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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庫史部63
  欽定四庫全書      史部四
  古史          别史類
  提要
  【臣】等謹按古史六十五卷宋蘓轍撰轍有詩傳已著録轍以司馬遷史記多不得聖人之意乃因遷之舊上自伏羲神農下訖秦始皇為本紀七世家十六列傳三十七自謂追録聖賢之遺意以明示來世至於得失成敗之際亦備論其故以今考之如於三皇紀增入道家者流謂黄帝以無為為宗其書與老子相出入於老子傳附以佛家之說謂釋氏視老子體道愈逺而立於世之表於孟子傳謂孟子學於子思得其說而漸失之反稱譽田駢慎到之徒又謂其為佛家所謂鈍根聲聞者班固論遷之失首在先黄老而後六經轍所更定烏在其能正遷耶朱子語録曰伯恭子約宗太史公之學某嘗與之痛辨子由古史言馬遷淺陋而不學疎畧而輕信此二句最中馬遷之失伯恭極之古史序云古之帝王其必為善如火之必熱水之必寒其不為不善如騶虞之不殺竊脂之不榖此語最好某嘗問伯恭此豈馬遷之所及然子由此語雖好却又有病處如云帝王之道以無為為宗之類他只說得箇頭勢大然下面功夫又皆空疎云云蓋與吕祖謙議論相激故平日作雜學辨以攻轍此時反為之左袒然其混合儒墨之失亦終不能為之掩也平心而論史至於司馬遷猶詩至於李杜書至於鍾王畫至於顧陸非可以一支一節比擬其長短者也轍乃欲㸃定其書殆不免於輕妄至於糾正補掇如史記載堯典妻舜之後瞽瞍尚欲殺舜轍則本尚書謂妻舜在瞽瞍允若之後史記載伊尹以負鼎說湯造父御周穆王見西王母事轍則刪之史記不載禱雨桑林事轍則増之宋世家史記贊宋襄公之戰為禮讓轍則貶之辨管子之書為戰國諸子所附益於晏子傳増入晏子處崔杼之變知陳氏之簒與諷諫數事於宰我則辨其無從叛之事於子貢則辨其無亂齊之事又据左氏傳為栁下惠曹子臧吳季札范文子叔向子産等傳以補史記所未及魯連傳附以虞卿刺客傳不載曹沬其去取之間亦頗為不茍存與遷書相參考固亦無不可矣書中間有附註以葉大慶考古質疑考之蓋其子遜之所作舊本不載其名今附著焉乾隆四十一年二月恭校上
  總纂官【臣】紀昀【臣】陸錫熊【臣】孫士毅
  總 校 官 【臣】陸費墀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原叙
  蘇子曰古之帝王皆聖人也其道以無為為宗萬物莫能嬰之其於為善如水之必寒如火之必熱其於不為不善如騶虞之不殺如竊脂之不榖不學而成不勉而得其積之中者有餘故其推之以治天下者有不可得而知也孔氏之遺書曰喜怒哀樂之未謂之中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天地萬物猶將賴之以存而况於人乎自三代之衰聖人不作世不知本而馳騁於喜怒哀樂之餘故其於事業日以鄙陋不足以睎聖人之萬一雖春秋之際王澤未竭士生其間習於禮義而審於利病如管仲晏子子産叔向之流皆不足以知之至於孔子其知之者至矣而未嘗言孟子知其一二時以告人而天下亦莫能信也陵遲及於秦漢士益以功利為急言聖人者皆以其所知億之儒者留於度數而智者溺於權利皆不知其非也太史公始易編年之法為本紀丗家列傳記五帝三王以来後丗莫能易之然其為人淺近而不學疎略而輕信漢景武之間尚書古文詩毛氏春秋左氏皆不列於學官丗能讀之者少故其記堯舜三代之事皆不得聖人之意戰國之際諸子辯士各自著書或增損古事以自信一時之說遷一切信之甚者或采丗俗相傳之語以易古文舊說及秦焚書戰國之史不傳於民間秦惡其議已也焚之略盡幸而野史一二存者遷亦未暇詳也故其記戰國有數年不書一事者余竊悲之故因遷之舊上觀詩書下考春秋及秦漢襍錄記伏犧神農訖秦始皇帝為七本紀十六丗家三十七列傳謂之古史追錄聖賢之遺意以明示来丗至於得失成敗之際亦僃論其故嗚呼由數千嵗之後言數千嵗之前其詳不可得矣幸其猶有存也而或又失之此古史之所為作也

  欽定四庫全書     史部四
  古史目録       别史類
  本紀七
  三皇第一
  五帝第二
  夏第三
  商第四
  周第五
  秦第六
  秦始皇第七
  世家十六
  吴太伯第一
  齊太公第二
  魯周公第三
  燕召公第四
  蔡叔曹叔第五
  陳第六
  衛康叔第七
  宋微子第八
  晉唐叔第九
  楚第十
  鄭第十一
  越王勾踐第十二
  趙第十三
  魏第十四
  韓第十五
  田敬仲第十六
  列傳三十七
  伯夷第一
  管晏第二
  柳下恵第三
  曹子臧吴季札第四
  晉范文子第五
  晉叔向第六
  鄭子産第七
  孔子第八
  孔子弟子第九
  老子第十
  孟子孫卿第十一
  伍員第十二
  孫吴第十三
  范蠡大夫種第十四
  葉公第十五
  商君第十六
  蘇秦第十七
  張儀第十八
  樗里子甘茂第十九
  穰侯第二十
  白起王翦第二十一
  孟嘗君第二十二
  平原君第二十三
  魏公子第二十四
  春申君第二十五
  范睢蔡澤第二十六
  樂毅第二十七
  亷頗藺相如第二十八
  田單第二十九
  屈原第三十
  虞卿魯仲連第三十一
  吕不韋第三十二
  李斯第三十三
  䝉恬第三十四
  扁鵲第三十五
  刺客第三十六
  滑稽第三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一        宋 蘇轍 撰三皇本紀
  太昊伏犧氏風姓始觀天地之象鳥獸之文近取諸身逺取諸物以畫八卦教民嫁娶儷皮以為禮作結䋲為罔罟以佃以漁豢養犧牲服牛乘馬故曰伏犧亦曰包犧氏伏犧以木徳王天下故為三皇首河出圗故為龍師而龍名居於宛丘後丗所謂太昊之虛也伏犧氏既衰而共工氏伯九州自謂水徳天王行之叙其後神農氏興而伏犧之子孫不可復紀至周衰有任宿須句顓臾皆風姓邑於濟上奉伏犧之祀
  炎帝神農氏姜姓以火徳繼木為火師而火名故曰炎帝斵木為耜揉木為耒教民稼穡故曰神農始為市以通有無嘗草木百藥以救疾苦其子柱能殖百穀百蔬五帝之丗祀以為稷子孫傳丗為黄帝所滅黃帝亦神農之後以其徳異故異號異姓而炎帝之後事堯者有四岳事周者齊許申甫皆列於諸侯焉
  黃帝軒轅氏姬姓亦曰有熊氏神農之後而少典之子也少典取有蟜氏生黃帝炎帝丗衰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炎帝弗能征於是軒轅乃習用干戈以征不享諸侯咸来賓従而蚩尤最為暴莫能伐炎帝欲侵陵諸侯諸侯咸歸軒轅軒轅乃修徳振兵教熊羆貔貅貙虎以與炎帝戰於阪泉之野三戰然後得志蚩尤作亂不用帝命於是徵師諸侯戰於涿鹿之野遂禽殺蚩尤諸侯咸尊軒轅代神農氏為黃帝天下有不順者從而征之平者去之披山通道未嘗寕居以師兵為營衞為雲師而雲名舉風后力牧常先大鴻以治正名百物書契律歴衣服棟宇舟車弧矢之利皆本於黄帝黃帝作雲門大卷之樂其師岐伯明於方丗之為醫者宗焉然黃帝之書戰國之間猶存其言與老子相出入以無為宗【黃帝之書與老子同者多見於列子】其設於丗者與時俯仰皆其見於外者也黃帝居軒轅之丘而取於西陵之女是為嫘祖嫘祖為黃帝正妃生二子後皆有天下其一囂是為青陽其二昌意黃帝葢四妃二十五子其得姓者十四人為十二姓曰姬西祁已滕箴任荀僖佶儇依黃帝崩於橋山子青陽立是為帝少昊至虞夏之丗皆禘黃帝蘇子曰孔子刪詩及書起於堯舜稷契之際以為自是以上其事不可詳矣至司馬遷紀五帝首黃帝遺犧農而黜少昊以為帝王皆出於黃帝盖紀其丗非紀其事也故余因之然黃帝本神農之後少典之子神農豈非五帝丗耶盖黃帝髙陽髙辛子孫代有天下而少昊之後不傳周禮六樂無少昊之樂易叙古帝王亦不道也遷由是黜而不紀後世多以遷為非者於是作三皇本紀復紀少昊於五帝首



  古史卷一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二        宋 蘇轍 撰五帝本紀
  帝少昊金天氏曰摯亦曰青陽都於曲阜其立也鳳鳥適至故以鳥紀為鳥師而鳥名鳳鳥氏歴正也鳥氏司分者也伯趙氏司至者也青鳥氏司啓者也丹鳥氏司閉者也祝鳩氏司徒也瞗鳩氏司馬也鳲鳩氏司空也爽鳩氏司宼也鶻鳩氏司事也五鳩鳩民者也五雉為五工正九扈為九農正而其四叔重為勾芒該為蓐收脩及熈為冥少昊氏既衰而黄帝之孫顓頊代之少昊之後見於周衰有郯子焉
  帝顓頊髙陽氏黄帝之孫而昌意之子也都於帝丘始為民師而命以民事少昊氏之衰也九黎亂徳民神雜糅不可方物家為巫史民匱於祀民瀆齊盟而神不蠲民嘉生不降禍災荐至顓頊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属神火正黎司地以属民絶地天通使無相侵瀆然後民安其生髙陽氏之滅也歲在鶉火【左傳晉史趙曰陳顓頊之族也歲在鶉火是以卒滅陳將如之】黃帝之曽孫嚳代之顓頊之後六丗生舜五丗生鯀故虞夏皆祖顓頊帝嚳髙辛氏黃帝之曽孫也父曰蟜極祖曰囂都於亳取陳氏生堯取娵訾氏生摯取有娀氏生契取有邰氏生稷帝嚳崩而摯代立帝摯立不善崩而其弟立是為帝堯契之後為殷稷之後為周故堯禪舜舜祀嚳於郊而殷周皆祀嚳於禘帝堯陶唐氏都於平陽黃收純衣彤車白馬茅茨不翦土階三等為咸池之樂克明俊徳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恊和萬邦黎民於變時雍髙辛氏既衰而三苗復亂九黎之徳堯乃復育重黎之後曰羲仲羲叔和仲和叔使平秩四方以正四時允釐百工庶績咸熈於是堯訪於羣臣曰疇咨若時登庸放齊曰嗣子丹朱開明堯曰吁嚚訟可乎堯又曰疇咨若予采驩兠曰共工方鳩僝功堯曰吁静言庸違象共滔天不可堯復問四岳曰湯湯洪水滔天浩浩懐山襄陵下民其咨誰可使治者皆曰鯀可堯曰鯀方命圯族不可岳曰异哉試不可用乃已堯於是聼岳用鯀九載功用不成堯復問曰朕在位七十載汝能庸命巽朕位岳曰否徳忝帝位堯曰明明揚側陋衆皆曰有鰥在下曰虞舜堯曰俞予聞如何岳曰瞽子父頑母嚚象傲克諧以孝烝烝乂不格姦堯曰我其試哉於是妻之二女以觀其徳舜飭下二女於媯汭如婦禮堯善之堯知子丹朱不肖不足授天下得舜試之三年而告之曰予詢事考言乃言底可績三載矣汝遂陟帝位舜讓于徳弗嗣堯不許以正月上日受終于文祖堯遂老使舜攝行天子之政二十有八載而堯崩百姓如喪考妣三載四海遏宻八音舜乃封丹朱使奉堯祀服其禮樂以客見天子而舜亦宗祀堯至舜之子孫乃更郊堯而宗舜自黃帝至堯皆姬姓同姓而異其國號所以章明徳也堯後有劉累者學擾龍於豢龍氏事夏孔甲賜氏曰御龍以更豕韋之後為豕韋氏商之衰遷居於唐周以唐封叔虞復自唐徙杜為唐杜氏周宣王誅杜伯其子隰叔適晉為范氏范武子奔秦自秦復歸于晉其處者為劉氏而漢其苖裔也
  蘇子曰四岳薦鯀於堯堯知鯀之不可用而屈於四岳民被其害者九年後丗疑之知其不可而用之不仁屈於四岳而不能信不知予嘗論之水之為害不可一日不治而人之知治水者雖聖賢有不能也是以堯舜皆不自治得禹而後濟方禹之未見也天下言治水者莫如鯀棄鯀而不試有不仁焉斯堯之所以用鯀也歟帝舜有虞氏嬀姓舜父瞽叟瞽叟父曰橋牛橋牛父曰勾望勾望父曰敬康敬康父曰窮蟬窮蟬帝顓頊之子也自窮蟬至舜皆微為庶人舜父病瞽母亡而更娶生象父母愛象而惡舜遇舜不以道舜事父母撫弟篤於敬愛瞽猶不順舜往于田日號泣于旻天于父母負罪引慝祗載見瞽叟䕫䕫齊栗瞽亦允若不至於姦以是耕於歴山歴山之人皆讓畔漁於雷澤雷澤之人皆讓居陶於河濱器不苦窳一年而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堯聞其賢妻之二女以觀其内事之九男以觀其外二女不敢以其貴驕而九男皆益篤堯知其聖人也乃命舜愼徽五典五典克從納于百揆百揆時叙賓于四門四門穆穆納于大山林麓烈風雷雨弗能迷也【世或言所謂納于大麓者太山之麓帝王禪代告終之所在此太山之所以為岱宗者也然方舜之納于大麓也葢未受終于文祖類于上帝猶人臣也而遽告代于太山可乎】如是三載堯乃命舜以位正月上日受終于文祖察琁璣玉衡齊七政以觀天命之逆順而天命無違於是類于上帝禋于六宗【儒者言六宗皆不同禮祭法曰泰昭祭時也坎壇祭寒暑也王宫祭日也夜明祭月也幽宗祭星也雩宗祭水旱也孔安國王肅以此為六宗夫言古事當以古說為近舎祭法不用而以意立說未可信也或以乾坤六子宗廟三昭三穆當之其數雖合然自古無祭八卦之文舜既受終于文祖然後推考天人觀其逆順而徧祭之則三昭三穆於其祭文祖兼之矣】望于山川徧于羣神輯五瑞以觀諸侯之從否而諸侯莫有不至於是覲四岳羣牧班瑞于羣后遂以四時廵守方岳燔柴告至望秩山川肆覲諸侯協時月正日同律度量衡修五禮五玉三帛二生一死贄如五器卒乃復歸格于藝祖用特五載一廵守羣后四朝敷奏以言明試以功車服以庸舜舉禹使治水水行地中建十有二州封十有二山濬川民咸安其生於是象以典刑流宥五刑鞭作官刑扑作教刑金作贖刑眚災肆赦怙終賊刑流共工于幽州放驩兠于崇山竄三苗于三危殛鯀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二十有八年而堯崩舜除三年之䘮正月元日見于文祖詢于四岳咨十有二牧舜自百揆為天子未有代之者於是舜問四岳誰可使宅百揆皆曰伯禹作司空可帝曰俞咨禹汝平水土惟時懋哉禹讓于稷契臯陶帝曰俞汝往哉是時棄既已為稷契既已為司徒臯陶既已為士矣舜皆稱其功申命其事復博訪羣臣因其所舉而即用之所舉無不賢者乃以垂為工以益為虞以夷為秩宗以䕫典樂以龍為納言凡命四岳十二牧九官二十有二人【丗咸以四岳為四人非也傳言齊許皆四岳之後姜姓盖一人耳】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幽明庶績咸熈惟三苗之遺民為惡不悛乃復分北處之以㪚其衆然後四海咸戴舜徳興九招之樂致異物鳯凰来翔天下明徳皆自虞帝始舜弟象封於有鼻舜子商均亦不肖舜乃命禹曰朕宅帝位三十有三載耄期倦于勤汝惟不怠總朕師禹讓於臯陶舜曰天之歴數在汝躬汝終陟元后禹曰枚卜功臣而從其吉可也舜不許正月朔旦受命于神宗率百官若帝之初神宗者舜之所宗堯也【舜受命于文祖禹受命于神宗盖将以天下與人必告其所從受天下者也】舜既老任禹以政苗民猶弗率舜命舜命禹征之禹伐之三旬而苗民不服益賛于禹稱舜之在歴山日號泣于昊天負罪引慝而瞽叟允若至諴感神矧兹有苗其有不服者乎禹用其言而班師舜乃誕敷文徳舞干羽于兩階七旬而有苗格【是時舜在位三十三年徳之及物也久矣以舜之徳而誅三苗之虐以天下之衆而伐三苗之㣲其為不敵也明矣然而攻之三旬而不服引兵而歸舞干羽于两階七旬而格之何也雖以舜之徳舉天下之衆而伐之是以力較之也以力較之必其力竭而後服引兵而歸不較其力而竢之以徳吾無争心而三苖愧耻之心生矣七旬而後格雖以為遲可也】盖舜三十而徵庸攝位三十年即位五十年都於蒲坂南廵守崩於蒼梧之野而于九疑禹封其子於虞有虞氏丗禘黃帝郊堯祖顓頊宗舜報幕其後有虞思箕伯直柄虞遂伯戯【虞思封夏少康者也其餘四人見晏子與叔向言齊事】皆失其丗次至商而封遂【左傳舜寘徳于遂】至周而封陳陳敬仲完自陳奔齊其後代齊
  蘇子曰學者言堯舜之事有三妄焉太史公得其一不得其二莊子稱堯以天下讓許由許由不受耻之逃隐荘子盖寓言焉而後丗信之太史公曰舜禹之間岳牧咸薦試之於位典職數十年功用既興然後授政示天下重器王者大統傳天下若斯之難而許由何以稱焉孟子曰堯將舉舜妻以二女瞽叟不順不告而娶既而猶欲殺舜而分其室然舜終不以為怨余考之於書孟子葢失之矣丗豈有不能順其父母而能治天下者哉四岳之薦舜曰烝烝乂不格姦益之稱舜曰䕫䕫齊栗瞽亦允若則舜之為庶人既已能順其親使不至於姦矣父母兄弟之際智力之所不施也有頑父嚚母傲弟而能和之以不失其親惟至仁能之此堯之所以用舜而不疑者也父子相賊姦之大也豈其既已用之而猶欲殺之哉孟子又言堯舜禹之終皆薦人於天堯崩舜辟堯子於南河之南舜崩禹辟舜子於陽城天下皆往歸之然後之中國踐天子位禹崩益辟禹子於箕山之隂朝覲獄訟者皆不之益而之啓故益不得為天子以書觀之此亦非君子之言也舜禹之攝格于祖考郊祀天地朝見諸侯廵守方岳行天子之事矣及其終而又辟之何哉使舜禹辟之天下歸之而其子不順将從天下而廢其子歟將奉其子而違天下歟此事之至逆由辟致之也至益不度天命而受位於禹辟之而天下不從然後不敢為匹夫猶且耻之而謂益為之哉



  古史卷二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三        宋 蘇轍 撰夏本紀
  夏禹帝顓頊之後禹之父鯀顓頊五丗孫也【太史公以鯀為顓頊之子其世太廹班固律歴志以為五世孫近得之故取焉】以崇伯事堯堯被洪水之患訪於四岳求可治水者四岳舉鯀可用堯曰鯀方命圯族不可岳曰等之未有賢於鯀者於是堯聼四岳用鯀鯀堙洪水汨陳其五行水不潤下上帝震怒不畀洪範九疇彛倫攸斁九年功用不成堯更求人得舜舜登用攝行天子之政廵守行視鯀之治水無状乃殛鯀于羽山而舉鯀之子禹使續鯀之業天乃錫禹洪範九疇彛倫攸叙禹以此治水水得其性所謂洛書者也禹之為人克勤于邦克儉于家不自滿假不矜不伐既受命傷先人功之不成受誅乃勞身焦思居外十三年三過其門而不入取于塗山辛壬癸甲啓而泣亦弗遑子也菲飲食致孝乎鬼神惡衣服致羙乎黻冕卑宫室盡力乎溝洫陸行乘車水行乘舡泥行乘橇山行乘攆隨山刋木暨益奏庶鮮食決九川距四海濬畎澮距川暨稷播奏庶艱食鮮食懋遷有無化居烝民乃粒萬邦作乂盖禹行自冀州始自冀而東治兖青徐自徐而南治揚荆自荆而西治豫梁雍皆相其土田草木之宜以作貢賦謂之禹貢東漸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聲教訖于四海堯賜之圭以告成功使為司空及堯崩舜為天子復代舜典百揆三十三年而舜命以位讓于臯陶舜不可禹固辭不獲命乃以正月朔旦受命于神宗帥百官若帝之初是時三苗之君雖已流竄其國人猶不用帝舜復命禹征之禹㑹諸侯誓師而行三旬苗民不服益賛于禹曰惟徳動天無逺弗届滿招損謙受益時乃天道帝初于歴山往于田日號泣于旻天于父母負罪引慝祗載見瞽叟䕫䕫齊栗瞽亦允若至諴感神矧兹有苗禹拜受其言而班師舜乃大敷文徳舞干羽于兩階七旬而有苗格舜崩禹即天子位號曰帝禹改正朔服色歲首建寅色尚黒大事歛用昏戎事乘驪牲用合諸侯於塗山執玉帛者萬國其後南廵守復㑹諸侯於江南計功而崩因焉命曰㑹稽㑹稽者㑹計也子帝啓立有扈氏不共啓伐之大戰于甘將戰作甘誓啓崩子帝太康立太康盤逰無度田于有洛之表十旬弗反有窮后羿因民弗忍距于河太康弟五人御其母以從徯于洛之汭作五子之歌羿遂逐太康而立其弟仲康是為帝仲康羲和湎滛廢時亂日仲康命侯征之作征仲康崩子帝相立羿之放太康也自鉏遷于窮石因夏民以代夏政滅樂正后䕫之子伯封恃其射也不修民事而虞于原獸武羅伯因熊髠厖圉皆其賢臣也棄之不用而用寒浞寒浞伯明氏之䜛子弟也信而使之以為已相浞行媚于内施賂于外而虞羿于田内外咸服而羿不知也將歸自田家衆殺而烹之以食其子其子不忍食死于窮門夏之遺臣靡奔有鬲氏浞因羿室生澆及豷恃其䜛慝詐偽而不徳于民使澆用師滅斟灌及斟尋氏處澆于過處豷于戈滅夏后相相之后緍方娠逃出自竇歸于有仍生少康惎澆能戒之澆使椒求之逃奔有虞為之庖正以除其害虞思妻之以二姚而邑諸綸有田一成有衆一旅能布其徳以收夏衆使女艾諜澆使季杼誘豷靡自有鬲氏收二斟之燼以殺浞而立少康少康滅澆于過后杼滅豷于戈以復禹之迹是為帝少康少康崩子帝杼立帝杼崩子帝槐立帝槐崩子帝芒立帝芒崩子帝泄立帝泄崩子帝不降立帝不降崩弟帝扃立帝扃崩子帝厪立帝厪崩立帝不降之子孔甲孔甲好方鬼神事夏后氏始衰諸侯畔之得乘龍河漢各二各有雄雌孔甲不能食有劉累者學擾龍于豢龍氏以事孔甲能飲食之孔甲賜之氏曰御龍龍一雌死潜醢以食孔甲孔甲求之懼而遷去孔甲崩子帝臯立帝臯崩【帝臯墓在殽之南陵蹇叔云】子帝立帝崩子帝履癸立是為桀自孔甲以来諸侯多畔桀不務徳而武傷百姓百姓弗堪伐有施氏有施以妹喜女焉桀嬖愛之政益亂復克有緍滛侈滋甚召湯而囚之夏臺已而釋之湯益修徳諸侯歸之遂帥兵伐桀桀兵敗奔南巢遂放而死葢夏后氏禘黄帝郊鯀祖顓頊宗禹報杼周興封其後繒以奉禹祀禹本姒姓其後分封以國為氏有夏后氏有扈氏有男氏斟尋氏彤城氏褒氏費氏氏繒氏辛氏冥氏斟氏戈氏
  蘇子曰聖人之於天下茍可以安民不求為異也堯舜傳之賢而禹傳之子後世以為禹無聖人而傳之而後授之其子孫此以好異期聖人也昔者湯有伊尹武王有周公而周公又武王之弟也湯之太甲武之成王皆可以為天下而湯不以予其臣武王不以予其弟誠以為其子之才不至於亂天下者無事乎授之它人而以為異也而天下何獨疑禹哉今夫人之愛其子是天下之通義也有得焉而以予其子孫又情之所皆然也聖人以是為不可易故因而聼之使之父子相繼而無相亂以至於堯堯舉天下而授之舜舜得堯之天下而又授之禹舉天下而授之人此聖人之所以大過人而天下後世之所不能也天下後丗之所不能而聖人獨為之豈以為異哉天下之人不能皆賢而有異人焉為異而震之則天下皆将喜其名而失其真故夫堯舜之傳賢者是不得已而然也使堯之丹朱舜之商均僅可以守天下而堯肯傳之舜舜肯傳之禹以為異而疑天下哉然則禹之不以天下授益非以益為不足授也使天下復有禹予知禹之不以天下授之矣何者啓足為天下故也啟為天下而益為之佐是益不失為伊尹周公其功猶可以及天下也聖人之不喜異也如此魯人之法贖人者受金於府子貢贖人而不受賞夫子嘆曰嗟夫使魯之不復贖人者賜也夫夫贖人而不以為功此君子之所以異於衆人者而其弊乃至於不贖是故聖人不喜夫異以其有時而窮也閔子終三年之䘮見於夫子援琴而歌戚戚而不樂子夏終三年之䘮見於夫子取琴而鼓之其樂偘偘然作而曰先王制禮不敢不及也而夫子皆以為賢由此觀之禹益之事傳者之過也記有之曰有虞氏禘黄帝而郊嚳祖顓頊而宗堯夏后氏禘黄帝而郊鯀祖顓頊而宗禹舜禹皆有所従受天下者也其所從受天下者不可忘也故舜宗堯而置瞽叟此天下之大義也至禹不獨廢堯而且忘舜鯀雖得罪以父故得祭於郊從舜之義則禹為忘其君從禹之義則舜為忘其親二者皆聖人之所不為也予聞之禮之所行義之所許也故禮雖先王未之有可以義起也舜禹之有天下則先王之所未有也故堯雖非父而其徳載於後丗不可以不宗瞽雖其親而無功於人不可以私享二者皆義也至夏后氏郊鯀而宗禹此禹之子孫之禮也孰謂禹之不宗舜哉栁下惠稱有虞氏郊堯而宗舜先儒以為此虞氏子孫之禮也以虞推禹則禹其有不宗舜乎雖然夏之子孫所以不宗舜者以有鯀也鯀雖得罪於舜而從事於水者九年非瞽瞍之比也故卒為夏郊而三代祀之三代猶以其功祀之而其子孫頋可以它人廢之乎故夫虞夏之祀皆義之所予也














  古史卷三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四        宋 蘇轍 撰殷本紀
  殷契帝嚳之子母曰簡狄有娀氏之女也為帝嚳次妃見鳥墮其卵取吞之因孕生契契長而佐禹治水有功事堯舜為司徒舜命之曰百姓不親五品不孫汝作司徒敬敷五教在寛封於殷賜姓子氏契卒子昭明立昭明卒子相土立陶唐氏之火正閼伯居商丘以祀大火相土因之故商主大火相土卒子昌若立昌若卒子曹圉立曹圉卒子冥立冥為水官勤於水事而死於水子振立振卒子㣲立微卒子報丁立報丁卒子報乙立報乙卒子報丙立報丙卒子主壬立主壬卒子主癸立主癸卒子天乙立是為成湯自契至湯八遷湯始居亳從先王居得伊尹任以國政伊尹者有莘之逸民也耕於有莘之野而樂堯舜之道無求於諸侯湯以幣聘之三反而後従湯湯征諸侯葛伯不祀湯使人問之曰無以共犧牲也湯遺之牛羊葛伯食之又不以祀湯又使人問之曰無以共秶盛也湯使亳衆往為之耕老弱饋食葛伯率其民邀其有酒肉黍稻者奪之不受者殺之有童子以黍肉餉殺而奪之故湯征自葛載東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獨後予攸徂之民室家相慶曰傒予后后来其蘇是時夏桀為虐而諸侯韋氏顧氏昆吾氏皆為亂湯使伊尹適夏以觀桀之政可輔輔之不可輔伐之伊尹入夏知桀之不可為也復歸于亳湯遂與伊尹伐韋顧昆吾克之遂伐桀升自陑從桀於安邑戰于鳴條之野勝之将易置夏社而後丗莫及勾龍者乃止夏師大敗湯従之桀奔南巢而死湯自為繼虞夏之後而以兵取天下曰台恐来丗以台為口實盖有慚徳焉還自夏至大坰仲虺乃作誥言桀之不可不伐者釋之湯歸于亳復作湯誥以伐桀大義告天下改正朔服色以十二月為嵗首色尚白大事歛用日中戎事乘翰牲用白牡樂曰大濩其後大旱七年湯剪髪斷爪禱于桑林之社而雨作桑林之樂湯崩太子太丁未立而卒立其弟外丙是為帝外丙三年崩立其弟仲壬是為帝仲壬四年崩乃立太丁之子太甲是為帝太甲太甲元年十二月【太甲之祀先王及歸于亳皆以十二月者殷之正月也孔安國以為湯崩逾月而太甲即位然則未逾年而即位可乎】伊尹以宰奉太甲祀于先王侯甸羣后咸在百官總已以聼冢宰伊尹乃明言烈祖之成徳以訓于王太甲不能用伊尹乃即湯之墓營桐宫以放太甲使居憂焉太甲悔過自咎終䘮三年十二月朔伊尹以冕服奉嗣王歸于亳作太甲三篇以申戒之太甲不以為怨伊尹不以自疑乃尊伊尹曰保衡及其老作咸有一徳以歸太甲在位三十三年而崩是為太宗子帝沃丁立沃丁之丗伊尹卒之于亳咎單遂訓伊尹事作沃丁沃丁崩弟帝太庚立太崩子帝小甲立小甲崩弟帝雍已立殷道衰諸侯或不至雍已崩弟帝太戊立任伊陟臣扈伊陟者伊尹之子也亳有祥桑榖生于朝七日大拱伊陟賛于巫咸作咸乂四篇太戊懼而修徳賛于伊陟作伊陟原命桑穀死殷復興諸侯歸之享國七十五年而崩是為中宗子帝仲丁立仲丁遷于囂仲丁崩弟帝外壬立外壬崩弟帝河亶甲立河亶甲居相殷復衰河亶甲崩子帝祖乙立圯于相復遷于耿任巫賢殷復興巫賢者巫咸之子也祖乙崩子帝祖辛立祖辛崩弟帝沃甲立沃甲崩立沃甲兄祖辛之子祖丁是為帝祖丁祖丁崩立沃甲之子南庚是為帝南南崩立祖丁之子陽甲是為帝陽甲自仲丁以来廢適而更立諸弟子諸弟子或爭相代立比九丗亂於是諸侯莫朝陽甲崩弟帝盤庚立自成湯至盤凡五遷殷已居河北河數為敗盤乃南渡辟河復居于亳民始不恱乃作盤三篇告而遷之於是百姓復安殷復興盤崩弟帝小辛立殷復衰小辛崩弟帝小乙立小乙崩子帝武丁立武丁少學于甘盤已而遷于荒野入宅于河自河徂亳欲以習知民事之艱難及父没亮隂三年既免䘮猶弗言也羣臣疑而問焉武丁曰以台正四方台恐徳弗類兹故弗言恭默思道夢帝賚予良弼其代予言乃以其形求之于天下說為胥靡築于傅巖惟肖乃立為相號之曰傅說任以保衡之事殷復興武丁祭成湯祭之明日有飛雉升鼎耳而雊祖已訓諸王作髙宗肜日髙宗之訓武丁在位五十九年而崩是為髙宗子帝祖庚立祖庚崩弟帝甲立帝甲滛亂殷復襄帝甲崩子帝廪辛立廪辛崩弟帝庚丁立庚丁崩子帝武乙立復去亳徙河北武乙無道為偶人謂之天神與之博使人為行不勝而僇辱之為革囊盛血仰而射之命曰射天武乙獵於河渭之間暴雷震死子帝太丁立太丁崩子帝乙立殷益衰帝乙崩子帝辛立是為紂紂帝乙之適子也帝乙之長庻曰微子啓啓賢以母賤不得立紂為人辯給㨗疾聞見甚敏紂力過人手格猛獸知足以拒諌言足以飾非矜人臣以能以為皆出已下好酒滛樂嬖於婦人伐有蘇氏有蘇以妲己女焉紂愛之惟妲己之言是從使師㳙作滛聲北里之舞靡靡之樂厚賦稅以實鹿臺之財積鉅橋之粟益收狗馬竒物充牣宫室廣沙丘苑臺多取野獸蜚鳥置其中以酒為池以肉為林使男女倮相逐其間為長夜之飲弗事上帝神祗廢宗廟之祀犧牲粢盛既于凶盗百姓怨望諸侯有畔者紂乃作重刑辟有炮烙之法以西伯昌九侯鄂侯為三公九侯有女入之紂女不喜滛紂怒殺之而醢九侯鄂侯爭之并脯鄂侯西伯昌聞之竊歎崇侯虎以告紂囚西伯羑里七年西伯之臣閎夭之徒求羙女竒物善馬以贖西伯西伯出而獻洛西之地請除炮烙之刑紂許之賜弓矢斧得専征伐為西伯而用費仲為政費仲善諛好利殷人弗親又用惡来惡来善䜛毁諸侯諸侯益䟽西伯歸而修徳諸侯多畔紂往歸西伯西伯益大舉兵戡黎黎近於殷殷臣祖伊恐奔告于紂曰嗚呼天既訖我殷命今我民罔弗欲䘮曰天曷不降威大命不至今王其如台王曰我生不有命在天祖伊反曰乃罪多參在上安能責命于天乎是時殷之耆舊大臣皆棄不用㣲子啓箕子王子比干皆憂懼莫能救商容廢居於家紂之卿士大夫皆四方多罪逋逃之人也西伯既已受命稱王九年而没武王終三年之䘮以諸侯東伐至于孟津觀政于商欲以懼紂改過為善師還紂益長惡不悛㣲子與其父師箕子少師比干謀而歸周箕子佯狂紂囚以為奴比干諌而死紂剖其心觀之周之十三年武王遂帥諸侯伐紂一月戊午師渡孟津癸亥陳于商郊紂亦發兵距之牧野甲子昧爽紂兵敗走登鹿臺衣其寳衣赴火而死武王入誅妲己釋箕子囚封比干墓表商容閭㪚鹿臺鉅橋之積而封紂子武祿父以續殷後及武王崩武與管蔡作亂成王命周公誅之而立㣲子於宋殷人盖禘嚳郊冥祖契宗湯報上甲微而丗祀三宗自夏殷以来天子雜稱帝王至周去帝號獨稱王與夏殷為三王殷本子姓其後以國為氏有殷氏來氏宋氏空桐氏稚氏北殷氏目夷氏蘇子曰商之有天下者三十丗而周之丗三十有七商之既衰而復興者五王而周之既衰而復興者宣王一人而已葢商之多賢君冝若其丗之過於周周之賢君不如商之多而其久於商者乃數百歲其故何也周公之治天下務以文章繁縟之禮和柔馴擾剛強之民故其道本於尊尊而親親貴老而慈幼使民之父子相愛兄弟相恱以無犯上難制之氣行其至柔之道以揉天下之戻心而去其剛毅果敢之志故其享天下至久而諸侯内侵京師不振卒於廢為至弱之國何者優柔和易可以為久而不可以為強也若夫商人之所以爲天下者不可復見矣嘗試求之詩書詩之寛緩而和柔書之委曲而繁重者皆周也而商人之詩駿而嚴厲其書簡絜而明肅以為商人之風俗盖在乎此矣夫惟天下有剛強不屈之俗也故其後丗有以自振於衰㣲然至其敗也一散而不可復止盖物之強者易以折而柔忍者可以久存柔者可以久存而常困於不勝強者易以折而其末也可以有所立此商之所以不長而周之所以不振也嗚呼聖人之為天下亦有所就而已不能使之無也使之能久而不能強能以自振而不能以及逺此二者存乎其後丗之賢與不賢矣太公封於齊尊賢而上功周公曰後丗必有篡弑之臣周公治魯親親而尊尊太公曰後丗寖衰矣夫尊賢上功則近於強親親尊尊則近於弱終之齊有田氏之禍而魯人困於盟主之令葢商之政近於齊而周公之所以治周者其所以治魯也故齊強而魯弱魯未亡而齊亡也書稱伊尹去亳適夏既醜有夏復歸于亳葢伊尹耕於莘野既以處士從湯矣及其適夏非其私行也湯必與知之其君臣之心以為従湯伐桀以濟斯丗不若使伊尹事桀以止其亂雖使夏不亡商不興無憾也及其不可復輔於是捨而歸耳其後文王事紂亦身為之三公至将囚而殺之然後弃之而西盖湯之於桀文王之於紂其不欲遽奪之者如此此其所以為湯文王而後丗之所不及也















