譎狼狽更不可言吾儕幸稍平正然亦覺欠却養本原工夫此不可不自反也【荅吳伯豐】
  示諭工夫長進深所欲聞但恐只此便是病痛湏他人見得自家長進自家却只見得欠闕始是真長進耳又覺得尋常檢㸃他人頗甚峻刻略無假借而未必實中其人之病此意亦太䡖率不知曽如此覺察否此兩事只是一病恐湏遏捺見得顔子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不是故意姑且如此始有進歩處耳【答汪長孺】
  所諭已但所謂語句偶爾而實却不然者只此分疏便是舊病未除所謂誠於中形於外此又何可諱耶無疑之病亦是如此適荅其書説得頗痛快可試取觀可見鄙意此不復縷縷也又謂病只在懶惰者亦只消得此一病便是無藥可醫人之所以懶惰只縁見此道理不透所以一向提掇不起若見得道理分眀自住不得豈容更有懶惰時節耶所謂此外無難除之病者亦信未及況自以為無則其有者将至矣便敢如此斷置竊恐所以自省者亦太疎耳又謂海内善類消磨摧落之後所存無幾此誠可嘆若鄙意則謂纔見消磨得去此等人便不濟事若使真有所見實有下工夫處則便有鐡輪頂上轉旋亦如何動得他王晉輔好且勸他莫管他人是非長短得失且理㑹教自家道理分眀是為急務此事之外不可使有豪髪雜用心處也然人要閒管亦只是見理不透無頓自己身心處所以如此願更察此有以深矯揉之乃為佳耳【荅劉季章】
  大抵讀書湏見得有曉不得處方是長進又更就此闕其所疑而反覆其餘則庶幾得聖人之意識事理之真而其不可曉者不足為病矣正甫趨向持守甚不易得但看文字尚多强說處此學者之通患如前輩亦或未能免先聖所謂寛以居之子張所謂執徳不正為救此病耳【荅趙子欽】
  季通思索甚精但恐有太過處耳【荅劉韜仲○以上文集十三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十七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十八
  諸子一
  老子 列子 莊子
  老子之術謙沖儉嗇全不肯役精神【以下論老子】
  老子之學大抵以虚静無為沖退自守為事故其為說常以懦弱謙下為表以空虚不毁萬物為實其為治雖曰我無為而民自化然不化者則亦不之問也其為道每每如此非特載營魄一章之指為然也若曰旁日月扶宇宙揮斥八極神氣不變者是乃莊生之荒唐其曰光眀寂照無所不通不動道場徧周沙界者則又瞿曇之幻語老子則初曷嘗有是哉今世人論老子者必欲合二家之似而一之以為神常載魄而無所不之則是荘釋之所談而非老子之意矣
  伯豐問程子曰老子之言竊弄闔闢者何也曰如將欲取之必固與之之類是他亦窺得些道理将來竊弄
  如所謂代大匠斵則傷手者謂如人之惡者不必自去治他自有别人與他理㑹只是占便宜不肯自犯手做㽦曰此正推惡離己曰固是如子房為韓報秦攛掇髙祖入闗及項羽殺韓王成又使髙祖平項羽兩次報讐皆不自做後來定太子事他亦自處閒地又只教四老人出來定之
  問楊氏愛身其學亦淺近而舉世宗尚之何也曰其學也不淺近自有好處便是老子之學今觀老子書自有許多說話人如何不愛其學也要出來治天下清虚無為所謂因者君之綱事事只是因而為之如漢文帝曺參便是用老氏之效然又只用得老子皮膚凡事只是包容因循将去老氏之學最忍他閒時似箇虛無卑弱底人莫教要處發出來更教你支梧不住如張子房是也子房皆老氏之學如嶢闗之戰與秦将連和了忽乗其懈擊之鴻溝之約與項羽講解了忽回軍殺之這箇便是他柔弱之發處可畏可畏他計䇿不湏多只消兩三次如此髙祖之業成矣
  問楊朱似老子頃見先生如此說看來楊朱較放退老子反要以此治國以此取天下曰大槩氣象相似如云致虚極守静篤之類老子初間亦只是要放退未要放出那無狀來及至反一反方說以無事取天下如云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之類
  楊朱之學出於老子盖是楊朱曽就老子學來故荘列之書皆說楊朱孟子闢楊朱便是闢莊老了釋氏有一種低底如梁武帝是得其低底彼初入中國也未在後來到中國却竊取老莊之徒許多說話見得儘髙新唐書贊【李蔚】說得好
  義剛問原壤看來也是學老子曰他也不似老子老子却不恁地荘仲曰却似荘子曰是便是夫子時已有這様人了荘仲曰荘子雖以老子為宗然老子之學尚要出來應世荘子却不如此曰荘子說得較開濶較髙逺然却較虚走了老子意思若在老子當時看來也不甚喜他如此說
  問老子與鄉原如何曰老子是出人理之外不好聲不好色又不做官然害倫理鄉原猶在人倫中只是箇無見識底好人
  問老子道可道章或欲以常無常有為句讀而欲字屬下句者如何曰先儒亦有如此做句者不妥貼問三十輻共一轂當其無有車之用無是車之坐處否曰恐不然若以坐處為無則上文自是就輻轂而言與下文户牖埏埴是一例語某嘗思之無是轂中空處惟其中空故能受軸而運轉不窮猶傘柄上木管子衆骨所㑹者不知名何縁管子中空又可受傘柄而開闔下上車之轂亦猶是也莊子所謂樞始得其環中以應無窮亦此意【以下論老子書】
  正淳問谷神不死是為牝曰谷虚谷中有神受聲所以能響受物所以生物
  問谷神曰谷只是虛而能受神謂無所不應他又云虚而不屈動而愈出有一物之不受則虚而屈矣有一物之不應是動而不能出矣問牝或云是衆妙之門牝是萬物之祖曰不是恁地說牝只是木孔承筍能受底物事如今門謂之牡鐶則謂之牝鏁管便是牝鏁鬚便是牡雌雄謂之牝牡可見者謂是至妙的牝不是那一様的牝問老子之言似有可取處曰他做許多言語如何無可取如佛氏亦儘有可取但歸宿門户都錯了
  問谷神不死曰谷之虚也聲達焉則響應之乃神化之自然也是謂牝妙也牝是有所受而能生物者也至妙之理有生生之意焉程子所以取老氏之說也
  牝盖言萬物之感而應之不窮【又言受而不先】如言聖人執左契而不責於人契有左右左所以銜右言左契受之義也
  沈莊仲問常有欲以觀其徼徼之義如何曰徼是那邉徼如邉界相似說那應接處向來人皆作常無常有㸃不若只作常有欲無欲㸃又問道可道如何解曰道而可道則非常道名而可名則非常名又問之義曰只是深逺而至於黒窣窣地處那便是衆妙所在
  張以道問載營魄與抱一能無離乎之義曰魄是一魂是二一是水二是火二抱一火守水魂載魄動守静也
  専氣致柔只看他這箇甚麽様工夫専非守之謂也只是専一無間斷致柔是到那柔之極處有一豪發露便是剛這氣便粗了
  郭徳元問老子云夫禮忠信之薄而亂之首孔子又却問禮於他不知何故曰他曉得禮之曲折只是他說這是箇無緊要底物事不将為事某初間疑有兩箇老聃横渠亦意其如此今看來不是如此他曽為柱下史故禮自是理㑹得所以與孔子說得如此好只是他又說這箇物事不用得亦可一似聖人用禮時反若多事所以如此說禮運中謀用是作而兵由此起等語便自有這箇意思
  問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曰老子說話都是這様意思縁他看得天下事變熟了都於反處做起且如人剛强咆哮跳躑之不已其勢必有時而屈故他只務為弱人纔弱時却蓄得那精剛完全及其發也自然不可當故張文潛說老子惟静故能知變然其勢必至於忍心無情視天下之人皆如土偶爾其心都冷冰冰地了便是殺人也不恤故其流多入於變詐刑名太史公将他與申韓同傳非是强安排其源流實是如此
  易不言有無老子言有生於無便不是
  多藏必厚亡老子也是說得好
  天下有道却走馬以糞車是一句謂以走馬載糞車也頃在江西見有所謂糞車者方暁此語【今本無車字不知先生所見何本】
  儉徳極好凡事儉則鮮失老子言治人事天莫若嗇夫惟嗇是謂早復早復是謂重積徳被他說得曲盡早復者言能嗇則不逺而復便在此也重積徳者言先已有所積復養以嗇是又加積之也如脩養者此身未有所損失而又加以嗇養是謂早復而重積若待其已損而後養則養之方足以補其所損不得謂之重積矣所以貴早復早復者早覺未損而嗇之也如某此身已衰耗如破屋相似東扶西倒雖欲脩養亦何能有益耶今年得季通書說近來深暁養生之理盡得其法只是城郭不完無所施其功也看來是如此【以上語類二十二條】
  寵辱若驚貴大患若身貴猶重也言寵辱細故而得之猶若驚焉若世之大患則尤當貴重之而不可犯如愛其身也寵為下者寵人者上於人者也寵於人者下於人者也是辱固不待言而寵亦未足尚今乃得之而猶若驚而况大患與身為一而可以不貴乎若使人於大患皆若其将及於身而貴重之則必不敢輕以其身深預天下之事矣得如是之人而以天下託之則其於天下必能謹守如愛其身而豈有禍敗之及哉老子言道之真以治身又言身與名孰親而其言外其身後其身者其實乃所以先而存之也其愛身也至矣此其學之傳所以流而為楊氏之為我也蘇子由乃以忘身為言是乃佛家夢幻泡影之遺意而非老氏之本真矣【答邱子服】
  出生入死章諸家說皆不愜人意恐未必得老子本指今只自夫何故以下看則語意自分眀盖言人所以自生而趨死者以其生生之厚耳聲色臭味居處奉養權勢利欲皆所以生之者惟於此太厚所以物得而害之善攝生者逺離此累則無死地矣此却只是目前日用事便可受持他既難眀似亦不必深究也如何如何【答邱子服○以上文集二條】
  列子平淡踈曠【以下論列子○語類】
  問横耳所聞無非妙道曰横耳所聞乃列子之語與聖人之意相入不得聖人只言耳順者盖為至此渾是道理聞見之間無非至理【謂之至理便與妙道不同】自然不見其他雖有逆耳之言亦皆随理冰釋而初無横耳之意也只此便見聖人之學異端之學不同處其辨如此只豪髮之間也【答張敬夫】
  向所謂未發者即列子所謂生之所生者死矣而生生者未嘗終形之所形者實矣而形形者未嘗有爾豈子思中庸之㫖哉丙申臘日因讀列子書此又觀其言精神入其門骨骸反其根我尚何存者即佛書四大各離今者妄身當在何處之所由出也他若此類甚衆聊記其一二於此可見剽掠之端云【觀列子偶書○以上文集二條】
  莊周是箇大秀才他都理會得只是不把做事觀其第四篇人間世及漁父篇以後多是說孔子與諸人語只是不肯學孔子所謂知者過之也如說易以道隂陽春秋以道名分等語後来人如何下得他直是似快刀利斧劈截將去字字有著落公晦曰莊子較之老子較平帖些曰老子極勞攘莊子得些只也乖莊子跌蕩老子收斂老子齊脚歛手莊子却將許多道理掀翻說不拘繩墨【以下論莊子】
  列莊本楊朱之學故其書多引其語莊子說子之於親也命也不可解於心至臣之於君則曰義也無所逃於天地之間是他看得那君臣之義却似是逃不得不奈何湏著臣服他更無一箇自然相胥為一體處可怪故孟子以為無君此類是也
  因者君之綱道家之說最要這因萬件事且因來做因舉史記老子傳贊【云云】虚無因應變化於無窮曰虚無是體與因應字當為一句盖因應是用因而應之之義云爾
  因論庖丁解牛一叚至恢恢乎其有餘刃曰理之得名以此目中所見無全牛熟也
  問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是如何曰他是言九萬里底風也是這箇推去息是鼻息出入之氣
  先生曰天其運乎地其處乎日月其争於所乎孰主張是孰綱維是孰居無事而推行是意者其有機緘而不得已耶意者其運轉不能自止耶雲者為雨乎雨者為雲乎孰隆施是孰居無事淫樂而勸是莊子這數語甚好是他見得方說到此其才髙如老子天下篇言詩以道志書以道事禮以道行樂以道和易以道隂陽春秋以道名分若見不分暁焉敢如此道要之他病我雖理會得只是不做又曰莊老二書解注者甚多竟無一人說得他本義出只據他臆說某若拈出便别只是不欲得【以上語類六條】
  莊子曰為善無近名為惡無近刑縁督以為經督舊以為中盖人身有督脈循脊之中貫徹上下【見醫書】故衣背當中之縫亦謂之督【見深衣注】皆中意也老莊之學不論義理之當否而但欲依阿於其間以為全身避患之計正程子所謂閃姦打訛者故其意以為為善而近名者為善之過也為惡而近刑者亦為惡之過也唯能不大為善不大為惡而但循中以為常則可以全身而盡年矣然其為善無近名者語或似是而實不然盖聖賢之道但教人以力於為善之實初不教人以求名亦不教人以逃名也盖為學而求名者自非為己之學盖不足道若畏名之累已而不敢盡其為學之力則其為心亦巳不公而稍入於惡矣至謂為惡無近刑則尤悖理夫君子之惡惡如惡惡臭非有所畏而不為也今乃擇其不至於犯刑者而竊為之至於刑禍之所在巧其途以避之而不敢犯此其計私而害理又有甚焉乃欲以其依違茍且之兩間為中之所在而徇之其無忌憚亦益甚矣客嘗有語予者曰昔人以誠為入道之要恐非易行不若以中易誠則人皆可行而無難也予應之曰誠而中者君子之中庸也不誠而中則小人之無忌憚耳今世俗茍偷恣睢之論盖多類此不可不深察也或曰然則莊子之意得無與子莫之執中者類耶曰不然子莫執中但無權耳盖猶擇於義理而誤執此一定之中也莊子之意則不論義理專計利害又非子莫之比矣盖迹其本心實無以異乎世俗鄉原之所見而其揣摩精巧校計深切則又非世俗鄉原之所及是乃賊徳之尤者所以清談盛而晉俗衰盖其勢有所必至而王通猶以為非老莊之罪則吾不能識其何說也既作皇極辨因感此意有相似者謾筆之於其後云【養生主說】
  示諭讀莊周書泛觀無害但不必深留意耳若謂己知為學之大端而自比於眀道則恐未然眀道乃是當時已見大意而尚有疑其說之想以故始雖博取而終卒棄之向來相聚見徳粹似於此理見得未甚端的且尚不能無疑於釋子之論今若更以莊周之說助之恐為所漂蕩而無以自立也况今日諸先生議論流傳於世得失已分眀又非當日之比耶若論泛觀則世間文字皆湏看過又不特莊子也【答滕徳粹○以上文集二條】
  墨子 管子 孔叢子【子華子附】申韓
  楊墨皆是邪說但墨子之說尤出於矯偽不近人情而難行孔墨並稱乃退之之謬然亦未見得其原道之作孰先孰後也【論墨子】
  管子非仲所著仲當時任齊國之政事甚多稍閒時又有三歸之溺決不是閒工夫著書底人著書者是不見用之人也其書老莊說話亦有之想只是戰國時人收拾仲當時行事言語之類著之并附以他書【論管子】
  家語只是王肅編古録雜記其書雖多疵然非肅所作孔叢子乃其所注之人偽作讀其首㡬章皆左傳句已疑之及讀其後序乃謂渠好左傳便可見【以下論孔叢子】
  漢卿問孔子順許多話却好曰出於孔叢子不知是否只孔叢子說話多類東漢人文其氣軟弱又全不似西漢人文兼西漢初若有此等話何故不略見於賈誼董仲舒所述恰限到東漢方突出來皆不可暁【以上語類四條】
  會稽官書板本有子華子者云是程本字子華者所作即孔子所與傾盖而語者好竒之士多喜稱之以予觀之其詞故為艱澀而語實淺近其體務為髙古而氣實輕浮其理多取佛老醫卜之言其語多用左傳班史中字其粉飾塗澤俯仰態度但如近年後生巧於摸擬變撰者所為不惟決非先秦古書亦非百十年前文字也原其所以祗因家語等書有孔子與程子傾盖而語一事而不見其所語者為何說故好事者妄意此人既為先聖所予必是當時賢者可以假託聲勢惑世人遂偽造此書以傅合之正如麻衣道者本無言語祗因小說有陳希夷問錢若水骨法一事遂為南康軍戴師愈者偽造正易心法之書以託之也麻衣易予亦嘗辨之矣然戴生朴陋予嘗識之其書鄙俚不足惑人此子華子者計必一能文之士所作其言精麗過麻衣易逺甚如論河圗之二與四抱九而上躋六與八蹈一而下沈五居其中據三持七巧亦甚矣惟其甚巧所以知其非古書也又以洛書為河圗亦仍劉牧之謬尤足以見其為近世之作或云王銍性之姚寛令威多作偽書二人皆居越中恐出其手然又恐非其所能及如子華子者今亦未暇詳論其言之得失但觀其書數篇與前後三序皆一手文字其前一篇託為劉向而殊不類向他書後二篇乃無名氏嵗月而皆託為之號類若世之匿名書者至其首篇風輪水樞之云正是並縁釋氏之說其卒章宗君二祥蒲璧等事皆剽剝他書傅會為說其自叙出處又與孔叢子載子順事略相似【孔叢亦偽書也】又言有大造於趙宗者即指程嬰而言以左傳考之趙朔既死其家内亂朔之諸弟或放或死而朔之妻乃晉君之女故武從其母畜於公宫安得所謂大夫屠岸賈者興兵以滅趙氏而嬰與杵臼以死衛之云哉且其曰有大造者又用吕相絶秦語其不足信眀甚而近嵗以來老成該洽之士亦或信之固己可怪至引其說以自證其姓氏之所從出則又誣其祖矣大抵學不知本而於多愛又毎務欲出於衆人之所不知者以為博是以其弊必至於此可不戒哉【論子華子○偶讀漫記○文集】
  問史記云申子卑卑施於名實韓子引繩墨切事情眀是非其極慘覈少恩皆原於道徳之意曰張文潜之說得之道夫曰東坡謂商鞅韓非得老子所以輕天下者是以敢為殘忍而無疑曰也是這意要之只是孟子所謂楊氏為我是無君也老子是箇占便宜不肯擔當做事底人自守在裏㸔你外面天翻地覆都不管此豈不是少恩道夫曰若桞下惠之不恭莫亦至然否曰下惠其流必至於此又曰老子著書立言皆有這箇意思【論申韓○語類】
  荀子 董子 楊子 文中子 韓子
  或言性謂荀卿亦是教人踐履先生曰湏是有是物而後可踐履今於頭處既錯又如何踐履【以下論荀子】
  不要看楊子他說話無好處議論亦無的實處荀子雖然是有錯到說得處也自實不如他說得恁地虚胖
  仲舒所立甚髙後世之所以不如古人者以道義功利闗不透耳【以下論董子】
  仲舒識得本原如云正心脩身可以治國平天下如云仁義禮樂皆其具此等說話皆好若陸宣公之論事却精密第恐本原處不如仲舒然仲舒施之臨事又却恐不如宣公也
  賈誼之學雜他本是戰國縱横之學只是較近道理不至如儀秦范蔡之甚爾他於這邉道理見得分數稍多所以說得較好然終是有縱横之習縁他根脚只是從戰國中來故也漢儒惟董仲舒純粹其學甚正非諸人比只是困苦無精彩極好處也只有正義眀道兩句下此諸子皆無足道如張良諸葛亮固正只是太粗
  問正其義者凡處此一事但當處置使合宜而不可有謀利占便宜之心眀其道則處此事便合義是乃所以為眀其道而不可有計後日功效之心正義不謀利在處事之先眀道不計功在處事之後如此看可否曰恁地說也得他本是合掌說看來也湏微有先後之序
  楊子雲出處非是當時善去亦何不可【論楊子】
  文中子議論多是中間暗了一叚無分眀其間弟子問答姓名多是唐輔相恐亦不然盖諸人更無一語及其師人以為王通與長孫無忌不足故諸人懼無忌而不敢言亦無此理如鄭公豈畏人者哉七制之主亦不知其何故以七制名之此必因其續書中曽採七君事迹以為書而名之曰七制如二典體例今無可考大率多是依倣而作如以董常如顔子則是以孔子自居謂諸公可為輔相之類皆是撰成要安排七制之君為他之堯舜考其事迹亦多不合劉禹錫作歙池江州觀察王公墓碑乃仲淹四代祖碑中載祖諱多不同及阮逸所注并載闗朗等事亦多不實王通大業中死自不同時如推說十七代祖亦不應遼逺如此唐李翺已自論中說可比太公家教則其書之出亦已久矣伊川謂文中子有些格言被後人添入壊了看來必是阮逸諸公増益張大復借顯者以為重耳今之偽書甚多如鎮江府印闗子眀易并麻衣道者易皆是偽書至如世傳繁露玉杯等書皆非其實大抵古今文字皆可考騐古文自是荘重至如孔安國書序並注中語多非安國所作盖西漢文章雖粗亦勁今書序只是六朝軟慢文體因舉史記所載湯誥并武王伐紂言詞不典不知是甚底齊東野人之語也【以下論文中子】
  天下皆憂吾獨得不憂天下皆疑吾獨得不疑又曰樂天知命吾何憂窮理盡性吾何疑盖有當憂疑者有不當憂疑者然皆心也文中子以為有心迹之判故伊川非之又曰惟其無一已之憂疑故能憂疑以天下惟其憂以天下疑以天下故無一已之憂疑【以上語類九條】
  道之在天下未嘗亡而其眀晦通塞之不同則如晝夜寒暑之相反故二帝三王之治詩書六藝之文後世莫能及之盖非功效言語之不類乃其本心事實之不侔也雖然維天之命於穆不已彼所謂道者則固未嘗亡矣而大學之教所謂眀徳新民止於至善者又已具有眀法若可階而升焉後之讀其書考其事者誠能深思熟講以探其本謹守力行以踐其實至於一旦豁然而晦者眀塞者通則古人之不可及者固已倏然而在我矣夫豈患其終不及哉茍為不然而但為模倣假竊之計則不惟精粗懸絶終無可似之理政使似之然於其道亦何足以有所眀此有志為己之士所以不屑而有所不暇為也王仲淹生乎百世之下讀古聖賢之書而粗識其用則於道之未嘗亡者盖有意焉而於眀徳新民之學亦不可謂無其志矣然未嘗深探其本而盡力於其實以求必得夫至善者而止之顧乃挾其窺覘想像之彷彿而謂聖之所以聖賢之所以賢與其所以修身所以治人而及夫天下國家者舉皆不越乎此是以一見隋文而陳十二䇿則既不自量其力之不足以為伊周又不知其君之不可以為湯武且不待其招而徃不待其問而告則又輕其道以求售焉及其不遇而歸其年盖亦未為晚也若能於此反之於身以益求其所未至使眀徳之方新民之具皆足以得其至善而止之則異時得君行道安知其卒不逮於古人政使不幸終無所遇至於甚不得已而筆之於書亦必有以經言之餘藴而開後學於無窮顧乃不知出此而不勝其好名欲速之心汲汲乎日以著書立言為己任則其用心為己外矣及其無以自託乃復捃拾兩漢以來文字言語之陋功名事業之卑而求其天資之偶合與其竊取而近似者依倣六經次第采輯因以牽挽其人强而躋之二帝三王之列今其遺編雖不可見然考之中說而得其規模之大略則彼之贊易是豈足以知先天後天之相為體用而髙文武宣之制是豈有精一執中之傳曺劉顔謝之詩是豈有物則秉彞之訓叔孫通公孫述曺褒荀朂之禮樂又孰與伯夷后夔周公之懿至於宋魏以來一南一北校功度徳盖未有以相君臣也則其天命人心之向背統緒繼承之偏正亦何足論而欲攘臂其間奪彼予此以自列於孔子之春秋哉盖既不自知其學之不足以為周孔又不知兩漢之不足以為三王而徒欲以是區區者比而效之於形似影響之間傲然自謂足以承千聖而詔百王矣而不知其初不足以供児童之一戲又適以是而自納於吴楚僣王之誅使夫後世知道之君子雖或有取於其言而終不能無恨於此是亦可悲也已至於假卜筮象論語而强引唐初文武名臣以為弟子是乃福郊福畤之所為而非仲淹之雅意然推原本始乃其平日好髙自大之心有以啟之則亦不得為無罪矣或曰然則仲淹之學固不得為孟子之倫矣其視荀揚韓氏亦有可得而優劣者耶曰荀卿之學雜於申商子雲之學本於黄老而其著書之意盖亦姑託空文以自見耳非如仲淹之學頗近於正而粗有可用之實也至於退之原道諸篇則於道之大原若有非荀揚仲淹之所及者然考其平生意鄉之所在終不免於文士浮華放浪之習時俗富貴利達之求而其覧觀古今之變將以措諸事業者恐亦未若仲淹之致懇惻而有條理也是以予於仲淹獨深惜之而有所不暇於三子是亦春秋責賢者備之遺意也可勝歎哉【王氏續經說○文集】
  遺書第一卷言韓愈近世豪傑揚子雲豈得如愈第六卷則曰揚子之學實韓子之學華華則渉道淺二說取予似相牴牾曰只以言性論之則揚子善惡混之說所見僅足以比告子若退之見得到處却甚峻絶性分三品正是說氣質之性至程門說破氣字方有去著此退之所以不易及而第二說未得其實也【以下論韓子】
  問退之原性三品之說是否曰退之說性只將仁義禮智來說便是識見髙處如論三品亦是但以某觀人之性豈獨三品湏有百千萬品退之所論却少了一氣字程子曰論性不論氣不備論氣不論性不眀此皆前所未發如夫子言性相近若無習相逺一句便說不行如人生而静静固是性只著一生字便是帶著氣質言了但未嘗眀說著氣字惟周子太極圗却有氣質底意思程子之論又自太極圗中見出來也
  問韓文公說人之所以為性者五是他實見得到後如此說耶惟復是偶然說得著曰看他文集中說多是閒過日月初不見他做工夫處想只是才髙偶然見得如此及至說到精微處又却差了因言惟是孟子說義理說得來精細眀白活潑潑地如荀子空說許多使人看著如喫糙米飯相似
  問仁與義為定名道與徳為虚位虚位之義如何曰亦說得通盖仁義禮智是實此道徳字是通上下說却虚如有仁之道義之道仁之徳義之徳此道徳只隨仁義上說是虚位他又自說道有君子小人徳有凶有吉謂吉人則為吉徳凶人則為凶徳君子行之為君子之道小人行之為小人之道如道二仁與不仁君子道長小人道消之類若是志於道據於徳方是好底方是道徳之正
  韓退之云磨礲去圭角浸潤著光精又曰沈浸醲郁又曰沈潜乎訓義反復乎句讀杜元凱云優而㳺之使自求之饜而飫之使自趨之若江海之浸膏澤之潤渙然冰釋怡然理順然後為得也而今學者都不見這般意思又曰磨礲去圭角易暁浸潤著光精此句最好人多不知又曰只是將聖人言語只管浸灌少間自是生光精氣象自别
  問荀揚王韓四子曰凡人著書湏自有箇規模自有箇作用處或流於申韓或歸於黄老或有體而無用或有用而無體不可一律觀且如王通這人於世務變故人情物態施為作用處極見得分曉只是於這作用暁得處却有病韓退之則於大體處見得而於作用施為處却不曉如原道一篇自孟子後無人似他見得郊焉而天神格廟焉而人享以之為人則愛而公以之為心則和而平以之為天下國家無所處而不當說得極無疵只是空見得箇本原如此下面工夫都空踈更無物事撐拄襯簟所以於用處不甚可人意縁他費工夫去作文所以讀書者只為作文用自朝至暮自少至老只是火急去弄文章而於經綸實務不曾究心所以作用不得每日只是招引得㡬箇詩酒秀才和尚度日有些工夫只了得去磨煉文章所以無工夫來做這邉事兼他說我這箇便是聖賢事業了自不知其非如論文章云自屈原荀卿孟軻司馬遷相如揚雄之徒却把孟軻與數子同論可見無見識都不成議論荀卿則全是申韓觀成相一篇可見他見當時庸君暗主戰鬭不息憤悶惻怛深欲提耳而誨之故作此篇然其要卒歸於眀法制執賞罰而已他那做處粗如何望得王通揚雄則全是黄老某嘗說揚雄最無用真是一腐儒他到急處只是投黄老如反離騷并老子道徳之言可見這人更無說自身命也奈何不下如何理㑹得别事如法言一卷議論不眀快不了決如其為人他見識全低語言極獃甚好笑荀揚二人自不可與王韓二人同日語問王通病痛如何曰這人於作用處暁得急欲見之於用故便要做周公底事業便去上書要興太平及知時勢之不可為做周公事業不得則急退而續詩書續元經又要做孔子底事業殊不知孔子之時接乎三代有許多典謨訓誥之文有許多禮樂法度名物度數數聖人之典章皆在於是取而纉述方做得這箇家具成王通之時有甚麽典謨訓誥有甚麽禮樂法度乃欲取漢魏以下者為之書則欲以七制命議之屬為續書【髙文武宣光武眀章七制盖以比二典也】詩則欲取曺劉沈謝者為續詩續得這般詩書發眀得箇甚麽道理自漢以來詔令之稍可觀者不過數箇如髙帝求賢詔雖好又自不純文帝勸農武帝薦賢制䇿輪臺之悔只有此數詔略好此外盡無那一篇比得典謨訓誥便求一篇如君牙冏命秦誓也無曺劉沈謝之詩又那得一篇如鹿鳴四牡大眀文王闗雎鵲巢亦有學為四句古詩者但多稱頌之詞言皆過實不足取信樂如何有雲英咸韶濩武之樂禮又如何有伯夷周公制作之禮他只是急要做箇孔子又無佐證故裝㸃㡬箇人來做堯舜湯武皆經我刪述便顯得我是聖人如中說一書都是要學孔子論語說泰伯三以天下讓他便說陳思王善讓論語說殷有三仁他便說荀氏有二仁又捉㡬箇公卿大夫來相答問便比當時門人弟子正如梅聖俞說歐陽永叔他自要做韓退之却將我來比孟郊王通便是如此他自要做孔夫子便胡亂捉别人來為聖為賢殊不知秦漢以下君臣人物斤兩已定你如何能加重中說一書固是後人假托非王通自著然畢竟是王通平生好自誇大續詩續書紛紛述作所以起後人假托之故後世子孫見他學周公孔子學不成都冷淡了故又取一時公卿大夫之顯者纉緝附㑹以成之畢竟是王通有這様意思在雖非他之過亦他有以啟之也如世人說坑焚之禍起於荀卿荀卿著書立言何嘗教人焚書坑儒只是觀他無所顧藉敢為異論則其末流便有坑焚之理然王通比荀揚又敻别王通極開爽說得廣濶縁他於事上講究得精故於世變興亡人情物態更革沿襲施為作用先後次第都曉得識得箇仁義禮樂都有用處若用於世必有可觀只可惜不曽向上透一著於大體處有所欠闕所以如此若更曉得髙處一著那裏得來只細看他書便見他極有好處非特荀揚道不到雖韓退之也道不到韓退之只曉得箇大綱下面工夫都空虚要做更無下手處其作用處全踈如何敢望王通然王通所以如此者其病亦只在於不曾子細讀書他只見聖人有箇六經便欲别做一本六經將聖人腔子填滿裏面若是子細讀書知聖人所說義理之無窮自然無工夫閒做他死時極後生只得三十餘嵗他却火急要做許多事或云若少假之年必有可觀曰不然他氣象局促只如此了他作許多書時方只二十餘嵗孔子七十嵗方繫易作春秋而王通未三十皆做了聖人許多事業氣象去不得了宜其死也又曰中說一書如子弟記他言行也煞有好處雖云其書是後人假託不㑹假得許多湏真有箇人坯模如此方装㸃得成假使懸空白撰得一人如此則能撰之人亦自大有見識非凡人矣【以下論荀董揚王韓諸子】
  子升問仲舒文中子曰仲舒本領純正如說正心以正朝廷與命者天之令也以下諸語皆善班固所謂純儒極是至於天下國家事業恐施展未必得王通見識髙眀如說治體處極髙但於本領處欠如古人眀徳新民至善等處皆不理㑹却要鬭合漢魏以下之事整頓為法這便是低處要之文中論治體處髙似仲舒而本領不及似仲舒而純不及
  立之問揚子與韓文公優劣如何曰各自有長處文公見得大意已分眀但不曽去子細理㑹如原道之類不易得也揚子雲為人深沈㑹去思索如隂陽消長之妙他直是去推求然而如太元之類亦是拙底工夫道理不是如此盖天地間只有箇竒耦奇是陽耦是隂春是少陽夏是太陽秋是少隂冬是太隂自二而四自四而八只恁推去都走不得而揚子却添兩作三謂之天地人事事要分作三截又且有氣而無朔有日星而無月恐不是道理亦如孟子既說性善荀子既說性惡他無可得說只得說箇善惡混若有箇三底道理聖人想自說了不待後人說矣看他裏面推得辛苦却就上面說些道理亦不透徹看來其學似本於老氏如惟清惟静惟淵惟黙之語皆是老子意思韓文公於仁義道徳上看得分眀其綱領已正却無他這箇近於老子底說話
  先生令學者評董仲舒揚子雲王仲淹韓退之四子優劣或取仲舒或取退之曰董仲舒自是好人揚子雲不足道這兩人不湏說只有文中子韓退之這兩人疑似試更評看學者亦多主退之曰看來文中子根脚淺然却是以天下為心分眀是要見諸事業天下事他都一齊入思慮來雖是卑淺然却是循規蹈矩要做事業底人其心却公如韓退之雖是見得箇道之大用是如此然却無實用功處他當初本只是要討官職做始終只是這心他只是要做得言語似六經便以為傳道至其每日工夫只是做詩博奕酣飲取樂而已觀其詩便可見都襯貼那原道不起至其做官臨政也不是要為國家做事也無甚可稱其實只是要討官職而已【以上語類九條】
  歐陽子
  歐陽子曰三代而上治出於一而禮樂達於天下三代而下治出於二而禮樂為虚名此古今不易之至論也然彼知政事禮樂之不可不出於一而未知道徳文章之尤不可使出於二也夫古之聖賢其文可謂盛矣然初豈有意學為如是之文哉有是實於中則必有是文於外如天有是氣則必有日月星辰之光耀地有是形則必有山川草木之行列聖賢之心既有是精眀純粹之實以旁薄充塞乎其内則其著見於外者亦必自然條理分眀光輝發越而不可揜盖不必託於言語著於簡冊而後謂之文但自一身接於萬事凡其語黙動静人所可得而見者無所適而非文也姑舉其最而言則易之卦畫詩之詠歌書之記言春秋之述事與夫禮之威儀樂之節奏皆已列為六經而垂萬世其文之盛後世固莫能及然其所以盛而不可及者豈無所自來而世亦莫之識也故夫子之言曰文王既沒文不在兹乎盖雖已決知不得辭其責矣然猶若逡巡顧望而不能無所疑也至於推其所以興衰則又以為是皆出於天命之所為而非人力之所及此其體之甚重夫豈世俗所謂文者所能當哉孟軻氏沒聖學失傳天下之士背本趨末不求知道養徳以充其内而汲汲乎徒以文章為事業然在戰國之時若申商孫吴之術蘇張范蔡之辨列禦寇莊周荀况之言屈平之賦以至秦漢之間韓非李斯陸生賈傅董相史遷劉向班固下至嚴安徐樂之流猶皆先有其實而後託之於言唯其無本而不能一出於道是以君子猶或羞之及至宋玉相如王褒揚雄之徒則一以浮華為尚而無實之可言矣雄之太法言盖亦長楊校獵之流而粗變其音節初非實為眀道講學而作也東京以降訖於隋唐數百年間愈下愈衰則其去道益逺而無實之文亦無足論韓愈氏出始覺其陋慨然號於一世欲去陳言以詩書六藝之作而其精神縻嵗月又有甚於前世諸人之所為者然猶幸其略知不根無實之不足恃因是頗泝其源而適有㑹焉於是原道諸篇始作而其言曰根之茂者其實遂膏之沃者其光曄仁義之人其言藹如也其徒和之亦曰未有不深於道而能文者則亦庶㡬其賢矣然今讀其書則其出於諂諛戲豫放浪而無實者自不為少若夫所原之道則亦徒能言其大體而未見其有探討服行之效使其言之為文者皆必由是以出也故其論古人則又直以屈原孟軻馬遷相如揚雄為一等而猶不及於董賈其論當世之則但以詞不已出而遂有神徂聖伏之歎至於其徒之論亦但以剽掠僣竊為文之病大振頽風教人自為為韓之功則其師生之間傳受之際盖未免裂道與文以為兩物而於其輕重緩急本末賔主之分又未免於倒懸而逆置之也自是以來又復衰歇數十百年而後歐陽子出其文之妙盖已不愧於韓氏而其曰治出於一云者則自荀揚以下皆不能及而韓亦未有聞焉是則疑若㡬於道矣然考其終身之言與其行事之實則恐其亦未免於韓氏之病也抑又嘗以其徒之說考之則誦其言者既曰吾老將休付子斯文矣而又必曰我所謂文必與道俱其推尊之也既曰今之韓愈矣而又必引夫文不在兹者以張其說由前之說則道之與文吾不知其果為一耶為二耶由後之說則文王孔子之文吾又不知其與韓歐之文果若是其班乎否也嗚呼學之不講久矣習俗之謬其可勝言也哉吾讀唐書而有感因書其說以訂之【論歐陽子○讀唐志○文集】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十八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十九
  諸子二
  蘇氏 王氏
  學中策問蘇程之學二家常時自相排斥蘇氏以程氏為姦程氏以蘇氏為縱横以某觀之只有荆公脩仁宗實録言老蘇之書大抵皆縱横者流程子未嘗言也如遺書賢良一段繼之以得志不得志之說却恐是說他坡公在黄州猖狂放恣不得志之說恐指此而言道夫問坡公苦與伊洛相排不知何故曰他好放肆見端人正士以禮自持却恐他來撿㸃故恁詆訾道夫曰坡公氣節有餘然過䖏亦自此來曰固是又云老蘇辨姦初閒只是私意如此後來荆公做不著遂中他說然荆公氣習自是一箇要遺形骸離世俗底模樣喫物不知飢飽嘗記一書載公於飲食絶無所嗜惟近者必盡左右疑其為好也明日易以他
  物而置此品於逺則不食矣往往於食未嘗知味也至於食釣餌當時以為詐其實自不知了近世呂伯恭亦然面垢身汙似所不恤飲食亦不知多寡要之即此便是放心辨姦以此等為姦恐不然也老蘇之出當時甚敬崇之惟荆公不以為然故其父子皆切齒之然老蘇詩云老態盡從愁裏過壯心偏傍醉中来如此無所守豈不為他荆公所笑如上韓公書求官職如此所為又豈不為他荆公所薄至如坡公著述當時使得盡行所學則事亦未可知從其逰者皆一時輕薄輩無少行檢就中如秦少㳺則其最也諸公見他說得去更不契勘當時若使盡聚朝廷之上則天下何由得平更是坡公首為無稽逰從者從而和之豈不害事但其用之不久故他許多敗壊之事未出兼是後来羣小用事又費力似他故覺得他箇好【以下論蘇氏】
  兩蘇既自無致道之才又不曾遇人指示故皆鶻突無是處人豈可以一已所見只管鑚去謂此是我自得不是聽得人底
  胡問東坡兄弟若用時皆無益於天下國家否曰就他分限而言亦各有用處論其極則亦不濟得事
  蜚卿問荆公與坡公之學曰二公之學皆不正但東坡之德行那裏得似荆公東坡初年若得用未必其患不甚扵荆公但東坡後来見得荆公狼狽所以都自改了初年論甚生財後来見青苖之法行得狼狽便不言生財初年論甚用兵如曰用臣之言雖北取契丹可也後来見荆公用兵用得狼狽更不復言兵他分明有兩截底議論
  或問東坡若與明道同朝能從順否曰這也未見得明道終是和粹不甚嚴厲東坡稱濓溪只是在他前不與同時同事因說當時諸公之争看當時如此不當論相容與不相容只看是因甚麽不同各家所争是争箇甚麽東坡與荆公固是争新法東坡與伊川是争箇甚麽只看這䖏曲直自顯然可見何用别啇量只看東坡所記云㡬時得與他打破這敬字看這說話只要奮手捋臂放意肆志無所不為便是只看這處是非曲直自易見
  東坡天資髙明其議論文詞自有人不到處如論語說亦然有好䖏但中閒須有些漏綻出来如作歐公文集序先說得許多天来底大恁地好了到結末處却只如此蓋不止龍頭蛇尾矣當時若使他解虛心屈已煆煉得成甚次第来
  問東坡與韓公如何曰平正不及韓公東坡說得髙妙處只是說佛其他處又皆粗又問歐公如何曰淺久之又曰大槩皆以文人自立平時讀書只把做考䆒古今治亂興衰底事要做文章都不曽向身上做工夫平日只是以吟詩飲酒戲謔度日
  草堂劉先生曽見元城云舊嘗與子瞻同在貢院早起洗面了遶諸房去胡說亂說被他撓得不成模樣人皆不得看卷子及夜乃歸張燭一看數百副在贛上相㑹坐時已自瞌睡知其不永矣不知當時許多精神那裏去二公皆歸自嶺海【東坡曽知貢舉】
  東坡聰明豈不曉覺得他晩年自知所學底倚靠不得及與李昭玘書有云秦黄輩挟有餘之資而騖於無涯之智必極其所如将安所歸宿哉念有以反之范淳夫持兩端兩邉都不惡他也只是不是
  先生因論蘇子由云學聖人不如學道他認道與聖人做兩箇物事不知道便是無軀殻底聖人聖人便是有軀殻底道學道便是學聖人學聖人便是學道如何将做兩箇物事看
  因說欒城集曰舊時看他議論亦好近日看他文字煞有害處如劉原父髙才傲物子由與他書勸之謙遜下人此意甚好其間却云天下以吾辨而以辨承我以吾巧而以巧困我不如以拙養巧以訥養辨如此則是怕人來困我故卑以下之此大段害事如東坡作刑賞忠厚之至論却説懼刑賞不足以勝天下之善惡故舉而歸之仁如此則仁只是箇鶻突無理會底物事故又謂仁可過義不可過大抵今人讀書不子細此兩句却縁疑字上面生許多道理若是無疑罪須是罸功須是賞何須更如此或曰此病原起於老蘇曰看老蘇六經論則是聖人全是以術欺天下也
  子由深有物作頴濵遺老傳自言件件做得是如拔用楊畏來之邵等事皆不載了門下侍郎甚近宰相范忠宣蘇子容軰在其上楊攻去一人當子由做不做又自其下用一人楊又攻去一人子由當做又不做又自其下拔一人凡數畨如此皆不做楊曰蘇不足與矣遂攻之來亦攻之二人前攻人皆受其風㫖也
  劉大諌與劉草堂言子瞻却只是如此子由可畏謫居全不見人一日蔡京黨中有一人來見子由遂先尋得京舊常賀生日一詩與諸小孫先去見人處嬉看及請其人相見諸孫曵之滿地子由急自取之曰某罪廢莫帯累他元長去京自此甚畏之【以上語類十三條】
  䝉教諭以兩蘇之學不可與王氏同科此乃淺陋辭不别白指不分明之過請復陳之於後而來教又以歐陽司馬同於蘇氏則某亦未能不以為疑也蓋歐陽司馬之學其於聖賢之髙致固非末學所敢議者然其所存所守皆不失儒者之舊特恐有所未盡耳至於王氏蘇氏則皆以佛老為聖人既不純乎儒者之學矣【非惡其如此特於此可驗其於吾儒之學無所得】而王氏支離穿鑿尤無義味至於甚者幾類俳優本不足以惑衆徒以一時取合人主假利勢以行之至於己甚故特為諸老先生之所誹詆【龜山與胡文定書及荅蕭子莊書可見其意矣】在今日則勢窮禍極故其失人人得見之至若蘇氏之言髙者出入有無而曲成義理【如易說性命隂陽書之人心道心古史之中一性善老子之道器中和】下者指陳利害而切近人情【蘇氏此等議論不可殫舉且據論語則東坡之論見陽貨子由之論彼子西皆以利害言之也】其智識才辨謀為氣槩又足以震耀而張皇之使聼者欣然而不知倦非王氏之比也然語道學則迷大本【如前注中性命諸說多出私意雜佛老而言之性命之說尤可笑某嘗辨老子說中一段今以拜呈可見其梗槩矣】論事實則尚權謀【如陽貨子西事乃以此論聖人可見其底藴矣】衒浮華忘本實貴通逹賤名檢此其害天理亂人心妨道術敗風教亦豈盡出王氏之下也哉但其身與其徒皆不甚得志於時無利勢以輔之故其説雖行而不能甚久凡此患害人未盡見故諸老先生得以置而不論使其行於當世亦如王氏之盛則其為禍不但王氏而已主名教者亦不得恝然而無言也【山集中雜說數段為蘇氏發也當時固已慮此矣程氏語録中論賢良䖏亦似有所指】蓋王氏之學雖談空虛而無精彩雖急功利而少機變其極也陋如薛昻之徒而已蔡京雖名推尊王氏然其淫侈縱恣所以敗亂天下者不盡出於金陵也【山所論鳬鷖詩乃其所假以為號耳】若蘇氏則其律身已不若荆公之嚴其為術要未忘功利而詭秘過之其徒如秦觀李廌之流皆浮誕佻輕士類不齒相與扇縱横捭闔之辨以持其說而漠然不知禮義亷耻之為何物雖其勢利未能有以動人而世之樂放縱惡拘檢者已紛然向之使其得志則凡蔡京之所為未必不身為之也世徒據其已然者論之是以蘇氏猶得在近世名卿之列而君子樂成人之羙者亦不欲逆探未形之禍以加譏貶至於論道學邪正之際則其辨有在豪釐之間者雖欲假借而不能私也今乃欲專貶王氏而曲貸二蘇道術所以不明異端所以益熾實由於此愚恐王氏復生未有以黙其口而厭其心也【荅汪尚書】
  蘇學邪正之辨終未能無疑於心蓋某前日所陳乃論其學儒不至而流於詖淫邪遁之域竊味來教乃病其學佛未精而滯於智慮言語之間此所以多言而愈不合也夫其始之闢禪學也豈能明天人之藴推性命之原以破其荒誕浮虚之說而反之正哉如大悲閣中和院記之屬直掠彼之粗以角其精據彼之外以攻其内是乃率子弟以攻父母信枝葉而疑本根亦安得不為之詘哉近世攻釋氏者如韓歐孫石龜山之正猶以為一杯水救一車薪之火况如蘇氏以邪攻邪是束緼灌膏而徃赴之也直以身為燼而後已耳來教又以為蘇氏乃習氣之雖不知道而無邪心非若王氏之穿鑿附會以濟其私邪之學也某竊謂學以知道為本知道則學純而心正見於行事發於言語亦無徃而不得其正焉如王氏者其始學也蓋欲淩跨揚韓掩迹顔孟初亦豈遽有邪心哉特以不能知道故其學不純而設心造事遂流入於邪又自以為是而大為穿鑿附會以文之此其所以重得罪於聖人之門也蘇氏之學雖與王氏若有不同者然其不知道而自以為是則均焉學不知道其心固無所取則以為正又自以為是而肆言之其不為王氏者特天下未被其禍而已其穿鑿附會之巧如來教所稱論成佛説老子之屬蓋非王氏所及而其心之不正至乃謂湯武簒弑而盛稱荀彧以為聖人之徒凡若此類若逞其私邪無復忌憚不在王氏之下借曰不然而原情以差其罪則亦不過稍從末減之科而已豈可以是為當然而莫之禁乎書曰天討有罪五刑五用哉此刑法之本意也若天理不明無所凖則而屑屑焉惟原情之為務則無乃狥情廢法而縱惡以啟姦乎楊朱學為義者也而偏於為我墨翟學為仁者也而流於兼愛本其設心豈有邪哉皆以善而為之耳特於本原之際微有豪釐之差是以孟子推言其禍以為無父無君而䧟於禽獸辭而闢之不少假借孟子亦豈不原其情而過為是刻核之論哉誠以其賊天理害人心於幾微之間使人䧟溺而不自知非若刑名狙詐之術其禍淺切而易見也是以抜本塞源不得不如是之力書曰予畏上帝不敢不正又曰予弗順天厥罪惟均孟子之心亦若是而已爾以此論之今日之事王氏僅足為申韓儀衍而蘇氏學不正而言成理又非楊墨之比愚恐孟子復生則其取舍先後必将有在而非如來教之云也【荅汪尚書】
  去春賜教語及蘇學以為世人讀之止取文章之妙初不於此求道則其失自可置之夫學者之求道固不於蘇氏之文矣然既取其文則文之所述有邪有正有是有非是亦皆有道焉固求道者之所不可不講也講去其非以存其是則道固於此乎在矣而何不可之有若曰惟其文之取而不復議其理之是非則是道自道文自文也道外有物固不足以為道且文而無理又安足以為文乎蓋道無適而不存者也故即文以講道則文與道兩得而一以貫之否則亦将兩失之矣中無主外無擇其不為浮誇險詖所入而亂其知思也者㡬希况彼之所以自任者不但曰文章而已既無以考其得失則其肆然而談道徳於天下夫亦孰能禦之愚見如此累䝉教告終不能移也【荅汪尚書】
  示諭蘇氏於吾道不能為楊墨乃唐景之流耳某竊以為此最不察夫理者夫文與道果同耶異耶若道外有物則為文者可以肆意言而無害於道惟夫道外無物則言而一有不合於道者則於道為有害但其害有緩急淺深耳屈宋唐景之文某舊亦嘗好之矣既而思之其言雖侈然其實不過悲愁放曠二端而已日誦此言與之俱化豈不大為心害於是屏絶不敢復觀今因左右之言又竊意其一時作於荆楚之間亦未必聞於孟子之耳也若使流傳四方學者家傳而人誦之如今蘇氏之說則為孟子者亦豈得而已哉况今蘇氏之學上談性命下述政理其所言者非特屈宋唐景而已學者始則以其文而恱之以茍一朝之利及其既久則漸涵入骨髓不復能自解免其壊人才敗風俗蓋不少矣伯恭尚欲左右之豈其未之思耶其貶而置之唐景之列殆欲陽擠而隂予之耳向見正獻公家傳語及蘇氏直以浮薄軰目之而舍人丈所著童䝉訓則極論詩文必以蘇黄為法嘗竊歎息以為若正獻滎陽可謂能惡人者而獨恨於舍人丈之微㫖有所未喻也然則老兄今日之論未論其他至於家學亦可謂蔽於近而違於逺矣更願思之以求至當之歸不可自悮而復悮人也【荅呂伯恭】