  古史卷四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五        宋 蘇轍 撰周本紀
  周后稷名棄帝嚳之子也母有邰氏之女曰姜原為帝嚳元妃禋祀上帝以求子見巨人迹忻然踐之身動如孕期而生子不坼不副疑而棄之隘巷牛羊過者皆辟不踐徙置之林中㑹伐林者取之復置之氷上飛鳥覆且翼之姜原以為神收而養長之因名曰棄幼而岐嶷其㳺戲輙樹藝五穀所植無不羙大及為成人遂好耕農事其所稼穡若有相之者以此教民民咸法則之堯舉以為后稷封之於邰佐禹治水播奏庶艱食鮮食盖嘗得嘉種而徧種之周人以為天所遺也故詩曰貽我来牟帝命率育后稷卒子不窋立夏后氏政衰弃稷不務不窋失其官自竄於戎狄之間而居於豳不敢怠業不窋卒子鞠立鞠卒子公劉立公劉修后稷之業務農積穀用兵征伐厈大豳土始有朝廷邑里之制然猶處於復穴無宫室之羙公劉卒子慶節立慶節卒子皇僕立皇僕卒子差弗立差弗卒子毁隃立毁隃卒子公非立公非卒子髙圉立髙圉卒子亞圉立亞圉卒子公叔祖類立公叔祖類卒子古公亶父立自公劉以来子孫㣲弱至古公為狄人所攻事之以皮幣犬馬皆不得免乃屬其耆老而告之曰狄人之所欲者吾土地也吾聞之君子不以其所以養人者害人二三子何患無君去之踰梁山邑於岐山之下豳人曰此仁人也扶老擕幼而從之古公於是伐山刋木立宗廟冢土城郭宫室黜戎狄之俗周之王迹盖始於此古公取姜女生三子長曰太伯次曰虞仲次曰季歴季歴取於摯曰太任生昌有聖徳古公曰我丗當有興者其在昌乎太伯虞仲知古公欲立季歴以次傳昌乃二人亡如荆楚以讓季歴古公卒季歴立是為公季【自后稷至季歴經夏商千餘歳而子孫相傳十四丗而已使人人在位皆七十年然後及此此理之所無也盖必有脱遺者矣然今世無以考證姑従史記之舊而已】公季循古公遺業篤於行義諸侯順之公季卒子昌立是為文王文王在母不憂處師弗煩事季不怒取於莘曰太姒比三世皆得賢妃文王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王化之盛始於室家敬老慈少禮下賢者日中不暇食伯夷叔齊太公望太顛閎夭南宫适㪚宜生鬻子辛甲之徒皆往歸之是時殷紂無道嘗以文王為三公崇侯虎譛之紂囚之羑里文王方幽囚憂患乃因古八卦為六十四為之卦辭爻辭謂之周易【先儒或言文王始重易八卦為六十四今以書洪範考之盖伏犧始畫八卦其後禹得洛書九疇而其七曰乃命卜筮曰雨曰霽曰蒙曰驛曰克曰貞曰悔是時卜筮貞悔已見於丗則八卦之重久矣文王之丗盖因古人已重之卦而為之辭耳然明夷之辭稱文王箕子豈文王之後周公又成之與】居羑里七年諸侯或從之囚紂以此懼閎夭之徒又求羙女竒物善馬獻之紂紂喜釋文王以為西伯得専征伐中國方亂西戎北狄更来侵暴天子以命文王文王使南仲伐而却之諸侯頼焉宻須氏不共以兵侵周文王禦之敗其兵遂滅其國因徙居岐渭之間【大雅言克宻之後即曰居岐之陽在渭之将是也】遂伐崇侯軍三旬不服退修教而復伐之因壘而降始作豐邑自岐渉渭東徙都焉周自是益大南服江漢三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事紂既而以兵戡黎黎近於殷殷人震焉虞芮之君相與争田久而不平乃皆質之於周入其境耕者譲畔行者譲路入其邑男女異路班白不提挈入其朝士譲為大夫大夫譲為卿虞芮之君愧焉乃以其所争為間田而去諸侯聞之相帥而歸周者四十餘國東北既集【黎即黎陽虞芮在馮翊皆周之東北也】王業以成文王於是受命稱王追王古公為大王公季為王季文王享國五十年葢受命九年年九十有七而崩太姒之子十人長曰伯邑考次曰武王文王舎伯邑考而立武王武王終三年之䘮周之受命葢十年矣武王大㑹諸侯于孟津觀政于商渡河中流白魚躍入王舟武王俯取以祭既渡有火自上復于下至于王屋流為烏是時諸侯不期而至者八百國諸侯皆欲伐紂武王猶庶㡬紂恐懼遷善乃以諸侯退師還而紂不改昏亂益甚十三年武王復帥諸侯伐紂一月戊午師渡孟津戎車三百兩虎賁三百人癸亥陳于商郊甲子昧爽紂帥其旅若林㑹于牧野罔有敵于我師前徒倒戈攻其後以北紂師敗績紂自焚死武王立其子武庚禄父以奉殷後使復行殷之舊政釋箕子囚封比干墓式商容閭㪚鹿臺之財鉅橋之粟大賚于四海而萬姓恱服四月自商還至于豐歸馬于華山之陽放牛于桃林之野示天下弗服【天下雖安兵不可弭武王始誅紂而遂歸馬放牛何也商之亡也天下諸侯盖有助為無道者矣紂既滅恐兵以次及之必有不安之心武王恐其自疑而沮兵以自救故為之歸馬放牛盖以權示天下弗服而已】丁未祀于周廟庚戌柴望大告武成庻邦冢君暨百工受命于周武王追思先聖乃封神農之後於焦封黄帝之後于祝封帝堯之後於薊封帝舜之後於陳封夏禹之後於於是大封功臣而師尚父為首封尚父於營邱曰齊封弟周公旦於曲阜曰魯封召公奭於燕封弟叔鮮於管封弟叔度於蔡餘各以次受封盖兄弟之國十有五人姬姓之國四十人列爵維五分土維三遷九鼎於洛邑以示卜洛之意改正朔服色以建子為正月色尚赤大事歛用日出戎事乗騵牲用騂中國既定遂通道于九夷八蠻西旅巢伯之属皆至既克商二年武王有疾羣公懼將穆卜周公乃為壇告太王王季文王【禮宗子在它國庶子無爵而居者望墓為壇以祭周公所以為壇而告三王者盖亦禮不得入廟也】欲以身代武王王疾有瘳及武王崩太子誦立是為成王成王幼方亮隂周公為宰聼政事管叔蔡叔疑周公不利成王二叔方監殷遂與武庚及淮夷畔周周公以王命伐之居東二年誅武庚及管叔而放蔡叔封㣲子啓於宋以代殷後成王既誅二叔有疑周公之意公乃為詩以貽王名之曰䲭鴞王亦未敢誚公秋大熟未穫天大雷電以風禾盡偃大木斯㧞邦人大恐王與大夫發金縢之書得周公代武王之册王執書以泣曰昔公勤勞王家而予弗知以致天怒今其以禮逆周公矣王出郊天乃雨反風禾盡起太公召公使邦人起大木而築之歲則大熟周公終相成王誕保文武受命凡七年以殷餘民封康叔於衛營洛邑以為東都成武王之意詔成王烝祭於洛而歸政焉王命公子伯禽為公後留魯而公留相周周公乃遷殷頑民居之洛邑明年淮夷復叛成王東伐淮夷遂踐奄遷其君於蒲姑還歸在豐作周官六卿分職各帥其屬以倡九牧於是六服羣辟無不承徳禮樂興而頌聲作文王之樂為象武王之樂為武【象箾南籥文王之樂也而鄭康成以象為大武盖失之矣】周公没成王命君陳分正東郊成周繼周公之事成王将崩命召公畢公率諸侯相太子釗王崩而釗立是為康王成康之際天下安寕刑措四十餘年不用君陳既没康王復以成周之衆命畢公保釐東郊康王崩子昭王瑕立王道衰昭王南廵守不及崩於江上周人諱之昭王取于房曰房后生子滿是爲穆王穆王即位年五十矣愍文武之道缺乃命君牙為大司徒伯冏為太僕正周以復寕其後將伐犬戎祭公謀父諫曰不可先王耀徳不觀兵兵戢而時動動則威觀則玩玩則無震先王之制邦内甸服邦外侯服侯衛賔服蠻夷要服戎狄荒服甸服者祭侯服者祀賓服者享要服者貢荒服者王日祭月祀時享歲貢終王先王之訓也有不祭則修意有不祀則修言有不享則修文有不貢則修名有不王則修徳序成而不至則修刑今自大畢伯士之終也犬戎氏以其職来王天子曰予必以不享征之無乃廢先王之訓而王㡬頓乎王弗聼征之得四白狼四白鹿以歸自是荒服不至王猶欲肆其心周行天下將皆必有車轍馬跡祭公復為祈招之詩以止之其詩曰祈招之愔愔式昭徳音思我王度式如玉式如金形民之力而無醉飽之心祈招者周之司馬也王是以獲没其身盖享國百年耄荒而命吕侯訓夏贖刑作吕刑吕刑之法五辭簡孚正于五刑五刑不簡正于五罰五罰不服正于五過五刑之疑有赦五罰之疑有赦墨辟疑赦其罰百鍰劓辟疑赦其罰惟倍剕辟疑赦其罰倍差宫辟疑赦其罰六百鍰大辟疑赦其罰千鍰墨罰之属千劓罰之屬千剕罰之属五百宫罰之属三百大辟之罰其属二百凢五刑之属三千穆王立五十五年而崩子共王繄扈立共王崩子懿王囏立王室始衰懿王崩共王弟辟方立是為孝王孝王崩諸侯復立懿王太子燮是為夷王王室益衰王亦有惡疾【王子朝告諸侯曰夷王愆于厥身諸侯莫不並走其望以祈王身是也】覲禮天子不下堂而見諸侯下堂而見諸侯自夷王始夷王崩子厲王胡立厲王說榮夷公大夫芮良夫諌曰王室其將卑乎夫榮夷公好利而不知大難夫利百物之所生也天地之所載也而有専之其害多矣天地百物皆將取焉何可専也所怒甚多而不備大難以是教王其能久乎夫王人者將利而布之上下者也使神人百物無不得其極猶日怵惕懼怨之来也故頌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立我烝民莫匪爾極大雅曰陳錫載周是不布利而懼難乎故能載周以至于今今王學専利其可乎匹夫専利猶謂之盗王而行之其歸鮮矣榮公若用周必敗王不聼卒以榮公為卿士國人謗王召公告曰民不堪命矣王怒得衛巫使監謗者以告則殺之國人莫敢言道路以目王喜告召公曰吾能弭謗矣乃不敢言召公曰是障之也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壅而潰傷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為川者決之使為民者宣之使言故天子聼政使公卿至於列士獻詩瞽獻典史獻書師箴瞍賦矇誦百工諌庻人傳語近臣盡規親戚補察瞽史教誨耆艾修之而後王斟酌焉是以事行而不悖民之有口猶土之有山川也財用於是乎出猶其原隰之有衍沃也衣食於是乎生口之宣言也善敗於是乎興行善而備敗其所以阜財用衣食者也夫民慮之於心而宣之於口成而行之胡可壅也王不聼於是國莫敢出言三年乃流王於彘太子静匿召公之家國人圍之召公曰昔吾驟諌王王不從是以及此今殺太子王其以我為懟而怒乎夫事君者嶮而不懟怨而不怒况事王乎乃以其子代太子厲王居彘諸侯無所適從共伯和者時之賢諸侯也諸侯皆往宗焉因以名其年謂之共和凡十四年【案汲冡紀年共伯和于王位故曰共和又左傳王子朝奔楚告于諸侯曰厲王戾虐萬民弗忍流王于彘諸侯釋位以間王政宣王有志而後效官推是言則厲宣之間諸侯有去其位而代王為政者矣荘子曰共伯得之於邱首則所謂共和者也】厲王死於彘太子静立是為宣王宣王即位遭旱恐懼修徳勸分民忘其災任召虎申伯仲山甫尹吉甫皇父之徒内修政事安集流散習車馬考宫室畜牛馬外則懐来諸侯攘却戎狄周以復興既而少懈不藉千畝虢文公諌不聼十二年魯武公来朝以其子括與戯見王王立戲仲山甫曰不可不順必犯犯王命必誅故出令不可不順也若魯從之諸侯効之王命將有所壅若不從而誅之是自誅王命也王卒立之及魯侯卒魯人殺戲而立括三十三年乃伐魯而立孝公諸侯自是不睦三十九年伐戎氏戰于千畆王師敗績復䘮南國之師乃料民於太原仲山甫曰民不可料也古者不料民而知其少多司民協孤終司商協民姓司徒協旅司冦協姦牧協職工協革埸協入廪協出是則少多生死出入徃来皆可知也於是乎又審之以事王治農于藉蒐于農隙耨穫亦於藉獮于既烝狩於畢時是皆習民數者也又何料焉王不聼卒料之四十一年宣王崩子幽王宫湼立幽王二年西周三川皆震伯陽父曰周將亡矣天地之氣不失其序若失其序民亂之也陽伏而不能出隂廹而不能烝於是有地震今三川實震是陽失其所而鎮隂也陽失而在隂川源必塞源塞國必亡夫水土演而民用也土無所演民失財用不亡何待昔伊洛竭而夏亡河竭而商亡今周徳若二季其川源又塞塞必竭川竭山必崩山崩川竭亡之徵也若國亡不過十年數之紀也是嵗也三川竭岐山崩幽王娶于申生太子宜臼又得褒姒生子伯服愛褒姒將黜申后及宜臼而立之伯陽父曰周亡矣昔夏后氏之衰也有二龍止於夏廷卜殺之去之止之莫吉卜請其漦而藏之吉於是布幣而筞告之龍亡而漦在櫝而去之比三代莫敢發厲王之末而觀之漦流于庭化為黿以入王宫童妾既齓而遭之既笄而孕無夫而生子懼而弃之宣王之世童謡有之曰檿弧箕服實亡周國有夫婦鬻是器者王使執之逃而遇所弃妖子聞其夜啼哀而收之遂亡於褒褒人有罪請入弃女于王以贖幽王見而愛之故伯陽父曰禍成矣無可奈何幽王以尹氏為太師皇父為卿士番為司徒家伯為宰仲允為膳夫棸子為内史蹶為趣馬楀為師氏皆讒慝貪暴滛辟之人而褒姒之黨也褒姒不好笑幽王欲其笑萬方故不笑幽王為㷭燧大鼓有冦則舉㷭諸侯悉至至而無冦褒姒乃大笑幽王恱之為數舉㷭其後不信諸侯益不至申侯以申后故與繒西夷犬戎攻幽王幽王舉㷭火徵兵諸侯莫至遂殺幽王驪山下虜褒姒盡取周賂而去伯服自立謂之携王諸侯黜之迎太子宜臼於申而立之是為平王平王辟戎狄之暴東徙洛邑依晉文侯鄭武公以為固周自是失文武之舊諸侯強并弱齊晉秦楚始大政由方伯天子反與諸侯比周之變風始作謂之王黍離云平王五十一年崩太子洩父蚤死立其子林是為桓王鄭桓公武公皆為平王卿士王貳于虢鄭莊公怨王故周鄭交質王崩周人將畀虢公政鄭祭足帥師取温之麥及成周之禾三年鄭伯来朝王不為禮周桓公諌不聼鄭伯自是不朝四年王使凡伯聘于魯戎私怨凡伯伐之于楚邱以歸十三年王帥陳蔡之師伐鄭鄭人先敗陳蔡射王中肩二十三年桓王崩子莊王佗立王弟克有寵于桓王桓王属之周公黒肩辛伯諌曰並后匹嫡兩政偶國亂之本也弗聼莊王三年周公將弑王而立克辛伯告王王殺周公克奔燕衛人不義其君朔逐之而立黔牟八年諸侯伐衛以納朔九年王使子突救黔牟不克朔入于衛十五年王崩子僖王胡齊立僖王三年齊桓公始覇五年王崩自荘王僖王崩皆不赴於諸侯諸侯莫弔子恵王閬立初荘王嬖妾姚生子頽有寵蒍國為之師惠王即位取蔿國之圃以為囿邉伯之宫近於王宫王取之王奪子禽祝跪詹父田而收膳夫之秩二年五大夫作亂奉子頽以伐王不克出奔衛衛師燕師伐王立子頽三年王出居鄭櫟子頽享五大夫樂及徧舞鄭伯謂虢公曰哀樂失時殃咎必至奸王之位禍孰大焉今子頽歌不勌是樂禍也曷納王乎虢公許之四年同伐王城殺子頽逆王而復之鄭伯享王王賜之鞶鑑予之武公之略自虎牢以東王廵虢守賜虢公爵與之酒泉鄭伯由是怨王十年王使召伯廖命齊桓公為侯伯且使伐衛討立子頽初王取于陳曰恵后生子帶有寵将廢太子鄭而立帶二十二年齊桓公率諸侯㑹丗子鄭于首止以定其位王怒使周公召鄭伯教之叛齊從楚鄭伯逃歸不盟齊人伐之二十四年王崩鄭畏帶告于齊明年齊為之合諸侯于洮鄭立是為襄王四年叔帶召拒泉臯伊洛之戎同伐京師秦晉伐戎以救周五年叔帶奔齊齊侯使管仲平戎于周六年齊侯使仲孫湫言叔帶于王将歸之湫見王不敢言曰王怒未怠不十年不召也以戎難故諸侯戍周十五年冨辰言於王請召叔帶帶自齊歸于京師十七年鄭人伐滑王使伯服㳺孫伯如鄭請滑鄭伯怨王之不予厲公爵又怨王之與滑也遂執二子王怒將以狄伐鄭冨辰諌曰鄭有平恵之勲又有厲宣之親今不忍小忿而棄之不可王弗聼使頽叔桃子出狄師狄伐鄭取櫟王徳狄人將以狄女為后冨辰又諌曰臣聞報者倦矣施者未厭狄固貪惏王又啓之女徳無極婦怨無終狄必為患王又弗聼遂納之叔帶通焉王絀狄后頽叔桃子曰我實使狄狄其怨我遂奉叔帶以狄師伐王冨辰曰昔吾驟諌王王弗聼以及此我若不出王其以我為懟乎遂與周公忌父原伯毛伯死之王適鄭處于汜叔帶以狄后居于温王使告于晉晉文公新得國欲勤王以求諸侯十八年晉師納王而誅叔帶王賜之南陽之田二十一年晉文公敗楚師于城濮王往勞之踐土晉侯以楚俘献鄭伯傳王王命尹氏及王子虎内史叔興䇿命晉侯為侯伯王子虎及諸侯盟于王廷冬晉文公復㑹諸侯于温召王以諸侯見孔子曰以臣召君不可以訓故書曰天王狩于河陽衛成公殺其弟叔武其大夫元咺訟之於晉晉人執衛侯歸之京師請殺之王曰不可夫君臣無獄元咺雖直不可聼也君臣皆獄父子將獄是無上下也晉人乃歸衛侯三十四年襄王崩子頃王壬臣立頃王六年崩周公閲與王孫蘇争政王崩不赴于諸侯子匡王班立六年崩弟定王瑜立定王元年楚子伐陸渾之戎觀兵于周郊王使王孫滿勞之楚子問鼎之大小輕重對曰在徳不在鼎十四年宣榭火十七年晉使瑕嘉平戎于王劉康公徼戎将伐之叔服曰背盟而欺大國此必敗不聼遂伐茅戎敗績于徐吾氏孔子書曰王師敗績于茅戎不諱敗言自敗也定王二十一年崩子簡王夷立十四年簡王崩子靈王泄心立王生而有髭周人以為神故以為謚二十三年榖洛鬪将毁王宫王将壅之以飾宫太子晉諌曰古者不墮山不崇藪不防川不竇澤夫天地成而聚於髙歸物於下疏為川谷以其氣陂塘汙庫以鍾其羙是故聚不阤崩而物有所歸氣不沉滯而亦不散越民生有財用而死有所葬故能上下相固以待不虞昔共工棄此道也壅防百川堕髙堙庳以害天下皇天弗福庶民弗助共工用滅及有崇伯鯀播其滛心稱遂共工之過堯用殛之羽山其後伯禹念前之非髙髙下下䟽川滯鍾水豐物皇天嘉之祚以天下今吾執政無乃實有所辟而滑夫二川之神使至於争以妨王宫王而飾之無乃不可乎王弗聼二十七年靈王崩子景王貴立二年儋括欲立王弟佞夫佞夫弗知尹言多劉毅單蔑甘過鞏成殺佞夫儋括奔晉十八年太子夀卒二十一年王将鑄大錢單穆公曰不可古者天災降戻於是乎量資幣權輕重以拯救民民患輕則為作重幣以行之於是乎有母權子而行民皆得焉若不堪重則多作輕而行之亦不廢重於是乎有子權母而行小大利之今王廢輕而作重民失其資能無匱乎王弗聼二十三年王将鑄無射而為之大林單穆公又諌曰夫鐘不過以動聲若無射有林耳弗及也夫鐘聲以為耳也耳所弗及非鐘聲也先王之制鐘也大不出鈞重不過石今鐘無益於樂而鮮民財将焉用之夫樂不過以聼耳而羙不過以觀目若聼樂而震觀羙而患莫甚焉王又不聼遂遇心疾太子夀之卒也王立子猛又嬖子朝與賓孟謀欲立之殺子猛之傅下門子單子劉子不順二十五年王将去單劉而立子朝不及而崩子猛立子朝作亂劉子單子以王猛居于皇晉籍談荀躒帥師助之入于王城子猛卒謚曰悼王周人立其弟匄是為敬王敬王元年王出居狄泉尹氏立子朝四年王告急于晉晉荀躒趙鞅帥師納王子朝奔楚五年晉人帥諸侯以戌周十年王殺尹氏固召伯盈原伯魯之子皆子朝之黨也萇與劉文公謀城成周王使告于晉晉魏舒合諸侯之大夫于狄泉以令城事十一年正月始城三旬而畢十五年吳入楚王人因楚亂殺子朝十六年翩儋以子朝之徒因鄭人以作亂晉閻没戍周王出居姑蕕十七年劉子單子敗尹氏王入于王城二十八年晉人逐范氏討范氏之黨殺萇三十九年齊田恒弑其君簡公【凢諸侯之事它國皆不書此所以書者自田氏篡齊三家分晉遂為戰國變之大者也它放此】四十九年敬王崩子元王仁立元王七年崩子貞王介立【史記作定王丗本作貞王皇甫謐作貞定王司馬貞索隐以為周家不應有两定王况丗數非逺然皇甫謐彌縫二書之錯而謂之貞定王未為得也當以貞王為正今従之】貞王十六年三晉滅知伯分有其地二十八年貞王崩長子去疾立是為哀王哀王立三月弟叔襲殺哀王而自立是為思王思王立五月少弟嵬攻殺思王而自立是為考王考王十五年崩子威烈王午立考王封其弟于河南是為桓公以續周公之官桓公卒子威公代立威公卒子恵公代立乃封其少子於鞏以奉王號東周恵公威烈王二十三年九鼎震命韓魏趙為諸侯二十四年崩子安王驕立二十六年崩子烈王喜立烈王二年周太史儋見秦獻公曰始周與秦國合而别别五百歲復合合十七歲而伯王者出焉【秦之先君始為周西埀大夫所謂合也襄公七年始列為諸侯所謂别也自襄公七年至昭王五十一年㓕周凡五百一十六年所謂復合也自昭王五十一年至始皇九年誅嫪毒始親國政正十七年也】十年烈王崩弟顯王扁立顯王五年賀秦獻公獻公稱伯九年致文武胙於秦孝公二十五年秦㑹諸侯於周二十六年致伯於秦孝公二十七年秦㑹諸侯逢澤帥以朝王三十三年賀秦恵王三十五年致文武胙於秦恵王四十四年秦惠王稱王時諸侯皆為王四十八年顯王崩子慎靚王定立慎靚王六年崩子赧王延立時東西周分治王赧徙都西周八年秦攻宜陽楚救之楚以周為秦将伐之蘇代為周説楚王曰言周之為秦甚於楚者欲令周入秦也周知其不可觧必入於秦此為秦取周之精者也為王計者周於秦因善之不於秦亦言善之以疏之於秦周絶於秦必入於郢矣秦借道两周之間将以伐韓周恐借之畏於韓不借畏於秦史厭謂周君曰何不令人謂韓公叔曰秦之敢絶周而伐韓者信周也公何不與周地質使於楚秦必疑楚不信周是韓不伐也又謂秦曰韓強與周地将以疑周於秦也周不敢不受秦必無辭而令周不受是受地於韓而聼於秦也秦召西周君西周君惡徃令人謂韓王曰秦召西周君将使攻王之南陽也王何不出兵南陽周君将以為詞於秦周君不入秦秦必不敢踰河而攻南陽矣東周與西周戰韓救西周或為東周說韓王曰西周故天子之國多名噐重寳王案兵毋出可以徳東周而西周之寳噐必可以盡矣韓徵甲與粟於東周東周君恐召蘇代而告之代曰君何患於是臣能使韓無徴甲與粟於周又能為君得髙都周君曰子苟能請以國聼子代見韓相國曰楚圍雍氏期三月也今五月不能㧞是楚病也今相國乃徵甲與粟於周是告楚病也韓相國曰善遣使止之代曰何不與周髙都韓相國大怒曰吾毋徴甲與粟於周亦已多矣何故與周高都代曰與周高都是周折而入於韓也秦聞之大怒不通周使是以弊高都得完周也曷為不與相國曰善果與周高都秦興師臨周以求九鼎周君患之以告顔率顔率曰大王勿憂請東借兵於齊顔率至齊謂齊王曰夫秦為無道也欲興兵臨周而求九鼎周之君臣内自畫計與秦不若歸之大國夫存危國羙名也得九鼎厚實也願大王圗之齊王大説兵五萬人使田臣思将以救周而秦兵罷齊求九鼎周君又患之顔率曰大王勿憂臣願東觧之顔率至齊謂王曰周頼大國之義得君臣父子相保也願獻九鼎不識大國何塗之從而致之齊齊王曰寡人将寄徑於梁顔率曰不可梁之君臣欲九鼎謀之暉臺之下少海之上其日久矣鼎入梁必不出齊王曰寡人将寄徑於楚對曰不可楚之君臣欲得九鼎謀之於葉庭之中其日久矣若入楚必不出王曰寡人将何塗之從而致之齊顔率曰弊邑固竊為大王患之昔周之伐殷得九鼎凡一鼎而九萬人輓也九九八十一萬人今大王縱有其人何塗之從而出臣竊為大王私憂之齊王曰子之數来者猶無與耳顔率曰不敢欺大國速定所從出弊邑遷鼎以待命齊王乃止二十二年秦攻魏将師武【戰國䇿作犀武】於伊闕進兵而攻周或為周謂李兊曰君不如禁秦之攻周趙之上計莫如令秦魏復戰今秦攻周而得之則衆必多傷矣秦欲待周之得必不攻魏秦若攻周而不得前有勝魏之勞後有攻周之敗又必不攻魏今君禁之而秦未與魏講也而趙令其止必不敢不聼是君却秦而定周也秦去周必復攻魏魏不能支必因君而講則君重矣若魏不講而疾支之是君存周而戰秦魏也重亦盡在趙三十四年蘇厲謂周君曰秦破韓魏仆師武北取趙藺離石者皆白起也是善用兵又有天命今又将兵出塞攻梁梁破則周危矣君何不令人説白起乎楚有養由基者去栁葉百歩而射之百發而百中之左右觀者數千人皆曰善射有一夫立其旁曰善可教射矣養由基釋弓搤劒曰客安能教我射乎客曰我非能教子支左詘右也夫去栁葉百歩而射之百而百中不以善息少焉氣衰力勌弓撥矢鉤一發不中百盡息今破韓魏仆師武北取趙藺離石者公之功多矣今又将兵出塞背韓攻梁一舉不得前功盡棄公不如稱病而無出四十五年周君之秦秦攻周周最謂秦王曰攻周實不足以利而聲畏天下天下以聲畏秦必東合於齊兵敝於周而合天下於齊則秦不王矣五十九年秦取韓陽城負黍西周恐背秦與諸侯約從将天下鋭師出伊闕攻秦令秦毋得通陽城秦昭王怒使将軍摎攻西周西周君奔秦頓首受罪盡獻其邑三十六口三萬秦受其獻歸其君於周周君王赧卒周民遂東亡秦取九鼎寳器而遷西周君於狐後七歲秦荘襄王滅東西周周既不祀漢興武帝封太山東廵守至河南求周苗裔得其後嘉封之三十里號曰周子南君比列侯以奉其先祀
  蘇子曰傳曰夏之政尚忠商之政尚質周之政尚文而仲尼亦云周監於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余讀詩書歴觀唐虞至於夏商以為自生民以来天下未嘗一日而不趋於文也文之為言猶曰萬物各得其理云爾父子君臣之間兄弟夫婦之際此文之所由起也昔者生民之初父子無義君臣無禮兄弟不相愛夫婦不相保天下紛然而淆亂忿鬪而相苦文理不著而人倫不明生不相養而死不相葬天下之人舉皆戚然不寕於中然後反而求其所安属其父子而列其君臣聮其兄弟而正其夫婦至於虞夏之丗乃益去其鄙野之制然猶以天子之尊飯土塯啜土鉶土堦三尺茅茨而不剪至於周而後大備其粗始於父子之際其精布於萬物其用甚廣而無窮盖其當時莫不自謂文於前丗而後之人乃更以為質也是故祭祀之禮陳其籩豆列其鼎俎備其醪醴俯伏以薦思其飲食醉飽之樂而不可見也於是灌用鬱鬯藉用白茅既沃而莫之見以為神之縮之也體魄降於地䰟氣升於天怳忽誕漫而不知其所由處聲音氣臭之類恐不能得當也於是終祭於屋漏繹祭於祊以為人子之心無所不至也薦之以滋味重之以膾炙恐鬼神之不屑也薦之以血毛重之以體薦恐父祖之不吾安也於是先黍稷而飯稻梁先大羮而飽庶羞以為不敢忘禮亦不敢忘愛也丁寕反復以為可以盡人子之心而人子之心亦可以安矣故凢丗之所謂文者皆所以安夫人之所不安而人之所安者事之所當然也仲尼區區於衰周之末收先王之遺文而與曽子推論禮之所難處至於毫釐纎悉盖以為王道之盛其文理當極於此焉耳及周之亡天下大壊強凌弱衆暴寡而後丗乃以為用文之弊夫自唐虞以至於商漸而入於文至周而文極扵天下當唐虞夏啇之世盖将求周之文而其勢有所未至非有所謂質與忠也自周而下天下習於文非文則無以安天下之所不足此其勢然也今夫冠昏䘮祭而不為之禮墓祭而不廟室祭而無所仁人君子有所不安於其中而曰不文以從唐虞夏商之質夫唐虞夏商之質盖将求周之文而未至非所以為法也
  古史卷五
<史部,別史類,古史>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六        宋 蘇轍 撰秦本紀第六
  秦之先帝顓頊之裔孫曰女脩女脩織鳥隕卵女脩吞之生子大業大業取少典氏之子曰女華女華生大費佐禹平水土帝錫禹圭禹受曰非予能成亦大費為輔帝曰咨爾費賛禹功其錫爾皁游【司馬貞曰游音旒謂皁色旌斾之旒也】爾後嗣将大出乃妻之姚姓之玉女大費拜受佐舜調馴鳥獸是為栢翳賜姓嬴氏大費生二子一曰大亷實鳥俗氏二曰若木實費氏若木孫費昌去夏歸商為湯御以敗桀於鳴條子孫或在中國或在夷狄大亷孫曰孟戲中衍鳥身人言帝太戊聞而卜之使御吉遂以為御而妻之中衍之後世以有功故嬴姓多顯遂為諸侯其孫曰中潏在商戎保西垂生蜚㢘蜚亷生惡来惡來多力蜚廉善走父子俱以材力事紂周武王之伐紂并殺惡来是時蜚廉為紂石棺北方還無所報死遂葬於霍太山蜚㢘復有子曰季勝其後有造父幸於周穆王封於趙城趙衰其後也惡来有子曰女防女防生旁臯旁臯生大几大几生大駱大駱生非子以造父之寵皆䝉趙城姓趙氏非子居犬丘好馬及畜善養息之犬丘人言之周孝王孝王召使主馬汧渭之間馬大蕃息欲以為大駱適嗣申侯之女為大駱妻生子成申侯言於孝王曰昔我先酈山之女為戎胥軒妻生子中潏以親故歸周保西垂西垂以其故和睦今我復予大駱妻生子成申駱重婚西戎皆服所以為王王其圖之孝王曰昔栢翳為舜主畜畜多息故有土賜姓嬴今其後世亦為朕息馬朕其分土為附庸邑之秦使復續嬴氏祀號曰秦嬴亦不廢申女之子為駱者以和西戎秦嬴生秦侯秦侯立十年卒子公伯立公伯三年卒子秦仲立秦仲三年周厲王無道諸侯多叛之西戎為亂㓕犬丘大駱之族秦仲好賢賢者歸之始有車馬侍御禮樂之好秦人所為賦車鄰也周宣王即位以cq=53秦仲為大夫誅西戎秦仲立二十三年為西戎所殺有子五人長曰莊公宣王乃召荘公昆弟與兵七千人使伐西戎破之立以為秦仲後并與其先大駱地犬丘為西垂大夫荘公居犬邱生三子長曰世父丗父曰戎殺我大父我非殺戎王則不敢入邑遂将擊戎譲其弟為太子是為㐮公荘公立四十四年卒子㐮公立襄公元年以女弟繆嬴為豐王妻二年戎圍世父犬丘虜之嵗餘復歸丗父七年周幽王以褒姒故廢太子宜臼而立伯服數欺諸侯諸侯叛之西戎犬戎與申侯攻幽王殺之驪山下襄公将兵救周戰甚力有功周以戎難故東徙雒邑襄公以兵送周平王平王封㐮公為諸侯賜之歧以西之地㐮公於是始國乃用騮駒黃牛羝羊各一祠白帝西畤十二年伐戎至歧卒子文公立文公元年居西垂官三年以兵七百人東獵四年至汧渭之會曰昔周邑我先秦嬴於此後卒獲為諸侯乃卜居之吉即營邑之十年文公夢黃虵自天下屬地其口止於鄜衍以問史敦敦曰此上帝之徴君其祠之遂作鄜畤用三牲祭白帝十三年初有史以紀事民多化者十六年伐戎戎敗走遂收周餘民有之地至歧歧以東獻之周十九年得陳寳二十年初設三族之刑二十七年伐南山大梓豐大特四十八年太子卒賜謚竫公以其子為太子五十年文公卒葬西山竫公子立是為寧公寜公二年徙居平陽遣兵伐蕩社三年與亳戰亳王奔戎遂滅蕩社八年侵芮芮敗我芮伯先出在魏遂與周師圍魏執芮伯萬以歸将納之十二年伐蕩氏取之寜公生十年立立十二年卒葬西山生子三人魯姫生太子武公及徳公庶子出子寜公卒大庶長弗忌威壘三父廢太子而立出子出子生五嵗矣二年納芮伯萬於芮六年三父等殺出子而立故太子武公武公元年伐彭戲氏至華山下居平陽封宫三年討出子之亂誅三父等夷三族十年伐邽冀戎初縣之十一年初縣社鄭滅小虢十九年齊桓公始伯二十年武公卒葬雍平陽初以人從死死者六十六人有一子曰白不立封之平陽立弟徳公徳公元年初居雍城大鄭宫以三百牢祠鄜畤卜居雍後子孫飲馬於河梁伯芮伯来朝二年初伏磔狗邑四門以禦蠱徳公生三十三嵗而立二年卒生子三人長子宣公中子成公少子穆公宣公立四年作宻畤祭青帝與晉戰河陽勝之十二年宣公卒子九人莫立立其弟成公成公元年梁伯芮伯来朝成公立四年卒子七人莫立立其弟穆公穆公任好元年自将伐茅津勝之四年取於晉晉獻公之女而太子申生之姊也五年晉獻公㓕虞執虞公與其大夫百里奚以媵穆姫百里奚亡秦走宛楚鄙人執之穆公聞其賢欲重贖之恐楚人不予乃以五羖羊皮贖之百里奚已七十餘矣穆公釋其囚與語國事謝曰亡國之臣何足以言政穆公曰虞君不用子故亡非子罪也固問語三日穆公大說授之國政號曰五羖大夫百里奚譲曰臣不及臣友蹇叔蹇叔賢而丗莫知臣嘗㳺困於齊乞食䬹人蹇叔收臣臣因欲事齊君無知蹇叔止臣臣得脱齊難遂之周王子頺好牛臣以養牛干之頺欲用臣蹇叔止臣臣復去得不誅臣事虞君蹇叔亦止臣臣知虞君不用臣而私利禄爵且留再用其言得脱一不用及虞君難以是知其賢於是穆公使人厚幣迎蹇叔以為上大夫晉獻公旣殺太子申生六年晉公子重耳奔狄夷吾奔梁梁近秦欲因穆姫以求入九年晉獻公卒驪姫子奚齊為後晉大夫里克殺之荀息立卓子克又殺之夷吾重賂秦以求入穆公許之以兵會齊師納夷吾於晉十年晉侯殺里克背内外之賂使丕鄭来聘且謝緩賂丕鄭里克之黨也言於穆公曰吕甥郤稱冀芮實為不從若重問以召之臣出晉君君納重耳蔑不濟矣穆公使泠至報問且召三子冀芮疑之遂殺丕鄭鄭子豹奔秦謂穆公曰晉侯背大主而忌小怨民弗與也伐之必出穆公曰失衆安能殺違罪誰能出君不許十三年晉饑乞糴於秦穆公問於公孫枝枝曰重施而報君将何求重施而不報其民必擕擕而討焉無衆必敗問於百里奚百里奚曰天災流行國家代有救災䘏鄰道也行道有福丕豹請伐之穆公曰其君是惡其民何罪乃輸粟於晉自雍及綘謂之汎舟之役十四年秦饑乞糴於晉晉人弗予十五年伐晉戰於韓原晉戎馬還濘而止穆公從之晉韓簡輅穆公将止之晉大夫慶鄭屢諫晉侯晉侯不聽慶鄭怒乃以救晉侯誤韓簡遂失穆公秦反獲晉侯以歸初穆公亡善馬岐下野人得而食之者三百人吏将法之公曰豈以畜産害人乎飲之酒而赦之及戰三百人者皆從以死救公故克穆姫聞晉侯将至以太子罃與女簡璧登臺而履薪使以免服衰絰逆且告曰若晉君朝以入則婢子夕以死夕以入則朝以死穆公與大夫謀舎諸靈䑓晉吕甥来盟改舘晉侯饋之七牢十一月歸晉侯而征河東十七年晉太子圉来質歸河東而以女妻之梁伯好土功旣城而弗處命曰新里秦人取之梁人相驚曰秦将襲我乃溝公宫民懼而潰秦遂取梁二十二年晉太子圉亡歸二十三年晉惠公卒太子圉立晉公子重耳自楚入秦穆公納女五人圉之妻與焉二十四年以兵納重耳於晉晉師軍於廬栁穆公使公子縶諭之乃退重耳入於晉殺子圉於髙梁秋周㐮王弟帶以狄伐王王出居鄭二十五年王使来告難穆公以兵助晉文公入㐮王殺王弟帶二十八年使小子憗以兵從晉文公敗楚於城濮三十年秦晉圍鄭鄭使燭之武言於穆公曰君何用亡鄭以陪鄰鄰之厚君之薄也穆公說與鄭人盟使子逢孫楊孫戍鄭而歸晉師亦歸三十二年晉文公卒子自鄭来告曰鄭人使我掌其北門潜師而来鄭可得也穆公訪諸蹇叔蹇叔曰勞師以襲逺非所聞也師知所為鄭必知之公辭焉召孟明西乞白乙使出師蹇叔哭之曰孟子吾見師之出不見其入也公曰爾何知爾墓之木拱矣蹇叔之子與師哭而送之曰晉人禦師必於殽必死是間吾收爾骨焉秦師過周北門左右免胄而下超乗者三百乗王孫滿觀之曰秦師輕而無禮必敗及滑鄭商人髙以乗韋先牛十二以君命犒師且使遽告於鄭鄭人使皇武子辭焉孟明曰鄭有備矣㓕滑而還滑晉之邉邑也晉先軫言於㐮公兵及姜戎敗秦師於殽獲其三帥文嬴請於晉侯而歸之穆公素服郊次鄉師而哭曰孤違蹇叔以辱二三子孤之罪也乃作秦誓曰番番良士旅力旣愆我尚有之仡仡勇夫射御不違我尚不欲惟截截善諞言俾君子易詞我皇多有之昧昧我思之蓋悔不用蹇叔也於是復任孟明以政三十五年孟明復伐晉敗於彭衙歸而穆公用之不替孟明增修國政重施於民晉趙衰言於諸大夫曰秦師又至必将辟之懼而增徳不可當也戎使由余於秦由余晉人亡入戎聞穆公賢故来觀之穆公示以宫室積聚由余曰使鬼為之則勞神矣使人為之亦苦民矣穆公怪之問曰中國以詩書禮樂法度為政然尚時亂今戎夷無此何以為治由余笑曰此乃中國所以亂也自上古皇帝作為禮樂法度身以先之僅乃小治及其後丗阻法度之威以督責於下下罷極則以仁義怨望於上上下交爭至於篡弑㓕宗皆以此類也夫戎狄不然上含淳徳以遇其下下懐忠信以事其上一國之政猶一身之治此真聖人之治也穆公退而問内史廖曰鄰國有聖人敵國之憂也今由余賢寡人患之廖曰戎君處辟匿未聞中國之聲也君試遺女樂以奪其志留由余莫遣以失其期戎君怪之必疑君臣有間乃可虜也穆公曰善因與由余曲席而坐傳噐而食問其地形兵勢盡察且令廖以女樂二八遺戎君戎君受而説之於是秦乃歸由余由余數諫不聽穆公因使人間要之由余遂去降秦穆公以客禮禮之問伐戎之形三十六年穆公復伐晉濟河焚舟取王官及郊晉人不出遂自茅津濟封殽尸而還三十七年穆公以由余計伐戎益國十二開地千里遂伯西戎是嵗楚穆王㓕江穆公為之降服出次不舉過數大夫諫公曰同盟㓕雖不能救敢不矜乎吾自懼也三十九年穆公卒葬雍從死者百七十七人子車氏之三子奄息仲行鍼虎皆在秦之良也秦人哀之為賦黃鳥之詩穆公子四十人太子罃代立是為康公晉㐮公之弟雍在秦㐮公卒太子少趙盾使先蔑士會逆雍於秦将立之康公元年以兵送雍至令狐趙盾畏逼更立太子而背秦反擊秦師秦師敗先蔑士㑹来奔二年伐晉取武城四年晉伐我取少梁我伐晉取北徴六年使西乞術聘魯始通東諸侯冬伐晉取覊馬晉趙盾帥師從我於河曲其将臾駢曰秦不能久請深壘固軍以待之從之秦人欲戰問於士會士會知駢之謀曰趙有側室曰穿好勇而狂若以輕者肆焉其可秦軍掩晉上軍穿果追之趙盾不得已乃皆出戰交綏秦師夜遁㬰駢請追之穿又不可乃止晉人患我之用士會也七年使魏夀餘偽叛以誘士㑹康公為之出兵秦兵在河西魏人在河東使士會與魏人言魏人得士㑹譟而歸康公立十二年卒子共公稻立元年晉人将求成使趙穿侵崇曰秦急崇必救之可以求成秦不許二年伐晉圍焦四年共公卒子桓公立四年晉人白狄伐我二十三年與白狄伐晉二十五年秦晉為成㑹於令狐晉厲公先至桓公不肯渉河使史顆盟晉侯於河東晉使郤犫盟桓公于河西歸而背之召狄與楚欲道以伐晉二十七年晉侯以諸侯之師伐我我師敗績晉師濟涇至侯麗而還二十八年桓公卒子景公立景公五年晉悼公立晉復伯十三年景公使士雃乞師於楚将以伐晉楚令尹子囊畏晉不敢楚共王強為我出師秦師侵晉晉饑不能報十五年晉悼公伐鄭楚子囊乞師以救鄭鄭畏晉卒從晉盟秦庶長鮑庶長武伐晉敗晉師於櫟十六年庶長無地㑹楚子囊伐宋秦嬴歸於楚十八年晉荀偃及諸侯之大夫伐我濟涇至於棫林荀偃欲戰其将欒黶不順以下軍先歸晋師遂歸黶之弟鍼與士鞅馳秦師死之黶怒欲殺鞅鞅来奔二十八年秦晋為成使伯車如晉涖盟晋使韓起来盟三十年公弟鍼如晉修成以兵㑹楚侵呉及鄭鍼有寵於桓公有車千乗三十六年鍼懼選出奔晋景公立四十年卒子哀公立鍼歸自晋十四年楚平王為太子建取於秦至國費無極勸王取之使令尹子瑕来拜夫人三十年吴王闔閭伐楚入郢楚昭王亡奔隨其大夫申包胥来告急立於庭下而哭七日不絶聲勺飲不入口哀公哀之使子蒲子虎帥車五百乗以救楚大敗呉師呉師歸楚昭王復入郢哀公立三十六年卒太子蚤死謚為夷公立其子是為惠公惠公立十年卒子悼公立十四年卒子厲共公立厲共公二年蜀人来賂十六年塹河旁【一作阿旁】以兵二萬伐大荔取其王城二十一年初縣頻陽晋取武城二十四年晋亂殺知伯分其地與韓魏趙二十五年智開與邑人来奔三十三年伐義渠虜其王厲共公立三十四年卒子躁公立二年南鄭反十三年義渠伐我至渭南十四年躁公卒立其弟懷公懷公四年庶長鼂與大臣圍懷公懷公自殺懷公太子曰昭子蚤死大臣立昭子之子是為靈公靈公四年晋城少梁秦擊之十年城藉姑靈公卒子獻公不得立立靈公季父悼子是為簡公簡公昭子之弟而懷公子也簡公六年令吏初帶劒壍洛城重泉十五年卒子惠公立惠公十一年子出子生十三年代蜀取南鄭惠公卒出子立出子二年庶長改迎靈公之子獻公于河西而立之殺出子及其母沉之淵秦自懷公以来數易君君臣乖亂晋奪秦河西地獻公元年止從死二年城櫟陽四年正月庚寅子孝公生十六年桃冬花十八年雨金櫟陽二十一年與晋戰於石門斬首六萬天子賀以黼黻二十三年與魏晉戰少梁虜其将公孫痤二十四年獻公卒孝公立生二十一年矣是時河山以東強國六與齊威楚宣魏惠燕悼韓哀趙成侯並淮泗之間小國十餘楚魏與齊接界魏築長城自鄭濵洛以北有上郡楚自漢中南有巴黔中周室微諸侯力爭相併秦辟在雍州不與中國諸侯㑹盟夷翟遇之孝公於是布惠振孤寡招戰士明功賞元年下令國中曰昔我穆公自岐雍之間修徳行武東平晉亂以河為界西伯戎翟廣地千里天子致伯諸侯畢賀為後世開業甚美㑹往者厲躁簡公出子之不寜國家内亂未遑外事三晋攻奪我先君河西地諸侯卑秦醜莫大焉獻公即位鎮撫邊境徙治櫟陽且欲東伐復穆公之故地脩穆公之政令寡人思念先君之意常痛於心賔客羣臣有能出竒計強秦者吾且尊官與之分土於是出兵東圍陜城西斬戎獂王衛鞅聞是令下西入秦因景監見二年天子致胙三年衛鞅説孝公變法脩刑内務耕稼外勵戰死之賞罰孝公善之甘龍杜摯等相與争之卒用鞅法百姓苦之居三年百姓便之乃拜鞅為左庶長七年與魏惠王㑹社平八年與魏戰元里有功十年衛鞅為太良造将兵圍魏安邑十二年作為咸陽築冀闕徙都之并諸小鄉聚集為大縣縣一令凡四十一縣為田開阡陌東地度洛十四年初為賦十九年天子致伯二十年諸侯畢賀使公子少官帥師㑹諸侯逢澤朝天子二十二年衛鞅擊魏虜魏公子卭封鞅為列侯號商君二十四年與晋戰岸門【史記本紀作鴈門年表作岸門秦與韓魏戰非鴈門也】虜其将魏錯孝公卒子惠文君立誅衛鞅鞅之初為秦施法法不行太子犯禁鞅曰法之不行自於貴戚君必欲行法先於太子太子不可黥黥其師傅於是法大用秦人治及孝公卒太子立宗室多怨鞅鞅亡因以為反卒車裂以狥元年楚韓趙蜀人来朝二年天子賀三年王冠四年天子致文武胙齊魏為王蘇秦自燕入趙説諸侯約從以拒秦五年以隂晉人公孫衍為大良造東説齊魏與共攻趙以敗從約【史記秦本紀及六國丗家皆不言蘇秦約從事秦本紀止言犀首為大良造趙丗家止言决河水灌齊魏然皆不言其故今採蘇泰傳載之秦趙事中以為此大事不可不録也】六年魏納隂晋隂晉更名寜秦七年公子卭與魏戰虜其将龍賈斬首八萬八年魏納河西地九年渡河取汾隂皮氏與魏王會應圍焦降之楚魏戰於陘山魏許秦以上洛以絶秦於楚魏敗楚於南陽秦責賂於魏魏不與管淺謂秦王曰何不謂楚王曰魏許寡人以地今戰勝而背之王何不與寡人魏畏秦楚之合必與秦地矣是魏勝楚而亡地於秦也是王以魏地徳寡人也魏若不出地則王攻其南寡人絶其西魏必危秦王曰善以是告楚楚王揚言與秦遇十年魏納上郡十五縣張儀相秦十一年縣義渠歸魏焦曲沃義渠君為臣更名少梁曰夏陽十二年初臘十三年韓君為王使張儀伐取陕出其人與魏十四年君始稱王更為元年二年張儀與齊楚大臣㑹齧桑三年韓魏太子来朝張儀相魏五年王㳺至北河七年樂池相秦韓魏趙燕齊楚帥匈奴共攻秦秦使庶長疾與戰脩魚虜其将申差敗趙公子渇韓太子奐斬首八萬二千八年張儀復相秦九年司馬錯伐蜀㓕之伐取趙中都西陽十年韓太子蒼来質伐取韓石章伐敗趙将泥伐取義渠二十五城十一年樗里疾攻魏焦降之敗韓岸門斬首萬走其将犀首公子通封於蜀陳荘為蜀相【陳荘相蜀據張儀傳及華陽國志云】十二年王與梁王會臨晉庶長疾攻趙虜趙将荘張儀相楚十三年庶長章擊楚於丹陽虜其将屈匄斬首八萬又攻楚漢中取六百里置漢中郡楚圍雍氏秦使庶長疾助韓攻楚到滿助魏攻燕十四年伐楚取趙陵丹犂蜀相荘殺蜀侯来降【所殺必公子通也案後蜀侯名煇知通已死】惠王卒子武王立韓魏齊楚趙皆賔從武王元年與魏哀王會臨晋誅蜀相荘張儀魏章皆東出之魏伐義渠丹犂二年初置丞相樗里疾甘茂為左右丞相張儀死於魏三年與韓㐮王㑹臨晋外南公揭卒樗里疾相韓武王謂甘茂曰寡人欲容車通三川窺周室死不恨矣茂於是請攻宜陽秋使甘茂庶長封伐冝陽四年㧞冝陽斬首六萬渉河城武遂魏太子来朝武王有力好戲力士任鄙烏獲孟說皆至大官王與孟說舉鼎絶臏八月武王卒族孟說武王取魏女為后無子立異母弟稷是為昭㐮王【昭㐮王名見趙丗家】昭襄母楚人姓芊氏號宣太后武王之卒也昭襄王為質於燕燕人送歸得立昭襄王元年嚴君疾為相甘茂出之魏二年彗星見庶長壯與大臣諸公子為逆皆誅死惠文后亦不得其死【案穣侯傳武王母號惠文后先武王死然則惠文后昭王之嫡母也秦□猛暴雖殺嫡母亦不足怪然與穣侯傳異】出悼武王后歸之於魏三年王冠與楚王㑹黃棘與楚上庸四年取蒲坂慧星見五年魏王来朝應亭復與魏蒲坂六年蜀侯煇反【史記不記煇之封蜀披華陽國志煇為蜀侯祭而歸胙后母疾之加毒以進王怒誅之盖非反也未知孰信】司馬錯定蜀庶長奐伐楚斬首二萬涇陽君質於齊日食晝晦七年㧞新城樗里疾卒八年使将軍芈戎攻楚取新市楚懐王来朝因留之九年齊孟嘗君薛文来相秦奐攻楚取八城殺其将景快十年楚懐王亡走趙趙不受復入秦薛文免樓緩為丞相十一年齊韓魏共攻秦軍於函谷求出楚懐王秦王謂樓緩曰三國之兵深矣寡人欲割河東而講對曰割河東大費也免於國患大利也此父兄之任也王何不召公子池而問焉王召公子池而問之對曰講亦悔不講亦悔王曰何也對曰王割河東而講三國雖王必曰惜矣三國且去吾特以三城從之此講之悔也王不講三國入函谷咸陽必危王又曰惜矣吾愛三城而不講此又不講之悔也王曰鈞吾悔也寕亡三城而悔無危咸陽而悔也寡人决講矣卒使公子池與魏封陵與韓武遂以和【史記於此言齊韓魏趙宋中山共攻秦至塩氏而還秦與韓魏河北及封陵以和是年魏哀王二十三年韓㐮王十六年齊涽王二十八年也案孟嘗君傳涽王二十五年孟嘗君相秦是年秦留楚懐王明年孟嘗君得脱歸相齊而怨秦約韓魏共攻秦求出楚懐王涽王二十八年三國攻秦至函谷求出懷王而不得而史記於此言攻秦者六國又於齊韓魏世家年表魏哀王二十一年韓㐮王十四年齊涽王二十六年皆言三國攻秦是時孟嘗君初自秦逃歸則未有糾合三國同起兵者而韓㐮二十六年年表復言與魏齊擊秦秦與我武遂以和三年之間三國不應再擊秦且戰國策亦止言三國今以秦本紀之年及孟嘗君傳事為定并改定三國世家】慧星見楚懐王死於秦歸葬十二年樓緩免魏冉為相予楚粟五萬石十三年向夀伐韓取武始左更白起攻新城五大夫禮亡奔魏任鄙為漢中守十四年白起攻韓魏於伊闕斬首二十四萬虜公孫喜㧞五城十五年大良造白起攻魏取垣復予之攻楚取宛十六年左更錯取軹及鄧魏冉免相封公子市宛公子悝鄧魏冉陶為諸侯十七年東周君来朝以垣易蒲坂皮氏王之冝陽十八年錯攻垣河雍決橋取之十九年王為西帝齊為東帝已復去之吕禮来自歸齊㓕宋任鄙卒王之漢中又之上郡北河二十一年錯攻魏河内魏献安邑秦出其人募徙河東賜爵赦罪人遷之涇陽君封宛二十二年䝉武伐齊取河東為九縣與楚王㑹宛與趙王㑹中陽二十三年尉斯離與三晉燕伐齊破之濟西齊涽王走莒王與魏王會冝陽與韓王㑹新城二十四年與楚王㑹鄢又㑹穣秦取魏安城至大梁燕趙救之秦兵去二十五年拔趙二城與韓王㑹新城與魏王㑹新明邑二十六年穣侯冉復相二十七年錯攻楚赦罪人遷之南陽白起攻趙取代光狼城又使司馬錯隴西因蜀攻楚黔中㧞之二十八年白起攻楚取鄢鄧赦罪人遷之二十九年白起攻楚取郢為南郡楚王走周王来王與楚王㑹襄陵白起為武安君三十年蜀守若伐取巫郡及江南為黔中郡三十一年白起伐魏取兩城楚人反我江南三十二年相穣侯攻魏至大梁破鳶斬首四萬鳶走魏入三縣請和三十三年客卿胡傷攻魏卷蔡陽長社取之三十四年白起擊芒夘華陽破之斬首十五萬魏入南陽以和秦與魏韓上庸地為一郡南陽免臣遷居之三十五年佐韓魏楚伐燕初置南陽郡三十六年客卿竈攻齊取剛夀與穣侯魏人范雎入秦上書見王言穣侯越韓魏而攻齊剛夀不便於國王拜范雎為客卿三十八年中更胡傷攻趙閼與不能取四十年悼太子死魏歸葬芷陽四十一年夏攻魏取邢邱懐范雎復言於王曰太后穣侯用事髙陵君華陽君【華陽一作葉陽】涇陽君佐之自有秩以上至諸大吏及王左右無非相國人者恐萬世後有秦國者非王之子孫也王恐廢太后逐穣侯髙陵華陽涇陽君於關外而拜范雎為丞相封應侯四十二年安國君為太子十月宣太后薨葬芷陽酈山九月穣侯出之陶昭王謂左右曰今時韓魏與始孰強對曰不如始強王曰今時如耳魏齊與孟嘗芒夘孰賢對曰不如王曰以孟嘗芒夘之賢率強韓魏以攻秦猶無柰寡人何也今以無能之如耳魏齊而率弱韓魏以伐秦其無柰寡人何亦眀矣左右皆曰然中旗對曰【中一作申】王之料天下過矣當晉六卿之時知氏最強㓕范中行又率韓魏之兵以圍趙㐮子於晋陽決晉水以灌晉陽之城不湛者三板知伯行水魏桓子御韓康子參乗知伯曰吾始不知水之可以亡人之國也乃今知之汾水可以灌安邑綘水可以灌平陽魏桓子肘韓康子韓康子履魏桓子肘足接於車上而知氏地分身死國亡為天下笑今秦兵雖強不能過知氏韓魏雖弱尚賢其在晋陽之下也此方其用肘足之時也願王之必勿易也昭王聞之而懼四十三年白起攻韓㧞九城斬首五萬四十四年攻韓南陽取之四十五年五大夫賁攻韓取十城華陽君悝出之國未至而死四十七年秦攻韓上黨上黨降趙趙發兵擊秦相距秦使白起擊大破趙於長平四十餘萬盡殺之四十八年十月韓獻垣雍秦軍分為三軍白起歸王齕将伐趙武安皮牢拔之司馬梗北定太原盡有韓上黨正月兵罷復守上黨十月五大夫陵攻趙邯鄲四十九年正月益卒佐陵陵戰不善免王齕代将十月将軍張唐攻魏為蔡尉捐弗守還斬之五十年武安君白起得罪為士伍遷隂宻張唐攻鄭㧞之十二月益卒軍汾城旁白起未至隂宻賜死齕攻邯鄲不㧞去奔汾軍二月餘攻晋軍斬首六千晉軍走流死河二萬人汾軍從唐㧞寕新中寜新中更名安陽初作河橋五十一年将軍摎攻韓取陽城負黍斬首四萬攻趙取二十餘縣首虜九萬西周君背秦與諸侯約從将天下銳兵出伊闕攻秦令秦毋得通陽城於是秦使将軍摎攻西周西周君自歸於秦頓首受罪盡獻其邑三十六口三萬秦王受之歸其君於周五十二年周民東亡其噐九鼎入秦周初亡五十三年天下来賔魏後至秦使摎伐魏取呉城韓王入朝魏委國聽令五十四年王郊見上帝於雍五十六年秋昭㐮王卒子孝文王立尊唐八子為唐太后而合其葬於先王韓王衰絰入弔祠諸侯皆使其将相来弔祠視丧事孝文王元年十月己亥即位赦罪人修先王功臣褒厚親戚弛苑囿三日辛丑卒子荘㐮王楚立【莊㐮王本名異人養母華陽太后楚人也故更名楚】大赦罪人修先王功臣施徳厚骨肉布惠於民東周君與諸侯謀秦使相國吕不韋誅之盡入其國封其君陽人以奉其祭祀使蒙驁伐韓韓獻成臯鞏秦界至大梁初置三川郡元年使蒙驁攻趙定太原二年䝉驁攻魏髙都汲拔之攻趙榆次新城狼孟取三十七城四月日食三年王齕攻上黨初置太原郡魏将無忌帥五國兵擊秦秦却於河外蒙驁敗解而去五月丙午莊㐮王卒【史記秦紀多以先王之末年為後王之元年今皆以年表為定】子政立是為秦始皇帝秦王政二十六年初并天下為三十六郡號始皇帝立五十一年而崩子胡亥立是為二世皇帝三年諸侯並起畔秦趙髙殺二世立子嬰子嬰立月餘諸侯誅之遂滅秦秦本嬴姓其後以國為姓有徐氏郯氏莒氏終黎氏運奄氏莵裘氏将梁氏黃氏江氏脩魚氏白冥氏飛亷氏秦氏然秦以造父封趙城為趙氏
  蘇子曰三代聖人以道御天下動容貎出詞氣逡廵廟堂之上而諸侯承徳四夷向風何其盛哉至其後世稍衰桓文迭興而維持之要之以盟㑹齊之以征伐旣已卑矣然春秋之後吴越放恣繼之以田常三晋之亂天下遂為戰國君臣之間非詐不言非力不用相與為盗跖之行猶恐不勝雖桓文之事且不試矣而況於文武成康之舊歟秦起於西垂與戎翟雜居本以強兵冨國為上其先㐮公最賢詩人稱之然其所以為國者亦猶是耳詩曰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夫蒹葭之方盛也蒼蒼其強勁而不適於用至於白露凝戾為霜然後堅成可施於人今夫㐮公以耕戰自力而不知以禮義終成之豈不蒼然盛哉然而君子以為未成故其後世忸於為利而不知義至於商君厲之以法風俗日惡鄙詐猛暴甚於六國卒以此勝天下秦之君臣以為非是無足以服人矣當是時諸侯大者連地數千里帶甲數十萬雖使齊桓晉文假仁義挾天子以令之其勢将不能行惟得至誠之君子自修而不爭如商周之先君庶幾可以服之孟子㳺於齊梁以此干其君皆不能信以為詐謀竒計之所不能下長㦸勁弩之所不能克區區之仁義何足以致此然魏文侯當時之弱國也君王后齊之一婦人也魏文侯行仁義禮下賢者用卜子夏田子方叚干木而秦人不敢加兵君王后用齊四十餘年事秦謹與諸侯信而齊亦未嘗受兵而况於力行仁義中心惨怛終身不懈而有不能勝者哉夫衣冠佩玉可以化強暴深居簡出可以却猛獸定心寡欲可以懐鬼神孟子曰仁不可為衆誠因秦之地用秦之民按兵自守修徳以来天下彼将襁負其子而至而誰與共守惜乎其眀不足以知之竭力以勝敵敵勝之後二世而亡其數有以取之矣
  古史卷六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七        宋 蘇轍 撰秦始皇本紀第七
  秦始皇帝者秦莊㐮王子也莊襄王為秦質子於趙見吕不韋姫悦而取之生始皇以昭王四十八年正月旦生於邯鄲因名政年十三莊㐮王卒政代立為秦王是時秦地已并巴蜀漢中越宛有郢置南郡矣北収上郡以東有河東太原上黨郡東至滎陽㓕二周置三川郡吕不韋為相封十萬户號文信侯招致賔客㳺士欲以并天下李斯為舎人䝉驁王齮麃公等為将軍王年少初即位委國事大臣晉陽反元年将軍䝉驁擊定之韓遣水工鄭國来間作鄭國渠欲以秦不暇外事二年麃公将攻卷斬首三萬三年蒙驁攻韓收十三城王齮死十月蒙驁收魏畼有詭嵗大饑四年㧞畼有詭秦質子歸自趙趙太子出歸國十月庚寅蝗從東方来蔽天天下疫百姓納粟千石拜爵一級五年䝉驁攻魏定酸燕虛長平雍邱山陽皆拔之取二十城初置東郡冬雷六年韓魏趙衛楚共擊秦取夀陵秦兵出五國兵罷拔衛以益東郡其君角率其枝屬徙居野王阻其山以保魏之河内七年彗星先出東方見北方五月見西方䝉驁死收龍孤慶都還兵攻汲彗星復見西方十六日夏太后卒八年王弟長安君成矯将兵擊趙反死屯留軍吏皆斬卒死者戮其尸遷其民於臨洮河魚大上民東就食魚嫪毐封長信侯予之山陽地令毐居之宫室車馬衣服苑囿馳獵恣毐事無大小皆决於毐又以河西太原郡為毐國九年彗星見或竟天攻魏垣蒲陽四月王在雍己酉王冠帶劔長信侯毐作亂而覺矯王御璽及太后璽以發縣卒及衛卒官騎戎翟君公舎人欲攻蘄年宫王知之令相國昌平君昌文君發卒攻毐戰咸陽斬首數百皆拜爵宦者在戰中亦拜爵一級毐等敗走即令國中有生得毐賜錢百萬殺之五十萬盡得毐等衛尉竭内史肆佐弋竭中大夫令齊等二十人皆梟首車裂以徇㓕其宗及其舎人輕者為鬼薪及奪爵遷蜀四千餘家家房陵四月寒凍有死者楊端和攻衍氏彗星見西方又見北方從斗以南八十日十年相國吕不韋坐嫪毐免遷太后雍桓齮為将軍齊趙来置酒羣臣以太后事諫王相繼死者二十七人齊人茅焦說王曰秦方以天下為事而大王有遷母太后之名恐諸侯聞之由此背秦王乃自迎太后於雍入咸陽復居甘泉宫大索逐客李斯上書說乃止斯因說王請先取韓以恐它國於是使斯下韓韓王患之與韓非謀弱秦大梁人尉繚来說王曰以秦之強諸侯譬如郡縣之君臣但恐諸侯合從翕而出不意此乃知伯夫差涽王之所以亡也願大王無愛財物賂其豪臣以亂其謀不過亡三十萬金則諸侯可盡王用其計見繚亢禮衣服飲食與繚同繚曰秦王為人蜂凖長目摯鳥膺豺聲少恩而虎狼心居約易出人下得志亦輕食人我布衣然見我常身自下我誠使秦王得志於天下天下皆為虜矣不可與久㳺乃亡去秦王覺固止之以為國尉卒用其計䇿十一年吕不韋出之河南王翦桓齮楊端和攻鄴取九城王翦攻閼與撩陽皆并為一軍翦将十八日軍歸斗食以下什推二人從軍取鄴安陽桓齮将十二年吕不韋死竊葬其舎人臨者晉人也逐出之秦人奪爵遷自今以来操國事不道如嫪毐不韋者籍其門視此秋復嫪毐舎人遷蜀者天下大旱六月至八月乃雨十三年桓齮攻趙平陽殺趙将扈輒斬首十萬王之河南正月彗星見東方十月桓齮攻趙十四年攻趙軍於平陽取冝安破之殺其将軍桓齮定平陽武城韓使非来使王用李斯計留非非死雲陽韓王請為臣十五年大興兵一軍至鄴一軍至太原取狼孟地動十六年九月卒受韓南陽地初令男子書年魏獻地於秦置麗邑十七年内史騰攻韓得王安盡納其地為頴川郡地動華陽太后卒民大饑十八年大興兵攻趙王翦将上地下井陘端和將河内羗瘣伐趙端和圍邯鄲城十九年王翦羗瘣盡取趙地得趙王引兵欲攻燕屯中山王之邯鄲諸嘗與王母家有仇怨皆阬之王歸自趙王母太后卒趙公子嘉率其宗數百人之代自立為代王東與燕合兵軍上谷大饑二十年燕太子丹患秦兵至國恐使荆軻来刺王王覺之體解軻以徇而使王翦辛勝攻燕燕代兵擊秦軍秦軍破燕易水之西二十一年益卒詣王翦遂破燕太子丹軍取燕薊城得太子丹之首燕王東收遼東而王之李信䝉恬攻荆王翦謝病老歸新鄭反昌平君徙於郢大雨雪深二尺五寸二十二年王賁攻魏引河溝灌大梁大梁城壊梁王請降盡取其地李信䝉恬大破荆軍荆人隨之三日三夜不頓舎大破李信軍二十三年秦王復召王翦強起之使将擊荆取陳以南至平輿虜荆王秦王游至郢陳荆將項燕立昌平君為荆王以江南距秦二十四年王翦䝉武破荆軍昌平君死項燕自殺二十五年大興兵使王賁攻燕遼東得燕王喜還攻代虜代王嘉王翦遂定荆江南地降越君置㑹稽郡五月天下大酺二十六年齊王建與其相后勝發兵守其西界不通秦使王賁從燕南攻齊得齊王建秦初并天下令丞相御史曰異日韓王納地效璽請為藩臣已而背約與趙魏合從畔秦故興兵誅之虜其王寡人以為善庶幾息兵革趙王使其相李牧来約盟故歸其質子已而倍盟反我太原故興兵誅之得其王趙公子嘉乃自立為代王故舉兵擊㓕之魏王始約服入秦已而與韓趙謀襲秦秦兵吏誅遂破之荆王獻青陽以西而畔約擊我南郡故兵誅得其王遂定荆地燕王昏亂其太子丹乃隂令荆軻為賊兵吏誅㓕其國齊王用后勝計絶秦使欲為亂兵吏誅虜其王平齊地寡人以之身興兵誅暴亂頼宗廟之靈六王咸服其辜天下大定今名號不更無以稱成功傳後世其議帝號丞相綰御史大夫刧廷尉斯等皆曰昔者五帝地方千里其外侯服夷服諸侯咸朝或否天子不能制今陛下興義兵誅殘賊平定天下海内為郡縣法令由一統自上古以来未嘗有五帝所不及臣等謹與博士議曰古有天皇有地皇有㤗皇㤗皇最貴臣等昧死上尊號王為㤗皇命為制令為詔天子自稱曰朕王曰去㤗著皇采上古帝位號號曰皇帝它如議制曰可追尊莊襄王為太上皇制曰朕聞太古有號無諡中古有號死而以行為謚如此則子議父臣議君也甚無謂朕弗取焉自今以来除諡法朕為始皇帝後世以計數二世三世至于萬世傳之無窮始皇推終始五徳之傳以為周得火徳秦代周徳從所不勝方今水徳之始建正朝㑹皆以十月朔衣服旌旄節旗皆上黒數以六為紀符法冠皆六寸輿六尺六尺為歩乗六馬更名河曰徳水以為水徳之治剛毅戾深事皆决於法刻削毋仁恩和義然後合五徳之數於是急法久者不赦丞相綰等言諸侯初破燕齊荆地逺不為置王毋以塡之請立諸子唯上幸許始皇下其議於羣臣羣臣皆以為便廷尉李斯議曰周文武所封子弟同姓甚衆然後屬䟽逺相攻擊如仇讎諸侯更相誅伐周天子不能禁止今海内頼陛下神靈一統皆為郡縣諸子功臣以公賦稅重賞賜之甚足易制天下無異意則安寜之術也置諸侯不便始皇曰天下共苦戰闘不休以有侯王頼宗廟天下初定又復立國是樹兵也而求其寜息豈不難哉廷尉議是分天下以為三十六郡郡置守尉監更名民曰黔首大酺收天下兵聚之咸陽銷以為鐘鐻金人十二重各千石置宫廷中一法度衡石丈尺車同制書同文字地東至海暨朝鮮西至臨洮羗中南至北嚮户北據河為塞並隂山至遼東徙天下豪富於咸陽十二萬户諸廟及章䑓上林皆在渭南秦每破諸侯放其宫室作之咸陽北坂上南臨渭自雍門以東至涇渭殿屋複道周閣相屬所得諸侯美人鐘鼔以充入之二十七年始皇廵隴西北地出鷄頭山過回中作信宫渭南已而更名極廟象天極築甬道自咸陽屬之驪山賜民爵一級治天下馳道二十八年始皇東行郡縣上鄒嶧山立石刻頌秦徳與魯諸儒生議封禅事遂登封太山下遇暴風雨休於樹下因封其樹為五大夫禪梁父刻所立石其詞曰皇帝臨位作制眀法臣下修飭二十有六年初并天下㒺不賔服親廵逺方黎民登兹太山周覧東極從臣思迹本原事業祗誦功徳治道運行諸産得宜皆有法式大業休明垂于後世順承勿革皇帝躬聖既平天下不懈於治夙興夜寐建設長利專隆教誨訓經宣逹逺近畢理咸承聖志貴賤分明男女禮順慎遵職事昭融内外靡不清净施于後嗣化及無窮遵奉遺詔永承重戒於是並勃海以東過黄腄窮成山登之罘立石頌秦徳而去南登琅邪大樂之留三月乃徙黔首三萬户琅邪臺下復十二嵗作琅邪䑓立石刻頌秦徳明得意曰維二十六年皇帝作始端平法度萬物之紀以明人事合同父子聖知仁義顯白首理東撫東上以省卒士事已大畢乃臨于海皇帝之功勤勞本事上農除末黔首是富普天之下摶心揖志器械一量同書文字日月所照舟輿所載皆終其命莫不得意應時動事是維皇帝匡飭異俗陵水經地憂恤黔首朝夕不懈除疑定法咸知所辟方伯分職諸治經易舉措必當莫不如畫皇帝之眀臨察四方尊卑貴賤不逾次行姧邪不容皆務貞良細大盡力莫敢怠荒逺邇辟隐專務肅荘端直敦忠事業有常皇帝之徳存定四極誅亂除害興利致福節事以時諸産繁殖黔首安寕不用兵革六親相保終無㓂賊驩欣奉教盡如法式六合之内皇帝之土西渉流沙南盡北户東有東海北過大夏人迹所至無不臣者功盖五帝澤及牛馬莫不受徳各安其宇維秦王兼有天下立名為皇帝乃撫東土至於琅邪列侯武成侯王離列侯通武侯王賁倫侯建成侯趙亥倫侯昌武侯成倫侯武信侯馮毋擇丞相隗林【顔之惟云隋開皇中得古稱權有銘云始皇時量噐丞相隗状王綰二人列名今云隗林恐誤】丞相王綰卿李斯卿王戊五大夫趙嬰五大夫楊樛從輿議於海上曰古之帝者地不過千里諸侯各守其封域或朝或否相侵暴亂殘伐不止猶刻金石以自為紀古之五帝三王知教不同法度不明假威鬼神以欺逺方實不稱名故不久長其身未没諸侯背叛法令不行今皇帝并一海内以為郡縣天下和平昭明宗廟體道行徳尊號大成羣臣相與頌皇帝功徳刻於金石以為表經旣已齊人徐市等言海中有三神山名曰蓬莱方丈瀛州僊人居之請得齋戒與童男女求之於是遣徐市發童男女數千人入海求僊人始皇還過彭城齋戒禱祀欲出周鼎泗水使千人没水求之弗得乃西南渡淮水之衡山南郡浮江至湘山祠逢大風幾不得渡始皇問博士湘君何神博士對曰聞之堯女舜之妻而葬此始皇大怒使刑徒三千人伐湘山樹赭其山自南郡由武關歸二十九年始皇東㳺至陽武博狼沙中為盗所驚求弗得乃令天下大索十日登之罘刻石其辭曰維二十九年時在中春陽和方起皇帝東㳺廵登之罘臨照於海從臣嘉觀原念休烈追誦本始大聖作治建定法度顯著綱紀外教諸侯光施文惠明以義理六國回辟貪戾無厭虐殺不已皇帝哀衆遂討師奮揚武徳義誅信行威燀旁逹莫不賔服烹滅強暴振救黔首周定四極普施眀法經緯天下永為儀則大矣哉宇縣之中承順聖意羣臣誦功請刻于石表垂于常式其東觀曰維二十九年皇帝春㳺覧省逺方逮于海隅遂登之罘昭臨朝陽觀望廣麗從臣咸念原道至眀聖法初興清理疆内外誅暴強武威旁暢振動四極禽滅六王闡并天下菑害絶息永偃戎兵皇帝眀徳經理宇内視聽不怠作立大義昭設備器咸有章旗職臣遵分各知所行事無嫌疑黔首改化逺邇同度臨古絶尤常職旣定後嗣循業長承聖治羣臣嘉徳祗誦聖烈請刻之罘遂之琅邪道上黨入三十年三十一年十二月更名臘曰嘉平賜黔首里六石米二羊始皇為微行咸陽與武士四人俱夜出逢盗蘭池見窘武士擊殺盗關中大索二十日米石千六百三十二年始皇之碣石使燕人盧生求羡門刻碣石門其辭曰遂興師旅誅戮無道為逆滅息武殄逆文復無罪庶心咸服惠論功勞賞及牛馬恩肥土域皇帝奮威徳并諸侯初一㤗平墮壊城郭决通川防夷去嶮岨地勢旣定黎庶無繇天下咸撫男樂其疇女修其業事各有敘惠被諸産久並来田莫不安所羣臣誦烈請刻此石垂著儀矩因使韓終侯公石生求仙人不死之藥廵北邉從上郡入盧生使入海還言鬼神事因奏録圗書曰亡秦者胡也始皇乃使蒙恬發兵三十萬人北擊胡略取河南地三十三年諸嘗逋亡人贅壻賈人略取陸梁地為桂林象郡南海以適遣戍西北斥逐匈奴自榆中並河以東屬之隂山為三十四縣城河上為塞又使䝉恬渡河取髙闕陶山北假中築亭障以逐戎人徙謫實初縣禁不得祠明星出西方三十四年適治獄吏不直者築長城及南越地始皇置酒咸陽宫博士七十人前為夀僕射周青臣進頌曰佗時秦地不過千里頼陛下神靈眀聖平定海内放逐蠻夷日月所照莫不賔服以諸侯為郡縣人人自安樂無戰争之患傳之萬世自上古不及陛下威徳始皇恱博士齊人淳于越進曰臣聞殷周之王千餘嵗封子弟功臣自為枝輔今陛下有海内而子弟為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臣無輔拂何以相救哉事不師古而能長久者非所聞也周青臣又面諛以重陛下之過非忠臣始皇下其議丞相李斯曰五帝不相復三代不相襲各以治非其相反時變異也今陛下創大業建萬世之功固非愚儒所知且越乃言三代事何足法也異時諸侯並争厚招㳺學今天下已定法令出一百姓當家則力農工士則學習法令辟禁今諸生不師今而學古以非當世惑亂黔首丞相臣斯昧死言古者天下散亂莫之能一是以諸侯並作語皆道古以害今餙虛言以亂實人善其所私學以非上之所建立今皇帝并有天下别白黒而定一尊私學乃相與非法教人聞令下則各以其學議之入則心非出則巷議夸主以為名異取以為髙率羣下以造謗如此弗禁則主勢降乎上黨與成乎下禁之便臣請史官非秦記皆燒之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雜燒之有敢偶語詩書棄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見知不舉者與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燒黥為城旦所不去者醫藥卜筮種樹之書有欲學法令以吏為師制曰可三十五年除道道九原抵雲陽塹山堙谷直通之於是始皇以為咸陽人多而先王之宫廷小吾聞周文王都豐武王都鎬豐鎬之間帝王之都也乃營作朝宫渭南上林苑中先作殿阿房東西五百歩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萬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周馳為閣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巔以為復道自阿房渡渭屬之咸陽以象天極閣道絶漢抵營室也阿房宫未成成欲更擇令名名之作宫阿房故天下謂之阿房宫隠宫徒刑者七十餘萬人分作阿房宫或作麗山發北山石下蜀荆之材皆至關中計宫三百關外四百餘立石東海上朐界中以為秦東門徒三萬家麗邑五萬家雲陽皆復不事十嵗盧生説始皇曰臣等求芝竒藥仙者常弗遇類物有害之者人主冝時為微行以辟惡鬼惡鬼辟真人至人主所居而人臣知之則害於神真人者入水不濡入火不熱陵雲氣與天地長久今上治天下未能恬淡願上所居宫毋令人知之然後不死之藥殆可得也於是始皇曰吾慕真人自謂真人不稱朕令咸陽旁二百里内宫觀二百七十復道角道相連帷帳鐘鼔美人不移而具行所幸有言其處者罪死嘗幸梁山宫從山上見丞相車馬衆弗善也中人或言丞相丞相後損車騎始皇怒曰此中人泄吾語案問莫服詔捕時在側者皆殺之自是莫知行之所在凡聽事及羣臣受决事悉於咸陽宫盧生侯生相與謀曰始皇為人天性剛戾自用起諸侯并天下意得欲從以為自古莫及已専任獄吏獄吏得親幸博士雖七十人特備員弗用丞相諸大臣皆受成事倚辦於上上樂以刑殺為威天下畏罪持禄莫敢盡忠上不聞過而日驕下攝伏謾欺以取容秦法不得兼方不驗輙死然星氣者至三百人皆良士畏忌諱諛不敢盡言其過天下事無大小皆决於上上至以衡石量書日夜有程不中程不息貪於權勢至如此未可為求仙藥於是亡去始皇聞之大怒曰吾前收天下書不中用者去之悉召文學士欲以興太平方士欲練以求竒藥今聞韓衆去不報徐市等費以巨萬計終不得藥徒姧利相告日聞盧生等吾尊賜之甚厚今乃誹謗我以重吾不徳諸生在咸陽者吾使人亷問或為妖言以亂黔首於是使御史悉按問諸生諸生傳相告引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餘人皆坑之咸陽使天下知之以懲後益謪徙邉長子扶蘇諫曰天下初定逺方黔首未集諸生皆誦法孔子今重法䋲之恐天下不安始皇怒使扶蘇北監䝉恬於上郡三十六年熒惑守心星隕東郡至地為石或刻其上曰始皇帝死而地分始皇聞之遣御史逐問莫服盡取石旁居人誅之而燔銷其石始皇不樂使博士為仙真人詩及行所㳺令樂人歌之秋使者從關東夜過華隂平舒道有人持璧遮使者曰為吾遺滈池君因言曰今年祖龍死使者問其故忽不見置其璧去使者奉璧具以聞始皇黙然良久曰山鬼固不過知一嵗事也退言曰祖龍者人之先也使御府視璧乃二十八年行渡江所沉璧也始皇卜之卦得游徙吉遷河北榆中三萬家拜爵一級三十七年十月癸丑始皇出㳺左丞相斯從右丞相去疾守少子胡亥愛慕請從許之十一月行至雲夢望祀虞帝於九疑浮江以觀藉柯渡海渚過丹陽至錢唐臨浙江水波惡乃西百二十里從狭中渡上㑹稽祭大禹望於南海而立石刻頌秦徳其文曰皇帝休烈平一宇内徳惠脩長三十有七年親廵天下周覽逺方遂登㑹稽宣省習俗黔首齊荘羣臣誦功本原事迹追道髙明秦聖臨國始定刑名顯烈舊章初平法式審别職任以立恒常六王專倍貪戾慠盈率衆自強暴虐恣行負力而驕數動甲兵隂通間使以事合從行為辟方内飾詐謀外来侵邉遂起禍殃義威誅之殄息暴悖亂賊滅亡聖徳廣宻六合之中被澤無疆皇帝并宇兼聽萬事逺近畢清運理羣物考驗事實各載其名貴賤並通善否陳前靡有隐情飾省宣義有子而嫁倍死不貞防隔内外禁止滛泆男女絜誠夫為寄豭殺之無罪男秉義程妻為逃嫁子不得母咸化亷清大治濯俗天下承風䝉被休經皆遵度軌和安敦勉莫不順令黔首修絜人樂同則嘉保太平後敬奉法常治無極輿舟不傾從臣誦烈請刻此石光垂休銘還過呉從江乗渡並海上北至琅邪方士徐市等入海求神藥數嵗不得費多恐譴乃詐曰蓬莱藥可得然常為大鮫魚所苦故不得至願請善射與俱見則以連弩射之始皇夢與海神戰如人状問占夢博士曰水神不可見以大魚鮫龍為候今上禱祀備謹而有此惡神當除去而善神可致乃令入海者齎捕巨魚具而自以連弩候大魚出射之自琅邪北至榮成山弗見至之罘見巨魚射殺一魚遂並海西自平原津而病始皇惡言病羣臣莫敢言死事上病益甚乃為璽書賜公子扶蘇曰與喪㑹咸陽而葬書已封在中車府令趙髙行符璽事所未授使者七月丙寅始皇崩於沙邱平䑓丞相斯為帝崩在外恐諸公子及天下有變乃袐不喪棺載輼輬車中故幸宦者參乗所至上食百官奏事如故宦者輒從車中可其奏事獨子胡亥趙髙及所幸宦者五六人知之趙髙故嘗教胡亥書及獄律令事胡亥私幸之髙乃與公子胡亥及丞相斯隂謀破去始皇所封書賜公子扶蘇者而更詐為丞相斯受始皇遺詔沙丘立子胡亥為太子更為書賜公子扶蘇䝉恬數以罪賜死行從井陘抵九原㑹暑輼車臭乃詔從官車載一石鮑魚以亂之行從直道至咸陽䘮太子胡亥襲位為二世皇帝九月葬始皇酈山始皇初即位穿治酈山及并天下天下送徒七十餘萬人穿三泉下銅而致椁宫觀百官竒器珎怪藏滿其中令匠作機弩矢有所穿近輙射之以水銀為百川河海機相貫輸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魚膏為燭度不滅者久之二世曰先帝後宫非有子者出焉不宜皆令從死死者甚衆葬既下或言匠為機臧恐後泄大事皆閉之外羡中無復出者樹草木以象山二世皇帝元年二十一年趙髙為郎中令任用事二世下詔增始皇寢廟犠牲及山川百祀之禮令羣臣議尊始皇廟羣臣皆頓首言曰古者天子七廟諸侯五大夫三今始皇為極廟四海之内咸獻貢職增犠牲禮咸備無以加先王廟或在雍或在咸陽天子當獨奉酌祠始皇廟自㐮公以下軼毁所置凡七廟羣臣以禮進祠尊始皇為帝者祖廟皇帝復自稱朕二世與趙髙謀曰朕年少初即位黔首未附先帝廵行海内以示強威服海内今晏然不廵行即見弱毋以臣畜天下春二世東行郡縣李斯従到碣石並海南至㑹稽盡刻始皇所立刻石旁著大臣從者名以章先帝成功盛徳焉遂至遼東而還於是二世乃遵用趙髙申法令隂與髙謀曰大臣不服官吏尚強及諸公子必與我争為之柰何髙曰臣固願言而未敢也先帝大臣皆天下累世名貴人也積功勞世以相傳久矣今髙素賤陛下幸稱舉令在上位管中事大臣鞅鞅特以貎從臣心實不服今上出不因此時案郡縣守尉有罪者誅之上以振威天下下以除去上平生所不可者今時不師文而决於武力願陛下遂従時無疑即羣臣不及謀明主收餘民賤者貴之貧者富之逺者近之則上下集而國安矣二世曰善乃行誅大臣及諸公子以罪過連逮近官三郎無得立者而六公子戮死於杜公子將閭昆弟三人囚於内宫議其罪獨後二世使使令将閭曰公子不臣罪當死吏致法焉将閭曰闕廷之禮吾未嘗敢不從賔賛也廊廟之位吾未嘗敢失節也受命應對吾未嘗敢失詞也何謂不臣願聞罪而死使者曰臣不得與謀奉書従事将閭仰天大呼天者三曰天乎吾無罪昆弟三人皆流涕拔劒自殺宗室振恐羣臣諫者以為誹謗遏過者為妖言黔首振恐四月還至咸陽曰先帝為咸陽朝廷小故營阿房宫未就而崩罷其作者復土酈山酈山事大畢今釋阿房弗就是章先帝過也復作阿房宫外撫四夷如始皇計徴材士五萬人為屯衛教射咸陽狗馬禽獸當食者多度不足下調郡縣轉輸菽粟芻藁皆令自齎粮食咸陽三百里内不得食其糓用法㿽刻深七月戍卒陳勝等反故荆地為張楚勝自立為楚王居陳遣諸将徇地山東郡縣少年苦秦吏皆殺其守尉令丞反以應渉相立為侯王合從西郷名為伐秦不可勝數也謁者使東方来以反者聞二丗怒下吏後使者至二世問之對曰羣盗不足憂郡守尉方逐捕且盡乃悦武臣自立為趙王魏咎為魏王田儋為齊王沛公起沛項梁起㑹稽二年冬陳渉将周章等西至戯兵數十萬二世大驚與羣臣謀少府章邯曰盗已至衆強今近縣不及矣酈山徒多請赦之授兵以擊之乃大赦天下使章邯将擊破周章軍章走殺之曹陽二世益使長史司馬欣董翳佐邯擊盗殺陳勝城父破項梁定陶滅魏咎臨濟楚地名将已死章邯乃北渡河擊趙王歇於鉅鹿趙髙説二世曰先帝臨制天下久故羣臣不敢為非進邪説今陛下富於春秋即位柰何與公卿廷决事事即有誤示羣臣短也天子稱朕固不聞聲於是二世常居禁中與髙决諸事公卿希得朝見盗賊益多而關中卒發東擊盗者毋已右丞相去疾左丞相斯将軍馮刧進諫曰關東羣盗並起秦發兵誅擊所殺亡甚衆然猶不止皆以戌漕轉作事苦賦税大也請且止阿房宫作者减省四邊戍轉二世曰吾聞之韓子曰堯舜采椽不刮茅茨不翦飯土塯啜土刑雖監門之養不觳於此禹鑿龍門通大夏决河亭水放之海自持築臿脛無毛臣虜之勞不烈於此矣凡所為貴有天下者得肆意極欲主重明法下不敢為非以制御海内也夫虞夏之主貴為天子親處窮苦之實以循百姓尚何於法朕尊萬乗無其實吾欲造千乗之駕萬乗之屬充吾號名且先帝起諸侯兼天下天下已定外攘四夷以安邊境作宫室以章得意而君觀先帝功業有緒今朕即位二年之間羣盗並起君不能禁又欲罷先帝之所為是上毋以報先帝次不為朕盡忠力何以在位下去疾斯刧吏案責它罪去疾刧曰將相不辱自殺斯獨囚趙髙為丞相案斯具五刑殺之三年章邯等圍鉅鹿楚上将軍項羽救趙邯等戰數却二世使人譲邯邯恐使長史欣請事趙髙弗見又弗信欣恐亡去髙使人捕追不及欣見邯曰趙髙用事於中将軍有功亦誅無功亦誅項羽急擊秦軍虜王離邯等遂以兵降諸侯八月己亥趙髙欲為亂恐羣臣不聼乃先設驗持鹿獻於二丗曰馬也二世笑曰丞相誤邪謂為馬問左右左右或黙然或言馬以阿順趙髙或言鹿者髙因隂中以法後羣臣皆畏髙髙前数言關東盗毋能為也及章邯等兵数却上書請㿽助燕趙齊楚韓魏皆自立為王自關以東大氐盡畔諸侯率衆西鄉沛公将數萬人已至武關使人私於髙髙恐二世怒誅及其身乃謝病不朝見二世夢白虎齧其左驂殺之心不樂以問占夢曰涇水為祟二世乃齋於望夷宫欲祠涇沉四白馬使使責譲髙以盗賊事髙懼乃隂與其婿咸陽令閻樂其弟趙成謀曰上不聽諫今事急欲歸禍吾宗吾欲易置上更立公子嬰子嬰仁儉百姓皆載其言乃詐為有大賊令樂召吏發卒使郎中令為内應追刧樂毋置髙舎遣樂将吏卒千餘人至望夷宫殿門縳衞令僕射曰賊入此何不止衛令曰周廬設卒甚謹安得賊敢入宫樂遂斬衛令直将吏入行射郎宦者皆大驚或走或格格者輒死死者數十人郎中令與樂俱入射上幄坐幃二世怒召左右左右皆惶擾不闘旁有宦者一人侍不敢去二世入謂曰公何不蚤告我乃至於此宦者曰臣不敢言故得全使臣蚤言皆已誅安得至今閻樂前數二世曰足下驕恣誅殺無道天下共畔足下足下其自為計二世曰丞相可得見否樂曰不可二世曰吾願得一郡為王弗許又曰願為萬户侯弗許曰願與妻子為黔首比諸公子樂曰臣受命於丞相為天下誅足下足下雖多言臣不敢報麾其兵進二世自殺趙髙乃悉召諸大臣公子告以誅二世之状曰秦故王國始皇君天下故稱帝今六國復自立秦地益小乃以空名為帝不可冝為王如故便立二世之兄子公子嬰為秦王以黔首葬二世杜南冝春苑中令子嬰齋當廟見受玉璽齋五日子嬰與其子二人謀曰丞相髙殺二世望夷宫恐羣臣誅之乃佯以義立我我聞髙乃與楚約滅秦宗室而王關中今使我齋見廟此欲因廟中殺我耳我稱病不行髙必自来来則殺之髙使人請子嬰数軰子嬰不行髙果自往曰宗廟重事王柰何不行子嬰遂刺殺髙於齋宫三族髙家以狥咸陽子嬰為秦王四十六日沛公破秦軍入武關遂至覇上使人約降子嬰子嬰係頸以組白馬素車奉天子璽符降軹道旁沛公遂入咸陽封宫室府庫還軍覇上居月餘諸侯兵至項籍為從長殺子嬰及秦諸公子宗族遂屠咸陽燒其宫室虜其子女收其珎寳貨財分其地為三封秦降将章邯為雍王司馬欣為塞王董翳為翟王號曰三秦項羽為西楚覇王主命分天下王諸侯後五年天下定於漢
  蘇子曰諸侯之興自生民始矣至始皇㓕六國而五帝三代之諸侯埽地無復遺者非秦能滅諸侯而勢之隆汙極於此矣昔禹會諸侯於塗山執玉帛者萬國傳商及周文武之間止千七百餘國夫人之必争強弱之必相吞滅此勢之必至者也彼非諸侯獨能自存聖賢之君時出而齊之是以強者不敢肆弱者有以自立葢自禹五世而得少康自少康十二世而得湯自湯六世而得大戊自大戊十三世而得武丁自武丁八世而得周文武當是時雖有強暴諸侯不得以力加小弱然虞夏諸侯亡者已十八九矣自文武成康以来三十有三世獨一宣王能紀綱諸夏幽平以後諸侯放恣春秋之際存者百七十餘國而已雖齊桓晉文迭興以㑹盟征伐持之而道徳不足其身所攻滅葢已多矣陵遲至於六國獨有宋衛中山泗上諸侯在耳地大兵強皆務以詐力相傾雖使桓文復生號令将有所不行非有盛徳之君不足以懐之矣是以至於蕩滅無餘而後止秦雖欲復立諸侯豈可得哉而議者乃追咎李斯不師古始使秦孤立無援二世而亡盖未之思歟夫商周之初雖封建功臣子弟而上古諸侯碁布天下植根深固是以新故相維勢如犬牙數世之後皆為故國不可復動今秦已削平諸侯蕩然無復立錐之國雖使並建子弟而君民不親譬如措舟滄海之上大風一作漂卷而去與秦之郡縣何異且獨不見漢髙晉武之事乎割裂海内以封諸将諸子大者連城數十舉無根之人寄之萬民之上十數年之間隨即散滅不獲其用豈非惑於其名而未察其勢也哉古之聖人立法以御天下必觀其勢勢之所去不可強反今秦之郡縣豈非勢之自至也歟然秦得其勢而不免於滅亡蓋治天下在徳不在勢誠能因勢以立法務徳以扶勢未有不安且治者也使秦旣一天下與民休息寛繇賦省刑罰黜奢滛崇儉約選任忠良放逺法吏而以郡縣治之雖與三代比隆可也













  古史卷七
<史部,別史類,古史>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八       宋 蘇轍 撰
  吳太伯世家第一
  吳太伯太伯弟仲雍皆周太王之子而王季歴之兄也季歴賢而有聖子昌太王欲立之於是太伯仲雍二人逃奔荆蠻以避季歴季歴立爲王季而昌爲文王太伯之奔荆蠻自號句吳荆蠻義之從而歸之千餘家立爲吳太伯太伯卒無子弟仲雍立仲雍斷髪文身臝以爲飾以從荆蠻之俗【左傳吳太宰嚭謂子貢曰國君道長而大夫不出門此何禮也子貢對曰太伯端委以治吳仲雍嗣之斷髪文身羸以爲飾豈禮也哉有由然也太史公曰太伯斷髪文身示不可用失之矣】仲雍卒子季簡立季簡卒子叔逹立叔逹卒子周章立是時周武王克殷求太伯仲雍之後得周章周章已君吳因而封之乃封周章之弟於周之北故夏墟是爲虞仲列爲諸侯【語曰虞仲夷逸宫之竒云太伯虞仲太王之昭則仲雍號虞仲矣今周章之弟亦號虞仲虞其國仲其字故爾然則仲雍之號虞仲抑以其後封虞故耶】周章卒子熊遂立熊遂卒子柯相立柯相卒子强鳩夷立强鳩夷卒子餘橋疑吾立餘橋疑吾卒子柯盧立柯盧卒子周繇立周繇卒子屈羽立屈羽卒子夷吾立夷吾卒子禽處立禽處卒子轉立轉卒子頗髙立頗髙卒子句卑立是時晉獻公賂周北虞公假道以滅虢因以滅虞旬卑卒子去齊立去齊卒子夀夢立夀夢始大稱王自太伯作吴五世而武王克殷封其後爲二其一吳在蠻夷其一虞在中國十二世而晉滅中國之虞中國之虞滅一世而蠻夷之吳興蓋夀夢以前常役屬於楚楚大夫申公巫臣與其令尹嬰齊爭田與其司馬側爭夏姬出奔晉楚莊王卒嬰齊側殺巫臣之族而分其室巫臣怨之王壽夢二年巫臣請於晉侯而使於吴壽夢說之乃通吴於晉以兩之一卒適呉舎偏兩之一焉教吳用兵乗車使其子狐庸爲吳行人教之畔楚吳始伐楚伐巢伐徐入州來見於春秋十年㑹諸侯于鍾離十六年楚嬰齊伐我克鳩兹至于衡山我獲其將鄧廖復伐楚取駕嬰齊遂以憂死十八年使夀越如晉晉悼公使魯衛先㑹我善道遂㑹諸侯于戚二十五年王壽夢卒子諸樊立楚共王卒吳因其䘮伐之戰于庸浦我師大敗獲我公子黨王諸樊二年㑹諸侯于向晉將爲我謀楚其大夫士匄不義我伐楚䘮而止初王壽夢有子四人長曰諸樊次曰餘祭次曰夷昧次曰季札季札賢壽夢欲立之季札讓不可故立諸樊諸樊既除䘮將立季札季札辭曰曹宣公之卒也曹人不義曹君將立子臧子臧去之以成曹君君子曰能守節君義嗣也誰敢奸君有國非吾節也札雖不才願附於子臧以無失節固立之棄其室而耕乃舎之秋楚公子貞伐吳吳擊之獲公子宜糓十二年楚爲舟師以伐吳無功而還吳召舒鳩人畔楚十三年楚屈建伐舒鳩吳救之敗焉楚遂滅舒鳩十二月諸樊伐楚門于巢巢牛臣曰吳王勇而輕若啓之將親門我獲射之必殪諸樊門焉牛臣射之卒有命立弟餘祭欲以次必致國於季子以稱先王壽夢之意王餘祭三年齊慶封有罪自魯來奔封之朱方四年伐越獲俘以爲閽使守舟餘祭觀舟閽弑之弟夷昧立【史記餘祭十七年而後夷昧立蓋失不考之春秋也】使季札聘於諸侯凡諸侯之賢者札無不友也王夷昧二年使屈狐庸聘于晉六年楚靈王合諸侯于申遂以諸侯伐吳圍朱方執齊慶封殺之而盡滅其族冬吳伐楚入棘櫟麻以報七年楚人復以諸侯伐吳吳敗楚師于鵲岸楚王以馹至於羅汭吳使蹶由犒師楚人執之楚師及汝清吳有備楚無功而還八年楚薳洩伐徐吳救之敗楚師於房鐘獲宫廐尹棄疾十四年楚靈王次于乾谿遣兵圍徐以懼吳十五年楚棄疾入楚靈王死楚師還自徐吳敗之豫章獲其五帥冬吳滅州來楚平王初立不敢爭十七年王夷昧卒欲立季札季札逃去吳人立夷昧之子僚王僚二年使公子光伐楚戰于長岸吳師大敗䘮其乗舟餘皇楚人塹而守之光使長鬛者三人伏於舟側曰我呼餘皇則對師夜從之三呼皆迭對楚人從而殺之楚師亂呉人大敗之取餘皇而歸四年楚城州來楚歸蹶由五年楚平王以讒逐其太子建誅太子之師伍奢奢子貟奔呉言伐楚之利公子光曰是宗爲戮而欲反其讎不可從也貟曰光將有他志余姑爲之求士而鄙以待之乃見鱄設諸而耕於野公子光者王諸樊之子也常以爲若兄弟相授則季子當立季子不立則長子之子當立者也故陰養士欲襲王僚八年吳伐州來楚薳越帥師及諸侯之師救之公子光敗頓胡沈蔡之師于雞父胡子髠沈子逞滅獲陳夏齧楚師大奔九年楚爲舟師以略吳疆吳人踵之遂滅巢及鍾離十一年楚平王卒十二年王僚欲因楚䘮而伐之使其母弟掩餘燭庸率師伐楚圍潜使季子聘于上國以觀諸侯楚人禦之楚師强呉師不能退公子光曰此時也不可失也謂鱄設諸曰我王嗣也事若克季子雖至不吾廢也鱄設諸曰王可弑也母老子弱是無若我何四月光伏甲於窟室而享王王亦以甲爲衛光僞足疾入于窟室使鱄設諸置劒於魚中以進抽劒刺王弑之王屬亦殺鱄設諸公子光自立是爲王闔閭以鱄設諸之子爲卿季子至曰茍先君無廢祀人民無廢主社稷有奉國家無傾乃吾君也吾誰敢怨哀死事先以待天命非我生亂立者從之先人之道也復命哭墓復位而待掩餘奔徐燭庸奔鍾吾楚殺郤宛伯州犂之孫嚭亡奔吳吳以爲太宰王闔閭元年舉伍貟以爲行人三年闔閭使徐人執掩餘使鍾吾人執燭庸二公子奔楚楚人封之於養將以害吳闔閭怒執鍾吾子而伐徐滅之闔閭問於伍貟曰初而言伐楚余知其可也而恐其使余徃也又惡人之有余之功也今余將自有之矣伐楚何如對曰楚執政衆而乖莫適任患若爲三師以肄焉一師至彼必皆出彼出則歸彼歸則出楚必道敝亟肄以罷之多方以誤之既罷而後以三軍繼之必大克之闔閭從之四年侵楚伐夷侵潜六楚沈尹戍帥師救潜呉師還楚師遷潜於南岡而還吳師圍左司馬戍右司馬稽帥師救及豫章吳師還始用伍貟之謀也五年吳始用師於越晉史墨曰嵗及三紀越其有呉乎越得嵗而吳伐之必受其凶七年桐叛楚闔閭使舒鳩氏誘楚人僞畏楚爲之伐桐敗楚師于豫章圍巢克之獲公子繁八年蔡昭侯如楚楚令尹囊瓦欲其裘與佩弗予唐成公如楚瓦欲其驌驦馬亦弗與皆三年止之蔡侯歸如晉請伐楚晉人求賂於蔡弗得而止蔡侯因伍貟伯嚭以其子乾與大夫之子爲質於吳以謀楚九年闔閭從蔡侯唐人以伐楚楚瓦禦之陳于柏舉闔閭之弟夫槩王欲戰言於王曰楚瓦不仁其臣莫有死志先伐之必克王弗許夫槩王曰臣義而行不待命可也以其屬先擊瓦瓦之卒奔吳師大敗之五戰及郢楚昭王出奔隨吳入郢以班處宫子山處令尹之宫夫槩王欲攻之懼而去之夫槩王入之十年越入吳秦遣兵救楚楚師及秦師大敗夫槩王于沂吳師屢奔夫槩王歸自立闔閭乃歸夫槩王與王戰敗奔楚爲堂谿氏十一年吳太子終纍敗楚舟師獲潘子臣小惟子及大夫七人楚大懼遷郢都鄀十九年吳伐越越子句踐禦之陳于檇李吳師敗靈姑浮以戈擊闔閭闔閭傷將指取其一屨還卒於陘子夫差立使人立於庭茍出入必謂已曰夫差而忘越王之殺而父乎則對曰唯不敢忘三年乃報越王夫差二年敗越于夫椒遂入越越子以甲楯五千棲於㑹稽使大夫種因呉太宰嚭以行成夫差將許之伍貟諌不聼遂及越平初闔閭之入楚也使召陳懐公懐公不從夫差既克越乃侵陳以脩先君之怨七年復伐陳八年夫差及魯侯㑹于鄫徴百牢魯人辭以禮弗聽魯人以吳無能爲也遂伐邾執邾子益邾茅夷鴻請救於吳九年爲邾伐魯爲城下之盟而還齊悼公娶於魯季氏季姬與季魴侯通魯人不敢歸悼公怒請師於吳將以伐魯魯歸季姬季姬嬖十年使人辭師于吳吳王怒城䢴溝以通江淮且使儆師於魯將以伐齊十一年夫差㑹魯侯邾子郯子伐齊齊人弑悼公以說夫差哭之軍門之外三日徐承以舟師自海入齊齊師敗之乃還楚子期伐陳吳使季子救陳不戰而還十二年齊人伐魯魯來請師夫差爲魯伐齊戰于艾陵大敗齊師獲齊國書吳之將伐齊也越子率其衆朝焉王及列士皆有饋伍貟又諫弗聽使人屬其子於齊鮑氏爲王孫氏王聞之使賜之屬鏤以死十三年夫差㑹魯侯于橐臯又㑹衞侯于鄖衛人嘗殺吳行人且姚於是吳人藩衛侯之舎魯使子貢爲衛君辭焉乃舎衛侯十四年夫差㑹晉侯魯侯于黃池六月越子伐吳大敗吳師獲太子友王孫彌庸壽於姚遂入吳吳人告敗於王王惡其聞也自剄七人於幕下秋七月辛丑盟吳晉爭先晉趙鞅欲戰乃長晉侯既盟而歸及越人平十六年楚子西子期伐我及桐汭十八年越子來伐禦之笠澤我師大敗二十一年公子慶忌驟諫於王曰不改必亡弗聽遂適楚聞越將伐吳請歸平越遂歸欲除不忠者以說于越吳人殺之冬越圍我晉趙襄子使楚隆來弔二十三年越滅吳越王句踐使告王毋死將居王於甬東辭曰孤老矣不能事君乃縊越人以歸蘇子曰吳自太伯至壽夢十九世不通中國壽夢以下始與諸侯盟㑹七世而亡然孔子作春秋終以蠻夷書之謂之吳而不人蓋禮義不足故也春秋諸侯國而不入者三楚始稱荆而已僖元年書楚人伐鄭文九年書楚子使椒來聘自是遂與諸侯齒而吳越終春秋不人此其禮義存亡之實也故予因春秋所書而推考三國得失之効以爲吳越皆戰勝攻取能服人矣而無禮義以自將吳欲以乘陵諸夏而不知止故闔閭之後覆亡而不救越能自安於蠻夷無意於王伯故句踐之後固陋而無聞至於楚禮義雖不足道而亦無愧於齊晉故其後遂與戰國相終始由是觀之禮義之於爲國豈誣也哉