  蘇黄門謂之近世名卿則可前書以顔子方之僕不得不論也今此所論又以為行事可法本朝人物最盛行事可法者甚衆不但蘇公而已大抵學者貴於知道蘇公早拾蘇張之緒餘晩醉佛老之糟粕謂之知道可乎古史中論黄帝堯舜禹益子路管仲曾子子思孟子老聃之屬皆不中理未易槩舉但其辯足以文之世之學者窮理不深因為所耳僕數年前俱嘗惑焉近嵗始覺其謬【荅程允夫】
  來書謂某之言乃論蘇氏之粗者不知如何而論乃得蘇氏之精者此在吾弟必更有說然某則以為道一而已正則表裏皆正譎則表裏皆譎豈可以析精粗為二致此正不知道之過也又謂洗垢索瘢則孟子以下皆有可論此非獨不見蘇氏之失又并孟子而不知也夫蘇氏之失著矣知道愈明見之愈切雖欲為之覆藏而不可得何待洗垢而索之也若孟子則如青天白日無垢可洗無瘢可索今欲掩蘇氏之疵而援以為比豈不適所以彰之耶黄門比之乃兄似稍簡静然謂簡静為有道則與子張之指清忠為仁何以異苐深考孔子所荅之意則知簡静之與有道蓋有間矣况蘇公雖名簡静而實隂險元祐末年規取相位力引小人楊畏使傾范忠宣公而以已代之既不效矣則誦其弹文於坐以動范公此豈有道君子所為哉此非某之言前軰固已筆之於書矣吾弟乃謂其躬行不後二程何其考之不詳而言之之易也二程之學始焉未得其要是以出入於佛老及其反求而得諸六經也則豈固以佛老為是哉如蘇氏之學則方其年少氣豪固嘗妄觝禅學如大悲閣中和院等記可見矣及其中嵗流落不偶欝欝失志然後匍匐而歸焉始終迷惑進退無據以比程氏正揚子先病後瘳先瘳後病之說吾弟比而同之是又欲洗垢而索孟子之瘢也又謂程氏於佛老之言皆陽抑而隂用之夫竊人之財猶謂之盗况程氏之學以誠為宗今乃隂竊異端之說而公排之以蓋其跡不亦盗憎主人之意乎必若是言則所謂誠者安在而吾弟之所以敬仰之意果何謂也挾天子以令諸侯乃權臣䟦扈借資以取重於天下豈真尊主者哉若儒者論道而以是為心則亦非真尊六經者此其心術之間反覆畔援去道已不啻百千萬里之逺方且自為邪說詖行之不暇又何暇攻百氏而望其服於已也凡此皆蘇氏心術之蔽故其吐辭立論出於此者十而八九吾弟讀之愛其文辭之工而不察其義理之悖日徃月來遂與之化如入鮑魚之肆久則不聞其臭矣而此道之傳無聲色臭味之可娱非若侈麗閎衍之辭縱横捭闔之辨有以世俗之耳目而蠱其心自非真能洗心滌慮以入其中真積力久卓然自見道體之不二不容復有豪髪邪妄雜於其間則豈肯遽然舍其平生之所尊敬向慕者而信此一夫之口哉故伊川之為明道墓表曰學者於道知所向然後見斯人之為功知所至然後見斯名之稱情蓋為此也然世衰道微邪偽交熾士溺於見聞之陋各自是其所是若非痛加剖析使邪正真偽判然有歸則學者將何所適從以知所向况欲望其至之乎蘇氏文辭偉麗近世無匹若欲作文自不妨模範但其詞意矜豪譎詭亦有非知道君子所欲聞是以平日每讀之雖未嘗不喜然既喜未嘗不厭徃徃不能終帙而罷非故欲絶之也理勢自然蓋不可暁然則彼醉於其說者欲入吾道之門豈不猶吾之讀彼書也哉亦無怪其一胡一越而終不合矣蘇程固嘗同朝程子之去蘇公嗾孔文仲齕而去之也使其道果同如吾弟之所論則雖異世亦且神交豈至若是之戾耶文仲為蘇所嗾初不自知晩乃大覺憤悶嘔血以至於死見於呂正獻公之遺書尚可考也吾弟未之見耳【荅程允夫○以上文集六條】
  問萬世之下王臨川當作如何評品曰陸象山嘗記之矣何待他人問莫只是學術錯否曰天資亦有抝强䖏曰若學術是底此様天資却更有力也曰然【以下論王氏】
  先生論荆公之學所以差者以其見道理不透徹因云洞視千古無有見道理不透徹而所説所行不差者但無力量做得來半上落下底則其害淺如庸醫不識病只胡亂下那沒緊要底藥便不至於殺人若荆公輩他硬見從那一邉去則如不識病證而便下大黄附子底藥便至於殺人
  東坡云荆公之學未嘗不善只是不合要人同己說得未是若荆公之學是使人人同己俱入於是何不可之有今却說未嘗不善而不合要人同成何說話若使彌望皆黍稷都無稂莠亦何不可只為荆公之學自有未是䖏耳
  神宗嘗問明道云王安石是聖人否明道曰公孫碩膚赤舄几几聖人氣象如此王安石一身尚不能治何聖人為先生曰此言最說得荆公著
  荆公初作江東提刑回來奏事上萬言書其間一節云今之小官俸薄不足以養亷必當有以益之然當今財用匱乏而復為此論人必以為不可行然天下之財未嘗不足特不知生財之道無善理財之人故常患其不足神宗甚善其言後來纔作參政第二日便専措置理財徧置回易庫以籠天下之利謂周禮泉府之職正是如此却不知周公之制只為天下之貨有不售則商旅留滯而不能行故以官錢買之使後來有欲買者官中却給與之初未嘗以此求利息也時舉云凡國之財用取具焉則是國家有大費用皆給於此豈得謂之不取利耶朝廷財用但可支常費耳設有變故之來定無可以應之曰國家百年承平其實規模未立特幸其無事耳若有大變豈能支耶神宗一日聞回易庫零細賣甚果子之類因云此非朝廷之體荆公乃曰國家創制有司正欲領其繁細若回易庫中雖一文之物亦當不憚出納乃有司之職非人君所當問若人君問及此則乃為繁碎而失體也其説甚髙故神宗信之
  介甫初與呂吉甫好時常簡帖徃來其一云勿令上知後來不足呂遂繳奏之神宗亦胡亂藏掩了介甫只好人奉已故與呂合若東坡們不順已硬要治他如何天生得恁地狠【以上語類六條】
  天下有自然不易之公論而言之者或不免於有所避就故多失之若諸公寧日録之辯是也嘗記頃年獲侍坐於故端殿上饒汪公縱言及於日録某因妄謂日録固為邪說然諸賢攻之亦未得其要領是以言者瀆而聼者疑用力多而見功寡也蓋嘗即其書而考之則凡安石之所以惑亂神祖之聰明而變移其心術使不得遂其大有為之志而反為一世禍敗之原者其隐微深切皆聚此書而其詞鋒筆勢縱横捭闔煒燿譎誑又非安石之口不能言非安石之手不能書也以為蔡卞撰造之言固無是理况其見諸行事深切著明者又已相為表裏亦不待晩年懟筆有所增加而後為可罪也然使當時用其垂絶之智舉而焚之則後來載筆之士於其帷幄之間深謀宻計雖欲畢力捜訪極意形容勢必不能得之如此之悉而傳聞異詞虚實相半亦不能使人無溢惡之疑且如勿令上知之語世所共傳終以手筆不存故使陸佃得為隠諱雖以元祐衆賢之力争辯之苦而不能有以正也【此見陸佃供荅史院取問狀】何幸其徒自為失計出此真蹟以暴其惡於天下便當摭其肆情反理之實正其迷國悮朝之罪而直以安石為誅首是乃所謂自然不易之公論不唯可以訂已徃之謬而又足以開後來之惑奈何乃以畏避嫌疑之故反為迂曲回互之言指為撰造増加誣偽謗詆之書而欲加刋削以滅其迹乎汪公歎息深以愚言為然今觀閒樂陳公遺帖了齋陳公表藳追憶前語自愧學之不進所知不能有以甚異於徃時又歎汪公之不可復見也為之掩卷太息而書其後抑又嘗怪了翁晩嵗之論多出此帖之餘然其自訟改過之書曽無一言以及此而獨謂山楊氏實發其機【語見責沈其所贈兄孫漸者即幾叟少卿後改名淵者也㡬叟楊公之壻嘗以楊公之語告翁曰更留那老子做甚底翁初亦駭其言幾叟復為反復申言之翁乃悔悟故其語曰余之自訟改過頼其一言而漸於是時亦以所聞警余之謬云】是則論者亦頗疑之而以今考之此書之作實在建中崇寧之間【書云吾友遷謫猶居善地疑居袁州時也】且其言猶以日錄為蔡卞之所托而其後了翁合浦尊堯之書亦未直攻安石也至於大觀初年而後四明之論始作【進表雖在政和元年然公居明州實大觀初年也】則其推言所自獨歸功於楊氏而不及閒樂有不可誣者矣顧其後書雖謂天使安石自寫誣悖之心然猶有懟筆增加歸過神考之云則終未免於所謂有所回互避就而失之者也又觀閒樂此書之指所以罪狀安石者至深切矣然考其事不過數條若曰改祖宗之法而行三代之政也廢春秋而謂人主有北靣之禮也學本出於刑名度數而不足於性命道徳也釋經奥義多出先儒而旁引釋氏也是數條者安石信無所逃其罪矣然其所以受病之源遺禍之本則閒樂之言有所未及而其所指以為說者亦自不能使人無可恨也今亦無論其他而姑以安石之素行與日録之首章言之則安石行已立朝之大節在當世為如何而其始見神宗也直以漢文帝唐太宗之不足法者為言復以諸葛亮魏元成之不足為者自任此其志識之卓然又皆秦漢以來諸儒所未聞者而豈一時諸賢之所及哉然其為人質雖清介而器本偏狭志雖髙逺而學實凡近其所論說蓋特見聞億度之近似耳顧乃挟以為髙足已自聖不復知以格物致知克己復禮為事而勉求其所未至以増益其所不能是以其於天下之事毎以躁率任意而失之於前又以很愎徇私而敗之於後此其所以為受病之原而閒樂未之言也若其所以遺禍之本則自其得君之初而已有以中之使之恱其髙駭其竒而意斯人之不可無矣及其任之以事而日聼其言則又有以信夫斯人之果不可無也於是為之力拒羣言而一聼其所為唯恐其一旦去我而無與成吾事也及其訏謨既久漸涵透徹則遂心融神會而與之為一以至於能掣其柄而自操之則其運動弛張乂已在我而彼之用舍去留不足為吾重輕矣於是安石卒去而天下之政始盡出於宸衷了翁所謂萬幾獨運扵元豐閒樂所謂屏棄金陵十年不召者蓋皆指此然了翁知其獨運而不知其所運者乃安石之機閒樂見安石之身若不用而不知其心之未嘗不用也是以凡安石之所為卒之得以附於陵廟之尊託於謨訓之重而天下之人愈不敢議以至於魚爛河决而後已焉此則安石所以遺禍之本而閒樂亦未之言也若閒樂之論祖宗法度但當謹守而不可變尤為痛切是固然矣然祖宗之所以為法蓋亦因事制宜以趨一時之便而其仰循前代俯徇流俗者尚多有之未必皆其竭心思法聖智以遺子孫而欲其萬世守之者也是以行之既乆而不能無則變而通之是乃後人之責故慶歴之初杜范韓富諸公變之不遂而論者至今以為恨况其後此又數十年其固當益甚扵前而當時議者亦多以為當變如呂正獻公父子家傳及河南程氏眉山蘇氏之書蓋皆可考雖閒樂此論若有不同而不免亦有仁皇之末適當因革之時之説則是安石之變法固不可謂非其時而其設心亦未為失其正也但以其躁率任意而不能熟講精思以為百全無可久之計是以天下之民不以為便而一時元臣故老賢士大夫羣起而力争之者乃或未能究其利病之實至其所以為說又多出於安石規模之下由是安石之心愈益自信以為天下之人真莫已若而隂幸其言之不足為已病因遂肆其很愎倒行逆施固不復可望其能勝己私以求利病之實而充其平日所以自任之本心矣此新法之禍所以卒至於横流而不可救閒樂雖能深斥其非而未察其所以為非者乃由於此此其為說所以不能使人無所恨者一也至謂安石逺取三代渺茫不可稽考之事而力行之此又不知三代之政布在方冊雖時有先後而道無古今舉而行之正不能無望於後之君子但其名實之辨本末之序緩急之宜則有不可以豪釐差者茍能於此察焉而無所悖則其遺法雖若渺茫不可稽考然神而明之在我而已何不可行之有彼安石之所謂周禮乃姑取其附於己意者而借其名髙以服衆口耳豈真有意於古者哉若真有意於古則格君之本親賢之務養民之政善俗之方凡古之所謂當先而宜急者曷為不少留意而獨於財利兵刑為汲汲耶大本不正名是實非先後之宜又皆倒置以是稽古徒益亂耳豈專茫不可稽考之罪哉閒樂不察乎此而斷然自畫直以三代之法為不可行又獨指其渺茫不可稽考者而譏之此又使人不能無恨者二也若安石之廢春秋語北靣則亦其志識過髙而不能窮理勝私之是以厭三傳凡例條目之煩惡諸儒臆度附致之巧有太過者而不思其大倫大法固有炳如日星而不可誣者也因前聖尊師重道之意以推武王太公之事有太過者而所以考其禮之文者有未詳也是其闕於審重而輕為論說直廢大典固為可罪然謂其因此而亂君臣之名分又并與孟子迭為賔主之說而非之則亦峻文深詆而矯枉過直矣此又其使人不能無恨者三也若夫道徳性命之與刑名度數則其精粗本末雖若有閒然其相為表裏如影隨形則又不可得而分别也今謂安石之學獨有得於刑名度數而道徳性命則為有所不足是不知其於此既有不足則於彼也亦將何自而得其正耶夫以佛老之言為妙道而謂禮法事變為粗迹此正王氏之深蔽今欲譏之而不免反墮其說之中則已誤矣又况其於粗迹之謬可指而言者蓋亦不可勝數政恐未可輕以有得許之也今姑舉其一二而言之若其實有得於刑名度數也則其所以脩於身者豈至於與僧卧地而顧客禠衣如錢景諶之所叙乎所以著於篇者豈至於分文析字以為學而又不能辨乎六書之法如字說之書乎【了翁以為安石之進字說蓋欲布之海内神考雖好其書玩味不忘而不以布於海内者以教化之本不在是也此亦非是夫周禮六藝之教所謂書者不過使人以六書之法分别天下之書文而知此字之聲形為如何欲其逺近齊同而不亂耳非有真空無相無作之說也安石既廢其五法而專以會意為言有所不通則遂旁取後來書傳一時偶然之語以為証至其甚也則又逺引老佛之言前世中國所未嘗有者而說合之其穿鑿舛謬顯然之迹如此豈但不知性命道徳之本而亦豈可謂其有得於刑名度數之末哉不惟以此自悮又以其說上惑人主使其玩味於此而不忘其罪為大了翁之言盖亦踈矣】所以施於家者豈至於使其妻窮奢極侈斥逐娣姒而詬叱官吏如林希魏㤗之所書豈至於使其子囚首跣足箕踞於前而干預國政如邵伯温之所記乎所以施於政者豈至於乖事理咈民情而於當世禮樂文章教化之本或有失其道理者乃不能一有所正至其小者如䳺鶉公事按問條法亦皆繆戾煩碎而不即於人心乎以此等而推之則如閒樂之所云亦恐其未免於過予而其所以不能使人無可恨者四也若其釋經之病則亦以自䖏太髙而不能明理勝私之故故於聖賢之言既不能虚心静慮以求其立言之本意於諸儒之同異又不能反覆詳宻以辨其為說之是非但以已意穿鑿附麗極其力之所通而肆為支蔓浮虛之説至於天命人心日用事物之所以然既已不能反求諸身以驗其實則一切舉而歸之於佛老及論先王之政則又騁私意飾姦言以為違衆自用剝民興利斥逐忠賢杜塞公論之地唯其意有所忽而不以為事者則或茍因舊說而不暇擇其是非也閒樂於此乃不責其違本㫖棄舊説惑異教文姦言之罪而徒譏其奥義多出鄭孔意若反病其不能盡黜先儒之説以自為一家之言者則又不能使人無恨者五也夫安石以其學術之誤敗國珍民至於如此而起自豐訖於宣靖六十年間誦說推明桉為國是鄙儒俗生隨風而靡者既無足道有識之士則孰有不寒心者頋以姦賊蔽䝉禁網嚴宻是以飲氣吞聲莫敢指議獨兩陳公乃能出死力以排之其於平居書疏還徃講論切磨唯恐其言之不盡斯亦可謂賢矣然其所以為説者不過如此豈其所以為學者亦自未得聖賢之門户所以觀理制事者猶未免於有蔽而然耶故嘗歴考一時諸賢之論以求至當則唯山楊氏指其離内外判心迹使道常無用於天下而經世之務皆私智之鑿者最為近之其論紹述而以為當師其意不當泥其迹者亦能曲盡其理之當而無回互之失【見山語録因鄒道鄉之論而發者】雖元城劉公所謂只宗神考者有所不逮【劉公語見韓瓘談録】不但兩陳公而已也然及其請罷廟學配食之章則又不能如其平日之言以正其罪顧乃屑屑焉偏指鳬鷖一義以為實奢汰之原此為獲殺人于貨之盗而議其竊鈎之罪對放飯流歠之客而議其齒決之非視兩陳公之言乃反有不能及者是以至今又幾百年而其是非之原終未明白往者雖不足論而來者之監亦學者之所不可不知也故竊并著其說以俟同志講而擇焉【讀兩陳諌議遺墨○文集】
  呂伯恭【呂子約並門人附】陳君舉 陳同父
  因說南軒東萊或云二先生若是班乎夀昌曰不然先生適聞之遂問如何曰南軒非夀昌所敢知東萊亦不相識但以文字觀之東萊博學多識則有之矣守約恐未也先生然之【以下論呂伯恭】
  或問東萊象山之學曰伯恭失之多子静失之寡某嘗謂人之讀書寧失之拙不可失之巧寧失之低不可失之髙伯恭之盡在於巧
  伯恭要無不包羅只是撲過都不精詩小序是他看不破薛常州周禮制度都不能言邵數亦教季通說過一遍又休了
  伯恭教人看文字也粗有以論語是非問者伯恭曰公不會看文字管他是與非做甚但有益於我者切於我者看之足矣且天下須有一箇是與不是是䖏便是理不是䖏便是咈理如何不理會得
  東萊聡明看文理却不子細向嘗與較程易到噬嗑卦和而且治一本治作洽據治字於理為是他硬執要做洽字和已有洽意更下洽字不得縁他先讀史多【淳録作讀史來多而雜】所以看粗著眼讀書須是以經為本而後讀史
  或問繫辭精義曰這文字雖然是裒集得做一處其實於本文經㫖多有難通者如伊川説話與横渠說話都有一時意見如此故如此說若用本經文一二句看得亦自通只要成片看便上不接得前下不帯得後
  人言何休為公榖忠臣某嘗戱伯恭為毛鄭之佞臣伯恭大事記辨司馬遷班固異同處最好渠一日記一年渠大抵謙退不敢任作書之意故通鑑左傳已載者皆不載其載者皆左傳通鑑所無者耳有太纎巧䖏如指出公孫宏張湯姦狡䖏皆說得羞愧人伯恭少時被人說他不暁事故其論事多指出人之情偽云我亦知得此有此意思不好
  先生方讀文鑑而學者至坐定語學者曰伯恭文鑑去取之文若某平時看不熟者也不敢斷他有數般皆某熟讀底今㨂得也無巴鼻如詩好㡳都不在上靣却載那衰颯底把作好句法又無好句法把作好意思又無好意思把作勸戒又無勸戒林擇之云他平生不會作詩曰此等有甚難見處
  或問東萊謂變化氣質方可言學曰此意甚善但如鄙意則以為學乃能變化氣質耳若不讀書窮理主敬存心而徒切切計較於昨非今是之閒恐亦勞而無補也
  躬自厚而薄責於人則逺怨矣呂丈舊時性極褊急因病中讀論語於此有省後遂如此好【以上語類十二條】
  來教謂吾道無對不當與世俗較勝負此說美則美矣而非鄙意之所安也夫道固無對者也然其中却著不得許多異端邪說直須一一剔撥出後方暁然見得箇精明純粹底無對之道若和泥合水便只著箇無對包了竊恐此無對中却多藏得病痛也孟子言楊墨之道不熄孔子之道不著而大易於君子小人之際其較量勝負尤為詳宻豈其未知無對之道耶盖無對之中有隂則有陽有善則有惡陽消則隂長君子進則小人退循環無窮而初不害其為無對也况某前說已自云非欲較兩家已往之勝負乃欲審學者今日趨向之邪正此意尤分眀也【荅呂伯恭】
  伯恭天資温厚故其論平恕委曲之意多而某之質失之暴悍故凡所論皆有奮發直前之氣竊以天理揆之二者恐皆非中道但某之足以自撓而傷物尤為可惡而伯恭似亦不可専以所偏為至當也【荅呂伯恭】
  伯恭想時時相見欲作書不暇告為致意向得渠兩書似日前只向博雜䖏用功却於要約䖏不曽子細研究病痛頗多不知近日復何如大抵博雜極害事如閫範之作指意極佳然讀書只如此亦有何意味耶先逹所以深懲玩物喪志之弊者正為是耳范醇夫一生作此等工夫想見將聖賢之言都只忙中草草看過抄節一番便是事了元不曽子細翫味所以從二先生許久見䖏全不精眀是豈不可戒也耶渠又為留意科舉文字之久出入蘇氏父子波瀾新巧之外更求新巧壊了心路遂一向不以蘇學為非左遮右攔陽擠隂助此尤使人不滿意向雖以書極論之亦未知果以為然否【與張敬夫】
  伯恭講論甚好但每事要鶻圇說作一塊又生怕人說異端俗學之非護蘇氏尤力以為争校是非不如歛藏持養頃見子澄有此論已作書力辨之不知竟以為如何也【荅范伯崇】
  近年道學外面被俗人攻擊裏面被吾黨做壊婺州自伯恭死後百怪都出至於子約别說一般差異底話全然不是孔孟規模却做管商見識令人駭歎然亦是伯恭自有些拖泥帯水致得如此又令人追恨也【與劉子澄】
  伯恭無恙時愛說史學身後為後生輩糊塗說出一般惡口小家議論賤王尊霸謀利計功更不可聴子約立脚不住亦曰吾兄盖嘗言之云爾中間不免極力排之今幸少定然其強不可令者猶未肯竪降幡也【與劉子澄○以上文集六條】
  可憐子約一生辛苦讀書只是竟與之說不合今日方接得他三月間所寄書猶是論寂然不動依舊主他舊說【時子約已死】他硬說寂然不動是耳無聞目無見心無思慮至此方是工夫極至䖏伊川云要有此理除是死也幾多分暁某嘗荅之云洪範五事貌曰僵言曰啞視曰盲聴曰聾思曰塞方得還有此理否渠至死不曉不知人如何如此不通用之云釋氏之坐禪入定便是無聞無見無思無慮曰然他是務使神輕去其體其理又不同神仙則使形神相守釋氏則使形神相離佛家有白骨觀初想其形從一㸃精氣始漸漸胞胎孕育生産稚乳長大壯實衰老病死以至屍骸胖脹枯僵久之化為白骨既想為白骨則視其身常如白骨所以厭棄脫離而無留戀之念也此又釋氏工夫之最下者【以下論子約】
  荅子約書云目下放過了合做底親切工夫虚度了難得少壯底時日【以上語類二條】
  大抵讀書寛平正大者多失之不精而精宻詳審者又有局促姦巧之病雖云人之情偽有不得不察者然此意偏勝便覺自家心術亦染得不好了近年此風頗盛雖純誠厚徳之君子亦往往墮於其中而不自知所以區區常竊憂之而不願子約之為之也子約何不試取論語孟子中庸大學等書讀之觀其光眀正大簡易眀白之氣象又豈有如此之狡獪切害䖏耶世路險窄已無可言吾人之學聖賢者又將流而入於功利變詐之習其勢不過一傳再傳天下必有受其禍者而吾道益以不振此非細事也子約思之如何【荅呂子約】
  前書所諭正容謹節之功比想加力此本是小學事然前此不曽做得工夫今若更不補填終成欠闕却為大學之病也但後書又不免有輕内重外之意氣象殊不能平愚意竊所未安大抵此學以尊徳性求放心為本而講於聖賢親切之訓以開眀之此為要切之務若通古今考世變則亦隨力所至推廣増益以為補助耳不當以彼為重而反輕凝定收歛之實少聖賢親切之訓也若如此說則是學問之道不在於已而在於書不在於經而在於史為子思孟子則孤陋狭劣而不足觀必為司馬遷班固范曄陳夀之徒然後可以造於髙眀正大簡易眀白之域也【八字乃来書本語】夫學者既學聖人則當以聖人之教為主今六經語孟中庸大學之書具在彼以了悟為髙者既病其障礙而以為不可讀此以記覽為重者又病其狭小而以為不足觀如是則是聖人所以立言垂訓者徒足以悮人而不足以開人孔子不賢於堯舜而逹磨遷固賢於仲尼矣無乃悖之甚耶【荅呂子約】
  所諭前論未契今且當以涵養本原勉強實履為事此又錯了也此是見識大不分眀須痛下工夫鑚研勘覈敎透徹了方是了當自此以後方有下手涵養踐履䖏如横渠先生所見只是小小未瑩伊川先生猶令其且涵泳義理不只說完養思慮了便休也如今乃是大叚差舛却不汲汲向此究竟而去别䖏閒坐道我涵養本原勉強實履又聞手寫六經亦是無事費日都不是長進底道理要須勇猛捐棄舊習以求新功不可一向如此悠悠閒過嵗月也本欲俟徳華人回附書今日偶有南豐便至道夫䖏且先附此奉報此事不比尋常不可頃刻失其路脉也大抵學問只有兩途致知力行而已在人須是先依次第十分著力節次見效了向後又看甚䖏欠闕即便於此更加工夫乃是正理今却不肯如此見人說著自家見䖏未是却不肯服便云且待我涵養本原勉強實履此如小兒迷蔵之戱你東邊来我即西邉去閃你西邉来我又東邉去避如此出沒何時是了耶區區本已不能說得今更說此一番若更不相領畧便且付之忘言矣如人上山各自努力到此時節豈更有心情管得他人耶【荅呂子約○以上文集三條】
  伯恭門徒氣宇厭厭四分五裂各自為說乆之必至銷歇子静則不然精神峭其說分眀能變化人使人旦異而晡不同其流害未艾也【以下論門人】
  南軒伯恭之學皆踈畧南軒踈畧從髙䖏去伯恭踈畧從卑䖏去伯恭說道理與作為自是兩件事如云仁義道徳與度數刑政介然為兩途不可相通他在時不曽見與某說他死後諸門人弟子此等議論方漸漸說出来乃云皆原於伯恭也
  浙閒學者推尊史記以為先黄老後六經此自是太史談之學若遷則皆宗孔氏如於夏紀賛用行夏時事於商紀賛用乘商輅事髙祖紀賛則曰朝以十月車服黄屋左纛盖譏其不用夏時商輅也遷之意脉恐誠如是考得甚好然但以此遂謂遷能學孔子則亦徒能得其皮殻而已假使漢髙祖能行夏時乗商輅亦只是漢髙祖終不可謂之禹湯此等議論恰與欲削鄉黨者相反
  近日浙中一項議論盡是白空撰出覺全捉摸不著恰如自家不曽有基址却要起甚樓臺就上面添一層又添一層只是道新竒好看其實全不濟事又云空撰出許多說話如揑眼生花
  鄭子上問昨日所說浙中士君子多要回互以避矯激之名莫學顔子之渾厚否曰渾厚自是渾厚今浙中人只學一般回互底心意不是渾厚渾厚是可做便做不計利害之謂今浙中人却是計利害太甚做成回互耳其至於可以得利者無不為如陳仲弓送宦者葬所謂有仲弓之志則可無仲弓之志則不可因說東漢事勢士君子欲全身逺害則有不仕而已若出仕遇宦官縱横如何畏禍不與他理㑹得若未免仕只得辭尊居卑辭富居貧若既要為大官又要避禍無此理
  叔度與伯恭為同年進士年又長自視其學非伯恭比即俯首執子弟禮而師事之畧無難色亦今世之所無耳
  自叔度以正率其家而子弟無一人敢為非議者【以上語類七條】
  陳君舉得書云更望以雅頌之音消鑠羣慝章句訓詁付之諸生問他如何是雅頌之音今只有雅頌之辭在更沒理㑹又去那裏討雅頌之音便都只是瞞人又謂某前番不合與林黄中陸子静諸人辯以為相與詰難竟無深益盖刻畫太精頗傷易簡矜持已甚反涉吝驕不知更如何方是深益若孟子之闢楊墨也只得恁地闢他【以下論陳君舉】
  問陳先生要人就事上理㑹教實之意盖怕下梢用䖏不足如司馬公居洛六任只理㑹得箇通鑑到元祐出来做事却有未盡䖏所以激後来之禍如今須先要較量教盡曰便是如今都要恁地說話如温公所做今只論是與不是合當做與不合當做如何說他激得後禍這是全把利害去說温公固是有從初講究未盡䖏也是些小事今只將紙上語去看便道温公做得過當子細看那時節若非温公如何做温公是甚氣勢天下人心甚麽樣感動温公直有旋乾轉坤之功温公此心可以質天地通幽眀豈容易及後來呂微仲范堯夫用調停之說兼用小人更無分别所以成後日之禍今人却不歸咎於調停反歸咎於元祐之政若真是見得君子小人不可雜䖏如何要委曲遮䕶得看温公那時已自失於委曲了如王安石罪既已眀白却於其死又加太傅及贈禮皆備想當時也道要委曲周旋他如今看来這般却煞不好要好便合當顯白其罪使人知得是非邪正所謂眀其為賊敵乃可服須是眀顯其不是之狀若更加旌賞却惹得後来許多羣小不服
  或曰永嘉諸公多喜文中子曰然只是小他自知定學做孔子不得了才見箇小家活子便恱而趨之譬如泰山之髙他不敢登見箇小土堆子便上去只是小【以上語類三條】
  嘗謂人之為學若從平實地上循序加功則其目前雖未見日計之益而積累工夫漸見端緒自然不假用意装㸃不待用力支撐而聖賢之心義理之實必皆有以見其確然而不可易者至於講論之際心即是口口即是心豈容别生計較依違遷就以為諧俗自便之計耶今人為學既已過髙而傷巧是以其說常至於依違遷就而無所分别盖其胸中未能無纎芥之疑有以致然非獨以避咎之故而後詭於詞也若某之愚自信已篤向来之辯雖至於遭讒取辱然至於今日此心耿耿猶恨其言之未盡不足以暢彼此之懐合異同之趣而不敢以為悔也【荅陳君舉】
  君舉書殊不可曉似都不曽見得實理只是要得雜博又不肯分眀如此說破却欲包羅和㑹衆說不令相傷其實都不曉得衆說之是非得失自有合不得䖏也葉正則亦是如此可歎可歎【荅劉公度○以上文集二條】
  說同父因謂呂伯恭烏得為無罪恁地横論却不與他剖說打教破却和他都自被包裹在裏今来伯恭門人却亦有為同父之說者二家打成一片可怪君舉只道某不合與說只是他見不破天下事不是是便是非直截兩邉去如何恁地含糊鶻突某鄉来與說許多豈是要眼前好看青天白日在這裏而今人雖不見信後世也須有人看得此說也須回轉得㡬人【以下論陳同父】
  同父才髙氣粗故文字不眀瑩要之自是心地不清和也
  陳同父祭東莱文云在天下無一事之可少而人心有萬變之難眀先生曰若如此則雞鳴狗盗皆不可無因舉易曰天下之動貞夫一者也天下何思何慮同歸而殊塗一致而百慮天下何思何慮又云同父在利欲膠漆盆中
  鄭厚藝圃折衷當時以為邪說然尚自占取地步但不知權其說之行猶使人知君臣之義如陳同父議論却乖乃不知正曹丕既篡乃曰舜禹之事吾知之矣此乃以已而窺聖人謂舜禹亦只是篡而文之以揖遜爾同父亦是於漢唐事迹上尋討箇仁義出来便以為此即王者事何異於此
  或問同父口說皇王帝霸之略而一身不能自保先生曰這只是見不破只說箇是與不是便了若做不是恁地依阿茍免以保其身此何足道若做得是便是委命殺身也是合當做底事
  陳同父學已行到江西浙人信向已多家家談王霸不說蕭何張良只說王猛不說孔孟只說文中子可畏可畏【以上語類六條】
  比忽聞有意外之禍甚為驚歎方念未有相為致力䖏又聞已遂辯白而歸深以為喜人生萬事真無所不有也歸来想諸况仍舊然凡百亦宜痛自收歛此事合說多時不當至今日遲頓不及事固為可罪然觀老兄平時自䖏於法度之外不樂聞儒生禮法之論雖朋友之賢如伯恭者亦以法度之外相䖏不敢進其逆耳之論每有規諷必宛轉回互巧為之說然後敢平日狂妄深竊疑之以為愛老兄者似不當如此方欲俟後㑹從容面罄其說不意罷逐之遽不及盡此懐也今茲之故雖不知所由或未必有以召之然平日之所積似亦不為無以集衆尤而信讒口者矣老兄髙眀剛决非吝於改過者願以愚言思之絀去義利雙行王霸並用之說而從事於懲忿窒慾遷善改過之事粹然以醇儒之道自律則豈獨免於人道之禍而其所以培壅本根澄源正本為異時揮事業之地者益光大而髙眀矣荷相與之厚忘其狂率敢盡布其腹心雖不足贖稽緩之罪然或有補於将来耳不審髙眀以為如何【與陳同父】
  向来讀書頗務精熟中間亦幸了得數書自謂略能窺見古人用心䖏未覺千嵗之為逺然亦無可告語者時一思之以自笑耳其間一二有業未就今病已矣不能復成書矣不知後世之子雲堯夫復有能成吾志者否然亦已置之不能復措意間也只今日用工夫養病之餘却且收拾身心從事於古人所謂小學者以補前日粗疎脫略之咎盖亦心庶㡬焉而力或有所未能也同父聞之當復見笑然韓子所謂歛退就新懦趨營悼前猛者區區故人之意尚不能不以此有望於髙眀也此外世俗是非毁譽何足挂齒牙閒細讀来書似於此未能無小芥蔕也嘗論孟子說大人則藐之孟子固未嘗不畏大人但藐其巍巍然者耳辦得此心即更掀却卧房亦且露地睡似此方是真正大英雄人然此一種英雄却是從戰戰兢兢臨深履薄䖏做将出来若是血氣粗豪却一㸃使不著也【荅陳同父○以上文集二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十九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六十
  諸子三
  陸氏【釋氏附】
  陸子夀自撫来信訪先生於鉛山觀音寺子夀每談事必以論語為證如曰聖人教人居處恭執事敬又曰子所雅言詩書執禮皆雅言也弟子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汎愛衆而親仁此等皆教人就實處行何嘗髙也先生曰某舊閒持論亦好髙近来漸漸移近下漸漸覺實也如孟子却是將他已到底教人如言存心飬性知性知天有其説矣是他自知得餘人未到他田地如何知得他滋味卒欲行之亦未有入頭處若論語却是聖人教人存心養性知性知天實涵養處便見得便行得也
  陸子夀看先生解中庸莫顯乎微云㡬微細事也因歎羙其說之善曰前後說者連莫見乎隐一滚說了更
  不見切體處今如此分别却是使人有㸃檢處九齡自覺力弱尋常非禮念慮固能常常警策不使萌於心然志力終不免有怠時此殆所謂㡬微處湏㸃檢也先生曰固然
  因說陸子静謂江南未有人如他八字著脚
  有自象山来者先生問子静多說甚話曰恰如時文相似只連片滚將去曰所說者何曰他只說天地之性人為貴人為萬物之靈人所以貴與靈者只是這心其說雖詳多只恁滚去先生曰信如斯言雖聖賢復生與人說也只得恁地自是諸公以時文之心觀之故見得他箇是時文也使若時文中說得恁地便是聖賢之言也公也湏自反豈可放過
  陸子静說只是一心一邊屬人心一邊屬道心那時尚說得好在
  陸子静之學只管說一箇心本来是好底物事上面著不得一箇字只是人被私欲遮了若識得一箇心了萬法流出更都無許多事他却是實見得箇道理恁地所以不怕天不怕地一向胡叫胡喊
  陸子静說克已復禮云不是克去己私利欲之類别自有箇克處又却不肯說破某嘗代之下語云不過是要言語道斷心行路絶耳因言此是䧟溺人之深坑學者切不可不戒
  向見陸子静與王順伯論儒釋某嘗竊笑之儒釋之分只争虛實而已如老氏亦謂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㝠兮其中有精所謂物精亦是虛吾道雖有寂然不動然其中粲然者存事事有
  問正淳陸氏之說如何曰癸夘相見某於其言不無疑信相半曰信是信甚處疑是疑甚處曰信其論學疑其訶詆古人曰湏是當面與他随其說上討箇分曉若一時不曾分疏得乃欲續後於書問間議論只是說得皮外他亦只是皮外荅来越不分曉若是他論學處是則其他說話皆是便攻訶古人今人亦無有不是處若是他訶詆得古人不是便是他說得學亦不是
  子静常言顔子悟道後於仲弓又曰易繫决非夫子作又曰孟子無奈告子何陳正己錄以示人先生申言曰正己也乖
  先生問賀孫看論語前面見得意思如何曰初看有未通處今看得通如孝弟為仁之本一章初看未甚透今却看得分曉先生曰如此等說話陸象山都不看凡是諸弟子之言便以為不是而不足看其無細心看聖賢文字如此凡說未得處便將箇硬說闢倒了不消看後生纔入其門便學得許多不好處更無禮律
  陸氏㑹說其精神亦能感發人一時被他聳動底亦便清眀只是虛更無底簟思而不學則殆正謂無底簟便危殆也山上有木漸君子以居賢徳善俗有堦梯而進不患不到今其徒徃徃進時甚銳然其退亦速纔到退時便如墜千仞之淵
  從陸子静學如楊敬仲軰持守得亦好若肯去窮理湏窮得分眀然他不肯讀書只任一己私見有似箇稊稗今若不做培養工夫便是五穀不熟又不如稊稗也次日又言陸子静楊敬仲有為己工夫若肯窮理當甚有可觀惜其不改也
  論子由古史言帝王以無為宗因言佛氏學只是任他意所為於事無有是處徳眀云楊敬仲之學是如此先生曰佛者言但願空諸所有謹勿實諸所無事必欲㤀却故曰但願空諸所有心必欲其空故曰謹勿實諸所無楊敬仲學於陸氏更不讀書是要不實諸所無已讀之書皆欲忘却是要空諸所有
  至之舉似楊敬仲詩云有時父召急趨前不覺不知造淵奥此意如何曰如此却二了有箇父召急趨底心又有箇造淵奥底心纔二便生出無限病痛葢這箇物事知得是恁地便行將去豈可更帖著一箇意思在那上某舊見張子韶有箇文字論仁義之實云當其事親之時有以見其温然如春之意便是仁當其從兄之際有以見其肅然如秋之意便是義某嘗對其說古人固有習而不察如今却是略略地習却加意去察古人固有由之而不知如今却是略略地由却加意去知因笑曰李先生見某說忽然曰公適間說得好可說一遍看【以上語類十五條】
  子夀兄弟氣象甚好其病却是盡廢講學而専務踐履却於踐履之中要人提撕省察悟得本心此為病之大者要其操持謹質表裏不二實有以過人者惜乎其自信太過規模窄狭不復取人之善将流於異學而不自知耳【荅張敬夫】
  来書所謂利欲深痼者已無可言區區所憂却在一種輕為髙論妄生内外精粗之别以良心日用分為両截謂聖賢之言不必盡信而容貌辭氣之間不必深察者此其為說乖戾狠悖将有大為吾道之害者不待他時末流之弊矣不審眀者亦嘗以是為憂乎此事不比尋常小小文義異同恨相去逺無由面論徒增耿耿耳【荅陸子静】
  伯起說去年見陸子静說游夏之徒自是一家學問不能盡棄其說以從夫子之教惟有琴張曽晳牧皮乃是真有得於夫子者其言怪僻乃至於此更如何與商量討是處也可嘆可嘆【荅黄直卿】
  子静近得書其徒曹立之者来訪氣質儘佳亦似知其師說之誤持得子静近荅渠書與劉淳叟書却說人湏是讀書講論然則自覺其前說之誤矣但不肯翻然說破今是昨非之意依舊遮前掩後巧為辭說只此氣象却似不佳耳【荅吕伯恭】
  子静舊日規模終在其論為學之病多說如此即只是意見如此即只是議論如此即只是定本某因與說既是思索即不容無意見既是講學即不容無議論統論為學規模亦豈容無定本但随人材質病痛而救藥之即不可有定本耳渠却云正為多是邪意見閒議論故為學者之病某云如此即是自家呵叱亦過分了湏著邪字閒字方始分眀不教人作禪㑹耳又教人恐湏先立定本却就上面整頓方始說得無定本底道理今如此一概揮斥其不為禪學者㡬希矣【荅呂伯恭】
  子静一味是禅却無許多功利術數目下収斂得學者身心不為無力然其下梢無所据依恐亦未免害事也【荅劉子澄】
  陸學固有似禪處然鄙意近覺婺州朋友専事聞見而於自己身心全無工夫所以每勸學者兼取其善要得身心稍稍端静方於義理知所决擇非欲其兀然無作以冀於一旦豁然大悟也吾道之衰正坐學者各守己偏不能兼取衆善所以終有不眀不行之弊非是細事【荅陳膚仲】
  所論時學之弊甚善但所謂冷淡生活者亦恐反遲而禍大耳孟子所以舍申商而距楊墨者正為此也向来正以吾黨孤弱不欲於中自為矛盾故一切容忍不能極論近乃深覺其弊全然不曽略見天理彷彿一味只將私意東作西捺做出許多詖淫邪遁之說又且空腹髙心妄自尊大俯視聖賢蔑棄禮法只此一節尤為學者心術之害故不免直截與之說破渠軰家計已成决不肯舍然此說既眀庶㡬後来者免堕邪見坑中亦是一事耳【荅趙㡬道○以上文集五條】
  孟子不闢老莊而闢楊墨楊墨即老莊也今釋子亦有兩般禪學楊朱也苦行布施墨翟也道士則自是假今無說可闢然今禪家亦自有非其佛祖之意者試看古經如四十二章等經可見楊文公集傳燈錄說西天二十八祖知他是否如何舊時佛祖是西域夷狄人却㑹做中國様押韵詩今看圎覺云四大分今者妄身當在何處即是竊列子骨骸反其根精神入其門我尚何存語宋景文說楞嚴前面呪是他經後面說道理處是附㑹圎覺前數疊稍可看後面一叚淡如一叚去末後二十五定輪與夫誓語可笑【以下論釋氏】
  楞嚴經本只是呪語後来房融添入許多道理說話呪語想亦淺近但其徒恐譯出則人易之故不譯所以有呪者葢浮屠居深山中有神蛇獸為害故作呪以禁之緣他心靈故能知其性情制馭得他呪全是想法西域人誦呪如叱喝又為雄毅之状故能禁伏神亦如巫者作法相似
  宋景文唐書贊說佛多是華人之譎誕者攘莊周列禦冦之說佐其髙此說甚好如歐陽公只說箇禮法程子又只說自家義理皆不見他正贓却是宋景文捉得他正贓佛家先偷列子列子說耳目口鼻心體處有六件佛家便有六根又三之為十八戒初間只有四十二章經無恁地多到東晉便有談議如今之講師做一篇議總說之到後来談議厭了逹磨便入来只静坐於中有稍受用處人又都向此今則文字極多大概都是後来中國人以莊列說自文夹挿其間都沒理㑹了
  釋氏書其初只有四十二章經所言甚鄙俚後来日添月益皆是中華文士相助撰集如晉宋間自立講師孰為釋迦孰為阿難孰為迦葉各相問難筆之於書轉相欺誑大抵多是剽竊老子列子意思變換推衍以文其說大般若經卷帙甚多自覺支離故節縮為心經一卷楞嚴經只是強立一兩箇意義只管叠將去數節之後全無意味若圎覺經本初亦能㡬何只鄙俚甚處便是其餘增益附㑹者爾佛學其初只說空後来說動静支蔓既甚達磨遂脫然不立文字只是黙然端坐便心静見理此說一行前面許多皆不足道老氏亦難為抗衡了今日釋氏其盛極矣但程先生所謂攻之者執理反出其下吾儒執理既自卑汚冝乎攻之而不勝也
  因說程子耳無聞目無見之説答曰决無此理遂舉釋教中有塵既不緣根無所著反流全一六用不行之說蘇子由以為此理至深至妙葢他意謂六根既不與六塵相緣則収拾六根之用反復歸於本體而使之不行顧烏有此理廣因舉程子之說譬如静坐時忽有人喚自家只得應他不成不應曰彼說出楞嚴經此經是唐房融訓釋故說得如此巧佛書中唯此經最巧然佛當初也不如是說如四十二章經最先傳来中國底文字然其說却自平實道書中有真誥末後有道授篇却是竊四十二章經之意為之非特此也至如地獄托生妄誕之說皆是竊他佛教中至鄙至陋者為之某甞謂其徒曰自家有箇大寳珠被他竊去了却不照管亦都不知却去他牆根壁角竊得箇破瓶破罐用此甚好笑西漢時儒者說道理亦只是黄老意思如揚雄太元經皆是故其自言有曰老子之言道理吾有取焉耳後漢眀帝時佛始入中國當時楚王英最好之然都不曉其說直至晉宋間其教漸盛然當時文字亦只是將莊老之說来鋪張如逺師諸論皆成片盡是老莊意思直至梁㑹通間達磨入来然後一切被他掃蕩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葢當時儒者之學既廢絶不講老佛之說又如此淺陋被他窺見這箇罅隙了故横說竪說如是張王沒奈他何人才聰眀便被他誘引將去甞見畫的諸祖師其人物皆雄偉故杲老謂臨濟若不為僧必作一渠魁也又嘗在廬山見歸宗像尤為可畏若不為僧必作大賊矣
  問釋氏之無與老氏之無何以異曰老氏依舊有如所謂無欲觀其妙有欲觀其竅是也若釋氏則以天地為幻妄以四大為假合則是全無也
  老氏欲保全其身底意思多釋氏又全不以其身為事自謂别有一物不生不滅歐公嘗言老氏貪生釋氏畏死其說亦好氣聚則生氣則死順之而已釋老則皆悖之者也
  佛氏之失出於自私之厭老氏之失出於自私之巧厭薄世故而盡欲空了一切者佛氏之失也闗機巧便盡天下之術數者老氏之失也故世之用兵算數刑名多本於老氏之意
  佛老之學不待深辨而明只是廢三綱五常這一事已是極大罪名其他更不消說
  釋氏見得髙底儘髙或問他何故只說空曰說頑空又說真空頑空便是空無物真空却是有物與吾儒說略同但是他都不管天地四方只是理會一箇心如老氏亦只是要存得一箇神氣伊川云只就迹上斷便了不知他如此要何用
  有言莊老禪佛之害者曰禪學最害道莊老於義理絶滅猶未盡佛則人倫已壞至禪則又從頭將許多義理掃滅無餘以此言之禪最為害之深者頃之復曰要其實則一耳害未有不由淺而深者
  某人言天下無二道聖人無兩心儒釋雖不同畢竟只是一理某說道惟其天下無二道聖人無兩心所以有我底著他底不得有他底著我底不得若使天下有二道聖人有兩心則我行得我底他行得他底
  曹問何以分别儒釋差處曰只如說天命之謂性釋氏便不識了便遽說是空覺吾儒說底是實理看他便錯了他云不染一塵不捨一法既不染一塵却如何不捨一法到了是說那空處又無歸著且如人心須是其中自有父子君臣兄弟夫婦朋友他做得徹到底便與父子君臣兄弟夫婦朋友都不相親吾儒做得到底便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兄弟有序夫婦有别朋友有信吾儒只認得一箇誠實底道理誠便是萬善骨子
  佛也只是理會這箇性吾儒也只理會這箇性只是他不認許多帶來底
  儒釋言性異處只是釋言空儒言實釋言無儒言有釋氏虛吾儒實釋氏二吾儒一釋氏以事理為不要而不理會
  吾儒心雖虛而理則實若釋氏則一向歸空寂去了問釋氏以空寂為本曰釋氏說空不是便不是但空裏面須有道理始得若只說道我見箇空而不知有箇實底道理却做甚用得譬如一淵清水清泠徹底看來一如無水相似他便道此淵只是空底不曽將手去探是冷是温不知道有水在裏面佛氏之見正如此今學者貴於格物致知便要見得到底今人只是一般兩㸃見得些子所以不到極處也
  吾以心與理為一彼以心與理為二亦非固欲如此乃是見處不同彼見得心空而無理此見得心雖空而萬理咸備也雖說心與理一不察乎氣禀物欲之私是見得不真故有此病大學所以貴格物也
  釋氏合下見得一箇道理空虛不實故要得超脫盡去物累方是無漏為佛地位其他有惡趣者皆是衆生餓只隨順有所修為者猶是菩薩地位未能作佛也若吾儒合下見得箇道理便實了故首尾與之不合
  佛家有流注想水本流將去有些滲漏處便留滯徐子融有枯槁有性無性之論先生曰性只是理有是物斯有是理子融錯處是認心為性正與佛氏相似只是佛氏磨擦得這心極精細如一塊物事剥了一重皮又剥一重皮至剥到極盡無可剥處所以磨弄得這心精光他便認做性殊不知此正聖人之所謂心故上蔡云佛氏所謂性正聖人所謂心佛氏所謂心正聖人所謂意心只是該得這理佛氏元不曾識得這理一節便認知覺運動做性如視聽言貌聖人則視有視之理聽有聽之理言有言之理動有動之理思有思之理如箕子所謂明聰從恭睿是也佛氏則只認那能視能聽能言能思能動底便是性視明也得不明也得聽聰也得不聰也得言從也得不從也得動恭也得不恭也得思睿也得不睿也得他都不管横來竪來他都認做性他最怕人説這理字都要除掉了此正告子生之謂性之説也僩問禪家又有以揚眉瞬目知覺運動為弄精魂而訶斥之者何也曰便只是弄精魂只是他磨擦得來精細有光彩不如此粗糙爾僩問彼言一切萬物皆有破壞惟有法身常住不滅所謂法身便只是這箇曰然不知你如何占得這物事住天地破壞又如何被你占得這物事常不滅問彼大概欲以空為體言天地萬物皆歸於空這空便是他體曰他也不是欲以空為體他只是說這物事裏面本空著一物不得