  古史卷八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九        宋 蘇轍 撰齊太公世家第二
  齊太公吕尚者東海上人也其先爲堯四岳佐禹平水土有功封於吕姓姜氏商周之際或封於申吕尚其苖裔也蓋常事紂紂無道去之年已老矣聞周西伯善養老者徃歸之隱於漁者西伯將出獵卜之曰所獲非龍非彲非虎非羆所獲伯王之輔於是西伯獵得太公於渭之陽與語大說曰自吾先君太公曰當有聖人適周周以興子眞是耶吾太公望子久矣故號之曰太公望載與俱歸立爲師太公善用兵自西伯之伐犬戎伐宻伐崇三分天下其二歸周太公常主其兵事及文王崩武王伐殷太公益老矣然其用兵不衰方爲將詩人稱之曰維師尚父時維鷹揚諒彼武王肆伐大啇㑹朝清明及武王克殷封太公於齊營丘與周公召公皆留佐天子武王有疾太公召公將爲王穆卜周公乃以身請命三王王疾有瘳及武王崩管叔蔡叔疑周公不利成王周公與二公謀出兵東伐既克管蔡而成王亦疑周公惟二公明周公無他志然不敢言雷風之變二公乃道成王啓金縢之書得周公代武王之說王悟復迎周公周公召公卒留相周而太公以老東就國道宿逆旅逆旅之人曰吾聞時難得而易失客寢甚安殆非就國者也太公聞之夜衣而行黎明至國莱侯以兵爭營丘伐敗之太公乃脩政事因其俗簡其禮通工啇之業使魚鹽之利民多歸之故齊爲大國王使召公命之曰五侯九伯女實征之以夾輔周室賜之履東至海西至河南至穆陵北至無棣齊由此得專征伐蓋太公卒年百有餘矣其後五世皆反葬於周子丁公伋立丁公入周爲虎賁氏【書顧命太保命仲桓南宫毛俾爰齊侯吕伋以二干戈虎賁百人逆子釗于南門之外】丁公卒子乙公得立乙公卒子癸公慈母立癸公卒子哀公不辰立紀侯譛哀公於周周烹哀公而立其弟靜是爲胡公胡公徙都薄姑當周夷王時哀公母弟山怨胡公乃與其黨帥營丘人襲殺胡公而自立是爲獻公獻公元年盡逐胡公子徙薄姑都臨菑九年獻公卒子武公壽立九年周厲王奔彘二十四年周宣王立二十六年武公卒子厲公無忌立厲公暴虐胡公子復入齊齊人欲立之爲之攻殺厲公胡公子亦戰死齊人乃立厲公子赤是爲文公誅殺厲公者七十人文公十二年卒子成公脫立成公九年卒子莊公購立二十四年周東徙洛六十四年莊公卒子僖公禄父立二十四年公及鄭伯如紀將襲之紀人知之不克三十三年僖公卒子襄公諸兒立四年公㑹魯桓公于濼魯桓夫人公之女弟也未嫁而私焉及㑹魯侯與姜氏皆來公復通之魯侯謫之以告公怒享魯侯使公子彭生拉而殺之魯人來討殺彭生以說五年遷紀郱鄑郚齊將滅紀紀侯知不敵而耻下齊七年紀侯使其弟季以來附八年紀侯遂去其國紀夫人伯姬卒公使以禮葬焉襄公無禮而好兵民不堪命使連稱管至父戍葵丘期至弗代故謀作亂僖公母弟夷仲年生公孫無知有寵於僖公衣服禮秩如適襄公絀之故二人因之以作亂公遊於姑棼遂田于貝丘見大豕從者曰公子彭生也公怒曰彭生敢見射之豕人立而啼公懼墜于車傷足䘮屨就舎而賊至遂弑公而立無知僖公之子二人子糾魯姬子也小白衛姬子也襄公立無常鮑叔牙曰君使民慢亂將作矣奉小白出奔莒亂作管夷吾召忽奉子糾奔魯明年雍廪殺無知魯莊公及齊大夫盟于蔇以兵納子糾小白自莒先入及魯侯戰于乾時管夷吾射小白中鈎魯師敗績小白立是爲桓公使鮑叔牙以兵脅魯曰子糾親也請君討之管召讎也請受而甘心焉魯人殺子糾于生竇召忽死之管仲請囚鮑叔受之及堂阜而脫之歸而以告曰管夷吾治於髙徯使相可也公從之故管仲得專治齊國於是定四民之居連五家之兵作内政以寓軍令設輕重通魚鹽之利以贍貧窮禄賢能反侵地重聘幣以親諸侯二年魯用曹劌敗我師于長勺四年宋萬弑其君捷五年公㑹諸侯于北杏以平宋亂宋人背北杏之㑹六年公㑹單伯及諸侯伐宋及宋人平七年公㑹諸侯于鄄始覇諸侯十四年陳人殺其世子禦冦陳厲公之子完來奔桓公將以爲卿完讓不受以爲工正其後爲田氏十九年王使召伯廖來錫公命且請伐衛討立子頽二十年伐衛敗之取賂而還二十二年山戎伐燕桓公爲燕伐山戎至孤竹二十四年狄伐邢管仲言於公曰戎狄豺狼不可厭也諸夏親暱不可棄也宴安酖毒不可懐也詩云豈不懐歸畏此簡書曷救邢以從簡書乎二十五年救邢魯莊公卒公子慶父殺其世子般公子友奔陳魯人立閔公公及魯侯盟于落姑召季友于陳而歸之冬使仲孫湫如魯省難仲孫歸曰不去慶父魯難未已公曰若之何而去之對曰難不已將自斃公曰魯可取乎對曰不可猶秉周禮周禮所以本也臣聞之國將亡本必先顚而後枝葉從之魯不棄周禮未可動也君其務寧魯難而親之親有禮因重固間㩦貳覆昏暴覇王之器也二十六年慶父復弑閔公季友殺慶父而立僖公魯莊公之夫人哀姜齊女也通於慶父知其謀故出奔邾桓公召而殺之使髙傒平魯難狄滅衛衛懿公死桓公立戴公使公子無虧帥車三百乗甲士三千人以戍之歸之乗馬祭服五稱牛羊豕雞狗皆三百與門材歸其夫人魚軒重錦三百兩二十七年復帥諸侯之師救邢邢人潰出奔師師遂逐狄人具邢器用而遷之師無私焉邢遷于夷儀因而城之二十八年帥諸侯城楚丘以封衛邢遷如歸衛國忘亡九月盟諸侯于貫始㑹江黃從於楚者服楚人侵鄭二十九年公㑹諸侯于陽穀謀爲鄭伐楚公與蔡姬乗舟于囿蕩公公懼禁之不從公怒歸之未之絶也蔡人嫁之三十年公㑹諸侯伐楚先侵蔡蔡潰遂伐楚楚子使問于師曰何故渉吾地公使管仲對曰昔召康公命我先君太公曰五侯九伯女實征之以夾輔周室楚貢包茅不入王祭不共寡人是徴昭王南征不復寡人是問楚子對曰貢之不入寡人之罪也昭王之不復君其問之水濵師遂進次于陘以待之楚子使屈完如師以觀齊完見諸侯之師而畏之請盟公許之師退盟于召陵陳轅濤塗謂鄭申侯曰師出於陳鄭之間國病矣若出於東方循海而歸可也以告公許之申侯見曰師老矣出於東方而遇敵柰何不如出於陳鄭之間公說與之虎牢執轅濤塗而伐陳三十一年周惠王將廢太子鄭而立帶鄭懼來告公爲之合諸侯于首止以定其位王怒使周公召鄭伯以從楚鄭伯逃歸不盟三十二年公帥諸侯伐鄭三十三年復㑹諸侯于寗母以謀鄭管仲言於公曰臣聞之招攜以禮懐逺以徳徳禮不易無人不懐桓公脩禮於諸侯諸侯官受方物鄭伯使太子華聽命於㑹子華言於公曰洩氏孔氏子人氏三族實違君命若去之我以鄭爲内臣公將許之管仲曰君以禮與信屬諸侯柰何以姦終之子父不奸之謂禮守命共時之謂信違此二者姦莫大焉公曰諸侯有討於鄭未㨗今茍有釁從之不亦可乎對曰君若綏之以德加之以訓辭而帥諸侯以討鄭鄭將覆亡之不暇豈敢不懼若緫其罪人以臨之鄭有詞矣何懼君其勿許鄭必受盟公辭焉鄭伯請盟周惠王崩太子鄭懼不立使來告難三十四年公㑹王人及諸侯于洮三十五年公㑹宰周公及諸侯于葵丘王使周公賜公文武胙命無下拜公曰天威不違顔咫尺小白敢貪天子之命無下拜下拜登受晉獻公來㑹不及遇周公周公曰齊侯不務徳而勤逺略故北伐山戎南伐楚西爲此㑹也東略之不知西則否矣君務靖亂無勤於行晉侯卒里克殺奚齊卓子公以諸侯討之及髙梁而還三十六年公使隰朋立晉惠公三十七年戎伐京師三十八年公使管仲平戎于周使隰朋平戎于晉三十九年淮夷病公㑹諸侯于鹹以謀四十年公及諸侯城縁陵以封四十一年楚伐徐公㑹諸侯盟于牡丘救徐伐厲是嵗管仲隰朋皆死初管仲說桓公以覇事桓公告之曰吾有大邪三不幸而好田夜至禽側莫而後反不幸而好酒日夜相繼不幸而好色姑姊妹有不嫁者其尚可以覇乎管仲曰惡則惡矣然非其急也夫見賢而不能用害覇也與賢者圗事而與小人疑之害覇也非此二者不害於覇故桓公三夫人六嬖妾嫡庶不明而管仲不禁終以此敗桓公既覇諸侯將封泰山禪梁父曰寡人南伐至召陵望熊耳北伐山戎離支孤竹西伐大夏渉流沙束馬懸車登太行至卑耳諸侯莫違寡人寡人兵車之㑹三乗車之㑹六九合諸侯一匡天下昔三代受命何以異於此乎管仲固諌不聽乃說桓公曰古之封禪鄗上之黍北里之禾所以爲盛江淮之間一茅三眘所以爲藉東海致比目之魚西海致並翼之鳥凡物不召而至者十有五焉今鳯凰麒麟不來嘉榖不生而蓬蒿藜莠茂鴟梟數至而欲封禪無乃不可乎桓公乃止及管仲病且死公問羣臣誰可使相者管仲曰知臣莫如君公曰易牙何如對曰殺子以適君非人情不可公曰開方何如曰倍親以近君非人情難近公曰竪刁何如曰自宫以適君非人情難親管仲死桓公不用其言卒近三子二年而禍作四十二年周以戎難來告徴諸侯以戍周淮夷病鄫公㑹諸侯于淮遂城鄫役人病夜登丘而呼曰齊有亂不果城而還桓公夫人三王姬徐姬蔡姬皆無子長衛姬生無虧少衛姬生惠公鄭姬生孝公葛嬴生昭公宻姬生懿公宋華子生公子雍公與管仲屬孝公於宋襄公以爲太子易牙有寵於衛姬因豎刁以薦羞於公亦有寵公許之立無虧管仲死五公子皆求立四十三年冬十月乙亥桓公卒易牙豎刁因内寵以殺群吏立公子無虧孝公奔宋十二月己亥赴辛巳夜殯桓公之子立者五人無虧立三月死次孝公次昭公次懿公次惠公孝公昭元年宋襄公以諸侯伐齊三月齊人殺無虧將立孝公不勝四公子之徒遂與宋人戰五月宋敗齊師于甗立孝公而還八月葬桓公二年宋襄公將求諸侯而虐杞鄫之君諸侯患之於是陳穆公請修好于諸侯以無忘桓公之德冬諸侯盟于齊宋人不㑹六年公伐宋圍緡討其不與盟也九年公伐魯魯人辭以義不克而還魯人以楚師伐我取榖寘桓公子雍易牙奉之以爲魯援楚申公叔侯戍之桓公之子七人爲七大夫於楚十年孝公卒弟昭公潘立昭公元年使大夫夭從晉文公敗楚師于城濮楚申叔釋榖而去昭公娶于魯曰叔姬生子舎無寵公弟商人驟施於國而多聚士十九年昭公卒舍立商人弑舍而讓其兄元元曰爾求之久矣我能事爾爾不可使多蓄憾商人自立是爲懿公魯人告于王求昭姬焉王使單伯來請公執單伯并執昭姬懿公元年春魯使季孫行父如晉爲單伯昭姬請乃歸單伯秋復遣師侵魯魯復使季孫告于晉晉侯㑹諸侯于扈謀將伐我以賂免歸昭姬既而復伐魯遂伐曹曰何故朝魯二年將及魯平魯侯有疾辭公不許魯使襄仲納賂乃盟于郪丘三年公復伐魯及魯侯盟于榖公之爲公子也與邴歜之父爭田弗勝及即位掘而刖之而使歜僕納閻職之妻而使職參乗四年夏五月公遊于申池二人謀弑公納諸竹中齊人惡公廢其子而立元是爲惠公魯文公卒魯人將殺惡及視而立宣公以告公許之惠公元年魯人以賂求㑹公及魯侯㑹于平州取魯濟西田十年復歸之惠公卒子頃公無野立崔杼有寵於惠公髙國畏其偪逐之于衛頃公七年晉郤克來聘公帷婦人而觀之郤子登婦人笑於房郤子怒歸請伐齊晉侯弗許公使髙固晏弱蔡朝南郭偃㑹晉侯于斷道髙固逃歸晉人執三子八年晉侯伐我至于陽榖盟于繒以公子彊爲質晉師還魯宣公不事齊齊晉既盟懼而乞師于楚楚師不出九年晉魯盟于赤棘十年公伐魯又敗衛師于新築魯衛使大夫乞師于晉以伐我皆主郤克晉侯使郤克帥車八百乗來伐戰于鞌郤克傷于矢而皷不止我師敗績公右逄丑父與公易位將及華泉驂絓于木而止晉司馬韓厥及之執縶馬前將以公歸丑父使公下如華泉取飲公乗佐車以免韓厥獻丑父郤克將戮之呼曰自今無有代其君任患者矣乃舎之晉師及馬陘公使國佐賂之以紀甗玉磬與地晉人不可曰必以蕭同叔子爲質而使齊之封内盡東其畆對曰蕭同叔子寡君之母也吾子布大命於諸侯而曰必質其母是以不孝令也先王疆理天下物土之冝而布其利故詩曰我疆我理南東其畆今使齊畆必東唯吾子戎車是利無乃不可乎魯衛皆爲我請晉人許焉七月盟于袁婁歸魯汶陽之田十一年公朝于晉【左傳齊侯朝于晉授玉郤克曰此行也君爲婦人之笑辱也寡君未之敢任太史公誤以玉爲王故曰頃公朝晉欲尊王晉景公且齊晉敵國豈有王晉之理哉】十六年晉人歸我魯汶陽田十七年頃公卒子靈公環立八年公㑹諸侯伐鄭國佐從公初慶克通于聲孟子鮑牽知之以告國佐國佐謫之夫人怒公歸自㑹夫人訴之曰髙鮑將不納君而立公子角國子知之公不察刖鮑牽而逐髙無咎髙弱以盧叛公使崔杼爲大夫使慶克佐之帥師圍盧國佐還自鄭如盧師殺慶克以榖叛公與之盟而復之盧降九年殺國佐以慶封爲大夫慶佐爲司冦召鮑國及國弱于魯而立之十年晉悼公始覇及諸侯之大夫圍宋彭城齊人不㑹晉人來討使太子光爲質於晉十一年公伐萊萊人賂夙沙衛以索馬牛皆百匹師乃還七月晉荀罃合諸侯之大夫于戚以謀鄭齊人不㑹荀罃以爲言冬復㑹于戚崔杼及滕薛小邾之大夫皆徃二十五年晉平公㑹諸侯于溴梁以諸侯宴令諸大夫歌詩必類高厚之詩不類將盟高厚高厚逃歸公伐魯秋公復伐魯圍成魯使叔孫豹告于晉二十六年公伐魯圍桃高厚伐魯圍防二十七年公伐魯冬晉侯以諸侯來伐公禦之平隂登巫山以望晉師畏其衆逃歸臨菑諸侯遂圍臨菑公將走郵棠太子光諌乃止諸侯之兵侵及濰沂而還初公娶于魯生光以爲太子諸子仲子戎子戎子嬖仲子生牙屬之戎子戎子請以爲太子公許之仲子曰不可光之立列於諸侯矣君必悔之公曰在我耳遂東太子光使高厚夙沙衛傳牙二十八年公疾崔杼微逆光疾病而立之是爲莊公五月靈公卒莊公殺戎子而執牙夙沙衛以高唐叛崔杼殺高厚公圍高唐執夙沙衛醢之三年晉逐其大夫欒盈㑹諸侯于啇任以錮欒氏欒盈自楚適齊公厚之晏嬰諌不聽四年晉將嫁女于吴公使析歸父勝之以藩載欒盈内之曲沃以兵隨之伐晉上太行入孟門欒盈作亂不克而死公還自晉不入遂襲莒門于且于傷股而還五年公畏晉討欲見楚子楚子使薳啓疆來聘公使陳無宇報之楚子爲我伐鄭公又爲王城郟以說初崔杼娶東郭姜公通焉驟如崔氏以崔杼之冠賜人崔杼怒以其間伐晉也將弑公以說晉六年夏五月莒子來朝饗之崔杼稱疾不視事公往問焉遂從姜氏姜與杼自側戸出公拊楹而歌侍人賈舉爲杼間公止衆從者而入閉門甲興公登臺而請弗許請盟弗許請自刃於廟弗許公逾墻射之中股反隊遂弑之立靈公之子杵臼是爲景公崔杼爲右相慶封爲左相太史書曰崔杼弑其君杼殺之其弟嗣書而死者二人其弟又書乃舎之南史氏聞太史盡死執簡以往聞既書乃還崔氏側莊公于北郭于士孫之里四翣不蹕下車七乗不以兵甲晉侯㑹諸侯于夷儀將伐我以莊公說且厚賂之乃止崔杼之妻生成及彊而死復娶東郭姜生明姜以孤入曰棠無咎與東郭偃相崔氏崔成有疾廢之而立明景公二年崔成請老于崔杼許之偃與無咎弗予成與彊怒將殺之以告慶封慶封問盧蒲嫳嫳曰彼君之讎也天將棄之矣予何病慶封許之崔成及彊遂殺偃與無咎崔杼怒求人使駕不得使寺人御而出見慶封慶封曰請討之使盧蒲嫳徃遂滅崔氏成彊與東郭姜皆死崔杼無歸亦縊慶封當國嗜酒而好田與慶舎政而飲於盧蒲嫳氏慶舎召盧蒲癸王何而嬖之皆莊公之黨也將反慶氏以報莊公諸大夫皆疾慶氏癸與王何復使饔人减諸大夫膳以怒之三年十一月乙亥嘗慶舎涖事欒髙陳鮑以甲圍而殺之慶封歸伐公宫不克奔魯自魯奔吳吳與之朱方聚其族而居富於在齊崔氏之亂喪羣公子及慶氏亡公孫竈公孫蠆爲政皆召之而反其邑放盧蒲嫳僇崔杼之尸改莊公焉九年北燕伯欵來奔十二年公如晉請伐北燕歸而伐燕將納燕伯晏嬰曰不入燕有君矣吾君賄左右謟䛕作大事不以信未嘗可也十三年燕人歸燕姬賂以瑶罋玉櫝斚耳不克而還公孫竈之子欒施蠆之子髙疆皆嗜酒信内多怨與陳氏鮑氏有惡十六年或告陳鮑曰欒氏髙氏將攻子陳鮑皆授甲使視欒髙則皆飲酒陳無宇曰彼雖不信聞我授甲將逐我及其飲酒先伐諸陳鮑方睦遂伐欒髙髙彊曰先得公陳鮑焉往遂伐虎門不克戰于稷欒高敗施及彊出奔魯凡逐于欒髙者子山子商子周子成子公公孫㨗無宇皆召而反其邑益其禄公子公孫之無禄者私分之邑國之貧約孤寡者私與之粟公與無宇莒之旁邑辭孟穆姬爲之請髙唐陳氏始大十八年公朝于晉晉侯以公燕投壷晉人曰有酒如淮有肉如坻寡君中此爲諸侯師中之公曰有酒如澠有肉如陵寡人中此與君代興亦中之晉人不說十九年晉侯將盟諸侯于平丘齊不可晉侯使叔向來讓懼而從之二十六年公疥遂痁期而不瘳諸侯之賔問疾者多在梁丘據與裔欵請誅祝固史嚚以辭賔公說以告晏子晏子止公而勸公修德公爲之寛政毁闗去禁薄斂已責而疾有間三十一年魯昭公來奔公唁之野井取鄆而居之三十二年將納魯侯命無受魯貨梁丘據取貨於季孫言於公曰宋元公爲魯君如晉卒於曲棘叔孫昭子求納其君無疾而死不知天之棄魯邪抑魯君有罪於鬼神故及此也君姑使羣臣卜之若可而後君繼之無自辱焉公從之師及魯侯圍成不克秋公及諸侯盟于鄟陵謀納魯侯三十三年齊有彗公將禳之晏嬰曰無益也天之有彗以除穢也君無穢德又何禳焉若德之穢禳之何損公說乃止公與晏嬰坐於路寢公嘆曰美哉室其誰有此乎嬰曰敢問何謂也公曰吾以爲在德對曰如君之言其陳氏乎陳氏雖無大德而有施於民豆區釡鍾之數其取之公也薄其施之民也厚公厚斂焉陳氏厚施焉民歸之矣詩曰雖無德予女式歌且舞陳氏之施民歌舞之矣後世若少惰陳氏而不亡則國其國也已公曰善哉是可若何對曰維禮可以已之在禮家施不及國民不遷農不移工賈不變士不濫官不滔大夫不收公利公曰善哉我不能矣吾今而後知禮之可以爲國也對曰禮之可以爲國也乆矣與天地並四十五年公㑹鄭伯盟于鹹公㑹衛侯盟于鎻以畔晉使國夏伐魯四十六年魯侯三來侵我使國夏帥師伐之晉士鞅帥師救魯四十七年魯陽虎來奔請師以伐魯鮑文子諌曰陽虎有寵於季比將殺季孫以不利魯國而求容焉君冨於季氏而大於魯國此固陽虎所欲傾覆不可許也公執陽虎虎逃奔晉秋公伐晉克夷儀衛侯來㑹晉伐我師四十八年公㑹魯定公于夾谷犁彌言於公曰孔丘知禮而無勇若使萊人以兵刼魯侯必得志焉公從之孔丘以魯侯退以禮讓公公愧焉乃歸魯鄆讙隂之田以謝五十一年公㑹衛侯伐晉晉范中行氏叛公與魯侯交救之公之夫人曰燕姬無子鬻姒之荼嬖諸大夫恐其立之也請于公願立太子公曰二三子爲樂耳何憂無君五十八年公疾使國夏髙張立荼寘羣公子於萊秋公卒孺子荼元年田乞僞事髙國每朝必參乗謂之曰子得君大夫皆自危欲作亂又謂諸大夫曰二子將去貴寵以定君盍及其未作先之大夫從之六月田乞鮑牧及諸大夫以甲入于公宫髙國乗如公戰敗國夏奔莒髙張晏圉施奔魯田乞使召陽生於魯至而匿之十月丁邜立之將盟鮑牧醉而徃其臣差車鮑㸃曰此誰之命也陳子曰受命于鮑子牧曰女忘君之爲孺子牛而折其齒乎而背之也陽生稽首曰若我可不必亡一大夫若我不可不必亡一公子義則進否則退敢不唯子是從鮑牧懼曰誰非君之子乃受盟陽生立是爲悼公遷荼於駘不至殺之悼公之在魯也季康子以其妹妻之即位逆之季魴侯通焉女言其情弗敢與也公怒一年使鮑牧帥師伐魯取讙及闡且使請師于吴將以伐魯魯人歸季姬嬖乃歸其侵地鮑牧又謂羣公子曰使女有馬千乗乎或訴之公殺鮑牧三年使公孟綽辭師于吳吳子怒四年吳師伐我南鄙國人弑公赴于吳師吳徐承帥舟師將自海入齊齊人敗之吳師乃還國人立悼公子壬是爲簡公簡公元年國書帥師伐魯冉有敗之而還吳子復伐我國書禦之我師敗績國書死簡公之在魯也闞止有寵及即位使爲政田恒畏之屢頋於朝諸御鞅言於公曰陳闞不可並也君其擇焉弗聽陳逆殺人闞止執之而逃陳豹事闞止闞止欲逐陳氏而立豹豹曰我逺於陳氏矣遂以告陳氏四年五月壬申田恒兄弟四乘如公闞止出逆之遂入閉門闞止歸屬徒攻宫不勝乃出追而殺之公怒田恒執公于舒州公曰吾早從鞅言不及此六月田恒弑簡公立公弟驁是爲平公自平公立而田氏專齊割安平以東爲田氏封邑平公二十五年卒子宣公積立宣公五十一年卒子康公貸立二年韓魏始列爲諸侯十九年田恒曽孫和始爲諸侯遷康公海濵二十六年康公卒吕氏絶祀田氏卒有齊國
  蘇子曰三代之得天下其所以異於後世者惟不求而得之耳世之論伊尹太公多以隂謀竒計歸之其說乃與漢陳平魏賈詡無異夫陳平賈詡之事張子房荀文若之所不爲也而謂伊尹太公爲之乎太公蓋善用兵老而不衰與文王治岐而司馬兵法出焉要之皆仁人豈以詭詐爲文武傾人以自立者哉管仲相桓公覇諸侯一匡天下使人免左祍之禍孔子以仁許之然死不旋踵適庻争立桓公不得葬幸而不亡以管仲之智而不免於此盖物有以蔽之歟古者將治天下必先治家以爲其道當自是往管仲爲齊大夫塞門反坫身備三歸而相公内嬖如夫人者六人其行甚穢管仲以爲不害伯不禁也夫古之聖人爲君臣父子夫婦之禮皆有本末不徒設也故以舊坊爲無用而毁之者必有水患以舊禮爲無益而去之者必有亂患古之君子身修而家治安而行之不知其難而亂自去今管仲媮取一時之欲而僥倖於長乆難哉桓公季年将立世子管子知將有嫡庶之禍遂與桓公屬孝公於宋襄公夫使桓公妻妾適庶之分素明家事素定則太子一言立矣而他人何與哉盖管仲智有餘而徳不足於是窮矣







  古史卷九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十        宋 蘇轍 撰魯周公世家第三
  周公旦者周文王之子而武王之弟也武王同母兄弟十人母曰太姒文王之正妃也其長子曰伯邑考次曰武王發次曰管叔鮮次曰周公旦次曰蔡叔度次曰曹叔振鐸次曰成叔武次曰霍叔處次曰康叔封次曰冉季載兄弟唯旦長且賢逮文王世任以國事邑之于周凡周之内治始於室家而至於國人者屬之周公凡周之外治所以交接四隣至於江漢之國者屬之召公故文王之風周人之詩謂之周南諸侯之詩謂之召南言二公之治自北而南也及文王崩周公相武王伐殷武王曰予小子既獲仁人敢祇承上帝以遏亂略謂周召也武王克殷封周公於魯曲阜周公留相武王不就封既克殷二年武王有疾天下未集羣公懼周公乃爲三壇同墠請命太王王季文王爲壇於南方北面周公立焉植璧秉珪以冊祝曰惟爾元孫某遘厲虐疾若爾三王是有丕子之責于天以旦代某之身余仁若考能多才多藝能事鬼神乃元孫不若旦多才多藝不能事鬼神乃命于帝廷敷佑四方用能定爾子孫于下地四方之民罔不祇畏嗚呼無墜天之降寳命我先王亦永有依歸今我即命于元爾之許我我其以璧與珪歸俟爾命爾不許我我乃屏璧與珪乃卜三一襲吉公曰體王其無害歸納其冊于金縢之匱明日而王疾瘳武王崩成王少方諒隂周公位冡宰正百工管叔蔡叔監殷疑周公不利成王遂以武庚禄父及淮夷叛周公告太公召公曰我若自嫌不以法正之則周必亂無以告我先王遂出兵征之二年而罪人皆服然成王亦以此疑周公公爲鴟鴞之詩以貽王王不悟秋大熟未穫大風雷電禾偃木㧞國人震恐二公道王以發金縢王得書問諸史百執事皆曰信公命我勿言王感泣命逆周公于東周公卒相成王方就學周公使其子伯禽與成王處抗世子法於伯禽以示成王誕保文武受命凡七年既成洛邑詔成王烝祭文武於新邑而歸政焉【古者君在諒隂三年不言百官總已聽於宰此三代之常禮也武王崩成王㓜周公位冡宰當國聽政盖禮然也其所以異者既終三年成王尚㓜未能涖政故至於七年耳今考於書其說止於此初無攝位之文太史公因秦漢之謬以爲周公居攝七年此亦何所㩀㢤夫成王即位稱王矣而周公攝則是二天子也隱公知桓公當立而攝以待之遂至羽父之禍若使隱公如周公當國而不攝雖有讒口禍不至此矣】王謂公曰我其退即君于周命公後四方未定于宗禮亦未克敉公功迪將其後監我士師工誕保文武受民亂爲四輔周公許焉答曰孺子來相宅其大惇典殷獻民亂爲四方新辟作周恭先予旦以多子越御事篤前人成烈答其師作周孚先祭之日王命史佚冊告公子伯禽爲公後於魯而公留相周分魯公以大路大旂夏后氏之璜封父之繁弱殷民六族條氏徐氏蕭氏索氏長勺氏尾勺氏錫之山川土田附庸廟祀文王郊享上帝所以褒顯周公異於諸侯也成王歸涖政周公作無逸言殷三宗及周文武皆以勤勞抑畏享國長乆及商後王耽樂怠敖逺者十年近者四三年所以戒飭成王者甚至是時周公爲師召公爲保相成王爲左右然召公猶不說恐成王未能繼先王君天下周公乃作書告之名之曰君奭言湯之伊尹太甲之保衡太戊之伊陟臣扈巫咸祖乙之巫賢武丁之甘盤周文武之虢叔閎夭散宜生泰顛南宫括皆能左右其君保國配天豈亦當國聽政而後可哉故曰予徃暨汝奭其濟小子同未在位誕無我責召公乃說【世言周公居攝召公不說太史公信之今書君奭之篇在洛誥後孔子叙之曰召公爲保周公爲師相成王爲左右召公不說然則召公之不說非不說其聽政盖不說其歸政也且以召公之賢歴事文武與周公從事老矣而猶疑周公有不順之意則周公將何頼焉】周公治周作禮樂致太平退老於豐將没欲成周示不忘所營邑公卒成王之于畢從文王示不敢臣周公也周公之子封者八人伯禽在魯其弟嗣周公食采於周世輔王室凡蔣邢茅胙祭或在畿内或在畿外伯禽之就封周公戒之曰我文王之子武王之弟而王之叔父也然我一沭三捉髪一飯三吐哺起以待士猶恐失天下之賢人汝之魯慎無以國驕人伯禽始至國徐夷並起爲㓂東郊不開將築城而徐夷擾之乃誓兵於費出兵攻之徐夷釋魯自救遂以其日築徐夷服【費誓既曰甲戍我惟征徐戎又曰甲戍我惟築所以出兵與築城同日者盖欲徐夷釋魯自救不能爲板築之害耳】治魯三年報政周公周公曰何遲也伯禽曰變其俗易其禮喪三年然後除之故遲太公之封齊五月而報政周公周公曰何疾也曰吾簡其君臣禮從其俗爲也及後聞伯禽報政遲曰嗚呼魯後世其北面事齊矣夫政不簡不易民不有近平易近民民必歸之魯公卒子考公酋立考公四年卒弟煬公熈立煬公築茅闕門六年卒子幽公宰立幽公十四年幽公弟㵒弑幽公而自立是爲魏公魏公五十年卒子厲公擢立厲公三十七年卒弟獻公具立獻公三十二年卒子眞公濞立真公三十三年卒弟武公敖立武公九年與長子括少子戲朝周宣王愛戲欲立之仲山甫諌不聽夏武公歸而卒戯立是爲懿公懿公九年國人與兄括之子伯御弑懿公而立伯御伯御十一年宣王伐誅伯御而立懿公弟稱是爲孝公仲山甫言於宣王曰魯侯肅恭明神敬事耇老賊事行刑必問於遺訓而資於故實不干所問不犯所咨於是王命孝公於夷宫以爲侯伯二十七年孝公卒子惠公弗湟立惠公元妃孟子無子其娣聲子生隱公宋武公生仲子仲子生而有文在其手曰爲魯夫人惠公娶之生桓公四十六年惠公卒桓公以適子當立魯人爲其少奉隱公攝君事以待之隱公四年宋公爲衛州吁乞師以伐鄭公不許公子翬固請以師㑹之五年春公觀魚于棠臧僖伯諌不聽八年春鄭伯以太山之防易許田釋太山而祀周公十年二月公㑹齊侯鄭伯于中丘謀伐宋公子翬先期往十一年公子翬請殺桓公以求太宰公曰爲其少故也吾將授之矣使營莬裘吾將老焉翬懼反譛公于桓公使賊弑公于蔿氏立桓公桓公二年宋督殺其君與夷及其大夫孔父公㑹諸侯于稷以成宋亂取郜大鼎于宋納于太廟臧哀伯諌曰武王克商遷九鼎于洛邑義士猶或非之而况將昭違亂之賂器於太廟其若之何公不聽北戎病齊鄭世子忽救齊大敗戎師諸侯之大夫戍齊齊人饋之餼使魯爲之班後鄭鄭忽怒十年齊侯衛侯鄭伯來戰于郎十八年公㑹齊侯于濼遂與夫人如齊夫人齊襄公之妹也未嫁而襄公通之申繻諌曰女有家男有室無相瀆也易此必亂不聽齊侯復通焉公謫之以告四月丙子齊侯享公使公子彭生乗公公卒于車魯人告于齊請以彭生除惡齊人殺彭生子莊公同立元年三月夫人孫于齊夏單伯送王姬以齊讎故築王姬之館于外二年十二月夫人會齊侯于禚四年二月夫人享齊侯于祝丘冬公及齊人狩于禚五年正月夫人如齊師七年春夫人㑹齊侯于防冬又㑹于榖八年公及齊師圍郕郕降于齊師仲慶父請伐齊師公曰我實不德齊師何罪姑務脩德以待時乎師還冬齊人弑襄公公子紏來奔九年春公及齊大夫盟于蔇夏公伐齊納子紏齊小白自莒先入八月公及齊師戰于乾時我師敗績齊人以兵脅我爲之殺子紏于生竇將以管仲與齊施伯言於公曰管仲賢者齊將用之非殺之也齊用管仲必爲魯患不如殺而與之公不聽齊人卒相管仲十年齊師伐我公將戰曹劌請見問何以戰公曰衣食所安弗敢專也必以分人對曰小惠未徧民弗從也公曰犧牲玉帛不敢加也必以信對曰小信未孚神弗福也公曰小大之獄雖不能察必以情對曰忠之屬也可以一戰公與之乗戰于長勺大敗齊師十三年公㑹齊侯盟于柯始及齊平二十年夫人姜氏如莒二十一年夫人姜氏卒二十二年公如齊納幣二十三年公如齊觀社曹劌諌不聽將納夫人丹桓宫楹而刻其桷御孫諌不聽夏公如齊逆女秋公至自齊公之嬖孟任夫人要公八月丁丑乃入大夫宗婦覿用幣御孫曰男贄大者玉帛小者禽鳥女贄不過榛栗棗脩今男女同贄是無别也男女之别國之大節也而由夫人亂之無乃不可乎又不聽孟任之子曰般圉人犖有罪般鞭之公曰犖有力焉不如殺之未及殺也公母弟三人長曰慶父次曰叔牙次曰季友公疾問後於叔牙牙曰慶父材問於季友友曰臣以死奉般公曰牙欲立慶父奈何季友以君命命牙待於鍼巫氏使鍼季酖之曰飲此則有後於魯不然死且無後牙死立叔孫氏三十二年八月公卒慶父使犖賊般季友奔陳慶父奔齊齊人立哀姜之娣叔姜之子開是爲閔公閔公元年及齊侯盟于洛姑召季友於陳而復之冬齊侯使仲孫湫來省難二年慶父使卜齮賊公于武闈慶父通於哀姜哀姜欲立之亂作季友以莊公子申適邾慶父奔莒哀姜孫于邾季友以申入立之是爲僖公以賂求慶父于莒而殺之立孟孫氏齊桓公召哀姜殺之于夷以其尸歸季友之生也桓公卜之曰男也其名曰友在公之右間于兩社爲公室輔季氏亡則魯不昌及生有文在其手曰友遂以命之其後爲季孫氏僖公元年賜季友汶陽之田及費十六年公㑹諸侯于淮十七年滅項齊人以爲討而止公秋夫人姜氏㑹齊侯于卞乃免公齊桓公卒十八年宋襄公伐齊納孝公師救齊不克二十一年邾人滅須句須句子來奔爲成風故公伐邾二十二年春公伐邾取須句納須句子秋及邾人戰于升陘公小邾不爲備敗焉邾人獲公胄二十六年春齊人侵我西鄙夏齊人伐我北鄙公使展喜辭焉齊師還公以楚師伐齊取榖二十七年楚子及諸侯圍宋公㑹諸侯盟于宋二十八年晉文公伐曹衛楚人救之公使公子買戍衛楚師敗公畏晉殺買以說夏公㑹諸侯于踐土冬復㑹諸侯于温晉人爲衛元咺執衛侯歸之京師三十年使醫酖之不死臧孫辰言於公曰衛君殆無罪矣刑五而已無有隱者隱乃諱也今晉人酖衛君不死亦不討其使者諱而惡殺之也有諸侯之請必免之臣聞班相䘏也故能有親君曷請衛君以示親於諸侯且以動晉公說納玉於王與晉侯皆十㲄乃免衛侯自是晉人聘於魯加諸侯一等三十一年晉人分曹地以畀諸侯予我濟西田三十三年十二月僖公卒魯自慶父之禍政事不舉僖公選賢任能修兵革治牧圉新閟宫泮宫魯人善之季孫行父請於周使史克頌之魯頌是也子文公興立二年晉人以公不朝來討公如晉晉人使陽處父盟公八月丁夘大事于大廟躋僖公三年晉人懼其無禮請改盟公如晉及晉侯盟七年公子遂娶于莒公孫敖如莒涖盟且爲遂逆見之羙而自取之遂將攻之公止之使遂舍之敖反之八年公孫敖奔莒從巳氏十四年九月齊商人弑其君舍而自立舍魯甥也告于王將以王寵求其母于齊王使單伯如齊齊人執之并執子叔姬十五年春季孫行父以單伯叔姬故如晉齊人釋單伯秋齊人侵我西鄙行父復訴于晉晉侯㑹諸侯于扈將討齊取賂而還齊人歸子叔姬齊侯謂諸侯無能爲也復伐我西鄙十六年春及齊平公疾四不視朔使季孫行父盟齊齊侯不信使公子遂納賂乃盟于郪丘十七年夏齊侯伐我北鄙八月癸未公及齊侯盟于榖十八年二月文公卒公娶于齊曰哀姜生惡及視二妃敬嬴生倭敬嬴嬖而私事公子遂且屬其子故遂欲立之叔仲彭生不可遂請於齊齊侯許之十月遂殺惡及視而立倭是爲宣公彭生死之哀姜歸于齊魯由此公室卑三桓强莒太子僕弑其君以其寳玉來奔公命與之邑季孫行父使出之竟宣公以簒立求定于齊元年㑹齊侯于平州賂之以濟西田四年秋公朝于齊五年春公朝于齊齊爲髙固止公以求叔姬許之七年冬公㑹諸侯于黑壤晉人以公不朝止公以賂免九年春公朝于齊十年春公朝于齊齊以我服故歸濟西田四月齊侯元卒公如齊奔喪十五年初稅畆公子遂之子曰公孫歸父有寵於公將去三桓以張公室十八年與公謀而聘于晉將以晉人去之冬公卒子成公黒肱立季孫行父言於朝曰使我殺適立庻以失大援者仲也夫遂逐東門氏歸父還及笙壇帷復命於介袒括髪即位哭三踊而出遂奔齊宣公季年不復事齊將以楚師伐之莊王卒楚師不出成公元年爲齊難故作丘甲二年春齊侯伐我北鄙臧孫許如晉乞師晉使郤克帥師伐齊六月癸酉季孫行父臧孫許叔孫僑如公孫嬰齊㑹晉師及齊侯戰于鞌齊師敗績齊人歸我汶陽田楚人以我用晉師故冬楚公子嬰齊帥師伐我使仲孫蔑以賂求平於楚十一月公及諸侯之大夫盟于蜀晉人惡之而不能禁四年夏公朝于晉晉侯不敬歸將叛晉季孫行父曰晉雖無道國大臣睦而邇於我諸侯聽焉未可以貳乃止八年春晉侯使韓穿來言汶陽之田歸之于齊自是諸侯貳於晉十年五月晉侯獳卒公如晉弔晉人以公貳於楚止公使送諸侯莫在魯人耻之十一年公請受盟晉人歸公叔孫僑如通於穆姜欲去季孟而取其室十六年公將㑹晉師伐鄭穆姜送公使逐二子公辭以晉難待於壊隤申官儆備設守而後行故不及其戰晉既敗楚于鄢陵秋復㑹諸侯于沙隨僑如賂郤犫使告曰魯侯待于壊隤以待勝者晉侯不見公公歸復㑹諸侯伐鄭將行姜又命公如初公又申守而行僑如復告郤犫曰季孟將叛晉君止行父而殺之我斃蔑也而事晉蔑有貳矣九月晉人執行父于苕丘公還待于鄆使子叔嬰齊請于晉晉士爕知僑如之情乃許魯平而赦行父十月出僑如而盟之僑如奔齊十八年晉悼公立公徃朝焉八月成公卒子襄公午立生三年矣襄公二年仲孫蔑㑹諸侯之大夫于戚謀鄭蔑言於智罃請城虎牢以逼鄭晉人從之鄭人乃成三年公朝於晉及晉侯盟于長樗五年十一月季孫行父卒家無衣帛之妾無食粟之馬無藏金玉無重器備君子稱其忠九年冬公㑹諸侯伐鄭晉侯與公燕于河上問公之年曰可冠矣還及衛冠于成公之廟假鐘皷焉十一年正月作三軍三分公室三桓各有其一季氏使其乗之人以其役邑入者無征不入者倍征孟氏使半爲臣若子若弟叔孫氐使盡爲臣十五年夏齊侯伐我圍成城成郛邾人伐我南鄙十六年齊再伐我叔孫豹以齊難告于晉十七年秋齊侯伐我圍桃髙厚伐我圍防冬邾人伐我南鄙十八年秋齊師伐我北鄙冬公㑹諸侯圍齊十九年春盟于祝柯晉人以我故執邾子取邾田自漷水冬齊及晉平魯人懼城武城二十年秋仲孫速帥師伐邾二十一年公如晉拜師及邾田季孫宿無適子公彌長而愛紇欲立之訪於申豊豊不可訪於臧紇紇立之仲孫速之子秩與羯也羯使人謂公彌茍得立請讎臧氏仲孫速卒公彌立羯孟氏告季孫曰臧氏將爲亂不使我臧孫聞之以甲自從季孫信之命攻臧氏臧紇奔邾乃立臧爲二十七年晉趙武楚屈建㑹諸侯之大夫盟于宋二十八年爲宋之盟故公朝于楚及漢楚康王卒遂行二十九年送而還及方城季氏取卞使公冶以書告曰聞守卞者將叛臣帥徒以討之既得之矣公曰欲之而言叛祇見踈也謂公冶吾可以入乎對曰君實有國誰敢違君公欲無入榮駕鵞賦式微乃歸晉侯使司馬侯來治杞田三十一年公作楚宫叔孫豹曰君欲楚也夫若不復適楚必死是宫六月公卒于楚宫立敬歸之子野九月子野卒立敬歸之娣齊歸之子禂叔孫豹不欲曰太子死有母弟則立之無則立長年均擇賢義均以卜古之道也非適嗣何必娣之子且是人也居䘮而不哀在慼而有嘉容是謂不度不度之人鮮不爲患若果立之必爲季氏憂季孫宿不聽卒立之比及三易衰衰衽如故衰於是昭公十九年矣猶有童心君子知其不能終也昭公元年叔孫豹㑹諸侯之大夫于虢季孫宿伐莒取鄆楚公子圍欲戮魯使晉樂王鮒求貨於豹豹不與謂其人曰諸侯之㑹衛社稷也若我以貨免魯必受師雖怨季孫魯國何罪叔出季處有自來矣吾又誰怨晉趙武聞之固請諸楚而免之四年十一月叔孫豹卒初豹夢天壓已顧而見人號之曰牛助余乃勝之它日見其人未問其名以牛呼之曰唯遂使爲宰有寵長使爲政豹有疾牛䜛其子孟殺之復讒其子仲逐之告人曰夫子疾病不欲見人遂去其飲食豹以飢死牛立其子婼而相之五年正月舍中軍四分公室季氏擇二三子各一皆盡征之而貢于公叔孫婼即位朝其家衆曰竪牛禍叔孫氏殺適立庶必速殺之牛懼奔齊孟仲之子殺之公如晉自郊勞至于贈賄無失禮晉侯謂女叔齊曰魯侯不亦善於禮乎對曰魯侯焉知禮夫禮所以守其國行其政令無失其民者也今政令在家不能取也有子家羈不能用也干大國之盟陵虐小國公室四分民食於它爲國君難將及身是之不䘏而習儀以亟言善於禮不亦逺乎七年楚靈王成章華之䑓将與諸侯落之使薳啓疆來召公三月公如楚晉人復治杞田以成與之十年七月季孫意如伐莒取郠獻俘始用人於亳社十一年五月夫人齊歸卒大蒐于比蒲九月齊歸公不慼晉叔向聞之曰君有大喪而不廢蒐不忌君也君無慼容不顧親也國不忌君君不顧親能無卑乎殆其失國夏公如晉以郠故晉人辭公至河而復季氏之臣南蒯意如不禮焉蒯謂公子憗吾出季氏而立子歸其室於公我以費爲公臣憗許之南蒯語叔仲小小欲搆季孫叔孫婼與意如皆三命小謂意如曰三命逾父兄非禮也意如使謂婼婼怒意如懼歸罪於小故叔仲小南蒯公子憗三人謀季氏憗以告公從公於晉南蒯懼不克以費叛如齊公子憗還及郊亦奔齊十三年秋公㑹諸侯于平丘以郠故公不與盟晉人執季孫意如以歸冬公如晉晉人辭公至河而復子服椒謂晉荀吴曰魯事晉何以不如夷之小國若爲夷棄之使事齊楚其何瘳於晉荀吴告韓起曰楚㓕陳蔡不能救而爲夷執親安用之乃歸季孫十五年冬公如晉晉人猶以郠故止公十六年夏公至自晉十七年六月甲戍朔日有食之祝史請所用幣叔孫婼曰日有食之天子不舉伐鼓於社諸侯用幣於社伐皷於朝禮也季孫意如禦之曰止也唯正月朔慝未作日有食之於是乎有伐皷用幣其餘則否太史曰在此月也日過分而未至三辰有災於是百官降物君不舉辟移時樂奏皷祝用幣史用辭故夏書曰辰不集於房奏皷嗇夫馳庶人走此月之謂也當夏四月是謂孟夏意如弗從婼曰夫子將有異志不君君矣二十三年春邾人城翼還自離姑武城人塞其前斷其後之木而弗殊邾師過之推而蹷之遂取邾師邾人愬于晉晉人來討叔孫婼如晉晉人執之二十四年春婼至自晉二十五年春有鸜鵒來巢師已曰異哉文成之世童謡曰鸜之鵒之公出辱之鸜鵒之羽公在外野徃饋之馬鸜鵒跦跦公在乾侯徵褰與鸜鵒之巢逺哉遥遥禂父喪勞宋父以驕鸜鵒鸜鵒往歌來哭今鸜鵒來巢其將及乎季公若郈昭伯臧昭伯與季氏皆有怨公若獻弓於世子爲與之出射謀去季氏爲告公弟公果公賁公果告公公告臧孫臧孫以難告郈孫郈孫以可勸告子家羈羈曰䜛人以君僥倖事若不克君受其名不可爲也舍民數世以求克事不可必也且政在焉其難圖也弗聽叔孫婼如闞九月戊戍遂伐季氏意如登臺請待於沂上以察罪弗許請囚于費弗許請以五乗亡弗許子家羈曰君其許之政自之出乆矣隱民多取食焉爲之徒者衆矣日入慝作弗可知也君必悔之弗聽郈孫曰必殺之叔孫氏之司馬騣戾帥徒以救季氏孟氏從之遂伐公徒子家羈曰諸臣僞刼君者而負罪以出君止意如之事君不敢不改公曰余不忍也遂行孫于齊齊景公欲以千社待公公喜子家羈曰失魯而以千社爲臣誰與之立齊君無信不如早之晉叔孫婼自闞歸責意如意如稽顙將納公婼如齊與公言將安衆而納公歸而意如有異志婼齊於寢使祝宗祈死遂自殺二十六年春齊人取鄆公至自齊居于鄆夏公以齊師圍成二十七年秋諸侯之大夫㑹于扈令戍周且謀納公也宋衛皆利納公晉士鞅取貨於季孫不克納孟懿子陽虎伐鄆將逆公及鄆人戰敗之冬公如齊齊侯饗公使宰獻而請安子家羈以君出二十八年春公如晉子家羈請待命于竟弗聽晉人使公復於竟而後逆之居于乾侯二十九年春公至自乾侯居于鄆齊侯使髙張來唁公稱主君羈曰齊卑君矣君祗辱焉復如乾侯意如毎嵗歸公馬及從者之衣屨公執歸者賣之乃不復歸公使公衍獻龍輔於齊侯齊侯喜與之陽榖公衍公爲之生也其母偕出請相與偕告公爲實後而母先告遂爲太子公私於陽榖而思於魯曰務人爲此禍也且後生而爲兄其誣也乆矣乃黜之而以公衍爲太子三十一年晉侯將以師納公范鞅曰若召季孫而不來則信不臣矣然後伐之若何晉人召意如鞅使私焉曰子必來我受其無咎意如㑹晉荀躒于適歴意如請從君而歸子家羈曰君與之歸一慙之不忍而終身慙乎公曰諾衆曰必逐之荀躒以晉侯之命唁公且請公歸公曰己所能見夫人者有如河荀躒掩耳而走曰寡君其罪之恐敢與知魯國之難退謂意如君怒未怠子姑歸祭子家羈曰君以一乗入于魯師意如必與君歸公欲從之衆從者脅公不得歸三十二年十二月公卒于乾侯魯人立公弟宋是爲定公元年夏叔孫不敢逆公之喪于乾侯意如使不敢召子家羈將用之羈不見䘮及壊隤公子宋先入從公者皆自壊隤反六月癸亥公之䘮至自乾侯戊辰公即位意如使役如闞公氏將溝焉又欲爲公惡謚問於榮駕鵞駕鵞不可乃止秋七月昭公於墓道南孔子之爲司冦也溝而合諸墓二年五月雉門及兩觀災五年六月季孫意如卒陽虎將以璠璵歛仲梁懐弗與曰改歩改玉陽虎欲逐之公山不狃曰彼爲君也子何怨九月陽虎囚季孫斯及公父歜而逐仲梁懐十月殺公何藐己丑盟季孫于稷門之内庚寅大詛公父歜秦遄皆奔齊六年春公爲晉侵鄭陽虎將害季孟使不假道於衛衛人知虎之爲也不問夏季孫斯如晉獻鄭俘陽虎彊使仲孫何忌徃報夫人之幣晉人兼享之七年春齊人歸鄆陽闗陽虎居之以爲政秋齊國夏伐我西鄙陽虎使季孟宵軍齊師齊師墮伏而待之公歛處父苫夷欲殺虎虎懼乃還不敗陽虎欲去三桓以季寤更季氏以叔孫輒更叔孫氏已更孟氏八年冬十月順祀先公而祈焉將享季氏于蒲圃而殺之戒都車曰癸巳至公歛處父知之告孟孫曰亂必及子先備諸乃與孟孫以壬辰爲期陽虎以季孫斯如蒲圃斯奔孟氏陽虎劫公與叔孫不敢伐孟氏公歛處父以成人伐敗之陽虎如公宫取寳玉大弓以出入于讙陽闗以叛九年四月得寳玉大弓六月伐陽闗陽虎奔齊已而奔晉趙氏十年春及齊平夏公㑹齊侯于夾谷孔丘相齊人使萊人以兵劫公孔丘以公退曰士兵之兩君合好而裔夷之俘以兵亂之非齊君所以命諸侯也齊侯聞之遽辟之終事齊卒不能加魯齊人愧焉乃歸鄆讙隂之田十一年冬及鄭平自是始叛晉十二年仲由爲季氏宰請墮三都春叔孫氏墮郈將墮費公山不狃叔孫輒帥費人襲魯公與三子入季氏之宫登武子之臺費人攻之入及公側孔丘命申句須樂頎下伐之費人北國人追之敗諸姑蔑二子奔齊遂墮費將墮成公歛處父不可十二月公圍成弗克齊人畏魯之用孔丘也以女樂來饋季孫斯受之三日不朝孔子去魯十四年夏公㑹齊侯衛侯于牽救晉叛臣范中行氏十五年五月定公卒子哀公蔣立三桓每嵗更伐邾取漷東田及沂西田三年五月桓宫僖宫災四年六月亳社災七年夏公㑹吳于鄫吳徴百牢曰宋百牢我魯不可以後宋子服何對曰先王未之有也周禮上物不過十二以爲天之大數也吴人弗聽何曰吳將亡矣棄天而背本不與必棄疾於我乃與之太宰嚭召季孫季孫使端木賜辭焉乃免反自鄫以吳爲無能爲也季孫斯欲伐邾饗大夫而謀之子服何曰小所以事大信也大所以保小仁也背大國不信伐小國不仁失二德者危將焉保孟孫曰二三子以爲如何惡賢而逆之對曰知必危何故不言魯德如邾而以衆加之可乎不樂而出秋公伐邾入之師晝夜掠以邾子益來邾大夫茅夷鴻以束帛乗韋請救於吳八年春吴伐我克武城東陽次于泗上微虎欲宵攻吳屬徒三百人有若與焉或謂季孫不足以害吴而多殺國士乃止吴王聞之一夕三遷吴人行成將盟子服何曰楚人圍宋易子而食析骸而㸑猶無城下之盟我未及虧而有城下之盟是棄國也吴輕而逺不能乆請少待之弗從吳人盟而還齊悼公之在魯也季氏以其妹妻之即位而逆之季魴侯通焉弗敢與也齊侯怒五月齊鮑牧伐我取讙及闡齊侯使如吴請師將以伐我我乃歸邾子秋及齊平齊逆季姬以歸嬖十二月齊人歸讙及闡九年春齊侯使辭師于呉吳子怒冬吳人來儆師將伐齊十年公㑹吳子邾子郯子伐齊齊人弑悼公以說十一年春齊國書帥師伐我季氏之宰冉求勸季孫戰二子皆不欲彊而後可孟孺子洩帥右師冉求帥左師及齊師戰于郊右師奔左師獲甲首八十齊人不能師而遁夏公㑹吳伐齊吴獲齊國書季氏用冉有有功思孔子以幣召之孔子自衛歸魯季孫斯欲用田賦使冉有訪諸孔子孔子言其不可弗聽十二年春用田賦十二月螽季孫斯問之孔子孔子曰火伏而後蟄者畢今火猶西流司歴過也十四年春狩於大野獲麟以爲不祥以賜虞人孔子觀之曰麟也然後取之六月齊田恒弑其君壬孔丘告於公請討之不聽孟孺子洩與成宰公孫宿有怨八月孟孫卒成人奔喪弗納十五年成叛于齊冬及齊平子服何如齊子貢爲介田恒曰寡君願事君如事衛君子貢對曰寡君之願也昔晉人伐衛齊爲衛故伐晉冠氏䘮車五百因與衛地自濟以西禚媚杏以南書社五百吴人加敝邑以亂齊因其病取讙與闡寡君是以寒心若得視衛君之事君則固所願也田恒病之乃歸成十六年四月孔子卒十七年公㑹齊侯盟于蒙仲孫彘相齊侯稽首公拜齊人怒彘曰非天子寡君無所稽首二十一年齊人責稽首秋公及齊侯盟于顧公子荆之母嬖二十四年公將以爲夫人使宗人釁夏獻其禮對曰無之公曰立夫人大禮也何故無之對曰周公及武公娶于薛孝惠娶于商自桓以下娶于齊此禮也則有若以妾爲夫人則固無其禮也公卒立之而以荆爲太子國人始惡公閏月公如越得太子適郢將妻公而多與之地季孫懼因太宰嚭納賂乃止二十五年六月公至自越季孟逆於五梧郭重僕公以季孟燕彘爲祝惡郭重曰何肥也斯曰請飲彘也以魯國之宻邇仇讎臣是以不獲從君免於大行又謂重也肥公曰是食言多矣能無肥乎飲酒不樂公與大夫始有惡二十七年越子使后庸來聘且言邾田封于駘上二月盟于平陽三子皆從季孫病之言及子貢曰若在此吾不及此四月季孫斯卒公弔焉降禮公患三桓之侈也欲以諸侯去之三桓亦患公之多妄也故君臣多間公遊于陵阪遇孟孫曰請問余及死乎對曰臣無由知之三問不答公欲以越去三桓八月公如公孫有陘氏因孫于邾乃遂如越國人施公孫有山氏公卒於越【案子貢言哀公不没於魯而史記稱哀公自越歸卒於有山氏歸於有山氏而不歸國事未可信也】子悼公寧立三桓益彊魯如小侯三十七年悼公卒子元公嘉立二十一年卒子穆公顯立穆公以公儀子爲相子栁子思爲臣然不能用三十三年穆公卒子共公奮立二十二年卒子康公屯立九年卒子景公匽立二十九年卒子平公叔立是時六國皆稱王二十二年平公卒子文公賈立二十三年卒子傾公讎立十九年楚伐我取徐州二十四年楚考烈王伐滅魯傾公亡遷於卞爲家人卒于魯不祀
  蘇子曰魯自宣公殺其世子而自立公室遂卑三桓分有其民而竊咻之民知有大夫而不知有君襄公二十九年季武子取卞公還自楚不敢入歸而不敢問盖魯君之失國也乆矣至昭公不忍其訽未能收民而舉兵攻之遂以失國哀公孤弱甚於昭公又欲以越人攻之終亦出死於越嗟夫棄民五世而欲一朝收之冝其難哉昔齊晏子嘗告景公以田氏之禍公問所以救之者晏子曰唯禮可以已之在禮家施不及國而大夫不收公利景公稱善而不能用齊卒以亡語稱哀公問社於宰我宰我對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栢周人以栗曰使民戰栗孔子聞之曰成事不說遂事不諌既往不咎予嘗考之以爲哀公將去三桓而不敢正言古者戮人於社其託於社者有意於誅也宰我知其意而亦以隱答焉其曰使民戰栗以誅告也孔子知其不可曰此先君之所爲植根固矣不可以誅戮齊也蓋亦有意於禮乎不然何咎予之深也孔子曰禮樂征伐自諸侯出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執國命三世希不失矣自隱至昭而逐於季氏凡十世自宣至定而制於陽虎凡五世虎不逾世而敗自是三桓微散没不復見而魯公室雖微不絶遂與戰國相終始蓋以臣僣君不義而得民要以其力自斃君雖失衆而其實無罪乆則民將哀之其勢固當然哉