  問釋氏作用是性曰便只是這性他說得也是孟子曰形色天性也惟聖人然後可以踐形便是此性如口會說話說話的是誰目能視視底是誰耳能聽聽底是誰便是這箇其言曰在眼曰見在耳曰聞在鼻齅香在口談論在手執捉在足運奔徧現俱該法界収攝在一微塵識者知是佛性不識喚作精魂他說得也好又舉楞嚴經波斯國王見恒河水一叚云云所以禪家說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他只要你見得言下便悟做處便徹見得無不是此性也說存養心性養得來光明寂照無所不徧無所不通唐張拙詩云光明寂照徧河沙凡聖含靈共我家【云云】又曰實際理地不受一塵佛事門中不舍一法他箇本自說得是所養者也是只是差處便在這裏吾儒所養者是仁義禮智他所養者只是視聽言動儒者則全體中自有許多道理各自有分别有是非降衷秉彛無不各具此理他只見得箇渾淪底物事無分别無是非横底也是竪底也是直底也是曲底也是非理而視也是此性以理而視也是此性少閒用處都差所以七顛八倒無有是處吾儒則只是一箇真底道理他也說我這箇是真實底道理如云惟此一事實餘二則非真只是他說得一邊只認得那人心無所謂道心無所謂仁義禮智惻隠羞惡辭遜是非所争處只在此吾儒則自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以至至誠盡人物之性贊天地之化育識得這道理無所不周無所不徧然眼前君臣父子兄弟夫婦上便不能周徧了更說甚周徧他說治生産業皆與實相不相違背【云云】如善財童子五十三參以至神神仙士農工商技藝都在他性中他說得來極濶只是其實行不得只是諱其所短强如此籠罩去他舊時瞿曇說得本不如此廣濶後來禪家自覺其陋又翻轉窠臼只說直指人心見性成佛
  問龜山集中所荅了翁書論華嚴大㫖不知了翁諸人何為好之之篤曰只是見不透故覺得那箇好以今觀之也是好也是動得人道夫曰只為他大本不立故偏了先生黙然良久曰真所謂詖淫邪遁蓋詖者是他合下見得偏儒者之道大中至正四面均平釋氏只見一邊於那處都蔽塞了這是詖辭知其所蔽淫者是只見得一邊又却說得周浩瀚所以其書動數百卷是皆䧟於偏而不能返這是淫辭知其所䧟邪者是他見得偏了於道都不相貫屬這是邪辭知其所離遁者是他已離於道而不通於君臣父子都已棄絶見去不得却道道之精妙不在乎此這是遁辭知其所窮初只是詖詖而後淫淫而後邪邪而後離離而後遁要之佛氏偏處只是虛其理理是實理他却虛了故於大本不立也因問温公解禪偈却恐後人作儒佛一貫會了先生因誦之曰此皆佛之至陋者也妙處不在此又問遺書云釋氏於敬以直内則有之義以方外則未也道夫於此未安先生笑曰前日童蜚卿正論此以為釋氏大本與吾儒同只是其末異某與言正是大本不同因檢近思録有云佛有一箇覺之理可言敬以直内矣然無義以方外其直内者要之其本亦不是這是當時記得全處前者記得不完也又曰只無義以方外則連敬以直内也不是了又曰程子謂釋氏唯務上達而無下學然則其上達處豈有是耶亦此意學佛者嘗云儒佛一同某言你只認自家說不同若果是又何必言同只這靠傍底意思便是不同便是你底不是我底是了
  儒者以理為不生不滅釋氏以神識為不生不滅龜山云儒釋之辨其差眇忽以某觀之真似冰炭
  舉佛氏語曰千種言萬般解只要教君長不昩此說極好問程子曰佛氏之言近理所以為害尤甚所謂近理者指此等處否曰然他只是守得這些子光明全不識道理所以用處七顛八倒吾儒之學則居敬為本而窮理以充之其本原不同處在此
  問釋氏入定道家數息曰他只要静則應接事物不差孟子便也要存夜氣然而須是理會旦晝之所為曰吾儒何不效他恁地曰他開眼便依舊失了只是硬把捉不如吾儒非禮勿視聽言動戒謹恐懼乎不睹不聞敬以直内義以方外都一切就外面攔截曰釋氏只是勿視勿聽無那非禮工夫曰然季通因曰世上事便要人做只管似他坐定做其日月便要行天地便要運曰他不行不運固不是吾軰是在這裏行這裏運只是運行又有差處如今胡喜胡怒豈不是差他是過之今人又不及
  問昔有禪僧每自喚曰主人翁惺惺著大學或問亦取謝氏常惺惺法之語不知是同是異曰謝氏之說地步濶於身心事物上皆有工夫若如禪者所見只看得箇主人翁便了其動而不中理者都不管矣且如父子天性也父被他人無禮子須當去救他却不然子若有救之之心便是被愛牽動了心便是昏了主人翁處若如此惺惺成甚道理向曽覽四家録有些說話極好笑亦可駭說若父母為人所殺無一舉心動念方始名為初發心菩薩他所以叫主人翁常惺惺著正要如此惺惺字則同所做工夫則異豈可同日而語
  郭徳元問禪者云知之一字衆妙之門他也知得這知字之妙曰所以伊川說佛氏之言近理謂此類也他也微見得這意思要籠絡這箇道理只是他用處全差所以都間斷相接不著僩問其所謂知正指此心之神明作用者否曰然郭又問圭峰云作有義事是有悟心作無義事是狂亂心狂亂由情念臨終被業牽省悟不由情臨終能轉業又自注云此義非仁義之義乃理義之義甚好笑曰他指仁義為恩愛之義故如此說他雖說理義何嘗夢見其後果老亦非之云理義之義便是仁義之義如何把虛空打做兩截
  禪只是一箇呆守法如麻三斤乾屎撅他道理初不在這上只是教他麻了心只思量這一路專一積久忽有見處便是悟大要只是把定一心不令散亂久後光明自發所以不識字底人才悟後便作得偈頌悟後所見雖同然亦有深淺某舊來愛問參禪底其說只是如此其間有會說者却吹噓得大如杲佛日之徒自是氣魄大所以能鼓動一世如張子韶汪聖錫軰皆北面之
  或問禪家說無頭當底說話是如何曰他說得分明處却不是只内中一句黑如漆者便是他要緊處於此曉得時便盡曉得他又愛說一般最險絶底話如引取人到千仞之崖邊猛推一推下去人於此猛省得便了或曰不理會得也是一事不了曰只此亦是格物
  魯可㡬問釋氏因縁之說曰若看書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則報應之說誠有之但他說得來不是又問隂徳之說如何曰也只是不在其身則在其子孫耳
  佛家不合將才作縁習縁習是說宿縁
  甘吉父問仁者愛之理心之徳時舉因問釋氏說慈即是愛也然施之不自親始故愛無差等先生曰釋氏說無縁慈記得甚處說融性起無縁之大慈葢佛氏之所謂慈並無縁由只是無所不愛若如愛親之愛渠便以為有縁故父母棄而不養而遇虎之飢餓則捨身以食之此何義理耶
  初西域僧來東漢時令鴻臚寺寄居後以為僧居因名曰寺寺是官寺非釋者取之【寺之起自此時○以上語類三十五條】
  或問子之言釋氏之術原於莊子承蜩銷鐻之論其有稽乎朱子曰何獨此哉凡彼言之精者皆竊取莊列之說以為之宋景文公於唐書李蔚等傳既言之矣葢佛之所生去中國絶逺其書來者文字音讀皆累數譯而後通而其所謂禪者則又出於口耳之傳而無文字之可據以故人人得竄其說以附益之而不復有所考騐今其所以或可見者獨賴其割裂裝綴之迹猶有隠然於文字之間而不可揜者耳葢凡佛之書其始來者如四十二章遺教法華金剛光明之類其所言者不過清虛縁業之論神通變見之術而已及其中間為其學者如恵逺僧肇之流乃始稍竊莊列之言以相之然尚未敢正以為出於佛之口也及其久而耻於假借則遂顯然簒取其意而文以浮屠之言如楞嚴所謂自聞即荘子之意而圓覺所謂四大各離今者妄身當在何處即列子所謂精神入其門骨骸反其根我尚何存者也凡若此類不可勝舉然其說皆萃於書首其元妙無以繼之然後佛之本真乃見如結壇誦呪二十五輪之類以至於大力金剛吉盤茶之屬則其麄鄙俗惡之状校之首章重元極妙之指葢水火之不相入矣至於禪者之言則其始也葢亦出於晉宋清談議論之餘習而稍務反求静養以黙證之或能頗出神怪以衒流俗而已如一葉五花之讖隻履西歸之說雖未必實有是事然亦可見當時所尚者止於如此也其後傳之既久聰明才智之士或頗出於其間而自覺其陋於是更出己意益求前人之所不及者以隂佐之而盡諱其怪幻鄙俚之談於是其說一旦超然真若出乎道德性命之上而惑之者遂以為果非堯舜周孔之所能及矣然其虛夸詭譎之情淫巧儇浮之態展轉相髙日以益盛則又反不若其初清閒静黙之說猶為彼善於此也以是觀之則凡釋氏之本末真偽可知而其所竊豈獨承蜩削鐻之一言而已哉且又有一焉夫佛書本皆胡語譯而通之則或以數字為中國之一字或以一字而為中國之數字而今其所謂偈呪句齊字偶了無餘欠至於所謂二十八祖傳法之所為書則又頗協中國音韻或用唐詩聲律自其徒之稍黠如恵洪軰者則已能知其謬而強為說以文之顧服衣冠通今古號為士大夫如楊大年蘇子由者反不悟而筆之於書也嗚呼以是推之則亦不必問其理之是非而其増加詭偽迹状明白益無所逃矣宋公之論信而有徵世之惑者於此其亦可以少悟也哉【釋氏論下】
  宇宙之間一理而已天得之而為天地得之而為地而凡生於天地之間者又各得之以為性其張之為三綱其紀之為五常葢皆此理之流行無所適而不在若其消息盈虛循環不已則自未始有物之前以至人消物盡之後終則復始始復有終又未嘗有頃刻之或停也儒者於此既有以得於心之本然矣則其内外精粗自不容有纎豪之間而其所以修己治人垂世立教者亦不容其有纎豪造作輕重之私焉是以因其自然之理而成自然之功則有以參天地贊化育而幽明巨細無一物之遺也若夫釋氏則自其因地之初而與此理已背馳矣乃欲其所見之不差所行之不謬則豈可得哉葢其所以為學之本心正為惡此理之充塞無間而使己不得一席無理之地以自安厭此理之流行不息而使己不得一息無理之時以自肆也是以叛君親棄妻子入山林捐軀命以求其所謂空無寂滅之地而逃焉其量亦已隘而其勢亦已逆矣然以其立心之堅苦用力之精專亦有以大過人者故能卒如所欲而實有見焉但以其言行求之則其所見雖自以為至元極妙有不可以思慮言語到者而於吾之所謂窮天地亘古今本然不可易之實理則反瞢然其一無所覩也雖自以為直指人心而實不識心雖自以為見性成佛而實不識性是以殄滅彛倫墮於禽獸之域而猶不自知其有罪葢其實見之差有以陷之非其心之本然而故欲為是以惑世而罔人也至其為說之窮然後乃有不舍一法之論則似始有為是遁詞以葢前失之意然亦其秉彛之善有終不可得而殄滅者是以翦伐之餘而猶有此之僅存又以牽於實見之差是以有其意而無其理能言之而卒不能有以踐其言也凡釋氏之所以為釋氏者始終本末不過如此葢亦不足言矣然以其有空寂之說而不累於物欲也則世之所謂賢者好之矣以其有元妙之說而不滯於形器也則世之所謂智者恱之矣以其有生死輪廻之而自謂可以不淪於罪苦也則天下之傭奴㸑婢黥髠盜賊亦匍匐而歸之矣此其為說所以張皇輝赫震耀千古而為吾徒者方且蠢焉鞠躬屛氣為之奔走服役之不暇也幸而一有間世之傑乃能不為之屈而有聲罪致討之心焉然又不能究其實見之差而詆以為幻見空說不能正之以天理全體之大而偏引交通生育之一說以為主則既不得其要領矣而徒欲以戎狄之醜號加之其於吾徒又未嘗教之以内修自治之實而徒驕之以中華列聖之可以為重則吾恐其不唯無以坐収摧䧟廓清之功或乃往遺之禽而反為吾黨之詬也嗚呼惜哉【續大記】
  誨諭儒釋之異在乎分合之間既聞命矣頃見蘇子由張子韶書皆以佛學有得於形而上者而不可以治世嘗竊笑之是豈知天命之性而叙秩命討己粲然無所不具於其中乎彼其所以分者是亦未嘗真有得於斯耳【荅韓无咎】
  聖人之學所以異於老釋之徒者以其精粗隠顯體用渾然莫非大中至正之矩而無偏倚過不及之差是以君子智雖極乎髙明而見於言行者未嘗不道乎中庸非故使之然髙明中庸實無異體故也故曰道之不行也智者過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賢者過之不肖者不及也又曰差之豪釐繆以千里聖人丁寧之意亦可見矣【荅江元適】
  來書云賢士大夫因佛學見性然後知夫子果有不傳之妙論語之書非口耳可傳授某謂論語固非口耳所可傳授然其間自有下工夫處不待學佛而後知也學佛而後知則所謂論語者乃佛氏之論語而非孔氏之論語矣【荅吳公濟】
  遺書所云釋氏有盡心知性無存心養性亦恐記録者有誤要之釋氏只是恍惚之間見得些心性影子都不曽子細見得真實心性所以都不見裏面許多道理政使有存養之功亦只是存養得他所見底影子固不可謂之無所見亦不可謂之不能養但所見所養非心性之真耳【荅胡季隨】
  陳經正云我見天地萬物皆我之性不復知我身之為我矣伊川先生曰他人食飽公無餒乎正是說破此病知言亦云釋氏以虚空沙界為己身而不知其父母所生之身亦是說此病也【荅林擇之】
  佛學之與吾儒雖有略相似處然正所謂貌同心異似是而非者不可不審明道先生所謂句句同事事合然而不同者真是有味非是見得親切如何敢如此判斷耶聖門所謂聞道聞只是見聞玩索而自得之之謂道只是君臣父子日用常行當然之理非有元妙奇特不可測知如釋氏所云豁然大悟通身汗出之說也如今更不可别求用力處只是持敬以窮理而已參前倚衡今人多錯說了故每流於釋氏之說先聖言此只是說言必忠信行必篤敬念念不忘到處常若見此兩事不離心目之間耳如言見堯於羮見舜於牆豈是以我之心還見我心别為一物而在身外耶無思無為是心體本然未感於物時事有此本領則感而遂通天下之故矣恐亦非如所論之云云也所謂禪學悟入乃是心思路絶天理盡見此尤不然心思之正便是天理流行運用無非天理之發見豈待心思路絶而後天理乃見耶且所謂天理復是何物仁義禮智豈不是天理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豈不是天理若使釋氏果見天理則亦何必如此悖亂殄滅一切昏迷其本心而不自知耶凡此皆近世淪陷邪說之大病不謂明者亦未能免俗而有此言也【荅吳斗南】
  所云釋氏見處只是要得六用不行則本性自見只此便是差處六用豈不是性若待其不行然後性見則是性在六用之外别為一物矣譬如磨鏡垢盡明見但謂私欲盡而天理存耳非六用不行之謂也又云其接人處不妨顛倒作用而純熟之後却是不須如此前書所議不謂如此正謂其行處顛錯耳只如絶滅三綱無父子君臣一節還可言接人時權且如此將来熟後却不須絶滅否此箇道理無一息間斷這裏霎時間壞了便無補填去處也又云雖無三綱五常又自有師弟子上下名分此是天理自然他雖欲滅之而畢竟滅絶不得然其所存者乃是外面假合得來而其真實者却已滅絶故儒者之論毎事須要真實是當不似異端便將儱侗底影象來此罩占真實地位也此等差互處舉起便是不勝其多寫不能窮說不能盡今左右既是於彼留心之久境界熟了雖說欲却歸此邊來終是脫離未得某向來亦曽如此只是覺得大概不是了且權時一齊放下了只將自家文字道理作小兒子初上學時樣讀後來漸見得一二分意思便漸見得他一二分錯處迤邐看透了後直見得他無一星子是處不用著力排擯自然不入心來矣今云取其長處而會歸於正便是放不下看不破也今所謂應事接物時時提撕者亦只是提撕得那儱侗底影象與自家這下工夫未有干涉也【荅陳衛道】
  世衰道微異論蠭起近年以來乃有假佛釋之似以亂孔孟之實者其法首以讀書窮理為大禁常欲學者注其心於茫昩不可知之地以僥倖一旦恍然獨見然後為得葢亦有自謂得之者矣而察其容貌辭氣之間修己治人之際乃與聖賢之學有大不相似者左右於此無乃亦惑其說而未能忘耶夫讀書不求文義玩索都無意見此正近年釋氏所謂看話頭者世俗書有所謂大慧語録者其說甚詳試取一觀則其來歴見矣若曰儒釋之妙本自一同則凡彼之所以賊恩害義傷風壞教聖賢之所大不安者彼既悟道之後乃益信其為幻妄而處之愈安則亦不待他求而邪正是非已判然於此矣【荅許生】
  來書謂聖門以仁為要而釋氏亦言正覺亦號能仁又引程氏之說為證某竊謂程氏之說以釋氏窮幽極微之論觀之似未肯以為極至之論但老兄與儒者辨不得不借其言為重耳然儒者言仁之體則然至語其用則豪釐必察故曰仁之實事親是也又曰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此體用所以一源而顯微所以無間也釋氏之云正覺能仁者其論則髙矣美矣然其本果安在乎【荅李伯諫】
  來書云輪廻因果之說造妖揑怪以誑愚惑衆故達磨亦排斥之某竊謂輪廻因果之說乃佛說也今以佛為聖人而斥其言至於如此則老兄非特叛孔子又謗佛矣豈非知其說之有所窮也而為此遁辭以自解免哉抑亦不得已於儒者而姑為是計以緩其攻也嗚呼吾未見聖人立說以誑愚惑衆而聖人之徒倒戈以伐其師也孰謂本末殊歸首尾衡决如是而尚可以為道乎【荅李伯諫】
  來書謂伊川先生所云内外不備者為不然葢無有能直内而不能方外者此論甚當據此正是某所疑處若使釋氏果能敬以直内則便能義以方外便須有父子有君臣三綱五常缺一不可今曰能直内矣而其所以方外者果安在乎又豈數者之外别有所謂義乎以此而觀伊川之語可謂失之恕矣然其意不然特老凡未之察耳所謂有直内者亦謂其有心地一段工夫耳但其用工却有不同處故其發有差他却全不管著此所以無方外之一節也固是有根株則必有枝葉然五穀之根株則生五穀之枝葉華實而可食稊稗之根株則生稊稗之枝葉華實而不可食此則不同耳參术以根株而愈疾鈎吻以根株而殺人其所以殺人者豈在根株之外而致其毒哉【來書云不能於根株之外别致其巧也】故明道先生又云釋氏惟務上達而無下學然則其上達處豈有是也元不相連屬但有間斷非道也此可以見内外不備之意矣【荅李伯諫】
  來書云儒佛見處既無二理其設教何異也葢儒教本人事釋教本死生本人事故緩於見性本死生故急於見性某謂既謂之本則此上無復有物矣今既二本不知所同者何事而所謂儒本人事緩見性者亦殊無理三聖作易首曰乾元亨利貞子思作中庸首曰天命之謂性孔子言性與天道而孟子道性善此為本於人事乎本於天道乎緩於性乎急於性乎【然亦著急字不得】俗儒正坐不知天理之大故為異說所迷反謂聖學知人事而不知死生豈不誤哉聖賢教人盡心以知性躬行以盡性終始本末自有次第一皆本諸天理緩也緩不得急也急不得直是盡性至命方是極則非如見性之說一見之而遂已也上蔡云釋氏之論性猶儒者之論心釋氏之論心猶儒者之論意此語剖析極精試思之如何【荅李伯諫】
  來書云子貢之明達性與天道猶不與聞某竊謂此正癡人前說夢之過也來書又謂釋氏本死生悟者須徹底悟去故祖師以來由此得道者多某謂徹底悟去之人不知本末内外是一是二二則道有二致一則死生人事一以貫之無所不了不知傳燈録中許多祖師幾人做得堯舜禹稷幾人做得文武周孔須有徵騐處【荅李伯諫】
  來書云特聖人以中道自任不欲學者躐等某謂此正是王氏髙明處己中庸處人之說龜山嘗力詆之矣須知所謂不欲學者躐等者乃是天理本然非是聖人安排教如此譬諸草木區以别矣且如一莖小樹不道他無草木之性然其長須有漸是亦性也所謂便欲常人立地成佛者正如將小樹來噴一口水便要他立地干霄蔽日豈有是理【便欲常人立地成佛亦是來書中語】設使有此幻術亦不可謂之循理此亦見自私自利之規模處【荅李伯諫】
  有李伯諫者【名宗思】舊常學佛自以為有所見論辨累年不肯少屈近嘗來訪復理前語某因問之天命之謂性公以此句為空無一法耶為萬理畢具耶若空則浮屠勝果實則儒者是此亦不待兩言而决矣渠雖以為實而猶戀著前見則請因前所謂空者而講學以實之某又告之曰此實理也而以為空則前日之見誤矣今欲真窮實理亦何藉於前日已誤之空見而為此二三耶渠遂脫然肯捐舊習而從事於此此人氣質甚美内行修飭守官亦不茍得其囘頭吾道殊有賴也【荅張敬夫○以上文集十七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六十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六十一
  歴代一
  唐虞三代
  問堯舜在湯武時還做湯武事否曰堯舜且做堯舜看湯武且做湯武看看得其心分眀自見得
  堯舜之禪授湯武之征伐分眀有優劣不同却要都囬䕶教一班少閒便說不行且如孔子謂韶盡羙矣又盡善也武盡羙矣未盡善也分眀是武王不及舜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武王勝殷殺紂分眀是不及文王泰伯三以天下讓其可謂至徳也矣分眀太王有翦商之志是太王不及泰伯葢天下有萬世不易之常理又有權一時之變者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此常理也有不得已處即是變也然畢竟還那常理底是今却要以變来壓著那常底說少間只見說不行說不通了若是以常人去比聖賢則說是
  與不是不得若以聖賢比聖賢則自有是與不是處湏與他分箇優劣今若隠避囬互不說亦不可又云如可與立可與權若能可與立時固是好然有不得已䖏只得用權蓋用權是聖人不得已處那裏是聖人要如此又問堯舜揖遜雖是盛徳亦是不得已否曰然
  湯武之征伐只知一意惻怛救民而已不知其他問武未盡善曰若不見得他性之反之不同處又豈所謂聞其樂而知其徳乎舜與武王固不待論今且論湯武則其反之至與未至雖非後學所敢議然細讀其書恐亦不待聞樂而知之也請問曰以書觀之湯畢竟反之工夫極細宻但以仲虺稱湯處觀之如以禮制心以義制事等語又自謂有慚徳覺見不是往往自此益去加功如武王大故踈其數紂之罪辭氣厲如湯便都不如此【以上語類四條】
  舜紀所論三事其一許由者是已然當全載史遷本語以該卞随務光之流不當但斥一許由而已也然太史公又言箕山之上有許由冡則又眀其實有是人亦當時之髙士但無堯讓之事耳此其曲折之意蘇子亦有所未及也其一瞽象殺舜葢不可知其有無今但當知舜之負罪引慝號泣怨慕象憂亦憂象喜亦喜與夫小杖則受大杖則走父母欲使之未甞不在側欲求殺之則不可得而已耳不必深辨瞽象殺舜之有無也其一舜禹避朱均而天下歸之則蘇子慮其避之足以致天下之逆至益避啟而天下歸啟則蘇子又譏其避之為不度而無耻於是凡孟子史遷之所傳者皆以為誕妄而不之信今固未暇質其有無然蘇子之所以為說者類皆以世俗不誠之心度聖賢則不可以不之辨也聖賢之心淡然無欲豈有取天下之意㢤顧辭讓之發則有根於所性而不能已者茍非所據則雖巵酒豆肉猶知避之况乎秉權據重而天下有歸己之勢則亦安能無所惕然於中而不逺引以避之哉避之而彼不吾釋則不獲已而受之何病於逆避之而幸其見舍則固得吾本心之所欲而又何恥焉惟不避而強取之乃為逆偃然當之而彼不吾歸乃可耻耳如蘇子之言則是凡世之為辭讓者皆隂欲取之而陽為遜避是以其言反於事實至於如此而不自知其非也舜禹之事世固不以為疑今不復論至益之事則亦有不能無惑於其說者殊不知若太甲賢而伊尹告歸成王冠而周公還政宣王有志而共和罷此類多矣當行而行當止而止而又何耻焉蘇子葢賢共伯而尚何疑於益哉若曰受人之寄則當遂有之而不可歸歸之則為不度而無耻則是王莾曹操司馬懿父子之心而楊堅夫婦所謂騎虎之勢也乃欲以是而語聖賢之事其亦誤矣【古史餘論】
  以伊尹為天民葢以其事言之如耕莘應聘之事即分眀見得有此蹤跡也治亦進亂亦進是指五就湯五就桀而言乃是就湯之後以湯之心為心非不待可行而遽行之謂也傅說是大賢比伊尹湏少貶其見可而後行雖同但所以行者或不及耳周孔又髙直是正己而物正之事可行而行亦有所不足道矣【答馮作肅】
  文王之事紂惟知以臣事君而已都不見其他兹其所以為至徳也若謂三分天下紂尚有其一未忍輕去臣位以商之先王徳澤未忘厯數未終紂惡未甚聖人若之何而取之則是文王之事紂非其夲心葢有不得已焉耳若是則安得謂之至徳哉至於武王之伐紂觀政於商亦豈有取之之心而紂罔有悛心武王灼見天命人心之歸己也不得不順而應之故曰予弗順天厥罪惟均以此觀之足見武王之伐紂順乎天而應乎人無可疑矣【荅范伯崇○以上文集三條】
  春秋
  周自東遷之後王室益弱畿内疆土皆為世臣據襲莫可誰何而畿外土地亦皆為諸侯争據天子雖欲分封而不可得如封鄭桓公都是先用計指射鄶地罔而取之亦是無討土地處此後王室子孫豈復有疆土分封某甞以為郡縣之事已萌於此矣至秦時是事勢窮極去不得了必湏如此做也
  楚地最廣今之襄漢皆是儘是強大齊晉若不更伯椘必吞周而有天下縁他極强大所以齊威晉文責之皆是沒要底事威公豈不欲將僣王猾夏之事責之但恐無収殺故只得如此至如晉文城濮之戰依舊委曲還他許多禮數亦如威公之意然此處亦足以見先王不忍戕民之意未泯也設使威文所以責之者不少假借他定不肯服兵連禍結何時而已到得戰國斬首動是數萬無復先王之意矣
  管仲内政士鄉十五乃戰士也所以教之孝悌忠信尊君親上之義夫子曰以不教民戰是謂棄之故雖覇者之道亦必如此
  問晉伐原以示信大蒐以示禮此是信禮否曰此是假禮信之名以欺人欲舉而用之非誠心也如湯之於葛葛云無以供粢盛湯使亳衆往為之耕葛云無以供犧牲湯使人遺之牛羊至於不得已而後征之非是以此餌之而圗以殺之也又云司馬遷云文王之治岐耕者九一仕者世祿皆是降隂徳以分紂之天下不知文王之心誠於為民者若此又云漢髙祖取天下所謂仁義者豈有誠心哉其意本謂項羽背約及到新城遇三老董公遮道之言方假此之名以正彼之罪所謂縞素發䘮之舉其意何在似此之謀看當時未必不是欲項羽殺之而後罪之也
  因論武子義剛言春秋時識義理者多曰也是那時多世臣君臣之分宻其情自不能相舍非是皆曉義理古時君臣都易得相親天下有天下之君臣一國有一國之君臣一家有一家之君臣自秦漢以来便都遼絶今世如士人猶略知有君臣之分若是田夫去京師動數千里他曉得甚麽君臣
  子升問伍子胥曰父不受誅子復讐可也謂之亂臣賊子亦未可又問還是以其出亡在外而言亦可以為通論否曰古人自有這般事如不為舊君服之義可見後世天下一家事體又别然亦以其出亡之故若曽臣事之亦不可也又問父死非其罪子亦可仕否曰不可孫曽如何曰世數漸逺終是漸輕亦有可仕之理但不仕者正也可仕者權也
  越都㑹稽土地只如今濶狭後并吴了却移都平江亦名㑹稽秦後於平江立㑹稽郡吴越國勢人物亦不争多越尚著許多氣力今敵何止於吴所以圗之者又不及越如何濟事今做時亦湏著喫些艱辛如越始得范蠡文種未是難二人皆在越籠絡中此是難某在紹興想像越當時事亦自快人越只一小國當時亦未甚大叚富貴在越自克如此亦未是難事然自越之後後来不曽見更有一人似之信立事之難也【以上語類七條】
  戰國
  義剛論田子方貧賤驕人之說雖能折子擊却非知道者之言不成我貧賤便可凌人此豈忘乎貧賤富貴者哉陳仲亨不以為然次日請問先生曰他是為子擊語意而發但子方却别有箇意思他後面說言不用行不合則納履而去此是說我只是貧賤不肯自詘說大人則藐之孟子也如此說雖曰聖人無小大無敢慢不肯如此說但視那為富貴權勢所移者有間矣聖人氣象固不如此若大賢以下則未免如是
  陳仲亨問合從便不便曰温公是合從為六國之便觀當時合從時秦也是懼葢天下盡合為一而秦獨守關中一片子地也未是長策但他㡬箇心難一如何有箇人兜攬得他也是難這箇却湏是如孟子之方得如有不嗜殺人者則天下之人皆引領而望之師文王大國五年小國七年必為政於天下孟子只是責辦於己設使當時有仁政則如大旱之望雲霓民自歸之秦雖强亦無如我何義剛問蘇秦激怒張儀如秦人皆說他術髙竊以為正是失策處曰某謂未必有此事所謂激怒者只是蘇秦當時做得稱意後去欺那張儀而今若說是蘇秦怕秦来敗從所以激怒張儀入秦庶秦不来敗從那張儀與你有甚人情這只是蘇秦之徒見他做到了這一著後粧㸃出此事来謾人
  趙武靈王也是有英氣所以做得恁地也緣是他肚裏事㑹恁地做得但他不合只倚這些子如後来立後一乖也是心不正後感召得這般事来
  問樂毅伐齊文中子以為善藏其用東坡則責其不合妄效王者事業以取敗二說孰是曰這是他們愛去立說後都不去考校子細這只是那田單㑹守後不奈他何當時樂毅自是兼秦魏之師又因人怨湣王之暴故一旦下齊七十餘城及既殺了湣王則人心自是休了他又怕那三國来分他底連忙發遣了他以燕之力量也只做得恁地樂毅也只是戰國之士又何嘗是王者之師他當時也恣意去鹵掠正如孟子所謂毁其宗廟遷其重噐不過如此舉措他當時那鼎也去扛得来他豈是不要他底但是田單與他皆㑹兩箇相遇智勇相角至相持三年便是樂毅也煞費氣力及騎刼用則是大叚無能後被田單使一箇小術數子便乗勢殺将去便是國不可以無人如齊但有一田單盡死節恁地守便不奈他何
  常先難而後易不然則難將至矣如樂毅用事始常懼難乃心謹畏不敢忽易故戰則雖大國堅城無有不破者及至勝則自驕膽大而恃兵強固去攻二城亦攻不下
  義剛曰藺相如其始能勇於制秦其終能和以待亷頗可謂賢矣但以義剛觀之使相如能以待亷之術待秦乃為善謀葢柔乃能制剛弱乃能勝強今乃欲以匹夫之勇持區區之趙而闘强秦若秦奮其虎狼之威將何以處之今能使秦不加兵者特幸而成事耳先生曰子由有一叚說大故取他說他不是戰國之士此說也太過其實他只是戰國之士山亦有一說大概與公說相似說相如不合要與秦争那璧要之恁地說也不得和氏璧也是趙國相傳以此為寳若當時驟然被人將去則國勢也解不振古人傳國皆以寳玉之属為重若子孫不能謹守便是不孝當時秦也是强但相如也是料得秦不敢殺他後方恁地做戰國時如此等也多黄歇取椘太子也是如此當時被他取了秦也不曽做聲只恁休了
  春秋時相殺甚者若相罵然長平坑殺四十萬人史過言不足信敗則有之若謂之盡坑四十萬人将㡬多所在又趙卒都是百戰之士豈有四十萬人肯束手受死决不可信又謂秦十五年不敢出兵窺山東之類何甞有此等事皆史之溢言【以上語類七條】
  秦
  問關中形勝周用以興到得後来秦又用以興曰此亦在人做當春秋時秦亦為齊晉所軋不得伸到戰國時六國又皆以夷狄擯之使不得與中國㑹盟及孝公因此發憤致得商鞅而用之遂以强大後来又得恵文武昭襄皆是㑹做底故相繼做起来若其間有一二君昏庸則依舊做壊了以此見得形勝也湏是要人相副因言昭王因范雎傾穰侯之故却盡収得許多權柄秦遂益强豈不是㑹
  商鞅先以帝王說孝公此只是大拍頭揮他底他知孝公必不能用得這說話且說這大話了却放出那本色底来
  仲亨問開阡陌曰阡陌便是井田陌百也阡千也東西曰阡南北曰陌或曰南北曰阡東西曰陌未知孰是但却是一箇横一箇直耳如百夫有遂遂上有涂這便是陌若是十箇涂恁地直在横頭又作一大溝謂之洫洫上有路這便是阡阡陌只是疆界自阡陌之外有空地則只恁地閒在那裏所以先王要如此者也只是要正其疆界怕人相侵互而今商鞅却開破了遇可做田處便墾作田更不要恁地齊整這開字非開創之開乃開闢之開蔡澤傳曰破壊井田决裂阡陌觀此可見這兩句自是合掌說後人皆不曉唐時却說寛鄊為井田狭鄉為阡陌
  伯恭言秦變法後後世雖屢更數易終不出秦如何曰此意好但使伯恭為相果能盡用三代法度否問後有聖賢者出如何曰必湏别有規模不用前人硬本子
  黄仁卿問自秦始皇變法之後後世人君皆不能易之何也曰秦之法盡是尊君卑臣之事所以後世不肯變且如三皇稱皇五帝稱帝三王稱王秦則兼皇帝之號只此一事後世如何肯變又問賈生仁義攻守之說恐秦如此亦難以仁義守之曰他若延得數十年亦可扶持整頓只是犯衆怒多下面逼得来所以不旋踵而亡如三皇五帝三王以来皆以封建治天下秦一切掃除不㽞種子秦視六國之君如坑嬰児今年捉一人眀年捉兩人絶滅都盡所以犯天下衆怒當時但聞秦字不問智愚男女盡要起而亡之更阻遏他不住【以上語類五條】
  西漢
  大亂之後易治戰國嬴秦漢初是也
  周太繁宻秦人盡掃了所以賈誼謂秦専用茍簡自恣之行太史公董仲舒論漢事皆欲用夏之忠不知漢初承秦掃去繁文己是質了
  或問髙祖為義帝發䘮是詐後如何却成事曰只縁當時人和詐也無如五伯假之亦是諸侯皆不能假故也
  問養虎自遺患事張良當時若放過恐大事去矣如何曰若只計利害即無事可言者當時若放過未取亦不出三年耳問機㑹之来間不容髮况沛公素無以繫豪傑之心放過即事未可知曰若要做此事先来便莫與項羽講觧既已約和即不可為矣大抵張良多隂謀如入關之初賂秦将之為賈人者此類甚多問伊川却許以有儒者氣象豈以出處之際可觀耶曰為韓報仇事亦自是為君父報仇
  或問太史公書項籍垓下之敗實被韓信布得陣好是以一敗而竟斃曰不特此耳自韓信左取燕齊趙魏右取九江英布収大司馬周殷而羽漸困於中而手足日翦則不待垓下之敗而其大勢葢已不勝漢矣
  伯豐因問善家令言尊太公事曰此等處髙祖自是理㑹不得但他見太公擁篲心却不安然如尊太公事亦古所未有耳
  嘗欲冩出蕭何韓信初見髙祖時一叚鄧禹初見光武時一叚武侯初見先主時一叚将這數叚語及王朴平邊策編為一卷
  唐子西云自漢而下惟有子房孔眀耳而子房尚黄老孔眀喜申韓也說得好子房分眀是得老子之術其處己謀人皆是孔眀手寫申韓之書以授後主而治國以嚴皆此意也問邵子云智哉㽞侯善藏其用如何曰只燒絶棧道其意自在韓而不在漢及韓滅無所歸乃始歸漢則其事可見矣
  問南軒甞對上論韓信諸葛之兵異曰韓都是詭詐無状
  叔孫通為綿蕝之儀其效至於羣臣震恐無敢喧嘩失禮者比之三代燕享羣臣氣象便大不同葢只是秦人尊君卑臣之法魯二生之不至亦是見得如此末必能傳孔孟之道只是他深知叔孫通之為人不肯從他耳
  漢之四皓元稹甞有詩譏之意謂楚漢紛争却不出只為吕氏以幣招之便出来只定得一箇恵帝結裹小了然觀四皓恐不是儒者只是智謀之士
  伯豐問四皓是如何人品曰是時人材都沒理㑹學術權謀混為一區如安期生蒯通葢公之徒皆合做一處四皓想只是箇權謀之士觀其對髙祖言語中如願為太子死亦脅之之意又問髙祖欲易太子想亦是知恵帝人才不能負荷曰固是然便立如意亦了不得葢題目不正諸将大臣不心服到後来吕氏横做了八年人心方憤悶不平故大臣誅諸吕之際因得以誅少帝史謂大臣隂謀以少帝非恵帝子意亦可見少帝畢竟是呂氏黨不容不誅耳
  三代以下漢之文帝可謂恭儉之主
  文帝學申韓刑名黄老清静亦甚雜但是天資素髙故所為多近厚至景帝以刻薄之資又輔以惨刻之學故所為不如文帝班固謂漢言文景帝者亦只是養民一節略同亦如周云成康康亦無大好處
  文帝曉事景帝不曉事
  問文帝問陳平錢糓刑獄之數而平不對乃述所謂宰相之職或以為錢穀刑獄一得其理則隂陽和萬物遂而斯民得其所矣宰相之職莫大於是惜乎平之不知此也曰平之所言乃宰相之體此之所論亦是一說但欲執此以廢彼則非也要之相得人則百官各得其職擇一户部尚書則錢榖何患不治而刑部得人則獄事亦清平矣昔魏文侯與田子方飲文侯曰鐘聲不比乎左髙田子方笑文侯曰何笑子方曰臣聞之君眀樂官不眀樂音今君審於音臣恐其聾於官也陳平之意亦猶是爾葢知音而不知人則瞽者之職爾知人則音雖不知而所謂樂者固無失也本朝韓魏公為相或謂公之徳業無愧古人但文章有所不逮公曰某為相歐陽永叔為翰林學士天下之文章莫大乎是由今觀之要說他自不識安能知歐陽永叔也得但他偶然自知亦奈他何
  問周亞夫軍中聞将軍令不聞天子詔不知是否曰此軍法又問大凡為将之道首當使軍中尊君親上若徒知有将而不知有君則将皆亞夫固無害也設有姦將一萌非意則軍中之人豈容不知有君曰若說到反時更無說凡天子命將既付以一軍只當守法且如朝廷下州縣取一件公事亦湏知州知縣肯放方可發去不然豈可輒易也
  問不疑誣金事徐節孝以金還人曰初也湏與他至誠說是無看如何他人解便休若是硬執只得還他若皆不與之解說人才誣便還則是以不善與人而自為善其心有病矣
  文帝便是善人武帝却有狂底氣象陸子静省試策說武帝强似文帝其論雖偏亦有此理文帝資質雖美然安於此而已其曰卑之無甚髙論令今可行題目只如此先王之道情願不要去做只循循自守武帝病痛固多然天資髙志向大足以有為使合下便得箇真儒輔佐豈不大有可觀惜乎無真儒輔佐不能勝其多欲之私做從那邊去了
  文帝雖只此然亦不是胸中無底觀與賈誼夜半前席之事則其論說甚多誼葢皆與帝背者帝只是應將去誼雖說得如厝火薪下之類如此之急帝觀之亦未見如此又云彼自見得當時之治亦且得安静不可撓
  武帝做事好㨂好名目如欲逞兵立威必曰髙皇帝遺我平城之憂若果以此為恥則湏修文徳以来之何用窮兵黷武驅中國生民於沙漠之外以嘗鋒鏑之
  問霍光廢昌邑是否曰是使太甲終不眀伊尹如之何曰亦有道理
  或問霍光不負社稷而終有許后之事馬援以口過戒子孫而他日有裹尸之禍先生曰采葑采菲無以下體取人之善為己師法不當如此論也
  問宣帝雜王伯之說曰湏曉得如何是王如何是伯方可論此宣帝也不識王伯只是把寛慈底便喚做王嚴酷底便喚做伯眀道王伯劄子說得透自古論王伯至此無餘藴矣
  韓延夀傳云以期㑹為大事某舊讀漢書合下便喜他這一句直卿曰敬事而信也是這意曰然
  正淳論二疏不合徒享爵位而去又不合不薦引剛直之士代己輔導太子先生曰疏廣父子亦不必苛責之雖未盡出處之正然在當時親見元帝懦弱不可輔導他只得去亦是避禍而已觀渠自云不去懼貽後悔亦自是省事恬退底世間自有此等人他性自恬退又見得如此只得去若不去蕭望之便是様子望之即剛直之士又問如何不以告宣帝或思所以救之曰若是恁地越不能得去便做告與宣帝教宣帝待如何
  先生因言嘗見一人云匡衡做得相業全然不是只是所上疏議論甚好恐是収得好懷挟又云如荅淮陽王求史遷書其辭甚好又曰如宣元間詔令及一戒諸侯王詔令皆好不知是何人做漢初時却無此議論漢初却未曽講貫得恁地又曰匡衡說詩關雎等處甚好亦是有所師授講究得到【以上語類二十八條】
  曺參在漢初功臣中人品儘粗踈後来却能避正堂舍葢公治齊相漢與民休息亦非常人做得其所見似亦儘髙所可惜者未聞聖人之道而止於是耳【荅李伯諫文集】
  東漢
  事無有自做得成者光武要小小自做家活子亦是鄧禹先尋得許多人太宗便是房杜為尋得許多人今只要自做
  古人年三十時都理㑹得了便受用行將去今人都如此費力只如鄧禹十三嵗學於京師已識光武為非常人後来杖策謁軍門只以數言㝎天下大計
  古之名将能立功名者皆是謹重周宻乃能有成如吴漢朱然終日欽欽常如對陣湏學這様底方可如劉琨恃才傲物驕恣奢侈卒至父母妻子皆為人所屠今人率以才自負自待以英雄以至恃氣傲物不能謹嚴以此臨事卒至於敗而已要做大功名底人越要謹宻未聞粗魯濶略而能有成者
  漢儒専以災異讖緯與夫風角鳥占之類為内學如徐孺子之徒多能此反以義理之學為外學且如鍾離意傳所載修孔子廟事說夫子若㑹射覆者然甚怪
  或問黄憲不得似顔子曰畢竟是姿禀好又問若得聖人為之依歸想是煞好曰又不知他志向如何顔子不是一箇衰善底人看他是多少聰眀便敢問為邦孔子便告以四代禮樂
  亂世保身之難申屠蟠事可見郭林宗彰而獲免以稱人之羙而不稱惡人不惡之陳仲弓分太守謗送宦者葬其為皆如此不送其葬亦得為之詭遇
  汪萃作詩史以為竇武陳蕃誅宦者不合前収鄭颯而未収曹節王甫侯覧若一時便収却四箇便了陽球誅宦者不合前収王甫叚熲而未誅曹節朱瑀若一時便誅却四箇亦自定矣此説是
  說東漢誅宦官事云欽夫所說只是翻騰好看做文字則劇其實不曽說著當時事體到得那時節是甚麽時節雖倉公扁鵲所不能療如天下有必死之病喫熱藥也不得喫凉藥也不得有人下一服熱藥便道他用藥錯了天下有必亡之勢這如何慢慢得若許多宦者未誅更恁地保養過㡬年更乖
  漢時宿衛皆是子弟不似而今用軍卒【以上語類九條】
  所疑甯武子事大概得之但為蘧伯玉南容之愚則易而為武子之愚則難所以聖人有不可及之歎也陳蕃王允固不得為伯玉南容之愚然蕃事未就而謀已泄允功未就而志已驕則又不能為甯武子之愚矣此其所以取禍也然為逢蒙則甚易為二公則甚難又不可以彼而責此但當問其時義之如何與其所處之當否耳【荅廖子悔】
  陳太丘亦是不當權位故可以逶迤亂世而免於小人之禍若以其道施之朝廷而無所變通則亦何望其能有益於人之國哉【荅曹立之】
  温公論東漢名節覺得有未盡處但知黨錮諸賢趨死不避為光武眀章之烈而不知建安以後中州士大夫只知有曹氏不知有漢室却是黨錮殺戮之禍有以敺之也且以荀氏一門論之則荀淑正言於梁氏用事之日而其子爽已濡節於董卓専命之朝及其孫彧則遂為唐衡之壻曹操之臣而不知以為非矣葢剛大直方之氣折於凶虐之餘而漸圗所以全身就事之計故不覺其淪胥而至此耳【荅劉子澄○以上文集三條】三國
  因論三國形勢曰曹操合下便知據河北可以為取天下之資既被袁紹先說了他又不成出他下故為大言以誑之胡致堂說史臣後来代為文辭以欺後世看来只是一時無說了大言耳此著被袁紹先下了後来﨑嶇萬状尋得箇獻帝来為挟天子令諸侯之舉此亦是第二大著若孫權據江南劉備據蜀皆非取天下之勢僅足自保耳
  曹操用兵煞有那幸而不敗處却極能料如征烏桓便能料得劉表不従其後来
  問先主為曹操所敗請救於吴若非孫權用周瑜以敵操亦殆矣曰孔眀之請救知其不得不救孫權之救備湏著救他不如此便當迎操矣此亦非好相識勢使然也及至先主得荆州權遂遣吕䝉擒關羽才到利害所在便不相顧
  劉備之敗於陸遜雖言不合輕敵亦是自不合連營七百餘里先自做了敗形是時孔眀在成都督運餉後云法孝直若在不使主上有此行孔眀先不知曽諫止與否今皆不可考但孔眀雖正然笨法孝直輕快必有術以止之
  忠武侯天資髙所為一出於公若其規模并冩申子之類則其學只是伯程先生云孔眀有王佐之心然其道則未盡其論極當
  致道問孔眀出處曰當時只有蜀先主可與有為耳如劉表劉璋之徒皆了不得曹操自是賊既不可従孫權又是兩閒底人只有先主名分正故只得從之
  諸葛亮之事其於荆蜀亦合取當日草廬亦是商量準擬在此但此時不當恁地若是恁地取時全不成舉措如二人視魏而不伐自合當取兼在是時捨此無以為資若能聲其罪用兵而取之却正但當時劉焉父子亦得人情恐亦未易取伯豐問聖人處此合如何曰亦湏别有箇道理若似如此寧可事不成只為後世事欲茍成功欲茍就便有許多事亮大綱却好只為如此便有斑駁處
  諸葛孔眀天資甚羙氣象宏大但所學不盡純正故亦不能盡善取劉璋一事或以為先主之謀未必是孔眀之意然在當時多有不可盡曉處如先主東征之類不見孔眀一語議論後来壊事却追恨法孝直若在則能制主上東行孔眀得君如此猶有不能盡言者乎先主不忍取荆州不得已而為劉璋之圗若取荆州雖不為當然劉表之後君弱勢孤必為他人所取較之取劉璋不若得荆州之為愈也學者皆知曹氏為漢賊而不知孫權之為漢賊也若孫權有意興復漢室自當與先主協力並謀同正曹氏之罪如何先主纔整頓得起時便與壊倒如襲殺關羽之類是也權自知與操同是竊據漢土之人若先主事成必滅曹氏且復滅吴矣權之姦謀葢不可掩平時所與先主交通者姑為自全計耳或曰孔眀與先主俱㽞益州獨令關羽在外遂為陸遜所襲當時只先主在内孔眀在外如何曰正當經理東向宛洛孔眀如何可出此特關羽恃才踈鹵自取其敗據當時處置如此若無意外齟齬曹氏不足平兩路進兵何可當也此亦漢室不可復興天命不可續而已深可惜哉
  看史策自有該載不盡處如後人多說武侯不過子午谷路往往那時節必有重兵守這處不可過今只見子午谷易過而武侯自不過史只載魏延之計以為夏侯楙是曹操壻怯而無謀守長安甚不足畏這般所在只是該載不盡亮以為此危計不如安從坦道又揚聲由斜谷又使人據箕谷此可見未易過
  用之問諸葛武侯不死與司馬仲逹相持終如何曰少間只管算来算去看那箇錯了便輸輸贏處也不在多只是争些子季通云看諸葛亮不解輸曰若諸葛亮輸時輸得少司馬懿輸時便狼狽
  諸葛亮臨陣對敵意思安閒如不欲戰而苻堅踴躍不寐而行師此其敗不待至淝水而决矣
  先生說八陣圗法人傑因云尋常人說戰陣事多用變詐恐王者之師不如此曰王者勢響大自不湏用變詐譬如孟賁與童子相搏自然勝他孟賁不得且如諸葛武侯七縱七擒事令孟獲觀其營壘分眀教你看見只是不可犯若用變詐已是其力不敵湏假些意智勝之又今之戰者只靠前列後面人更着力不得前列勝則勝前列敗則敗如八陣之法每軍皆有用處天衝地軸龍飛虎翼蛇鳥風雲之類各為一陣有専於戰闘者有専於衝突者又有纒繞之者然未知如何用之
  八陣圗敵國若有一二萬人自家只有兩三千人雖有法何所用之蔡云勢不敵則不與鬭先生笑曰只辦著走便了蔡云這是箇道理譬如一箇十分雄壯底人與一箇四五分底人厠打雄壮底只有力四五分底却識相打法對副雄壮底便不費力只指㸃将去這見得八陣之法有以寡敵衆之理
  問武侯寧静致逺之說曰静便養得根本深固自可致逺
  孔眀治蜀不曽立史官陳夀檢拾而為蜀志故甚略孔眀極是子細者亦恐是當時經理王業之急有不暇及此
  羊陸相遺問只是敵國相傾之謀欲以氣相勝非是好意思如漢文修尉佗祖墓及石勒修祖逖母墓事皆相近【以上語類十六條】
  所論昭烈知有權而不知有正愚意則以為先主見幾不眀經權俱失當劉琮迎降之際不能取荆州烏在其知權耶至於狼狽失據乃不得已而出於盗竊之計善用權者正不如此若聲罪致討以義取之乃是用權之善葢權不離正正自有權二者初非二物也子房用智之過有微近譎處其小者如躡足之類其大則扶漢以為韓而終身不以語人也若武侯則名義俱正無所隠匿其為漢復讐之志如青天白日人人得而知之有補於天下後世非子房比也葢為武侯之所為則難而子房投閒乗隙得為即為故其就之為易耳頃見李先生亦言孔眀不若子房之從容而子房不若武侯之正大也不審尊意以為何如【荅魏元履】
  義利之大分武侯知之有非他人所及者亦其天資有過人處若其細微之間則不能無未察處豈其學有未足故耶觀其讀書之時他人務為精熟而已則獨觀大㫖此其大者固非人所及而不務精熟亦豈得無欠闕耶若極言之則以孟子顔子亦不免有如此處故横渠先生云孟子之於聖人猶是粗者【荅或人】
  示諭孔眀事以為天民之未粹者此論甚當然以為略數千户而歸不肯徒還乃常人之態而孔眀於此亦未能免俗者則某竊疑之夫孔眀之出祁山三郡響應既不能守而歸則魏人復取三郡必齮齕首事者墳墓矣㧞衆而歸葢所以全之非賊人諱空手之謂也近年南北交兵淮漢之間數有降附而吾力不能守敵騎復来則委而去之使忠義遺民為我死者肝腦塗地而莫之収省此則孔眀之所不忍也故其言曰國家威力未舉使赤子困於豺狼之吻葢傷此耳此見古人忠誠仁愛之心招徕懐附之略恐未必如眀者之論也【荅何叔京】
  孔眀擇婦正得醜女奉身調度人所不堪彼其正大之氣經綸之藴固已得之天資然竊意其志慮之所以日益精眀威望之所以日益隆重者則寡欲養心之助與為多焉【荅劉共甫】
  所諭孔眀與管樂取其得君以行志此說恐未盡欽夫論瞻權兼將相而不能極諫以去黄皓諫而不聽又不能奉身而退以冀主之一悟兵敗身死雖能不降僅勝於賣國者耳以其猶能如此故書子瞻嗣爵以微見善善之長以其智不足稱故不詳其事不足法也此論甚精愚所不及不知髙眀以為如何【荅何叔京○以上文集五條】
  晉
  王儀為司馬昭軍師昭殺之雖無辜裒仕晉猶有可說而裒不仕乃過於厚者嵇康魏臣而晉殺之紹不當仕晉眀矣蕩隂之忠固可取亦不相贖事讐之過自不相掩司馬公云使無蕩隂之忠殆不免君子之譏不知君子之譏初不可免也
  王祥孝感只是誠發於此物感於彼或以為内感或以為自誠中来皆不然王祥自是王祥魚自是魚世間事雖千頭萬緒其實只一箇道理理一分殊之謂也到感通處自然首尾相應或自此發出而感於外或自外来而感於我皆一理也
  晉元帝無意復中原却托言糧運不繼誅督運令史淳于伯而還行刑者以血拭柱血為之逆流天人幽顯不隔絲毫
  問晉元帝所以不能中興者其病安在曰元帝與王導元不曽有中原志収拾吴中人情惟欲晏安江沱耳問祖逖摧鋒越河所向震動使其不死當有可觀曰當是時王導已不愛其如此使戴若思軰監其軍可見如何得事成
  問老子之道曹參文帝用之皆有效何故以王謝之力量反做不成曰王導謝安又何嘗得老子妙處然謝安又勝王導石林說王導只是随波逐流底人謝安却較有建立也煞有心於中原王導自渡江来只是恁地都無取中原之意此說也是但謝安也被這清虛絆了都做不得
  謝安之待桓温本無策温之来廢了一君幸而要討九錫要理資序未至大甚猶是半和秀才若他便做箇二十分賊如朱全忠之類更進一歩安亦無如之何苻堅之来亦無措置前軰云非晉人之善乃苻堅之不善耳然堅只不合擁衆来謝安必有以料之兼秦人國内自亂晉亦必知之故安得以鎮静待之苻堅若不以大衆来只以輕兵時擾晉邊便坐見狼狽因問正淳曰桓温移晉祚時安能死節否曰必不能却湏逃去曰逃將安徃若非死節即北面事賊耳到這裏是築底處中間更無空地因說韋孝寛智略如此當楊堅簒周時尉遲迴等皆死孝寛乃獻金熨斗始甞疑之既不與他為異亦何必如此附結之元来到這地位便不與辯亦不免死既不能死便只得失節耳
  桓温入三秦王猛来見眼中不識人却謂三秦豪傑未有至何也三秦豪傑非猛而誰可笑
  時可問王猛從苻堅如何曰苻堅事自難看觀其殺苻生與東海公陽分眀是特地殺了而史中厯數苻生酷惡之罪東海公之死云是太后在甚樓子上見他門前車馬甚盛欲害苻堅故令人殺之此皆不近人情此皆是史家要出脫苻堅殺兄之罪故装㸃許多此史所以難看也
  問苻堅立國之勢亦堅牢治平許多年百姓愛戴何故一敗塗地更不可救曰他是掃土而来所以一敗更救不得又問他若欲滅晉遣一良將提數萬之兵以臨之有何不可何必掃境而来曰他是急要做正統恐後世以其非正統故急欲亡晉此人性也急躁初令王猛滅燕猛曰既委臣陛下不必親臨及猛入燕忽然堅至葢其心又恐猛之功大故親来分其功也便是他器量小所以後来如此【以上語類九條】
  張子房五世相韓韓亡不愛萬金之産弟死不葬為韓報讐雖博浪之謀不遂横陽之命不延然卒藉漢滅秦誅項以攄其憤然後棄人間事導引辟穀託意寓言將與古之形觧銷化者相期於八紘九垓之外使千載之下聞其風者想像歎息不知其心胸面目為何如人其志可謂壯哉陶元亮自以晉世宰輔子孫恥復屈身後代自劉裕簒奪勢成遂不肯仕雖其功名事業不可概見而其髙情逸想播於聲詩者後世能言之士皆自以為莫能及也蓋古之君子其於天命民彛君臣父子大倫大法之所在惓惓如此是以大者既立而後節概之髙語言之妙乃有可得而言者如其不然則紀逡唐林之節非不苦王維儲光羲之詩非不翛然清逺也然一失身於新莾祿山之朝則其平生之所辛勤而僅得以傳世者適足為後人笑之資耳【向薌林文集後序○文集】
  唐
  漢髙祖私意分數少唐太宗一切假仁借義以行其私漢髙祖取天下却正當為他直截恁地做去無許多委曲唐初隋大亂如此髙祖太宗因羣盗之起直截如此做去只是誅獨夫為他心中打不過又立恭帝假援囬䕶委曲如此亦何必爾所以不及漢之創業也
  唐太宗以晉陽宫人侍髙祖是致其父於必死之地便無君臣父子夫婦之義漢髙祖亦自粗踈惟光武差細宻却曽讀書来
  太宗奏建成元吉髙祖云眀當鞫問汝冝早参及次早建成入朝兄弟相遇遂相殺尉遲敬徳著甲持刃見髙祖髙祖在一處泛舟程可乆謂既許眀早理㑹又却去泛舟此處有闕文或為隠諱先生曰此定是添入此一叚與前後無情理太宗决不曽奏既奏了髙祖見三児要相殺如何尚去泛舟此定是加建成元吉之罪處又謂太宗先奏了不是前不說
  太宗殺建成元吉比周公誅管蔡如何比得太宗無周公之心只是顧身然當時亦不合為官屬所廹兼太宗亦自心不稳温公此處亦看不破乃云待其先發而應之亦只便是鄭伯克叚於鄢湏是有周公之心則可問曰范太史云是髙祖處得不是曰今論太宗且責太宗論髙祖又自責髙祖不成只責髙祖太宗全無可責又問不知太宗當時要處得是合如何曰為太宗孝友從来無了却只要来此一事上使亦如何使得先生又曰髙祖不數日軍國事便付與太宗亦只是不得已唐世内禪者三如肅宗分眀不是只如睿宗之於元宗亦只為其誅韋氏有功了事亦不得已耳
  又論太宗事云太宗功髙天下所係屬亦自無安頓處只髙祖不善處置了又建成乃欲立功葢之如元宗誅韋氏有功睿宗欲立宋王成噐宋王成器便理㑹得事堅不受
  因及王魏事問論後世人不當盡繩以古人禮法畢竟髙祖不當立建成曰建成既如此王魏何故不見得又何故不知太宗如此便湏莫事建成亦只是望僥倖問二人如此機敏何故不見得曰王魏亦只是直
  三代而下以義為之只有一箇諸葛孔眀若魏鄭公全只是利李宻起有一道士說宻即東都縛煬帝獨夫天下必應揚謂宻不足道漢唐之興皆是為利湏是有湯武之心始做得太宗亦只是為利亦做不得先生曰漢髙祖見始皇出謂丈夫當如此耳項羽謂彼可取而代也其利心一也郭汾陽功名愈大而心愈小意思好易傳及諸葛次及郭汾陽
  問胡氏管見斷武后於髙宗非有婦道合稱髙祖太宗之命數其九罪廢為庶人而賜之死竊恐立其子而殺其母未為稳否曰這般處便是難理㑹處在唐室言之則武后可殺在中宗言之乃其子也宰相大臣今日殺其母眀日何以相見問南軒欲别立宗室如何曰以後来言之則中宗不了以當時言之中宗亦未有可廢之事天下之心皆瞩望中宗髙宗又别無子不立中宗又恐失天下之望此最是難處不知孟子當此時作如何處今生在數百年之後只據史傳所載不見得當時事情亦難如此斷定湏身在當時親看那時節及事情如何若人心在中宗只得立中宗若人心不在中宗方别立宗室是時承乾亦有子在若率然妄舉失人心做不行又事多看道理未湏便將此様難處来闌斷了湏要通其他更有好理㑹處多且看别處事事通透後此様處亦易
  李白見永王璘反便從臾之文人之沒頭腦乃爾後来流夜郎是被人捉著罪過了剗地作詩自辯被廹脅李白詩中說王說伯當時人必謂其果有智略不知其莽蕩立見踈脱
  史以陸宣公比賈誼誼才髙似宣公宣公諳練多學更純粹大抵漢去戰國近故人才多是不粹
  陸宣公奏議極好看這人極㑹議論事理委曲說盡更無滲漏雖至小底事被他處置得亦無不盡如後面所說二稅之弊極佳人言陸宣公口說不出只是冩得出今觀奏議中多云今日早面奉聖㫖云云臣退而思之云云疑或然也問陸宣公比諸葛武侯如何曰武侯氣象較大恐宣公不及武侯當面便說得如說孫權一叚雖辯士不及其細宻處不知比宣公如何只是武侯也宻如橋梁道路井竈圊溷無不修繕市無醉人更是宻只是武侯宻得来嚴其氣象剛大嚴毅
  者謂陽城居諫職與屠沽出沒果然則豈能使其君聽其言哉若楊綰用而大臣損音樂減騶御則人豈可不有以養素自重耶
  退之云凡此蔡功惟斷乃成今湏要知他斷得是與不是古今煞有以斷而敗者如唐徳宗非不斷却生出事来要之只是任私意帝剛愎不眀理不納人言惟憲宗知蔡之不可不討知裴度之不可不任若使他理自不眀胸中無所見則何以知裴公之可任若只就斷字上看而遺其左右前後殊不濟事
  或問維州事温公以徳裕所言為利僧孺所言為義如何曰徳裕所言雖以利害言然意却全在為國僧孺所言雖義然意却全濟其己私且徳裕既受其降矣雖義有未安也湏别做置處乃縳送悉怛謀使之恣其殺戮果何為也
  牛僧孺何緣去結得箇杜牧之後為渠作墓志今通鑑所載維州等有些事好底皆是
  問聞之陳先生說唐初好處也是將三省推出在外這却従魏晉時自有裏面一項唐初却盡屬之外要成一體如唐經禍變後便都有諸王出来克復如肅宗事及代宗後来雖是郭子儀也有箇主出来曰三省在外怕自隋時已如此只唐時併屬之宰相諸王克復代宗事只是郭子儀怕别無諸王唐官看他六典將前代許多官一齊盡置得徧官如何不冗今只看漢初時官如何到得元成間如何又看東漢初如何到東漢末時如何到三國魏晉以後如何只管添只管雜
  唐六典載唐官制甚詳古禮自秦漢已失北周宇文泰及蘇綽有意復古官制頗詳盡如租庸調府兵之類皆是蘇綽之制唐遂因之唐之東宫官甚詳某以前上封事亦言欲復太子官屬如唐之舊
  唐租庸調大抵改新法度是世界一齊更新之初方做得如漢衰魏代只是漢舊物事晉代魏亦只用這箇以至六朝相代亦是遞相祖述法卒亦變更不得直到得元魏北齊後周居中原時中原生靈死於兵冦㡬盡所以宇文泰蘇綽出来便做得租庸調故隋唐因之
  因論唐府兵之制曰永嘉諸公以為兵農之分反自唐府兵始却是如此葢府兵家出一人以戰以戍并分畨入衛則此一人便不復為農矣
  唐口分是八分世業是二分有口則有口分有家則有世業古人想亦是此様【以上語類二十條】
  顔公剛毅忠烈得之天資與其學之不純而諂道佞佛自不相掩有志於道者師其所當師而戒其所可戒可也【䟦程沙隨帖○文集】
  五代
  後唐莊宗善音律好寵伶優其卒也得鷹坊人善友斂樂器而焚之所謂君以此始必以此終豈欺我哉
  周世宗天資髙於人才中尋得箇王朴来用不數年間做了許多事業且如禮樂律厯等事想他見都㑹得故能用其說成其事如本朝太祖直是眀達故當時創法立度其節拍一一都是葢緣都曉得許多道理故也
  周世宗規模雖大然性廹無甚寛大氣象做好事亦做教顯顯地都無些含洪之意亦是數短而然
  晉悼公幼年聰慧似周世宗只是世宗却得太祖接續他做將去雖不是一家人以公天下言之畢竟是得人接續所做許多規模不枉却且如周武帝一時也自做得好只是後嗣便如此弱了後来雖得一箇隋文帝終是甚不濟事【以上語類四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六十一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六十二
  歴代二
  宋
  或言太祖受命盡除五代弊法用能易亂為治曰不然只是去其甚者其他法令條目多仍其舊大凡做事底人多是先其大綱其他節目可因則因此方是英雄手段如王介甫大綱都不曾理㑹却纎悉於細微之閒所以弊也【以下事實】
  秀才好立虛論事朝廷纔做一事閧閧地閧過了事又只休且如黄河事合即其處看其勢如何朝夕只在朝廷上閧河東決西決凡作一事皆然太祖當時亦無秀才全無許多閒説只是今日何處看修器械明日何處看習水戰又明日何處敎閲日日著實做故事成
  才卿問秦漢以下無一人知講學明理所以無善治曰然因汎論歴代以及本朝太宗真宗之朝可以有為而不為太宗每日看太平廣記數卷若能推此心去講學那裏得來不過寫字作詩君臣之閒以此度日而已真宗東封西祀糜費巨萬計不曾做得一事仁宗有意於為治不肯安於小成要做極治之事只是資質慈仁却不甚通曉用人驟進驟退終不曾做得一事然百姓戴之如父母契丹初陵中國後來却服仁宗之德也是慈仁之效緣他至誠惻怛故能動人如此
  亞夫問濮議曰歐公說不是韓公曾公亮和之溫公王珪議是范鎮呂晦范純仁呂大防皆彈歐公但溫公又於濮王一邊禮數太薄須於中自有斟酌可也歐公之説斷不可且如今有為人後者一日所後之父與所生之父相對坐其子來喚所後父為父終不成又喚所生父為父這自是道理不可試坐仁宗於此亦坐濮王於此使英宗過焉終不成都喚兩人為父只緣衆人道是死後為神不可考胡亂呼都不妨都不思道理不可如此先時仁宗有詔云朕皇兄濮安懿王之子猶朕之子也此甚分明當時只以此為據足矣
  濮議之爭結殺在王陶擊韓公蔣之竒論歐公伊川代彭中丞奏議似亦未為允當其後無收殺只以濮國主其祀可見天理自然不由人安排
  神宗鋭意為治用人便一向傾信他初用富鄭公甚傾信及論兵鄭公曰願陛下二十年不可道著用兵二字神宗只要做鄭公只要不做説不合後來傾信王介甫終是坐此病只管好用兵用得又不著費了無限財榖殺了無限人殘民蠧物之政皆從此起西番小小擾邊只是打一陣退便了却去深入侵他疆界才奪得鄯州等空城便奏捷朝廷不審便命官發兵去守依舊只是空城城外皆是番人及不能得歸朝廷又發兵去迎歸多少費力熙河之敗喪兵十萬神宗臨朝大慟自得疾而終後來蔡京用事又以為不可棄用兵復不利又事幽燕此亦自神宗啟之遂至中朝傾覆反思鄭公之言豈不為天下至論
  神宗極聰明於天下事無不通曉真不世出之主只是頭頭做得不中節拍如王介甫為相亦是不世出之資只緣學術不正當遂悞天下使神宗得一真儒而用之那裏得來此亦氣數使然天地生此人便有所偏了可惜可惜
  問荆公得君之故曰神宗聰明絶人與羣臣説話往往領略不去才與介甫説便有於吾言無所不説底意思所以君臣相得甚懽向見何萬一之少年時所著數論其閒有説云本朝自李文靖公王文正公當國以來廟論主於安靜凡有建明便以生事歸之馴至後來天下弊事極多此説甚好且如仁宗朝是甚次第時節國勢却如此緩弱事多不理英宗即位已自有性氣要改作但以聖躬多病不久晏駕所以當時諡之曰英神宗繼之性氣越緊尤欲更新之便是天下事難得恰好却又撞著介甫出来承當所以做壊得如此又曰介甫變法固有以召亂後來又却不别去整理一向放倒亦無緣治安
  神宗其初要結髙麗去共攻契丹髙麗如何去得契丹自是大國髙麗朝貢於彼如何敢去犯他
  哲宗常使一舊卓子不好宣仁令換之又只如此在問之云是爹爹用底宣仁大慟知其有紹述意也又劉摯嘗進君子小人之名欲宣仁常常諭哲宗使知之宣仁曰常與孫子説然未曾了得宣仁亦是見其如此故皆不肯放下哲宗甚銜之紹述雖是其本意亦是激於此也
  徽廟初上蔡初召上殿問對語不少然上蔡云多不誠遂退只求監局之類去
  當初約女真同滅契丹既女真先滅了契丹金帛子女已為女真席卷而去遂竭府庫問女真換此空城又以歲幣二百萬貫而為每歲空額是時帑藏空竭遂斂敷民閒共科得六百餘萬貫恣為用事者侵使更無稽考又契丹相郭藥師以常勝軍來降朝廷處之河北諸路近邊塞上後又有契丹甚人來降亦有一軍名義勝軍亦處之河北諸路皆厚廪給是時中國已空竭邊上屯戍之兵餼廩久絶飢寒欲死而常勝義勝兩軍安坐而享厚祿及後來金入中國常勝義勝兩軍先往降之二軍散處中國盡知河北諸路險要虚實去處遂為敵鄉導長驅入中原又徽宗先與阿骨打盟誓兩邊不得受叛降中國雖得契丹空城而無一人又逺屯戍中原之兵以守之飛芻轉餉不勝其擾契丹敗亡餘將數數引兵來降朝廷又皆受之蓋不受又恐其為盜金人已有怨言又金中有張㲄者知平州欲降徽宗親寫詔書以招之中閒路往又為金所得而張㲄已來降矣金人益怨又契丹亡國之主天祚者在金中徽宗又親寫招之若歸中國當以皇兄之禮相待天祚大喜欲歸中國又為金所得由是金人大怒云始與我盟誓如此今乃寫詔書招納我叛亡遂移檄來責問檄外又有甚檄文極所以罵詈之語今實錄中皆不敢載徽宗大恐遂招引到張㲄斬其首與金人又作道理分雪天祚之事遂啟其輕侮之心每讀其書看得人頭痛更無一版有一件事做得應節拍
  嘗在李先生家藥方冊子上見箇御筆其冊子是朝廷紙做乃是當時議臣中有請變祖宗科舉之法上既俞之矣明日耿南仲馮澥輩又論神宗法制當紹述不可改故降御筆云昨來因議臣論奏失於不審遂行出今得師傅大臣之言深合朕心所有前降指揮更不施行當時只緣紹述做得如此了猶且不悟故李伯紀煞與欽宗論説但却不合因綱罷而太學生及軍民伏闕乞留之自後君臣遂生閒隙疑其軍民脅已方圍閉時降空名告身千餘道令其便宜補授其官上至節度使綱只書填了數名小使臣餘者悉繳回而欽宗已有近日人臣擅作威福漸不可長之語如此敎人如何做事廣曰自漢唐來惟有本朝臣下最難做事故議論勝而功名少曰議論勝亦自仁廟後而蔓衍於熙豐若是太祖時雖有議論亦不過説當時欲行之事耳無許多閒言語也
  問吳革是時結連義兵欲奪二聖為范瓊誘殺之不知當時若從中起能有濟否曰也做不得大勢去矣古人云懍乎若朽索之馭六馬豈不是如此只這裏才操縱少緩其中便有此禍可不慄慄危懼
  前輩當南渡初有言都建康者人云建康非昔之建康亦不可都雖勝似坐杭州如在深窟裏然要得出近外不若都鄂渚應接得蜀中上一邊事體看來其説也是如今杭州一向偏在東南終不濟事記得岳飛初勵兵於鄂渚有旨令移鎮江陵飛大會諸將與謀徧問諸將皆以為可獨任士安不應飛頗怒之任曰大將所以移鎮江陵若是時某安敢不説某為見移鎮不是所以不敢言據某看這裏已自成規模已自好了此地可以阻險而守若往江陵則失長江之利非某之所敢知飛遂與申奏乞止留軍鄂渚
  岳飛嘗面奏金人欲立欽宗子來南京欲以變換南人耳目乞皇子出閣以定民心時孝宗方十餘歲髙宗云卿將兵在外此事非卿所當預是時有參議姓王者在候班見飛呈劄子時手震及飛退上謂王曰岳飛將兵在外却來干與此等事卿緣路來見他曾與甚麽人交王曰但見飛沿路學小書甚密無人得知但以此推脱了但此等事甚緊切不知上何故恁地説如飛武人能慮及此亦大故是有見識某向來在朝與君舉商量欲拈出此等事尋數件相類者一併上之將其後裔乞加些官爵以顯之未及而罷
  昭慈小不快髙廟問疾因話閒曰有一事久欲說與官家髙廟請其故曰宣仁廢立之説皆是章惇之徒撰造中閒雖嘗辨白然載在國史者尚未嘗改可令史官重議刪修以昭明聖母之德於萬世時趙忠簡當國遂薦元祐故家子弟如范如圭數人方始改得正然亦頗有偏處才是元祐事便都是熙豐時事便都不是後趙罷張魏公繼之又欲修改動【葢魏公亦不甚主張元祐事】令史官某等簽出未及改而又罷
  問壽皇為皇子本末曰本一上殿官樓寅亮上言舉英宗故事且謂太祖受命而子孫無為帝王者當於太祖之下選一人養宮中他日皇子生只添一節度使耳繼除臺官趙忠簡遂力賛於外當時宮中亦有齟齬故養兩人後來皆是髙宗自主張未禪位前數日忽批云宗室某可追贈秀王諡安僖先已安排了若不然壽皇如何處置
  髙宗大行壽皇三年戴布幞頭著衣衫遵行古禮可謂上正千年之失當時宰相不學三日後便服朝服雖壽皇謙德不欲以此諭羣臣然臣子自不當如此可謂有父子而無君臣
  壽皇合下若有一人夾持定十五六年做多少事壽皇直是有志於天下要用人嘗歎自家不如箇孫仲謀能得許多人
  某嘗謂士大夫不能盡言於壽皇真為自負葢壽皇儘受人言未嘗有怒色但不樂時止與人分疏辨析爾
  壽皇晩來極為和易某嘗因奏對言檢旱天語云檢放之惟在於後時而失實只這四字盡得其要領又言經總制錢則曰聞巧為名色以取之民其於天下事極為諳悉
  歲旱壽皇禁中祈雨有應一日引宰執入見共父奏云此固陛下至誠感通然天人之際其近如此若他事一有不至則其應亦當如此願陛下深加聖慮則天下幸甚共父斯語頗得大臣體
  上即位踰月留揆以一二事忤㫖特批逐之人方服其英斷先生被召至上饒聞之有憂色曰人心易驕如此某今方知可懼黄問曰某人專恣當逐何懼之有曰大臣進退亦當存其體貌豈宜如此又問恐是廟堂諸公難其去故以此勸上逐之曰亦不可如此何不使其徒諭之以物論俟其請去而後許之則善矣幼主新立豈可導之以輕逐大臣耶且如陳源之徒論其罪惡須是斬之乃善然人主新立復敎以殺人某亦不敢如此做也
  三后並配自本朝真廟始其初議者皆以歸咎於錢惟演後既習見為常亦無復有議之者矣古人雖以子貴然庶母無係於先君之禮如左傳書僖公成風晉書簡文太后皆以係於其子而别制廟以祀之【以下法制】
  因論今宗室與漢差别漢宗室只是天子之子封王王子封侯嫡子世襲支庶以下皆同百姓只是免其繇戍如漢光武皆是起於民閒也
  趙表之生做文官纔到封王【封安定郡王】便用換武豈文官不可封王而須武官耶又今宗正須以宗室武官為之文官也只做得世閒一様愚人便以此等制度為百王不可易之法
  冊命之禮始於漢武封三王後遂不廢古自有此禮至武帝始復之耳郊祀宗廟太子皆有玉冊皇后用金冊【記不審】宰相貴妃皆用竹冊凡宰相宣麻非是宣與宰相乃是揚告王庭令百官皆聽問以其人可用與否首則稱道之文後乃警戒之詞如今云於戲以下數語是也末乃云主者施行所謂施行者行冊拜之禮也此禮唐以來皆用之至本朝宰相不敢當冊拜之禮遂具辭免三辭然後許只命書麻詞於誥以賜之便當冊文不復宣麻於庭便是書以賜宰相乃是獨宣誥命於宰相而他人不得與聞失古意矣
  本朝於大臣之喪待之甚哀賀孫舉哲宗哀臨溫公事曰溫公固是如此至於嘗為執政已告老而死祖宗亦必為之親臨罷樂看古禮君於大夫小斂往焉大斂往焉於士既殯往焉何其誠愛之至今乃恝然這也只是自渡江後君臣之勢方一向懸絶無相親之意故如此古之君臣所以事事做得成緣是親愛一體因説金人初起時其酋長與部落都無分别同坐同飲相為戲舞所以做得事如後來烏珠犯中國虜掠得中國士類因有敎之以分等陛立制度者於是上下位勢漸隔做事漸難
  本朝官制與唐大槩相似其曲折却也不同
  唐初每事先經由中書省中書做定將上得㫖再下中書中書付門下或有未當則門下繳駁又上中書中書又將上得㫖再下中書中書又下門下若事可行門下即下尚書省尚書省但主書填奉行而已故中書之權獨重本朝亦最重中書葢以造命可否進退皆由之也門下雖有繳駁依舊經由中書故中書權獨重及神宗倣唐六典三省皆依此制而事多稽滯故渡江以來執政事皆歸一獨諸司吏曹【二十四曹】依舊分額各屬三省吏人自分所屬而其上之綱領則不分也【舊時三省事各有由不相侵越不相聞知中書自理會中書事尚書自理會尚書事門下自理會門下事】如有除授則宰執同共議定當筆宰執判過由中書吏人做上去再下中書中書下門下門下下尚書書行給舎繳駁猶州郡行下事須幕職官簽押如有不是得以論執中書行下門下皆用門下省官屬簽押事有未當則官屬得以執奏
  舊制門下省有侍中有門下侍郎中書省有中書令中書侍郎改官制神宗除去侍中中書令只置門下中書侍郎後併尚書左右丞門下中書侍郎四員為參政官或云始者昭文館大學士兼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富鄭公等為之後改為左右僕射則蔡京王黼首居是選及改為左右丞相則某人等為之名愈正而人愈不逮前亦何預名事曰只是實不正使名既正而實亦正豈不尤佳又曰人言王安石以正名之説馴致禍亂且正名是孔子之言如何便道王安石説得不是使其名果正豈不更佳
  給事中初置時葢欲其在内給事上差除有不當用捨有不是要在裏面整頓了不欲其宣露於外今則不然或有除授小報纔出逺近皆知了給舎方繳駁乃是給事外也這般所在都沒理會
  唐制某鎮節度使某州刺史觀察使【此藩鎮所稱】使持節某州軍州事【此屬州軍所稱其屬官則云某州軍事判官某州軍事推官今尚如此若節鎮屬官則云節度推判官以自異於屬州】使與州各分曹案使院有觀察判官觀察推官州院有知錄糾六曹官為六曹之長凡兵事則屬使院民事則屬州院刑獄則屬司理院三者分屬不相侵越司法專檢法司户專掌倉庫然司理既結獄須推判官簽押方為圓備不然則不敢結斷本朝併省州院使院為一如署銜但云知某州軍州事軍州事則使院之職也自併省三院而州郡六曹之職頗為淆亂司法司理司户三者尚仍舊知錄管州院事專主敎民今乃管倉庫獨為不得其職所以六曹官惟知錄免二日衙以其職尊故優異之此等事史書並不載惟雜説中斑駁見一二舊嘗疑州院即是司理院後閲范文正公集有云如使院州院宜併省歸一方知不然因曉州院使院之别【使院今之僉㕔也】凡諸幕職官皆謂之當職官如唐書所云有事當罰則詔云自當職官以下以次受罰有事當賞則云當職官以下以次受賞謂自推判官而下也又曰後來蔡京改六曹官名頗得舊職為不淆亂渡江以來以其出於京也皆罷之又問長史何官曰六朝時長史甚輕次第只是奔走長官之前有君臣之分不得坐至唐則甚重葢皇子既遙領正大帥其羣臣出為藩鎮者則稱云副大帥某州長史【韓文董晉官位可見】至唐中葉而長史司馬别駕皆為貶官不事事葢節度使既得自辟置官屬【如節度觀察推判官之屬】此既重則彼皆輕矣
  初蔡京更定幕職推判官謂之分曹建院以為節度使觀察使在唐以治兵治財今則皆是閒稱呼初無職事而推判官猶襲節度觀察之名甚無謂又古者以軍興故置參軍今參軍等職皆治民事而猶循用參軍之號亦無意謂故分曹建院推判等官改為司士曹事司儀曹事此類有六參軍之屬改為某院某院而盡除去節度參軍之名看來改得自是又如婦人封號有夫為秦國公而妻為魏國夫人者亦有封兩國者秦檜妻封兩國范伯逹笑之曰一妻而為兩國夫人是甚義理故京皆改隨其夫號如夫封建安郡則妻封建安郡夫人夫封秦國則妻亦封秦國夫人侯伯子男皆然看來隨其夫稱極是如淑人碩人宜人孺人之類亦京所定各隨其夫官帶之後人謂淑人碩人非婦人所宜稱看來稱碩人亦無妨惟淑人則非所宜爾但只有一節未善有夫方封某郡伯而妻已先封為某國夫人者此則與京所改者相值齟齬不可行葢其封贈格法如此當初合併格法也與整頓過則無病矣遂使人得以咎之謂其法自相違戾亦是京不仔細乗勢粗改後人以其出於京也遂不問是非一切反之
  本朝先未有祠祿但有主管某宮某觀公事者皆大官帶之真箇是主管本宮本觀御容之屬其他多只是監當差遣雖嘗為諫議官亦有為監當者如監船塲酒務之屬自王介甫更新法慮天下士大夫議論不合欲一切彈擊罷黜又恐駭物論於是創為宮觀祠祿以待新法異議之人然亦難得惟監司郡守以上眷禮優渥者方得之自郡守以下則盡送部中與監當差遣後來漸輕今則又輕皆可以得之矣
  今羣臣以罪去者不能全其退處之節凡有辭避必再三不允直待章疏劾之遂從罷黜
  因説歴代承襲之曰本朝鑒五代藩鎮之遂盡奪藩鎮之權兵也收了財也收了賞罰刑政一切收了州郡遂日就困弱靖康之禍敵騎所過莫不潰散因及熙寧變法曰亦是當茍且廢弛之餘欲振而起之但變之不得其中爾
  因言本朝養兵蠧國更無人去源頭理會只管從枝葉上去添兵添將太祖初定天下將諸軍分州郡特寄養耳故謂之第幾指揮謂之禁軍明其為禁衛也其將校乃衙前今所謂都知兵馬使謂之敎練乃其軍之將也若都監乃唐末監軍之遺制鈐轄都部署皆國初制也部署即今之總管今州鈐路鈐總管皆無職事但大閲時供職一兩日耳潭州有八指揮其制皆廢弛而飛虎一軍獨盛人皆謂辛幼安之力以某觀之當時何不整理親軍自是可用却别創一軍又增其費又今之江上屯駐祖宗時亦無之某之意欲使更戌於州郡可以漸汰將兵然這話難説又今之兩淮荆襄義勇皆可用但人多不之思耳
  兵法以能分合為變不獨一陣之閒有分合天下之兵皆然今日之兵分者便不可合合者便不可分本朝舊來只郡國禁兵而已但在西北者差精鋭耳渡江後又添上御前軍却是張韓輩自起此項兵後來既不可得而去只得如此聚屯今以不如祖宗時財賦養祖宗時所無之兵安得不窮也
  問唐之人主喜用宦者監軍何也曰是他信諸將不過故用其素所親信之人後來一向疎外諸將盡用宦者本朝太宗令王繼恩平李順有功宰相擬以宣徽使賞之太宗怒切責宰相以為太重葢宣徽亞執政也遂創宣政使處之朝臣諸將中豈無可任者須得用宦者彼既有功則爵賞不得吝矣然猶守得這些意思恐起宦者權重之患及熙豐用兵遂皆用宦者李憲在西權任如大將馴至後來遂有童貫譚稹之禍
  總領一司乃趙忠簡所置當時之意甚重葢緣韓岳統兵權重方欲置副貳又恐啓他之疑故特置此一司以總制財賦為名却專切報發御前兵馬文字葢欲隂察之也
  運使本是愛民之官今以督辦財賦反成殘民之職提刑本是仁民之官今以經總制錢反成不仁之具
  經制錢陳亨伯所創葢因方臘反童貫討之亨伯為隨軍轉運使朝廷以其權輕又重為經制使患軍用不足創為此名以收州縣之財當時大獲其利然立此制時明言軍罷而止其後遂因而不改至紹興四年韓球又創總制錢大略倣經制為之十一年經界法行民間印契多倍有所得朝廷遂以此年立額至次年則其數大虧乃令州縣添補解發自後州縣大困朝廷亦知之議者乃請就三年中取中制以立額却不知中制者乃所添補之歲其額猶為重也因仍至今頃年得江西憲時陛對日亦嘗為孝宗言之葢此政是憲司職事又曰亨伯創經制錢時其兄弟有名某者勸止之不從乃率其子姪哭於家廟以為作俑之罪祖先將不祀矣
  祖宗立法催科只是九分才破這一分便不催但破得一百貫謂之破分便住自曾丞相仲欽為户部時便不用這法須要催盡至今所以如此
  問學究一科沿革之故曰此科即唐之明經是也進士科則試文字學究科但試墨義有才思者多去習進士科有記性者則應學究科凡試一大經者兼一小經每段舉一句令寫上下文以通不通為去取應者多是齊魯河朔間人只務熟讀和注文也記得故當時有董五經黄二傳之稱但未必曉文義正如和尚轉經相似又有司待之之禮亦不與進士等進士入試之日主文則設案焚香垂簾講拜至學究則徹幕以防傳義其法極嚴有渴至飲硯水而黔其口者當時傳以為笑歐公亦有詩云焚香禮進士徹幕待諸生【或云徹幕乃瞑目字亦非歐詩】其取厭薄如此荆公所以惡而罷之但自此科一罷之後人多不肯去讀書
  或問勑令格式如何分别曰此四字乃神宗朝定法時綱領本朝止有編勑後來乃命羣臣修定元豐中執政安燾等上所定勑令上諭燾曰設於此而逆彼之至謂之格設於此而使彼效之謂之式禁於未然謂之令治其已然謂之勑修書者要當如此若其書完具政府總之有司守之斯無事矣神廟天資絶人觀此數語直是分别得好格如五服制度某親當某服某服當某時各有限極所謂設於此而逆彼之至之謂也式如磨勘轉官求恩澤封贈之類只依箇様子寫去所謂設於此而使彼效之之謂也令則條令禁制其事不得為某事違者有罰之類所謂禁於未然者勑則是已結此事依條斷遣之類所謂治其已然者格令式在前勑在後則有敎之不改而後誅之底意思今但欲尊勑字以勑居前令格式在後則與不敎而殺者何異殊非當時本指又問伊川云介甫言律是八分書是他見得如此何故曰律是刑統此書甚好疑是厯代所有傳襲下來至周世宗命竇儀注解過名曰刑統即律也今世却不用律只用勑令大槩勑令之法皆重於刑統刑統與古法相近故曰八分書
  今日作史左右史有起居注宰執有時政記臺官有日厯並送史館著作處參改入實錄作史大抵史皆不實緊切處不敢上史亦不關報
  國初人便已崇禮義尊經術欲復二帝三代已自勝如唐人但説未透在直至二程出此理始説得透【以下人物】
  太宗朝一時人多尚文中子葢見朝廷事不振而文中子之書頗説治道故也然不得其要范文正公雖有欲為之志然也粗不精密失照管處多
  談苑説李文靖沒口匏事極好可謂鎮浮然與不興利事皆落一偏胡不廣求有道賢徳興起至治也
  伯豐問寇萊公澶淵事如何曰當來他却有措處然到此只得向前不可退後也
  問本朝如王沂公人品甚髙晩年乃求復相何也曰便是前輩都不以此事為非所以至范文正方厲㢘耻振作士氣曰如寇萊公也因天書欲復相曰固是
  問王沂公云恩欲已出怨使誰當似此不可為通法否曰他只説不欲牢籠人才説使必出自我門下他亦未嘗不薦人才
  某嘗説呂夷簡最是箇無能底人今人却説他有相業會處置事不知何者為相業何者善處置為相正要以進退人才為先使四夷聞知知所聳畏方其為相其才徳之大者如范文正諸公既不用下而豪俊跅之士如石曼卿諸人亦不能用其所引援皆是半閒不界無狀之人弄得天下之事日入於昏亂及一旦不奈元昊何遂盡挨與范文正公若非范文正公則西方之事決定弄得郎當無如之何矣今人以他為有相業深所未曉
  近得周益公書論呂范解仇事曰初范公在朝大臣多忌之及為開封府又為百官圖以獻因指其遷進遲速次序曰某為超遷某為左遷如是而為公如是而為私意頗在呂相呂不樂由是落職出知饒州未幾呂亦罷相後呂公再入元昊方犯邊乃以公經略西事公亦樂為之用嘗奏記呂公云相公有汾陽之心之徳仲淹無臨淮之才之力後歐陽公為范公神道碑有懽然相得戮力平賊之語正謂是也公之子堯夫乃以為不然遂刊去此語前書今集中亦不載疑亦堯夫所刪他如叢談所記説得更乖某謂呂公方寸隱微雖未可測然其補過之功使天下實被其賜則有不可得而掩者范公平日胸襟豁逹毅然以天下國家為己任既為呂公而出豈復更有匿怨之意况公嘗自謂平生無怨惡於一人此言尤可驗忠宣固是賢者然其規模廣狹與乃翁不能無間意謂前日既排申公今日若與之解仇前後似不相應故諱言之却不知乃翁心事政不如此歐陽公聞其刊去碑中數語甚不樂也問後來正獻亦及識范公否曰正獻通判潁州時歐陽公為守范公知青州過潁謁之因語正獻曰太博近朱者赤歐陽永叔在此宜頻近筆硯異時同薦三人則王荆公司馬溫公及正獻公也其知人如此又曰呂公所引如張方平王拱辰李淑之徒多非端士終是不樂范公張安道過失更多但以東坡父子懐其汲引之恩文字中十分説他好今人又好看蘇文所以例皆稱之介甫文字中有説他不好處人既不看看又不信
  某嘗謂天生人才自足得用豈可厚誣天下以無人自是用不到耳且如一箇范文正公自做秀才時便以天下為己任無一事不理會過一旦仁宗大用之便做出許多事業今則所謂負剛大之氣者且先一筆勾斷秤停到第四五等人氣宇厭厭布列臺諌如何得事成故某向謂姓名未出而内外已知其非天下第一流矣
  或問范文正公經理西事看得多是收拾人才曰然如滕子京孫元規之徒素無行節范公皆羅致之幕下後犯法又極力救解之如劉滬張亢亦然葢此等人是有才底做事時須要他用但要會用得他又云范公嘗立一軍為龍猛軍皆是招收前後作過黥配底人後來甚得其用時人目范公為龍猛指揮使又曰方范公起用事時軍政全無統紀從頭與他整頓一番其後却只務經理内地養威持重專行淺攻之策以為得寸則吾之寸得尺則吾之尺卒以此牽制夏人遣使請和
  因言仁宗朝講書楊安國之徒一時聚得幾箇樸鈍無能之人可笑先生曰此事緣范文正招引一時才俊之士聚在館閣如蘇子美梅聖俞之徒此輩雖有才望雖皆是君子黨然輕儇戲謔又多分流品一時許公為相張安道為御史中丞王拱辰之徒皆深惡之求去之未有䇿而蘇子美又杜祁公壻杜是時為相蘇為館職兼進奏院毎歲院中賽神例賣故紙錢為飲燕之費蘇承例賣故紙因出已錢添助為會請館閣中諸名勝而分别流品非其侶者皆不得與會李定願與而蘇不肯於是盡招兩軍女妓作樂爛飲作為傲歌王勝之【名直柔】句云欹倒太極遣帝扶周公孔子驅為奴這一隊專探伺他敗闕才聞此句拱辰即以白上仁宗大怒即令中官捕捉諸公皆已散走逃匿而上怒甚捕捉甚峻城中喧然於是韓魏公言於上曰陛下即位以來未嘗為此等事一旦遽如此驚駭物聽仁宗怒少解而館閣之士罷逐一空故時有一網打盡之語杜公亦罷相子美除名為民永不敘復子美居湖州有詩曰不及雞竿下坐人言不得比罪人引赦免放也雖是拱辰安道輩攻之甚急然亦只這幾箇輕薄做得不是縱有時名然所為如此終亦何補於天下國家耶仁宗於是懲才士輕薄之弊這幾箇承意㫖盡援引鈍樸持重之人以愚仁宗凡解經不過釋訓詁而已如楊安國彭乘之徒是也是時張安道為御史中丞助呂公以攻范
  徳粹以明州士人所寄書納先生因請問其書中所言先生曰渠言漢之名節魏晉之曠蕩隋唐之辭章皆懲其弊為之不然此只是正理不明相滾將去遂成風俗後漢名節至於末年有貴己賤人之弊如皇甫規鄉人見之却問卿在鴈門食鴈美乎舉此可見積此不已其勢必至於虚浮入老莊相滾到齊梁間又不復如此只是作一般艷辭君臣賡歌褻瀆之語不以為怪隋之詞章乃起於煬帝進士科至不成科目故遂滾纒至唐至本朝然後此理復明正如人有病今日一病明日變一病不成要將此病變作彼病某問己前皆滾纒成風俗本朝道學之盛豈是滾纒先生曰亦有其漸自范文正以來已有好議論如山東有孫明復徂徠有石守道湖州有胡安定到後來遂有周子程子張子出故程子平生不敢忘此數公依舊尊他若如楊劉之徒作四六駢儷之文又非此比然數人者皆天資髙知尊王黜霸明義去利但只是如此便了於理未見故不得中某問安定學甚盛何故無傳曰當時所講止此只些門人受去做官死後便已
  論安定規模雖少踈然却廣大著實如孫明復春秋雖過當然占得氣象好如陳古靈文字尤好嘗過台州見一豐碑説孔子之道甚佳此亦是時世漸好故此等人出有魯一變氣象其後遂有二先生若當時稍加信重把二先生義理繼之則可以一變而乃為王氏所壊問當時如此積漸將成而壊於王氏莫亦是有氣數曰然
  安定太山徂徠廬陵諸公以來皆無今日之術數老蘇有九分來許罪
  韓魏公富鄭公皆言新法不便韓公更能論列上面不從他也委曲作箇道理著行他底如富公更不行自用他那法度後來遂被人言雖如此畢竟喚做是不得今事有不便但當如韓公論列若不從也須做道理減省了行他底大不可行則有去而已如富公直截自用己意則不可也
  論王荆公遇神宗可謂千載一時惜乎渠學術不是後來直壊到恁地問荆公初起便挾術數為後來如此曰渠初來只是要做事到後面為人所攻便無去就不觀荆公日錄無以知其本末他直是强辯邈視一世如文潞公更不敢出一語問溫公所做如何曰渠亦只見荆公不是便倒一邊如東坡當初議論亦要變法後來皆改了又問神宗元豐之政又却不要荆公曰神宗盡得荆公許多伎倆更何用他到元豐間事皆自做只是用得一等庸人備左右趨承耳又問明道横渠初見時皆許以峻用後來乃如此莫是荆公説已行故然曰正如吾友適説徐子宜上殿極䝉褒奬然事却不行曰設使横渠明道用於當時神宗盡得其學他日還自做否曰不然使二先生得君却自君心上為之正要大家商量以此為根本君心既正他日雖欲自為亦不可又云富韓公召來只是要去語人云入見上坐亦不定豈能做事某云韓公當仁廟再用時與韓魏公在政府十餘年皆無所建明不復如舊時曰此事看得極好當記取又問使范文正公當此定不肯回曰文正却不肯回須更精密似前日
  新法之行諸公實共謀之雖明道先生不以為不是葢那時也是合變時節但後來人情洶洶明道始勸之以不可做逆人情底事及王氏排衆議行之甚力而諸公始退散道夫問新法之行雖途人皆知其有害何故明道不以為非曰自是王氏行得來有害若使明道為之必不至恁地狼狽問若專用韓富則事體如何曰二公也只守舊專用溫公如何曰他又别是一格又問若是二程出來擔負莫須别否曰若如明道十事須還他全别方得只看他當時薦章謂其志節慷慨【云云】則明道豈是尋常蹈故塊然自守底人
  因語荆公陸子靜云他當時不合於法度上理會語之云法度如何不理㑹只是他所理會非三代法度耳
  人傑云荆公保甲行於畿甸其始固咈人情元祐諸公盡罷之却是壊其已成之法曰固是近張元徳亦有此議論寄来因言元祐諸公大略有偏處多如此人傑云如棄地與西夏亦未安曰當時如呂微仲自以為不然葢呂西人知其利害其他諸公所見恨不得納諸其懐其意待西夏倔强時只欲卑巽請和耳
  元祐諸賢議論大率凡事有據見定底意思葢矯熙豐更張之失而不知其墮於因循既有箇天下兵須用練弊須用革事須用整頓如何一切不為得
  問明道論元祐事須並用熙豐之黨曰明道只是欲與此數人者共變其法且誘他入脚來做問如此却是任術曰處事亦有不能免者但明道是至誠為之此數人者亦不相疑忌然須是明道方能了此後來元祐諸公治得此黨太峻亦不待其服罪溫公論役法疎畧悉為章子厚所駁只一向罷逐不問所論是非却是太峻急然當時如蔡確輩留得在朝廷豈不害事
  溫公忠直而於事不甚通曉如争役法七八年間直是争此一事他只説不合令民出錢其實不知民自便之此是有甚大事却如何捨命争
  曹兄問諸先生皆以為司馬公許多年居洛只成就得一部通鑑及到入朝却做得許多不好事曰道司馬公做得未善即是道司馬公之失却不是當時哲廟若有漢昭之明便無許多事又曰不知有聖人出來天下事如何處置因舉易云井渫不食行惻也求王明受福也
  司馬公憂國之心至垂絶猶未忘道鄉亦然竊謂到此無可奈何亦只得休矣先生曰全不念著却如釋氏之忘若二公者又似太過問夫子曵杖負手逍遥而歌却不然曰夫子猶言明王不興天下孰能宗予依舊是要做他底
  司馬溫公為諌官與韓魏公不合其後作祠堂記極稱其為人豈非自見熙豐之事故也韓公真難得廣大沈深
  熙豐時諸人生財治獄紛起可畏一人嘗以獄事累及呂申公申公時為樞密其人帶吏直入樞府令申公供文字之類甚無禮後元祐間例治此等人申公遂以其嘗治己之故恐人以為私報之讐遂特輕之當時人以是美之先生曰只是莫過行遣至當得這般罪合與他行遣此處皆是病
  范淳夫純粹精神短雖知尊敬程子而於講學處欠缺如唐鑑極好讀之亦不無憾
  范淳夫論治道處極善到説義理處却有未精【以上語類七十七條】
  范公雖不純師程氏而實尊仰取法焉其於東坡則但以鄉黨游從之好素相親厚而立朝議論趨向畧同至其制行之殊則逈然水火之不相入且觀其辨理伊川之奏則其心豈盡以東坡為是哉但不能辨之於當時而發之於數年之後此則剛强不足不免乎兩徇之私者而其所重在此故卒不能勝其義理之公也【荅呂伯恭論淵源錄○文集】
  問黄履邢恕少居太學邢固俊拔黄亦謹厚力學後來二人却如此狼狽曰他固會讀書只是自做人不好然黄却是箇白直底人只是昏愚無見識又愛官職故為邢所誘壊邢則有意於為惡又濟之以才故罪過多
  劉摰梁燾諸公之死人皆疑之今其家子孫皆諱之然當時多遣使恐嚇之又州郡監司承風㫖皆然諸公多因此自盡劉元城屢被人嚇令自裁劉不畏曰君命死即死自死奚為寫遺祝之類訖曰今死無難矣卒無恙劉只有過當處然此須學得他始得
  問劉元城不知培植君子之黨才一小事便一向搏擊以致君子盡去而小人用矣此其過否曰過不在此是他見識有病不知言無以知人也是他不知言且如説伊川他只見得祖宗有典故才有不合便道不是渠不知輔導少主之理當如此故伊川一向被他論列是他見識只如此又如蔡新州事被他當時自謂有定策功宣仁亦甚惡之謂須與他痛治恐後來皇帝被人惑治他不得元城亦欲因其詩以治之當時執政侍從臺諫有不欲治蔡者一切逐去葢以詩治人自不正因此以治彼罪又不是詩胡説何足道定策謀他又不説了又無緣治得他都不消問了其本原只在開導人主心術使人主知不賞私恩不罰私怨之理則蔡何足慮元城亦不是私意只是以詩治人不當又欲絶其定策姦謀如此治之豈不使人主益疑後蔡死其家果訴寃謂蔡有定策功諸人忌之遂起大禍後治元祐諸公皆為蔡報怨也
  問元城了翁之剛孰為得中曰元城得中了翁後來有太過處元城只是居其位便極言無隱罪之即順受了翁後來做得都不從容了所以元城嘗論其尊堯集所言之過而戒之曰告君行已茍已無憾而今而後可以忘言矣
  了翁有濟時之才道鄉純粹才不及也使了翁得志必有可觀
  先生看東都事略文蔚問曰此文字如何曰只是説得箇影子適閒偶看陳無已傳他好處都不載問曰他好處是甚事曰他最好是不見章子厚不著趙挺之綿襖傅欽之聞其貧甚懐銀子見他欲以賙之坐間聽他議論遂不敢出銀子如此等事他都不載如黄魯直傳魯直亦自有好處亦不曾載得文蔚問魯直好在甚處曰他亦孝友
  曾子固初與介甫極厚善入館後出倅會稽今集中有詩云知者尚復然悠悠誰可語必是曾諫介甫來介甫不樂故其當國不曾引用後介甫罷相子固方召入又却專一進諛詞歸美神宗更新法度得箇中書舎人丁艱而歸不久遂亡不知更活幾年只做如何合殺子宣在後一向做出疎脱初子宣有意調停不主元祐亦不主元豐遂有建中靖國年號如豐相之陳瑩中鄒志完輩皆其所引却又被諸公時攻其短子宣不堪有斥之使去國者其弟子開有書與子宣云某人者皆時名流今置閒處葢為是也後韓忠彦欲擠子宣遂引蔡京入來子宣知之反欲通慇懃於京忠彦方遣其子迓京則子宣之子已將父命迎之於二十里外矣先時子宣攻京甚力至是遂不復誰何凡京有所論奏不曰京之言是則曰京之言善又不自知其疎脱載之日錄
  問章蔡之姦何如曰京之姦惡又過於惇方惇之再入相也京謁之於道袖出一軸以獻惇如學校法安養院之類凡可以要結士譽買覓人情者具在惇辭曰元長可留他時自為之後京為相率皆建明時論往往歸之至詣學自嘗饅頭其中沒見識士人以手加額曰太師留意學校如此京之當國費侈無度趙挺之繼京為相便做不行挺之固庸人後張天覺亦復無所措手足京四次入相後至盲廢始終只用不患無財患不能理財之説其原自荆公又以鹽鈔茶引成櫃進入上益喜謂近侍曰此太師送到朕添支也由是内庭賜予不用金錢雖累巨萬皆不費力鈔法之行有朝為富商暮為乞丐者矣