  古史卷十
<史部,別史類,古史>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十一       宋 蘇轍 撰燕召公世家第四
  召公奭周之同姓食采於召文王起於岐周而化行於南方江漢之國召公實掌其諸侯之政故詩曰文武受命有如召公之臣日闢國百里召公之治諸侯甚得民和親聽男女之訟止於甘棠之下以决事及召公沒而民思之愛其甘棠不忍伐也故召南有甘棠行露之詩武王克啇封召公於北燕而留為周太保西旅獻獒召公作旅獒以戒武王武王崩管蔡以殷叛周公東伐召公與太公開成王明周公無罪成王乃逆周公於東及成王将宅洛邑使召公先相宅召公以庻殷攻位于洛汭位成而周公至召公作誥以戒成王周公亦作洛誥而歸政焉成王既涖政二公為左右相自陜以東周公主之自陜以西召公主之【詩周南召南以二公為名周南稱后妃而召南稱夫人以此知周南為周人之詩召南為諸侯之詩周公治内而召公治外無疑也及成王之世分天下以為左右二伯領之故公羊言自陜以東周公主之自陜以西召公主之按書周公毖殷頑民遷于洛邑君陳畢公繼之而召公亦稱伯相康王之誥曰太保率西方諸侯入應門左畢公率東方諸侯入應門右然則二公在文王世分治内外在成王世分掌東西其事各異也】召公不説恐成王未能君天下周公作書諭之名之曰君奭召公復為公劉泂酌卷阿之詩以戒成王周公沒召公與畢公終相成王立康王召公卒其長子在燕其次子留周為召公世世輔周與周公比其顕者召虎佐周宣王燕自召公以下九世至惠侯惠侯當周厲王奔彘共和之世惠侯卒子僖侯立是嵗周宣王即位僖侯三十六年卒子頃侯立頃侯二十四年卒子哀侯立哀侯二年卒子鄭侯立鄭侯三十六年卒子繆侯立繆侯七年而魯隐公之元年也十八年卒子宣侯立宣侯十三年卒子桓侯立桓侯七年卒子荘公立【春秋魯荘公之十九年當燕荘公之十六年是嵗衛師燕師伐周立王子頽明年鄭伯執燕仲父諸儒皆言立子頽者南燕姞姓南燕近衛於事為信而太史公以為北燕姬姓按春秋書姫姓之燕皆曰北燕則獨書燕者謂南燕也】二十七年山戎病燕齊桓公為燕伐山戎歸燕侵地使燕脩召公之法共貢天子荘公三十三年卒襄公立襄公四十年卒桓公立桓公十六年卒宣公立宣公十五年卒昭公立昭公十三年卒武公立武公十九年卒文公立文公六年卒懿公立懿公四年卒子簡公款立【史記簡公作惠公】簡公多嬖寵欲去諸大夫而立其寵六年冬諸大夫比以殺公之外嬖公懼奔齊燕人奉悼公以為國悼公雖立而未改元九年冬齊景公以兵納簡公晏嬰曰不入燕有君矣民不貳吾君賄左右謟䛕作大事不以信未嘗可也明年正月齊師次于虢燕人歸燕姫賂以瑶罋玉櫝斝耳盟于濡上不克納而還悼公於是改稱元年六年齊髙偃帥師納簡公于陽【史記惠公在齊四年齊人納之惠公至燕而死燕立悼公盖失之矣以晏子之言考之則簡公之出也燕既立悼公矣悼公雖立而未敢改元及齊納簡公而不入知其决不得歸然後即位改元耳至悼公六年齊髙偃又以兵納簡公于陽豈有惠公九年至燕而死之説乎太史公之為人粗而不詳其於詩書春秋皆未嘗究觀本末又篤信戰國雜説意欲立異自成一家而輕失實之謬孔子序詩書皆因古文而略發明之豈求異哉】悼公七年卒共公立共公五年卒平公立平公十九年卒簡公立簡公十二年卒獻公立獻公二十八年卒孝公立孝公十五年卒成公立成公十六年卒湣公立湣公三十一年卒釐公立時三晉始列為諸侯釐公三十年伐齊敗于林營釐公卒桓公立桓公十一年卒文公立文公二十八年蘇秦來説請與趙從親文公與之車馬金帛使至趙趙肅侯聽之因約六國為從長秦惠王以其女為燕太子婦二十九年文公卒太子立是為易王易王元年秦使犀首說齊魏共伐趙以敗從約蘇秦自趙入燕易王初立齊宣王因我喪伐取十城蘇秦為燕説齊復得十城十年燕君為王蘇秦通文公夫人懼誅乃説王使齊為反間欲以亂齊易王十二年卒子噲立齊人殺蘇秦蘇秦之在燕與其相子之為婚而蘇代與子之交及蘇秦死而齊宣王復用蘇代王噲三年與楚三晉攻秦不勝而還子之相燕貴重主斷蘇代為齊使於燕燕王問曰齊王奚如對曰必不伯燕王曰何故對曰不信其臣蘇代欲以激燕王尊子之於是燕王大信子之子之因遺蘇代百金而聽其所使鹿毛夀謂燕王不如以國讓子之堯以天下讓許由許由不受有讓天下之名而實不失天下今王以國讓於子之子之必不敢受是王與堯同行也燕王因屬國於子之子之大重或曰禹薦益於天而以啓人為吏及老傳天下於益啓與交黨攻益奪之天下謂禹名傳天下於益實令啓自取之今王言屬國於子之而吏無非太子之人者是名屬子之而實太子用事也王因収印自三百石吏以上而效之子之子之南面行王事而噲老不聼政顧為臣三年國大亂民恫恐将軍市被與太子平謀将攻子之儲子謂齊湣王曰因而赴之破燕必矣齊王因令人謂太子平曰寡人聞太子之義将廢私而立公飭君臣之義明父子之位邑雖小不足以為先後雖然唯太子所以令之太子因聚衆使将軍市被圍公宫攻子之不克市被及百姓反攻太子市被死構難數月死者数萬人百姓離心齊王因令章子将而伐燕士卒不戰城門不閉燕君噲死子之亡二年而燕人共立太子平是為昭王昭王即位収破燕卑身厚幣以招賢者謂郭隗曰齊因孤國之亂而襲破燕孤極知燕小力少不足以報然誠得賢士以共國以雪先王之恥孤之願也先生視可者得身事之郭隗曰王必欲致士先從隗始隗且見事况賢於隗者豈逺千里哉於是昭王為隗改築宫而師事之樂毅自魏徃鄒衍自齊徃劇辛自趙徃士爭趨燕燕王弔死問孤與百姓同甘苦使蘇代事齊為間使樂毅交結諸侯二十八年燕國殷富士卒樂軼輕戰於是以樂毅為上将軍與秦楚三晉合謀以伐齊齊兵敗湣王出亡於外燕兵獨追北入臨菑盡取齊寳燒其宫室宗廟城之不下者獨莒即墨其餘皆屬燕三十三年昭王卒子惠王立惠王為太子時與樂毅有卻及即位疑毅使騎刼代将樂毅亡走趙齊田單以即墨敗燕騎劫死燕兵引歸齊悉復得其故城惠王七年卒武成王立【史記趙惠文王二十八年書燕将成安君公孫操弑其王是年即燕武成王之元年而燕世家不言疑故録之於此】韓魏楚共伐燕七年齊田單伐我㧞中陽十四年武成王卒子孝王立【燕四十三君有二惠二僖二宣三桓二昭二文二簡二孝雖辟陋少文恐不至此盖譜系脱謬耳案左傳記簡公欵甚明而史記以為惠公則其餘失實者可知也】孝王三年卒子王喜立四年王命相栗腹約歡趙以五百金為趙王酒還報曰趙壮者皆死長平其孤未壮可伐也王召昌國君樂間問之對曰趙四戰之國其民習兵不可伐王曰吾以五而伐一對曰不可燕王怒羣臣皆以為可卒起二軍車二千乗栗腹将而攻鄗卿秦攻代獨大夫将渠謂燕王曰與人通關約交以五百金飲人之王使者報而反攻之不祥兵無成功王不聼自将偏軍隨之将渠引王綬止之曰王必無徃徃無成功王蹵之以足将渠泣曰臣非自為乃為王也燕軍至宋子趙使廉頗将破栗腹於鄗使樂乗将破卿秦於代廉頗逐燕軍五百餘里圍其國樂間奔趙燕人請和趙人不許必令将渠處和燕相将渠以處和趙聽将渠解圍去六年秦滅東西周九年秦王政初即位十二年趙使李牧攻燕拔武遂方城劇辛故居趙與龐煖善已而亡走燕是時趙數困于秦而廉頗以讒去龐煖為将燕欲因趙攻之問劇辛辛曰龐煖易與耳遂使劇辛将擊趙趙使龐煖擊之取燕軍二萬殺劇辛二十三年太子丹質於秦亡歸燕二十五年秦滅韓二十七年秦滅趙趙公子嘉自立為代王燕見秦且滅六國秦兵臨易水禍且至燕太子丹隂養壮士二十人使荆軻獻督亢地圖於秦因襲刺秦王秦王覺殺軻使将軍王翦擊燕二十九年秦拔我薊燕王亡徙居遼東斬丹以獻秦三十年秦滅魏三十三年秦拔遼東虜王喜卒滅燕
  蘇子曰燕召公之後然國於蠻貊之間禮樂微矣春秋之際未嘗出與諸侯㑹盟至於戰國亦以耕戰自守安樂無事未嘗被兵文公二十八年蘇秦入燕始以縱横之事説之自是兵交中國無復寧嵗六世而亡吴自大伯至夀夢十七世不通諸侯自巫臣入呉敎呉乗車戰射與晉楚力爭七世而亡燕呉雖南北絶逺而興亡之迹大略相似彼説客䇿士借人之國以自快於一時可矣而為國者因而狥之猖狂恣行以速滅亡何哉夫起於辟陋之中而奮於諸侯之上如商周先王以德服人則可不然皆禍也至太子丹不聽鞠武而用田光欲以一匕首斃秦雖使荆軻能害秦王亦何救秦之滅燕而況不能哉此又蘇秦之所不取也










  古史卷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十二       宋 蘇轍 撰蔡叔曹叔世家第五
  蔡叔度者周武王之弟也武王同母兄弟十人武王旣克殷紂平天下封昆弟而伯邑考前卒無後於是封叔鮮於管封叔度於蔡二人相紂子武庚禄父治殷遺民封叔旦於魯相周為周公封叔振鐸於曹封叔武於成封叔處於霍康叔封冉季載皆少未得封武王崩成王少周公位冡宰正百工羣叔流言疑周公不利成王管叔蔡叔挾武庚以作亂周公伐誅武庚殺管叔放蔡叔于郭鄰以車七乗降霍叔于庻人三年不齒而以殷故地封康叔為衛君封季載于冉康叔冉李皆有馴行故周公以康叔為周司冦冉季為周司空以佐成王皆有令名於天下蔡叔度既遷死其子胡率德改行周公以為己卿士言於成王復封之蔡以奉蔡叔之祀是為蔡仲蔡仲卒子蔡伯荒立蔡伯荒卒子宫侯立宫侯卒子厲侯立厲侯卒子武侯立武侯之出周厲王失國奔彘諸侯多叛周武侯卒子夷侯立夷侯十一年周宣王立二十八年夷侯卒子釐侯所事立釐侯三十九年周室東徙四十八年釐侯卒子共侯興立二年共侯卒子戴侯立十年戴侯卒子宣侯考父立宣侯二十八年魯隐公初立三十五年宣侯卒子桓侯封人立五年公㑹鄭伯于鄧以謀楚楚於是始大八年師及衛人從王伐鄭鄭敗我及衛射王中肩九年殺陳佗而立陳厲公二十年桓侯卒國人召桓侯之弟獻舞于陳而立之是為哀侯哀侯與息侯皆娶于陳息媯過蔡哀侯不為禮息侯怒謂楚子伐我我求救於蔡而伐之楚子從之十一年楚敗我師于莘以哀侯歸哀侯怨息侯䋲息媯以語楚子楚子滅息而納息媯生堵敖及成王不言十五年楚子為息媯故伐我以説哀侯留楚九年二十年卒蔡人立其子肹是為穆侯穆侯女弟為齊桓夫人十八年齊侯與蔡姬乗舟于囿蕩公公懼禁之不止怒而歸之蔡人嫁之十九年齊侯以諸侯侵蔡蔡潰遂伐楚二十一年諸侯伐鄭楚子圍許以救鄭冬公以許僖公見楚子於武城許男面縛銜璧大夫衰絰士輿櫬楚子禮而復之二十九年穆侯卒子荘侯甲午立三十三年晉趙盾合諸侯于新城公不㑹三十四年晉卻缺帥師伐我為城下之盟而還荘侯卒子文侯申立二十年文侯卒子景侯固立三年楚公子嬰齊以諸侯之師侵魯及衛彭名御戎景公為左許靈公為右二公弱皆强冠之盟于蜀蔡許乗楚車故不列於㑹七年晉欒書侵我楚公子申以申息之師来救晉不戰而還九年晉欒書復侵我初文侯欲事晉曰先君與於踐土之盟畏楚不能行而卒楚人使蔡無常三十九年公子爕求從先君以利蔡國人殺之其弟履奔楚四十六年公孫歸生㑹晉趙武楚屈建及諸侯之大夫盟于宋四十七年以宋之盟故公朝于晉過鄭不敬鄭子産曰蔡君必不免初太子般娶于楚公通焉四十九年般弑景公而自立是為靈侯二年楚公子圍弑其君郟敖而自立十二年四月楚子誘靈侯殺之于申使公子棄疾帥師圍我十一月滅蔡執世子有以歸用之于岡山使棄疾為蔡公蔡滅之二年蔡之遺臣朝呉與觀從矯棄疾之命召楚亡公子比公子黒肱而納之楚靈王死棄疾殺比黒肱而自立復封陳蔡立隐太子有之子廬是為平侯十月靈公朝呉有寵於楚君費無極害之三年讒之蔡大夫大夫逐之奔鄭八年平侯卒子朱立侯朱元年三月平侯朱失位在卑魯叔孫婼聞之曰必不終平侯之弟曰東國費無極取貨焉謂蔡人曰朱不用命君王将立東國蔡人懼出朱而立東國是為悼侯朱訴于楚不克悼侯二年朝于楚六月卒于楚弟昭侯申立十年朝于楚為兩佩兩裘以其一獻昭王而已服其一楚令尹囊瓦欲之弗與止之三年獻之乃得歸及漢沉玉而誓曰余所有濟漢而南者有若大川遂如晉以子元與大夫之子為質而請伐楚十三年晉為我合諸侯於召陵以謀楚晉荀寅求貨弗得而止沈子不㑹晉命我伐之遂滅沈楚以沈故圍我昭侯以子乾與大夫之子為質於呉呉為我伐楚入郢二十五年春楚子以諸侯之師圍我蔡人男女辨以聽命使疆于江汝之間而還於是請遷于呉既而悔之二十六年吴洩庸來聘而稍納師師畢入殺公子駟以説乃遷于州來二十八年公将如呉諸大夫恐其復遷也公孫翩逐而射之入於家人而卒國人殺翩及公孫姓公孫霍而逐公孫辰子成侯朔立十三年楚滅陳十九年成侯卒子聲侯産立十五年聲侯卒子元侯立六年元侯卒子侯齊立四年楚惠王滅蔡蔡遂絶祀
  蘇子曰世俗之說曰舜囚堯不得其死禹逐舜終於蒼梧之野周公将篡成王二叔譏之乃免於亂彼以小人之情度君子之心亦何所不至哉今夫聖人雖與世同處而其中浩然與天地同量彼其食粟衣帛蓋有不得已耳而況與人爭利哉諸葛孔明受托昭烈以相孺子雖使取而代之蜀人安焉然君臣之義沒身不替孔明尚然而況於聖人乎彼小人何足以知之
  曹叔振鐸與成叔武霍叔處皆就封不得為王官叔振鐸卒子太伯脾立太伯卒子仲君平立仲君卒子宫伯侯立宫伯卒子孝伯雲立孝伯卒子夷伯喜立夷伯二十三年周厲王奔彘三十年夷伯卒弟幽伯强立幽伯九年弟蘇弑幽伯代立是為戴伯戴伯元年周宣王立三嵗矣三十年戴伯卒子惠伯兕立惠伯二十年周幽王為犬戎所殺三十六年惠伯卒子石甫立其弟武弑之代立是為繆公繆公三十年卒子桓公終生立桓公三十五年魯隐公立五十四年桓公有疾使世子射姑朝魯五十五年桓公卒子荘公射姑立三十一年荘公卒世子覊不能自立奔陳國人立赤是為僖公九年僖公卒子昭公班立九年昭公卒子共公襄立十六年晉公子重耳自齊来公不禮焉薄而觀其駢脅僖負覊之妻謂其夫曰吾觀晉公子其從者皆賢若反國必得志於諸侯得志必誅無禮子盍蚤自貳乃具盤飱寘璧以饋重耳受飱反璧十七年重耳自秦入晉二十一年晉侯來討執公以畀宋人令軍無入僖負覊之宫而免其族以報冬晉侯有疾共公之竪侯獳貨筮史使以曹為解曰齊桓公為會而封異姓今君為㑹而滅同姓曹叔振鐸文之昭也先君唐叔武之穆也合諸侯而滅兄弟非禮也與衛偕命而不與偕復非信也晉侯說歸共公三十五年共公卒子文公夀立二年公朝于魯六年夏復朝于魯冬齊侯伐我入郛討朝魯故十年宋武穆之族來奔請師以伐宋秋宋師圍我二十三年文公卒子宣公盧立十七年公㑹諸侯伐秦卒于師曹人使公子負芻守使公子欣時逆公之喪負芻殺其世子而自立是為成公冬宣公欣時将亡國人皆将從之負芻懼告罪且請焉欣時反而置其邑三年晉侯以諸侯來討執公歸于京師将見欣時而立之欣時逃奔宋曹人告于晉請歸公而反欣時晉侯許之欣時反成公歸二十二年衛石買孫蒯伐我取重丘愬之于晉二十三年夏晉人為我執石買孫蒯冬公㑹諸侯圍齊卒于師子武公滕立二十七年武公卒子平公須立四年平公卒子悼公午立九年公朝于宋宋人囚之國人立其弟野是為聲公【年表作襄公】悼公死于宋歸聲公五年平公弟通弑聲公代立是為隐公四年聲公弟靈弑隐公代立是為靖公四年靖公卒子伯陽立初國人有夢衆君子立於社宫謀亡曹曹叔振鐸請待公孫彊許之旦求之曹無之戒其子曰我死爾聞公孫彊為政必去之及伯陽即位好田弋曹鄙人公孫彊獲白鴈獻之且言田弋之說因訪政事説之使為司城以聽政夢者之子乃行彊言霸説於曹伯曹伯從之乃背晉而奸宋十四年宋人伐我築五邑於郊曰黍丘揖丘大城鐘邘晉人不救十五年宋公復伐我将還禇師子肥殿曹人詬之不行師待之宋公怒命反之執曹伯及司城彊以歸殺之遂滅曹春秋之際其君子猶習於周之故其言大王之昭有大伯虞仲王季之穆有虢仲虢叔文王之昭有管蔡郕霍魯衛毛郜雍曹滕畢原鄷郇武王之穆有邘晉應韓周公之有凡蒋邢茅胙祭惟管叔以罪大無後大伯之後為呉叔度之後為蔡叔旦之後為魯叔封之後為衛叔振鐸之後為曹叔虞之後為晉今皆有世家虞仲五世為周章周章之弟亦曰虞仲武王封之夏虛其後為晉獻公所㓕虢仲虢叔為文王卿士虢仲為西虢晉獻公所滅虢叔為東虢鄭所滅【鄭荘公曰制巖邑也虢叔死焉則東虢國於虎牢也】郕魯荘公八年降齊為附庸魯文公十二年郕伯奔魯霍為晉獻公所滅毛公事成王為三公在周有毛伯衛毛伯過毛得滕常與諸侯㑹朝後春秋七世齊所滅畢公髙事成王為三公其後畢萬入晉為魏原在周有原荘公原襄公原伯絞公子尋原伯魯原夀過韓宣王之世為諸侯伯詩人為作韓奕凡在周事厲王者作板之詩事幽王者作瞻卬召旻之詩邢甞為狄所伐齊桓公帥諸侯城夷儀而遷之後為衛文公所滅祭在周有祭公謀父事穆王最賢惟聃季載為周司空郇侯為諸侯伯【詩曰四國有王郇伯勞之】與郜雍酆邘應蔣茅胙其後皆不見蘇子曰孟子有言王不待大而伯必有大國王者以德伯者以力以德服人凡有知者莫與之較以力服人力之所不勝則殆故湯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齊桓晉文皆因大國之資而後有成齊襄公楚靈王奮齊楚之力無德而求諸侯國未可亡而身死之曹伯陽宋王偃國小德劣而圖伯者之事身死而國隨以滅夫惟樂天者可以保天下畏天者可以保其國未能畏天而求樂天之功難哉





  古史卷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十三       宋 蘇轍 撰陳世家第六
  陳胡公滿者虞舜之後也舜為庶人娶堯之二女居于媯汭其後因姓媯氏有虞閼父者為周武王陶正武王賴其利器用與神明之後也封其子媯滿於陳太昊之虛妻之以元女大姬分之以肅慎氏之貢使奉舜祀以備三恪是為胡公胡公卒子申公犀侯立申公卒弟相公臯羊立相公卒立申公之子突是為孝公孝公卒子慎公圉戎立慎公立當周厲王時慎公卒子幽公寧立十二年周厲王奔彘二十三年幽公卒子釐公孝立六年周宣王即位三十六年釐公卒子武公靈立十五年武公卒子夷公說立是嵗周幽王即位三年夷公卒弟平公燮立七年周幽王為犬戎所殺二十三年平公卒子文公圉立十年文公卒子桓公鮑立二十三年魯隐公初立二十七年鄭荘公使來請成公不許公子佗曰親仁善鄰國之寳也公曰宋衛實難鄭何能為二十八年鄭伯來侵大獲而歸三十八年正月桓公卒佗殺太子免而自立佗文公之子也公疾病而亂作國人分散故以甲戍己丑再赴於諸侯桓公之子躍蔡出也明年八月蔡人為之殺佗而立躍是為厲公厲公生子完七年厲公卒弟荘公林立七年荘公卒弟宣公杵臼立【史記文公娶蔡女生佗故蔡人為佗殺丑父及太子免而立佗是為厲公七年而太子免之弟躍林杵臼使蔡人誘厲公殺之而立躍是為利公利公立五月死明年荘公林立今按左傳佗即五父而非蔡出也蔡出乃厲公躍耳蔡人為躍殺佗在桓公卒之明年而躍卒在躍之七年皆見於春秋不知太史公何從得此皆不足信也】十四年齊桓公始伯㑹諸侯于鄄始進陳叙衛上宣公之太子曰禦冦嬖子曰欵愛欵将立之二十一年殺禦冦而立欵公子完與顓孫奔齊完留齊為田氏顓孫自齊奔魯三十七年齊桓公以諸侯伐楚至召陵還将道陳鄭之間陳轅濤塗患之與鄭申侯謀請出東道申侯反之於齊桓公怒執濤塗使魯人江人黄人伐我冬諸侯復伐我我請成齊歸濤塗四十五年宣公卒子穆公欵立七年宋襄公将求諸侯而虐邾鄫公告於諸侯請修好焉以無忘齊桓之德冬盟于齊十一年楚成得臣伐我取焦夷城頓十三年楚得臣復圍我以納頓子十六年晉文公敗楚于城濮盟諸侯于踐土公背楚如㑹不及六月穆公卒子共公朔立晉文公之季年衛成公不朝而使孔逹侵鄭六年晉襄公伐衛衛人來告公曰更伐之我辭之衛使孔逹伐晉七年公為衛請成于晉執孔逹以説魯臧文仲以陳衛之睦也求好於我十一年使季孫行父來聘十四年夏楚侵我克壺丘秋楚公子朱復伐我敗之獲其公子茷陳人懼及楚平十八年共公卒子靈公平國立共公之卒楚人不禮焉靈公受盟于晉自是晉楚爭陳兵交於國十三年周使單襄公聘于楚假道於我火朝覿矣道茀不可行不在疆司空不視塗澤不陂川不梁野有庾積塲功未畢道無列樹墾田若蓻饍宰不致餼司里不授館國無寄寓縣無施舍民将築䑓於夏氏及陳公與孔寧儀行父南冠以如夏氏留賔不見單子歸告王曰陳侯不有大咎國必亡靈公與孔寧儀行父通于夏姬衷其衵服以戲于朝洩冶諫曰君臣宣淫民無效焉且聞不令君其納之公曰吾能改矣以告二子二子請殺之公弗禁遂殺洩冶夏姬者鄭穆公之女而陳大夫御叔之妻徴舒之母也十五年公與二子飲於夏氏公曰徴舒似女對曰亦似君徴舒病之公出自其廐射而殺之二子奔楚國人立世子午是為成公元年正月公㑹楚子鄭伯于辰陵始服于楚十月楚子伐我謂陳人無動吾将有討於少西氏遂入陳殺夏徴舒因縣陳成公奔晉楚申叔時曰以義討徴舒而以貪縣陳其若諸侯何楚子感其言乃復封陳而納寧行父焉【史記靈公死太子午奔晉徴舒自立為陳侯按春秋靈公死明年楚子陳侯鄭伯盟于辰陵則太子未嘗奔晉徴舒未嘗為君也蓋楚入陳然後陳侯出奔晉耳】二年宋人為晉伐我衛人來救二十七年晉悼公復伯楚公子壬夫為令尹侵欲於小國二十九年晉悼公㑹諸侯盟于雞澤公使袁僑如㑹及諸侯之大夫盟楚司馬何忌侵我三十年成公卒子哀公弱立楚人将伐我聞喪而止陳不聼命楚人使頓侵我我圍頓元年楚人討陳叛故殺壬夫而用公子貞晋范匄曰我喪陳矣楚人討貳而立子囊必改行而疾討陳陳近於楚民朝夕急能無徃乎遂以諸侯戍陳楚再來伐三年晉侯以諸侯來救公㑹之于鄬慶虎慶寅謂楚人曰吾使公子黄往而執之楚人從之二慶使告公曰楚人執公子黄矣君若不來羣臣不忍社稷宗廟懼有二圖公懼逃歸遂及楚平十六年蔡公子燮将以蔡之晉蔡人殺之慶虎慶寅畏公子黄之偪也訴諸楚曰與蔡司馬同謀楚人以為討黄奔楚呼於國曰慶氏求專陳國暴蔑其君而去其親五年不滅是無天也十九年公朝于楚黄愬二慶于楚楚人召之使慶樂徃殺之慶氏以陳叛夏楚屈建從公圍陳陳人城板隊而殺人役人相命各殺其長遂殺慶虎慶寅楚人納黄二十年公㑹楚子蔡侯伐鄭當陳隧者井堙木刋鄭人怨焉二十一年夏鄭公子喜公孫僑伐我宵突陳城而入公扶太子偃師奔墓使司馬桓子賂以宗器公免擁杜國人男女别而纍以待于朝鄭師還冬鄭公孫夏復伐我乃與鄭成二十三年晉趙武楚屈建盟諸侯之大夫于宋於是晉楚之從始交相見哀公元妃鄭姬生悼太子偃師二妃生子留下妃生子勝二妃嬖留有寵屬諸司徒招與公子過公有廢疾三十五年招過殺太子偃師而立留公縊而卒干徴師赴于楚公子勝愬之于楚楚靈王執徴師殺之留奔鄭招歸罪於過而殺之九月楚公子棄疾奉偃師之子吴來伐遂滅陳放招于越殺孔奐哀公之嬖袁克殺馬毁玉以楚子以穿封戍為陳公晉平公問於史趙曰陳其遂亡乎對曰未也陳顓頊之後歳在鶉火是以卒滅陳将如之今在析木之津猶将復興且陳氏得政于齊而後陳卒亡臣聞盛德必百世祀虞之世数未也繼守将在齊其兆既存矣明年陳災鄭禆竈曰五年陳将復封封五十二年而遂亡子産曰何故對曰陳水屬也火水妃而楚所相也今火出而火陳逐楚而建陳也妃以五成故曰五年歳五及鶉火而後陳卒亡楚克有之天之道也故曰五十二年陳滅之五年楚公子棄疾弑靈王代立欲和諸侯立悼太子偃師之子吴為陳侯而歸之是為惠公六年五月壬午宋衛陳鄭災陳鄭不救火許不弔災君子知其先亡【史記惠公以陳滅之明年為元年今以惠公反國為元年為得其正】十一年夏齧帥師從楚人拒吴于雞父吴敗我師獲夏齧二十四年惠公卒子懐公栁立元年吴入郢使來召公公朝國人而問焉逢滑曰臣聞國之興也以福其亡也以禍今吴未有福楚未有禍楚未可棄吴未可從而晉盟主也以晉辭吴若何公曰國勝君亡非禍而何對曰國之有是多矣何必不復小國猶復况大國乎臣聞國之興也視民如傷是其福也其亡也以民為土芥是其禍也楚雖無德亦不艾殺其民吴日敝於兵暴骨如莾而未見德焉天其或者正訓楚也禍之適吴其何日之有公從之四年吴復召公公恐如吴吴以前怒留之因卒於吴國人立公之子越是為涽公八年吴王夫差克越伐我以修先君之怨十年孔子在陳十三年吴復伐我楚昭王來救師于城父卒于師乃及吴平十六年楚人伐我十七年楚復伐我吴季子來救二十二年楚伐吴公使公孫貞子如吴弔焉及良而卒尸入将命二十三年楚白公勝作亂不克而死我以其間侵楚二十四年楚公孫朝帥師來伐遂滅陳
  蘇子曰楚方北征諸夏而陳蔡許鄭適當其衝其為國也難矣吴季子札見鄭子産曰子為國慎之以禮不然鄭國将敗子産以區區之鄭立於晉楚之間敬而不懾卒免大國之患非禮何以當之若陳蔡許顛沛隕越之不暇卒先鄭以滅善哉鄭渾罕之論之也曰姬在列者蔡及曹滕其先亡乎偪而無禮鄭先衛亡偪而無法【作丘賦鑄刑書皆廢法以便事故曰無法】夫無禮則不能自立無以止大國之暴無法則不能字人民将不懐大國不予不折必仆民不予将以其力自斃此其所以為亡之先後也
  杞東樓公者夏禹之苖裔也周武王封之於以奉夏后氏之祀東樓公生西樓公西樓公生題公題公生謀娶公當周厲王時謀娶公生武公武公立四十七年卒子靖公立靖公二十三年卒子共公立共公八年卒子德公立【世本作惠公】德公生二子曰成公桓公德公十八年卒子成公立成公十八年卒弟桓公立【德公生成公桓公此據世本春秋僖二十三年子卒左氏曰成公也史記無成公失之】自桓公以上之朝㑹載於春秋而其君之卒不録其世不可詳也當魯隐桓之世君稱侯荘僖之間君稱伯僖公末年君稱子文成以來乃復稱伯盖近於東夷雜用夷禮用夏則進之用夷則退之魯僖公之十四年齊桓公帥師城縁陵遷以避淮夷之亂考其年疑成公之世也自桓以來乃頗可考桓公六十三年朝于魯魯成公歸自晉言晉悼公之政桓公説驟朝于晉而請為昏自是諸侯之㑹盟未嘗不與桓公七十年卒子孝公匄立孝公十七年卒子文公益姑立晉平公出也文公六年晉荀盈合諸侯之大夫以城諸侯皆不説鄭子太叔曰晉不䘏周宗之闕而夏肄是屏其棄諸姬亦可知也晉司馬侯如魯治之侵地侯知諸侯之怨不盡歸也晉悼夫人愬之平公平公亦不之詰文公十四年卒弟平公郁釐立平公二年晉人復治田魯以成與之十八年卒子悼公成立悼公十二年㑹諸侯于召陵卒于㑹子隐公乞立七月隐公弟過弑隐公而自立是為僖公僖公十九年卒子涽公維立涽公十六年公弟閼路弑涽公而自立是為哀公哀公十年卒涽公子欶立是為出公出公十二年卒子簡公春立元年楚惠王之四十四年伐滅杞昔堯命羲和舜命九官四岳皆當世有大功子孫不廢禹之後為夏於周為契為商於周為宋稷為周臯陶為英六益為秦四岳為齊許申羲和為楚六人皆有世家惟英六微弱無譜而垂夷䕫龍其後不知所封如滕許邾莒薛唐隨之類其事班班見於春秋而世次不傳不可得而録也
  蘇子曰宋皆天子之事守也蓋禮樂車服在焉故孔子曰夏禮吾能言之不足徴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徴也文獻不足故也宋雖不足徴然春秋之際晉楚大國有所不知未嘗不問焉【晉悼公過宋觀桑林之舞楚靈王将㑹諸侯向戍献公合諸侯之禮六】如遂至於夷無足言者昔孔子學官名於郯子之至㣲矣而其先王之遺文於諸侯為詳孔子之於夏禮盖猶有考於歟而國無君子不能自列悲夫