  因論賈生治安策中深計者謂之妖言曰宣政間凡危亡亂字皆不得用安得無後來之禍又云世間有一種却是妖言如葉夢得宇文虚中二人所為極是亂道平日持論却甚正每進言必勸人主以正心脩身為先其言之辨裁雖前輩有説不及處正如出來念大悲咒相似正所謂妖言也又曰此等人多是有才會説底若使有好人在上收拾將去豈不做好人只緣時節不好義理之心不足以勝其利欲之心遂由徑㨗出無所不至
  因論靖康執政曰徐處仁曾忤蔡京來舊做方面亦有聲後却如此錯繆孫傅略得却又好六甲神兵時節不好人材往往如此又曰張孝純守太原被圍甚急朝廷遣其子灝總師往救却徘徊不進坐視其父之危急而不䘏以至城陷時節不好時首先是無了那三綱【桉封氏編年載此甚詳】或曰京師再被圍時張叔夜首領勤王之師以入叔夜為人亦好曰他當時亦不合領兵入城只當駐在旁近以為牽制且伸縮自如一入城後便有許多掣肘處所以迄無成功至於扈從北狩
  昔人嘗問尹和靖世難如此孰可以當之者尹曰种師道可曰將則可矣孰可以相久之曰亦只令師道做也好一日召師道來全不能言遂不用許翰時為諫議為徽宗言當今之世豈可令閒而不用上曰种老不堪用矣卿可自見种問之如何往見之种亦不言許曰上令某問公公無以某為書生某以為今日之兵云云【要從其去而擊之意】种方應謂彼云云【今不可擊俟其過河擊之】許為上備言其意方用之种闗西人其性寡黙與中朝士大夫不合一日因對淵聖曰朕已與和矣种於此全不能有所論但曰臣以甲兵之事事陛下其他非臣所與聞
  論李仁甫通鑑長編曰近得周益公書亦疑其間考訂未甚精密因寄得數條來某看他書靖康間事最疎略如姚平仲劫寨則以為出於李綱之謀种師中赴敵而死則以為廹於許翰之令不知二事俱有曲折劫寨一事決於姚平仲僥倖之舉綱實不知【桉綱除知密院辭免劄子云方脩戰具嚴守備以俟援師乗便廹敵使進不得攻退無所掠勢窮而遁候其渡河半濟而擊勝可萬全而平仲引衆出城幾敗乃事然平仲受節制於宣撫不關白於行管二月八日夜半平仲之出种師道亦不知之在㣲臣實無所與】時執政如耿南仲輩方極力沮綱幸其有以藉口遂合為一辭謂平仲之出綱為其謀師中之死亦非翰之故【桉中興遺史云河北制置副使种師中軍真定進兵解太原圍去榆次三十里金人乗間來突師中欲取銀賞軍而輜重未到故士心離散又嘗約姚占張灝兩軍同進二人不至師中身被數創裹創力戰又一時死之朝廷議失律兵將中軍統制官王從道朝服而斬於馬行市】脱如所書則翰不度事宜移文督戰固為有罪師中身為大將握重兵豈有見樞府一紙書不量可否遂忿然赴敵以死此二事葢出於孫覿所紀故多失實問覿何如人曰覿初間亦説好話夷考其行不為諸公所與遂與王及之王時雍劉觀諸人附阿耿南仲以主和議後竄嶺表尤銜諸公見李伯紀輩望風惡之洪景盧在史館時沒意思謂靖康諸臣覿尚無恙必知其事之詳奏乞下覿具所見聞進呈秉筆之際遂因而誣其素所不樂之人如此二事是也仁甫不審多采其説遂作正文書之其他紀載有可信者反為小字以疏其下殊無統紀遂令觀者信之不疑極是害事昔王允之殺蔡邕也謂不可使佞臣執筆在幼主旁使吾黨蒙訕議允之用心固自可誅然佞臣不可執筆則是不易之論
  靖康初張邦昌僣位呂舜徒為其門下侍郎當時有言他人不足惜只舜徒可惜者胡文定記其事云舜徒雖為邦昌官却能勸邦昌收回偽赦迎太后垂簾皆其力也其人云終是難分雪文定記此只到終是難分雪處便住更無他語問只如狄梁公在武后時當時若無梁公更害事曰梁公只是薦得張東之數人他已先死如梁公為周朝相舜徒為邦昌官皆不可以訓伊川論平勃謂當以王陵為正是也如舜徒輩一生踐履適遭變故不幸有此事今人合下便如此却不得
  天下不可謂之無人才如靖康建炎間未論士大夫只如盜賊中是有多少人宗澤在東京收拾得諸路豪傑甚多力請車駕至京圖恢復只緣汪黄一力沮撓後既無糧食供應澤又死遂散而為盜非其本心自是當時不曾收拾得他致為飢寒所廹以茍旦夕之命後來諸將立功名者往往皆是此時招降底人所以成湯説萬方有罪在予一人聖人見得意思直是如此
  宗忠簡公薨其家人方入棺未斂軍兵轝出大㕔三日祭弔來哭不絶祭物滿㕔無數其得軍情人心如此
  問中興諸相曰張魏公才極短雖大義極分明而全不曉事扶得東邊倒了西邊知得這裏忘了那裏趙忠簡却曉事有才好賢樂善處置得好而大義不甚分明李丞相大義分明極有才做事有終始本末昭然可曉只是中間粗不甚謹宻此是他病然他綱領大規模宏闊照管得始終本末才極大諸公皆不及只可惜太粗耳朱丞相秀水閒居錄自誇其功太過以復辟之事皆由他做不公道又問呂頤浩曰這人粗胡亂一時閒得他用不足道
  問魏公何故亦嘗論列李丞相曰魏公初赴南京亦主汪黄後以其人之不足主也意思都轉後居福州李公家於彼相得甚歡是時李公亦嘗薦魏公曾惹言語又問魏公論李丞相章疏中有脩怨專殺等語似指誅宋齊愈而言何故曰宋齊愈舊曾論李公來但他那罪過亦非小小刑杖斷遣得了又曰當時議論自是一般好笑方召李丞相時顔岐之徒論列謂張邦昌金人所厚不宜疎逺李綱金人所惡不宜再用幸而髙宗語極好云如朕之立恐亦非金人所樂遂得命召不寢曰方南京建國時全無紀綱自李公入來整頓一畨方畧成箇朝廷模様如僣竊及嘗受偽命之臣方行誅竄死節之臣方行旌䘏然李公亦以此去位矣又曰便是天下事難得恰好是時恰恨撞著汪黄用事二人事事無能却會專殺如置馬伸於死地陳東歐陽徹之死皆二人為之
  問中興賢相皆推趙忠簡公何如曰看他做來做去亦只是王茂洪規模當時廟論大槩亦主和議使當國久未必不出於和但就和上却須有些計較如歲幣稱呼疆土之類不至一一聽命如秦檜之様草草地和了後來秦沒意智乃以不合沮撓和議為詞貶之却十分送箇好題目與他問趙好處如何曰意思好又孜孜汲引善類但其行事亦有不强人意處如自平江再都建康張徳逺極費調䕶己自定疊了只因酈瓊叛去徳逺罷相趙公再入憂虞過計遂決還都臨安之策一夜起發自是不復都金陵矣
  魏公初以何右丞薦為太常簿趙忠簡為開封推官相得甚懽在圍城中朝夕論講濟時之策魏公先逹力相汲引遂除司勲員外郎一向超擢反在魏公上嘗論天下人材魏公劇談秦檜之可用趙云此人得志吾輩安所措足魏公云且為國事計姑置吾人利害時趙公為左張公為右皆兼樞宻院事忽報烏珠大舉深入朝廷震怖時劉光世將重兵屯合肥魏公親往視師因奏記曰此決非烏珠必劉豫遣其子姪麟猊來寇耳臣往在關西數與烏珠戰熟其用兵利害今觀此舉決非其人魏公遂下令督戰光世恐懼謀欲退師而南以與趙公平時有鄉曲雅故遂私有請於趙折彦質時知樞宻院事復助之請遂徑自樞府下文字令光世退師魏公聞之大怒下令曰敢有一人渡江即斬以徇光世聞之復駐軍如故此事雖謂之曲在趙公可也己而拓皐大㨗敵騎遂退魏公既還絶不言前功欲以安趙公與共國事也而二公門下士互相排抵魏公之人至有作為詩賦以嘲趙公者趙公之迹不安且有論之者遂去魏公獨相乃力薦檜之為樞宻使及酈瓊叛於合肥呂安老死之魏公之迹亦不安懇辭求去髙宗問誰可代卿者魏公復薦趙公遂令魏公擬批召之既出檜之謂必薦已就閤子語良久魏公言不及之檜之色漸變未幾中使傳宣促進所擬文字魏公遂就坐作劄子封付中使檜之色變愈甚魏公遂上馬去及趙公再相會之反謂之曰張德逺直恁無㢘恥弄壊得淮上事如此猶不知去及主上傳宣來召相公方皇恐上馬去趙公以為然後又數數讒間之趙公不能不信也又如光世之罷實當於罪酈瓊叛去豈不可舉能者乃復以淮西之軍付光世弄得都成私意初趙公極惡秦之為人不與通情及趙公為相秦為樞宻使每事惟公之命是聽久而趙公安之復深信之又薦之至與之並相並相之後復不敢專唯諾而已忽一日髙宗怒唐暉趙公為之分解檜察上意惡暉逡廵發一語云如唐暉様人才也不難得又一日趙公奏恩平郡王乃建王之弟建王乃恩平之兄建州不過一郡之地吳乃一大都會恐弟之封不宜壓兄檜察見髙宗以慈壽意主於恩平遂奏曰也不較此因此二事髙宗深眷之又因力主和議趙公罷遂拜左相他言語不多只用兩句那事都了趙公不知魏公之無他為檜所排得泉州是時魏公知福州二公相見因説及曩日之事趙公方知為檜所中相與太息而已
  僩因問當初髙宗若必不肯和乗國勢稍振必成功曰也未知如何葢將驕惰不堪用僩問如張韓劉岳之徒富貴已極如何責他死了宜其不可用若論數將之才則岳飛為勝然飛亦横只是他猶欲向前厮殺先生曰便是如此有才者又有些毛病然亦上面人不能駕馭他若撞著周世宗趙太祖那裏怕他駕馭起皆是名將緣上之舉措無以服其心所謂得罪於巨室者也
  問岳侯若做事何如張韓曰張韓所不及却是他識道理了又問岳侯以上者當時有誰曰次第無人
  岳飛恃才不自晦郭子儀晩節保身甚闒冗然當緊要處又不然單騎見虜云云飛作副樞便直是要去做張韓知其謀便只依違然便不做亦不免其用心如此直是忠勇也
  岳太尉飛本是韓魏公家佃客每見韓家子弟必拜劉信叔是時以孤軍在順昌烏珠來伐諸將皆欲走信叔曰不可我若走則金人必前拒我襲在後必無遺類若幸而得至江則諸將盡扼江上責我以擅棄歸之罪亦必盡殺我決無可生之理不若堅守此城與金人決勝負庶幾死中可以求生也某嘗説厮殺無巧妙只是死中求生兩軍相拄一邊立得脚住不退即贏矣須是死中求生方勝也
  問胡文定公與秦丞相厚善之故曰秦㑹之嘗為宻教翟公巽時知宻州薦試宏詞游定夫過密與之同飯於翟竒之後康侯問人才於定夫首以會之為對云其人類荀文若【又云無事不會】京城破金欲立張邦昌執政而下無敢有異議惟會之抗疏以為不可康侯亦義其所為力言於張徳逺諸公之前後會之自海上歸與聞國政康侯屬望尤切嘗有書疏往來講論國政康侯有詞掖講筵之召則會之薦也然其雅意堅不欲就是必已窺見其微隱有難處者故以老病辭後來會之做出大疎脱則康侯已謝世矣定夫之後及康侯諸子會之皆擢用之又曰此老當國却留意故家子弟往往被他牢籠出去多墜家聲獨胡明仲兄弟却有樹立終是不歸附他嘗問和仲先世遺文因曰先公議論好但只是行不得和仲曰聞之先人所以謂之好議論政以其可以措諸行事何故却行不得荅曰公不知便是六經也有説得行不得處此是這老子由中之言看來聖賢説話他只將做一件好底物事安頓在那裏又曰此老千百怪如不樂這人貶竄將去却與他通慇懃不絶一日忽招和仲飯意極拳拳比其還家則臺章已下又送白金為贐【按程子山諸公在貶所俱有啓事謝其存問者皆此類也】如欲論去之人章疏多是自為以授言者做得甚好傅安道諸公往往認得如見彈洪慶善章曰此秦老筆也
  秦太師與呂並相呂出甚所在秦一時換了臺諫人物呂聞之不平有客告之云其黨魁乃胡文定可逐去則秦不足慮呂如其言歸而諷臺諫論之秦争於上遂併論秦髙宗欲罷其相令人行詞當時秦所引皆是好人而立朝無過人皆不平行詞者遂求御批以疏其罪髙宗遂批與之大略云其未相時説作相數月可以致治既相皆無所建明後來秦再相數年之後却奏過以為當初無過為人所讒遂行下詞臣家索御批既得之則以納於髙宗其無禮不臣如此
  因話及秦丞相問當時諸公皆入金渠何以全家得還曰此甚可疑當和親時王倫自金至欲髙宗屈膝中外憤怒秦老出有人牓云秦相公是細作
  秦全是倚金脅太上每取㫖時只是説過一日除周葵作何官太上曰周葵為彼官未久且令在彼秦不應下來即批勅除之政府一人云適間上意未允秦曰此等事只是奏過便了遂除之
  秦太師專政時張扶【或云張柄】請乗副車呂愿中作秦城王氣詩以獻檜皆受不辭呂知靜江府府有驛名秦城忽傳言有王氣呂作詩與僚屬和之成冊以獻此見胡邦衡所作紹興間被貶逐人事實序熊子復欲作一書紀其事從其子借之或云非邦衡所作又曰私科舉或云恐是愚弄天下之人指鹿為馬之意汪聖錫云恐不如此只愚騃耳初時人以伊周譽檜末後人以舜禹譽檜檜亦受之大抵久執權柄與人結怨多才欲放下恐人害己故執守不放其初未必有邪心到後來漸漸生出皆是鄙夫患失之謀耳
  其後因一僧與魏公生日秦相治之甚峻幾逮及公又治趙相之子獄未成夜忽有一燈墜獄中其上書一反字明日獄具罪當斬秦檜不悦欲加族誅文字未上檜死先生云若族趙相家當時連逮數十人做到這裏自休不得其勢須如曹操去
  秦太師死髙宗告楊郡王云朕今日始免得這膝褲中帶匕首乃知髙宗平日常防秦之為逆但到這田地匕首也如何使得
  問秦相既死如何又却不更張復和親曰自是髙宗不肯當渠死後乃用沈該万俟卨魏道弼【又有一人】此數人皆是當時説和親者中外既知上意未幾又下詔云和議出於朕意故相秦檜只是賛成今檜既死聞中外頗多異論不可不戒約甚沮人心當初有一二件事皆不是如檜家既保全而專治其黨士大夫遭檜貶竄者敘復甚緩渠死得甚好若更在甚可畏當時己欲殺趙丞相之家既加以反逆則牽聯甚衆見説有三十餘家皆當坐中外寒心髙宗亦甚厭惡之但無如之何問所以至於如此者何故曰伊川云人主致危亡之道非一而逸欲為甚渠當初一面安排作太平調度以奉髙宗隂奪其權又挟金勢以為重
  胡邦衡尚號為有知識者一日以書與范伯逹云某解得易魏公為作序解得春秋鄭億年為作序以為美事范荅書云易得魏公序甚好鄭序春秋者不知是何人得非劉豫左相乎是此人時且請去之胡舊嘗見李彌遜字似之亦一好前輩謂胡曰人生亦不解事事可稱只做得一兩節好便好胡後來喪名失節亦未必非斯言有以入之也
  問陳少南詩如何曰亦間有好處然疎又為之甚輕易秦檜居溫州時陳嘗為館客後入經筵因講公羊母以子貴之説為非是因論嫡妾之分是時太母還朝陳遂忤太上意安置惠州張宋卿於彼從之徽廟梓宮歸鄭后梓宮亦歸邢后太上初聘亦隨歸及邊以訃聞太母還秦檜欲以吉服迎吳才老時為禮官獨以為不可謂須先以凶服迎梓宮歸太上幾年不見太母了不争此二三日奉安梓宮了却以吉服迎太母歸衆禮官聚都堂皆從秦意吳獨争之秦曰此不是公聚訟處即以吳出之先生又云公羊之説非是只有一嫡
  湯思退事秦檜最久其無狀皆親學得故所為如此之乖
  史丞相好薦人極不易然却有些籠絡人意思不佳陳丞相較渾厚無這般意思又若賢否不辨者
  王龜齡學也粗疎只是他天資髙意思誠慤表裏如一所至州郡上下皆風動而今難得此等人
  王詹事守泉初到任會七邑宰勸酒歴告之以愛民之意出一絶云九重天子愛民深令尹宜懐惻怛心今日黄堂一杯酒使君端為庶民斟七邑宰皆為之感動其為政甚嚴而能以至誠感動人心故吏民無不畏愛去之日父老兒童攀轅者不計其數公亦為之垂淚至今泉人猶懐之如父母
  汪端明少從學於焦先生汪既逹時從杲老問禪憐焦之老欲進之以禪因勸焦登徑山見杲杲舉寂然不動感而遂通焦曰和尚不可破句讀書不契而歸亦竒士也【焦名援字公路南京人清修苦節之士】
  汪聖錫日以親師取友多識前言往行為事故其晩年徳成行尊為世名卿
  問陳亮可用否曰朝廷賞罰明此等人皆可用如辛幼安亦是一帥材但方其縱恣時更無一人敢道他略不警策之及至如今一坐坐了又更不問著便如終廢此人作帥亦有勝他人處但當明賞罰以用之耳
  近世士大夫憂國忘家每言及國事輒感憤慷慨者惟於趙子直黄文叔見之耳
  或言趙子直多疑先生曰諸公且言人因甚多疑魯可幾曰只是見不破爾
  趙子直亦可謂忠臣然以宗社之大計言之亦有未是處不知何以見先帝
  一日獨侍坐先生忽顰蹙云趙丞相謫命似出胡紘問胡紘不知曾識他否曰舊亦識之此人頗記得文字莆陽之政亦好但見朋友多説其狠愎某曰丞相前日之事做得都是否曰也有些不是處問所以不是處曰公他日當自見之先生又曰一時正人皆已出去今全無一好人在朝某曰鄭溥之當時草趙丞相罷相詞固好以某觀之當時不做便乞出尤為竒特曰也不必如此但是後来既遷之後便出亦自好他却不合不肯出所以可疑若説敎他不做便出亦無此典故某曰且如富鄭公繳遂國夫人之封以前亦何曾有此自富公既做後遂為例先生微笑而不荅某又問丞相秉軸首召先生入經筵命下士子相慶以為太平可致忽然一日報罷莫不惶惑竊議者云先生請早晩入經筵人主將不能堪便知先生不能久在君側曰早晩入經筵非某之請是自來如此然某當時便敎久在講筵恐亦無益一日雖是兩畨入講筵文字分明一一解注亦只講過而已看来亦只是文具
  某小年見上一輩未説如何箇箇有氣魄敢擔當做事而今人箇箇都恁地衰無氣魄也是氣運使然
  王侍郎普之弟某經兵火其乳母抱之走為一將官所得乳母自思為王氏乳母而失其子其罪大矣遂潜謀歸計將此將官家兵器皆去其刃弓則斷其自求一好馬抱兒以逃追兵踵至匿於麥中如此者三四僅全兒逹王家常見一僧説之僧今亦忘矣欲為之傳未果【以上語類四十七條】
  諸公稱號合立一條例差等如泰山海陵徂徠濂溪明道伊川横渠康節稱先生【如云㤗山孫先生】公卿稱諡【如云王文正公】無諡稱爵【如云王荆公】無爵稱官【如云范太史】程張門人及近世前輩亦如之其無官者稱字【如云張思叔】或兼以號舉【如上蔡龜山衡麓横浦之類】今人稱郡姓名【如東萊呂某】凡姦邪則直書姓名【如云章惇○荅或人○文集】








  御纂朱子全書卷六十二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六十三
  治道一
  總論
  治道别無説若使人主恭儉好善有言逆於心必求諸道有言孫於志必求諸非道這如何㑹不治這别無説從古来都有現成様子真是如此
  問或言今日之告君者皆能言脩徳二字不知教人君從何處脩起必有其要曰安得如此説只㸔合下心不是私即轉為天下之大公将一切私意盡屏去所用之人非賢即别搜求正人用之問以一人耳目安能盡知天下之賢曰只消用一箇好人作相自然推排出来有一好臺諫知他不好人自然住不得
  因論世俗不冠帯云今為天下有一日不可緩者有漸正之者一日不可緩者興起之事也漸正之者維持之事也
  問先生所謂古禮繁文不可考究欲取今見行禮儀増損用之庶其合於人情方為有益如何曰固是曰若是則禮中所載冠婚喪祭等儀有可行者否曰如冠婚禮豈不可行但喪祭有煩雜耳問若是則非理明義精者不足以與此曰固是曰井田封建如何曰亦有可行者如有功之臣封之一鄉如漢之鄉亭侯田税亦湏要均則經界不可以不行大綱在先正溝洫又如孝悌忠信人倫日用間事播為樂章使人歌之倣周禮讀法徧示鄉村裏落亦可代今粉壁所書條禁
  吴伯英與黄直卿議溝洫先生徐曰今則且理㑹當世事尚未盡如刑罰則殺人者不死有罪者不刑稅賦則有産者無稅有稅者無産何暇議古
  今世有二法時法但一切更改之却甚易時則皆在人人皆以私心為之如何變得嘉祐間法可謂矣王荆公未㡬盡變之又别起得許多以人難變故也
  古人立法只是大綱下之人得自為後世法皆詳密下之人只是守法法之所在上之人亦進退下之人不得
  今日之法君子欲為其事以拘於法而不得騁小人却徇其私敢越於法而不之顧
  揚因論科舉法雖不可以得人然尚公曰銓法亦公然法至於盡公不在人便不是好法要可私而公方始好
  平易近民為政之本
  今人說寛政多是事事不管某謂壊了這寛字
  問為政更張之初莫亦湏稍嚴以整齊之否曰此事難㫁定説在人如何處置然亦何消要過於嚴今所難者是難得曉事底人若曉事底人歴練多事纔至面前他都曉得依那事分寸而施以應之人自然畏服今人往往過嚴者多半是自家不曉又慮人欺已又怕人慢已遂将大拍頭去拍他要他畏服若自見得何消過嚴【以上語類十二條】
  為學之道莫先於窮理窮理之要必在於讀書讀書之法莫貴於循序而致精而致精之本則又在於居敬而持志此不易之理也夫天下之事莫不有理有以窮之則自君臣之大以至事物之微莫不知其所以然與其所當然而亡纖芥之疑善則從之惡則去之而無豪髪之累此為學所以莫先於窮理也至論天下之理則要妙精微各有攸當亘古亘今不可移易是其粲然之跡必然之效盖莫不具於經訓史冊之中欲窮天下之理而不即是而求之則是正牆面而立爾此窮理所以必在乎讀書也若夫讀書則其不好之者固怠忽間斷而無所成矣其好之者又不免乎貪多而務廣往往未啟其端而遽己欲探其終未究乎此而忽已志在乎彼是以雖復終日勤勞不得休息而意緒悤悤無從容涵泳之樂孔子所謂欲速則不逹孟子所謂進鋭者退速正謂此也誠能鑒此而有以反之則心潜於一久而不移所讀之書自然漸漬浃洽心與理會而善之為勸者深惡之為戒者切矣此循序致精所以為讀書之法也若夫致精之本則在於心心之為物至虚至靈常為一身之主以提萬事之綱一不自覺而馳騖飛揚以狥物欲於軀殻之外則一身無主萬事無綱雖其俯仰顧盻之間盖已不自覺其身之所在而况能反覆聖言参考事物以求義理至當之歸乎孔子所謂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孟子所謂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者正謂此也誠能嚴恭寅畏常存此心使其終日儼然不為物欲之所侵亂則以之讀書以之觀理将無所往而不通以之應事以之接物将無所處而不當矣此居敬持志所以為讀書之本也【甲寅行宫便殿奏劄二】
  記誦華藻非所以探淵源而出治道虚無寂滅非所以貫本末而立大中是以古者聖帝明王之學必将格物致知以極夫事物之變使事物之過乎前者義理所存纖微畢照瞭然乎心目之間不容豪髪之隠則自然意誠心正而所以應天下之務者若數一二辨黒白矣【壬午應詔封事】
  四海之利病繫於斯民之戚休斯民之戚休繫乎守令之賢否然而監司者守令之綱也朝廷者監司之本也欲斯民之皆得其所本原之地亦在乎朝廷而已【壬午應詔封事】
  邪正之驗著於外者莫先於家人而次及於左右然後有以逹於朝廷而及於天下焉若宫闈之内端荘齊肅后妃有闗雎之徳後宫無盛色之譏貫魚順序而無一人敢恃恩私以亂典常納賄賂而行請謁此則家之正也退朝之後從容燕息貴戚近臣擕僕奄尹陪侍左右各恭其職無一人敢通内外竊威福招權市寵以紊朝政此則左右之正也内自禁省外徹朝廷二者之間洞然無有豪髪私邪之間然後號施令羣聴不疑進賢退姦衆志咸服紀綱得以振而無侵撓之患政事得以脩而無阿私之失此所以朝廷百官六軍萬民無敢不出於正而治道畢也心一不正則是數者固無從而得其正是數者一有不正而曰心正則亦安有是理哉是以古先聖王兢兢業業持守此心雖在紛華波動之中幽獨得肆之地而所以精之一之克之復之如對神明如臨淵谷未嘗敢有湏臾之怠然猶恐其隠微之間或有差失而不自知也是以建師保之官以自開明列諫諍之職以自規正而凡其飲食酒漿衣服次舍器用財賄與夫宦官宫妾之政無一不領於冡宰之官使其左右前後一動一靜無不制以有司之法而無纖芥之隙瞬息之頃得以隠其豪髪之私盖雖以一人之尊深居九重之邃而懔然常若立乎宗廟之中朝廷之上此先王之治所以由内及外自微至著精粹純白無少瑕翳而其遺風餘烈猶可以為後世法程也【周禮天官冢宰一篇乃周公輔導成王垂法後世用意最深切處欲知三代人主正心誠意之學於此考之可見其實○戊申封事】
  四海之廣兆民至衆人各有意欲行其私而善為治者乃能總攝而整齊之使之各循其理而莫敢不如吾志之所欲者則以先有綱紀以持之於上而後有風俗以驅之於下也何謂綱紀辨賢否以定上下之分核功罪以公賞罰之施也何謂風俗使人皆知善之可慕而必為皆知不善之可羞而必去也然綱紀之所以振則以宰執秉持而不敢失臺諫補察而無所私人主又以其大公至正之心恭己於上而照臨之是以賢者必上不肖者必下有功者必賞有罪者必刑而萬事之統無所缺也綱紀既振則天下之人自将各自矜奮更相勸勉以去惡而從善盖不待黜陟刑賞一一加於其身而禮義之風亷恥之俗已丕變矣惟至公之道不行於上是以宰執臺諫有不得人黜陟刑賞多出私意而天下之俗遂至於靡然不知名莭行檢之可貴而惟阿諛軟熟奔競交結之為務一有端言正色於其間則羣譏衆排必使無所容於斯世而後已此其形勢如将傾之屋輪奐丹雘雖未覺其有變於外而材木之心已皆蠧朽腐爛而不可復支持矣【已酉擬上封事】
  天下萬事有大根本而每事之中又各有要切處所謂大根本者固無出於人主之心術而所謂要切處者則必大本既立然後可推而見也如論任賢相杜私門則立政之要也擇良吏輕賦役則養民之要也公選将帥不由近習則治軍之要也樂聞警戒不喜導諛則聽言用人之要也推此數端餘皆可見然未有大本不立而可以與此者此古之欲平天下者所以汲汲於正心誠意以立其本也若徒言正心而不足以識事物之要或精覈事情而特昧夫根本之歸則是腐儒迂闊之論俗士功利之談皆不足與論當世之務矣【荅張敬夫】
  古聖賢之言治必以仁義為先而不以功利為急夫豈故為是迂闊無用之談以欺世俗而甘受實禍哉盖天下萬事本於一心而仁者此心之存之謂也此心既存乃克有制而義者此心之制之謂也誠使是説著明於天下則自天子以至於庶人人人得其本心以制萬事無一不合宜者夫何難而不濟不知出此而曰事求可功求成吾以茍為一切之計而已是申商吴李之徒所以亡人之國而自滅其身國雖富其民必貧兵雖彊其國必病利雖近其為害也必逺顧弗察而已矣【送張仲隆序○以上文集七條】
  王伯
  嘗謂天理人欲二字不必求之於古今王伯之迹但反之於吾心義利邪正之間察之愈密則其見之愈明持之愈嚴則其發之愈勇孟子所謂浩然之氣者盖斂然於規矩凖繩不敢走作之中而其自任以天下之重者雖賁育莫能奪也是豈才能血氣之所為哉老兄視漢髙帝唐太宗之所為而察其心果出於義耶出於利耶出於邪耶正耶直以其能假仁借義以行其私而當時與之爭者才能知術既出其下又不知有仁義之可借是以彼善於此而得以成其功耳若以其能建立國家傳世久逺便謂其得天理之正此正是以成敗論是非但取其獲禽之多而不羞其詭遇之不出於正也千五百年之間正坐如此所以只是架漏牽補過了時日其間雖或不無小康而堯舜三王周公孔子所傳之道未嘗一日得行於天地之間也【荅陳同父】
  夫三才之所以為三才者固未嘗有二道也然天地無心而人有欲是以天地之運行無窮而在人者有時而不相似盖義理之心頃刻不存則人道息人道息則天地之用雖未嘗己而其在我者則固即此而不行矣不可但見其穹然者常運乎上頺然者常在乎下便以為人道無時不立而天地賴之以存之驗也夫謂道之存亡在人而不可舍人以為道者正以道未嘗亡而人之所以體之者有至有不至耳非謂茍有是身則道自存必無是身然後道乃亡也天下固不能人人為堯然必堯之道行然後人紀可脩天地可立也天下固不能人人皆堯然亦不必人人皆桀而後人紀不可脩天地不可立也但主張此道之人一念之間不似堯而似桀即此一念之間便是架漏度日牽補過時矣盖道未嘗息而人自息之所謂非道亡也幽厲不由也正謂此耳惟聖盡倫惟王盡制固非常人所及然立心之本當以盡者為法而不當以不盡者為凖故曰不以舜之所以事堯事君不敬其君者也不以堯之所以治民治民賊其民者也而况謂其非盡欺人以為倫非盡罔世以為制是則雖以来書之辨固不謂其絶無欺人罔世之心矣欺人者人亦欺之罔人者人亦罔之此漢唐之治所以雖極其盛而人不心服終不能無愧於三代之盛時也今若必欲撤去限隔無古無今則莫若深考堯舜相傳之心法湯武反之之工夫以為凖則而求諸身却就漢祖唐宗心術微處痛加䋲削取其偶合而察其所自来黜其悖戾而究其所從起庶㡬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義有以得之於我不當坐談既往之迹追飾已然之非便指其偶同者以為全體而謂其真不異於古之聖賢也【荅陳同父】
  如管仲之功伊吕以下誰能及之但其心乃利欲之心迹乃利欲之迹是以聖人雖稱其功而孟子董子皆秉法義以裁之不少假借盖聖人之目固大心固平然於本根親切之地天理人欲之分則有豪釐必計絲髪不差者此在後之賢所以密傳謹守以待後来惟恐其一旦舍吾道義之正以狥彼利欲之私也今不此而遽欲大其目平其心以斷千古之是非宜其指鐵為金認賊為子而不自知其非也若夫㸃鐵成金之譬施之有教無類遷善改過之事則可至於古人已往之迹則其為金為鐵固有定形而非後人口舌議論所能改易久矣今乃欲追㸃功利之鐵以成道義之金不惟費却閒心力無補於既往正恐礙却正知見有害於方来也来諭又謂凡所以為此論者正欲發儒者之所未備以塞後世英䧺之口而奪之氣使知千塗萬轍卒走聖人様子不得以愚觀之正恐不湏如此費力但要自家見得道理分明守得正當後世到此地者自然若合符節不假言傳其不到者又何足與之争耶况此等議論正是推波助瀾縱風止燎使彼益輕聖賢而愈無忌惮又何足以關其口而奪其氣乎【荅陳同甫○以上文集三條】
  封建
  封建實是不可行若論三代之世則封建好處便是君民之情相親可以久安而無患不似後世郡縣一二年輒易雖有賢者善政亦做不成
  問後世封建郡縣何者為得曰論治亂畢竟不在此以道理觀之封建之意是聖人不以天下為己私分與親賢共理但其制則不過大此所以為得賈誼於漢言衆建諸侯而少其力其後主父偃竊其説用之於武帝
  栁子厚封建論則全以封建為非胡明仲軰破其説則專以封建為是要之天下制度無全利而無害底道理但看利害分數如何封建則根本較固國家可恃郡縣則截然易制然来来去去無長久之意不可恃以為固也
  因論封建曰此亦難行使膏粱之子弟不學而居士民上其為害豈有涯哉且以漢諸王觀之其荒縱滛虐如此豈可以治民故主父偃勸武帝分王子弟而使吏治其國故禍不及民所以後来諸王也都善弱盖漸染使然積而至於魏之諸王遂使人監守雖飲食亦皆禁制更存活不得及至晉懲其諸王各使之典大藩總強兵相屠相戮馴致大亂僴云監防太密則有魏之傷恩若寛去繩勒又有晉之禍亂恐皆是無古人教養之法故爾曰那箇雖教無人奈得他何或言今之守令亦善曰却無前代尾大不掉之患只是州縣之權太輕卒有變故更支撑不住僴因舉祖宗官制沿革中説祖宗時州郡禁兵之額極多又有諸般名色錢可以贍養及王介甫作相凡州郡兵財皆括歸朝廷而州縣益虚所以後来之變天下瓦解由州郡無兵無財故也曰只祖宗時州郡已自輕了如仁宗朝京西羣盗横行破州屠縣無如之何淮南盗王倫破髙郵郡守晁仲約以郡無兵財遂開門犒之使去富鄭公聞之大怒欲誅守臣曰豈有任千里之寄不能拒賊而反賂之范文正公爭之曰州郡無兵無財俾之将何捍拒今守臣能權宜應變以全一城之生靈亦可矣豈可反以為罪耶然則彼時州郡已如此虛弱了如何盡責得介甫介甫只是刮刷太甚【以上語類四條】
  始皇紀論封建之不可復其説雖詳而大要直謂無故國之可因而已嘗試考之商周之初大賚所富已皆善人而其土地廣狭隨時合度無尾大外彊之患王者世世脩徳以臨之又皆長久安寕而無倉猝傾揺之變是以諸侯之封皆得傳世長久而不可動非以有故國之助而然也秦至無道決無久存之理正使采公卿之議用淳于越之説並建子弟以自藩屏不過為陳吴劉項魚肉之資雖有故國之助亦豈能以自安也哉至若漢晉之事則或以地廣兵彊而逆節萌起或以主昏政亂而骨肉相殘又非以無故國之助而亡也蘇子之考之也其已不詳矣至於又謂後世之封建者舉無根之人寄之吏民之上君民不親一有變故則将漂卷而去亦與秦之郡縣何異若使秦能寛刑薄賦與民休息而以郡縣治之雖與三代比隆可也夫以君民不親而有漂卷之患為不異於郡縣是固以封建為賢於郡縣但後世之封建不能如古之封建故其利害無以異於郡縣耳而又必曰以郡縣善而治之猶可以比於三代至於封建則固以為不可豈封建則不可以善治而必為郡縣乃可以善治耶若以無根為慮則吾又有以折之夫天生蒸民有物有則君臣之義根於情性之自然非人之所能為也故謂之君則必知撫其民謂之民則必知戴其君如夫婦之相合朋友之相求既已聫而比之則其位置名號自足以相感而相持不慮其不親也如太公之於齊伯禽之於魯豈其有根而康叔之於衛又合其再世之深仇而君之然皆傳世數十衛乃後周數十年而始亡豈必有根而後能久耶至於項羽初起即戰河北其為魯公未必嘗得一日臨莅其民也而其亡也魯人且猶為之城守不下至聞其死然後乃降以至彭越之於梁張敖之於趙其為君也亦暫耳而欒布貫髙之徒爭為之死以至漢魏之後則己為郡縣久矣而牧守有難為之掾屬者猶以其死捍之是豈有根而然哉君臣之義固如此也若秦之時六國彊大誠不可以為治既幸有以一之矣則宜繼續其宗祀而分裂其土壤以封子弟功臣使之維持參錯於其間以義言之既得存亡繼絶之羙以勢言之就使有如蘇子之所病則夫故國之助根本之固者又可於此一舉而兩得之亦何為而不可哉但秦至無道封建固不能待其久而相安而為郡縣亦不旋踵而敗亡盖其利害得失之算初不繫乎此耳蘇子乃以其淺狭之心狃習之見率然而立論固未嘗察乎天理民彜本有之常性而於古今之變利害之實人所共知而易見者亦復乖戻如此是則不惟其窮理之學未造本原抑其暮年精力亦有所不逮而然也或曰然則為今之計必封建而後可以為治耶而度其勢亦可必行而無耶曰不必封建而後可為治也但論治體則必如是然後能公天下以為心而逹君臣之義於天下使其恩禮足以相及情意足以相通且使有國家者各自愛惜其土地人民謹守其祖先之業以為遺其子孫之計而凡為宗廟社稷之奉什伍閭井之規法制度數之守亦皆得以久逺相承而不至如今日之朝成而暮毁也若猶病其或自恣而廢法或彊大而難制則雜建於郡縣之間又使方伯連帥分而統之察其敬上而恤下與其違禮而越法者以行慶讓之典則為而有耶【古史餘論○文集】
  論官
  昔周公立許多官制都有統攝連屬自秦漢而下皆是因一事立一官便無些統攝連屬了
  周不置三公之官只是宰以下六卿為之周公嘗以宰為太師顧命乃同召太保奭芮伯彤伯畢公衛侯毛公注謂此六卿也稱公則三公矣
  古者人主左右携提執賤役若虎賁綴衣之類皆是士大夫日相親密所謂侍御僕從罔匪正人以旦夕承弼厥辟出入起居罔有不欽發號施令罔有不臧不似而今太隔絶人主極尊嚴真如神明人臣極卑屈望拜庭下不交一語而退漢世禁中侍衛亦是士大夫以孔安國大儒而執唾盂雖儀盆亦是士人執之
  漢宣懲霍光之事必躬親又有宦者恭顯出来光武懲王莽之不任三公事歸臺閣尚書御史大夫謁者謂之三臺
  或問東宫官屬曰唐六典載東宫官制甚詳如一小朝廷置詹事以統衆務則猶朝廷之尚書省也置左右二春坊以領衆局則猶中書門下省也左右春坊又皆設官有各率其屬之意崇文館猶朝廷之館閣贊善大夫猶朝廷之諫議大夫其官職一視朝廷而為之降殺此等制度猶好今之東宫官屬極茍簡左右春坊舊制皆用賢德者為之今遂用武弁之小有才者其次惟有講讀數員而已如贊善大夫諸官又但為階官非實有職業神宗以唐六典改官制乃有疎略處如東宫官屬之不備是也
  方今朝廷只消置一相三參政兼六曹【如吏兼禮户兼工兵兼刑】樞密可罷如此則事易逹又如宰相擇長官長官却擇其僚今銓曹注擬小官繁劇而又不能擇賢每道只令監司差除亦好毎道仍只用一監司人傑因舉陸宣公之言以為豈有為臺閣長官則不能擇一二屬吏為宰相則可擇千百具寮曰此説極是當時如沈既濟亦有此説之意
  嘗與劉樞言某做時且精選一箇吏部尚書使得盡搜羅天下人才諸部官長得自辟屬官却要過中書吏部尚書考察朝官未闕人時亦未得薦俟次第闕人却令侍從以下各舉一人二人只舉一二人彼亦不敢以大段非才者進今常常薦人一切都淡了又併天下監司一路只著一漕一憲茶鹽将兼了
  古者王畿千里而已然官屬已各令其長推擇今天下之大百官之衆皆總於吏部下至宰執幹辦使臣特其家私僕爾亦湏吏部差注所以只是滚滚地鶻突差将去何暇論其人之材否今朝廷舉事三省下之六部六部下之監寺監寺却申上六部六部又備申三省三省又依所申行下只祠祭差官其人不過在朝職事官其姓名亦豈難記然省中必下之禮部禮部行下太常太常方擬定申部部申省省方從其所申差官不知何用如此迂曲只三省事亦然尚書關中書取㫖中書送門下審覆門下送尚書施行又如既有六部即無用九卿周家只以六卿分職漢人只以九卿釐庶務事各歸一本朝建官重三疊四多少勞擾此湏大有為後痛更革之若但宰相有志亦不能辦必得剛健大有為之君自要做時方可書曰亶聰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湏是剛明智勇出人意表之君方能立天下之事又如今諸路兵将官有總管路分路鈐都監監押正将副将都不曽管一事廂軍既無用又養禁軍禁軍又分揀中不揀中兩等然亦無用又别養大軍今大軍亦漸如廂禁軍矣此是耗蠧多少通其變使民不倦今變而不通民皆倦了故鼓舞不動國初緣藩鎮彊故收其兵權置通判官今已無前日可防之却依舊守此法可謂不知變也
  自秦置守尉監漢有郡守刺史如今監司專主按察至漢末令刺史掌兵遂侵郡守之權兼治民事而刺史之權獨重後来或置或否【漢有十二州百三郡郡有太守州有刺史歴代添置州名愈多而郡愈少又其後也遂去郡而為州故刺史兼治軍民而守廢至隋又置郡守後又廢守置刺史而刺史遂為太守之職】其嘗説不用許多監司每路只置一人復刺史之職正其名曰按察使令舉刺州縣官吏其下却置判官數員以佐之如轉運判官刑獄判官農田判官之類農田專主婚田轉運專主財賦刑獄專主盗賊而刺史總之稍重諸判官之權資序視通判而刺史視太守判官有事欲奏聞則刺史為之奏刺史不肯發則許判官自徑申御史臺尚書省以分刺史之權盖刺史之權獨專則又不便若其人昏濁則害貽一路百姓無出氣處故又湏略重判官之權諸判官下却置數員屬官如職幕官之類如此則重權歸一太守自治州事而刺史則舉刺一路豈不簡徑省事而無煩擾耗蠧之乎
  朝廷只當擇監司太守自餘職幕縣官容他各辟所知方可責成天下湏是放開做使恢恢有餘地乃可
  兵制官制田制便考得三代西漢分明然與今日事勢名實皆用不得如官制不若且就今日之官罷其冗員存其當存者亦自善
  某嘗謂宰相是舜禹伊周差遣下此亦湏房杜姚宋之徒方能處置得天下事後之當此任者怪他不能當天下之事不得是他人品只如此力量有所不足如何强得
  客有為固始尉言淮甸無備甚先生曰大臣慮四方若位居宰相也湏慮周於四方始得如今宰相思量得一邊便全然掉却那一邊如人為一家之長一家上下也湏常常都計掛在自家心下始得
  官無大小凡事只是一箇公若公時做得来也精采便若小官人也望風畏服若不公便是宰相做来做去也只得箇沒下梢
  國子司業學官尚可為天下人材所聚庶㡬有可講學成就者然今日為之明日便當改作使士人毋以利為心若君無尊徳樂道之誠必不能用
  治愈大則愈難為監司不如做郡做郡不如做縣盖這裏有仁愛心便隔這一重要做件事他不為做便無緣得及民
  因論郡縣政治之乖曰民雖衆畢竟只是一箇心甚易感也
  為守令第一是民事為重其次則便是軍政今人都不理會
  開落丁口推割産錢是治縣八字法詞牒無情理者不必判
  謂李思永曰衡陽訟牒如何思永曰無根之訟甚多先生曰與他研窮道理分别是非曲直自然訟少若厭其多不與分别愈見事多
  前軰説話可法某嘗見吴公路云他作縣不敢作旬假一日假則積下一日事到底自家用做轉添得繁劇則多粗率不子細豈不害事
  某與諸公説下梢去仕宦不可不知湏是有旁通歴逐日公事開項逐一記了即勾之未了湏理會教了方不廢事
  先生因汎言交際之道云先人曽有雜錄冊子記李仲和之祖【見居三衢】同包孝肅同讀書一僧舍每出入必經由一富人門二公未嘗往見之一日富人俟其過門邀之坐二公託以他事不入他日復招飯意厪甚李欲往包公正色與語曰彼富人也吾徒異日或守鄉郡今妄與之交豈不為他日累乎竟不往後十年二公果相繼典鄉郡先生因嗟嘆前軰立己接人之嚴盖如此方二公為布衣所志已如此此古人所謂言行必稽其所終慮其所敝也或言近有為鄉邑者汎接部内士民如布衣交甚至狎溺無所不至後来遇事入手處之頗有掣肘處曰為邑之長此等處當有限節若脱略繩墨其末流之必至於此包李之事可為法也
  過到温陵回以所聞岳侯對髙廟天下未太平之問云文臣不愛錢武臣不惜命天下當太平告之先生之前只笑云後来武官也愛錢【以上語類二十四條】
  一諸州教官以經明行脩登第人充罷去試法如不足則令侍從兩省臺諫及諸路監司雜舉歳無定員有闕則降指揮令舉○一近制新改官人並令作縣其舉状内只言犯入己贓甘與同罪即不言若本人改官之後任親民差遣日如有疲儒殘酷違法害民即與同罪是以舉者狥私妄舉多不擇人及至負敗又無譴責今欲乞於舉状中添入此項如有違戾必罰無赦○一今改官人雖有引見之法然未嘗親奉玉音詢考治行所以人得妄舉而昏繆不材之人或與其間欲乞今後引見之日每十人中特宣兩人升殿詢其前任職事及民間利害如有庸繆即行退黜仍将舉主降官放罷【有職名者即令落職】則舉者知畏而庸妄之徒不敢徼倖求進矣○一改官之人設使所舉皆當然其才亦有大小之不同而今之縣道亦有難易之别今銓部之法未嘗為官擇人而使人自擇官是以才髙者審於擇地多注優閒易辦之縣才短者昧於所向多注繁劇難辦之縣使人與官兩失其所所以縣多不治而人有遺才也欲乞将天下諸縣分其難易又以大小為次委自尚書将合注知縣之人精加考究分作四等以可任繁難大縣者為上繁難小縣者次之優閒大縣又次之小縣為下其己任繁難者後任便與注權通判其任優閒縣者後任湏管再入知縣一次不得别注差遣願注縣丞者聴但亦以三年為任【改官議】
  當官亷謹是吾軰本分事不待多説然微細處亦湏照管不可忽略因循怠惰吕氏童䝉訓下卷數條防閑之道甚至皆可佩服自治既不茍更能事上以禮接物以誠臨民以寛御吏以法而簿書期會之間亦無所不用其敬焉則庶乎其少過矣【荅范伯宗】
  為政以寛為本者謂其大體規模意思當如此耳古人察理精密持身整肅無偷惰戯豫之時故其政不待作威而自嚴但其意則以愛人為本耳及其施之於政事便湏有綱紀文章關防禁約截然而不可犯然後吾之所謂寛者得以隨事及人而無頽不舉之處人之䝉於我者亦得以通逹明白實受其賜而無間隔欺蔽之患聖人説政以寛為本而今反欲其嚴正如古樂以和為主而周子反欲其淡盖今之所謂寛者乃縱弛所謂和者乃哇淫非古之所謂寛與和者故必以是矯之乃得其平耳如其不然則雖有愛人之心而事無統紀緩急先後可否與奪之權皆不在己於是姦豪得志而善良之民反不被其澤矣此事利害只在目前不必引書傳攷古今然後知也但為政必有規矩使姦民猾吏不得行其私然後刑罰可省賦斂可薄所謂以寛為本體仁長人孰有大於此者乎【荅廖子晦○以上文集三條】
  用人
  問天地生一世人自足了一世用但患人不能盡用天地之才此其不能大治若以今世論之則人才之可數者亦可見矣果然足以致大治乎曰不然人只是這箇人若有聖賢出来只他氣焰自薰蒸陶冶了無限人才這箇自爭八九分少閒無状者惡者自消鑠不敢使出各求奮勵所長而化為好人矣而今朝廷意思略轉則天下之人便皆變動况有大聖賢者出甚麽様氣魄那箇盡薰蒸了小人自是不敢放出無状以其自私自利辦事之心而為上之用皆是有用之人矣
  今日人才之壞皆由於詆排道學治道必本於正心脩身實見得恁地然後從這裏做出如今士大夫但説據我逐時恁地做也做得事業説道學説正心脩身都是閒説話我自不消得用此若是一人义手並脚便道是矯激便道是邀名便道是做崖岸湏是如市井底人拖泥帯水方始是通儒實才
  今日人材湏是得箇有見識又有度量人便容受得今日人材将来截長補短使【以上語類三條】
  人主以論相為職宰相以正君為職二者各得其職然後體統正而朝廷尊天下之政必出於一而無多門之茍當論相者求其適已而不求其正已取其可愛而不取其可畏則人主失其職矣當正君者不以獻可替否為事而以趨和承意為能不以經世宰物為心而以容身固寵為術則宰相失其職矣二者交失其職是以體統不正綱紀不立而左右近習皆得以竊弄威權賣官鬻獄使政體日亂國勢日畢雖有非常之禍伏於之申而上恬下嬉亦莫知以為慮者是可不察其所以然者而反之以去其所已用而審其所将用者乎選之以其能正已而可畏則必有以得自重之士而吾所以任之不得不重任之既重則彼得以盡其獻可替否之志而行其經世宰物之心而又公選天下直諒敢言之士使為臺諫給舍以參其議論使吾腹心耳目之寄常在於賢士大夫而不在於羣小陟罰臧否之柄常在於廊廟而不出於私門如此而主威不立國勢不强綱維不舉刑政不清民力不裕軍政不脩者臣不信也【已酉擬上封事】
  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泥不染而黒故賈誼之言曰習與正人居之不能無正猶生長於齊之地不能不齊言也習與不正人居之不能無不正猶生長於楚之地不能不楚言也是以古之聖賢欲脩身以治人者必逺便嬖以近忠直盖君子小人如氷炭之不相容薰猶之不相入小人進則君子必退君子親則小人必疎未有可以兼收並蓄而不相害者也能審乎此以定取舍則其見聞之益薰陶之助所以謹邪僻之防安義理之習者自不能己而其舉措刑賞所以施於外者必無偏陂之失一有不審則不惟其妄行請託竊弄威權有以害吾之政事而其導諛薰染使人不自知覺而與之俱化則其害吾之本心正性又有不可勝言者然而此軰其類不同盖有本出下流不知禮義而稍通文墨者亦有服儒衣冠叨竊科第而實全無行檢者是皆國家之大賊人主之大蜮茍非心正身脩有以灼見其情状如臭惡之可惡則亦何以逺之而来忠直之士望徳業之成乎【己酉擬上封事】
  前軰有論嘉祐元豐兼収並用異趣之人故當時朋黨之禍不至於朝廷者世多以為名言某嘗謂此乃不得己之論以為與其偏用小人而盡棄君子不若如是之猶為愈耳非以為君子不可專任小人不可盡去而此舉真可為萬世法也若使當時盡用韓富之徒而并絀王蔡之屬則其所以卒就慶歴之宏規盡革熙寕之秕政者豈不盡羙而盡善乎後之覽者得其言而不得其心知退守其所為不得巳之論而不知進求其盡羙盡善之䇿是以國論日卑而天下之勢卒至於委靡而不振至如元祐則其失在於徒知異己者之非君子而不知同己者之未必非小人是以患生於腹心之間卒以助成仇敵之勢亦非獨章蔡之能為己禍也然則元祐之失乃在於分别之未精而丞相以為太甚某竊有所未喻也【與留丞相】
  古之君子有志於天下者莫不以致天下之賢為急而其所以急於求賢者非欲使之綴緝言語譽道功徳以為一時觀聴之羙而已盖将以廣其見聞之所不及思慮之所不至且慮夫處已接物之間或有未盡善者而将使之有以正之也是以其求之不得不博其禮之不得不厚其待之不得不誠必使天下之賢識與不識莫不樂自致於吾前以輔吾過然後吾之徳業得以無愧乎隠微而寖極乎光大耳然彼賢者其明既足以燭事理之微其守既足以遵聖賢之轍則其自處必髙而不能同流合汙以求譽自待必厚而不能陳詞飾説以自媒自信必篤而不能趨走唯諾以茍容也是以王公大人雖有好賢樂善之誠而未必得聞其姓名識其面目盡其心志之底藴又况初無此意而其所取特在乎文字言語之間乎盖好士而取之文字言語之間則道學徳行之士吾不得而聞之矣求士而取之投書獻啟之流則自重有恥之士吾不得而見之矣待士而雜之妄庸便佞之伍則志節慷慨之士寧有長揖而去耳而况乎所謂對偶駢儷諛佞無實以求悦乎世俗之文又文字之末流非徒有志於髙逺者鄙之而不為若乃文士之有識者亦未有肯深留意於其間者也而間者竊聴於下風似聞明公專欲以此評天下之士若其果然則某竊以為誤矣江右舊多文士而近歳以来行誼志節之有聞者亦彬彬焉惟明公留意取其彊明正直者以自輔而又表其惇厚亷退者以厲俗毋先文藝以後器識則陳太傅不得專羙於前而天下之士亦庶乎不失望於明公矣【與陳丞相】
  古之大臣以其一身任天下之重非以其一耳目之聰明一手足之勤力為能周天下之事也其所賴以共正君心同㫁國論必有待於衆賢之助焉是以君子将以其身任此責者必咨詢訪問取之於無事之時而參伍較量用之於有事之日盖方其責之必加於己而未及也無旦暮倉卒之湏則其觀之得以久無利害紛拏之惑則其察之得以精誠心素著則其得之多歳引月長則其蓄之富自重者無所嫌而敢進則無幽隠之不盡欲進者無所為而不来則無巧偽之亂真久且精故有以知其短長之實而不差多且富故有以使其更迭為用而不竭幽隠畢逹則讜言日聞而吾徳脩取舍不則望實日隆而士心附此古之君子所以成尊主庇民之功於一時而其遺風餘韻猶有稱思於後世者也今之人則不然其於天下之士固有漠然不以為意者矣其求之者又或得之近而不知其遺於逺足於少而不知其漏於多求之備而不知其失於詳也其平居暇日所以自任者雖重而所以待天下之士者不過如此是以勤勞惻怛雖盡於鰥寡孤獨之情而未及乎本根長乆之計恩威功譽雖播於兒童走卒之口而未喻乎賢士大夫之心此盖未及乎有為而天下之士先以訑訑之聲音顔色待之矣至於臨事倉卒而所蓄之材不足以待用乃始欲泛然求己所未知之賢而用之不亦難哉或曰然則未當其任而欲先得天下之賢者宜奈何曰權力所及則察之舉之禮際所及則親之厚之皆不及則稱之譽之又不及則鄉之慕之如是而猶以為未足也又於其類而求之不以小惡揜大善不以衆短棄一長其如此而已抑吾聞之李文公之言曰有人告曰某所有女國色也天下之人必将極其力而求之無所爱也有人告曰某所有人國士也天下之人則不能一往而先焉此豈非好徳不如好色者乎嗚呼欲任天下之重者誠反此而求之則亦無患乎士之不至矣【與劉共父】
  人材衰少風俗頽壊之時士有一善即當扶接導誘以就其器業此亦吾軰将来切身利害盖士不素養臨事倉卒乃求非所以為國逺慮而能無失於委任之間也【荅鄭自明】
  朝廷設官求賢故在上者不當以請託而薦人士人當有禮義亷恥故在下者不當自衒鬻而求薦平生守此愚見故為小官時不敢求薦後来叨冒刺舉亦不敢以舉削應副人情官吏亦不敢挟書求薦其在閒居非無親舊在官亦未嘗敢為人作書求薦唯老成淹滯實有才徳之人衆謂當與致力者乃敢以公論告之【荅卓周佐○以上文集七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六十三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六十四
  治道二
  財賦
  今欲行古制欲法三代煞隔霄壌今説為民減放㡬時放得到他元肌膚處且如轉運使毎年發十萬貫若大段輕減減至五萬貫可謂大恩然未減放那五萬貫尚是無名額外錢須一切從民正賦凡所増名色一齊除盡民方始得脫浄這裏方可以議行古制如今民生日困頭只管重更起不得為人君為人臣又不以為急又不相知如何得好這須是上之人一切掃除妄費卧薪嘗膽合天下之智力日夜圖求一起而更新之方始得某在行在不久若在彼稍久須更見得事體可畏處不知名園麗圃其費㡬何日費㡬何下面頭㑹箕斂以供上之求又有上不在天子下不在民只在中閒白乾消没者何限
  今上下匱乏勢須先正經界賦入既正總見數目量入為出罷去冗費而悉除無名之賦方能救百姓扵湯火中若不認百姓是自家百姓便不恤
  荀悦云田制湏是大亂之後方可定
  楊通老相見論納米事先生曰今日有一件事最不好州縣多取扵民監司知之當禁止却要分一分此是何義理又論廣西鹽曰其法亦不宻如立定格六斤不得過百錢不知去海逺處搬擔所費重此乃許子之道但當任其所之随其所嚮則其價自平天下之事所以可權衡者正謂輕重不同乃今一定其價安得不
  問差役雇役孰便曰互有得失而今所謂雇役便者即謂不擾税人然聚浮浪無根著之人在那裏又多害事所謂差役便者即謂稅人自顧藉愛惜然其為之者多有破家蕩産之患盖縁既教他作衙前少閒庫厨都敎他管便自備這物事以供應官員大有不便祖宗時却有坊場河渡以補之謂之優重也
  李文問保正可罷否曰這箇如何罷得但處之無擾可矣曰此自王荆公始否曰保正自古有但所管人户數有限今只論都則人數不等然亦不干人數多寡若無擾雖所管千百家亦不為勞苦若重困之雖二十家亦不勝矣【以上語類六條】
  漢文帝十三年六月除田租荀氏論曰古者什一而稅以為天下之中正也今漢民或百一而税可謂鮮矣然豪强富人占田逾侈【此處疑有闕字】輸其賦太半官收百一之税民收太半之賦官家之恵優扵三代豪强之暴酷扵亡秦是上恵不通威福分扵豪强也今不正其本而務除租稅適足以資富强夫土地者天下之大本也春秋之義諸侯不得専封大夫不得専地今豪民占田或至數百千頃富過王侯是自専封也買賣由已是自専其地也孝武時董仲舒嘗言宜限民占田至哀帝時乃限民占田不得過三十頃雖有其制卒不得施然三十頃有不平矣且夫井田之制宜扵民衆之時地廣民稀勿為可也然欲廢之扵寡立之扵衆土地既富列在豪强卒而規之並起怨心則生紛亂制度難行由是觀之若髙帝初定天下及光武中興之後民人稀少立之易矣就未悉備井田之法宜以口數占田為立科限民得耕種不得買賣以贍貧弱以防兼并且為制度張本不亦宜乎雖古今異制損益随時然綱紀大略其致一也本志曰古者建歩立畆六尺為歩歩百為畝畝百為夫夫三為屋屋三為井井方一里是為九夫八家共之一夫一婦受私田百畆公田十畝是為八百八十畝餘二十畝以為廬舍出入相交佇【班志作守】望相接疾病相救民受田上田夫百畝中田夫二百畝下田夫三百畝嵗更耕之換易其處【何休曰司空謹别田之髙下善惡分為三品上田一嵗一墾中田二嵗一墾下田三嵗一墾肥饒不得獨樂墝埆不得獨苦而三年一換土易居】其家衆男為餘夫亦以口受田如此比士工商家受田五口乃當農夫一人有賦有稅賦謂計口發財【六字係班志顔注】稅謂公田什一及工商衡虞之入也賦供車馬兵甲士徒之役充實府庫賜予之費稅給郊宗廟百神之祀天子奉養百官禄食庶事之費【充實以下並班志文】民年二十受田六十歸田種榖必雜五種以備災害中弗得有樹以妨五榖力耕數耘收穫如寇盜之至環廬種桑菜茹有畦瓜瓠果蓏殖扵疆畔雞豚狗豕無失其時女脩蠶織五十則可以衣帛七十則可以食肉五家為比五比為閭四閭為族五族為黨五黨為州五州為鄉鄉萬二千五百户比長位下士自此以上稍登一級至鄉為大夫矣扵是閭有序而鄉有庠序以明敎庠以行禮而視化焉春令民畢出扵野其詩云同我婦子饁彼南畝田畯至喜冬則畢入扵邑其詩云同我婦子曰為改嵗入此室處春則出民閭胥平旦坐扵左塾比長坐扵右塾畢出而後歸夕亦如之入者必薪樵輕重相分班白不提挈【何休曰晏出後時者不得出暮不持樵者不得入】冬則民既入婦人同巷夜績女工一月得四十五日功必相從者所以省費燭火同工拙而合習俗也男女有不得其所者因而相與歌詠以言其情是月餘子亦在序室【未征役為餘子】八嵗入小學學六甲四方五行書計之事始知室家長幼之節【始知以下班志文】十五入大學學先王禮樂而知朝廷【二字班志】君臣之禮其有秀異者移扵鄉學鄉學之秀移扵國學學扵小學諸侯嵗貢小學之秀者扵天子學扵大學其有秀者命曰造士行同而能偶别之以射【扵鄉學以下以何休説増損脩定】然後爵命焉孟春之月羣居將散行人振木鐸以徇扵路以採詩獻之太師比其音律以聞扵天子【何休曰男年六十女年五十無子者官衣食之使之民間求詩鄉移扵邑邑移扵國國以聞扵天子】三年耕則餘一年之畜故三年有成成此功也故王者三載考績九年耕餘三年之食進業曰登故三考黜陟再登曰平餘六年食三登曰泰平二十七嵗餘九年食然後至徳流洽禮樂成焉故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繇此道也【九年以下並以班志脩定】書曰天秩有禮天罰有罪故聖人因天秩而制五禮因天罰而制五刑建司馬之官設六軍之衆因井田而制軍賦地方一里為井井十為通通十為成成方十里成十為衆衆【班志並作終字】十為同同方百里同十為封封十為畿畿方千里地四井為邑四邑為丘丘十六井有戎馬一匹牛三頭四丘為甸六十四井有戎馬四匹兵車一乗牛十二頭甲士三人歩卒七十二人干戈備具是謂司馬之法一同百里提封萬井除山川坑塹城池邑居園囿街路三千六百井定出賦六千四百井戎馬四百匹兵車百乗此卿大夫采地之大者是謂百乗之家一封三百一十六里提封十萬井定出賦六萬四千井戎馬四千匹兵車千乗此諸侯之大者謂之千乗之國天子畿方千里提封百萬井定出賦六十四萬井戎馬四萬匹兵車萬乗戎馬車徒干戈素具春振旅以蒐夏拔舍以苗秋治兵以獮冬大閲以狩扵農隙以講事焉五國為屬屬有長十國為連連有帥三十國有卒卒有正二百一十國為州州有牧連帥比年簡車卒正三年簡徒羣牧五年大簡輿徒此先王為國立武足兵之大略也【連帥以下並依班志○井田類説】
  孟子論王道以制民産為先今井田之制未能遽講而財利之柄制扵聚斂掊克之臣朝廷不恤諸道之虚實監司不恤州縣之有無而為州縣者又不復知民閒之苦樂盖不惟學道不明仕者無愛民之心亦縁上下相逼只求事辦雖或有此心而亦不能施也此由不量入以為出而反計費以取民是以末流之不可勝救愚意莫若因制國用之名而遂脩其實明降詔㫖哀憫民力之凋悴而思所以膏澤之者令逐州逐縣各具民田一畝嵗入㡬何輸稅㡬何非汎科率又㡬何【一縣内逐鄉里不同者亦依實開】州縣一嵗所收金榖總計㡬何諸色支費總計㡬何【逐項開】有餘者歸之何許不足者何所取之俟其畢集然後選忠厚通練之士數人類㑹考究而大均節之有餘者取不足者與務使州縣貧富不至甚相懸則民力之慘舒亦不至大相絶矣【陸宣公論兩稅利害敷條事理極扵詳備似可采用也】是則雖未能遽復古人井地之法而扵制民之産之意亦彷彿其萬一如此然後先王不忍人之政庶乎其可施也又屯田之議久廢不講比来朝廷似稍經意然四方未覩其效而任事者日被進擢不知果能無欺誕否今日財賦嵗出以千百巨萬計而養兵之費十居八九然則屯田實邉最為寛民力之大者但恐疆理不定因陋就簡則欺誕者易以為姦而隐覈者難扵得實此却須就今日邉郡官田略以古法畫為丘井溝洫之制亦不必盡如周禮古制但以孟子所言為準畫為一法使通行之邉郡之地已有民田在其閒者以内地見耕官田易之使彼此無疆場之争軍民無雜耕之擾此則非惟利扵一時又可漸為復古之緒今日養民之政恐無出扵兩者【荅張敬夫○以上文集二條】
  賑恤
  成周之制縣都皆有委積以待凶荒而隋唐所謂社倉者亦近古之良法也今皆廢矣獨常平義倉尚有古法之遺意然皆蔵扵州縣所恩不過市井惰㳺軰至扵深山長谷力穡逺輸之民則雖飢餓瀕死而不能及也又其為法太宻使吏之避事畏法者視民之殍而不肯往往全其封鐍遞相付授至或累數十年不一訾省一旦甚不獲已然後發之則已化為浮埃聚壌而不可食矣夫以國家愛民之深其慮豈不及此然而未之有改者豈不以里社不能皆有可任之人欲一聴其所為則懼其計私以害公欲謹其出入同扵官府則鉤校靡宻上下相遁其害又必有甚扵前所云者是以難之而有弗暇耳【建寜府崇安縣五夫社倉記】
  臣所居建寜府崇安縣開耀鄉有社倉一所係昨乾道四年鄉民艱食本府給到常平米六百石委臣與本鄉土居朝奉郎劉如愚同共賑貸至冬收到元米次年夏間本府復令依舊貸與人户冬閒納還臣等申府措置毎石量收息米二斗自後逐年依此斂散或遇小歉即蠲其息之半大飢即盡蠲之至今十有四年量支息米造成倉厫三閒收貯已将元米六百石納還本府其見管三千一百石並是累年人户納到息米己申本府照㑹將来依前斂散更不收息毎石只收耗米三升係臣與本鄉土居官及士人數人同共掌管遇斂散時即申府差縣官一員監視出納以此之故一鄉四五十里之閒雖遇凶年人不闕食竊謂其法可以推廣行之他處而法令無文人情難强妄意欲乞聖慈特依義役體例行下諸路州軍暁諭人户有願依此置立社倉者州縣量支常平米斛責與本鄉出等人户主執斂散毎石收息二斗仍差本鄉土居官員士人有行義者與本縣官同共出納收到息米十倍本米之數即送元米還官却將息米斂散毎石只收耗米三升其有富家情願出米作本者亦從其便息米及數亦與撥還如有鄉土風俗不同者更許随宜立約申官遵守實為久逺之利其不願置立去處官司不得抑勒則亦不至騷擾此皆今日之言雖無所濟扵目前之急然實公私儲蓄預備久逺之計及今歉嵗施行人必願從者衆【社倉勅命】
  有生之類莫非同體惟君子為無有我之私以害之故其愛人利物之心為無窮特窮而在下則禹稷之事有非其分之所得為者然茍其家之有餘而推之以予鄰里鄉黨則固吾聖人之所許而未有害扵不出其位之戒也抑凡世俗之所以病乎此者不過以王氏之青苗為説耳以予觀扵前賢之論而以今日之事驗之則青苗者其立法之本意固未為不善也但其給之也以金而不以榖其處之也以縣而不以鄉其職之也以官吏而不以鄉人士君子其行之也以聚斂亟疾之意而不以慘怛忠利之心是以王氏能以行扵一邑而不能以行扵天下子程子嘗極論之而卒不免扵悔其已甚而有激也【婺州金華縣社倉記○以上文集三條】
  學校貢舉
  古人學校教養徳行道藝選舉爵禄宿衞征伐師旅田獵皆只是一項事皆一理也
  吕與叔欲奏立四科取士曰徳行曰明經曰政事曰文學徳行則待州縣舉薦下三科却許人投牒自試明經裏面分許多項目如春秋則兼通三傳禮則通三禮樂則盡通諸經所説樂處某看来樂處説也未盡政事則如試法律等及行移決判事又定為試辟未試則以事授之一年看其如何辟則令所屬長官舉辟逺器云這也只是法曰固是法也待人而行然這却法意詳盡如今科舉直是法先不是了今来欲教吏部與二三郎官盡識得天下官之賢否定是了不得這事
  今科舉之極矣鄉舉里選之法是第一義今不能行只是就科舉法中與之區處且變著如今經義格子使天下士子各通五經大義一舉試春秋一舉試三禮一舉試易詩書禁懐挾出題目使寫出注疏與諸家之説而㫁以已意䇿論則試以時務如禮樂兵刑之屬如此亦不為無益欲革奔競之弊則均諸州觧額稍損太學之額太學則罷月書季考之法皆限之以省試獨取經明行脩之人如此亦庶㡬矣
  科舉是法大抵立法只是立箇得人之法若有奉行非其人却不干法事若只得人便可今却是法雖有良有司亦無如之何王嘉叟云朝廷只有兩般法一是排連法今銓部是也一是信采法今科舉是也
  因説科舉所取文字多是輕浮不明白著實因歎息云最可憂者不是説秀才做文字不好這事大闗世變東晉之末其文一切含胡是非都没理㑹
  坐中有説赴賢良科曰向来作時文應舉雖是角虚無實然猶是白直却不甚害事今来所作䇿論更讀不得縁世上只有許多時事已前一齊話了自無可得説既無可得話又只管要新最切害處是輕徳行毁名節崇智術尚變詐讀之使人痛心疾首隆興以来不恁地自隆興以後有恢復之説都要来説功名初不曾濟得些事今看来反把許多元氣都耗却管子孔門所不道而其言猶曰禮義亷恥是謂四維如今將禮義亷恥一切掃除了却来説事功
  因説子張學干禄曰如今時文取者不問其能應者亦不必其能只是盈紙便可得推而上之如除擢皆然禮官不識禮樂官不識樂皆是吏人做上去學官只是備員考試而已初不是有徳行道藝可為表率仁義禮智從頭不識到尾國家元初取人如此為之奈何
  因論學校曰凡事須有規模且如太學亦當用一好人使之自立繩墨遲之十年日與之磨煉方可今日學官只是計資考遷用又學識短淺學者亦不尊尚可學曰神宗未立三舍前太學亦盛曰吕氏家塾記云未立三舍前太學只是一大書㑹當時有孫明復胡安定之流人如何不趨慕
  有少年試教官先生曰公如何須要去試教官如今最没道理是教人懐牒来試討教官某嘗經歴諸州教官都是許多小兒子未生髭鬚入學底多是老大底人如何服得他某思量須是立箇定制非四十以上不得任教官又云須是罷了堂除及注授教官却請本州鄉先生為之如福州便教林少穎這般人做士子也歸心他教也必不茍【以上語類九條】
  古者聖王設為學校以教其民由家及國大小有序使其民無不入乎其中而受學焉而其所以敎之之具則皆因其天賦之秉彞而為之品節以開導而勸勉之使其明諸心脩諸身行扵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閒而推之以逹乎君臣上下人民事物之際必無不盡其分焉者及其學之既成則又興其賢且能者寘之列位是以當是之時理義休明風俗淳厚而公卿大夫列士之選無不得其人焉此先王學校之官所以為政事之本道徳之歸而不可以一日廢焉者也至扵後世學校之設雖或不異乎先王之時然其師之所以教弟子之所以學則皆忘本逐末懐利去義而無復先王之意以故學校之名雖在而其實不舉其效至扵風俗日敝人材日衰雖以漢唐之盛隆而無以彷彿乎三代之叔季然猶莫有察其所以然者顧遂以學校為虛文而無所與扵道徳政理之實扵是為士者求道扵老子釋氏之門為吏者責治乎簿書期㑹之最盖學校之僅存而不至扵遂廢者亦無㡬耳【静江府學記】
  國家建立學校之官遍扵郡國盖所以幸敎天下之士使之知所以脩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道而待朝廷之用也此其徳意可謂厚矣然學不素明法不素備選用乎上者以科目詞藝為足以得人受任乎下者以規繩課試為足以盡職盖在上者不知所以為人師之徳而在下者不知所以為人師之道是以學校之官雖遍天下而逰其間者不過以追時好取世資為事至扵所謂脩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道則寂乎其未有聞也是豈國家所為立學敎人之本意哉【送李伯諌序○以上文集二條】
  論兵
  人言仁不可主兵義不可主財某謂惟仁可以主兵義可以主財
  本强則精神折衝不强則招殃致凶
  或言古人之兵當如子弟之衞父兄而孫吴之徒必曰與士卒同甘苦而後可是子弟必待父兄施恩而後報也先生曰廵而拊之三軍之士皆如挾纊此意也少不得
  問今日之軍政只有君相上下一心揀之又揀如太祖時方好曰只有揀練便用太祖時即用如揀而養數十年又老了依舊無用
  兵甲詭名不可免善兵者亦不扵此理㑹纔有一人可用便令其兼數人之料軍中若無此便不足以使人故朝廷只是擇將以其全數錢米與之只責其成功不来此屑屑計較近来刮刷得都盡朝廷方以為覈實得好
  今日民困正縁沿江屯兵費重只有屯田可減民力見説襄漢閒儘有荒地某云當用甚人耕墾曰兵民兼用各自為屯彼地沃衍收榖必多若做得成敵人亦不敢窺伺兵民得利既多且耕且戰便是金城湯池兵食既足可省漕運民力自蘇然後盡驅州郡所養歸明北軍往彼就食則州郡自寛遲之十年其效必著湏是擇帥既得其人専一委任許令辟召寮屬同心措置勿數更易庶㡬有濟
  問後世雖養長征兵然有緩急依舊徴發扵民終是離民兵不得兼長征兵終不足靠如杜子美石壕吏詩可見曰自秦漢以下至六朝皆未有長征兵都是徴發扵民及唐府衞法壊然後方有長征兵因論荆襄義勇州縣官吏反擾之當時朝廷免徴科官吏不得役使今徴科既不得免民反倍有所費又官吏役使如故曰某當初見劉共父説他制得義勇極好且是不屬官吏官不得擾之某應之曰無縁有不屬州縣之理固疑其末流如此
  因論保伍法或曰此誠急務曰固是先王比閭什伍之法便是此法都是從這裏做起所謂分數是也兵書云御衆有多寡分數是也看是統馭㡬人只是分數明所以不亂王介甫鋭意欲行保伍法以去天下坐食之兵不曽做得成范仲逹【名如璋太史之弟】為袁州萬載令行得保伍極好自来言保伍法無及之者此人有心力行得極整肅雖有姦細更無所容毎有疑似無行止人保伍不敢著互相傳送至縣縣驗其無他方令傳送出境訖任滿無一寇盜頃張定叟知袁州託其訊問則其法已亡偶有一縣吏略記大槩
  今州郡無兵無權先王之制内有六鄉六遂都鄙之兵外有方伯連帥之兵内外相維緩急相制
  言今兵政之曰唐制節度【兵】觀察【財】處置等使即節鎮也使持節某州諸軍事【兵】某州刺史【民】即支郡也支郡扵節鎮而節鎮支郡各有衙前左右押衙管軍都頭並掌兵事又皆是士人為之其久則根勢深固反視節度有客主之勢至有誅逐其上而更代為之凡陸梁跋扈之事因兹而有惟是節度得人方能率服人心歸命朝廷若論唐初兵力最盛斥地最廣乃在扵統兵者簡約而無牽制之患然自唐末大抵節鎮之患深如人之病外强中乾其勢必有以通其變而後可故太祖皇帝知其病而疏理之扵是削其支郡以㫁其臂指之勢【當時至有某州某縣直京師而不屬節度者】置通判以奪其政命都監監押以奪其兵立倉場庫務之官以奪其財向之所患今皆無憂矣其後又有路分鈐轄總管等員神宗時又増置三十七將亂離之後又有都統統領統制之名大抵今日之患又却在扵主兵之員多朝廷雖知其無用姑存其名目費國家之財不可勝計又刻剥士卒使士卒困怨扵下若更不變而通之則其害未艾也要之此事但可責之郡守他分明謂之郡將若使之練習士卒脩治器甲築固城壘以為一方之守豈不隐然有備而可畏
  今諸道帥臣只曽作一二任監司即以除之有警則又欲其親督戰士此最不便萬一為賊所虜為之奈何彼固不足恤然失一帥其勢豈不張大前軰謂祖宗用帥取以二路一是曽歴邉郡一是帥臣子弟曽諳兵事者此最有理或謂戎幕宜用文臣三四員此意亦好盖經歴知得此等利害向後皆可為帥然必須精選而任不可泛濫也
  趙昌父相見因論兵事先生曰兵以用而見其强弱將以用而見其能否且如本朝諸公㳺陜西者多知邉事此亦是用兵之故今日諸將坐扵屋下何以知其能縱有韓白復生亦何由辨之
  金人初起時初未立將臨發兵召集庭下問之有能言其䇿之善者即授以將使往及成功而歸又集庭下問衆人而賞之金㡬多衆人言未得又加之賞罰如此分明安得不成事
  邵宏取泗州胡昉取海州唐鄧汝三州皆官軍取之王師駸駸到南京矣而諸將虜掠婦女之類不可言吴玠更要人錢敵騎来走歸矣
  方臘起向薌林時為小官言今無䇿只有起劉元城陳了翁作相則必不戰而自平
  李楫寇廣西出榜約不收民税十年故從畔者如雲稱之為李王反謂官兵為賊以此知今日取民太重深是不便
  伊川嘗説今人都柔了盖自祖宗以来多向寛仁不曽用大刑之屬由此人皆柔軟四方無盜賊後来靖康時多盜盖金難方急朝廷無暇治之耳且如紹聖之後山東河北連年大饑而盜作也皆随即仆滅但見長上云若更遲四五年金人不来盜亦難禁止盖是饑荒極了
  先生喟然歎曰某要見復中原今老矣不及見矣或者説葛王在位専行仁政中原之人呼他為小堯舜曰他能尊行堯舜之道要做大堯舜也由他【以上語類十八條】
  某生長閩中又嘗試吏泉漳之閒其地宻邇江西頃嵗山寇出没之處紹興十八九年閒朝廷屢遣重兵卒不得志甚者至扵敗衂狼狽不還及後専委陳太尉【敏】招募土兵而後克之所謂左翼軍者是也盖此軰初無行陳部伍憑恃險阻跳踉山谷之閒正得用其長技而官軍乃以堂堂之陳當之地形兵勢凡彼之所長者皆我之所短是以毎戰而毎不勝也近年茶寇形勢正亦如此所以江西官兵屢為所敗而卒以摧鋒敢死之兵困之此往事之明驗也竊計今日湖廣之寇正亦類此某願太尉養威持重擇形勝之地堅壁以待之而廣募土人鄉兵厚其金帛結以恩意使之出入山林上下溪谷以與此獠從事則彼之長技正與賊同又倚太尉之威聲以順討逆彼假息逰䰟之衆亦將何所逃其命哉竊恐太尉不勝忠義奮發之心直欲以輕兵鋭進深窮巢穴草薙而禽獮之則非計之得也【與皇甫帥】
  聞汀寇甚熾近例帥須親到地頭督戰此甚非䇿然既有此指揮恐不得不一出但未可遽深入且到延平徐議進退可也此賊已敗官兵殺將吏決不可招只有盡力樸討然其所以致此必是官司前後非理侵擾有以致之却須詢究其由將元来官吏奏劾重作施行以謝其人仍計盜起縣分合起支遣錢物並令一切倚閣以慰人心不令别致響應即支遣不可闕者令漕司撥錢應副此兩項是第一義若能行之即一面多出印牓簡約其詞令人扵地頭散貼暁諭其次即須非時接見賔客僚吏務通下情以資計䇿其次須有將有兵乃可責效若只用見今兵官統見今兵卒此則決然敗事無疑聞辛幼安只是得所募敢死之力是馮湛説亦招得賊中徒黨作鄉方能入山破賊巢穴本路左翼軍向来便是此等人所以陳敏用之有功今已無復舊人只與諸州禁軍土軍無異却恐歸正官及牢城中有可募者但得有心膽事藝者勿問其所從来可也向見帥喚得商榮者在彼後来看得如何沙世堅者本亦只是此流欽夫㧞之徒隸之中使捕小賊輙有功至李接之亂遂收其用耳起諸州禁軍決是無用然今卒未有人其勢不可以不起但亦止可遥為聲勢切不可使入山與賊交鋒適所以長賊威而沮官軍之勢亦防賊人乗虚衝突旁近州郡或本處有嘯亂應賊之人須稍分留令足彈壓必不得已寜可申朝廷撥廣東摧鋒軍與左翼相掎角亦是一事今日向前進討勝負之外更有衝突響應二事甚可慮【西南慮衝突東北慮響應○與林擇之】
  近聞有㫖招填諸州禁軍寄募沿江戍卒兩事並行似難辦集且今日州郡禁軍緩急何足恃頼正當别作措置以漸消除而悉收江上諸軍子弟刺填本軍以時練習却令分下諸州就糧以省餽運防緩急嵗時更代却還本軍則其事勢自然不敢退墮而州兵之未消者亦得以激厲増進乃為長久之計今不慮此反令州郡汛行招刺若守將不得其人則適足以資其賣鬻之姦而空耗衣糧重傷民力又未論也至扵寄招之令則棄子弟素習之技而取浮浪無能之人尤為非計似聞軍中向来以不堪用嘗奏罷之數年之閒州郡得以少息勞費不知今日有何急切而忽取此已棄之繆䇿而復行也往在南康日見隆興所發之人全船遁去并與部轄掌事者皆不復還移文鄰郡捜捕甚急此等之人設使到得軍中亦豈復堪倚仗也竊謂此二事者在帥司亦合申請更以書暁諸公必不得已且罷寄招而稍遞増禁軍本等及大等第斗力必使及格方許收刺仍扵逐年奏帳本名之下各注斗力不測㸃名抽喚令赴帥司桉拍則猶庶㡬其或可用也此閒子弟投募者衆因限以必及次髙强斗力乃收而来者亦不少此亦已試之驗也【與趙帥○以上文集三條】
  論刑
  天下事最大而不可輕者無過扵兵刑臨陳時是胡亂錯殺了㡬人所以老子云夫佳兵者不祥之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獄訟面前分暁事易看其情偽難通或旁無佐證各執兩説繫人性命處須喫緊思量猶恐有誤也
  今人説輕刑者只見所犯之人為可憫而不知被傷之人尤可念也如劫盜殺人者人多為之求生殊不念死者之為無辜是知為盜賊計而不為良民地也若如酒稅偽㑹子及饑荒竊盜之類猶可以情原其輕重大小而處之
  今之法家惑扵罪福報應之説多喜出人罪以求福報夫使無罪者不得直而有罪者得倖免是乃所以為惡爾何福報之有書曰欽哉欽哉惟刑之恤哉所謂欽恤者欲其詳審曲直令有罪者不得免而無罪者不得濫刑也今之法官惑扵欽恤之説以為當寛人之罪而出其死故凡罪之當殺者必多為可出之途以俟奏裁則率多減等當斬者配當配者徒當徒者杖當杖者笞是乃賣弄條貫舞法而受賕者耳何欽恤之有罪之疑者從輕功之疑者從重所謂疑者非法令之所能決則罪從輕而功從重惟此一條為然耳非謂凡罪皆可以從輕而凡功皆可以從重也今之律令亦有此條謂法所不能決者則俟奏裁今乃明知其罪之當死亦莫不為可生之塗以上之惟夀皇不然其情理重者皆殺之【以上語類三條】
  昔者帝舜以百姓不親五品不遜而使契為司徒之官敎以人倫又慮其敎之或不從也則命臯陶作士明刑以弼五敎而期扵無刑焉故聖人之治為之教以明之為之刑以弼之雖其所施或先或後或緩或急而其丁寜深切之意未嘗不在乎此也乃若三代王者之制則亦有之曰凡聽五刑之訟必原父子之親立君臣之義以權之盖必如此然後輕重之序可得而論淺深之量可得而測而所以悉其聰明致其忠愛者亦始得其所施而不悖此先王之義刑義殺所以雖或傷民之肌膚殘民之軀命然刑一人而天下之人聳然不敢肆意扵為惡則是乃所以正直輔翼而若其有常之性也後世之論刑者不知出此其䧟扵申商之刻薄者既無足論矣至扵鄙儒姑息之論異端報應之説俗吏便文自營之計則又一以輕刑為事然刑愈輕而愈不足以厚民之俗往往反以長其悖逆作亂之心而使獄訟之愈繁則不講乎先王之法之過也【戊申延和奏劄一】
  臣聞獄者民命之所係而君子之所盡心也今天下之獄死刑當決者皆自縣而逹之州自州而逹之使者其有疑者又自州而上之朝廷自朝廷而下之棘寺棘寺讞議而後致辟焉其維持防閑可謂周且審矣然而憲臺之所詳覆棘寺之所讞議者不過受成扵州縣之具獄使其文案粗備情節稍圓則雖顛倒是非出入生死盖不得而察也是故欲清庶獄之源者莫若遴選州縣治獄之官盖昏繆疾病之人茍且㣲禄惟知自營其扵獄事䝉成吏手漫不加省而胥史之入官者又或狃扵故習與吏為徒販鬻走弄無所不至故州郡小大之獄往往多失其平怨讟咨嗟感傷和氣上為聖政之累莫此為甚【延和奏劄二】
  聞之易曰君子明謹用刑而不留獄此聖人觀象立教萬世不易之法也今州縣之獄勘結圓備情法相當者並皆即随時決遣惟其刑名疑慮情理可閔者法當具案聞奏下之刑寺審閱輕重取自聖裁而州縣不敢以意決也此深得古人明謹用刑之意矣然奏案一上動渉年嵗且如本軍昨扵淳熙四年十一月内申樞宻院乞奏劫賊倪敏忠罪案其罪狀明白初無可疑而凡經二年有半至今年三月内方準勅斷行下其他似此亦且非一竊計他州繁劇去處此類尤多若使皆是行劫殺人之賊偶有疑慮使之久幽囹圄亦何足恤其聞盖有法重情輕之人本為有足憫憐冀得䝉被恩貸而反淹延禁繫不得早遂觧釋則恐非聖人所謂不留獄之意也臣愚欲望聖慈特詔大臣一員専督理官嚴立程限令將諸州奏案依先後資次排日結絶其合貸命從輕之人須當日便與行下其情理深重不該減降者即更寛與一限責令審覈然後行下庶㡬輕者早得決遣釋放重者不至倉卒枉濫是亦和弭災之一術惟聖明留意【奏推廣御筆指揮二事狀○以上文集三條】
  諫諍 禎異
  程正思言當今守令取民之渠能言其畢竟無䇿就使臺官果用其言而陳扵上前雖戒敕州縣不過虚文而已先生云今天下事只礙箇失人情便都做不得盖事理只有一箇是非今朝廷之上不敢辨别是非如宰相固不欲逆上意上亦不欲忤宰相意今聚天下之不敢言是非者在朝廷又擇其不敢言之甚者為臺諌習以成風如何做得事【以下論諌諍】
  今日言事官欲論一事一人皆先探上意如何方進文字
  先生閱報狀見臺中有論列章疏歎曰射人須射馬擒賊須擒王如何却倒了【以上語類三條】
  近年一種議論専務宛轉回互欲以潛回主意隂轉事機此在古人固有以此而濟事者然皆居亂世事昏主不得已而然者竊謂今日主相樂聞忠言非不切至特蔽扵隂邪不能決然信用而或者乃欲以彼術施之計慮益巧誠意益衰以上聰明亦豈不悟其為此此所以屢進而卒不效也不審髙明以為何如【荅吕伯恭】
  今日之事第一且是勸得人主收拾身心保惜精神常以天下事為念然後可以講磨治道漸次更張如其不然便欲破去因循茍且之弊而奮然有為決無此理既無此理則莫若且静以俟之時進陳善閉邪之説以冀其一悟此外庶事則唯其甚害扵君心政體而立致患害者不得不因事捄正若其他閒慢非安危存亡所繫者皆可置而不論然又在反之扵身以其所欲陳扵上者先責扵我使我之身心安静精神専一然後博延天下之賢人智士日夕相與切磋琢磨使扵天下之事皆有以洞見其是非得失之正而深得其所以區處更革之宜又有以識其先後緩急之序皆無豪髪之弊然後并心一力潛伺黙聴俟其閒隙有可為者然後徐起而圖之乃庶乎其有益耳【與趙尚書】
  奏對得以伸吐所學甚慰士友之望正學以言而不失淺深緩急之宜在賢者必已講之熟矣黄子又説頗欲多所論白此恐徒取草野倨侮之譏而匆匆晷刻之閒勢必不容詳細反復則是無故徧觸衆事之機紛冗錯雜而終無感寤之理不若略舉大體切扵上心者専指而極言之幸而開納固為莫大之幸萬一未即聴從亦足以為之兆異日猶可尋繹其端緒而終其説也他則非閒人逺書可以一二指陳者在明者熟慮而徐應之毋為匆匆以致後日之悔也【荅劉子澄】
  臣竊惟皇帝陛下臨御以来夙興夜寐畏天恤民誠敬寛仁格扵上下宜其天心克享民物阜安而二十年之閒水旱盜賊略無寜嵗邇者垂象差忒識者寒心饑饉連年民多流殍陛下側席興歎進賢退姦分命朝臣振廪出粟凡所以奉承天意慰悦人心者無所不至又宜若可以少回災沴召致和平矣而閒者冬氣太温雷電震激嗣嵗之計尚有可憂臣誠愚昧有不識其所以然者嘗竊推迹前事以深求之意者徳之崇者有未至扵天與業之廣者有未及扵地與政之大者有未舉而其小者無所繫與刑之逺者或不當而其近者或幸免與君子或有未用而小人或有未去與大臣或失其職而賤者或竊其柄與直諒之言罕聞而諂諛者衆與徳義之風未著而汚賤者騁與貨賂或上流而恩澤不下究與責人或已詳而反躬有未至與夫必有是數者然後足以召災而致異伏願陛下聴斷之餘虚心静慮試以前數條者反之扵身驗之扵事而深自省焉則淵然之中無㣲不照而凡此得失之端孰有孰無孰存孰改皆無所遁其情矣若猶以為未也則願濬發徳音布告中外反躬引咎以圖自新内自臣工外及甿庶有能開悟聖心指陳闕政者無閒疎賤使咸得以自通然後差擇近臣之通明正直者一二人使各引其所知有識敢言之士三數人寓直殿門凡四方之言有来上者悉令省閱舉其盡忠不隐者日以聞扵聰聴則夫天人之際譴告所由將有粲然畢陳扵前者然後兼總條貫稱制臨決畫為科品以次施行使一日之閒雲消霧散堯天舜日廓然清明則上帝神收還威怒羣黎百姓無不䝉休矣【論禎異○辛丑延和奏劄一○以上文集四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六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六十五
  論文 論詩 字學 科舉之學【論醫學附】
  有治世之文有衰世之文有亂世之文六經治世之文也如國語委靡繁絮真衰世之文耳是時語言議論如此宜乎周之不能振起也至扵亂世之文則戰國是也然有英偉氣非衰世國語之文之比也楚漢間文字真是竒偉豈易及也【以下論文】
  古人文章大率只是平説而意自長後人文章務意多而酸澀如離騷初無竒字只恁説將去自是好後来如魯直恁地著力做却自是不好
  古賦惟熟看屈宋韓柳所作乃有進歩處入本朝来騷學殆絶秦黄晁張之徒不足學也
  司馬遷文雄健意思不帖帖有戰國文氣象賈誼文亦然老蘇文亦雄健似此皆有不帖帖意仲舒文實劉向文又較實亦好無些虚氣象比之仲舒仲舒較滋
  潤發揮大抵武帝以前文雄健武帝以後更實到杜欽谷永書又太弱無歸宿了匡衡書多有好處漢明經中皆不似此
  先生方脩韓文考異而學者至因曰韓退之議論正規模闊大然不如柳子厚較精宻如辨鶡冠子及説列子在荘子前及非國語之類辨得皆是黄逹才言柳文較古曰柳文是較古但却易學學便似他不似韓文規模闊
  退之要説道理又要則劇有平易處極平易有險竒處極險竒且教他在潮州時好止住得一年柳子厚却得永州力也
  柳學人處便絶似平淮西雅之類甚似詩詩學陶者便似陶韓亦不必如此自有好處如平淮西碑好
  陳仲蔚問韓文禘議説懿獻二廟之事當否曰説得好其中所謂興聖廟者乃是凉武昭王之廟乃唐之始祖然唐又封臯陶為帝又尊老子為祖更無理㑹又問韓柳二家文體孰正曰柳文亦自髙古但不甚醇正又問子厚論封建是否曰子厚説封建非聖人意也勢也亦是但説到後面有偏處後人辨之者亦失之太過如廖氏所論封建排子厚太過且封建自古便有聖人但因自然之理勢而封之乃見聖人之公心且如周封康叔之類亦是古有此制因其有功有徳有親當封而封之却不是聖人有不得已處若如子厚所説乃是聖人欲吞之而不可得乃無可奈何而為此不知所謂勢者乃自然之理勢非不得已之勢也
  才卿問韓文李漢序頭一句甚好曰公道好某看来有病陳曰文者貫道之器且如六經是文其中所道皆是這道理如何有病曰不然這文皆是從道中流出豈有文反能貫道之理文是文道是道文只如喫飯時下飯耳若以文貫道却是把本為末以末為本可乎其後作文者皆是如此
  柳子厚文有所模倣者極精如自觧諸書是倣司馬遷與任安書劉原父作文便有所倣
  韓文髙歐陽文可學曽文一字挨一字謹嚴然太迫又云今人學文者何曽作得一篇枉費了許多氣力大意主乎學問以明理則自然為好文章詩亦然
  國初文章皆嚴重老成嘗觀嘉祐以前誥詞等言語有甚拙者而其人才皆是當世有名之士盖其文雖拙而其辭謹重有欲工而不能之意所以風俗渾厚至歐公文字好底便十分好然猶有甚拙底未散得他和氣到東坡文字便已馳騁忒巧了及宣政閒則窮極華麗都散了和氣所以聖人取先進扵禮樂意思自是如此
  劉子澄言本朝只有四篇文字好太極圖西銘易傳序春秋傳序
  李泰伯文實得之經中雖淺然皆自大處起議論首卷潛書民言好如古潛夫論之類周禮論好如宰相掌人主飲食男女事某意如此今其論皆然文字氣象大段好甚使人愛之亦可見其時節方興如此好老蘇父子自史中戰國䇿得之故皆自小處起議論歐公喜之李不軟貼不為所喜范文正公好處歐不及
  先生讀宋景文張廵贊曰其文自成一家景文亦服人嘗見其寫六一瀧岡阡表二句云求其生而不得則死者與我皆無恨也
  因改謝表曰作文自有稳字古之能文者纔用便用著這様字如今不免去捜索脩改又言歐公為蔣頴叔輩所誣既得辨明謝表中自叙一段只是自胷中流出更無些窒礙此文章之妙也又曰歐公文亦多是脩改到妙處頃有人買得他醉翁亭記藁初説滁州四面有山凡數十字末後改定只曰環滁皆山也五字而已
  因言文士之失曰今暁得義理底人少閒被物慾激搏猶自一强一弱一勝一負如文章之士下梢頭都靠不得且如歐陽公初閒做本論其説已自大段拙了然猶是一片好文章有頭尾他不過欲封建井田與冠婚喪祭蒐田燕饗之禮使民朝夕從事扵此少閒無工夫被佛氏引去自然可變其計可謂拙矣然猶是正當議論也到得晚年自做六一居士傳宜其所得如何却只説有書一千卷集古錄一千卷琴一張酒一壺碁一局與一老人為六更不成説話分明是自納敗闕如東坡一生讀盡天下書説無限道理到得晚年過海做昌化峻靈王廟碑引唐肅宗時一尼恍惚升天見上帝以寶玉十三枚賜之云中國有大災以此鎮之今此山如此意其必有寶【云云】更不成議論似喪心人説話其他人無知如此説尚不妨你平日自視為如何説盡道理却説出這般話是可怪否觀扵海者難為水遊扵聖人之門者難為言分明是如此了便看他們這般文字不入
  道者文之根本文者道之枝葉惟其根本乎道所以發之扵文皆道也三代聖賢文章皆從此心寫出文便是道今東坡之言曰吾所謂文必與道俱則是文自文而道自道待作文時旋去討箇道来入放裏面此是他大病處只是他毎常文字華妙包籠將去到此不覺漏逗説出他本根病痛所以然處縁他都是因作文却漸漸説上道理来不是先理㑹得道理了方作文所以大本都差歐公之文則稍近扵道不為空言如唐禮樂志云三代而上治出扵一三代而下治出扵二此等議論極好盖猶知得只是一本如東坡之説則是二本非一本矣
  道夫問㸔老蘇文似勝坡公黄門之文又不及東坡曰黄門之文衰逺不及也只有黄樓賦一篇爾道夫因言歐陽公文平淡曰雖平淡其中却自美麗有好處有不可及處却不是闒茸無意思又曰歐文如賔主相見平心定氣説好話相似坡公文如説不辦後對人閙相似都無恁地安詳蜚卿問范太史文曰他只是據見定説將去也無甚做作如唐鑑雖是好文字然多照管不及評論總意不盡只是文字本體好然無精神所以有照管不到處無氣力到後面多脱了道夫因問黄門古史一書曰此書儘有好處道夫曰如他論西門豹投巫事以為他本循良之吏馬遷列之扵滑稽不當似此議論甚合人情曰然古史中多有好處如論莊子三四篇譏議夫子處以為決非莊子之書乃是後人截㫁莊子本文攙入此其考據甚精宻由今觀之莊子此數篇亦甚鄙俚
  或問蘇子由之文比東坡稍近理否曰亦有甚道理但其説利害處東坡文字較明白子由文字不甚分暁要之學術只一般
  歐公文字敷腴温潤曽南豐文字又更峻潔雖議論有淺近處然却平正好到得東坡便傷扵巧議論有不正當處後来到中原見歐公諸人了文字方稍平老蘇尤甚大抵已前文字都平正人亦不㑹大段巧説自三蘇文出學者始日趨扵巧如李㤗伯文尚平正明白然亦已自有些巧了廣問荆公之文如何曰他却似南豐文但比南豐文亦巧荆公曽作許氏世譜寫與歐公看歐公一日因曝書見了將看不記是誰作意中以為荆公作又曰介甫不觧做得恁地恐是曽子固所作廣又問後山文如何曰後山煞有好文字如黄樓銘館職䇿皆好又舉數句説人不怨暗君怨明君處以為説得好廣又問後山是宗南豐文否曰他自説曽見南豐扵襄漢閒後見一文字説南豐過荆襄後山攜所作以謁之南豐一見愛之因留款語適欲作一文字事多因託後山為之且授以意後山文思亦澀窮日之力方成僅數百言明日以呈南豐南豐云大畧也好只是冗字多不知可為畧刪動否後山因請改竄但見南豐就坐取筆抺數處毎抺處連一兩行便以授後山凡削去一二百字後山讀之則其意尤完因歎服遂以為法所以後山文字簡潔如此
  南豐作宜黄筠州二學記好説得古人教學意出南豐列女傳序説二南處好
  兩次舉南豐集中范貫之奏議序末文之備盡曲折處江西歐陽永叔王介甫曾子固文章如此好至黄魯直一向求巧反累正氣
  劉原父才思極多湧將出来毎作文多法古絶相似有㡬件文字學禮記春秋説學公榖文勝貢父
  論胡文定公文字字皆實但奏議毎件引春秋亦有無其事而遷就之者大抵朝廷文字且要論事情利害是非令分暁今人多先引故事如論青苗只是東坡兄弟説得有精神他人皆説從别處去
  因説伯恭所批文曰文章流轉變化無窮豈可限以如此某因説陸教授謂伯恭有箇文字腔子才作文字時便將来入箇腔子做文字氣脈不長先生曰他便是眼髙見得破
  貫穿百氏及經史乃所以辨驗是非明此義理豈特欲使文詞不陋而已義理既明又能力行不倦則其存諸中者必也光明四逹何施不可而為言以宣其心志當自發越不凡可愛可傳矣今執筆以習研鑚華采之文務悦人者外而已可恥也矣
  一日説作文曰不必著意學如此文章但須明理理精後文字自典實伊川晚年文字如易傳直是盛得水住蘇子瞻雖氣豪善作文終不免疎漏處
  蘇子由有一段論人做文章自有合用底字只是下不著又如鄭齊叔云做文字自有稳底字只是人思量不著横渠云明道理惟命字難要之做文字下字實是難不知聖人説出来底也只是這㡬字如何鋪排得恁地安稳
  今人作文皆不足為文大抵専務節字更易新好生面辭語至説義理處又不肯分暁觀前輩歐蘇諸公作文何嘗如此聖人之言坦易明白因言以明道正欲使天下後世由此求之使聖人立言要教人難暁聖人之經定不作矣若其義理精奧處人所未曉自是其所見未到耳學者須翫味深思久之自可見何嘗如今人欲説又不敢分曉説不知是甚所見畢竟是自家所見不明所以不敢深言且鶻突説在裏
  前輩文字有氣骨故其文壮浪歐公東坡亦皆扵經術本領上用功今人只是扵枝葉上粉澤爾如舞訝鼓然其閒男子婦人僧道雜色無所不有但都是假底舊見徐端立言石林嘗云今世安得文章只有箇減字換字法爾如言湖州必須去州字只稱湖此減字法也不然則稱霅上此換字法也
  因論今人作文好用字子如讀漢書之類便去收拾三兩箇字洪邁又較過人亦但逐三兩行文字筆勢之類好者讀看因論南豐尚觧使一二字歐蘇全不使一箇難字而文章如此好
  凡人做文字不可太長照管不到寜可説不盡歐蘇文皆説不曽盡東坡雖是宏闊瀾翻成大片滚將去他裏面自有法今人不見得他裏面藏得法但只管學他一滚做將去