  古史卷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十四       宋 蘇轍 撰衛康叔世家第七
  康叔封者周武王之少弟也武王既克殷紂以殷餘民封紂子武庚禄父奉其先祀武庚未集恐其有異志乃以管叔蔡叔監殷以和其民武王崩成王少周公以冢宰當國管蔡疑之乃與武庚作亂周公以王命伐誅之以殷之故地封康叔為衛君居河淇之間分之以大路少帛綪茷旃旌大吕殷民七族陶氏施氏繁氏錡氏樊氏饑氏終葵氏封畛土疆自武父之南及圃田之北竟取於有閻之土以共王職取於相土之東都以㑹王之東蒐季授土陶叔授民命以康誥酒誥梓材啓以商政疆以周索衛國既治復入周為司㓂康叔卒子康伯牟立【左傳楚靈王所謂王孫牟也世本作髦】康伯卒子考伯立考伯卒子嗣伯立嗣伯卒子伯立伯卒子靖伯立靖伯卒子貞伯立貞伯卒子頃侯立【史記頃侯厚賂周夷王夷王命衛為侯今按書成王之世康叔稱衛侯又曰孟侯蓋以侯為方伯故其子孫六世稱伯猶詩以召公為召伯而非伯爵也至頃侯蓋不復為方伯故但以爵稱非以賂故得侯也】頃侯十二年卒子釐侯立釐侯十三年周厲王奔彘二十八年周宣王立四十二年釐侯卒世子共伯餘蚤死立其弟和是為武公【史記和有寵於釐侯釐侯多予之賂和以賂士襲攻共伯於墓上共伯入釐侯羡自殺衛人因之釐侯旁案毛詩柏舟之叙曰衛世子共伯蚤死其妻守義父母欲奪而嫁之誓而不許初無篡奪之文且武公賢者衛人謂之睿聖武公奪適之事未可遽以誣之故疑而不録也】武公脩康叔之政百姓和集四十二年犬戎殺周幽王武公将兵佐周平戎甚有功為平王三公年九十有五猶箴儆於國曰自卿以下至于師長士苟在朝者無謂我老耄而舍我必恪㳟於朝以交戒我在輿有旅賁之規位宁有官師之典倚几有誦訓之諌居處有䙝御之箴臨事有史之導宴居有師工之誦史不失書矇不失誦於是作抑戒追刺厲王以自儆五十五年卒衛人謂之睿聖武公子荘公楊立荘公娶于齊曰荘姜賢而無子衛人為之賦碩人又娶于陳曰厲媯生孝伯早死其娣戴媯生完荘姜以為己子公子州吁嬖人之子也有寵而好兵公弗禁荘姜惡之石碏諌曰将立州吁乃定之矣若猶未也階之為旤夫寵而不驕驕而能降降而不憾憾而能眕者鮮矣弗聼其子厚與州吁㳺禁之不可二十三年荘公卒子桓公完立石碏請老十三年鄭太叔叚作亂不克其子滑來奔為之伐鄭取廪延冬鄭人伐我十六年二月州吁弑桓公而自立将脩先君之怨於鄭而求寵於諸侯以和其民是時宋公子馮奔鄭鄭人将納之乃使公孫文仲與陳蔡伐鄭民苦於用兵作擊鼔之詩州吁使石厚問其父碏求所以自安碏曰朝陳使求覲於王可也厚從州吁如陳碏使告陳曰衛國小老夫耄矣無能為也此二人者實弑寡君敢即圖之陳人執之而請涖於衛衛人皆殺之召公子晉于邢而立之是為宣公宣公烝於夷姜生急子屬諸右公子洩為之娶於齊而美公娶之生夀及朔屬夀於左公子職夷姜縊宣姜與朔構急子公使諸齊使盗待諸莘将殺之夀子告之使行不可曰棄父cq=54之命惡用子矣有無父之國則可也及行夀飲之酒載其旌以先盗殺之急子至曰乃我也此何罪又殺之二子死朔為世子十九年宣公卒子惠公朔立惠公四年左右公子怨惠公逐之立黔牟惠公奔齊黔牟立八年齊宋陳蔡來納惠公眀年春王人子突來救不勝諸侯惠公復入放黔牟于周放寗跪于蔡殺左右公子惠公初立至是十三年矣二十五年王子頽來奔師及燕師伐周立子頽三十一年惠公卒子懿公赤立三年齊桓公以王命討立子頽師及齊師戰敗賂之乃還九年狄伐我懿公好鶴鶴有乗軒者将戰國人受甲者皆曰使鶴鶴實有禄位予焉能戰公使石祁子寗荘子守渠孔御戎子伯為右黄夷前驅孔嬰齊殿及狄人戰敗于滎澤公不去其旗是以甚敗石祁子寗荘子夜與國人出狄入衛又敗我河上惠公之少也公子頑烝于宣姜生齊子戴公文公宋桓夫人許穆夫人文公為衛之多患也先適齊及敗宋桓公逆其遺民宵渉河男女七百三十人益之以共滕之民為五千人立戴公申以廬于曺齊桓公使公子無虧以兵戍之遺之祭服乗馬牛羊雞犬戴公未逾年卒立其弟文公燬初惠公以讒殺二兄國人不附及狄之禍國人思復立急夀之後而急夀皆無子黔牟及頑皆急夀之弟也故立其子二年齊桓公帥諸侯城楚丘自曺遷焉文公大布之衣大帛之冠務材訓農通商惠工敬教勸學授方任能元年革車三十乗季年乃三百乗十三年狄侵我十六年晉公子重耳過我公不為禮十七年齊桓公卒十八年邢人狄人侵我為菟圃公以國譲父兄子弟及朝衆曰茍能治之燬請從焉衆不可而後師于訾婁狄師還十九年衛大旱卜有事於山川不吉寗荘子曰昔周饑克殷而年豐今邢方無道諸侯無伯天其或者使衛討邢乎遂伐邢師興而二十年齊狄盟于邢為邢謀我二十一年狄侵我二十五年正月伐邢使禮至兄弟亡入邢事其大夫國子衛師至國子廵城禮至掖以赴外殺之遂滅邢五月文公卒子成公鄭立二年正月晉文公将侵曺假道于我弗許遂伐我取五鹿公欲與楚國人不欲出公以説晉公出居襄牛晉人分我田以畀宋人四月晉文公敗楚師于城濮公懼奔楚遂適陳使元咺奉叔武以受盟或訴元咺曰立叔武矣其子角從公公殺之咺不廢命奉叔武以入守六月晉人歸公寗武子與國人盟以安衆公不信叔武先期而入公子歂犬華仲前驅叔武将沐聞君至喜捉髪走出前驅射而殺之公知其無罪也枕之股而哭之命殺犬元咺奔晉冬㑹于温公與元咺訟不勝晉人執公歸于京師而歸元咺于衛咺立公子瑕五年晉人使醫衍酖公不死魯為我請晉人歸公公殺元咺及瑕而後入六年狄圍我遷于帝丘以避之七年侵狄及狄盟晉文公之季年公不朝九年晉㐮公伐我公與陳共公謀使孔逹伐晉十年陳為我求成于晉執孔逹以説十二年晉人歸孔達公如晉拜十六年晉人歸我匡戚之田三十五年成公卒子穆公遫立三年孔達及晉原縠宋華椒曹人同盟于清邱曰恤病討貳陳貳於楚宋以盟故伐陳孔逹救之曰先君有約言焉若大國討我則死之四年晉人來討五年殺孔逹以説十一年四月孫良夫帥師及齊戰敗于新築乞師于晉六月及晉魯敗齊侯于鞌得其侵地八月穆公卒子定公臧立五年孫林父出奔晉十二年春公如晉晉侯将見孫林父公不許公歸晉侯使卻犫見之公欲辭定姜曰不許必亡雖惡之不猶愈於亡乎公見而復之秋公有疾使孔成子寗惠子立敬姒之子衎為太子十月定公卒子獻公衎立不哀定姜既哭而息不内酌飲嘆曰是夫也将不唯衛國之敗其必始於未亡人烏乎天禍衛國也夫吾不獲鱄也使主社稷大夫聞之皆懼元年楚侵我二年公為晉伐鄭自是與楚鄭為怨十八年四月公戒孫林父寗殖食日旰不召而射鴻於囿二子從公不釋皮冠而與之言二子怒孫子如戚孫蒯入使公飲之酒使工歌巧言之卒章蒯懼以告林父林父曰君忌我矣不先必及公知之使子蟜子伯子皮與林父盟林父皆殺之己未公如鄄使子行於林父林父又殺之公出奔齊國人立公孫剽孫林父寗殖相之以聼命於諸侯是為殤公公弟子展子鮮從公齊人以郲寓公魯人使厚成叔弔于衛歸告臧紇曰衛君其必歸乎有太叔儀以守有母弟鱄以出或撫其内或營其外能無歸乎魯人又使臧紇唁公公與之言虐退而告其人曰衛侯不得入矣其言糞土也亡而不變何以復國子展子鮮聞之見臧紇與之言道臧孫說曰衛君必入二子者或輓之或推之欲無入得乎晉侯問衛故於中行偃對曰衛有君矣不如因而定之推亡固存不亦可乎冬諸侯㑹于戚以定衛殤公六年寗殖病将死告其子喜使納獻公喜許諾十一年秋晉侯使魏舒宛沒逆獻公於齊使衛與之夷儀獻公自夷儀使與寗喜言寗喜許之大叔儀聞之曰君子之行思其終也思其復也故曰慎始而敬終終以不困今寗子視君不如奕棋奕者舉棋不定不勝其偶而況置君而弗定乎必不免矣寗喜亦畏公之不信也使告曰必子鮮在公以命鱄鱄辭敬姒强之公使謂寗喜苟反政由寗氏祭則寡人寗喜告蘧伯玉伯玉曰瑗不得聞君之出敢聞其入遂行從近關出告右宰榖榖曰不可獲罪於兩君喜以父命告榖曰我請使焉而觀之反曰君淹恤在外十二年矣而無憂色亦無寛言猶夫人也不已必死喜曰子鮮在榖曰子鮮在何益多而能亡喜曰雖然弗可以己孫林父在戚二月庚寅寗喜右宰榖攻孫氏殺孫襄辛卯弑殤公及太子角孫林父以戚奔晉甲午獻公入大夫逆於竟者執其手而與之言道逆者自車揖之逆於門者頷之而已公怨太叔儀使譲之儀欲亡公止之使殖綽攻戚殺晉戍三百人林父訴之晉夏晉趙武合諸侯之大夫于戚以討衛疆戚田公徃㑹之晉人執公及寗喜秋齊侯鄭伯為公故如晉晉人許之冬納女于晉乃釋公【史記言獻公入與殤公之死冣為踈謬其言曰殤公十二年孫寗争政公使寗子攻孫氏孫林父奔晉請納獻公齊景公聞之與獻公如晉求入晉人誘殤公及寗子而執之其説不根今以左氏為正】獻公後元年公患寗喜之專也使公孫免餘攻而殺之及右宰榖公弟鱄曰逐我者出納我者死君失其信而國無刑不亦難乎遂出奔晉公止之不可託於木門不嚮衛國而坐終身不仕公使免餘為卿辭曰太叔儀不貳能賛大事君其命之乃以儀為卿二年討寗氏之黨石惡奔晉三年獻公卒子襄公惡立吴季札過衛說蘧瑗史狗史鰌公子荆公叔發公子朝曰衛多君子未有患也九年八月襄公卒襄公夫人姜氏無子嬖人婤姶生孟縶有廢疾孔成子夢康叔謂已立元余使羈之孫圉與史狗相之史朝夢與成子恊既而婤姶生子名之曰元乃立之是為靈公公孟縶狎齊豹奪之司冦與鄄有役則反之無則取之又惡北宫喜禇師圃欲去之公子朝通於襄夫人宣姜懼而欲為亂十三年秋豹喜圃朝作亂公孟有事于蓋獲之門外齊氏伏甲殺之公聞亂如死鳥齊氏之宰渠子召北宫喜北宫氏之宰不與謀殺渠子而伐齊氏滅之公與北宫喜盟而入公子朝禇師圃奔晉殺宣姜二十九年公㑹諸侯于召陵諸侯将長蔡於衛公使祝鮀私於周萇曰康叔以賢用於周為司㓂而蔡叔以罪廢其子胡帥德改行僅乃得封先王尚德而已非尚年也奈何違之萇説告劉子與范獻子謀之卒長衛君三十一年魯人伐鄭過我不假道及還陽虎使季孟自南門入出自東門舍於豚澤公使彌子瑕追之公叔儀老矣輦而如公曰昭公之難君将以文之舒鼎成之昭兆定之鞶鑑苟可以納之擇用一焉公子與二三臣之子諸侯茍憂之将以為之質此羣臣之所聞也今将以小忿蒙舊德無乃不可乎太姒之子惟周公康叔相為睦也而效小人以棄之不亦誣乎天将多陽虎之罪以斃之君姑待之若何乃止是時晉失諸侯齊鄭叛之三十二年齊侯鄭伯盟于鹹公欲叛晉諸大夫不可北宫結如齊而私於齊侯曰執結以侵我乃盟于三十三年晉師救魯還過我将盟公于鄟澤趙鞅曰誰敢盟衛君者渉佗成何曰我能盟之衛人請執牛耳成何曰衛吾温原也焉得視諸侯将歃渉佗捘公手及捥公怒王孫賈趨進曰盟以信禮也有如衛君其敢不惟禮是事而受此盟也公欲叛晉而患諸大夫王孫賈使次于郊大夫問故公語之詬且曰寡人辱社稷其改卜嗣寡人從焉大夫曰是衛之禍豈君之過也公曰又有患焉謂寡人必以而子與大夫之子為質曰茍有益也公子則往羣臣之子敢不皆負羈緤以從将行王孫賈曰衛國有難工啇未甞不為患使皆行而後可大夫又将行之行有日公朝國人使賈問焉曰若我叛晉晉五伐我病何如矣皆曰五伐我猶可以戰賈曰然則叛之病而後質何遲之有遂叛晉晉人請改盟弗許秋晉士鞅侵我魯人侵我三十四年齊侯伐晉次于五氏晉車千乗在中牟公将㑹齊卜過之龜焦公曰可也衛車當其半寡人當其半敵矣乃過中牟中牟人欲伐之衛禇師圃亡在中牟曰衛雖小其君在焉未可勝也齊師克城而驕其帥又賤遇之必敗乃伐齊師敗之齊侯致禚媚杏於衛三十八年孔子自魯來禄之如魯大夫南子有寵於公公叔戍欲去其黨夫人愬之曰戍将為亂三十九年公叔戍北宫結出奔魯趙陽出奔宋南子宋女也故與宋朝通公為之召朝太子蒯聵如齊過宋野野人歌之曰既定爾婁豬盍歸吾艾豭太子羞之謂其臣戲陽速曰從我而朝少君我顧則殺之太子見夫人三顧速不進夫人覺之啼而走曰蒯聵将殺余公執其手以登臺太子奔宋已而之晉趙氏太子蒯聵之出也公謂子郢余無子将立女對曰郢不足以辱社稷君其改圖四十二年四月靈公卒夫人命立子郢曰君命也郢曰亡人之子輙在乃立輙是為出公六月晉趙鞅納蒯聵于戚出公元年石曼姑及齊國夏帥師圍戚八年孔子自陳來九年孔子歸魯十年公㑹魯侯吴子于鄖我嘗殺吴行人且姚及㑹吴人藩公之舍魯人使子貢見大宰嚭而辭焉嚭說乃舍公公歸而効夷言公孫弥牟曰君必不免其死於夷乎執之而又説其言從之固矣孔圉之妻太子蒯聵之姊也生悝而圉卒其竪渾良夫通焉孔姬使見太子於戚太子與之言曰茍使我入獲國服冕乗軒三死無與使請於伯姬伯姬許之十三年良夫與太子入廹孔悝而强盟之召獲駕乗車奉出公奔魯季路死之孔悝立蒯聵是為荘公【左傳衛出公元年在魯哀公三年其出在魯哀公十五年凡十三年而史記出公自立至出止十二年左傳荘公元年在魯哀十六年死在十七年凡二年而史記荘公元年在魯哀十五年至死凡三年皆失之也】荘公居外乆怨諸大夫莫逆欲盡去之元年子還成孔悝奔宋公以占夢嬖人卜人求酒於大叔遺弗得告公而逐之大叔遺奔晉公謂渾良夫曰吾繼先君而不得其器若之何良夫曰疾與亡君皆君之子也召之而擇材焉若不才器可得也竪告太子疾疾使五人輿豭從已劫公而强盟之且請殺良夫公曰其盟免三死曰請三之後有罪殺之公曰諾哉二年公成虎幄於藉圃求令名者而與之始食焉太子請使良夫良夫乗衷甸兩牡紫衣狐裘至袒裘不釋劒而食太子使牽以退數三罪而殺之晉趙鞅使來告曰君在晉也志父為主請君若太子來以免志父公辭以難太子又使椓之夏趙鞅圍衛齊人來救趙鞅還冬趙鞅復伐我入郛國人出公而與晉平晉人立襄公之孫般師而還十一月公自鄄入般師出初公登城見戎州曰我姬姓也何戎之有翦之公使匠乆又欲逐石圃故圃因匠氏攻公公踰城而隊折股戎州人攻之太子疾公子青踰從公戎州人殺之公入于已氏已氏之妻髪羙公甞髠之以為吕姜髢故已氏殺公國人復般師而立之十二月齊人伐我執般師立公子起而還君起元年夏石圃逐起出公自齊歸逐石圃而復石魋與大叔遺出公初立十三年而亡亡三年復入出公入而奪南氏邑奪司㓂亥政又使侍人納公文要之車于池公之夫人夏戊之女也其弟期為司徒夫人寵衰期得罪禇師比有足疾韈而登席公怒欲斷其足公使三匠乆公使優狡盟拳彌而甚近信彌復入之七年禇師比公孫彌牟公文要司冦亥司徒期因三匠與拳彌以攻公公適城鉏使如越請師八年魯叔孫舒宋樂茷越臯如后庸來納公公孫彌牟将納之公文要曰君愎而虐少待之必毒於民乃睦於子矣師侵外州大獲出禦之大敗掘禇師定子之墓而焚之公孫彌牟致衆而問焉曰君以蠻夷伐國國幾亡請納之衆曰勿納曰彌牟亡而有益請自北門出衆曰勿出重賂越人申開守陴而納公公不敢入師還國人立靈公之子黚是為悼公以城鉏與越公曰期則為此令茍有怨於夫人者報之期聘於越公攻而奪之幣期告於越而以衆取之公怒殺期甥之為太子者遂死於越悼公之世晉知伯将伐我獻野馬四白璧一羣臣皆賀公孫弥牟有憂色公曰何故對曰野馬四白璧一此小國之禮也而大國致之君其圖之公以其言告邊境知伯果起兵襲我至境而反曰衛有賢者知吾謀矣已而又欲來襲我使其太子亡奔衛弥牟又曰太子顔知伯之爱子也非有大罪而亡必有故也使人逆之於境曰車過五乗慎勿納也知伯乃止悼公十八年卒【左傳出公復入之八年悼公立其事甚詳而史記出公復入二十一年卒黚改出公子而自立悼公五年卒事既失實不可復信今但取其年以定悼公之年而已】子敬公弗立敬公十九年卒子昭公紏立是時三晉强衛如小侯事之昭公六年公子亹弑公代立是為懐公懐公十一年公子頽弑公代立是為慎公慎公父公子適適父敬公也慎公四十二年卒子聲公訓立聲公十一年卒子戌侯速立【世本速作逝】是時公孫鞅入秦十六年衛更貶號為侯二十九年成侯卒子平侯立八年平侯卒子嗣君立五年更貶號曰君獨有濮陽嗣君雖益削小然好術而修政衛人稱之衛有賢者胥靡逃之魏贖之百金魏不與乃請以左氏羣臣諌曰以百金之地贖一胥靡無乃不可乎君曰治無小亂無大教化喻於民三百之城足為治民無廉耻雖十左氏何以用之嗣君立凡四十二年卒子懐君立三十一年朝魏魏囚殺懐君更立嗣君弟是為元君元君魏壻也故魏人立之元君十四年秦㧞魏東地置東郡徙衛野王以濮陽益東郡二十五年元君卒子君角立九年秦并天下二十一年二世廢君角為庶人衛絶祀
  蘇子曰衛之大亂者再皆起於父子夫婦之際宣公靈公專欲以興禍固無足言者急子壽子爭相為死而荘公出公父子相攻出入二十餘年不以為耻賢愚之不同至此哉然急壽勇於義惜其不為吴太伯而蹈申生之禍以重父之過可以為廉矣未得為仁也昔者孔子之門人季路髙柴皆事出公孔子自陳反於衛子路問曰衛君待子而為政子将奚先孔子曰必也正名乎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於其言無所茍而已矣嗚呼衛之名於是可謂不正矣靈公黜其子而子其孫出公不父其父而祢其祖人道絶矣孔子於是焉而欲正之何為而可靈公之死也衛人立公子郢郢不可則衛人立輙使輙而知禮必辭辭而不獲必逃輙逃而郢立則名正矣雖以拒蒯聵可也雖然孔子為政豈将廢輙而立郢邪其亦将教輙避位而納蒯瞶耳蒯聵得罪於父生不飬死不喪然於其入也春秋書曰晉趙鞅帥師納衛世子蒯聵于戚非世子而以世子名之以其子得立於衛成其為世子也若輙避位而納其父是世子為君也而名有不正乎名正而衛定矣








  古史卷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十五       宋 蘇轍 撰宋微子世家第八
  微子啓者殷帝乙之元子而紂之庶兄也其父師曰箕子少師曰比干皆殷宗室賢者也箕子知微子之賢言於帝乙欲立以為世子帝乙不從及紂為天子以滛虐錯天命三人知殷將亡而微子箕子以嫌故不敢諌微子欲逃於野以避紂謀於二師曰我其發出狂吾家耄遜于荒箕子以為不可曰啇今其有災我興受其敗商今其淪喪我罔為臣僕詔王子出迪我舊云刻子王子弗出我乃顛躋自靖人自獻于先王我不顧行遯於是微子以祭器奔周箕子佯狂為奴紂遂囚之比干於紂無宿怨乃獨極諌紂怒剖其心觀之【史記箕子曰為人臣不諌而去是彰君之惡也乃被髪佯狂而為奴比干曰君有過不以死爭則百姓何罪乃直言諌紂而死微子曰父子有骨肉而臣主以義屬三諌不聽可以去矣遂行然則三人者各以其意行而未見義之所以當異也且孔子稱微子去之箕子為之奴比干諌而死其先後之次如此今乃錯其先後非舊説也蓋三人之不同由其所處者異故也微子以兄之嫌箕子以立微子之怨其勢不可復諌雖諌必不用微子欲全其先祀故去之歸周箕子去無益於殷而不忍棄其宗國故囚比干宗室大臣而無嫌者也若不以死諌則是苟免矣此三子之志而孔子所以皆稱其仁也】故武王伐殷數紂之罪曰剥喪元良賊虐諌輔囚奴正士為此三人發也及武王克殷微子面縳銜璧衰絰輿襯以見武王親釋其縳受其璧而祓之焚其襯禮而命之使復其所釋箕子之囚封比干之墓與箕子歸周而訪洪範箕子為武王陳彛倫之叙武王封之朝鮮其後箕子朝周過故殷墟感宗廟宫室盡為禾黍作麥秀之詩殷民聞之為之涕泣武王崩武庚及三監叛周周公以王命伐而誅之患殷之遺民懐舊思亂乃分殷之故國封邶鄘衛而更封微子於宋宋亦殷之先君相土之舊封也於是微子以上公奉殷祀行其正朔禮樂以客事周周人敬之為作有客之頌微子卒世子蚤死乃立世子之弟微仲衍【微者微子在殷所食采也微子之子稱微仲猶康叔之子稱康伯蔡叔之子稱蔡伯爾古者謂殷人立弟周人立子所謂立弟者太子死則立太子之弟所謂立子者太子死則立太子之子皆非時君之子弟也近世儒者誤以立弟立子為時君之子弟因謂微仲為微子之弟失之矣子服伯子曰文王舍伯邑考而立武王微子舍其孫腯而立衍以衍況武王則衍亦㣲子之次子也以其稱仲明其為太子之弟也】㣲仲卒子宋公稽立宋公稽卒子丁公申立丁公卒子涽公共立涽公卒弟煬公熈立涽公長子弗父何次子鮒祀鮒祀弑煬公欲立兄弗父何弗父何不受乃自立為厲公【孟僖子言孔子之先曰其祖弗父何以有宋而授厲公】厲公卒子釐公舉立釐公十七年周厲王奔彘二十八年釐公卒子惠公覸立惠公四年周宣王即位三十年惠公卒子哀公立哀公元年卒子戴公立自微子至戴公十一世禮樂廢缺其大夫正考父求啇頌於周太師得十二篇歸以祀其先王戴公二十九年周幽王為犬戎所殺三十四年戴公卒子武公司空立十八年武公卒子宣公力立十九年宣公卒宣公之子曰與夷公弟曰和公将死以國譲和和立是為穆公九年穆公疾召大司馬孔父使立與夷以稱先君之意孔父願奉子馮公不可使馮出居于鄭以辟與夷與夷立是為殤公元年以馮故與陳蔡衛伐鄭公立十年而十一戰民不堪命孔父為司馬華督為太宰孔父之妻羙督見而説之将為亂先宣言於國以亟戰歸罪於司馬遂殺孔父而取其妻公怒督懼遂弑公逆公子馮于鄭而立之是為荘公魯侯齊侯陳侯鄭伯㑹于稷以謀我以賂免九年鄭荘公卒其子突宋雍氏出也雍氏有寵于公公為之執突及祭仲以求賂與之盟而納之突入而賂不至怨焉十年魯桓公将平我於鄭不許故魯師鄭師伐我十一年魯侯紀侯鄭伯復伐我以齊衛燕之師禦之敗績十二年以齊蔡衛陳之師入鄭以大宫之椽歸為盧門之椽十三年鄭伯突出奔蔡公㑹諸侯伐鄭将納突不克十八年荘公卒【史記荘公凡十九年蓋以殤公卒之年為元年也然史記亦以執鄭祭仲為九年則進退皆非當以十八年為正也】子涽公捷立七年齊桓公初立八年六月及齊師侵魯魯敗我師于乗邱獲南宫萬九年秋大水魯來弔對曰孤實不敬天降之災又以為君憂拜命之辱魯臧文仲聞之曰宋其興乎禹湯罪已其興也勃焉桀紂罪人其亡也忽焉且列國有凶稱孤禮也既而問之公子御說之詞也臧孫曰是宜為君有恤民之心魯人歸南宫萬公戲之曰始吾敬子今子魯囚也弗敬子矣萬病之十年秋遂弑涽公于蒙澤殺仇牧華督立子游羣公子奔蕭公子御説奔亳南宫牛猛獲帥師圍亳十月蕭叔大心及戴武宣穆荘之族以曹師伐之殺南宫牛于師殺子㳺于宋立公子御説是為桓公猛獲奔衛南宫萬奔陳宋人請之二國歸之至皆醢之桓公元年齊桓公㑹諸侯于北杏以平宋亂既盟而背齊二年齊人陳人曹人來伐冬公㑹諸侯于鄄復與齊平二十年齊侯為鄭謀楚求㑹于諸侯公請先見及齊侯遇于梁邱二十九年公疾病太子兹父請曰目夷長且仁君其立之目夷曰能以國譲仁孰大焉臣不及也且又不順走而退三十年桓公卒兹父立是為㐮公未而㑹諸侯於葵邱使目夷為左師以聽政是以宋治七年正月戊申朔隕石于宋五是月六鶂退飛過我周内史叔興來聘公問焉曰明年齊有亂君将得諸侯而不終八年齊桓公卒桓公始與管仲屬公子昭於㐮公至是五公子争立昭來奔九年公及曹伯衛人邾人伐齊立昭而還十年三月執滕子嬰齊六月公及曹人邾人盟于曹南鄫子㑹盟于邾公使邾文公執鄫子用之次且之社欲以屬東夷目夷曰古者六畜不相為用況敢用人乎齊桓公存三亡國以屬諸侯義士猶曰薄德今一㑹而虐二國之君又用諸滛昏之鬼将以求伯不亦難乎得死為幸秋圍曹目夷曰文王伐崇三旬而不降退脩教而復伐之因壘而降今君德無乃猶有所闕而以伐人盍姑内省德乎十二年公将為鹿上之盟求諸侯於楚楚人許之目夷曰小國争盟禍也宋其亡乎幸而後敗秋㑹于鹿上楚人執公以伐我冬諸侯㑹于薄以釋公十三年公㑹諸侯伐鄭楚人救鄭公将戰目夷諌不聼冬公及楚人戰于宋人既成列楚人未濟目夷請擊之公曰不可既濟而未成列又以告公曰未可既陳而後擊之我師敗績公傷股門官殱焉國人皆咎公公不悔曰我雖亡國之餘不皷不成列晉公子重耳過我公既敗於楚欲厚於晉贈之以馬二十乗十四年襄公卒子成公王臣立元年及楚平公如楚晉文公立三年遂叛楚即晉楚令尹成得臣伐我圍緡四年楚子及諸侯圍我使公孫固告急于晉五年晉侯伐曹衛以救我畀我曹衛之田敗楚師于城濮十一年成公卒子昭公杵臼立昭公将去羣公子樂豫諌不聼穆㐮之族帥國人攻公殺公孫固公孫鄭六卿和公室樂豫舍司馬以譲公子卭㐮公夫人㐮王之姊也公亦不禮焉元年夫人因戴氏之族以去公之黨殺孔叔公孫鍾離及司馬卭司城蕩意諸出奔魯三年楚子蔡侯次于厥貉将伐我華御事曰楚欲弱我也先為之弱乎乃逆而道之以田孟諸公為右盂鄭伯為左盂期思公復遂為右司馬子朱及申之無畏為左司馬命夙駕載燧公違命無畏扶公僕以狥四年蕩意諸歸自魯七年髙哀出奔魯高哀者蕭之封人也自蕭為卿以公為不義而亡公既失衆公子鮑禮於國人宋饑竭其粟而貸㐮夫人欲通之不可乃助之施九年國人奉鮑以因夫人夫人使公田孟諸将殺之公知之盡以寳行蕩意諸從公曰盍適諸侯公不可盡以其寳賜左右而使行夫人使司城去公對曰臣之而逃其難若後君何十一月夫人使甸人弑公意諸死之國人立鮑是為文公元年晉人以諸侯來討聞公既定乃還二年武氏之族道昭公子将奉母弟須以作亂公殺須及昭公子而出武穆之族三年楚子鄭人侵我我伐鄭四年鄭公子歸生以楚令伐我華元樂吕禦之戰于大棘華元殺羊食士其御羊斟不及怒而入鄭師師大敗鄭人囚華元樂吕以兵車百乗文馬百駟贖之乃歸武穆之族以曹師伐我五年圍曹十四年華椒㑹晉原縠衛孔逹曹人盟于清邱曰恤病討貳陳貳於楚我以盟故伐之衛人救陳十五年楚人伐我十六年楚使申舟聘于齊曰無假道于宋我以孟諸之役惡舟執而殺之九月楚子圍我十七年使樂嬰齊告急于晉晉伯宗曰天方授楚未可與争乃使解揚來告曰無降楚楚人得之厚賂使反其言登諸樓車遂致其君命晉救不至楚人築室反耕國人懼華元夜入楚師登其司馬側床而起之曰寡君使元以病告曰敝邑易子而食析骸而爨雖然城下之盟有以國敝不能從也去我三十里惟命是聽側懼與之盟而告荘王退三十里而盟華元質焉二十二年文公卒子共公瑕立始厚君子譏華元樂吕以為不臣七年晉人使楚公子鍾儀求成於楚楚人許之華元善於楚令尹嬰齊又善於晉欒書九年元聘于晉楚合二國之成十年五月晉士燮楚公子罷許偃盟于宋西門之外十三年其公卒子平公成立華元為右師魚石為左師蕩澤為司馬華喜為司徒公孫師為司城向為人為大司冦鱗朱為少司冦向帶為太宰魚府為少宰蕩澤弱公室殺公子肥華元曰我為右師公室卑而不能正吾罪大矣不能治官敢賴寵乎乃出奔晉二華戴族也司城荘族也六官者皆桓族也魚石将止華元曰彼多大功國人與之不反懼桓氏之無後於宋也追之及於河上請討許之乃反使華喜公孫師帥國人攻蕩澤殺之桓氏之五官出舍於睢上華元止之不可遂出奔楚華元使向戍為左師老佐為司馬樂裔為司冦以靖國人三年夏楚子鄭伯侵我納魚石于彭城以三百乗戍之國人患之西鉏吴曰非吾患也使楚人與吾同惡以德於我吾固事之矣不然收吾憎以賛其政以間吾釁亦吾患也今将崇諸侯之姦而披其地以塞夷庚逞姦而攜服毒諸侯而懼吴晉吾庸多矣且事晉何為晉必恤之四年晉人以諸侯圍彭城降之以五大大歸寘諸瓠邱九年樂轡以弓梏華弱於朝公見之曰司武而梏於朝難以勝矣逐之弱奔魯司城樂喜曰同罪異罰非刑也專戮於朝罪孰大焉亦逐樂轡轡射子罕之門曰幾日而不我從喜善之如初十二年大火十三年公㑹諸侯于柤晉人以諸侯滅偪陽将以封向戊戌不敢受乃以予我二十年華閲卒其弟臣殺其宰華吴公将逐臣向戍曰臣亦卿也大臣不順不如蓋之從之向戌為短䇿過華臣之門必騁十一月國人逐瘈狗入于華臣氏臣懼奔陳皇國父為公築臺妨於農收樂喜請竢農隙公不許築者謳曰澤門之晢實興我役邑中之黔實慰我心喜聞之親執扑以抶其不勉曰吾儕小人皆有闔閭以辟燥濕寒暑君為一臺而不速成何以為役謳者乃止或問其故曰宋國區區而有詛有祝禍之本也平公太子痤庶子佐佐惡而婉痤羙而很向戌惡痤寺人惠牆伊戾為太子内師無寵二十九年楚客過宋太子請野享之公使往伊戾從之至則坎用牲加書騁而告公曰太子将為亂向戌徴之公囚太子太子縊公徐聞其無罪也乃烹伊戾向戌善於晉趙武又善於楚屈建欲弭諸侯之兵以為名告於晉楚皆許之三十年夏諸侯㑹于我七月辛巳盟向戍請賞公與之邑六十樂喜曰天生五材民並用之廢一不可誰能去兵兵之設乆矣所以威不軌而昭文德也聖人以興亂人以廢而子求去之不亦誣乎以誣道蔽諸侯而又求賞乎削其書而投之戍懼辭邑三十二年宋饑樂喜聞鄭罕虎以其粟貸乃請於公出公粟以貸使大夫皆貸司城氏貸而不書為大夫之無者貸國無飢人三十三年五月甲午大災共姬待姆卒于火十月諸侯為災故㑹于澶淵将周我既而無歸寺人栁有寵於公太子佐惡之華合比請殺之栁譛之公而逐之合比奔衛四十四年十二月平公卒子元公佐立将殺寺人栁及喪栁熾炭于位将至則去之比又有寵八年五月壬午宋衛陳鄭火元公無信多私而惡華向華亥華定與向寧謀曰亡愈於死先諸十年六月華亥偽有疾以誘羣公子公子問之則執而殺之公如華氏請弗許遂劫公取太子欒母弟辰公子地以為質公亦取華向之子以為質十月公殺華向之質而攻之華向奉諸公子以歸公而出奔陳華登奔吴登者司馬華費遂之子也費遂之子三人曰貙曰多僚曰登登既出多僚譛貙於公曰将納亡人公将逐之十一年夏貙殺多僚劫費遂而召華亥華定向寧於陳皆入於南里以叛十月華登以吴師救華氏齊烏枝鳴戍我與我師敗華氏于新里十一月晉齊衛曹皆來救我大敗華氏圍諸南里華登如楚乞師楚薳越以師逆之十二年薳越請釋華向于楚公将拒之諸侯之救者請之乃緩之皆出奔楚十五年魯昭公出奔齊公為魯故如晉卒于曲棘子景公欒立【史記景公名頭曼左傳元公将亡夢太子欒即位於廟今以左氏為正】二年樂祁㑹諸侯之大夫于扈将納魯君晉不可而止八年諸侯城成周仲幾不受功曰滕薛郳吾役也薛宰曰宋為無道絶我小國於周以我適楚故我常從宋晉文公為踐土之盟曰凡我同盟各復舊職若從踐土若從宋亦唯命仲幾曰踐土固然薛宰曰薛之皇祖奚仲居薛以為夏車正奚仲遷于邳仲虺居薛以為湯左相若復舊職将從王官何故以役諸侯仲幾曰三代異物薛焉得有舊晉士弥牟曰子姑受功吾歸視諸故府仲幾曰從子忘之山川鬼神其忘諸乎士伯怒告韓不信執仲幾歸諸京師十三年樂祁言於公曰諸侯惟我事晉今又不往晉其憾矣公使樂祁徃晉趙鞅逆而飲之酒獻楊楯六十范鞅嫉之言於晉侯執樂祁十五年趙鞅為之請而歸之卒於大行范鞅止其尸以求成十六年使樂大心逆其喪辭以有疾乃使向巢祁之子溷訴之曰大心将為亂十七年大心出奔曹公嬖向魋公子地有白馬四公取而朱其尾鬛以予魋地怒使其徒扶魋而奪之魋懼将走公閉門而泣之目盡腫母弟辰曰子為君禮不過出竟君必止子地出奔陳辰為之請弗聽辰曰是我廷吾兄也吾以國人出君誰與處冬辰及仲佗石彄出奔陳十八年辰地佗彄入于蕭以叛樂大心從之大為國患二十一年辰出奔魯地出奔鄭鄭人城戈錫以處之自是宋鄭歳相侵伐二十五年孔子自陳來桓魋惡而欲害之孔子去二十八年春向巢帥師伐曹二十九年秋圍曹築五邑於其郊鄭人救曹三十年公復伐曹滅之執曹伯陽以歸殺之桓魋以寵偪三十六年公使夫人驟請享焉而将討之魋先謀公公知之與皇野謀之野曰不得左師巢不可以君命召之至而與之言拜不能起公與之盟而使攻魋魋入于曹以叛又使巢攻之不克亦入于曹曹人叛之魋奔衛巢奔魯三十七年熒惑守心心宋星也公憂之司星子韋曰可移於相公曰相吾之股肱曰可移於民公曰無民誰君曰可移於嵗公曰嵗饑民困吾亦病矣子韋曰天高聽卑君有君人之言三熒惑冝有動之果徙三度景公無子取元公之孫周之子得與啓畜諸公宫未有立焉四十九年十月公遊于空澤卒于連中公之嬖臣大尹興空澤之甲奉公以入召六卿劫而盟之以立啓司城樂茷宣言於國曰大尹惑蠱吾君君無疾而死死又匿之皆大尹之罪也大尹懼将復盟六卿六卿謀曰民與我逐之乎皆歸授甲使民施罪於大尹大尹奉啓以奔楚乃立得是為昭公【左傳言景公之死昭公之立其事甚詳史記稱景公六十四年卒又言公子特殺太子而自立皆非也然景公之年比左傳多十四年則其後諸公之年皆未可信故疑而不録】昭公卒子悼公購由立悼公卒子休公田立休公卒子桓公辟兵立【案索隐汲冢紀年作桓公辟兵荘子曰桓公出前驅呼辟蒙人以為狂而史記作辟公辟兵且名辟兵而謚辟事必不爾史記蓋誤也】桓公卒子剔成立梁惠王伐邯鄲徴師於宋宋君使使請於趙曰梁兵勁而權重今徴師於弊邑弊邑不從則恐危社稷若扶梁伐趙以害趙國則寡人不忍也願王之有以命弊邑也趙王曰然宋之不足以敵梁寡人知之矣弱趙以强梁宋必不利也則吾何以告子而可使者曰臣請受邊城徐其攻而留其日以待下吏之有城而已趙王曰善宋人因舉兵入趙境圍一城焉梁王説曰宋人助我矣趙王亦說曰宋人止於此矣其後剔成之弟偃襲攻剔成剔成奔齊偃自立為君既而稱王有雀生於城隅史占之曰小而生巨必伯天下王大喜於是滅滕伐薛東敗齊取五城南敗楚取地三百里西敗魏乃愈自信欲伯之亟成射天笞地斬社稷而焚滅之剖傴之背鍥朝渉之脛國人大駭羣臣諌者輒射之諸侯皆曰桀宋宋其復為紂所為不可不誅於是齊湣王與楚魏伐宋殺王偃而三分其地宋滅之嵗齊涽王之三十八年也
  蘇子曰宋襄公欲求諸侯與楚人戰于不鼔不成列不禽二毛以此兵敗身死而公羊嘉之以為文王之戰不過於此余竊笑之夫襄公凌虐小國至使邾人用鄫子于次且之社雖桀紂有不為矣乃欲以不皷不成列不禽二毛求為文王不亦過甚矣哉夫堯舜文武其所以自為者至矣始於其身而至於其室家仰不愧於天俯不慚於人夫是以干羽可以格三苗因壘可以伏有崇不然将敗折自救之不暇而况以伏人哉嗚呼儒者不原本末而惑於虚名将以盃水勝輿薪之火悲夫