  因論今日舉業不佳曰今日要做好文者但讀史漢韓柳而不能便請斫取老僧頭去
  前輩作文者古人有名文字皆摸擬作一篇故後有所作時左右逢原
  因論詩曰嘗見傅安道説為文字之法有所謂筆力有所謂筆路筆力到二十嵗許便定了便後来長進也只就上面添得些子筆路則常拈弄時轉開拓不拈弄便荒廢此説本出扵李漢老看来作詩亦然
  人到五十嵗不是理㑹文章時節前面事多日子少了若後生時毎日便偷一兩時閒做這般工夫若晚年如何有工夫及此或曰人之晚年知識却㑹長進曰也是後生時都定便長進也不㑹多然而能用心扵學問底便㑹長進若不學問只縱其客氣底亦如何會長進日見昏了有人後生氣盛時説盡萬千道理晚年只恁地闒靸底或引程先生曰人不學便老而衰曰只這一句説盡了
  作文何必苦留意又不可太頽塌只畧教整齊足矣【以上語類四十條】
  文字之設要以逹吾之意而已政使極其髙妙而扵理無得焉則亦何所益扵吾身而何所用扵斯世鄉来前輩盖其天資超異偶自能之未必専以是為務也故公家舍人公謂王荆公曰文字不必造語及摹擬前人孟韓文雖髙不必似之也況又聖賢道統正傳見扵經傳者初無一言之及此乎【答曽景建】
  辱示書及所為文三篇若以是質扵某者某少不喜辭長復嬾廢亡以副足下意然嘗聞之學之道非汲汲乎辭也必其心有以自得之則其見乎辭者非得已也是以古之立言者其辭粹然不期以異扵世俗而後之讀之者知其卓然非世俗之士也今足下之辭富矣其主意立説髙矣然類多採摭先儒數家之説以就之耳足下之所以自得者何如哉夫子所謂徳之棄者盖傷此也足下改之甚善示諭推所聞以講學閭里閒亦甚善記曰教然後知困知困則知所以自强矣【答林巒】
  某少時猶頗及見前軰而聞其餘論觀其立心處己則以剛介質直為賢當官立事則以强毅果㫁為貴至其為文則又務為明白磊落指切事情而無含胡臠卷睢盱側媚之態使讀之者不過一再即暁然知其為論某事出某䇿而彼此無疑也近年以来風俗一變上自朝廷搢紳下及閭巷韋布相與傳習一種議論制行立言専以醖藉襲蔵圓熟軟美為尚使與之居者窮年而莫測其中之所懐聴其言者終日而不知其意之所鄉回視四五十年之前風聲氣俗盖不啻寒暑晝夜之相反是孰使之然哉【跋余巖起集○以上文集三條】
  古詩湏看西晉以前如樂府諸作皆佳杜甫夔州以前詩佳夔州以後自出規模不可學蘇黄只是今人詩蘇才豪然一滚説盡無餘意黄費安排【以下論詩】
  選中劉琨詩髙東晉詩已不逮前人齊梁益浮薄鮑明逺才健其詩乃選之變體李太白専學之如腰鎌刈葵藿倚杖牧雞豚分明説出箇倔强不肯甘心之意如疾風衝塞起砂礫自飄揚馬尾縮如蝟角弓不可張分明説出邉塞之狀語又俊健
  淵明詩平淡出扵自然後人學他平淡便相去逺矣某後生見人做得詩好鋭意要學遂將淵明詩平側用字一一依他做到一月後便觧自做不要他本子方得作詩之法
  李太白詩不専是豪放亦有雍容和緩底如首篇大雅久不作多少和緩陶淵明詩人皆説是平淡據某看他自豪放但豪放得来不覺耳其露出本相者是詠荆軻一篇平淡底人如何説得這様言語出来
  杜詩初年甚精細晚年横逆不可當只意到處便押一箇韻如自秦州入蜀諸詩分明如畫乃其少作也李太白詩非無法度乃從容扵法度之中盖聖扵詩者也古風兩卷多效陳子昻亦有全用其句處太白去子昻不逺其尊慕之如此然多為人所亂有一篇分為三篇者有三篇合為一篇者
  李太白終始學選詩所以好杜子美詩好者亦多是效選詩漸放手夔州諸詩則不然也
  杜子美晚年詩都不可曉吕居仁嘗言詩字字要響其晚年詩都啞了不知是如何以為好否
  杜子美暗飛螢自照語只是巧韋蘇州云寒雨暗深更流螢度髙閣此景色可想但則是自在説了因言國史補稱韋為人髙潔鮮食寡欲所至之處掃地焚香閉閤而坐其詩無一字做作直是自在其氣象近道意常愛之問比陶如何曰陶却是有力但語健而意閒隐者多是帶氣負性之人為之陶欲有為而不能者也又好名韋則自在
  韋蘇州詩髙扵王維孟浩然諸人以其無聲色臭味也因舉石曼卿詩極有好處如仁者雖無敵王師固有征無私乃時雨不殺是天聲長篇某舊扵某人處見曼卿親書此詩大字氣象方嚴遒勁極可寶愛真所謂顔筋柳骨今人喜蘇子美字以曼卿字比之子美逺不及矣某嘗勸其人刻之不知今安在曼卿詩極雄豪而縝宻方嚴極好如籌筆驛詩意中流水逺愁外舊山青又樂意相闗禽對語生香不㫁樹交花之句極佳可惜不見其全集多扵小説詩話中畧見一二爾曼卿胷次極髙非諸公所及其為人豪放而詩詞乃方嚴縝宻此便是他好處可惜不曾得用
  閉門覓句陳無已對客揮豪秦少游無已平時出行覺有詩思便急歸擁被卧而思之呻吟如病者或累日而後成真是閉門覓句如秦少游詩甚巧亦謂之對客揮豪者想他合下得句便巧張文潛詩只一筆寫去重意重字皆不問然好處亦是絶好
  有人過昭陵題絶句云桑麻不擾嵗豐登邊將無功吏不能四十二年那忍説西風吹淚過昭陵後来人説是劉信叔詩也
  本朝婦人能文只有李易安與魏夫人李有詩大畧云兩漢本繼紹新室如贅疣【云云】所以嵇中散至死薄殷周中散非湯武得國引之以比王莽如此等語豈女子所能
  古樂府只是詩中閒却添許多汎聲後来人怕失了那汎聲逐一聲添箇實字遂成長短句今曲子便是
  作詩閒以數句適懐亦不妨但不用多作盖便是䧟溺爾當其不應事時平淡自攝豈不勝如思量詩句至如真味溢又却與尋常好吟者不同
  近世諸公作詩費工夫要何用元祐時有無限事合理㑹諸公却盡日唱和而已今言詩不必作且道恐分了為學工夫然到極處當自知作詩果無益
  今人所以事事做得不好者縁不識之故只如箇詩舉世之人盡命去奔做只是無一箇人做得成詩他是不識好底將做不好底不好底將做好底這箇只是心裏閙不虛静之故不虛不静故不明不明故不識若虛静而明便識好物事雖百工技藝做得精者也是他心虚理明所以做得来精心裏閙如何見得【以上語類十七條】
  嘗閒考詩之原委因知古今之詩凡有三變盖自書傳所記虞夏以来下及魏晉自為一等自晉宋閒顔謝以後下及唐初自為一等自沈宋以後定著律詩下及今日又為一等然自唐初以前其為詩者固有髙下而法猶未變至律詩出而後詩之與法始皆大變以至今日益巧益宻而無復古人之風矣故嘗妄欲抄取經史諸書所載韻語下及文選漢魏古詞以盡乎郭景純陶淵明之所作自為一編而附扵三百篇楚辭之後以為詩之根本準則又扵其下二等之中擇其近扵古者各為一編以為之羽翼輿衞其不合者則悉去之不使其接扵吾之耳目而入扵吾之胷次要使方寸之中無一字世俗言語意思則其為詩不期扵髙逺而自髙逺矣【答鞏仲至】
  某聞詩者志之所之在心為志發言為詩然則詩者豈復有工拙哉亦視其志之所向者髙下何如耳是以古之君子徳足以求其志必出扵髙明純一之地其扵詩固不學而能之至扵格律之精粗用韻屬對比事遣辭之善否今以魏晉以前諸賢之作考之盖未有用意扵其閒者而況扵古詩之流乎近世作者乃始留情扵此故詩有工拙之論而葩藻之詞勝言志之功隐矣【答楊宋卿】
  月髙夜鳴筝聲從綺窻来随風更迢遞縈雲暫徘徊餘音若可玩繁互相催不見理筝人遥知心所懐寜悲舊寵棄豈念心期乖含情鬱不發寄曲宣餘哀一彈飛霜零再撫流光頽毎恨聴者希銀甲生浮埃幽幽孤鳯吟衆鳥聲難諧盛年嗟不偶況乃容華衰道同符片諾志異勞事媒棲棲牆東客亦抱淩雲才○此病翁先生少時所聞筝詩也規模意態全是學文選樂府諸篇不雜近世俗體故其氣韻髙古而音節華暢一時輩流少能及之逮其晚嵗筆力老健出入衆作自成一家而已稍變此體矣然余嘗以為天下萬事皆有一定之法學之者須循序而漸進如學詩則且當以此等為法庶㡬不失古人本分體製向後若能成就變化固未易量然變亦大是難事果然變而不失其正則縱横妙用何所不可不幸一失其正却似反不若守古本舊法以終其身之為稳也李杜韓柳初亦皆學選詩者然杜韓變多而柳李變少變不可學而不變可學故自其變者而學之不若自其不變者而學之乃魯男子學柳下恵之意也嗚呼學者其毋惑扵不煩繩削之説而輕為放肆以自欺也哉【跋病翁先生詩】
  諸詩亦佳但此等亦是枉費工夫不切自己底事若論為學治己治人有多少事至如天文地理禮樂制度軍旅刑法皆是著實有用之事業無非自己本分内事古人六藝之教所以游其心者正在扵此其與玩意扵空言以較工拙扵篇牘之閒者其損益相萬萬矣若但以詩言之則淵明所以為髙正在其超然自得不費安排處東坡乃欲篇篇句句依韻而和之雖其髙才合揍得著似不費力然已失其自然之趣矣況今又出其後正使能因難而見竒亦豈所以言詩也哉東坡亦自暁此觀其所作黄子思詩序論李杜處便自可見但為才氣所使又頗要驚俗眼所以不免為此俗下之計耳【答謝成之○以上文集四條】
  或問倉頡作字亦非細人曰此亦非自撰出自是理如此如心性等字未有時如何撰得只是有此理自流出【以下字學】
  大凡字只聲形二者而已如楊字木是形易是聲其餘多有只從聲者
  凡字如楊桺字木是文易丣是字如江河字水是文工可是字字者滋也謂滋添者是也
  因説叶韻先生曰此謂有文有字文是形字是聲文如從水從金從木從日從月之類字是皮可工奚之類故鄭漁仲云文眼學也字耳學也盖以形聲别也
  説文亦有誤觧者亦有觧不行者音是徐作許氏本無
  玉篇偏旁多誤收者如者考老是也
  筆力到則字皆好如胸中别樣即動容周旋中禮鄒徳父楷書大字今人寫得如此亦是難得只是黄魯直書自謂人所莫及自今觀之亦是有好處但自家既是寫得如此好何不教他方正須要得恁欹斜則甚又他也非不知端楷為是但自要如此寫亦非不知做人誠實端慤為是俱自要恁地放縱道夫問何謂書窮八法曰只一㸃一畫皆有法度人言永字體具八法行夫問張于湖字何故人皆重之曰也是好但是不把持愛放縱本朝如蔡忠恵以前皆有典則及至米元章黄魯直諸人出来便不肯恁地要之這便是世態衰下其為人亦然【以上語類八條】
  打字今浙西呼如謫耿切之聲亦有用去聲處大抵方言多有自来亦有暗合古語者如浙人謂不為弗又或轉而為否【呼若甫云】閩人有謂口為苦走為祖者皆合古韻此類尚多不能盡舉也【偶讀謾記】
  張敬夫嘗言平生所見王荆公書皆如大忙中寫不知公安得有如許忙事此雖戲言然實切中其病今觀此卷因省平日得見韓公書蹟雖與親戚卑幼亦皆端嚴謹重略與此同未嘗一筆作行草勢盖其胸中安静詳宻雍容和豫故無頃刻忙時亦無纖芥忙意與荆公之躁擾急迫正相反也書札細事而扵人之徳性其相闗有如此者某扵是竊有警焉因識其語扵左方【跋韓魏公與歐陽文忠公帖】
  歐陽公作字如其為文外若優㳺中實剛勁惟觀其深者得之【跋歐陽文忠公帖】
  東坡筆力雄健不能居人後故其臨帖物色牝牡不復可以形似校量而其英風逸韻髙視古人未知其孰為後先也成都講堂畫象一帖盖屢見之故是右軍得意之筆豈公亦適有㑹扵心與【跋東坡帖】
  米老書如天馬脱銜追風逐電雖不可範以馳驅之節要自不妨痛快朱君所蔵此卷尤為犇軼而所寫劉無言詩亦多竒語信可寶也【跋米元章帖】
  書學莫盛扵唐然人各以其所長自見而漢魏之楷法遂廢入本朝来名勝相傳亦不過以唐人為法至扵黄米而欹傾側媚狂怪怒張之勢極矣近嵗朱鴻臚喻工部者出乃能超然逺覽追迹元常扵千載之上斯已竒矣故嘗集其墨刻以為此卷而尤以樂毅書相鶴經為絶倫不知鑒賞之士以為如何也【跋朱喻二公法帖○以上文集六條】
  士人先要分别科舉與讀書兩件孰輕孰重若讀書上有七分志科舉上有三分猶自可若科舉七分讀書三分將来必被他勝却況此志全是科舉所以到老全使不著盖不闗為己也聖人教人只是為己【以下科舉之學】
  問科舉之業妨功曰程先生有言不恐妨功惟恐奪志若一月之閒著十日事舉業亦有二十日脩學若被他移了志則更無醫處矣
  以科舉為為親而不為為己之學只是無志以舉業為妨實學不知曾妨飲食否只是無志也
  南安黄謙父命之入郡學習舉業而徑来見先生先生曰既是父要公習舉業何不入郡學日則習舉業夜則看此書自不相妨如此則兩全硬要咈父之命如此則兩敗父子相夷矣何以學為讀書是讀甚底舉業亦有何相妨一旬便做五日脩舉業亦有五日得暇及此若説踐履涵養舉業儘無相妨只是精神昏了不得講究思索義理然也怎奈之何
  嘗論科舉云非是科舉累人自是人累科舉若髙見逺識之士讀聖賢之書據吾所見而為文以應之得失利害置之度外雖日日應舉亦不累也居今之世使孔子復生也不免應舉然豈能累孔子耶自有天資不累扵物不須多用力以治之者某扵科舉自小便見得輕初亦非有所見而輕之也正如人天資有不好啖酒者見酒自惡非知酒之為害如何也又人有天資不好色者亦非是有見如何自是他天資上看見那物事無要若此者省得工夫去治此一項今或未能如此須用力勝治方可
  告或人曰看今人心下自成兩樣如何却専向功名利禄底心去却全背了這箇心不向道理邉来公今赴科舉是㡬年公文字想不為不精以公之専一理㑹做時文宜若一舉便中髙科登顯仕都了到今又却不得亦可自見得失不可必如此若只管沒溺在裏面都出頭不得下梢只管衰塌若將這箇自在一邉須要去理㑹道理是要緊待去取功名却未必不得
  語或人曰公且道不去讀書専去讀些時文下梢是要做甚麽人赴試屢試不得到老只恁地衰颯了沈浮鄉曲閒若因時文做得一箇官只是恁地鹵莽都不説著要為國為民興利除害盡心奉職心心念念只要做得向上去便逐人背後鑚刺求舉覓薦無所不至
  不赴科舉也是匹似閒事如今人纔説不赴舉便把做掀天底大事某看来才著心去理㑹道理少閒扵那邉便自没緊要不知是如何看許多富貴榮逹都自輕了如郭子儀二十四考中書做許大功名也只是如此
  譚兄問作時文曰略用體式而櫽括以至理【以上語類九條】大抵今之學者之病最是先學作文干禄使心不寜静不暇深究義理故扵古今之學義利之閒不復能察其界限分别之際而無以知其輕重取舍之所宜所以誦數雖博文詞雖工而祗以重為此心之害要須反此然後可以議為學之方耳向者盖亦屢嘗相為道此然覺賢者意中未甚明了終未免以文字言語為工夫聲名利禄為歸趣今以所述事狀觀之亦可驗其不誣矣若諸賢者果以愚言為不謬則願且以定省應接之餘功收拾思慮完養精神暫置其所已學者勿令洶湧鼓發狂閙却扵此處深察前所謂古今之學義利之閒粒剖銖分勿令交互則其輕重取舍之極自當判然扵胷中不待矯拂而趨操自分聖學之門庭始可以漸而推尋矣此是學者立心第一義此志先定然後脩己治人之方乃可决擇而脩持耳【荅宋澤之】
  科舉事業初無髙論賢者俯就盖有餘力既知有命之説則日用之閒内外本末不須作兩截看必先了此然後及彼也【荅宋深之】
  示諭以門户之故不免兩用其心扵道全未有得此今日士子之通患但窮逹有命非可力求若其有之當不待求而自至如其無之求亦奚益惟道義在我人皆有之而求無不得今乃以彼而易此其扵利害之算可謂舛矣願以此而反思之庶乎其有决也【荅龔伯著】
  科舉文字固不可廢然近年翻弄得怪百出都無誠實正當意思一味穿穴旁支曲徑以為新竒最是永嘉浮偽纖巧不美尤甚而後生輩多宗師之此是今日莫大之弊向来知舉輩盖知惡之而不能識其病之所在顧反抉摘一字一句以為瑕疵使人嗤笑今欲革之莫若取三十年前渾厚純正明白俊偉之文誦以為法此亦正人心作士氣之一事也【荅陳膚仲】
  夫古之人教民以徳行道藝而興其賢者能者其法備而意深矣今之為法不然其教之之詳取之之審反復澄汰至扵再三而其具不越乎無用之空言而已深求其意雖或亦將有頼扵其用然彼知但為無用之空言而便足以要吾之爵禄則又何暇復思吾之所以取彼者其意為如何哉二君子盖嘗有所受學而得其所貴扵己者矣盍亦推明其説以告夫鄉之後進使之因是感以求古人之所以教者而盡心乎誠盡其心而有得乎此然後知今日教人之法雖不由此而吾之扵此自當有不能己者今日取士之意雖或不皆出此而吾之所以副其意者自當無日而不在乎此也是則不惟無愧扵今人而亦且無愧乎古不惟無愧扵一官而視彼文字聲名之盛者猶將有所不屑況乎不義而富且貴者其又何足道哉【建昌軍進士題名記】
  某雖少服父兄師友之訓不敢自棄而頑鈍踈拙學不加進毎懐愧惕恐卒負其初心方將求鍼砭鐫磨扵四方師友冀獲開以免罪戾此来得從郡侯秘書至白鹿書堂羣賢畢集瞻覩盛觀竊自慶幸秘書先生教授先生不察其愚令登講席以吐所聞顧惟庸虚何敢當此辭避再三不得所請取論語中一章陳平日之所感以應嘉命亦幸有以教之子曰君子喻扵義小人喻扵利此章以義利判君子小人辭旨暁白然讀之者茍不切己觀省亦恐未能有益也某平日讀此不無所感竊謂學者扵此當辨其志人之所喻由其所習所習由其所志志乎義則所習者必在扵義所習在義斯喻扵義矣志乎利則所習者必在扵利所習在利斯喻扵利矣故學者之志不可不辨也科舉取士久矣名儒鉅公皆由此出今為士者固不能免此然場屋之得失顧其技與有司好惡如何耳非所以為君子小人之辨也而今世以此相尚使汨沒扵此而不能自拔則終日從事者雖曰聖賢之書而要其志之所鄉則有與聖賢背而馳者矣推而上之則又惟官資崇卑禄廩厚薄是計豈能悉心力扵國事民隐以無負扵任使之者哉從事其閒更歴之多講習之熟安得不有所喻顧恐不在扵義耳誠能深思是身不可使之為小人之歸其扵利欲之習怛焉為之痛心疾首専志乎義而日勉焉博學審問謹思明辨而篤行之由是而進扵場屋其文必皆道其平日之學胷中之藴而不詭扵聖人由是而仕必皆共其職勤其事心乎國心乎民而不為身計其得不謂之君子乎秘書先生起廢以新斯堂其意篤矣凡至斯堂者必不殊志願與諸君勉之以毋負其志○淳熙辛丑春二月陸兄子静来自金谿其徒朱克家陸麟之周清叟熊鑑路謙亨胥訓實從十日丁亥某率寮友諸生與俱至扵白鹿書堂請得一言以警學者子静既不鄙而恵許之至其所以發明敷暢則又懇到明白而皆有以切中學者隐㣲深痼之病盖聴者莫不竦然動心焉某猶懼其久而或忘之也復請子静筆之扵簡而受蔵之凡我同志扵此反身而深察之則庶乎其可不迷扵入徳之方矣【跋金谿陸主簿白鹿洞書堂講義後】
  古人之扵脈其察之固非一道然今世通行唯寸闗尺之法為最要且其説具扵難經之首篇則亦非下俚俗説也故郭公此書備載其語而并取丁徳用宻排三指之法以釋之夫難經則至矣至扵徳用之法則予竊意診者之指有肥瘠病者之臂有長短以是相求或未得為定論也盖嘗細考經之所以分寸尺者皆自闗而前郤以距乎魚際尺澤是則所謂闗者必有一定之處亦若魚際尺澤之可以外見而先識也然今諸書皆無的然之論唯千金以為寸口之處其骨自髙而闗尺皆由是而却取焉則其言之先後位之進退若與經文不合獨俗閒所傳脈訣五七言韻語者詞最鄙淺非叔和本書明甚乃能直指髙骨為闗而分其前後以為寸尺隂陽之位似得難經本指然世之髙醫以其贗也遂委棄而羞言之予非精扵道者不能有以正也姑附見其説扵此【以下論醫學○跋郭長陽醫書】
  予嘗病世之為論者皆以為天下之事宜扵今者不必根扵古諧扵俗者不必本扵經及觀夏君之醫而又有以知其决不然也盖夏君之醫處方用藥竒怪絶出有若不近人情者而其卒多驗及問其所以然者則皆據經考古而未嘗無所自也予扵是竊有感焉因書遺之以信其術扵當世又以風吾黨之不師古而自用者云【送夏醫序○以上文集八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六十五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六十六
  賦
  白鹿洞賦
  白鹿洞賦者洞主晦翁之所作也翁既復作書院洞中又賦其事以示學者其詞曰
  承后皇之嘉恵宅廬阜之南疆閔原田之告病惕農扈之非良粤冬孟之既望夙余駕乎山之塘徑北原以東騖陟李氏之崇岡【地名李家山】揆厥號之所繇得頽址於榛荒曰昔山人之隠處至今永久而流芳【陳舜俞廬山記云唐李渤字濬之與兄渉偕隠白鹿洞後為江州刺史乃即洞創臺榭環以流水雜植花木為一時之勝】自昇元之有土始變塾而為庠儼衣冠與誦紛濟濟而洋洋【廬山記又云南唐昇元中因洞建學館置田以給諸生學者大集乃以國子監九經李善道為洞主掌其教授江南野史亦云當時謂之白鹿國庠】在叔季而且然矧休明之景運皇穆穆以當天一軌文而来混念敦篤於化原乃搜剔乎遺遯朌黄卷以置郵廣青衿之疑問樂菁莪之長育㧞雋髦
  而登進【謹按國朝㑹要太平興國二年知江州周述乞以九經賜白鹿洞詔從其請仍驛送之六年以洞主明起為蔡州褒信主簿旌儒學榮鄉校也】迨繼照於咸平又増修而罔倦【廬山記又云咸平五年勑重脩又塑宣聖十哲之象】旋錫冕以華其歸琛亦肯堂而詒孫【郭祥正書院記云祥符初直史舘孫冕以疾辭於朝願得白鹿洞以歸老詔從之冕未及歸而卒皇祐五年其子比部郎中琛即學之故址為屋榜曰書堂俾子弟居而學焉四方之士来者亦給其食】悵茂草於熙寜尚兹今其奚論【廬山記熙寜中作已云鞠為茂草矣】夫既啓余以堂壇友又訂余以冊書【尋訪之初得樵者指告其處客楊方子直遂賛興作之謀既而劉清之子澄亦裒集故實来寄】謂此前脩之逸迹復闗我聖之宏橅亦既震於余衷乃謀度而咨諏尹悉心以綱紀吏竭蹷而奔趨士釋經而敦事工殫巧而獻圖曽日月之㡬何屹厦屋之渠渠【事具呂祖謙伯恭所作書院記】山葱瓏而遶舍水汨㶁而循除諒昔人之樂此羌異世而同符偉章甫之峩峩抱遺經而来集豈顓眺聼之為娛實覬宮牆之可入愧余脩之不敏何子望之能給矧道體之無窮又豈一言而可緝請姑誦其昔聞庶有開於時習曰明誠其兩進抑敬義其偕立允莘摯之所懐謹巷顔之攸執彼青紫之勢榮亦何心乎俛拾亂曰澗水觸石鏘鳴璆兮山木苯䔿枝相樛兮彼藏以脩息且游兮徳隆業茂聖澤流兮往者弗及余心憂兮来者有繼我將焉求矣
  感春賦
  觸世塗之幽險兮攬余轡其安之慨埋輪而縶馬兮指故山以為期仰皇鍳之昭明兮眷余衷其猶未替抑重㢲於既申兮徇耕野之初志自余之既還歸兮畢藏英而春潛林廬以静處兮闃蓬户其無人披塵編以三復兮悟往哲之明訓嗒掩卷以㤀言兮納遐情於方寸朝吾屣履而歌商兮夕又賡之以清琴夫何千載之遙遙兮乃獨有㑹於余心忽嚶鳴其悦豫兮仰庭柯之葱蒨悼芳月之既徂兮思美人而不見彼美人之脩嫭兮超獨處乎明光結丹霞以為綬兮佩明月而為璫悵佳辰之不可再兮懐徳音之不可樂吾之樂兮誠不可以終極憂子之憂兮孰知吾心之永傷
  詞
  虞帝廟迎送神樂歌詞
  桂林郡虞帝廟迎送神樂歌者新安朱某之所作也某既為太守張侯栻紀其新宫之績又作此歌以遺桂人使聲於廟庭侑牲璧焉其詞曰
  皇胡為兮山之幽翳長薄兮仰清流渺冀州兮何有眷兹土兮淹留皇之仁兮如在子我民兮不窮以愛沛皇澤兮横流暢威靈兮無外潔尊兮肥俎九歌兮招舞嗟莫報兮皇之祜皇欲下兮儼相羊烈風雷兮暮雨
  右迎神三章二章四句一章五句
  虞之陽兮灕之滸皇降集兮巫屢舞桂酒湛兮瑤觴皇之歸兮何許龍駕兮天門羽旄兮繽紛俯故宮兮一嘅越宇宙兮無鄰無鄰兮奈何七政恊兮羣生嘉信功兮不宰猶彷彿兮山阿
  右送神三章章四句
  琴操
  招隐操
  淮南小山作招隐極道山中窮苦之状以風切遁世之士使無遐心其旨深矣其後左太沖陸士衡相繼有作雖極清麗顧乃自為隐遁之辭遂與本題不合故王康琚作詩以反之雖正左陸之誤而所述乃老氏之言又非小山本意也十月十六夜許進之挟琴過余書堂夜久月明風露凄冷揮度曲聲甚悲壮既乃更為招隐之操而曰穀城老人嘗欲為予依永作辭而未就也予感其言因為推本小山遺意戲作一闋又為一闋以反之口授進之併請榖城老人及諸名勝相與共賦之以備山中異時故事云
  南山之幽樣樹之稠枝相樛髙拂千崖素秋下臨深谷之寒流王孫何處攀援久淹留 聞説山中虎豹晝嘷聞説山中熊羆夜咆叢薄深林鹿呦呦獮猴與君居山伴君遊君獨胡為自聊嵗云暮兮將焉求思君不見我心徒離憂
  右招隐
  南山之中桂樹秋風雲溟濛下有寒棲老翁木食澗飲迷春冬此間此樂優游渺何窮 我愛陽林春葩晝紅我愛隂崖寒泉夜淙竹栢含煙悄青葱徐行清商安坐撫枯桐不問簞瓢屢空但抱明月甘長終人間雖樂此心與誰同
  右反招隐
  古詩
  逺遊篇
  舉坐且停酒聼我歌逺遊逺遊何所至咫尺視九州九州何茫茫環海以為畺上有孤鳯翔下有神駒驤孰能不憚逺為我遊其方為子奉尊酒擊鋏歌慨慷送子臨大路寒日為無光悲風来逺壑執手空徊徨問子何所之行矣戒闗梁世路百險艱出門始憂傷東征憂暘谷西遊畏羊腸南轅犯癘毒北駕風裂裳願子馳堅車躐險摧其剛峩峩既不支瑣瑣誰能當朝登南極道暮宿臨太行睥睨即萬里超忽淩八荒無為蹩躠者終日守空堂
  友人黄子衡欲之上庠以詩留行
  若士有竒操久厭山林卑奮衣千里道已與親友辭子行何悠悠世路方如兹歸来亦何日車馬光陸離幽蘭生前林擢置白玉墀不以芳意逺結根終不移願子崇明徳潛躍貴因時悲風静夜聼喬木嵗寒姿何以廽軒駕千載相與期
  古意
  兔絲附樸佳木生髙岡弱蔓失所依佳木徒蒼蒼兩美不同根髙下永相望相望無窮期相思諒徒為同車在夢想忽覺淚沾衣不恨嵗月遒但惜芳華姿嚴霜萎百草坐恐及兹時盛年無再至已矣不復疑
  送劉旬甫之池陽省覲六十四丈遂如行在所上計
  雨雪成嵗暮之子逺徂征酌酒起相送慨我别離情池陽實大藩佐車屈時英子行一請覲上計趨吳京良玉懐貞操芳蘭含逺馨臨岐一珍重即此萬里程
  晨起對雨
  晨起前障白煙眇林端雨意方未已后土何時乾倚竹聼蕭瑟俯澗聞驚湍景物豈不佳所嗟嵗已闌守道無物役安時且盤桓翳然陶兹理貧悴非所歎
  過黄塘嶺
  屈曲危塍轉沈隂山氣昏蟬聲髙樹暗石瀨淺流喧已過黄塘嶺欲覔桃花源無為此留滯驅馬踰山樊
  宿白芒畬
  早招賢里夜宿白芒畬川暝前山雨風驚澗樹花途陸綿異縣矄黒泊田家逢人聊問路猶恨去程賒
  對雨
  虛堂一遊矚驟雨滿空至的皪散方塘冥濛結雲氣勢逐風威亂望窮山景翳煙靄集林端蒼茫欲無際涼氣襲輕裾炎氛起秋思對此景凄凄還増沖澹意
  齋居聞磬
  幽林滴露稀華月流空爽獨士守寒棲髙齋絶羣想此時鄰磬聲合前山響起對玉書文誰知道機長
  即事偶賦
  白煙竟日起雨晦蒼山深老菊不復妍丹楓滿髙林抱病寝齋房窓户結愁隂起望一舒情遐眺豁煩襟人生亦已勞世路方﨑且詠招隐作無為名跡侵
  同安官舍夜作二首
  官署夜方寂幽林生月初閒居秋意逺花香寒露濡故國異時節欲歸懐簡書聊從西軒卧塵思一蕭踈窓户納凉氣吏休散朱墨無事一翛然形神罷拘役暫愒豈非閒無論心與跡
  述懐
  夙尚本林壑灌園無寸資始懐經濟策復愧軒裳姿效官刀筆閒朱墨手所持謂言殫蹇劣詎敢論居卑任小才亦短抱念一無施幸䝉大夫賢加恵寛箠笞撫己實己優於道豈所期終當反初服髙揖與世辭
  臨流石
  偃蹇西澗濵枵然似枯木下有幽泉鳴上有蒼苔緑来往定何人山空此遺躅
  懸崖水
  秋天林薄踈翠壁呈清曉迢遞瀉寒泉下有深潭悄時飄桂葉来尋源路殊杳
  穿林徑
  屈曲上雲端似向崖隂斷行聞山鳥鳴下與泉聲亂去去不知疲幽林自成玩
  十月朔旦懐先隴作
  十月氣候變獨懐霜露悽僧廬寄楸檟饋奠失兹時竹栢翳隂岡華林敞神扉汎掃託羣瞻䕶煩名緇封塋諒久安千里一歔欷持身慕前烈銜訓倘在斯
  冬至隂雨
  愆陽值嵗晏忽復層隂結一雨散霏微千林共騷屑端居遺簿領逺意懐幽潔曠慮守微痾殊方感新節豈伊田廬念邱壠心摧折還登東嶺岡瞻佇何由歇
  安溪道中泉石竒甚絶類建劒閒山水佳處也
  驅車陟連岡振轡出林莽霧露曉方除日照川如掌行行遵曲岸水石窮幽賞地偏寒篠多澗激淙流響祗役未㤀倦心神暫蕭爽感兹懐故山何日税征鞅
  教思堂作示諸同志
  吏局了無事横舍終日閒庭樹秋風至涼氣滿窓閒髙閣富文史諸生時往還縱談忽㤀倦時觀非云慳詠歸同與㸃坐㤀庶希顔塵累日以銷何必棲空山
  再得古木
  青山一何深上下盡雲木中有千嵗姿偃蹇卧寒谷明堂不徴材大匠肯囬目樵斧莫謾尋從渠媚幽獨
  示諸同志
  夏木已云暗時禽變新聲林園草被徑端居有餘清端居亦何為日夕掩柴荆静有絃誦樂而無塵慮并良朋肯顧予尚有夙心傾深慚未聞道折衷非所寜眷焉撫流光中夜歎以驚髙山徒仰止逺道何由征
  示四弟
  十日一洗沐諸生各歸休虛齋息羣響兀坐心悠悠雨久苔徑荒林深鳥啼幽階前樹萱草與子俱忘憂
  六月十五日詣水公菴雨作
  雲起欲為雨中川分晦明纔驚横嶺斷已覺踈林鳴空際旱塵滅虚堂涼思生頽簷滴瀝餘忽作流泉傾況此髙人居地偏園景清芳馨雜悄蒨俯仰同鮮榮我来偶兹適中懐澹無營歸路緑泱漭因之想巖耕
  秋蘭已悴以其根歸學古
  秋至百草晦寂寞寒露滋蘭臯一以悴蕪穢不能治端居念離索無以遺所思願言託孤根嵗晏以為期
  秋夕二首
  西齋坐竟日曠然誰與儔感兹風露夕始知天宇秋庭樹且扶踈時物詎淹留心空累云逺嵗月真悠悠公門了無事吏散終日閒凉葉何蕭蕭悲吟庭樹間琴書寫塵慮菽水怡親顔憶在中林日秋来長掩闗與諸人用東坡韻共賦梅花適得兀履書有懐其人因復賦此以寄意焉
  羅浮山下黄茅村蘇仙仙去餘詩魂梅花自入三疊曲至今不受蠻烟昏佳名一旦異凡木絶艷千古髙名園却憐氷質不自暖雖有歩障難為温羞同桃李媚春色敢與葵藿争朝暾歸来只有脩竹伴寂厯自掩踈籬門亦知真意還有在未覺浩氣終難言一杯勸汝吾不淺要汝共保山林罇
  頃以多言害道絶不作詩兩日讀大學誠意章有感至日之朝起書此以自箴葢不得已而有言云
  神心洞鍳好審薫蕕云何反自誑閔黙還包羞今辰仲冬節寤歎得隐憂心知一寸光昱彼重泉幽朋来自兹始羣隂邈難留行迷亦已逺及此旋吾輈
  夀母生朝
  秋風蕭爽天氣涼此日何日升斯堂堂中老人夀而康紅顔緑鬢雙瞳方家貧児癡但深藏五年不出門庭荒竈陘十日九不煬豈辦甘脆陳壺觴低頭包羞汗如漿老人此心久已忘一笑謂汝庸何傷人間榮耀豈可常惟有道義思無疆勉勵汝節彌堅剛某前再拜謝阿娘自古作善天降祥但願年年似今日老萊母子俱徜徉
  次張彦輔韻
  風霜嵗云徂塵事眯雙目故人書鼎来照眼一連玉把玩不知疲日宴坐空腹卷藏什襲秘寒光夜穿櫝嗟予骯髒姿十駕不能速邱壑聊自娛簞瓢亦云足君侯湖海士逸氣謝追逐胡為不予鄙乃肯顧林谷髙軒緩前期清夢遶雙竹起将杜陵句寫寄玉川屋我窮詩未工最覺貂難續感君慇懃意吟苦屢更燭羣公繞藻思裂牋動盈束歴險正摧輈争先俄擊轂低囬欲引避悵望曷歸宿出吻竟無竒彊顔終自恧北風催嵗年兩鬢失新緑樊生念學稼曹子悲食粟死灰寜復然寡過良所欲耿耿自知明何勞詹尹卜
  次張彦輔賞梅韻
  朔風萬里開雲屏清霜夜墜朝景晴南枝浩蕩正春色凍蘂的皪含空明花邊偶對青銅鏡槁項不堪氷雪映擁爐獨坐只悲吟振策出遊舒逺興暗香何處時一飄行行復值最長條仰頭欲折渺誰贈滿意相思那得邀極知異縣淹行李心賞未甘輕付石雄賦罷不相聞秀野書来因舉似兩翁句法争新竒畫出踈影沈寒漪幽探自出塵境外勝槩未許児曹知秪今嚼蘂攀條處他日重来記前度風臺月觀悄無言玉笛氷灘索同賦嗟予衰懶倦將迎過眼紛紛無復情尚喜疎英窺水白更憐落片㸃苔青興来亂挿飛蓬首擬向君家醉君酒酒酣耳熱莫狂歌布鼔雷門湏縮手
  秀野以喜無多屋宇幸不礙雲山為韻賦詩某伏讀佳作率爾攀和韻劇思慳無復律呂笑覧之餘賜以斤斧幸甚
  髙人山水心結習自無始五畝江上園清隂遍桃李一堂聊自娛三徑亦可喜試問避俗翁何如尊賢里【温公獨樂園在尊賢里】
  門前車馬客無非朝大夫問公獨何事中嵗遽此圖長安二三公髪白形枮臞隐憂念名節亦有此樂無【隐憂念名節張大參疏中語】
  君侯嗜圖史挿架何其多徙居三十乘流汗㡬槖駝千載誰晤語端居自歌至哉天下樂嵗月如子何西山一何髙雲氣出寒麓中有無事人鳴泉遶茅屋宴坐今㡬何無以媚幽獨興至偶成篇呼児為余讀我居深山中茅舍破不補上見風攪林下有雲承宇聞公落新宮户牖不可數懶惰心力衰念公亦良苦夜吟招隐詩月落寒泉井自非千載人誰與共清景散髪心朗寥凝神味淵永功名恐相期富貴非所幸仙人空山居道意妙羣物度世君則然脩身吾豈不飛行仰雲路跌坐探理窟獨夜扣星壇清齋具簪笏青山背夕陽兹景公所愛虚堂日落時遷坐一觧帶嵐分疑有處鳥度知無礙湏臾暮色来黙黙無與㑹端居屏塵慮萬事付一尊客来語世故舉白當浮君超搖謝衆甫噂沓從諸孫何以自怡悦窓中見秋雲清溪何迢迢上有千仞山山中學仙侶白石為門闗丹經苦吟哦至道窮躋攀豈知人閒世風塵縈九寰
  次季通韻贈范康侯
  朝霜逼凋梅夕露忽圑菊百年風雨過宜笑不宜哭口川失自防心兵㡬囬觸年来見老大甘此跨下辱永謝五鼎烹聊寄一瓢足雖慙龍蟠泥肯羡鶯出谷適意超混茫放情遺結束俯仰天壤間静勝惟我獨蒼蒼有心栢落落無瑕玉年紀尚無聞頭顱豈湏卜
  齋居感興二十首
  余讀陳子昻感遇詩愛其詞㫖幽邃音節豪宕非當世詞人所及如丹砂空青金膏水碧雖近乏世用而實物外難得自然之竒寳欲效其體作十數篇顧以思致平凡筆力萎弱竟不能就然亦恨其不精於理而自託僊佛之閒以為髙也齋居無事偶書所見得二十篇雖不能探索微渺追跡前言然皆切於日用之實故言亦近而易知既以自警且以貽諸同志云
  昆侖大無外旁薄下深廣隂陽無停機寒暑互来往皇犧古神聖妙契一俯仰不待窺馬圖人文已宣朗渾然一理貫昭晰非象罔珍重無極翁為我重指掌
  吾觀隂陽化升降八紘中前瞻既無始後際那有終至理諒斯存萬世與今同誰言混沌死幻語驚盲聾人心妙不測出入乘氣機凝氷亦焦火淵淪復天飛至人秉元化動静體無違珠藏澤自媚玉韞山含暉神光燭九垓思徹萬微塵編今寥落歎息將安歸
  静觀靈臺妙萬化此從出云胡自蕪穢反受衆形役厚味分朶頤妍姿坐傾國崩奔不自悟馳騖靡終畢君看穆天子萬里窮轍迹不有祈招詩徐方御宸極
  涇舟膠楚澤周綱已陵夷況復王風降故宫離離聖作春秋哀傷實在兹祥麟一以踣反袂空漣洏漂淪又百年僭侯荷爵珪王章久已䘮何復嗟歎為馬公述孔業託始有餘悲拳拳信忠厚無乃迷先㡬
  東京失其御刑臣弄天綱西園植姦穢五族沈忠良青青千里草乘時起陸梁當塗轉凶悖炎精遂無光桓桓左將軍仗鉞西南疆伏龍一奮躍鳯雛亦飛翔祀漢配彼天出師驚四方天意竟莫囬王圖不偏昌晋史自帝魏後賢盍更張世無魯連子千載徒悲傷
  晋陽啓唐祚王明紹巢封垂統已如此繼體宜昏風麀聚瀆天倫牝晨司禍凶乾綱一以墜天樞遂崇崇淫毒穢宸極虐焰燔蒼穹向非狄張徒誰辦取日功云何歐陽子秉筆迷至公唐經亂周紀凡例孰此容侃侃范太史受説伊川翁春秋二三䇿萬古開羣䝉
  朱光徧炎宇微隂眇重淵寒威閉九野陽徳昭窮泉文明昧謹獨昏迷有開先㡬微諒難忽善端本綿綿掩身事齋戒及此防未然閉闗息商旅絶彼柔道牽
  微月堕西嶺爛然重星光明河斜未落斗柄低復昻感此南北極樞軸遙相當太一有常居仰瞻獨煌煌中天照四國三辰環侍旁人心要如此寂感無邊方
  放勲始欽明南面亦恭己大哉精一傳萬世立人紀猗歟歎日躋穆穆歌敬止戒獒光武烈待旦起周禮恭惟千載心秋月照寒水魯叟何常師刪述存聖軌
  吾聞包犧氏爰初闢乾坤乾行配天徳坤布恊地文仰觀渾周一息萬里奔俯察方儀静隤然千古存悟彼立象意契此入徳門勤行當不息敬守思彌敦
  大易圖象隐詩書簡編訛禮樂矧交䘮春秋魚魯多瑤琴空寳匣絶將如何興言理餘韻龍門有遺歌【程子晚居龍門之南】
  顔生躬四勿曽子日三省中庸首謹獨衣錦思尚絅偉哉鄒孟氏雄辯極馳騁操存一言要為爾挈裘領丹青著明法今古垂煥炳何事千載餘無人踐斯境
  元亨播羣品利貞固靈根非誠諒無有五性實斯存世人逞私見鑿智道彌昏豈若林居子幽探萬化原飄颻學仙侶遺世在雲山盜啟元命秘竊當生死闗金鼎蟠龍虎三年飬神丹刀圭一入口白日生羽翰我欲往從之脱屣諒非難但恐逆天道偷生詎能安
  西方論緑業卑卑喻羣愚流傳世代久梯接凌空虚顧眄指心性名言超有無捷徑一以開靡然世争趨號空不踐實躓彼榛棘途誰哉繼三聖為我焚其書
  聖人司教化黌序育羣材因心有明訓善端得深培天叙既昭陳人文亦褰開云何百代下學絶教飬乖羣居競葩藻争先冠倫魁淳風反淪䘮擾擾胡為哉
  童䝉貴飬正孫弟乃其方雞鳴咸盥櫛問訊謹暄涼奉水勤播灑擁篲周室堂進趨極䖍恭退息常端荘劬書劇嗜炙見惡逾探湯庸言戒粗誕時行必安詳聖途雖云逺軔且勿忙十五志於學及時起髙翔
  哀哉牛山木斤斧日相尋豈無萌蘖在牛羊復来侵恭惟皇上帝降此仁義心物欲互攻奪孤根孰能任反躬艮其背肅容正冠襟保飬方自此何年秀穹林
  天幽且黙仲尼欲無言動植各生遂徳容自清温彼哉夸毗子呫囁徒啾喧但逞言辭好豈知神鍳昏曰余昧前訓坐此枝葉繁發憤永刋落竒功収一原
  卜居
  卜居屏山下俯仰三十秋終然村墟近未惬心期幽近聞西山西深谷開平疇茅茨十數家清川可行舟風俗頗淳朴曠土非難求誓捐三徑資往遂一壑謀伐木南山巔結廬北山頭耕田東溪岸濯足西溪流朋来即共懽客去成孤遊静有山水樂而無身世憂著書俟来哲補過希前修兹焉畢暮景何必營菟裘
  奉陪機仲宗正景仁太史期㑹武夷而文叔茂實二友適自昭武来集相與汎舟九曲周覧巖壑之勝而還機仲景仁唱酬迭作謂僕亦不可以無言也衰病懶廢那復有此勉出數語以塞嘉貺不足為外人道也
  此山名自西京傳丹臺紫府天中天似聞雲鶴時降集應笑磨螘空囬旋我来適此秋景晏青楓夜赤搖寒烟九還七返不易得千巖萬壑渠能專同遊幸有二三子天畀此叚非徒然梁郎季子山澤臞傅伯爰盎瀛洲仙相逢相得要彊附却恨馬腹勞長鞭黄華未和白雪句畫舸且共清泠川囬船罷酒三太息百嵗誰復来通泉【景仁數日屢誦此句】盈虛有數豈終極為君出此窮愁篇
  讀機仲景仁别後詩語因及詩傳綱目復用前韻
  道有黙識無言傳向来誤矣空談天只今斷簡窺蠧蝕似向追蠡看蟲旋始知古人有妙處未遽秦谷隨飛烟終然世累苦妨奪下帷憤那容專一心正爾思鵠至兩手欲救驚頭然書空且復罷咄咄屢舞豈暇陪仙仙【兩年罷詩止酒故云】功名況乃身外事我馬硉兀甘囬鞭觧頤果值得水井【謂詩傳】鍳古亦㑹朝宗川【謂綱目】兩公知我不罪我便可築室分林泉十年燈下一夜語閒日共賦舂容篇
  自上封登祝融峯絶頂次敬夫韻
  衡嶽千仞起祝融一峰髙羣山畏突兀犇走如曹逃我来雪月中歴覧快所遭捫天滑青壁俯壑崩銀濤所恨無十犗一掣了六鼇遄歸青蓮宫坐對白玉豪重閣一徙倚霜風利如刀平生山水心真作貨食饕明朝更清澈再往豈憚勞中宵撫世故劇如千蝟毛嬉遊亦何益嵗月今滔滔起望東北雲茫然首空搔
  遊宻菴分韻賦詩得還字
  我行得佳友勝日尋名山春山既妍秀清溪亦潺湲行行造禪扉小憇腰脚頑窮探意未巳理策重躋攀入谷翳䝉密俯澗隨灣誰將百尺綃掛此長林閒雄聲殷地厚洪源瀉天慳偉哉竒特觀償此一日閒所恨境過清悄愴暮當還顧歩三歎息人生何苦艱
  彦集圭父擇之同飲白雲精舍以醉酒飽徳為韻某分得飽字醉中走筆奉呈
  奔趨名利場禍福急相絞夜窓一反側膚垢紛兩爪豈知親朋集晩食聊一飽心期共悠悠文字各稍稍華燭既屢更詩腸亦頻攪寒更儘渠深孤諷寜至夘
  奉和公濟兄留周賔之句【丙申九日】
  端居感時序駕言誰適從聊攜二三子杖屨此日同悠哉素心人宴坐空巖中真成三秋别夢想情何窮行行陟崇岡引脰希髙風忽然兩相值俯仰迷西東鱣堂偶休閒鷄黍聊從容不辭腰脚勞共上西南峰佩萸笑長房把菊追陶公遐觀衆山㢠一酌千慮融興罷復来歸杳靄秋堂空窺樽訖餘瀝倚閣聞疎鐘主人意未闌驪駒勿忽忽
  游百丈山以徙倚弄雲泉分韻賦詩得雲字
  執熱倦煩跼駕言起宵分隨川踏曉月度嶺披朝雲攀縁白石梯拂拭蒼蘚紋噴薄驚快覿琮琤喜先聞竒哉此精廬眇然隔塵氛諸公肯同来定非俗子羣永日坐清樾短章策竒勲慨然念疇昔聨裾已荒墳中路忘磬折寸心謾絲棼惟慮泉石願三生有餘薫兹遊獲重尋十載心氤氲他年訪舊躅山靈莫移文
  游蘆峰分韻得盡字
  蘆山一何髙上上不可盡我行獨忘疲泉石有招引湏臾出䝉密矯首眺無畛已謂極峥嶸仰視猶隐嶙新齋小休憩餘力更勉黽東峰切霄漢首夏正淒杖策同攀躋極目散幽窘萬里俯連環千重瞰孤隼因知平生懐未與塵慮泯歸塗采薇蕨晚餉雜蔬筍笑謂同来人此願天所允獨往㑹淹留寒棲甘菌蠢山阿子慕予無憂勒囬軫
  同邱子服游蘆峰以嶺上多白雲分韻賦詩得白字
  登巖出囂塵入谷媚泉石悠然惬幽趣不覺㡬朝夕髙尋倦冢頂舊賞歎陳迹仰慙仙人杖俯愧謝公屐昨日吾弟来勇往意無斁今晨蓐食罷千仞一咫尺心期未究竟眼界已開闢浮野衆麓青縈雲兩川白湏臾互吞吐變化已今昔曠若塵慮空悲哉人境窄平生有孤念萬里思矯翮感此復沖然胡為尚形役
  將游雲谷約同行者
  躋險擇幽棲搴蘿結茅屋疏泉下石濞種樹滿烟谷時登北原上一騁千里目雲物下逶迤岡巒逺重複暫辭忽曠嵗再往恨牽俗因悲昨游侶或已在録【前年元履同游】暄風悟新陽一雨欣衆緑明君莫遲幽期我當卜九月六日早潭溪夜登雲谷翌日賦此
  懐山不能寐中宵命行軒亭午息畏景薄暮登危巒峻極踰百磴縈紆欲千盤行行遂曛黒月落天風寒羽人中塗良朋集林端問我何所廹而嘗兹險艱疲勞既云極飢渇不能言投装卧中邱幸此一室寛怒號竟永夕客枕無時安旦起闢幽户竹樹青檀欒驚喜非昔覩披尋得新觀淹留十日期俯仰有餘歡寄語後来子勿辭行路難
  雲谷次吳公濟韻
  昔營此幽棲邈與世相絶誓將百年身来守固窮節心期苦未遂嵗月一何闊終然匹夫志肯遽甘沒沒兹晨復登瞰目盡雲一抹激烈永嘯餘朗寥髙韻夫君内德備不學王駘兀觀心見參倚出世自英傑朅来肯顧我同去弄雲月微言得深扣大句亦孤㧞多謝警疎慵未敢歎瞻忽更問豪釐閒是同端是别
  分韻得眠意二字賦醉石簡寂各一篇呈同遊諸兄
  驅車何所適往至秋雲邊企彼澗中石舉觴酹飛泉懐哉千載人矯首辭世喧淒涼義熙後日醉向此眠仰視但清俯聼驚潺湲起坐三太息涕泗如奔川神馳北闕隂思屬東海壖丹衷竟莫展素節空復全低萬古情惻愴顔公篇為君結茅屋嵗暮當来還【醉石】
  天秋山氣深日落林景翠亦知後騎廹且復一流憇環瞻峰列屏廽矚泉下濞永懐仙陸子久挹浮邱袂於今知㡬載故宇日荒廢空餘醮壇石香火誰復繼更憐韋刺史五字有真意虎竹付歸人悲風起横吹沈吟向絶迹浩蕩發幽寄来者知為誰念我儻三喟【簡寂】
  遊白鹿洞某得謝字賦呈元範伯起之才三兄并示諸同遊者
  嵗月有環周窮臘忽受謝眷眷山水心幸此朱墨暇招呼得良友邂逅成夙駕深尋故轍迹喜見新結架永懐拾遺公藏器此待價横流詩書澤下及楊李覇炎神撫興運制作流大化石室萬卷藏綸言九天下規模未云逺荒茀良可詫自非賢邑宰誰復此精舍㑹當求勑賜畢願老耕稼更與盡心期臨流抗風榭
  伏䝉秘閣張丈寵顧下邑并以長篇為貺降歎之餘牽勉繼韻仰求斤削僭率皇恐
  向来滅迹東山東閉門不問烏雌雄門前有路向塵土兩足未舉心先慵當時亦有車馬客此意欲説嗟誰同窮居聊復追仲蔚駕論何必湏劉龔平生故人子張子相思安得長相從每勞書疏問生死坐想星宿羅心胷幾年持節漢水上木牛流馬旌旗紅君王輟饋思頗牧外庸且訖来朝宗因能過我紫霄下後乘載得珠簾櫳蒼顔白髪應笑我曷不飽卧陶窓風開樽鵞池水清激下馬醮石烟空濛湏臾路轉山更好摩天巨刃排雙峰少看銀河忽倒掛直欲跳下清泠中南臨匯澤共指㸃縹緲貝闕浮珠宫公言平日愛登覧到此一洗羣山空坐閒為我出竒句不用逺寄南飛鴻上言雲泉足竒賞下歎契闊歡相逢紛吾失脚堕世網乃有此㑹寜天窮流光過眼驚昨夢舊約囬首羞塵容明朝却上烟艇去滅沒萬頃追鳬翁
  奉同尤延之提舉廬山雜詠十四篇
  白鹿洞書院【在郡城東北十五里事見記文】
  昔人讀書地町疃白鹿場世道有升降兹焉更表章矧今中興年治具一以張歌獨不嗣山水無輝光荒榛適翦除聖謨已汪洋亦有皇華使肯来登此堂問俗良懇惻懐賢増慨慷雅歌有餘韻絶學何能忘
  折桂院黄雲觀【在書院東北五里院後作亭取李白黄雲萬里動風色之句名之】
  城中東北望五老何蒼蒼下有前朝寺一原頗深藏門前林澗幽屋後雲木荒閒窓亦明潔著此瑞錦張【僧房有瑞香花】更能理枯笻歩上林北岡仰視天宇闊俯瞰江流長【即黄雲觀】受書彼何人姓字不足詳竹帛有遺臭桂樹徒芬芳【李逢吉嘗讀書此院去而登第以故得名】
  楞伽院李氏山房【在折桂西十里李公擇讀書處有東坡記文詩刻枯樹墨跋】
  躡石循急礀穿林度重岡俛入幽谷邃仰見竒峰蒼李公英妙年讀書此雲房一去上臺閣致身何慨慷蘇公記藏書文字有耿光餘事亦騷雅戲墨仍風霜兩公不歸来嵗月忽已荒何用建遺烈寒泉薦孤芳
  棲賢院三峡橋【在楞伽西五里】
  兩岸蒼壁對直下成斗絶一水從中来湧潏知㡬折石梁據其㑹迎望逺明滅倐至走長蛟捷来翻素雪聲雄萬霹靂勢倒千嵽嵲足掉不自持魂驚詎堪説老仙有妙句千古擅竒崛尚想化鶴来乘流弄明月
  西澗清浄退菴【在棲賢西三里劉凝之舊隐作亭取黄太史詩語名之】
  淩兢度三峡窈窕復一原絶壁擁蒼翠奔流逝潺湲聞昔避世人寄此茅三間壮節未云逺髙風杳難攀深尋得遺墟縛屋臨清灣坐睨寒木杪飛泉閟雲闗兹遊非昔遊累解身復閒保此清浄退當歌不能諼【觧印後與友生遊集徘徊久之】
  卧龍菴武侯祠【在西澗西三里】
  空山龍卧處蒼峭神所鑿下有寒潭幽上有明河落我来愛佳名小築寄幽壑永念千載人丹心豈今昨英姿儼繪事凛若九原作寒藻薦芳馨飛泉奉明酌公来識此意顧歩惨不樂抱膝一長吟神交付冥漠
  萬杉寺【在卧龍西十里】
  休沐聊命駕駕言何所之行尋慶雲寺想像昭陵時門前杉徑深屋後杉色竒空山嵗年晚鬱鬱淩寒姿當年雨露恩千載有餘滋匠石不敢睨孤標儼相持【寺前後杉萬本皆天聖中植有旨禁翦伐者】更啟石室藏仰瞻天象垂願以清浄化永為太平基【寺藏仁祖御飛白書有清浄字】