  古史卷十五
<史部,別史類,古史>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十六       宋 蘇轍 撰晉唐叔世家第九
  唐叔虞者周武王之子而成王之弟也其母邑姜齊太公尚之女也邑姜方娠武王夢帝謂已余命而子曰虞将予之唐屬之參而蕃育其子孫及生有文在其手曰虞遂以命之武王崩周公滅唐成王與叔虞戲削桐葉為珪以予之曰以此封若史佚因請擇日立叔虞成王曰吾與之戲耳史佚曰天子無戲言言則史書之禮成之樂歌之於是遂封叔虞於唐分之以大路宻須之鼓闕鞏姑洗懷姓九宗職官五正叔虞之封歳在大火閼伯之星實紀商人故瞽史之紀曰唐叔之世將如商數唐叔卒子爕立因晉水改號晉侯晉侯卒子武侯寧族立武侯卒子成侯服人立成侯卒子厲侯福立厲侯卒子靖侯宜臼立靖侯十七年周厲王出奔彘十八年靖侯卒子釐侯司徒立釐侯十四年周宣王初立十八年釐侯卒子獻侯籍立獻侯十一年卒子穆侯費王立穆侯四年娶齊女姜氏為夫人七年伐條生太子命之曰仇十年伐千畆有功生少子命之曰成師師服曰異哉君之名子也嘉耦曰妃怨耦曰仇今君命太子曰仇弟曰成師始兆亂矣兄其替乎二十七年穆侯卒弟殤叔自立太子仇出奔殤叔四年仇襲殺殤叔而立是為文侯文侯十年周東徙文侯與鄭武公迎立平王而安定之平王命文侯為諸侯伯賜之秬鬯一卣彤弓矢百盧弓矢百馬四匹作文侯之命三十五年文侯卒子昭侯伯立元年晉始亂封成師于曲沃是為曲沃桓叔靖侯之孫欒賔傅之是時桓叔年五十八矣好德而强晉人附焉師服曰晉以甸侯而建國本既弱矣其能久乎七年潘父殺昭侯而納桓叔不克晉人立昭侯之子平是為孝侯孝侯八年曲沃桓叔卒子鱓代立是為曲沃莊伯十五年莊伯伐翼弑孝侯晉人立孝侯之弟是為鄂侯鄂侯二年魯隱公初立六年曲沃莊伯以鄭人邢人伐翼周使尹氏武氏助之鄂侯奔隨既而曲沃叛周王命虢公伐曲沃而立鄂侯之子光是為哀侯哀侯元年翼九宗五正須父之子嘉父逆鄂侯于隨納諸鄂故謂之鄂侯二年曲沃莊伯卒子稱代立是為曲沃武公八年哀侯侵陘庭之田陘庭啓曲沃伐翼九年曲沃武公伐翼逐哀侯于汾隰夜獲之及欒共叔晉人立哀侯之子是為小子侯小子侯四年曲沃武公誘而殺之明年滅翼冬王命虢仲立哀侯之弟緍于晉侯緍二年虢仲芮伯梁伯荀侯賈伯伐曲沃二十七年曲沃滅晉王使虢公命曲沃武公以一軍為晉侯武公穆公之曾孫也自桓叔之初封至是六十七年而自武公之立至是三十七年矣卒代晉為諸侯武公代晉二年而卒子獻公詭諸立獻公患桓莊之族偪與士蒍謀去富子七年士蒍殺游氏之二子八年盡殺游氏之族城聚以處羣公子圍而盡殺之九年虢人侵我十年公将伐虢士蔿曰虢公驕若驟勝於我必棄其民無民而後可伐也乃止初公取於賈無子烝於齊姜生秦穆夫人及太子申生又取於戎大戎狐姬生重耳小戎子生夷吾公伐驪戎驪戎男女以驪姬生奚齊其娣生卓子驪姬嬖欲立其子賂外嬖梁五與東關嬖五使言於公出羣公子於外十一年使太子居曲沃重耳居蒲夷吾居屈羣公子皆鄙惟二姬之子在絳十六年初作二軍公将上軍太子將下軍趙夙御戎畢萬為右以滅耿滅霍滅魏還為太子城曲沃賜趙夙耿賜畢萬魏以為大夫士蔿曰太子不得立矣分之都城而位以卿先為之極又焉得立不如逃之無使罪至為吳太伯不亦可乎十七年使太子伐東山臯落氏里克諌曰太子奉冢祀社稷之粢盛以朝夕視君膳者也君行則守有守則從從曰撫軍守曰監國古之制也若夫帥師征伐君與國政之所圗非太子之事也公曰寡人有子未知其誰立不對而退太子將行公衣之偏衣佩之金玦狐突御戎先友為右梁餘子養御罕夷先丹木為右羊舌大夫為尉狐突等五人識公意勸太子行惟羊舌大夫不可曰違命不孝廢事不忠子其死之十九年荀息請以屈産之乘與垂棘之璧假道於虞以伐虢公曰是吾寳也對曰若得道於虞猶外府也公曰宫之竒在何益對曰宫之竒之為人懦而不能强諌且少長於君君昵之雖諫不聽乃使荀息假道於虞虞公許之且請先伐虢宫之竒諫不聽遂起師里克荀息以兵㑹之滅下陽而還二十一年公將立奚齊驪姬謂太子君夢齊姜必速祭之太子祭于曲沃歸胙于公公田姬寘諸宫六日公至毒而獻之公祭之地地墳與犬犬斃與小臣小臣亦斃姬泣曰賊由太子太子奔新城公殺其傅杜原款或謂太子子辭君必辯焉太子曰君非姬氏居不安食不飽我辭姬必有罪吾不忍也然則子其行乎太子曰君實不察其罪被此名以出人誰納我遂縊而死姬復譛二公子曰皆知之重耳奔蒲夷吾奔屈二十二年公使寺人披伐蒲重耳曰君父之命不校逾垣而走披斬其袪遂出奔翟公復使假道於虞宫之竒曰虢虞之表也虢亡虞必從之晉不可啟㓂不可翫一之謂甚可再乎弗聽宫之竒以其族行公遂伐虢滅之師還舘于虞滅之二十三年公使賈華伐屈夷吾不能守乃奔梁二十六年公疾病召荀息而屬之以奚齊問所以定之者荀息對曰臣竭其股肱之力加之以忠貞其濟君之靈也不濟則以死繼之九月公卒里克㔻鄭將納重耳以三公子之徒作亂十月殺奚齊于次荀息將死之人曰不如立卓子而輔之乃立卓子以十一月里克殺卓子荀息死之初重耳之亡也謀適齊楚狐偃曰齊楚道逺而望大不可以困徃不如走狄近晉而不通愚陋而多怨可以休憂乃之狄處一年夷吾亦出奔曰盍從吾兄於狄乎冀芮曰後出同走罪也且偕出偕入難不如走梁梁近於秦秦親吾君君老矣子徃驪姬懼且必告悔乃之梁及里克既殺二子使屠岸夷召重耳重耳謀於狐偃偃曰堅樹在本始不固本終必槁落不哀喪而求國難因亂以入殆以䘮得國則必樂䘮因亂以入則必喜亂是哀樂喜怒之節易也何以導民重耳曰非䘮誰繼非亂誰納偃曰䘮亂有大小大䘮大亂之剡不可犯也父母死為大䘮讒在兄弟為大亂今適當之故難重耳出見使者而辭之吕甥郤稱亦使蒲城午召夷吾曰子厚賂秦以求入吾主子夷吾謀於冀芮芮曰子勉之國亂民擾大夫無常不可失也非亂何入非危何安子盍盡國以賂内外無愛虚以求入夷吾出見使者再拜稽首許諾吕甥乃告大夫請君于秦大夫許之使梁由靡告秦穆公穆公使公子縶弔重耳于狄且告將立之重耳辭曰重耳身亡父死不得與哭泣之位其敢有他志以辱君義再拜不稽首起而哭退而不私公子縶退弔夷吾于梁如弔重耳夷吾見使者再拜稽首起而不哭退而私於縶曰大夫里克與我矣吾命之以汾陽之田百萬丕鄭與我矣吾命之以負蔡之田七十萬君茍輔我蔑天命矣且請入河外列城五公子縶反致命穆公穆公曰吾立重耳重耳仁再拜不稽首不役為後也起而哭愛其父也退而不私不役於利也縶曰君過矣君若求置晉君而載之置仁不亦可乎若求置晉君以成名則不如置不仁可以進退穆公乃以師㑹齊隰朋納夷吾于晉是為惠公穆公問公孫枝曰夷吾其定乎對曰維則定國詩曰不識不知順帝之則又曰不僭不賊鮮不為則無好無惡不忌不克之謂也今其言多忌克難哉惠公入而背内外之賂元年殺里克以弑君之罪罪之使丕鄭聘于秦且謝緩賂丕鄭言於秦曰吕甥郤稱冀芮實為不從若重問以召之臣出晉君君納重耳蔑不濟矣秦伯使泠至報問且召三子郤芮曰幣重而言甘誘我也遂殺丕鄭祁舉及七輿大夫丕豹奔秦二年王使召武公内史過來賜公命公受玉惰過曰晉侯必無後王子帶召戎以伐京師師及秦師伐戎以救周四年晉荐饑乞糴于秦秦輸粟于我自雍及絳相繼五年冬秦饑使來乞糴弗與慶鄭曰背施無親幸災不仁貪愛不祥怒隣不義四德皆失何以守國虢射曰皮之不存毛將安傅不如勿予慶鄭曰君必悔是矣六年秦伯伐我公謂慶鄭曰㓂深矣若之何對曰君實深之可若何公曰不孫卜右慶鄭吉弗使歩楊御戎家僕徒為右乘小駟鄭入也慶鄭曰古者大事必乗其産生其水土而知其人心安其教訓而服習其道唯所納之無不如志今乗異産以從戎事及懼而變將與人易弗聽戰于韓原晉戎馬還濘而止公號慶鄭鄭不救梁由靡御韓簡虢射為右輅秦伯將止之鄭以救公誤之遂失秦伯秦獲公以歸秦公子縶請殺公公孫枝曰歸之而質其太子必得大成晉未可滅而殺其君祗以成惡乃許晉平公使郤乞召吕甥甥教之朝國人而以君命賞且告之曰孤雖歸辱社稷矣其卜貳圉也衆皆哭吕甥謀於衆請征繕以輔孺子衆說乃作州兵十月吕甥㑹秦于王城秦伯問曰晉國和乎對曰不和公曰何故曰小人恥失其君而悼䘮其親不憚征繕以立圉也曰必報讎寧事戎狄君子愛其君而知其罪不憚征繕以待秦命曰必報德有死無二以此不和秦伯曰國謂君何對曰小人慼謂之不免君子恕以為必歸小人曰我毒秦秦豈歸君君子曰我知罪矣秦必歸君貳而執之服而舍之德莫厚焉刑莫威焉服者懷德貳者畏威此一役也秦可以伯納而不定廢而不立以德為怨秦其不然秦伯曰是吾心也改公舘而饋之七牢十一月公歸自秦殺慶鄭而後入入河東於秦於是晉饑秦復餼焉公畏重耳使寺人披殺之於狄重耳聞之去狄適齊八年子圉為質於秦秦歸河東而妻之子圉梁出也十年秦滅梁十三年子圉將逃歸欲與嬴氏行嬴曰子晉太子而辱於此子歸宜矣然寡君使我侍執巾櫛所以固子也從子而歸是棄命也不敢從亦不敢言遂逃歸十四年惠公卒子懷公圉立懷公命無從亡人期期而不至無赦狐突之子毛及偃從重耳在秦不召公命執之辭曰二子事重耳有年矣臣若召之是教之貳也父教子貳何以事君公命殺之明年秦伯以兵納重耳是為文公文公之初亡年十有七矣從者狐偃趙衰顚頡魏犫胥臣皆賢人也狄人伐廧咎如獲其二女叔隗季隗納諸公子公子取季隗以叔隗妻趙衰處狄十二年寺人披求殺之狐偃謀曰始吾來此非以狄為榮將休以擇利也今既久可以行矣齊侯老矣管仲隰朋皆死此亦欲得賢以自輔可從也遂行過衛衛文公不禮焉出於五鹿乞食於野人野人與之塊公子怒將鞭之狐偃曰天賜也受而載之及齊齊桓公妻之有馬二十乗公子安之居二年桓公卒孝公立齊不競從者欲行謀於桑下蠶妾在其上以告姜氏姜氏殺之勸公子行不從姜與從者謀醉而遣之醒以戈逐狐偃及曹曹共公亦不禮焉僖負羈知其賢饋之以璧及宋宋㐮公贈之以馬二十乗及鄭鄭文公亦不禮焉及楚楚子饗之曰公子若反晉國將何以報我對曰子女玉帛羽毛齒革皆君有也其何以報君曰雖然必言之對曰若以君靈得反晉國晉楚治兵遇於中原其辟君三舍若不獲命其左執鞭弭右屬櫜鞬以與君周旋楚令尹成得臣畏其言大請殺之楚子曰晉公子廣而儉文而有禮其從者肅而寛忠而能力晉侯無親内外惡之吾聞姬姓唐叔之後其後衰者也其將由晉公子乎天将興之誰能廢之違天必有大咎乃送諸秦秦伯納女五人懷嬴與焉公子疑之胥臣勸納之問於狐偃偃曰將奪其國其妻何有乃取之他日秦伯享公子公子賦河水秦伯賦六月趙衰以公子降拜稽首時惠公既卒矣明年正月秦伯以兵納公子二月晉人以兵禦之秦伯使公子縶如晉師晉師退辛丑狐偃盟秦晉之大夫丙午公子入曲沃丁未朝于武宫使殺懷公于髙梁吕郤畏偪將焚宫以作亂寺人披知之請見公公讓不見披曰臣謂君之入也其知之矣若猶未也又將及難君命無二古之制也除君之惡惟力是視蒲人狄人余何有焉齊桓公置射鈎而使管仲相君若易之何辱命焉公見之以難告三月公微㑹秦伯于王城己丑晦公宫火吕甥郤芮不獲公乃如河上秦伯誘而殺之公逆夫人以歸秦伯送衛兵三千以備患公歸賞從亡者介之推不與推曰獻公之子九人唯君在矣惠懷自棄於天天未絶晉非君誰立天實置之而二三子以為已功不亦誣乎遂與其母亡去皆隱而死公求之不得以緜上為之田曰以志吾過且旌善人於是屬百官賦職任功棄責薄歛救乏振滯輕關易道通商寛農懋穡勸分省用足財以厚民性舉善援能官方定物昭舊族愛親戚尊貴寵賞功勞事耇老禮賔旅胥籍狐箕欒郤伯先羊舌董韓實掌近官諸姬之良掌其中官異姓之能掌其逺官公食貢大夫食邑士食田庶人食力工商食官皂食職官宰食加政平民阜財用不匱是時周有叔帶之亂王出居鄭使告難于秦晉二年秦伯軍于河上將納王狐偃言於公曰求諸侯莫如勤王繼文之業而信宣於諸侯今其時矣公從之辭秦師而以兵赴王三月次于陽樊右師圍温左師逆王四月王入于王城取叔帶于温殺之公朝王王享之請隧弗許【杜預曰隧王之禮也韋昭曰隧謂六遂也韋義為長】曰王章也不可以二王賜公陽樊温原欑茅之田陽樊不服圍之倉葛呼曰此誰非王之親姻其俘之也乃出其民原亦不順伐之命三日之糧原不降命去之諜岀曰原將降矣軍吏請待之公曰信民之寳也得原失信何以庇民退一舍而原降使趙衰為原大夫狐溱為温大夫三年宋人以其有德於我也叛楚從我楚使成得臣伐之魯人以齊難故以楚師伐齊取穀楚使申公叔侯戍之四年楚子及諸侯圍宋宋使公孫固來告先軫曰報施救患取威定伯於此在矣狐偃曰楚始得曹而新昏於衛若伐曹衛楚必救之則齊宋免矣於是鬼于被廬作三軍使郤縠將中軍郤溱佐之狐毛將上軍狐偃佐之欒枝將下軍先軫佐之荀林父御戎魏犫為右五年將伐曹假道於衛衛人不聽還自南河濟侵曹伐衛郤縠卒使先軫將中軍胥臣佐下軍衛侯出居㐮牛師遂入曹令無入僖負羈之宫魏犫顚頡違命爇僖負羈氏將誅二子公材魏犫而免之殺顚頡以徇于軍立舟之僑以為戎右宋復使門尹般告急公曰我欲伐楚矣而齊秦未可奈何先軫曰使宋厚賂齊秦藉之告楚我執曹君而分曹衛之田以賜宋人楚愛曹衛必不許也則齊秦欲戰矣公從之楚子入居于申使申叔去穀使得臣去宋曰無從晉師晉侯在外十九年矣而果得晉國險阻艱難備嘗之矣民之情偽盡知之矣天假之年而除其害天之所置其可廢乎得臣不聽而使請戰楚子怒之而不能禁得臣使宛春來告曰請復衛侯而封曹臣亦釋宋之圍狐偃曰子玉無禮君取一臣取二不可失矣先軫曰子與之楚一言而定三國我一言而亡之若不許楚是棄宋也楚有三施我有三怨將何以戰不如私許復曹衛以攜之執宛春以怒楚公說拘宛春於衛且私許復曹衛曹衛告絶于楚得臣怒從晉師師退軍吏曰以君辟臣辱也且楚師老矣何故退狐偃曰師直為壯曲為老豈在久乎微楚之惠不及此退三舍避之所以報也背惠食言以亢其讎我曲楚直其衆素飽不可謂老我退而楚還我將何求若其不還君退臣犯曲在彼矣退三舍楚衆欲止得臣不可四月師及宋師齊師秦師次于城濮晉車七百乗韅靷鞅靽公登有莘之墟以觀之曰少長有禮其可用也遂及楚師戰楚師敗績楚殺得臣於是鄭伯請成衛侯出奔楚王親勞師作王宫于踐土五月獻楚俘于王鄭伯傅王如平王享文侯之禮王命尹氏王子虎内史叔興父䇿命公為侯伯受䇿以出出入三覲王子虎盟諸侯于王庭衛侯復歸于衛城濮之戰中軍風于澤亡大斾之左旃司馬殺祁瞞以徇于諸侯使茅茷代之師還濟河舟之僑先歸士㑹攝右七月振旅愷以入獻俘授馘飲至大賞殺舟之僑以徇于國三罪而民服公始入而教民二年欲用之狐偃曰民未知義未安其居於是出定襄王入務利民民懐生矣將用之狐偃曰民未知信未宣其用於是伐原以示之信民易資者不求豐焉公曰可矣狐偃曰民未知禮未生其共於是大蒐以示之禮作執秩以正其官民聽不惑而後用之一戰遂伯諸侯公將以諸侯朝王而不敢合諸侯於周冬㑹于温召王以諸侯見孔子曰以臣召君不可以訓故春秋書之曰天王狩于河陽衛侯與元咺訟不勝執而歸之京師遂以諸侯圍許歸曹伯于曹七年公及秦伯圍鄭以討其無禮我軍函陵秦軍汜南鄭伯使燭之武夜見秦伯秦伯私與鄭盟而還狐偃請擊之公止之亦歸八年蒐于清原作五軍以禦狄趙衰始為卿九年文公卒子襄公驩立冬秦伯使孟明西乞白乙帥師襲鄭鄭人知之不克元年秦師滅滑而還先軫曰秦違蹇叔而以貪勤民天奉我也子墨衰絰與姜戎敗秦師于殽獲其三帥文嬴請而歸之先軫怒使陽處父追之不及孟明歸秦伯哭以逆師曰非三子之罪也復用之八月狄伐我公禦之于箕先軫死之郤缺獲白狄子郤缺者郤芮之子也以父故廢耕於野其妻饁之敬相待如賔胥臣見而賢之言於文公以為下軍大夫反自箕以三命命先且居將中軍以再命命先茅之縣賞胥臣以一命命郤缺為卿復與之冀衛成公不朝二年將伐衛先且居曰效尤禍也請君朝王臣從師五月圍戚取之衛孔逹伐我三年秦使孟明來伐戰于彭衙秦師敗績秦伯猶用孟明孟明増修國政重施於民趙衰言於諸大夫曰秦師又至必將辟之懼而修德不可當也六月士縠㑹諸侯于垂隴將討衛衛執孔逹以說冬先且居以諸侯之師伐秦取汪及彭衙四年秦伯來伐取王官及郊我師不出封殽尸而還五年公伐秦圍邧新城六年趙衰欒枝先且居胥臣皆死七年蒐于夷舍二軍使狐射姑將中軍趙盾佐之陽處父故事趙衰且謂盾能請改蒐而易中軍從之於是趙盾為政晉國以治八月襄公卒太子少諸大夫謀立長君趙盾使先蔑士㑹逆公子雍于秦狐射姑亦使逆公子樂于陳趙盾使殺樂于郫射姑自知無援且怨陽處父使續鞠居殺之而出奔狄秦康公以兵送公子雍太子之母穆嬴日抱太子以啼于朝諸大夫患之明年春乃立太子夷臯是為靈公而以兵禦秦師敗之先蔑士㑹皆奔秦八月趙盾盟諸侯于扈郤缺言於趙盾曰日衛不睦故取其地今已睦矣可以歸之叛而不伐何以示威服而不柔何以示懷盾說二年使解楊反衛之侵地諸侯是以睦於晉夷之蒐襄公將登箕鄭父先都而使士縠梁益耳将中軍先克曰狐趙之勲不可廢也先克奪蒯得田故五人作亂三年使賊殺先克既而五人皆誅死秦晉嵗相侵伐六年冬趙盾禦秦師于河曲上軍佐㬰駢曰秦不能久請深壘固軍以待之從之秦伯欲戰問於士㑹㑹知駢之謀曰趙有側室曰穿弱而好勇㬰駢之佐上軍穿不喜也若使輕者肆焉其可秦軍掩晉上軍我師不動穿果追之盾曰秦獲穿矣乃皆出戰交綏秦師將遁使來請戰㬰駢曰使者目動而言肆懼我也將遁矣薄諸河必敗之胥甲趙穿不順師無功而還七年六卿相見於諸浮趙盾言曰隨㑹在秦賈季在狄難日至矣奈何荀林父請復賈季郤缺曰賈季亂且罪大不如隨㑹能賤而有恥柔而不犯其知足使也乃使魏壽餘偽以魏叛以誘士㑹秦伯師於河西壽餘請使東人之在秦者先與魏人言秦伯使士㑹㑹既濟魏人譟而歸邾文公卒其子貜且齊出也㨗菑晉出也邾人立貜且㨗菑來奔八年六月趙盾盟諸侯于新城謀立㨗菑七月盾以諸侯之師八百乗納㨗菑于邾邾人辭曰齊出貜且長盾曰辭順而弗從不祥乃還齊公子商人弑其君舍九年十一月公㑹諸侯于扈將伐齊齊人納賂以免十年宋人弑其君杵臼十一年春荀林父及諸侯之大夫伐宋六月公㑹諸侯于扈將討宋不克十三年夏討河曲之不用命者放胥甲于衛而免趙穿齊宋既以賂免鄭穆公曰晉不足與矣故鄭人受盟于楚陳共公之卒也楚人不禮於陳故陳靈公受盟于晉秋楚子侵陳遂侵宋趙盾帥師救陳宋楚囚解楊乃還冬趙穿侵崇將以求成于秦秦不與成時靈公侈虐趙盾諌不聽故不競于秦楚十四年春秦師伐我趙盾以諸侯之師禦之遂侵鄭楚使鬭椒救鄭趙盾避之而還靈公益肆彈人于臺上而觀其避丸宰夫胹熊膰不熟殺之趙盾與士㑹皆諌猶不改盾驟諌公患之將殺盾盾得脫去遂出奔趙穿弑靈公於桃園盾未出山而復太史董狐書曰趙盾弑其君以示於朝盾曰非我也史曰子為正卿亡不越境反不討賊非子而誰盾不能答孔子蓋善之也盾使趙穿逆文公子黒臀于周而立之是為成公驪姬之亂詛無畜羣公子自是晉無公族成公即位始以卿之適子為公族餘子為餘子庶子為公行四年赤狄伐我公欲伐之荀林父曰使疾其民以盈其貫乃可殪也乃止七年公㑹諸侯于扈楚莊王方强陳侯畏楚不㑹使荀林父伐陳公卒于扈師還子景公獳立楚子伐鄭郤缺救之鄭伯敗楚師懼而及楚平元年㑹諸侯之師伐鄭二年公㑹狄于櫕函始服衆狄三年楚子入鄭荀林父帥六卿救之及河聞鄭既及楚平林父欲還諸将畏楚皆不欲戰先縠不可曰成師以出聞敵强而退非夫也以中軍佐濟林父不能禁師遂濟楚子欲還嬖人伍參知先縠不順勸戰使來求成又使致師以疑之諸將不一戰于邲我師敗績楚囚知罃以歸師還林父請死公將許之士渥濁曰城濮之役晉入楚師三日穀文公猶有憂色或問之公曰得臣猶在憂未歇也困獸猶鬬况國相乎及楚殺子玉而後喜可知也曰莫余毒也已楚是以再世不競今天或者大警晉也而又殺林父以重楚勝其無乃久不競乎公從之使復其位先縠不得志於邲將以赤狄為亂四年秋赤狄侵我及清冬討縠殺之盡滅其族五年公伐鄭荀林父曰示之以整使謀而來乃蒐而還六年楚子圍宋宋來告急公將救之伯宗曰天方授楚未可與争乃使解揚紿宋曰無降楚楚人得之賂之使反其言許之登諸樓車遂致君命楚將殺之揚不屈乃舍之六月荀林父帥師滅赤狄潞氏七月秦桓公來伐公治兵于稷以略狄土還及雒魏顆敗秦師于輔氏獲杜回公歸賞林父以狄臣千室亦賞士渥濁以衍之縣以其諫殺林父也七年春士㑹帥師滅赤狄甲氏及留吁鐸辰公請于王以黻冕命士㑹將中軍且為太傅於是晉國之盜逃歸于秦冬使士㑹聘于王王享之殽烝㑹私問焉王聞之曰季氏而弗聞乎王享有體薦燕有折爼公當享卿當燕王室之禮也㑹歸而講求典禮以修晉國之法八年郤克聘于齊齊頃公帷婦人觀而笑之郤克怒歸請伐齊公弗許六月公㑹諸侯盟于斷道齊侯使髙固晏弱蔡朝南郭偃㑹髙固逃歸遂執三子師還士㑹將老謂其子爕曰吾聞之喜怒以類者鮮易者實多今郤子有憾於齊吾懼其易之也乃請老郤克為政九年公伐齊齊以公子彊為質而還魯人將以楚師伐齊楚莊王卒楚師不出十一年齊敗衛師魯衛使來請救皆主郤克公命克以八百乘赴之六月癸酉及齊侯戰于鞌郤克傷于矢流血及屨告其御解張曰余病矣張為之并轡而鼓馬逸不能止師從之逐齊師三周華不注齊師敗績韓厥從齊侯將止之其右逢丑父與君易位以免齊侯使國佐如師賂以紀甗玉磬反魯衛之侵地乃盟而還楚人大興師侵衛及魯楚公子嬰齊及諸侯之大夫盟于蜀我畏其衆不敢争楚師之出也使申公巫臣聘于齊巫臣以夏姬來奔以為邢大夫十二年公㑹諸侯伐鄭十二月作六軍韓厥趙括鞏朔韓穿荀騅趙旃皆為卿十三年鄭伯伐許欒書將中軍伐鄭以救許趙朔娶于公朔死趙嬰通于姬氏十四年趙同趙括逐嬰嬰奔齊十二月公㑹諸侯于蟲牢鄭人來服宋人不㑹十五年三月侵宋四月遷于絳冬楚人侵鄭欒書帥師救鄭遇於繞角楚師還師遂侵蔡楚人以新息之師救蔡諸將皆欲戰荀首士爕韓厥不欲曰吾來救鄭而遂伐蔡既遷戮矣若又怒楚戰必不克欒書從之乃還十六年秋楚師伐鄭公㑹諸侯救鄭八月盟于馬陵鄭人囚楚鄖公鍾儀以獻巫臣請使於吳許之於是吳晉始通十七年春使魯歸齊汶陽之田欒書帥師侵蔡遂侵楚獲申驪趙莊姬以趙嬰之亡也怨同括言於公曰同括將為亂欒郤徵之六月殺趙同趙括武從姬氏畜于公宫以其田與祁奚韓厥言於公而復之以歸汶陽之田諸侯二於我十八年正月公㑹諸侯盟于蒲二月鄭伯受盟于楚七月鄭伯來朝執之欒書伐鄭歸鍾儀於楚以求成十二月楚公子辰來聘十九年使糴茷如楚四月鄭人立君乃歸鄭伯公有疾五月立太子州蒲為君以㑹諸侯伐鄭是為厲公六月景公卒厲公元年郤至與周爭鄇田王使劉康公單㐮公訟之公命郤至歸田於周冬公㑹秦伯于令狐秦伯不肯渉河使史顆盟公于河東公使郤犫盟秦伯于河西二年宋華元合晉楚之成五月士爕盟楚公子罷于宋郤至聘于楚楚子享之公子側相言及於戰知成之不能固也冬楚公子罷來盟秦桓公既盟於河上歸而背之召狄與楚以伐我三年夏公朝于京師遂㑹諸侯伐秦戰于麻隧秦師敗績曹宣公卒于師曹公子負芻殺其世子而自立五年三月公㑹諸侯于戚執曹伯歸于京師六月楚子伐鄭取離石欒書欲報楚韓厥曰使重其罪民將叛之無民孰戰三郤害伯宗譛而殺之及欒弗忌伯州犁奔楚十一月始㑹吳于鍾離六年楚子以汝隂之田求成于鄭鄭人叛我公方無道而三郤驕侈欲伐楚士爕畏其成功也言於公欲釋楚以為外懼欒書不可遂興師六月晉楚遇於鄢陵甲午晦楚晨壓晉軍而陳欒書請固壘以待之卻至曰楚二卿相惡王卒以舊鄭陳而不整蠻軍而不陳陳不違晦在陳而囂合而加囂我必克之遂戰吕錡射楚共王中目楚師鄭師皆敗楚師宵遁楚殺其將側鄢之戰魯人以僑如之難不及執其大夫季孫行父七年春鄭公子騑侵我夏公及諸侯伐鄭盟于柯陵士爕知國將有亂使其祝宗祈死因自殺冬公復㑹諸侯伐鄭歸欲盡去諸大夫而立其外嬖胥童夷陽五長魚矯與三卻有怨欒書惡郤至不從已而敗楚師也亦欲廢之乃使楚囚告公曰此役也郤至實召寡君將奉孫周以事楚公告欒書書曰君盍嘗使諸周而察之郤至聘于周欒書使孫周見之公覘之信遂怨郤至公田郤至奉豕寺人孟張奪之至射而殺之公曰季子欺余將作難胥童曰必先三郤族大而多怨公曰然郤氏聞之郤錡欲攻公郤至曰信不叛君知不害民勇不作亂吾待命而已十二月殺郤錡郤犫郤至皆尸諸朝胥童以甲劫欒書中行偃長魚矯曰不殺二子憂必及君公曰一朝而尸三卿余不忍益也對曰人將忍君遂出奔狄公使辭於二子皆再拜稽首公使胥童為卿公遊于匠麗氏欒書中行偃執公而殺胥童八年正月書偃使程滑弑公于翼東門之外以車一乗使荀罃士魴逆孫周于京師而立之是為悼公悼公者襄公之曾孫也其大父曰桓叔㨗其父曰惠叔談悼公之立年十四矣大夫逆于清原公曰孤始願不及此雖然此天命也抑人之求君使出命耳立而不從將安用君二三子用我今日否亦今日共而從君神所福也於是逐不臣者七人修舊功施德惠選用賢俊國人皆喜魯侯來朝待之以禮魯侯歸以告伯伯亦來且請為昏楚人納魚石于彭城宋人伐之冬楚公子嬰齊救彭城宋使華元來告韓厥為政曰欲求得人必先勤之成伯安强自宋始矣公師于台谷以救宋遇楚師于靡角之谷楚師還十二月遂㑹諸侯于虛朾元年春欒黶以諸侯之師圍彭城降之夏韓厥帥諸侯之師伐鄭二年七月荀罃㑹諸侯之大夫于戚以謀鄭魯仲孫蔑請城虎牢以偪鄭荀罃善之齊人不㑹罃以為言冬復㑹于戚齊與滕薛小邾皆至遂城虎牢鄭人乃成三年祁奚請老公問誰可繼者稱解狐其讎也將立之而卒又問之稱其子午於是羊舌職死奚復稱職之子赤公從之以祁午為中軍尉羊舌赤佐之以鄭服故六月公㑹諸侯于雞澤陳人患楚使袁僑如㑹公使諸侯之大夫盟之公弟楊干亂行於曲梁司馬魏絳戮其僕公怒將殺絳絳辭請死公謝而止之以佐新軍四年無終子嘉因魏絳納虎豹之皮請和諸戎公將拒之絳曰諸侯新服陳新來和將觀於我我德則睦否則攜貳勞師於戎而楚伐陳必弗能救是棄陳也諸華必叛戎禽獸也得戎失華無乃不可乎公說使魏絳和諸戎五年秋公及諸侯㑹吳于戚冬楚師伐陳公㑹諸侯救陳七年冬楚師圍陳十二月公㑹諸侯救陳陳人畏楚陳侯逃歸八年夏鄭人以我故侵蔡獲蔡公子爕五月公㑹諸侯之大夫于邢邱改命朝聘之數以寛諸侯冬楚師伐鄭鄭及楚平九年秋秦人侵我楚子出師於武城以為秦援饑不能應冬公㑹諸侯圍鄭荀偃曰遂圍之以待楚人之救而與之戰不然無成荀罃曰與之盟而還師以敝楚吾三分四軍與諸侯之銳以逆來者於我未病楚不能矣諸侯皆不欲戰乃許鄭成將盟鄭言不順荀罃曰姑盟而退修德息師而來終必服鄭既盟復以諸侯伐之而還公歸謀所以息民者魏絳請施舍節用從之期年國乃有節十年春公及諸侯㑹吳于柦荀偃士匄請伐偪陽以封宋向戍遂滅之向戍辭不敢受乃以畀宋公六月荀罃伐秦秋公會諸侯伐鄭戍鄭虎牢鄭人來平楚公子貞救鄭荀罃欲還欒黶欲戰師遂進十一月與楚人夾頴而軍鄭人竊與楚平欒黶欲伐鄭荀罃曰我若伐鄭楚必救之戰而不克為諸侯笑不如致怨而還遂侵鄭而歸楚師亦歸十一年夏公及諸侯伐鄭七月及鄭人盟于亳楚子秦師侵鄭鄭復從之九月諸侯悉師以復伐鄭鄭人告絶于楚十二月㑹于蕭魚鄭人以兵車鐘磬女樂為賂公以樂之半賜魏絳曰子教我和諸戎狄以正諸華八年之中九合諸侯如樂之和無所不諧請與子樂之魏絳辭譲而受秦師伐我士魴禦之于櫟少秦師而弗設備我師敗績十三年荀罃士魴卒公蒐于緜上將使士匄將中軍匄以譲荀偃於是韓起譲趙武欒黶譲韓起國人相勸以睦十四年春士匄及諸侯之大夫㑹吳于向為吳謀楚匄以吳之伐楚䘮也辭之夏公以諸侯之師伐秦六卿以師進公待于竟師至于棫林秦人不服荀偃令曰雞鳴而駕塞井夷竈唯余馬首是瞻欒黶疾其專也曰余馬首欲東乃歸荀偃曰吾令實過悔之何及多遺秦禽乃命大還黶之弟鍼謂士匄之子鞅曰此役也將以報櫟之敗也役又無功晉之恥也與鞅馳秦師死之黶怒逐鞅鞅奔秦衛人出其君衎冬士匄㑹諸侯之大夫于戚以定衛假羽毛於齊而不歸諸侯始貳十五年邾人莒人侵魯公將為㑹而討之有疾不克十一月悼公卒子平公彪立逾月而元年正月改服修官烝于曲沃三月㑹諸侯于湨梁執莒子邾子公與諸侯燕于温令諸大夫歌詩必類齊髙厚之詩不類筍偃怒曰齊有異志矣將盟髙厚髙厚逃歸五月荀偃以諸侯之師伐許及楚師戰于湛阪楚師敗績齊數伐魯魯使叔孫豹來告三年十月公㑹諸侯伐齊齊侯禦于平隂不勝而走遂圍齊侵及濰沂楚人間齊之隙以侵鄭不克四年正月盟諸侯于祝柯執邾子而歸七月齊侯卒士匄帥師侵齊聞喪而還五年六月公及諸侯盟于澶淵及齊平欒黶娶於范氏黶死其妻與州賔通其子盈患之欒祁懼愬于士匄曰盈將為亂盈好施多士士匄畏之六年使城著而逐之盈出奔楚匄盡殺其黨冬公㑹諸侯于商任以錮欒氏七年盈自楚適齊冬公㑹諸侯于沙隨復錮欒氏八年我將嫁女于吳齊侯使析歸父來媵以藩載欒盈及其士納諸曲沃四月欒盈帥曲沃之甲以晝入絳魏氏將助之士匄奉公以如固宫使其子鞅刼魏舒載以之公欒盈戰不勝奔曲沃國人圍之秋齊侯因欒氏之難以伐我入孟門登太行以報平隂之役趙勝追之獲晏氂冬殺欒盈九年秋公㑹諸侯于夷儀將伐齊水不克冬楚子伐鄭諸侯救鄭而還秦晋為成韓起如秦涖盟公嬖程鄭使佐下軍十年夏公㑹諸侯于夷儀將討齊齊人弑莊公以說八月盟于重丘而還納衛侯衎于夷儀趙武為政薄諸侯之幣而重其禮十一年春秦伯使其弟鍼來修成衛侯衎復歸于衛孫林父以戚來奔以兵戍茅氏衛殖綽伐茅氏殺戍者六月趙武㑹諸侯之大夫于澶淵以討衛執衛侯及其大夫寗喜齊侯鄭伯來朝皆為衛請十二月衛人歸衛姬乃釋衛侯初齊烏餘以廩丘來奔襲衛羊角魯髙魚取之士匄卒莫能治也趙武言於公請歸之十二年春執烏餘而反其侵地諸侯皆服宋向戍善於趙武又善於楚令尹屈建來告我求弭諸侯之兵武謀於諸大夫韓起曰兵民之殘也財用之蠹小國之大菑也將或弭之雖曰不可必將許之弗許楚將許之以召諸侯則我失為盟主矣遂許之宋人以告楚齊秦皆許之遂告小國為㑹於宋七月趙武及諸侯大夫畢至使晉楚之從得交相見辛巳將盟於宋西門之外楚人衷甲趙武患之以告羊舌肹肹曰匹夫一為不信猶不可單斃其死若合諸侯之卿以為不信必不㨗矣且以弭兵召諸侯而稱兵以害我吾庸多矣非所患也及盟晉楚争先肹又謂趙武曰諸侯歸晉之德非歸其尸盟也子務德無爭先乃先楚人及孔子作春秋書先晉從其素也十三年夏齊侯陳侯北燕伯伯胡子沈子白狄皆來朝十四年六月荀盈合諸侯之大夫以城平公出也以故治諸侯不說吳季札來聘說趙文子韓宣子魏獻子曰晉國其萃於三族乎十五年宋災趙武㑹諸侯之大夫于澶淵以謀賙宋不克十七年趙武㑹諸侯之大夫于虢楚令尹圍請以宋之書加于牲上讀書而不歃血許之夏荀吳伐群狄于太原魏舒曰彼徒我車所遇又阨請毁車為行從之大敗狄人十二月趙武死韓起為政十二年韓須如齊逆女至而有寵謂之少齊少齊死魯侯來弔公辭焉諸侯之大夫來送十九年齊侯使晏嬰來請繼室許之羊舌肹見晏子而問齊故嬰曰齊其為陳氏矣肹曰然吾公室亦季世也戎馬不駕卿無軍行公乗無人卒列無長庶民敝罷而宫室滋侈道殣相望而女富溢尤民聞公命如逃㓂讎欒郤胥原狐續慶伯降在皂政在家門民無所依君日不悛以樂慆憂公室之卑其何日之有二十年楚靈王將合諸侯使椒舉來請公欲勿許司馬侯曰楚王方侈天或者欲逞其心以厚其毒而降之罰未可知也其使能終亦未可知也晉楚惟天所相不可與爭乃許之椒舉遂請昏而還二十一年楚使令尹子蕩來逆女韓起送女羊舌肹為介公送之于邢丘至楚楚人弗逆楚子朝而訪其大夫將以起為閽以肹為司宫大夫莫對薳啟彊諫乃止二十二年楚公子棄疾來聘公欲勿逆以報羊舌肹諫乃逆之二十三年衛襄公卒使范鞅弔且反戚田二十四年石言于魏榆成虒祁之宫諸侯皆賀十月楚師滅陳不救二十五年閻嘉與周甘人爭閻田梁丙張趯率隂戎伐頴王使詹伯來譲公使趙成如周致閻田旦反頴俘荀盈死公將廢知氏而立其外嬖盈未公飲酒樂膳宰屠蒯趍入請佐尊者許之遂酌以飲工曰女為君耳將司聰也辰在子卯謂之疾日君徹宴樂學人舎業為疾故也君之卿佐是謂股肱股肱或虧何痛如之女弗聞而樂是弗聰也又飲外嬖嬖叔曰女為君目將司明也服以旌禮禮以行事事有其物物有其容今君之容非其物也而女不見是不明也亦自飲也曰味以行氣氣以實志志以定言言以出令二御失官而君弗命臣之罪也公説徹酒使荀躒佐下軍以說二十六年七月平公卒子昭公夷立楚子誘蔡侯般殺之秋韓起㑹諸侯之大夫于厥憖謀救蔡使狐父請蔡于楚弗許楚遂滅蔡二年春齊侯魯侯衛侯鄭伯來朝公以魯之侵莒也不見魯侯公及齊侯宴中行吳相投壺吳曰寡君中此為諸侯師中之齊侯曰寡人中此與君代興亦中之大夫曰齊君弱吾君歸不來矣不樂而罷八月荀吳假道於鮮虞以滅肥冬伐鮮虞初諸侯朝于虒祁而歸皆有貳心三年將為莒討魯羊舌肹曰諸侯不可不示威乃並徵㑹秋公㑹諸侯于平丘將尋盟齊人不可公使肹詰之乃從肹曰諸侯有間矣不可以不示衆八月辛未治兵建而不斾壬申復斾之諸侯畏之甲戌盟于平邱辭魯侯而執其大夫季孫意如以歸五年秋荀吳伐鮮虞圍鼔鼓人或請以城降弗許左右曰弗勞而獲城何故不為吳曰吾聞之叔向好惡不愆民知所適事無不濟或以吾城叛吾所甚惡也人以城來吾獨何好焉賞所甚惡若所好何使鼓人殺叛人而繕守備三月鼓人請降使其民見曰猶有食色姑脩而城軍吏曰獲城而弗取勤民而頓兵何以事君吳曰吾以事君也獲一邑而教民怠將焉用邑鼓人告食竭力盡而後取之克鼓而反不戮一人六年八月昭公卒子頃公去疾立元年秋荀吳帥師滅陸渾之戎五年宋華氏向氏為亂荀吳及諸侯之大夫救宋六年周景王崩王子朝作亂冬籍談荀躒帥師納王于王城七年春魯人敗邾師于離姑邾人來愬為邾執魯行人叔孫婼八年三月公使士景伯涖問周衆衆不與子朝乃辭其使六月鄭伯來朝謀王室之難乃徵㑹於諸侯九年春趙鞅㑹諸侯之大夫于黄父令輸王粟具戍人曰明年將納王秋魯侯山奔齊十年秋知躒趙鞅帥師納王十一年秋士鞅㑹諸侯之大夫于扈令戍周且謀魯故宋衛皆利納魯侯士鞅取貨於季孫不果納冬籍秦致戍于周十二年魯侯自齊來寓于乾侯祁盈之臣祁勝與鄔臧通室盈執之祁勝賂荀躒躒為之言於公殺祁盈及揚食我而滅其族十四年頃公卒子定公午立元年公將以師納魯侯范鞅隂右季孫不克二年魏舒韓不信合諸侯之大夫于狄泉令城成周三年春城成周宋仲幾不受功執之于京師晉自平公失政政在趙武趙武躬率忠信糾合諸侯以寧諸夏晉國頼之自武死君臣泰侈不在諸侯三十餘年一㑹於厥憖將救蔡而不克一㑹於平丘以兵脅齊魯而盟之惟黄父狄泉之㑹能紓王室之患然六卿侈富剪滅舊族而益樹黨晉内失其民而外失諸侯三晉之兆成矣五年鮮虞敗我師于平中初蔡侯如楚楚人止之三年怨其令尹嚢瓦歸而來朝以其子兀與大夫之子為質而請伐楚六年春公㑹諸侯于召陵將為蔡伐楚荀寅求貨於蔡侯弗得而止諸侯不悦復假羽旄於鄭鄭人與之明日或斾以㑹諸侯益惡之秋士鞅及衛孔圉伐鮮虞八年宋使樂祁來聘趙鞅逆而飲之酒獻楊楯六十范鞅疾之譛而執之九年秋齊衛鄭同盟以叛我十年趙鞅言樂祁而歸之祁卒止其尸以求成於宋夏齊伐魯士鞅荀寅救之還盟衛侯于鄟澤使渉佗成何辱之衛侯怒請改盟衛弗許十一年齊侯伐夷儀我師敗之十二年夏趙鞅帥師圍衛執渉佗以求成衛人不許殺渉佗成何奔燕冬齊侯魯侯盟于黄魯人始叛十五年春齊侯衛侯伐河内趙鞅殺邯鄲午趙稷渉賔以邯鄲叛荀寅范吉射午之姻也七月范氏中行氏伐趙氏鞅奔晉陽荀躒韓不信魏曼多惡二子將逐之言於公曰君命大臣始禍者死今三臣始禍而獨逐鞅刑已不鈞矣請皆逐之十一月三子奉公以伐范中行氏二子敗奔朝歌韓魏以趙氏為請十二月趙鞅入于絳盟于公宫十六年圍朝歌齊侯宋公魯侯衛侯㑹于洮謀救范中行氏既而范中行自朝歌奔邯鄲自邯鄲奔鮮虞自鮮虞奔柏人趙鞅輙伐之齊宋魯衛更救之十九年夏趙鞅帥師納衛世子蒯聵于戚二十二年圍栢人荀寅士吉射奔齊【荀林父之弟荀首林父為中行氏首為智氏林父之後既絶而首之後益侈】自是趙鞅魏曼多連嵗伐齊衛三十年夏公㑹魯侯吳子于黄池吳人爭長時越入吳吳不能待乃先晉【史記吳世家黄池之㑹先晉晉趙世家黄池之㑹先吳外傳亦曰先吳今以左傳為信】三十三年衛世子蒯聵自戚入衛三十四年趙鞅以衛君之不朝也帥師圍之齊國觀陳瓘救衛乃還十月復伐衛出其君立般師而還三十七年定公卒子出公鑿立三年六月荀瑶帥師伐齊大敗齊師獲顔庚四年公及魯臧石伐齊取廩丘七年荀瑶伐鄭齊田恒救鄭瑶畏之而還使謂恒曰大夫陳子陳之自出陳之不祀鄭之罪也奈何救之恒怒曰多陵人者皆不在智伯其能久乎十七年智氏與韓魏趙分范中行地以為已邑公怒告齊魯欲伐四子四子懼反攻公公奔齊道死知瑶立昭公曾孫驕是為哀公哀公大父雍昭公少子也號為戴子戴子生忌忌善於瑶早死瑶欲并晉而未敢故立其子晉國之政皆决於知氏瑶惡趙無恤四年與韓魏攻趙氏於晉陽晉陽將下韓魏畏瑶之無厭也反與趙氏攻瑶殺之而并其地初知甲欲以瑶為後知果曰不如宵也甲曰宵也狠果曰宵之狠在面瑶之狠在心若立瑶知宗必滅弗聽果别族為輔氏及知氏滅而晉益衰十八年哀公卒子幽公柳立獨有絳曲沃餘皆入韓趙魏十八年公滛於國中夜竊出盜殺之魏文侯以兵誅晉亂立幽公子止是為烈公烈公十九年周天子命韓魏趙皆為諸侯二十七年烈公卒子孝公傾立十七年孝公之子靜公俱酒立二年魏武侯韓哀侯趙敬侯滅晉三分其地靜公遷為家人晉絶不祀
  蘇子曰晉文公辟麗姬之難處狄十有二年奚齊卓子相繼戮死秦晉之人歸心焉文公深信舅犯靖而待之若将終焉者至於惠公起而赴之如恐不及於是秦人責報於外而里丕要功於内不能相忍繼以敗滅内外絶望屬於文公然後文公徐起而收之無尺土之賂一金之費而晉人戴之遂覇諸侯彼其處利害之計誠審哉夏商之衰湯文王皆起於諸侯積德深厚天下歸之不得已而後應故雖取天下而無取天下之患其後皆數十世若晉文公德雖未足而待其自至則庶幾王者之事也是以主盟中夏幾二百年其功業與齊桓等而子孫過之逺甚夫豈非其積之有厚薄故耶晉悼公之復伯也與楚爭鄭三合諸侯之師未嘗一與楚戰卒以敝楚而服鄭盖古之善用兵者皆以不戰屈人之兵非不得已不戰方鄭之未服也中行偃欒黶皆欲以戰勝楚惟智罃知用兵之難勝負之不可必遷延稽故而楚人自敝不較而去不然二子將為先縠而罃將為林父如罃可謂知兵矣
  古史卷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十七       宋 蘇轍 撰楚世家第十
  楚之先出自帝顓頊髙陽髙陽生稱稱生卷章卷章生黎少昊之衰也九黎亂徳民神雜糅不可方物顓頊受之命少昊氏之子曰重為南正司天以屬神命黎為火正司地以屬民黎以火正事帝嚳髙辛能光融天下帝命之曰祝融使為重黎共工氏作亂帝使重黎誅之而不盡帝乃以庚寅日誅重黎而以其弟吴回為重黎【重出於少昊黎出於髙陽當髙陽之世重黎實二人也至帝嚳之世火正兼稱重黎蓋以黎兼重歟是以重黎既誅而獨以吴回為重黎然則楚之先實黎而非重也】吴回生陸終陸終生子六人坼剖而産長曰樊為昆吾次曰惠連為參胡三曰籛為彭祖四曰求言為會人五曰安為曹姓六曰季連為芉姓楚其後也昆吾氏為夏伯湯滅之彭祖氏為殷伯殷衰而彭祖氏滅季連生附沮附沮生穴熊其後中微或在中國或在蠻夷弗能紀其世其裔孫曰鬻熊事周文王早卒其子曰熊麗熊麗生熊狂熊狂生熊繹周成王舉文武勤勞之後以子男之田封熊繹於荆蠻居丹陽成王㑹諸侯於歧陽荆蠻不得與盟置茒蕝設望表與鮮卑守燎熊繹生熊艾熊艾生熊䵣熊䵣生熊勝熊勝以弟熊楊為後熊楊生熊渠熊渠生子三人當周夷王時王室微諸侯或不朝相侵伐熊渠甚得江漢間民和乃興兵伐庸楊粤至于鄂熊渠曰我蠻夷也不與中國之號謚乃立其長子康為句亶王中子紅為鄂王少子執疵為越章王皆在江上及周厲王暴虐熊渠畏之去王號熊渠卒長子康蚤死子熊摰紅立摰紅卒其弟熊延弑而代立熊延生熊勇熊勇六年周厲王奔彘熊勇十年卒弟熊嚴為後熊嚴有子四人長子伯霜中子仲雪次子叔堪少子季徇熊嚴十年卒伯霜立是為熊霜熊霜元年周宣王初立熊霜六年卒三弟爭立仲雪死叔堪逃於濮而季徇立是為熊徇熊徇聰明和恊蓋其先君薳氏將起叔堪而立之不克十六年鄭桓公始封二十二年熊徇卒子熊咢立熊咢九年卒子熊儀立是為若敖若敖二十二年周幽王為犬戎所殺周東徙二十七年若敖卒子熊坎立是為宵敖宵敖六年卒子熊眴是為蚡冒若敖蚡冒篳路籃縷以啓山林於是始為成國十七年蚡冒卒其弟熊通殺其世子而自立是為武王熊通之十九年而魯隱公之元年也熊通始大稍侵陵中國諸侯畏之三十一年蔡侯鄭伯㑹于鄧以謀我三十五年侵隨使薳章求成隨侯使少師來鬭伯比曰漢東之國隨為大隨張必棄小國少師侈請羸師以張之熊率且比曰季梁在何益鬭伯比曰少師得其君終必從之乃毁軍而納少師少師歸請追我師季梁止之曰天方授楚楚之羸其誘我也君盍脩政而親兄弟之國以待之乎隨侯從之師還三十七年夏㑹諸侯于沈鹿黄隨不㑹使薳章讓黄而身自伐隨戰于速杞隨師敗績獲其戎車與其戎右少師隨人請成不許鬭伯比曰天去其疾矣未可克也乃及隨盟熊通歸而自立為王始開濮地而有之三十八年使鬭廉伐鄧敗之四十年屈瑕鬭廉敗鄖師於蒲騷四十一年屈瑕伐絞敗之四十二年屈瑕伐羅易之不設備大敗縊而死五十一年始以㦸為軍王帥之以伐隨卒于師鬬祁屈重祕不喪以兵臨隨及隨侯盟而還子文王熊貲立文王始都郢二年伐申過鄧鄧祁侯止而享之鄧騅甥聃甥養甥請殺王鄧侯弗許三甥曰亡鄧國者必此人也夫六年伐蔡虜蔡哀侯以歸初蔡侯息侯皆取於陳息媯過蔡蔡侯不為禮息侯怒故啓我伐蔡蔡侯怨之譽息媯於王王如息以食入享遂滅息以息媯歸生堵敖及成王不言王問之曰吾一婦人而事二夫縱不能死其又奚言十年王為之伐蔡以說十二年伐鄧滅之秋伐鄭十四年冬巴人伐我十五年春王禦之大敗於津還鬻拳弗納遂伐黄敗黄師于踖陵還及湫有疾六月文王卒鬻拳諸夕室亦自殺而於絰皇文王方事中國而齊桓公始伯諸侯附焉故不能成大功子熊囏立是為堵敖堵敖三年欲殺弟熊惲惲奔隨與隨人襲弑堵敖而自立是為成王【史記文王十三年卒子熊囏立能囏五年為弟熊惲所殺按左傳魯莊公四年楚武王卒則文王元年在魯莊公五年至魯莊公十九年文王卒則文王在位十五年而熊囏在位三年史記失之矣熊囏熊惲皆息媯之子至是皆十餘年耳弑立之事必有大臣専之者而左傳史記皆不言其後十餘年無征伐㑹盟明成王幼未能治國矣】元年始修聘諸侯【春秋書荆人來聘】貢獻於王王錫之命曰鎮尔南方夷越之亂無侵中國於是楚地千里成王幼委政大臣令尹子元欲蠱文夫人為館於其宫側而振萬焉夫人聞之泣曰先君以是舞也習戎備今令尹不尋諸仇讎而於未亡人之側不亦異乎子元耻之六年秋子元以車六百乗伐鄭諸侯救鄭我師夜遁子元歸遂處於王宫鬬射師諌執而梏之八年秋申公鬬班殺子元鬭榖於莵為令尹自毁其家以紓楚國之難始周成王封熊繹於荆雜居蠻夷之間故孔子作春秋謂之荆而不人及鬭榖於莵為政始以禮治國改號曰楚十三年伐鄭春秋書曰楚人伐鄭然猶未得與諸侯齒也十四年伐鄭囚鄭聃伯十五年秋諸侯㑹于陽榖以謀我冬復伐鄭十六年齊桓公以諸侯來伐責王貢之不入齊師次于陘使屈完如師齊桓為之退舍召陵陳諸侯之師與屈完乗而觀之桓公曰豈不榖是為先君之好是繼與不榖同好如何對曰君若辱收寡君寡君之願也公曰以此衆戰誰能禦之以此攻城何城不克對曰君若以徳綏諸侯誰敢不服君若以力楚國方城以為城漢水以為池雖衆無所用之乃盟而還十七年滅十八年秋圍許諸侯救許師還冬蔡侯以許男見於武城許男面縛銜璧王禮而釋之二十二年伐黄二十四年滅黄二十七年春伐徐齊人以諸侯救徐冬敗徐于婁林二十九年齊桓公卒三十年鄭伯來朝王賜之金既而悔之與之盟曰母以鑄兵三十二年伐隨三十三年宋襄公將合諸侯使來告我許之秋㑹于盂執宋公以伐宋冬諸侯盟于薄釋宋公春秋書之始曰楚子而先陳蔡三十四年鄭伯來朝宋公伐之王伐宋以救鄭大敗宋師于還過鄭鄭伯享之取鄭二姬以歸君子以此知成王之不能終也三十五年秋成得臣伐陳取焦夷城頓鬭榖於莵以令尹授之薳吕臣曰子若國何對曰吾以靖國也有大功而無貴仕其人能靖者有幾時晉公子重耳自齊來王厚遇之送之於秦三十六年宋成公來朝三十七年秦人克商密鬭克屈禦㓂戍焉秦人囚之以歸成得臣追秦師不及遂圍陳納頓子于頓三十八年夏魯人來乞師以伐齊秋滅䕫宋人叛我即晉冬成得臣伐宋圍緍師及魯人伐齊取榖使申公叔侯戍之三十九年將復伐宋使鬭榖於莵治兵於睽終朝而畢不戮一人成得臣復治兵於蒍終日而畢鞭七人貫三人耳國老賀子文子文飲之酒蒍賈後至不賀問之對曰子之傳政於子玉曰以靖國也靖諸内而敗諸外所獲幾何子玉剛而無禮不可以治民過三百乗其不能以入矣冬王以諸侯圍宋四十年晉侯伐曹衛以救宋王入居于申使申叔去榖使得臣去宋得臣不可使鬬椒請戰曰非敢必有功也願以間執讒慝之口王怒少與之師遂與晉師遇晉侯避之三舍楚衆欲止得臣不可戰于城濮我師敗績王使謂得臣曰大夫若入其若申息之老何得臣自殺蒍吕臣為令尹晉侯聞之喜曰莫余毒也已四十四年使鬬章聘于晉晉使陽處父來報於是晉楚復通四十五年令尹子上侵陳蔡成遂伐鄭晉陽處父侵蔡子上救之晉楚夾泜而軍約退舍以紓晉晉將渉水而陣既退處父宣言曰楚師遁矣皆歸太子商臣譛之曰納賂以避晉楚之耻也王殺子上初王將以商臣為太子子上曰君之齒未也而又多愛黜乃亂也楚國之舉常在少者且是人也蠭目而豺聲忍人也不可立也弗聽既又欲立王子職商臣知之四十六年十月以宫甲圍王王請食熊膰而死弗聽縊而卒謚之曰靈不瞑曰成乃瞑商臣立是為穆王穆王二年秋圍江三年秋滅江四年夏滅六秋滅蓼六年晉靈公初立范山言於王曰晉君少不在諸侯北方可圖也八年春師于狼淵以伐鄭鄭人請成夏侵陳克壺丘秋復侵陳陳人獲我公子茷懼而請成冬使越椒聘于魯春秋書曰楚子使椒來聘始與諸侯比九年鬭冝申及仲歸謀弑王王殺之秋王㑹陳侯鄭伯蔡侯伐宋宋人道之以田孟諸宋公為右盂鄭伯為左盂十二年穆王卒子莊王旅立元年成嘉潘崇將襲羣舒使公子爕及鬬克守二子作亂城郢而使賊殺嘉不克八月二子以王出將如商宻廬戢黎及叔麇誘而殺之莊王即位三年不出號令日夜為樂令國中有敢諌者死伍舉入諌王左抱鄭姬右抱越女坐鐘鼓之間伍舉曰願有進隠有鳥在於阜三年不蜚不鳴是何鳥也王曰三年不蜚蜚將沖天三年不鳴鳴將驚人舉退矣吾知之矣居數月滛益甚大夫蘇從入諌王曰若不聞令乎對曰殺身以明君臣之願也於是罷滛樂聽政所誅者數百人所進者數百人任伍舉蘇從以政國人大說是嵗大饑戎伐我西南至于阜山又伐我東南至于陽丘庸人帥羣蠻以叛我麇人帥百濮聚於選將伐我於是申息之北門不啓謀徙於阪髙以避冦蒍賈曰我能徃㓂亦能往不如伐庸彼謂我饑不能師故伐我若我出師必懼而歸從之師興而百濮罷使廬戢黎侵庸庸人囚子楊窓三宿而逸曰庸師衆羣蠻聚焉不如益大兵以伐之師叔曰不可姑又與之遇以驕之彼驕我怒而後可克也從之七遇皆北王乃乗馹㑹師于臨品秦人巴人皆至羣蠻懼請盟遂伐庸滅之六年鄭叛晉從我陳叛我從晉秋王侵陳遂侵宋七年晉趙盾以諸侯之師侵鄭鬭椒救之次于鄭以待晉趙盾曰彼宗競于楚殆將斃矣姑益其疾乃去八年春伐陸渾之戎觀兵于周郊天子使王孫滿勞王王問鼎之大小輕重滿曰在徳不在鼎成王定鼎于郟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周徳雖衰天命未改鼎之輕重未可問也九年司馬鬬椒工正薳賈讒令尹鬬般殺之椒為令尹賈為司馬椒又殺賈將遂攻王王以三王之子為質弗受戰于臯滸椒再射王中車師懼退王使廵師曰先君文王克息獲三矢焉伯棼竊其二盡於是矣鼓而進之遂滅若敖氏鬬椒者令尹子文之弟子良之子也生而子文惡之欲殺之子良不可故及於亂子文之孫箴尹克黄使於齊還而聞亂其人欲亡克黄曰君命不可棄也歸而自拘於司敗王思子文之治楚國曰是不可以無後使復其所師連嵗伐陳鄭滅舒蓼十五年陳夏徴舒弑其君平國孔寧儀行父來奔十六年伐陳殺夏徴舒因縣陳羣臣皆賀申叔時使齊來獨不賀王問之曰牽牛以蹊人田田主奪之牛蹊者信有罪矣而奪之牛罰已重矣諸侯之從也曰討有罪也今縣陳貪其冨也以討召諸侯而以貪終之無乃不可乎王曰善哉吾未之聞也乃復封陳鄉取一人以歸謂之夏州而納公孫寧儀行父于陳十七年春王圍鄭三月克之鄭伯肉袒牽羊以逆曰孤不天不能事君使君懐怒以及弊邑孤之罪也敢不唯命是聽其俘諸江南以實海濱亦唯命其翦以賜諸侯使臣妾之亦唯命若惠顧前好徼福於厲宣桓武使改事君夷於九縣君之惠也孤之願也左右曰不可許也得國無赦王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矣庸可幾乎退三十里而許之平潘尫入盟子良出質六月晉師救鄭及河聞鄭既及楚平荀林父欲還其佐先縠不可以中軍佐濟晉師從之王欲還嬖人伍參勸戰從之戰於邲大敗晉師次于衡雍潘黨請築武軍而收晉尸以為京觀王曰非爾所知也夫文止戈為武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衆豐財所以為武也武有七徳我無一焉何以示子孫其為先君宫告成事而已武非吾功也古者明王伐不敬取其鯨鯢而封之以為大戮於是乎有京觀以懲滛慝今罪無所而民皆盡忠以死君命又可以為京乎祀于河作先君宫告成事而還冬伐蕭宋人蔡人救蕭蕭人囚熊相冝僚及公子丙王曰勿殺吾退蕭人殺之王怒圍蕭蕭潰申公巫臣曰師人多寒王廵三軍拊而勉之三軍之士皆如挾纊十九年王使申舟聘於齊曰無假道于宋使公子馮聘于晉曰無假道於鄭孟諸之役舟為司馬宋公違令舟戮其僕以是惡宋辭曰鄭昭宋聾晉使不害我則必死王曰殺女我伐之見犀而行及宋宋人執之王聞之投袂而起屨及於窒皇劒及於寝門之外車及於蒲胥之市九月圍宋晉救不至而宋人不服二十年師將歸申犀稽首於馬前曰無畏知死而不敢廢王命王棄言焉王不能答申叔時僕曰築室反耕者宋必聽命從之宋人懼使華元夜入楚師登司馬側之牀以病告側懼與之盟而告王退三十里而與之平二十三年莊王卒子共王審立莊王之季年魯人乞師以伐齊莊王卒我師不出共王二年魯人以晉師伐齊令尹公子嬰齊將救齊大户已責逮鰥救乏赦罪悉師王卒盡行彭名御戎蔡景公為左許靈公為右侵衛及魯魯人以賂請盟十一月及諸侯之大夫盟于蜀晉人畏其衆不敢爭是役也使巫臣聘於齊且告師期巫臣與公子側爭夏姬遂以夏姬亡奔晉晉人以為邢大夫側請以重幣錮之王不許曰彼為先君謀所蓋多矣若能利晉國雖重幣何益四年晉師伐鄭側救鄭鄭伯與許男訟不能決五年許鄭来訟鄭伯不勝歸而請成于晉六年嬰齊伐鄭欒書救鄭遇於繞角我師還七年嬰齊復伐鄭諸侯救鄭盟于馬陵鄭人囚我鄖公鍾儀巫臣之出也嬰齊及側盡滅其族而分其室巫臣自晉遺二子書曰爾以讒慝貪惏事君而多殺不辜余必使爾罷於奔命以死遂請於晉侯而使於吴教呉乗車戰射道之叛楚吴於是始伐楚伐巢伐徐嬰齊奔命馬陵之㑹吴入州来嬰齊自鄭奔命二子於是一嵗七奔命蠻夷屬於楚者吴盡取之大為楚患八年晉欒書侵我獲申驪九年以賂求鄭伯鄭伯㑹我公子成于鄧秋晉人伐之嬰齊伐陳以救鄭自陳伐莒取渠丘及鄆晉人歸鍾儀以求成十二月使公子成報焉十年晉使糴茷來聘十一年宋華元來㑹晉楚之成十二年五月晉士爕㑹我公子罷許偃盟于宋西門之外晉郤至来聘王享之子側相為地室而縣賓登金奏作於下驚而走出復入而辭曰如天之福兩君相見何以易此側曰兩君相見亦唯一矢以相遺焉用樂郤至譏焉晉人以此知成之不能久也冬公子罷如晉涖盟十五年夏王將北師公子貞曰新與晉盟奈何背之側曰敵利則進何盟之有申叔時老矣在申聞之曰子反必不免遂侵鄭及衛許人畏偪於鄭請遷於我十一月使公子申遷許於葉十六年使公子成以汝隂之田求成于鄭鄭人叛晉夏晉侯伐鄭王救之側將中軍嬰齊將左壬夫將右過申側見申叔而問焉曰師其如何對曰子内棄其民而外絶其好瀆齊盟而食話言奸時以動而疲民以逞將何以戰吾殆不見子矣戰于鄢陵吕錡射王中目我師敗績既夕側命軍吏察夷傷補卒乗繕甲兵展車馬將復攻晉晉人患之苗賁皇徇曰蒐乗補卒秣馬厲兵脩陳固列蓐食申禱明日復戰乃逸楚囚王聞之召側醉不能見王曰天敗楚也夫遂夜遁去賜側死十七年夏諸侯伐鄭嬰齊救之諸侯還冬諸侯復伐鄭壬夫救之諸侯還公子橐師襲舒庸滅之十八年夏王伐宋納魚石于彭城以三百乘戍之而還宋人伐彭城冬嬰齊救彭城晉悼公救宋遇扵靡角我師還十九年諸侯伐鄭壬夫救鄭侵宋吕留右司馬申多受小國之賂以偪令尹司馬二十年殺申二十一年春嬰齊伐吴克鳩兹至于衡山使鄧廖侵吴吴人敗之獲鄧廖歸飲至三日吴人取駕國人咎焉嬰齊遂以憂死六月晉侯㑹諸侯于雞澤壬夫為令尹侵欲扵小國陳叛我使袁僑如㑹秋使公子何忌侵陳二十二年陳成公卒將伐陳聞其喪而止陳不聼命夏彭名侵陳二十三年討陳叛故殺壬夫以公子貞為令尹以伐陳二十五年貞復圍陳諸侯㑹于鄬以救陳我師執陳公子黄陳侯逃歸二十六年春鄭人為晉侵蔡冬貞伐鄭鄭人請成二十七年秦伯使來乞師將以伐晉王許之貞曰不可當今吾不能與晉爭晉君類能而使之君明臣忠上讓下競當是時也晉不可敵事之而後可王曰吾既許之矣遂師于武城以為秦援冬十月諸侯伐鄭鄭人請成王伐鄭鄭人亦成莊夫人卒王未能定鄭而還二十八年夏貞及鄭師伐宋秋諸侯伐鄭鄭及晉平貞救鄭鄭人宵渉潁以盟我晉師歸我師亦歸二十九年四月諸侯復伐鄭盟于亳城北王及秦師伐鄭鄭伯來逆與我伐宋九月諸侯復伐鄭鄭及晉盟使良宵來告絶時晉悼公復伯諸侯畏之鄭固與晉我不敢復爭三十年貞及秦師伐宋王逆女于秦三十一年王疾病召大夫而告之以鄢之辱請謚靈若厲九月共王卒大夫將以王命謚貞曰君命以共若之何毁之赫赫楚國而君臨之撫有蠻夷奄征南海以屬諸夏而知其過可不謂共乎請謚之共大夫從之子康王昭立吴侵我公子午及養由基禦之大敗吴師扵庸浦元年貞師于棠以伐吴師還不戒吴人敗我師于臯舟之隘冬貞卒將死謂公子午必城郢二年午為令尹舉楚國之賢者寘之列位於是楚治三年晉荀偃伐我公子格禦之戰于湛阪我師敗績五年晉人圍齊鄭公子嘉欲去諸大夫將叛晉而起楚師以告令尹午午以諸侯之睦於晉也不許王強之午伐鄭無功而還七年陳公子黄來奔八年令尹午卒使薳子馮為令尹訪扵申叔豫豫曰國多寵而王弱不可為也遂辭以疾以公子追舒為令尹觀起有寵扵追舒無禄而多馬楚人患之九年殺追舒復以薳子馮為令尹十年陳侯來朝公子黄愬焉慶虎慶寅以陳叛屈建從陳侯園陳殺二慶而納黄十一年王為舟師以伐吴不為軍政無功而還齊莊公伐晉懼而求好於我使薳唘彊聘于齊齊使陳無宇來報秋諸侯㑹于夷儀以伐齊王伐鄭以救齊吴召舒鳩人舒鳩人叛我王師于荒浦使讓焉舒鳩子告不叛且請受盟王不許薳子馮曰彼告無罪若何伐之姑歸息民彼若不二吾無求矣若猶叛我無詞有庸師還十二年舒鳩卒叛屈建為令尹伐舒鳩滅之以薳掩為司馬書土田賦車籍馬及兵車徒卒甲楯之數既成以授屈建王將賞舒鳩之功屈建辭曰先大夫薳子之功也乃以與薳掩十三年許靈公來朝詩伐鄭卒于楚王曰不伐鄭何以求諸侯十月伐鄭時宋向戍將合晉楚之成鄭公孫僑曰晉楚將平不如使逞而歸遂不禦我獲九人而還十四年夏屈建㑹晉趙武及諸侯之大夫盟于宋楚人衷甲且請先歃晉人不較諸侯是以惡我秋晉荀盈來盟薳罷如晉涖盟十五年以宋盟故鄭㳺吉來聘及漢辭之以致鄭伯冬宋公魯侯陳侯鄭伯許男皆來十二月乙未康王卒宋公未至而反諸侯皆至子熊麇立是為郟敖元年四月葬康王諸侯皆送葬王子圍為令尹王弱而令尹強諸侯知圍之不臣也二年圍殺司馬薳掩而取其室四年圍㑹晉趙武及諸侯之大夫于虢因聘于鄭且娶于公孫段氏將遂襲鄭鄭人知之不克冬圍將復聘于鄭未出境聞王有疾而還入問王疾縊而弑之及其二子幕與平夏右尹王子比奔晉宫廐尹王子黒肱奔鄭殺太宰伯州犁圍自立是為靈王靈王者共王之子而康王之弟也二年冬鄭伯來朝三年春許男來朝王皆止之以田江南使椒舉如晉求諸侯二君待之王問鄭公孫僑曰晉其許我乎對曰晉君少安不在諸侯其大夫多求莫匡其君在宋之盟又曰如一何故不許王曰諸侯其來乎對曰從宋之盟承君之懽不畏大國何故不來不來者其魯衛曹邾乎曹畏宋邾畏魯魯衛偪於齊而親於晉唯是不來其餘君之所及也王曰然則吾所求者無不可乎對曰求逞於人不可與人同欲盡濟椒舉至晉晉侯許之六月合諸侯于申惟魯衛曹邾不至椒舉言於王曰臣聞諸侯無歸禮以為歸今君始得諸侯其慎禮矣伯之濟否在此㑹也宋向戌鄭公孫僑在諸侯之良也王其訪焉王使問禮於二子向戌獻公合諸侯之禮六僑獻伯子男㑹公之禮六徐子吴出也王以為貳於吴執之宋太子佐後至王田扵武城弗見於是王以侈驕諸侯椒舉諌曰夏桀為仍之㑹有緍叛之商紂為黎之蒐東夷叛之周幽王為太室之盟夷狄叛之皆汰故也今君以汰無乃不濟乎弗聽子産見向戌曰吾不患楚矣汰而愎諌不過十年戌曰然不十年侈其惡不逺逺惡而後棄善亦如之徳逺而後興七月王以諸侯伐吴圍朱方執齊慶封殺之盡滅其族將戮慶封負之斧鉞以徇於諸侯使言曰無或如齊慶封殺其君弱其孤以盟其大夫慶封曰無或如楚共王之庶子圍弑其君兄之子麇而代之以盟諸侯王使速殺之遂以諸侯滅頼遷頼於鄢使鬬圍公子去疾城頼將以遷許申無宇曰楚旤之首將在此矣召諸侯而來伐國而克城竟莫校王心不違民其居乎民之不處其誰堪之不堪王命乃禍亂也冬吴伐我入棘櫟麻四年王以屈申為貳於吴殺之使令尹薳罷如晉逆女晉使韓起羊舌肹送之既至王將以起為閽以肹為司宫以辱晉訪諸大夫大夫莫對薳唘彊爭之乃止十月王以諸侯伐吴吴敗我師于鵲岸吴子使其弟蹶由犒師執之以歸五年夏使公子棄疾聘于晉秋薳罷伐吴吴敗我師于房鍾六年成章華之臺將與諸侯落之使薳唘彊召魯侯夏魯侯來朝王享之於章華七年陳哀公卒哀公之弟招殺其太子偃師而立公子留九月王使棄疾帥師奉孫吴以伐陳十一月滅陳放陳公子招殺陳孔奐而使穿封戍為陳公八年王㑹諸侯之大夫于陳遷許于城父十年三月王召蔡靈公于申伏甲而享之醉而執之四月殺之刑其士七十人使棄疾帥師圍蔡滅之用隠太子友于岡山使棄疾為蔡公王問於申無宇曰棄疾在蔡何如對曰擇臣莫若君鄭莊公城櫟而寘子元使昭公不立齊桓公城穀而寘管仲至于今頼之臣聞五大不在邉五細不在庭親不在外羈不在内今棄疾在外鄭丹在内君其少戒且末大必折尾大不掉君所知也十一年夏殺成熊以為若敖氏之餘也而誅之冬伐徐以懼吴王次于乾谿以為之援鄭丹見王與之言欲求鼎於周求許於鄭王心汰侈無厭丹不敢逆左史倚相趍過王謂丹曰是良史也子善視之丹因言曰是安得為良史昔周穆王將肆其心周行天下將皆必有車轍馬迹祭公謀父作祈招之詩以止王心王是以獲沒於祗宫臣問其詩而不知也王曰然則子知之乎丹為王誦之曰祈招之愔愔式昭徳音思我王度式如玉式如金刑名之力而無醉飽之心王感其言揖而入饋不食寢不寐數日不能自克以及於難十二年春王之舊怨薳掩之族及薳居許圍蔡洧蔓成然越大夫常夀過因王在外帥羣喪職之徒以作亂圍固城克息舟城而居之蔡之遺臣朝吴觀從因之以蔡公棄疾之命召公子比公子黒肱既至命蔡人奉棄疾以盟二子帥陳蔡不羮許葉之師因息舟之隙以入楚殺王太子禄及公子罷敵比為王黒肱為令尹棄疾為司馬使觀從從師于乾谿令曰先歸復所後者劓師及訾梁而潰王聞太子之死也自投于車下曰人之愛其子也亦如余乎侍者曰甚矣小人老而無子知擠于溝壑矣王曰吾殺人子多矣能無及此乎鄭丹言於王請待於郊以聽國人王曰衆怒不可犯也曰若入於大都而乞師於諸侯王曰皆叛矣曰若亡於諸侯以聽大國之圖君也王曰大福不再祗取辱焉丹棄王而歸王㳂夏將入鄢王甞有徳於申無宇無宇之子亥求王遇於棘圍以歸五月王縊于申亥氏國人不知每夜駭曰王入矣棄疾因以作亂使人夜走而呼曰王至矣國人大驚使蔓成然告比黒肱曰王至矣國人殺君司馬將來矣君若早自圖也可以無辱又有呼而至者曰 至矣二子皆自殺棄疾即位名曰熊居是為平王葬子干于訾謂之訾敖殺囚衣之王服而流諸漢取而葬之以靖國人使蔓成然為令尹觀從為卜尹楚師還自徐吴人敗諸豫章獲其五帥王於是封陳蔡復遷邑致羣賂施舍寛民宥罪舉職楚人安焉初共王有子五人無適立乃大有事於羣望而埋璧於庭曰當璧而拜者神所立也使五人齊而長入拜康王跨之靈王肘加焉子干子晢皆逺之平王幼抱而入再拜皆壓紐鬬圍知之故使其子成然事焉康王既以長立至子不終靈王暴虐不得其死子干子晢皆以無援不立而平王出君陳蔡國人附焉卒有楚國如神之命十月吴滅州來蔓成然請伐吴王曰吾未撫民人未事鬼神未脩守偹未定國家而用民力敗不可悔州來在吴猶在楚也子姑待之元年夏使然丹簡上國之兵於宗丘使屈罷簡東國之兵於召陵且撫其民令曰息民五年而後用師國遂以安令尹成然恃其勞也與養氏比而求無度王患之九月殺成然而滅養氏之族使成然之子辛居鄖以續鬬氏之後二年王之嬖人費無極害蔡朝吴讒而逐之三年春使然丹誘戎蠻子嘉殺之而立其子四年冬吴伐我戰于長岸大敗吴師獲其乗舟餘皇吴人宵敗我師取餘皇以歸五年冬使王子勝遷許于白羽以避鄭六年春使工尹赤遷隂于下隂使令尹陽匄城郟魯叔孫婼聞之曰楚不在諸侯矣王之在蔡也生太子建及即位使伍奢為之師費無極為少師無極無寵於太子太子娶于秦無極勸王取之因言於王請大城城父而寘太子以通北方王說而從之楚於是始亂冬城州來沈尹戍曰楚必敗矣昔吴滅州來子旗請伐之王以撫民辭焉今未嘗撫民而城州來以挑吴能無敗乎七年費無極言於王曰建與伍奢將以方城之外叛王以問奢奢曰君一過多矣何信於讒王怒執奢使城父司馬奮揚殺太子未至而遣之太子奔宋無極曰奢之子才若在吴必憂楚國王使召之其長子尚至少子貟奔吴王并殺奢與尚貟至吴言伐楚之利卒為楚禍八年宋華氏為亂不克使華登來乞師王使薳越帥師助之太宰犯諌曰釋君而助臣可乎王悔之蔡侯朱既立費無極取貨於東國使蔡人出朱而立東國朱來愬王將為之討蔡無極言焉乃止九年宋華亥向寧華定來奔十年秋吴伐州來薳越帥諸侯之師救之遇於鍾離吴人敗頓胡沈蔡之師我師大奔冬十月吴入鄓取太子建之母及其寳器以歸薳越追之弗及縊於薳澨囊瓦為令尹城郢沈尹戍曰子常必亡郢古者天子守在四夷天子卑守在諸侯諸侯守在四鄰諸侯卑守在四境慎其四境結其四援民狎其野三務成功民無内憂而又無外懼國焉用城今吴是懼而城於郢守已卑矣卑之不獲能無亡乎十一年秋王為舟師以略吴疆沈尹戍曰此行也楚必亡邑不撫民而勞之吴不動而速之吴踵楚而疆埸無備邑能無亡乎王及圉陽而還吴人踵楚而邉人不備遂滅巢及鍾離沈尹戍曰亡郢之始於此在矣十二年冬使薳射城州屈以復茄人城丘皇以遷訾人使熊相禖築巢使季然築卷民益不安十三年九月平王卒囊瓦將立王子申曰太子壬弱其母非適也建實聘之申怒曰王有適嗣而廢之必殺令尹瓦懼乃立太子是為昭王申平王長庶子也元年春吴子使掩餘燭庸伐我我師禦之吴師不能退吴公子光因以弑吴子掩餘奔徐燭庸奔鍾吾我師還左尹郤宛直而和國人說之費無極與鄢將師惡之讒之囊瓦而殺之及陽令終晉陳皆滅其族伯州犂之孫嚭出奔吴國人謗之沈尹戍告瓦曰吴新有君疆埸日駭子邇於讒人而殺三不辜以興大謗國有大事子其危矣瓦懼殺無極將師以說於國四年吴掩餘燭庸來奔王封之於養將以害吴公子申諌曰吴光新得國而親其民視民如子辛苦同之將用之也若好吾邉疆使柔服焉猶懼其至今又強其讎以怒之無乃不可乎王弗聽吴子怒執鍾吾子而伐徐滅之徐子來奔沈尹戍救徐不及吴始用伍貟為三軍以肄楚楚於是始病五年吴再侵我八年夏桐叛我秋囊瓦伐吴敗於豫章蔡昭侯來朝為兩佩兩裘以其一獻王而服其一以朝囊瓦欲之弗與三年止之唐成公來朝有兩驌驦馬囊瓦欲之弗與亦三年止之九年唐人竊馬以獻乃歸唐侯蔡人聞之固請獻佩亦歸蔡侯蔡侯歸及漢沈玉而誓曰余所有濟漢而南者有若大川遂如晉請伐我十年三月晉為蔡合諸侯於召陵求賄不得而止蔡侯因伍貟伯噽以告於吴冬蔡侯唐侯以吴子伐我舎舟于淮汭自豫章與楚夾漢左司馬戍謂囊瓦曰子夾漢而與之上下我悉方城外以毁其舟還塞大隧直轅冥軛子濟漢而伐之我自後擊之必大敗之既謀而行武城黒謂瓦曰吴用木也我用革也不如速戰史皇曰楚人惡子而好司馬若司馬毁吴舟于淮塞城口而還是獨克吴也必速戰不然不免乃濟漢而陳自小别至于大别三戰瓦知不可欲奔史皇曰安求其事難而逃之將何所入子必死之初罪必盡說闔廬之弟夫槩王先擊囊瓦之卒瓦先奔我師亂遂大敗瓦亡奔宋吴師從我五戰及郢王出奔吴入郢伍貟平王之墓鞭之左司馬戍及息而還敗吴師于雍澨三戰皆傷遂死之王入於雲中盜以戈擊王王孫由于以背受之中肩王奔鄖鄖公辛之弟懐將弑王曰平王殺吾父我殺其子不亦可乎辛止之與其弟巢以王奔随吴求王於随公子結似王將逃王而已為王随人不與王割結心以與随人盟申包胥以王命而乞師于秦曰吴為封豕長蛇荐食上國虐始於楚寡君失守社稷越在草莽使下臣告急曰夷徳無厭若鄰於君疆埸之患也逮吴之未定也君其取分焉若楚之遂亡君之土也若以君靈撫之世以事君秦伯曰寡人聞命矣子姑就館將圗而告子對曰寡君越在草莽未獲所伏下臣何敢即安立依於庭墻而哭日夜不絶聲勺飲不入口七日秦哀公為之賦無衣九頓首而坐秦師乃出十一年夏秦子蒲子虎帥車五百乗以救我與我師敗夫槩王于沂公子結亦敗吴師於軍祥七月滅唐九月夫槩王歸自立秦楚交敗吴師吴王乃歸十月王入于郢王之奔随也將渉於成臼藍尹亹渉其孥不與王舟王定將殺之公子申曰子常惟思舊怨以敗君何効焉王曰善使復其所吾以志前惡王賞鬬辛王孫由于王孫圉鍾建鬭巢申包胥王孫賈宋木鬭懐申請舍懐王曰大徳滅小怨道也申包胥曰吾為君也非為身也君既定矣又何求且吾尤子旗其又為諸遂逃賞十二年四月吴敗我舟師獲大夫九人又敗我陵師國人大惕懼亡令尹申喜曰乃今可為矣於是遷郢於鄀而改紀其政以定楚國二十年二月結及陳師滅頓五月越敗吴于檇李闔閭傷而死吴由此怨越不暇伐楚二十一年滅胡二十二年春王及諸侯圍蔡以報柏舉里而栽廣丈髙倍九日而畢如令尹之素蔡人男女以辨使疆于江汝之間而還蔡於是請遷于吴秋吴王夫差伐陳楚大夫聞之皆懼曰闔閭惟能用其民是以敗我今聞其嗣又甚將若之何申曰二三子恤不相睦無患吴矣昔闔閭身自約也而恤其民民不罷勞而爭為之死吾先大夫子常易之所以敗我也今夫差次有臺榭陂池宿有妃嬙嬪御一日之行玩好必從珎異是聚視民如讎而用之日新夫先自敗也已安能敗我二十五年克戎蠻氏蠻子赤奔晉晉人為我執之以歸二十七年春吴伐陳王為之出師于城父七月將救陳卜戰不吉卜退不吉王曰然則死也再敗楚師不如死死一也其死讎乎命申為王不可則命結亦不可則命啓五辭而後許將戰王有疾方攻大冥卒于城父啓曰君王捨其子而讓羣臣敢忘君乎從君之命順也立君之子亦順也與申結謀潜師閉塗逆越女之子章而立之是為惠王是嵗也有雲如衆赤鳥夾日以飛三日王問之周太史史曰其當王身乎若禜之可移於令尹司馬王曰除腹心之疾而寘諸股肱何益不榖不有大過天其天諸有罪受罰又焉移之遂弗禜初昭王有疾卜曰河為祟大夫請祭諸郊王曰三代命祀祭不越望江漢睢漳楚之望也禍福之至不是過也不榖雖不徳河非所獲罪也亦弗祭孔子曰楚昭王知天道矣其不失國也宜哉惠王三年伐陳四年結復伐陳七年申復伐陳九年申結伐吴初太子建居鄭鄭人殺之建子勝在吴申召之以為白公請伐鄭以復父讎申許之而未行晉人伐鄭楚救之與之盟而還勝怒曰鄭人在此讎不逺矣十年吴伐慎勝敗之請以戰備獻許之遂作亂七月殺申結于朝以兵劫啓將立之啓曰王孫若安靖楚國匡正王室而後畀焉啓之願也敢不聽從若將專利以傾王室不頋楚國有死不能遂殺之劫王以如髙府圉公陽穴宫負王以如昭夫人之宫葉諸梁在蔡以方城之外伐之勝敗奔山而縊王復位諸梁兼令尹司馬陳人因亂伐我十一年七月公孫朝帥師滅陳以申之子國為令尹結之子寛為司馬而諸梁歸老於葉十六年越滅吴越人不能正江淮之北楚東侵廣地至泗上四十二年滅蔡四十四年滅杞與秦平五十七年惠王卒子簡王中立簡王元年北伐滅莒二十四年簡王卒子聲王當立聲王五年韓魏趙始列為諸侯【史記簡王八年韓魏趙始為諸侯今考之三晉世家及年表當在此年也】六年盜殺聲王子悼王熊疑立悼王二年三晉來伐至乗丘而還三年歸榆闗于鄭四年伐周圍鄭九年伐韓取負黍十一年三晉來伐敗我大梁榆闗我厚賂秦與之平王之季年吴起自魏來王任以為相明法責實楚國以治而大臣宗室害之二十一年悼王卒貴戚作亂攻殺吴起子肅王臧立肅王四年蜀伐我取兹方於是為扞關以距之十年魏取我魯陽十一年肅王卒無子立王弟熊良夫是為宣王宣王六年周天子賀秦獻公秦始復強而三晉亦益大十六年魏惠王圍趙邯鄲昭奚䘏謂宣王曰王不如無救趙以強魏魏強其割趙必深趙不聽必堅守是兩也景舎曰不然夫魏之攻趙也恐楚之攻其後今不救趙趙有亡形而魏無楚憂是楚魏共趙也害必深矣何謂兩乎且魏以兵深割趙趙見亡形而楚不救已必與魏合而以謀楚故王不如少出兵以為趙援趙恃楚勁必與魏戰魏怒於趙之勁而見楚救之不足畏也必不釋趙趙魏相而齊秦應楚則魏可破也楚因使景舎起兵救趙邯鄲㧞楚取睢濊之間齊敗魏桂陵三十年秦孝公封衛鞅於商南侵我是年宣王卒子威王熊商立威王六年齊魏始稱王越王無疆伐齊齊宣王使人說越王勸之伐楚越王從之釋齊伐我我興師伐之大敗越人殺王無疆盡取故吴地至浙江北因此怨齊田嬰七年伐齊敗之於徐州令齊必逐田嬰張丑為嬰說王曰王知所以戰勝於徐州者乎田盼子者齊之名將也嬰子不善而用申紀申紀者大臣不附百姓不為用故王勝之今逐嬰子則盼子必用非楚利也王止不逐嬰子十一年威王卒子懐王熊槐立魏聞我喪伐我取陘山懐王五年秦初稱王六年使柱國昭陽將而攻魏破之於襄陵得入邑又移兵攻齊齊王患之陳適為秦使齊齊王曰為之奈何陳曰王勿憂請令罷之即徃見昭陽軍中曰願聞楚國之法破軍殺將者何以貴之昭陽曰官為上柱國爵執珪曰其有貴於此者乎昭陽曰令尹陳曰今君已為令尹矣此國冠之上也臣請得譬之人有遺其舎人一巵酒者舎人相謂曰數人飲此不足請地為蛇蛇先成者獨飲之一人先成舉酒而起曰吾能為之足及其為之足而後成人奪之酒而飲之曰蛇固無足今為之足是非蛇也今君相楚而攻魏破軍殺將功莫大焉冠之上不可以加矣今又移兵而攻齊攻齊勝之官爵不加於此攻之不勝身死爵奪此為蛇為足之說也不若引兵而去以徳齊此持滿術也昭陽曰善引兵而歸燕韓君初稱王秦使張儀與齊楚魏相㑹盟齧桑十一年山東六國約共攻秦楚為從長至函谷闗秦出兵擊六國六國兵皆引而歸齊獨後【史記於此言蘇秦約山東六國共攻秦而戰國䇿言是嵗五國攻秦趙李兊之計也案蘇秦始約從諸侯當趙肅侯十六年楚威王六年明年秦使犀首說齊魏共伐趙以敗從約蘇秦自此去趙而從約遂解至楚懐王十一年凡十四年是時蘇秦自燕入齊為齊人所殺矣然則函谷之兵非蘇秦明矣】魏將求和於秦使惠施之楚楚將入之秦杜赫謂昭陽曰凢為伐秦者楚也今施以魏來而入秦是明楚之伐而信魏之和也公不如無聼惠施而隂使人以請秦昭陽曰善因謂惠施曰凡為攻秦者魏也今子從楚為和楚得其利魏受其怨子歸吾將使人因魏而和惠子反魏王不恱杜赫又謂昭陽曰魏為子先戰折兵之半謁病不得請和不聽魏折而入齊秦子何以救之東有越累北無晉而交未定於齊秦是楚孤也不如速和昭陽曰善因令人謁和於魏十二年齊涽王伐敗趙魏軍秦亦伐敗韓與齊爭長十六年秦欲伐齊而楚與齊從親秦惠王患之乃宣言張儀免相使儀南入楚謂王曰敝邑之王所甚說者無先大王雖儀之所甚願為門䦨之厮者亦無先大王敝邑之王所甚憎者無先齊王雖儀之所甚憎者亦無先齊王而大王和之是以敝邑之王不得事王而令儀亦不得為門䦨之厮也王為儀閉闗而絶齊今使使者從儀西取故秦所分楚商於之地方六百里如是則齊弱矣是北弱齊西得秦私商於以為富此一計而三利俱至也王大說置相印於張儀日與置酒宣言吾復得商於之地羣臣皆賀陳獨吊王曰何故曰秦之所為重王者以王有齊也今地未可得而齊交先絶是楚孤也夫秦又何重孤國哉必輕楚矣且先出地而後絶齊則秦計不為先絶齊而後責地則見欺於張儀見欺於張儀王必怨之是西起秦患北絶齊交如此而兩國之兵至矣臣故吊王弗聽因使一將軍從張儀西受地張儀至秦佯醉墜車稱病不出三月地不可得王曰儀以吾絶齊為尚薄耶乃使勇士宋遺北辱齊王齊王大怒折楚符而合於秦秦齊交合張儀乃起朝謂楚將軍曰子何不受地從某至某廣袤六里楚將軍曰受命六百里不聞六里即以歸報王大怒興師伐秦陳又曰伐秦非計也不如因賂之一名都與之伐齊是我亡於秦取償於齊也吾國尚可存今王已絶於齊而責欺於秦是吾合齊秦之交而來天下之兵也國必大傷矣王不聽遂發兵西攻秦十七年與秦戰丹陽秦大敗我軍斬甲士八萬虜我大將屈匄禆將逢侯丑等七十餘人遂取漢中郡王大怒乃悉國兵復襲秦戰于藍田兵復大敗韓魏聞之南襲我至鄧楚聞乃引兵歸十八年秦使使約復與楚親分漢中之半以和楚王曰願得張儀不願得地張儀聞之請之楚秦王曰楚且甘心於子奈何張儀曰臣善其左右靳尚靳尚又能得事於楚王幸姬鄭袖袖所言無不從者且儀以前使負楚今秦楚大戰有惡臣非面自謝楚不解且大王在楚宜不敢取儀誠殺儀以便國臣之願也儀遂使楚王不見囚欲殺之儀私於靳尚靳尚為請曰拘張儀秦王必怒天下見楚無秦必輕王矣又謂鄭袖曰秦王甚愛張儀而王欲殺之今將以上庸之地六縣賂楚以羙人聘王以宫中善歌者為之媵王重地秦女必貴而夫人必斥矣夫人不若言而出之鄭袖卒言張儀於王而出之儀出王因善遇儀儀因說王叛從約與秦合親約昏姻張儀已出屈原使從齊來諌王曰何不誅張儀王悔使人追之不及靳尚因謂王曰臣請随之儀事王不善臣請殺之楚小臣靳尚之仇也或謂魏張旄曰以張儀之智而有秦楚之用君必窮矣君不如使人微要靳尚而刺之楚王必曰儀也彼儀窮則子重矣楚秦相難則魏無患矣旄果令人要靳尚刺之楚王大怒是嵗秦惠王卒二十二年秦攻冝陽周君謂趙累曰子以為如何對曰冝陽必㧞也周君曰冝陽城方八里材士十萬粟支十年公中之軍二十萬景翠以楚之衆臨山而救之秦必無功對曰甘茂覊旅也攻冝陽而有功則周公旦也無功則削迹於秦秦王不聽羣臣父兄之議而攻冝陽冝陽不㧞秦王耻之臣故曰㧞周君曰子為寡人謀柰何對曰君謂景翠曰公爵為執珪官為柱國戰而勝則無加焉不勝則死不如背秦援冝陽公進兵秦恐公之乗其敝也必以寳事公公仲慕公之為已乗秦也亦必盡其寳秦㧞冝陽景翠果進兵秦懼遽效煑棗韓氏果亦效重寳是時齊涽王欲為從長惡楚之與秦合乃使遺王書曰寡人患楚之不察於尊名也今秦王已死張儀走魏樗里疾公孫衍用而楚事秦夫樗里疾善韓公孫衍善魏楚必事秦則韓魏恐必因二人求合於秦則燕趙亦冝事秦四國爭事秦則楚為郡縣矣王何不與寡人并力收韓魏燕趙與為從而尊周室以案兵息民令於天下則王名成矣王率諸侯並伐破秦必矣王取武闗蜀漢之地私呉越之冨而擅江海之利韓魏割上黨西薄函谷則楚之強百萬也且王欺於張儀亡地漢中兵挫藍田天下莫不代王懐怒今乃欲先事秦願王熟計之王業已欲和於秦得齊王書猶豫未決下其議羣臣羣臣或言和秦或言聽齊昭雎曰王雖東取地於越不足以刷耻於諸侯必且取地於秦而後足以刷耻於諸侯王不如深善齊韓以重樗里疾如是則王得齊韓之重以求地矣秦破韓冝陽而韓猶復事秦者以先王墳墓在平陽而秦之武遂去之七十里以故尤畏秦不然秦攻三川趙攻上黨楚攻河外韓必亡楚之救韓不能使韓不亡然存韓者楚也韓已得武遂於秦以山河為塞所報徳莫如楚厚臣以為其事王必疾齊之所信於韓者以韓公子昧為齊相也韓已得武遂於秦王甚善之使之以齊韓重樗里疾疾得齊韓之重其主弗敢棄疾也今又益之以楚之重樗里子必言秦復與楚之侵地矣於是王許之竟不合秦而合齊以善韓【史記此事在二十年今案年表懐王二十二年秦㧞冝陽取武遂二十三年秦復歸韓武遂故此事當在懐王二十二年也】二十四年背齊而合秦秦昭王初立乃厚賂楚楚往迎婦二十五年王入秦與昭王約盟於黄棘秦復與楚上庸二十六年齊韓魏以我叛約而合秦三國共伐我我使太子入秦而請救秦遣客卿通將兵來救三國引兵去二十七年秦大夫有私與楚太子鬭者太子殺之亡歸二十八年秦乃與齊韓魏共攻我殺將軍唐昧取我重丘而去二十九年秦復來攻大破我軍死者二萬殺將軍景缺王恐使太子為質於齊以求平三十年秦復伐我取八城秦昭王遺王書曰始寡人與王約為兄弟盟於黄棘太子為質至懽也太子陵殺寡人之重臣不謝而去寡人誠不勝怒使兵侵君之邉今聞君王乃令太子質於齊以求平寡人與君接境壤界故為昏姻所從相親久矣而今秦楚不懽則無以令諸侯寡人願與君王㑹武闗面相約結盟而去寡人之願也王見書患之欲往恐見欺欲無往恐秦怒昭雎曰王無行而發兵自守耳秦虎狼不可信有并諸侯之心屈原亦止王母西王子子蘭勸王曰奈何絶秦之懽心於是往㑹秦詐令一將軍伏兵武闗號為秦王王至則閉武闗遂與西至咸陽朝章臺如蕃臣不與亢禮王大怒悔不用昭子言秦因留王要以割巫黔中郡王欲盟秦欲先得地王怒曰秦詐我而又強要我以地不復許秦秦因留王楚大臣患之乃相與謀曰吾王在秦不得還要以割地而太子横為質於齊齊秦合謀則楚無國矣乃欲立懐王子在國者昭睢曰王與太子俱困於諸侯今又背王命而立其庶子不義乃請太子於齊齊涽王欲留太子以求楚之淮北齊相田文曰不可郢中立王是吾抱空質而行不義於天下也或曰不然郢中立王因與新王為市曰與我下東國吾為王殺太子不然將與三國共立之然則東國必可得矣齊王卒用其相計歸太子然亦謂太子與我東地五百里不然不得歸太子曰臣有傅請問之傅慎子曰獻之愛地而不送死父不義也太子從之齊乃歸太子太子至立為王是為頃襄王乃告秦曰賴社稷神靈國有王矣秦昭王怒齊使車五十乗來取東地王告慎子曰齊來求地為之奈何慎子曰王朝羣臣而問之可也上柱國子良入見王曰寡人之得反國也以東地五百里許齊齊今求之奈何子良曰王親出玉聲而許強萬乗之齊不與則不信不可以約結諸侯請與之而攻之子良出昭常入見王復問之昭常曰不可與也去東地五百里是去國之半也臣故曰勿與臣請守之昭常出景鯉入見王復問之景鯉曰不可與也然楚不能獨守臣請西索救於秦景鯉出王召慎子告之以三大夫之計曰將孰用而可慎子對曰王皆用之王怫然作色曰何謂也慎子曰王使子良以車五十乗北獻地於齊子良之明日以昭常為司馬使守東土遣昭常之明日使景鯉以車五十乗西索救於秦王曰善從之子良至齊齊使人以甲受地昭常應齊使曰我主東土且與之生死悉五尺至六十三十餘萬甲銑兵待於下塵齊王謂子良曰大夫來獻地今常守之何如子良曰臣身受命於寡君是常矯也王攻之齊王起兵以伐昭常未渉疆秦畏齊之有東土也使芈戎告楚曰毋與齊東國吾與子出兵遂以五十萬臨齊右壤曰隘楚太子弗出不仁又欲奪之東地五百里不義其縮甲則可不然則戰齊王恐乃請子良南道楚西使秦以解齊患士卒不戰東地復全頃襄王元年秦出兵武闗攻我大敗我軍斬首五萬取析十五城而去二年懐王亡歸秦覺之遮楚道懐王從間道走趙以求歸趙主父在代其子惠文王初立行王事不敢納懐王欲走魏秦追至遂與秦使復之秦懐王遂發病三年懐王卒于秦秦歸其喪楚人皆憐之如悲親戚諸侯由是不直秦秦楚絶六年秦使白起伐韓於伊闕斬首二十四萬秦乃遺王書曰楚背秦秦且率諸侯伐楚爭一旦之命願王飭士卒得一樂戰王患之乃謀復與秦平七年楚迎婦於秦秦楚復平十一年齊秦各自稱帝月餘復歸帝為王十四年王與秦昭王好㑹于宛十五年王與秦三晉燕共伐齊取淮北十六年與秦昭王好㑹於鄢其秋復與秦昭王㑹穰十八年楚人有好以弱弓微繳加歸鴈之上者王聞召而問之其人因射獵以言伐國之事王復召與語遂言曰先王為秦所欺而客死於外怨莫大焉匹夫有怨尚有報萬乗白公子胥是也今楚地方五千里帶甲百萬猶足以踴躍中野而坐受困臣竊為大王弗取也王感其言遣使於諸侯復為從欲以伐秦秦聞之發兵來伐楚欲與齊韓連和伐秦因欲圍周周王赧使武公謂楚相昭子曰西周之地絶長補短不百里而名為天下共主裂其地不足以肥國得其衆不足以勁兵雖無攻之名為弑君然好事之君喜攻之臣發號用兵未甞不以周為終始是何也見祭器在焉欲器之至而忘弑君之亂臣恐天下以器讎楚也臣請譬之虎肉臊其兵利身人猶攻之澤中之麋蒙虎之皮人之攻之必萬於虎裂楚之地足以肥國屈楚之名足以尊主是故器南則兵至矣於是楚計輟不行十九年秦伐我我軍敗割上庸漢北地與秦二十年秦將白起㧞我西陵二十一年白起遂㧞我郢燒先王墓夷陵我兵散不復戰東北保陳二十二年秦復拔我巫黔中郡初屈原有寵於懐王王與之圖議國事應對諸侯甚尊任之上官大夫忌之讒之懐王王疑之不用原既勸懐王誅張儀又勸王無入秦王不聽而聽少子蘭入秦而不反故楚人皆賢屈原而咎子蘭及頃襄王即位以蘭為令尹蘭因與上官大夫比而毁原王怒逐之原憤怨赴湘水死楚人傷之由是忠臣不為用秦之未取郢也莊辛謂王曰王左州侯右夏侯從鄢陵君與夀陵君專滛佚侈靡不顧國政郢都必危王曰先生老悖乎將以為楚國祅祥乎莊辛曰臣非敢為祅祥也臣誠見其必然也王卒幸四子不衰楚國必亡臣請避於趙淹留以觀之莊辛去之趙五月而秦舉鄢郢王乃使人徴莊辛於趙謝之曰寡人不能用先生之言今事至此為之奈何莊辛曰鄙諺曰見莬而顧犬未為晚也亡羊而補牢未為遲也湯武以百里昌桀紂以天下亡楚國雖小絶長續短猶數千里豈特百里哉王方憂懼乃受之執珪封陽陵君二十三年復收東地得兵十餘萬西取秦所㧞我江旁十五邑以為郡距秦二十七年使三萬人助三晉伐燕復與秦平太子為質於秦使左徒黃歇侍太子三十六年王病太子亡歸秋頃襄王卒太子熊元伐立是為考烈王王以黄歇為令尹封於吴號春申君考烈王元年納州於秦以平是時楚益弱六年秦圍邯鄲趙使平原君來告急遣春申君將兵救趙七年至新中秦兵去【史記楚世家楚遣景陽救趙今按年表及平原君春申君傳皆言春申君將而救趙故以春申為信】十二年秦昭王卒使春申君吊祠于秦十四年滅魯十六年秦王政立二十二年與諸侯共伐秦不利而去東徙都夀春命曰郢二十五年考烈王卒子幽王悍立王舅李園殺春申君幽王三年秦滅韓十年幽王卒同母弟猶代立是為哀王哀王立二月餘哀王庶兄負芻之徒襲殺哀王而立負芻為王是嵗秦虜趙王遷王負芻二年秦伐我大破我軍亡十餘城三年秦滅魏四年秦將王翦破我軍於蘄殺將軍項燕五年王翦蒙武遂破楚國虜王負芻滅楚為楚郡【年表及王剪傳記楚亡事與楚世家同惟秦始皇本紀二十三年王剪擊荆虜荆王項燕立昌平君為荆王反秦於淮南二十四年王剪復破荆軍昌平君死項燕自殺始皇二十三年則負芻之四年二十四年則負芻之五年負芻既死項燕立昌平君昌平君死而後項燕自殺與楚世家不同昌平君者楚人為始皇相國攻嫪毒者也始皇二十一年將攻荆徙昌平君於郢然無以考騐其實故兩存之也】
  蘇子曰楚靈王因陳公子招之亂而滅陳追討蔡侯般之弑君而滅蔡假大義以濟私欲晉政已亂莫之能救沛然自以為得計矣不十年而有乾谿之禍秦惠王使張儀說楚懐王欺而賣之如劫嬰兒昭王又誘而執之咸陽加之以兵遂分楚之半此其惡甚於楚靈王然傳子孫累世其禍乃應夫國於天地有與立矣一日為惡禍未即報也本弱者速斃根深者徐拔彼方以得為幸而不知天網之不失也是故楚雖已滅而楚之父老知秦之旤曰楚雖三戸亡秦必楚卒之滅秦者皆楚人也楚莊王討陳夏徴舒圍鄭及宋力皆足以取之棄而不有夫豈不欲畏天故也莊王既伯諸侯而楚遂以興天命之不僣如此而可誣也哉