  開先潄玉亭【在萬杉西二里亭舊在橋上今廢】
  竒哉康山陽雙劒屹對起上有横飛雲下有瀑布水崩騰復璀璨佳麗更雄偉勢從三梁外影落明湖裏平生兩仙句詠歎深仰止三年落星灣悵望眼空眯今朝隨杖屨得此弄清泚更誦玉虹篇塵襟諒昭洗
  簡寂觀【在開先西五里陸修静所居】
  髙士昔遺世築室蒼崖隂朝真石壇峻煉藥古井深結交五桞翁屢賞無絃琴相攜白蓮渚一笑傾夙心晚嵗更市朝故山鎖雲岑柴車竟不返鸞鶴空遺音【修静晚為宋明帝召至建康卒於崇虚舘】我来千載餘舊事不可尋四顧但絶壁苦竹寒蕭槮【相竹是修静手植其萌即所謂甜苦筍】
  歸宗寺【在簡寂西十里】
  金輪紫霄上寳界鸞溪邊往昔王内史願香有餘烟【相傳寺是王右軍故宅】千年今一歸景物還依然澗水既蕩潏山花亦清妍不辭原隰勞樂此賔從賢訪古共紆鬱勞農獨勤拳憐我乖勝踐裂牋寄真詮逃禪公勿遽且畢區中縁【是日某以事不得陪杖履】
  陶公醉石歸去来舘【在歸宗西五里】
  予生千載後尚友千載前每尋髙士傳獨歎淵明賢及此逢醉石謂言公所眠況復巖壑古縹緲藏風烟仰看喬木隂俯聼横飛泉景物自清絶優游可忘年結廬倚蒼峭舉觴酹潺湲臨風一長歗亂以歸来篇
  温湯【在醉石南二里】
  連山西南来中斷還崛起干霄㡬千仞據地三百里飛峰上靈秀衆壑下清美逮此勢力窮猶能出竒偉誰燃丹黄燄㸑此玉池水客来争觧帶萬刼付一洗當年謝康樂絃絶今已矣水碧復流温相思五湖裏【康樂湖中詩云水碧輟流温豈未見此水也耶】
  康王谷水簾【谷口景徳觀在温湯西十五里入谷又十五里至簾下】
  循山西北騖﨑嶇幾經邱前行荒蹊斷豁見清溪流一渉臺殿古再渉川原幽縈紆復屢渡乃得寒巖陬飛泉天上来一落散不収披崖日璀璨噴壑風颼飀追薪㸑絶品㵸茗澆窮愁敬酹古陸子何年復来遊【陸鴻漸茶經第此水為天下第一】
  落星寺【在郡城南湖中】
  浩浩長江水東逝無停波及此一回薄湖平烟浪多孤嶼屹中川層臺起周阿晨望愛明滅夕游驚蕩磨極目青冥茫回瞻碧嵯峨不復車馬迹唯聞榜人歌我願辭世紛兹焉老漁蓑㑹有滄浪子鳴夜相過
  山北紀行十二章章八句
  祗役廬山陽矯首廬山隂雲峯不可覿碧澗何由尋昨朝觧印章結友同窺臨盡彼巖壑勝滿兹仁知心【予以閏月二十七日罷郡是夕出城宿羅漢二十八日宿白鹿二十九日登黄雲觀度三峽窺玉淵憇西澗飲西原宿卧龍四月一日過開先宿歸宗二日浴湯泉宿康王谷觀水簾宿景徳觀三日與清江劉清之子澄永嘉張揚卿清叟潯陽王阮南卿周頤父長樂林用中擇之洛陽趙希漢南紀㑹稽陳祖永慶長武當祁真卿師忠溫陵呉兼善仲達廬陵許子春景陽新安胡萃尹仲建安王朝春卿長樂余隅占之陳士直彦忠黄榦季直臨淮張彦先致逺㑹稽僧志南明老俱行】 窺臨事若何請從圓通説逶迤山門路悄蒨修篁列溪仍侯家名屋是孱王設何救黍離歌喟焉傷覆轍【圓通寺地名侯溪本侯氏所居李後主取以為寺無他竒但門徑竹木深茂可觀耳】 行逢石門雨觧驂寒澗東朝隮錦繡谷俯仰春㝠濛懸泉忽淙琤雜樹紛青紅屢憇小亭古幽探思無窮【石門澗正在天池山下有小菴三四是夕宿所謂廣福菴者来日登山遒錦繡谷再過小橋橋皆有亭下又有亭基二小亭一】 竦身長林端策足層崖表仰瞻空界闊俯歎塵寰小天池西嶔崟佛手東窈窕杖屨往復来慿軒瞰歸鳥【盡錦繡谷登山稍髙無復林木坡陀而上至天池院在小峯絶頂乃有石池泉水不竭東過佛手巖石室嵌空中有井泉僧縁崖結架以居下臨錦繡谷又有石榻名逺公講經臺】 斯湏暮雲合白日無餘暉金波從地湧寳燄穿林飛僧言自雄誇俗駭無因依安知本地靈發見隨天機【天池院西數歩有小佛閤下臨絶壑是遊人請燈處僧云燈非禱不見是日不禱而光景明滅頃刻異状諸生或疑其妄予謂僧言則妄而此光不可誣豈地氣之盛而然耶】 深㝷兩林閒清波貫華屋蓮社有遺踪草堂非舊築脩廊餘故刻好醜雜珉玉亦復記經行深慙後人讀【五日下山至東西林兩寺相去不百歩一溪清駛横貫其閒皆自方文前廊廡下過他處所無有也白運池在東林法堂前白公草堂基在寺東久廢近嵗復創樓椽制殊狭陋然亦非其正處矣是日題名屬寺僧刻於咸通荘田記石】 行軒復東騖祠城當晚遊胡然冠盖集不盡心期幽夜厭百谷喧旦失千峯稠出門有遺恨囬首空綢繆【晚至太平興國宫唐九天使者祠也江州教授翁名卿載酒肴與鄉人游應和歐景文及其諸生二十餘人皆至】 山水誠乃竒云誰究終始曇逺亦何人神君豈其東西妄采獲誣諂共恢詭百世踵謬訛彝倫日頽圯【東林慧逺雜取孔老之言以附佛學嘗著沙門不敬王者論唐明皇自言親見使者降於殷庭因立此宮而羣臣造為妖妄以迎合者甚衆本朝仍賜宮額神號置提舉官云】 以兹遊覧富翻令懐抱傷誰哉可告語舉俗昏且狂乾坤有真心日月垂休光茫茫宇宙内此柄熟主張 北度石塘橋西訪濓溪宅喬木無遺株虛堂惟四壁竦瞻德容睟跪薦寒流碧幸矣有斯人渾淪再開闢 平生勞仰止今日登此堂願以圖象意質之中几傍先生寂無言賤子涕泗滂神聼儻不遺恵我思無疆【六日拜濓溪先生書堂遺象子澄請為諸生説太極圖義先生之曽孫正卿彦卿孫濤為設食於光風霽月之亭】 明晨江磯寺尊酒聊對設孰是十日遊遽成千里别英僚樹嘉政素友厲孤節努力莫相忘清宵共明月【七日薛洪特志王仲傑之才攜酒自南康来飲罷與張陳趙南還軍子澄許張歸廬陵南卿父還家擇之之湖南予與王余陳黄東度湖口而歸】
  臘月九日晚懐安公父教授夀翁知丞載酒為别而元禮景嵩子木擇之廷老考叔舜民諸賢相與同舟乘便風頃刻數十里江空月明飲酒樂甚因以星垂平野闊月湧大江流分韻某得星字醉中别去乃得數語略紀一時之勝云
  掛帆望烟渚整棹别津亭風水已云便我行安得停離樽枉羣賢濁醪愧先傾【二公厨船未至先飲舟中餘尊】談笑不知逺但覺江流清【江水上流接建劍溪潮所不及水益清駛】獵獵甘蔗洲茫茫白沙汀斯湏復回首柢有遙山青【甘蔗白沙兩地名相去十許里頃刻而過】野色一以暝川光皛孤明中流漾華月極浦涵疎星酒酣客散歸茫然獨宵征起視天宇闊此身一浮萍難追五湖遊未願三閭醒且詠招隐作孤舟轉竛竮
  行視武夷精舍作
  神山九折溪㳂泝此中半水深波浪闊浮緑春渙渙【武夷溪凡九曲多急流亂石此第五曲水特深闊平緩緑漪可愛】上有蒼石屏百仞聳雄觀嶄巖露垠堮突兀倚霄漢【此峰夷上削下㧞地峭立如方屋㡌按舊圖名大隐屏】淺麓下縈廽深林久叢灌胡然閟千載逮此開一旦【峰下小山重椱中有平地數十丈喬木長藤茂林脩竹交相蔽隐舊無人迹乾道己丑予舟過而樂之及今始能卜築以醻曩志】我乘新村船輟棹青草岸榛莽喜誅鉏面勢窮考桉居然一環堵妙處豈輪奐左右矗竒峰躊躇極佳翫【方經始時予以病不能来至是送别山西始自新村買舟以来視所縛屋三閒制度殊草草然背負大隐屏面直溪南大山左有魏王上昇峰右有鍾模三教等石極為雄勝】是時芳節闌紅綠紛有爛好鳥時一鳴王孫逺相喚【山多獮猴】暫遊意已惬獨往身猶絆珍重舍瑟人重来足幽伴【已約初夏與同志皆徃遊集】
  武夷精舍雜詠【并序】
  武夷之溪東流凡九曲而第五曲為最深蓋其山自北而南者至此而盡聳全石為一峰㧞地千尺上下平處微戴土生林木極蒼翠可翫而四隤稍下則反削而入如方屋㡌者舊經所謂大隐屏也屏下兩麓坡陀旁引還復相抱抱中地平廣數畝抱外溪水隨山勢從西北来四屈折始過其南乃復遶山東北流亦四屈折而出溪流兩旁丹崖翠壁林立環擁神剜刻不可名状舟行上下者方左右顧瞻錯愕之不暇而忽得平岡長阜蒼藤茂木桉衍迤靡膠葛䝉翳使人心目曠然以舒窈然以深若不可極者即精舍之所在也直屏下兩麓相抱之中西南向為屋三閒者仁智堂也堂左右兩室左曰隐求以待棲息右曰止宿以延賔友左麓之外復前引而右抱中又自為一塢因累石以門之而命曰石門之塢别為屋其中以俟學者之羣居而取學記相觀而善之義命之曰觀善之齋石門之西少南又為屋以居道流取道書真誥中語命之曰寒棲之館直觀善前山之顛為亭回望大隐屏最正且盡取杜子美詩語名以晚對其東出山背臨溪水因故基為亭取胡公語名以鐵笛説具本詩注中寒棲之外乃植楥列樊以斷兩麓之口掩以柴扉而以武夷精舍之扁掲焉經始於淳熙癸卯之春其夏四月既望堂成而始来居之四方士友来者亦甚衆莫不歎其佳勝而恨他屋之未具不可以久留也釣磯茶竈皆在大隐屏西磯石上平在溪北岸竈在溪中流巨石屹然可環坐八九人四面皆深水當中科臼自然如竈可㸑以㵸茗凡溪水九曲左右皆石壁無側足之徑唯南山之南有蹊焉而精舍乃在溪北以故凡出入乎此者非魚艇不濟總之為賦小詩十有二篇以紀其實若夫晦明昏旦之異候風烟草木之殊態以至於人物之相羊猿鳥之吟嘯則有一日之閒恍惚萬變而不可窮者同好之士其尚有以發於予所欲言而不及者乎哉
  精舍
  琴書四十年幾作山中客一日茅棟成居然我泉石
  仁智堂
  我暫仁智心偶自愛山水蒼崖無古今碧澗日千里
  隱求齋
  晨窓林影開夜枕山泉響隠去復何求無言道心長
  止宿寮
  故人肯相尋共寄一茅宇山水為留行無勞具鷄黍
  石門塢
  朝開雲氣擁暮掩薜蘿深自笑晨門者那知孔氏心
  觀善齋
  負笈何方来今朝此同席日用無餘功相看俱努力
  寒栖館
  竹間彼何人抱甕靡遺力遙夜更不眠焚香坐看壁
  晚對亭
  倚笻南山巔卻立有晚對蒼峭矗寒空落日明影翠鐵笛亭【山前舊有奪秀亭故侍郎胡公明仲嘗與山之隐者劉君兼遒游渉而賦詩焉劉少豪勇游俠使氣晚更晦迹自放山水之間善吹鐵笛有穿雲裂石之聲胡公詩有更煩横鐵笛吹與衆仙聼之句亭既廢久一日與客及道士數人尋其故址適有笛聲於林外悲状回鬱巖石皆震追感舊事因復作亭以識其處仍改今名】
  何人轟鐵笛噴薄兩崖開千載留餘響猶疑笙鶴来
  釣磯
  削成蒼石稜倒景寒潭碧永日静垂竿兹心竟誰識
  茶竈
  仙翁遺石竈宛在水中央飲罷方舟去茶烟裊細香
  漁艇
  出載長烟重歸装片月輕千巖猿鶴友愁絶棹歌聲
  鉛山立春六言二首
  雪擁山腰洞口春回楚尾吳頭欲問閩天何處明朝嶺水南流
  行盡風林雪徑依然水館山村却是春風有脚今朝先到柴門
  讀十二辰詩卷掇其餘作此聊奉一笑
  夜聞空簞齧飢鼠曉駕羸牛耕廢圃時才虎圏聼豪夸舊業兎園嗟莽鹵君看蟄龍卧三冬頭角不與蛇争雄毁車殺馬罷馳逐烹羊沽酒聊從容手種猴桃垂架緑飬得鵾雞鳴角角客来犬吠催煮茶不用東家買猪肉
  律詩
  贈仰上人
  澗谷秋雲曉飄颻無定姿氛氲升逺樹淩亂起寒颸雨罷成孤鶴天髙逐散絲上人歸别嶺心迹但如斯
  喜晴
  衝颷動髙柳淥水澹微波日照秋空静雨餘寒草多放懐遺簿領發興託煙蘿忽念故園日東阡時一過
  夢山中故人
  風雨瀟瀟已送愁不堪懐抱更離憂故人只在千巖裏桂樹無端一夜秋把袖追歡勞夢寐舉杯相屬暫綢繆覺来却是天涯客簷響潺潺瀉未休
  次韻傅丈題吕少衛教授藏書閣
  西樓誰與共閒居茂樹婆娑清晝餘大隐秪今同一壑行吟非昔似三閭揣摩心事惟黄卷料理家傳亦素書更鑿寒泉供潄石世紛不擬問焉如
  去嵗䝉學古分恵蘭花清賞既歇復以根叢歸之故畹而學古預有今嵗之約近聞頗已著花輒賦小詩以尋前約幸一笑
  秋蘭遞初馥芳意滿沖襟想子空齋裏淒涼楚客心夕風生逺思晨露灑中林頗憶孤根在幽期得重尋
  梵天觀雨
  持身乏古節寸禄久棲遲蹔寄靈山寺空吟招隐詩讀書清磬外看雨暮鐘時漸喜涼秋近滄州去有期
  登閣
  横空敞新閣髙處絶炎氛野迥長風入天秋涼氣分憑欄生逸想投迹逺人羣終憶茅簷外空山多白雲
  和劉抱一
  幾年牢落舊村墟此日翛然水竹居病起試尋春逕草客来聊煮雪畦蔬開樽細説乎生事信手同繙集古書適意何勞一千卷新詩閒出笑談餘
  再和
  久矣投装返舊墟不将心事賦閑居荷鋤帯月朝治穢植杖臨風夕挽蔬三徑猶尋陶令宅萬籖聊借鄴侯書木更得瓊琚報吟咏從今樂有餘
  送芮國器二首
  拄節千山外勤勞飽所經一心無適莫萬口自丹青拂拭先賢傳光輝處士星活人功更逺試與問林坰紫陌同年舊青雲得路新論心端有契下榻豈辭頻話别驚如許相逢渺未因期公念經濟從此工星辰梅花開盡不及吟賞感歎成詩聊貽同好二首
  憶昔身無事尋梅只怕遲沉吟窺老樹取次折横枝絶艷驚衰髩餘芳入小詩今年何草草政爾負幽期棐几氷壺在梅梢雪蕊空不堪三弄咽誰與一樽同鼻觀殘香裏心期昨夢中那知北枝北猶有未開叢
  仁術
  在昔賢君子存心每欲仁求端從有術及物豈無因惻隐来何自虚明覺處真擴充從此念福澤遍斯民入井倉皇際牽牛觳觫辰向来看楚越今日備吾身
  聞善決江河
  大舜深山日靈襟保太和一言分善利萬里決江河可欲非由外惟聪不在他勇如争赴壑進豈待盈科學海功難並防川患益多何人親祖述耳順肯同波
  感事書懐十六韻
  戎馬何年盛神州遂陸沉翠華棲浙右紫塞僅淮隂志士憂虞切朝家豫備深一朝頒細札三捷便聞音授鉞無遺算沈機識聖心東西兵合勢南北怨重尋小却竒還勝窮凶禍所臨旃裘方舞雪血刃己披襟殘類隨煨燼遺黎脱斧碪戴商仍夙昔思漢劇謳吟共惜山河固同嗟嵗月侵泉蓍久憔悴陵栢幸蕭槮正爾資羣策何妨試盍簮折衝湏舊袞出牧仗南金衆志非難徇天休詎可諶故人司獻納早晚奉良箴
  伏讀二劉公瑞巖留題感事興懐至於隕涕追次元韻偶成二篇
  誰將徤筆寫崖隂想見當年抱膝吟緩帶輕裘成昨夢遺風餘烈到如今西山爽氣看猶在北闕精誠直自深故壘近聞新破竹起公無路秪傷心【右懐寳學公作近聞西兵進取関陜其帥即公舊部曲也】
  投紱歸来卧赤城家山無處不經行寒巖觧榻夢應好絶壁題詩語太清陳迹一朝成寂寞靈臺千古自虛明傳来舊業荒蕪盡慙愧秋原宿草生【右懐病翁先生作翁領崇道祠官故有赤城之句】
  夀母生朝三首
  昨夜秋風涼氣歸今朝喜色動簾幃細斟㶑灔新春酒戲舞斑斕舊綵衣願上龜蓮千嵗夀永令鳬藻一家肥也知厚徳天應報更説隂功世所稀
  暑退秋容欲凛然北堂佳氣倍澄鮮舊痾已向新涼失夀骨應隨爽籟堅塵外光隂那有盡尊前風月浩無邊癡児六六今如許慚愧西河不老仙
  仙人昔住紫琳房一旦翩然下大荒久悟客塵無自性故應福禄未渠央徙居邂逅成嘉遯捧檄因循愧漫郎願借寒潭千丈碧年年此日奉華觴
  秀野
  為憐蘅芷滿芳洲特地臨江賦逺遊十畝何妨自春色萬縁從此付東流静看朝市真児戲湏信田園是老謀出處知公有餘裕未應辛苦謝靈邱
  曲池軒
  去年種竹長新篁今嵗穿渠過野塘自喜軒窓無俗韻亦知草木有真香林閒急雨生愁思水面微風度晚涼却厭端居苦無事凭闌閒理釣絲長
  前村 【題下恐當有梅字】
  玉立寒煙寂寞濵仙姿瀟灑净無塵千林搖落今如許一樹横斜獨可人真與雪霜娯晚景任從桃栁殿殘春緑隂青子明年事衆口驚嗟鼎未新
  次秀野韻五首
  史君簾閣對脩筠起看名園雨後春便賦新詩留野客更傾芳酒酹花神未酬管樂平生志且作羲皇向上人秪恐功名相廹逐不容老子卧漳濵
  滿園紅紫已争新百囀幽禽亦喚人蠟屐未妨泥歩稳珍叢終恨雨来頻卧看暁色忻初霽起約良遊醉好春却笑當年金谷燕相隨僕僕望車塵
  惆悵春餘㡬日光從今風雨莫顛狂急呼我軰穿花去未覺詩情與道妨蘿帶不湏吟杜若角弓聊復賦甘棠淋浪坐客休辭醉飲罷晞身向九陽
  知君久矣厭喧卑造物尊前喚小児一釂未應峩側弁十分聊爾快翻巵治中寂寞凝塵日令尹憂勞退食時正好相尋孤笑莫教牢落負心期
  當年共翦北山莱脩竹成隂手自栽書卷莫教春色老柴荆肯為俗人開公能顧我傳新句我欲留公撥舊醅悵望南園芳樹底明年應放小車来
  留秀野留文二首
  好雨當春過一犁我公逺憶故園西孤篷稳轉清灘急十里行穿緑樹齊路熟已欣經霧市身輕未怕躡雲梯諸孫剩欲留公住細和新詩匄指迷
  一去屏山今㡬春歸来三逕但荒榛翦除便覺風煙好徙倚還驚物色新樓外千林遮去路階前一水戀行塵勸君更作留連計同社追遊苦未頻
  又和秀野二首
  愁隂一夜轉和風曉看花枝露彩濃覓句休教長閉户出門聊得試扶笻物華始信如詩好春色方知似酒醲多謝隣翁笑相迓為言晴暖更過從
  江皐晴日麗芳華翠竹疎疎映白沙路轉忽逢沽酒客眼明惟見滿園花望中景助詩人趣物外春歸釋子家向晚却尋芳草逕夕陽流水遶村斜
  次秀野詠雪韻
  開門驚怪雪交加亂落横飛詎有涯密竹不妨呈勁節早梅何處覔殘花山隂客子湏乘興洛下先生想卧家病廢盃觴寒至骨哦詩無復更豪誇
  次秀野暑中二首
  劇暑悲難度清秋喜却回病隨庚伏盡尊向晚涼開臨水看雲去鈎簾待月来勝游驚昨夢曽上鬰蕭臺【某新自雲谷還家】
  絶境人難到唯堪樂此身泉吟青玉峡風度白綸巾獨往寜無意長閒未有因雲山天賜履吾道豈全貪【雲谷絶頂四望雲山環數百里】
  栗熟
  樹雜椅桐繼國風莫教林下長蒿蓬【種樹法栗下不得有草木】共期秋實充腸飽不羡春華轉眼空病起數升傳藥録【本草云人有脚弱往栗樹下啖及數升遂能起行】晨興三嚥學仙翁【蘇黄門詩云老去自添腰脚病仙翁服栗舊傳方客来為説晨興晚三嚥徐収白玉漿】櫻桃浪得銀絲薦一笑纔堪面紅【銀絲見杜詩本草云櫻桃服之令人羙顔色】
  山藥
  怪来朽壤耀瓊英小斸頃筐可代耕豢豹於人儘無分蹲鴟從此不湏生雪鑱但使身長徤石鼎何妨手自烹欲賦玉延無好語羞論蜂蜜與羊羮【陳蘭齋玉延賦有蜂蜜羊羮之句】
  假山焚香作烟雲掬水為瀑布二首
  平地俄驚紫翠堆便應題作小飛来爐熏細度巖姿出綫溜遙分壁色開獨往但憑南郭几逺遊休翦北山菜人言造化無私力珍重仙翁挽得回
  一簣工夫莫坐談便教庭際湧千巖眼中水石今成趣物外烟霞舊所耽泉細寒聲生夜壑香銷暝靄變晴嵐兒童也識幽棲地共指南山更近南
  㯽榔
  憶昔南遊日初嘗面發紅藥囊知有用茗盌詎能同蠲疾收殊效修真録異功三彭如不避糜爛七非中【本草云㯽榔殺三蟲栁子罵尸蟲云擊汝酆都糜爛縱横七非見眞誥酆都者六天之一也】
  仲縝尊兄對策南宫相顧田舍輒賦小詩攀餞行李
  三徑荒涼獨掩門故人車馬過相存長安此去無千里濁酒何妨盡一尊共説淵源非曩日好披肝膽奉明恩不辭妄竊仁人號執手臨岐敢贈言
  送謝周輔入廣
  夫君壯節與竒謀屈首微官世所羞攬轡未妨聊矍鑠賦詩直為冩離憂蒼茫嶺海三年别珍重親朋㡬日留滿意分携一杯酒登山臨水不能休
  鵞湖寺和陸子夀
  德義風流夙所欽别離三載更闗心偶扶藜杖出寒谷又枉籃與度逺岑舊學商量加邃宻新知培飬轉深沈却愁説到無言處不信人閒有古今
  登定王臺
  寂寞番君後光華帝子来千年餘故國萬事只空臺日月東西見湖山表裏開從知爽鳩樂莫作雍門哀
  登祝融用擇之韻
  今年縁底事浪走太無端直以心期逺非貪眼界寛雲山於此盡風袂不勝寒孤鳥知人意茫茫去不還
  贈上封諸老
  夜宿上封寺翛然塵慮清月明殘雪裏泉溜隔窓聲楮衲今如許綈袍那復情爐紅虛室暖聊得話平生胡文廣仲與范伯崇自嶽市来同登絶頂舉酒極談得聞比日講論之樂
  我已中峰住君從何處来莫留巖底寺徑上月邊臺濁酒團欒坐髙談次第開前賢渺安在清酹寄餘哀
  十六日下山各賦一篇仍迭和韻
  絶頂来還晚寒窓睡逹明連床渺歸思三宿悵餘情雲合山無路風囬雪有聲嶽祗珍重意只此是將迎十一月二十六日宿萍鄉西三十餘里黄花渡口客舍稍明潔有宋亨伯題詩亦頗不俗因録而和之
  鼎足爐邊坐陶然共一樽道心元自勝世味不湏論安稳三更睡清明一氣存雖無康樂句聊爾慰營魂道閒厭苦泥淖思亟還家安坐講習用擇之韻呈二賢友
  客路泥塗正所憂可堪雲物更油油向来結友輕千里此去還家且一邱妙處自應從我得躬行肯使歎吾猶兩賢定許相提挈厚意何勝雜珮酬
  安仁曉行
  夙駕安仁道行行得自娛荒山圍野闊逺樹出林孤景晦長烟合天寒碧草枯歸心懐往路極目向平蕪十七日早霜晴觀日出霧中喜而成詩
  斜月夜窓白肅霜朝氣清長塗披素錦寒霧湧金鉦已作三冬雨何妨十日晴天公且相念莫遣暮雲生
  再用前韻
  久隂冬竟暖欲霽氣先清田舍占烟火軍家候鼓鉦風霜千里肅天地一朝晴明日知何日陽春又生
  次韻擇之章巖
  驅馬倦長道投鞭憩此巖来應六鼇戴跡是五丁劖泉脈流青潤林梢擁碧巉老禪深閉户客子且征衫
  次韻别林擇之
  暫時相别不湏悲楚調淒涼政爾為㡬曲清溪足相送一天明月豈曽離上堂嘉慶多為問縁道風光少賦詩更謝同袍二三子夜来幽夢滿春池
  九日登天湖以菊花湏插滿頭歸分韻賦詩得歸字
  去嵗瀟湘重九時滿城寒雨客思歸故山此日還佳節黄菊清樽更晚暉短髮無多休落㡌長風不斷且吹衣相看下視人寰小秪合從今老翠微
  春雪用韓昌黎韻同彭應之作
  既有陽春曲那無白雪謠連天飛不斷著地暖還銷未掩髙人户難齊衲子腰稍開銀世界漸長玉枝條興盡愁烟艇行迷認野橋酒腸渾欲凍吟筆為誰搖殘臘成三白餘寒又一朝香隨梅蘂落輕伴栁花飄神女羞捐珮鮫人敢獻綃東皇應好事避舍亦相饒
  飲清湍亭石上小醉再登晝寒
  水邊今日共傳杯多謝殷勤數子来三伏炎蒸那有此百年懐抱頓能開雲山合匝還生霧雪㵎崩騰怒吼雷却恨蒼屏遮逺目淩風直欲跨蓬莱
  雲谷合記事目效俳體戲作三詩寄季通
  雲闗湏早築基趾要堅牢栽竹行教宻穿池岸欲髙乘春移菡萏帶雪覓蕭槮【謂杉徑也】更向闗門外疏泉斬亂蒿
  堂成今六載上雨復旁風逐急添茅蓋連忙畢土功【謂柱下貼磚】桂林何日秀蘭逕㡬時通并築雙臺子東山接水筒
  莊舍宜先立山楹却漸營泉疏藥圃潤堰起石池清早印荒田契仍標别户名想應頻檢校秪恐欠方兄彦集奉檄歸省示及佳篇次韻奉酬呈諸兄友
  游子思親久聚糧不堪官裏簿書忙平生况少鷹鸇意此日尤慙時世粧臘雪未消歡奉檄春風初轉喜還鄉上堂嘉慶從容問一釂何妨累十觴
  彦集兄再適臨汀惠頋蓬蓽賦詩留别眷予良勤次韻祖行言不盡意
  賸喜君才老更成伊優叢裏見孤撑官身未免心徒壯親膝頻違淚欲横簿領不嫌春筍束㢘聲要比玉壺清枉車投翰殷勤甚安得仁言與贈行
  圭父為彦集置酒白蓮沼上彦集有詩因次其韻呈坐上諸友
  大阮歸来客滿堂更移芳席近囘塘共憐的皪水花浄并倚離披風蓋涼銀筆看題青玉案佳人悵望碧雲鄉此情此景真愁絶病著無因為舉觴
  次韻題平父兄重建一枝堂
  畵㦸朱門枕碧山貂蟬元自出儒冠更餘此日林間樂逺繼當年膝下歡命駕賔朋千里近放懐琴酒百憂寛遺編却好傳孫子莫遣因循學宴安
  日用自警示平父
  圓融無際大無餘即此身心是太虚不向用時勤猛省却於何處味真腴尋常應對尤湏謹造次施為更莫疎一日洞然無别體方知不枉費工夫
  寄雲谷瑞泉菴主
  憶昔誅茅日山房我自名風埃猶俗累烟雨負巖耕多謝空門侶能同物外情肯来分半壑聊爾度平生少待清秋日閒尋逺嶽盟不知誰是客一笑絶塵纓
  白鹿講㑹次卜丈韻
  宮牆蕪沒㡬經年秪有寒烟鎖澗泉結屋幸容追舊觀題名未許續遺編【請為洞主不報】青雲白石聊同趣【謂西澗劉公】霽月光風更别傳【謂濂溪夫子】珍重箇中無限樂諸郎莫苦羡騰騫
  送四十叔父
  吾家從昔號清門叔父於今道更尊客米艱難空自惜遺經終始向誰論獨尋雲嶠逢孤姪共愛春江接故園細説刈葵休放手此来真不為盤飱
  和張彦輔初到南康之句
  十年不共賦陽春正有胸中萬斛塵失喜清詩還入手細看佳句轉驚人知公近覺青山好顧我頻嗟白髪新肯過寒齋共尊酒向来心事請深陳
  次張彦輔西原之作
  無處堪投跡空山寄一椽懸門窺絶壁繚徑上層巔檻闊吞江浪窓虛響谷泉丹經閒自讀不為學神仙
  次張彦輔卧龍之作
  瀑水源何處髙疑雲漢通瀉時垂練直落處古潭空客寄詩能好龍蟠意自雄知君来峴首為我説隆中
  和張彦輔雪後棲賢之作
  夜来春雪遍林邱却喜風威曉便収好上籃輿閒縱目莫將衲被苦䝉頭微官正愧逍遙社勝日猶堪汗漫遊欲出林闗戀瑤草不妨尊酒更淹留
  贈于盛二生
  昔日豐城劒寒光射斗牛江山餘秀傑人物尚風流二妙今安匹孤帆各倦游還家問師友折節慕前修
  和戴主簿韻
  平生夲自好樓居況接髙人永晝餘共喜江山入尊俎從教幕府省文書感君肯出新詩句恨我終思舊草廬擬借韋編訂龍馬免推納甲話蟾蜍【戴嘗有麻衣易説自以為得之異人云】
  游密菴分韻賦詩得清字
  誤落塵中嵗序驚歸来猶幸此身輕便將舊友尋山去更喜新詩取意成暖翠乍看渾欲滴寒流重聼不勝清箇中有趣無人會琴罷尊空月四更
  遊密菴得空字
  欲覓仙洲路湏乘萬里風飲泉雲出岫卧嶺月流空永夜渾無寐悲歌莫與同起来殘樹影清絶小樓東
  次韻寄題萬頃寒光奉呈休齋先生
  閒将嵗月老烟汀更遣詩情到杳冥遊子故應悲舊國壮懐那肯泣新亭一官避世今頭白萬卷収功久汗青但見潮生與潮落不知沈醉又還醒
  伏承侍郎使君垂示所與少傅國公唱酬西湖佳句謹次髙韻聊一笑二首
  百年地闢有竒功創見猶驚鶴髮翁共喜安車迎國老更傳佳句走郵童閒来且看潮頭入樂事寜憂酒空會見台星與卿月交光齊照廣寒宮
  越王城下水融融此樂從今與衆同滿眼芰荷方永日轉頭禾黍便西風湖光盡處天容闊潮信来時海氣通酬唱不誇風物好一心憂國願年豐
  伏讀致政少傅相公送趙成都佳句兩篇不勝慰幸已次髙韻并餞其行而再賦此章以見區區瞻仰之意繕録拜呈伏乞采覧二首
  歸来寂寞卧漳濵夢想威容阻再親緑野遙聞花欲語赤書還喜雁来賔閒中有句人争誦妙處無心物自春行馬不因吾軰設胸竒猶得話陳陳
  一旦髙辭将相權身名從此慶雙全人誇迹已風塵外誰道心遊日月邊未許前賢專晚節更將餘事春妍君王若要詢黄髮便好臨雍促肆筵
  三月晦日與諸兄為真率之約徘石馬晚集保福偶成短句奉呈聊一笑
  春服明朝換晴川漲緑隂追隨皆勝侶邂逅即初心社蹟莓苔古禪扉竹樹深移尊真惜日畢景共披襟儉德尊賢範哇詞愧雅音清和應更好逸想寄雲岑【是日約後會為仙洲之遊】
  伏䝉致政少傅相公寵賜寄題武夷精舍詩一首拜受捧讀不勝仰歎無以自見區區感幸之誠輒繼髙韻繕寫拜呈冐瀆威尊下情恐悚之至
  望斷鈞天白玉都石田茅屋詎應無況蒙一字榮褒袞便覺千峰勝畫圖舊弼詩情髙緑野狂奴心事只風雩蒲輪㡬日符嘉夢恰有流霞酒一壺【舊弼公所居坊名取荅詔語也某近嘗夢公趣召枉臨止飲留宿翼日登車手取几閒活人書一帙以行意者公當再施醫國之手以活斯人乎李義山武夷詩有流霞酒一杯之句】
  送建陽陳丞伯厚還鄉
  栝蒼雲壑入秋夢閩嶺風霜侵鬢絲嵗晚未収稽古力徑荒曽擬賦歸辭一官坎壈嗟丞負百嵗歡榮慶母慈去歩逶迤無愠色此心惟有古人知
  擬縣補以蟲鳴秋詩
  天籟誰為主乘時各自鳴如分百蟲響来助九秋清未歇吟風調先催泣露聲乾坤闢氛氣草木斂華英易斷愁人夢難安懶婦驚唯應廣成子萬感不闗情【古語云絡緯鳴懶婦驚見詩疏】
  聚星落成致政陳文舉酒屬客出示新詩而仲卿朝瑞及劉范二兄相與繼作某幸以卜鄰得陪勝集率爾次韻聊一笑
  適親徳範仰循循遽喜名章肆筆成賸説臺髙今勝昔極知星聚暗還明當家翰藻争春麗上客詞源徹底清更共鄰翁閒指㸃千峰環合水無聲
  懐潭溪舊居
  憶住潭溪四十年好峰無數列窓前雖非水抱山環地却是冬温夏冷天遶舍扶疎千箇竹傍崖寒冽一泉誰教失計東遷謬憊卧西窓日滿川
  孝宗皇帝挽歌詞
  阜陵引詔許近臣進挽歌辭某㳟惟盛德大業不易形容方將攄竭鄙思以效萬一冥搜連日纔得四語而忽被閔勞之詔罷遣東歸遂不敢成章以進杜門累年毎竊私恨戊午之春大病瀕死黙念平生仰孤恩遇無路補報感激涕泗不能自己謹因舊篇續成十有六韻略敘本末以見孤臣亡状死不君之意云
  精一傳心妙文明撫運昌乾坤歸獨御日月要重光不值亡秦嵗何由復漢疆遽移丹極仗便上白雲鄉九有哀同切孤臣淚特滂詎因逢舜日曽得厠周行但憶彤墀引頻趨黼坐旁袞華叨假寵縞素識通䘮似有鹽梅契還嗟貝錦傷戴盆驚委照増秩待行香手疏攄丹悃衡程發皁囊神心應斗轉巽令亟風揚未荅隆儒厚俄聞脫蹤忙此生知永已沒世恨空長内難開新主遄歸立右廂因山方慘澹去國又愴惶疾病今如許形骸可自量報恩寜復日忍死續殘章
  引年得請伏䝉致政學士契文特垂慶問寵以佳篇捧玩之餘感愧亡量輒借髙韻少見謝誠伏幸笑㩜
  一氣無私物自槃放臣偏荷主恩寛方慙妄竊老夫號詎敢重簪博士冠身退未妨閒飬病年豐何幸且偷安新篇似許參同社願刺仙舟上釣灘【賈生鵬賦大鈞播物史記作大專槃物索隐云專讀作鈞槃猶轉也義與播同】
  䝉恩許遂休致陳昭逺丈以詩見賀己和荅之復賦一首
  闌干苜蓿久空槃未覺清羸帶眼寛老去光華姦黨籍向来羞辱侍臣冠極知此道無終否且喜閒身得暫安漢祚中天那可料明年太嵗又涒【湯昆反】灘【建隆庚申距今己未二百四十年矣嘗記年十嵗時先君慨然顧語某曰太祖受命至今百八十年矣歎息久之銘佩先訓於今甲子又復一周而衰病零落終無以少塞臣子之責因和此詩并記其語以示児軰為之䀌然感涕云】
  己未九日子服老弟及仲宣諸友載酒見過坐閒居厚廟令出示佳句歎伏之餘次韻為謝并呈同社諸名勝
  籬菊斑斑半吐黄沜中又報紫萸香【輞川有茱萸沜字與泮同】装成令節秋還晚撩得髙情老更狂載酒極知乖勝踐沾衣却免嘆斜陽【是日本約㑹於周園屬予有故不果出因集予舍】餘年只恐逢辰少吟罷君詩引興長
  和劉叔通懐游子䝉之韻
  扣角聼君悲復悲壮心未已欲何之交游半落邱山外離别偏傷老大時尚喜淵潛容賈誼不湏日飲教絲病餘我更無憀頼勉為同懐一賦詩【余素不能作唐律和韻尤非所長年来追逐殊覺牽彊子服乃令更為手冩此三詩者不知欲以何用晨起書罷欲記嵗月方覺是庚申開基節日此亦難逢之㑹感嘆久之】
  絶句
  夜雨二首
  擁衾獨宿聼寒雨聲在荒庭竹樹間萬里故園今夜永遙知風雪滿前山
  故山風雪深寒夜只有梅花獨自香此日無人問消息不應憔悴損年芳
  小盈道中
  今朝行役是登臨極目郊原快賞心却笑從前嫌俗事一春牢落閉門深
  兼山閣雨中
  兩山相接雨冥冥四牖東西萬木青面似凍梨頭似雪後生誰與屬遺經
  送籍溪胡文赴館供職二首
  祖餞衣冠滿道周此行誰與話端由心知不作功名計秪為蒼生未敢休
  執我仇仇詎我知謾將行止騐天機猿悲鶴怨因何事只恐先生袖手歸
  寄籍溪胡丈及劉恭父二首
  先生去上芸香閣閣老新峩豸角冠留取幽人卧空谷一川風月要人看
  甕牖前頭翠作屛晚来相對静儀刑浮雲一任閒舒卷萬古青山只麽青
  仰思二首
  公徳明光萬世師從容酬酢更何疑當年不合知何事清夜端居獨仰思
  聖賢事業理難同僭作新題欲自攻王事兼施吾豈敢儻容思勉議成功
  示四弟
  務學修身要及時競辰湏念隙駒馳清宵白日供遊蕩愁殺堂前老古錐
  觀書有感二首
  半畝方塘一鍳開天光雲影共徘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来
  昨夜江邊春水生䝉衝臣艦一毛輕向来枉費推移力此日中流自在行
  七日嶽麓道中尋梅不獲至十日遇雪作此【自此後係南嶽唱酬】
  三日山行風繞林天寒嵗暮客愁深心期已悮梅花笑急雪無端更滿襟
  枯木次擇之韻
  百年蟠木老聲牙偃蹇春風不肯花人道心情頑似汝不湏持向我儂誇
  夜宿方廣聞長老守榮化去敬夫感而賦詩因次其韻
  拈椎豎拂事非真用力端湏日日新只麽虚空打筋斗思君辜負百年身
  晚霞
  日落西南第㡬峰斷霞千里抺殘紅上方傑閣凭欄處欲盡餘暉怯晚風
  讀林擇之二詩有感【自此後係東歸亂藁】
  筍輿隨望入寒烟毎誦君詩輒黯然今夜定知連榻夢一時飛堕錫山前
  竹輿傲兀聼嘔啞合眼歸心已到家遊子上堂慈母笑豈知行李尚天涯
  馬上贈林擇之
  與君歸思渺悠哉馬上看山首共回認取山中竒絶處他年無事要重来
  宿梅溪胡氏客館觀壁間題詩自警二絶
  貪生莝豆不知羞靦靣重来躡俊遊莫向清流浣衣袂恐君衣袂涴清流
  十年湖海一身輕歸對黎渦却有情世路無如人欲險㡬人到此誤平生
  擇之所和生字韻語極警切次韻謝之兼呈伯崇
  不是譏訶語太輕題詩只要警流情煩君屬和増危惕虎尾春氷寄此生
  二十七日過毛山舖壁閒題詩者皆言有毛女洞在山絕頂問之驛吏云狐魅所為耳因作此詩
  人言毛女住青冥散髮吹簫夜夜聲却是郵童觧端的向儂説是野狐精
  臨江買舟
  征驂聊駐近江樓南市津頭問買舟共説明朝乘雪水長歌一日到洪州
  過樟木鎮晚晴二首
  朝晴遣我看薌林頃刻浮雲萬里隂拂袖淩風三十里依然寒日照長吟
  飛雲極目疑梅嶺落日回頭夢橘洲從此不愁東路永秪應西望轉悠悠
  竹節灘
  船下清江竹節灘長烟漠漠水漫漫人家斷岸斜陽好客子中流薄暮寒
  觀上藍賢老所藏張魏公手帖次王嘉叟韻
  火風吹散旱天雲膚寸空餘翰墨新拭淚相看渺今古堂堂那復有斯人
  次韻伯崇登滕王閣感舊蓋聞往時延閣公拜疏於此云
  金闕銀臺夢想中樓前拜舞皁囊空十年殄瘁無窮恨歎息今人少古風
  次韻擇之金歩喜見大江有作
  江頭四望逺峰稠江水中間自在流並㟁東行三百里水源窮處即吾州
  次韻擇之鉛山道中二首
  㡬月髙堂闕問安歸塗不管上天難誦君兩疉思親句也信從来取友端
  行盡江湘萬疊山家山猶在有無閒明朝漸喜登閩嶺澗水分流響珮環
  公濟和詩見閔耽書勉以教外之樂以詩請問二首
  至理無言絶淺深塵塵刹刹不相侵如云教外傳真的却是瞿曇有兩心
  未必瞿曇有兩心莫將此意攪儒林欲知陋巷憂時樂只向韋編絶處尋
  和喜雨二絶
  雨師誰遣送餘春珍重天公恵我民且看歡顔垂白叟莫愁頩頬踏青人
  黄昏一雨到天明夢裏豐年有頌聲起望平疇烟草緑只今投筆事農耕
  壬子三月二十七日聞迅雷有感
  誰將神斧破頑隂地裂山開鬼失林我願君王法天造早施雄斷荅羣心
  讀李賔老玉澗詩偶成
  獨抱瑤琴過玉溪琅然清夜月明時秪今已是無心久却怕山前荷簣知
  淳熙甲辰中春精舍閒居戱作武夷櫂歌十首呈諸同遊相與一笑
  武夷山上有仙靈山下寒流曲曲清欲識箇中竒絶處櫂歌閒聼兩三聲
  一曲溪邊上釣船幔亭峰影蘸晴川虹橋一斷無消息萬壑千巖鎖翠烟
  二曲亭亭玉女峰插花臨水為誰容道人不復荒臺夢興入前山翠㡬重
  三曲君看架壑船不知停櫂㡬何年桑田海水今如許泡沫風燈敢自憐
  四曲東西兩石巖巖花垂露碧金鷄呌罷無人見月滿空山水滿潭
  五曲山髙雲氣深長時烟雨暗平林林閒有客無人識款乃聲中萬古心
  六曲蒼屏遶碧灣茅茨終日掩柴闗客来倚櫂巖花落猿鳥不驚春意閒
  七曲移船上碧灘隐屛仙掌更囬看人言此處無佳景只有石堂空翠寒
  八曲風烟勢欲開鼓樓巖下水瀠洄莫言此處無佳景自是遊人不上来
  九曲將窮眼豁然桑麻雨露見平川漁郎更覔桃源路除是人閒别有天
  劉子澄逺寄羊裘且有懐仁輔義之語戯成兩絶為謝以發千里一笑
  短棹長蓑九曲灘晚来閒弄釣魚竿㡬囬欲過前灣去却怕斜風特地寒
  誰把羊裘與醉披故人心事不相違狂奴今夜知何處月冷風凄未肯歸
  南城呉氏社倉書樓為余寫真如此因題其上
  蒼顔已是十年前把鏡回看一悵然履薄臨深諒無㡬且將餘日付殘編
  樂府
  水調歌頭
  富貴有餘樂貧賤不堪憂誰知天路幽險倚伏互相酬請看東門黄犬更聼華亭清唳千古恨難収何似鴟夷子散髪弄扁舟 鴟夷子成覇業有餘謀收身千乘卿相歸把釣魚鈎春晝五湖烟浪秋夜一天雲月此外儘悠悠永棄人間事吾道付滄洲
  又次袁機仲韻
  長記與君别丹鳯九重城歸来故里愁思悵望渺難平今夕不知何夕得共寒潭烟艇一笑俯空明有酒徑湏醉無事莫闗情 㝷梅去踈竹外一枝横與君吟弄風月端不負平生何處車塵不到有箇江天如許争肯換浮名只恐買山隐却要煉丹成
  滿江紅劉知郡生朝
  秀野詩翁念故山十年乖隔聊命駕朱門舊隐緑槐新陌好雨初晴仍半暖金缸玉斝開瑤席更流傳麗藻借江天留春色 過里社將児姪談徃事悲陳迹喜尊前見在鏡中如昔兩鬢全欺烟樹緑方瞳好映寒潭碧但一年一度一歸来歡何極
  菩薩蠻囘文
  晚紅飛盡春寒淺淺寒春盡飛紅晚尊酒緑隂繁繁隂緑酒尊 老仙詩句好好句詩仙老長恨送年芳芳年送恨長
  又次圭父囘文韻
  暮江寒碧縈長路路長縈碧寒江暮花塢夕陽斜斜陽夕塢花 客愁無勝集集勝無愁客醒似醉多情情多醉似醒
  念奴嬌用傅安道和朱希真梅詞韻
  臨風一笑問羣芳誰是真香純白獨立無朋算只有姑射山頭仙客絶艷誰憐真心自保邈與塵縁隔天然殊勝不闗風露氷雪 應笑俗李麤桃無言翻引得狂蜂輕蝶争似黄昏閒弄影清淺一溪霜月畫角吹殘瑤臺夢斷直下成休歇緑隂青子莫教容易披折
  和西江月
  睡處林風瑟瑟覺来山月團團身心無累久輕安況有清涼池館 句稳翻嫌白俗情髙却笑郊寒蘭膏元自少陵殘好處金章不換
  又
  堂下水浮新緑門前樹長交枝晚涼快寫一篇詩不説人閒憂喜 身老心閒益壮形癯道勝還肥軟輪加璧未應遲莫道前非今是
  鷓鴣天江檻詞
  暮雨朝雲不自憐放教春漲緑浮天秪今畫閣臨無地宿昔新詩滿繫船 青鳥外白鷗前㡬生烟火舊因縁酒闌山月移彫檻歌罷江風拂玳筵
  又
  已分江湖寄此生長簔短笠任隂晴鳴橈細雨滄洲逺繫舸斜陽畫閣明 竒絶處未㤀情㡬時還得去尋盟江妃定許捐雙佩漁父何勞笑獨醒
  浣溪沙次秀野酴醿韻
  壓架年来雪作堆珍叢也是近移栽肯令容易放春囘却恐隂晴無定度從教紅白一時開多情蜂蝶早飛
  来
  好事近
  春色欲来時先散滿天風雪坐使七閩松竹變珠幢玉節 中原佳氣鬱蔥蔥河山壮宫闕丞相功成千載映黄流清徹
  櫽括杜牧之齊山詩作水調歌頭
  江水浸雲影鴻雁欲南飛擕壺結客何處空翠眇烟霏塵世難逢一笑況有紫萸黄菊堪插滿頭歸風景今朝是身世昔人非 酬佳節湏酩酊莫相違人生如寄何事辛苦怨斜暉無盡今来古往多少春花秋月那更有危機與問牛山客何必獨沾衣
  南歌子次張安國韻
  落日照樓船稳過澄江一片天珍重使君留客意依然風月從今别一川 離緒悄危絃永夜清霜透幕氊明日回頭江樹逺懐賢目斷晴空鴈字連
  贊
  六先生畫像贊
  濂溪先生
  道䘮千載聖逺言湮不有先覺孰開我人書不盡言圖不盡意風月無邊庭草交翠
  明道先生
  揚休山立玉色金聲元氣之㑹渾然天成瑞日祥雲和風甘雨龍徳正中厥施斯普
  伊川先生
  規員矩方繩直凖平允矣君子展也大成布帛之文菽粟之味知徳者希孰識其貴
  康節先生
  天挺人豪英邁蓋世駕風鞭霆歴覽無際手探月窟足躡天根閒中今古醉裏乾坤
  横渠先生
  早悦孫呉晚逃佛老勇撤臯比一變至道精思力踐妙契疾書訂頑之訓示我廣居
  涑水先生
  篤學力行清修苦節有徳有言有功有烈深衣大帶張拱徐趨遺像凛然可肅薄夫
  張敬夫畫象贊
  擴仁義之端至於可以彌六合謹善利之判至於可以析秋毫拳拳乎其致主之切汲汲乎其幹父之勞仡仡乎其任道之勇卓卓乎其立心之髙知之者識其春風沂水之樂不知者以為湖海一世之豪彼其揚休山立之姿既與其不可傳者死矣觀於此者尚有以卜其見伊呂而失蕭曹也耶
  呂伯恭畫象贊
  以一身而備四氣之和以一心而涵千古之祕推其有足以尊主而庇民出其餘足以範俗而垂世然而状貌不逾於中人衣冠不詭於流俗迎之而不見其来隨之而莫睹其躅矧是丹青孰形心曲惟嘗見之者於此而復見之焉則不但遺編之可續而已也
  書畫象自儆
  從容乎禮法之塲沈潛乎仁義之府是予蓋將有意焉而力莫能與也佩先師之格言承前烈之餘矩惟闇然而自修或庶㡬乎斯語
  聚星亭畫屏贊【并序】
  按世説陳太邱詣荀朗陵貧儉無僕役乃使元方將軍季方持杖從後長文尚小載著車中【後漢書曰陳寔字仲弓潁川許人嘗為聞喜令遷太邱長修德清静百姓以安後以黨人連及逮捕人多逃避求免寔曰我不就獄衆無所恃乃請囚焉遇赦得出宦者張讓權傾天下父死歸葬潁川名士無往弔者而寔獨弔焉後復誅黨人讓以寔故多所全宥寔在鄉閭平心率物或有争訟輒求判正曉譬曲直退無怨者黨禁觧累徴不起年八十四卒諡曰文範先生又曰荀淑字季和潁川潁隂人也少有髙行博學而不好章句州里稱其知人李固李膺皆師宗之舉賢良方正對策譏刺貴倖梁冀忌之出補朗陵侯相莅事明理稱為神君棄官而歸閒居飬志又曰陳紀字元方寔長子也至徳絶俗與寔髙名並著而弟諶字季方又配之毎宰府辟召羔鴈成羣世號三君百城皆圖盡紀子羣字長文為魏司空】既至荀使叔慈應門慈明行酒餘六龍下食文若亦小坐著膝前【荀淑有八子儉緄靖燾汪爽肅敷居西豪里縣令苑康曰昔髙陽有才子八人遂署其里為髙陽里時人號曰八龍靖字叔慈有至行不仕早卒號曰行先生爽字慈明年十二通春秋論語潁川為之語曰荀氏八龍慈明無雙舉至孝拜郎中對䇿陳便宜數千言即棄官去後坐黨錮隐遁十餘年董卓用事徵拜司空爽以卓忍暴終危杜稷多舉才略之士與王允等密謀討之未及而以病終後允乃竟誅卓緄子彧字文若少時父以畏禍為取宦者唐衡女後從曹操操以為謀主比之子房及操將受九錫彧諫止之遂為所害彧亦作郁】於時太史奏真人東行【續晉陽秋曰陳仲弓從諸子姪造荀父子於時徳星聚太史奏五百里賢人聚】考亭陳氏故有離榭名以聚星蓋取續陽秋語中更廢壊近始作新適邇敝廬因得相其役事既又為之本原事迹畫著屏上并為之贊以視来者云
  猗與陳子神嶽鍾英文淵範懿道廣心平危孫汙隆卷舒自我是曰庶幾無可不可獻身安衆弔豎全邦炯然方寸秋月寒江願言懐人曰我同志故朗陵君荀季和氏連峰對起麗澤潛滋僾而不見有黯其思薄言造之顧無僕役獨呼二児駕予以出青芻黄犢布幰柴車策紀前衛杖諶後趨所造伊何髙陽之里維時荀君聞至而喜顧謂汝靖往應於門七龍矯矯布席開尊靖肅而前翁拜其辱何悟斯晨得見清穆命爽行觴旅饋次陳獻酬交錯禮度情親載笑載言罔非徳義益邁乃猷以輔斯世髧髦兩稚亦寘膝前原深本固莫出匪賢維此慈明特謝儔匹晚際國屯敢憚濡迹贅旒之命恃以少延邦朋之最孰與為先郁乃附曹羣亦㤀漢嗣守之難古今共歎崇臺囘極於以占天猶曰兹野徳星萃焉我寓有亭舊䝉斯號今刺前聞象儀以告髙山景行好德所同課忠責孝獨槩余衷百爾窺臨鏡考母怠死國承家永奉明戒
  箴
  敬齋箴
  讀張敬夫主一箴掇其遺意作敬齋箴書齋壁以自儆云
  正其衣冠尊其瞻視潛心以居對越上帝足容必重手容必恭擇地而蹈折旋蟻封出門如賔承事如祭戰戰兢兢罔敢或易守口如瓶防意如城洞洞屬屬罔敢或輕不東以西不南以北當事而存靡他其適弗貳以二弗參以三惟精惟一萬變是監從事於斯是曰持敬動静無違表裏交正湏臾有閒私欲萬端不火而熱不氷而寒毫釐有差天壤易處三綱既淪九法亦斁於戱小子念哉敬哉墨卿司戒敢告靈臺
  銘
  四齋銘
  志道
  曰趨而挹者孰履而持曰飢而寒者誰食而衣故道也者不可湏臾離子不志於道獨罔罔其何之
  據德
  語道術則無往而不通談性命則疑獨而難窮惟其厚於外而薄於内故無地以崇之
  依仁
  舉之莫能勝行之莫能至雖欲依之安得而依之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雖欲違之安得而違之
  游藝
  禮云樂云御射數書俯仰自得心安體舒是之謂游以游以居嗚呼游乎非有得於内孰能如此其從容而有餘乎
  又四齋銘
  崇德
  尊我徳性希聖學兮玩心神明蜕汚濁兮
  廣業
  樂節禮樂道中庸兮克勤小物奏膚公兮
  居仁
  勝己之私復天理兮宅此廣居純不已兮
  由義
  羞惡爾汝勉擴充兮遵彼大路行無窮兮
  學古齋銘
  浦城周侯嗣恭葺其先大父徽猷公所作學古齋以教齊宗族子弟新安朱某為題其榜周侯又来請銘則推其意乃作銘曰
  相古先民學以為己今也不然為人而已為己之學先誠其身君臣之義父子之仁聚辨居行無怠無忽至足之餘澤及萬物為人之學爛然春華誦數是力纂組是誇結駟懐金煌煌煒煒世俗之榮君子之鄙維是二者其端則微眇綿弗察胡越其歸卓哉周侯克承先志日新此齋以廸来裔此齋何有有圖有書厥裔斯何衣冠進趨夜思晝行咨詢謀度絶今不為惟古是學先難後獲匪亟匪徐我其銘之以警厥初
  尊徳性齋銘
  内弟程允夫以道問學名齋予謂當以尊徳性易之允夫請銘因為作此
  維皇上帝降此下民何以予之曰義與仁維義與仁維帝之則欽斯承斯猶懼弗克孰昏且狂茍賤汙卑滛視傾聼惰其四肢䙝天之明慢人之紀甘此下流衆惡之委我其監此祇栗厥心有幽其室有赫其臨執玉奉盈湏臾顛沛任重道逺其敢或怠
  求放心齋銘
  番陽程正思作求放心齋汪子卿祝汝玉既為之銘新安朱某掇其遺意復為作此
  天地變化其心孔仁成之在我則主於身其主伊何神明不測揮萬變立此人極晷刻放之千里其奔非誠曷有非敬曷存孰放孰求孰亡孰有詘伸在臂反覆惟手防微謹獨兹守之常切問近思曰惟以相之
  書字銘
  明道先生曰某書字甚敬非是要字好只此是學
  握管濡豪伸紙行墨一在其中㸃㸃畫畫放意則荒取妍則惑必有事焉神明厥德















  御纂朱子全書卷六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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