  古史卷十七
<史部,別史類,古史>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十八       宋 蘇轍 撰鄭世家第十一
  鄭桓公友者周厲王少子宣王庻弟也宣王二十三年初封於鄭幽王八年為周司徒幽王以褒姒故王室多邪諸侯叛之桓公懼及其難問於史伯吾何所可以逃死史伯對曰王室將卑戎狄必昌不可偪也當成周者南有荆蠻申吕應鄧陳蔡隨唐北有衛燕狄鮮虞路洛泉徐蒲西有虞虢晋隗霍楊魏芮東有齊魯曹宋滕薛鄒莒是非王之支子母弟甥舅則皆蠻荆戎狄非親則頑不可入也濟洛河頴之間子男之國虢鄶為大虢叔恃勢鄶仲恃險皆有驕侈貪冒之心君若以周難之故寄孥與賄焉不敢不許周亂矣必將背君若以成周之衆伐之無不克矣既克二邑鄔補丹依㽥歴華君之土也若前華後河右洛左濟主芣騩而食溱洧修典刑以守之可以少固公説乃東寄孥與賄虢鄶受之十邑皆有寄地遂建國焉十一年申繒召西戎以伐周殺幽王於麗山之下桓公死之鄭人立其子掘突是為武公【案索隐鄭昭公名忽厲公名突皆武公之孫世豈有孫與祖同名者武公之名必傳者之誤理或然也然無以考證姑錄舊史而已】武公復為周司徒國人宜之詩人為之賦緇衣武公十年娶于申生寤生及段姜氏惡寤生而愛段欲立之公弗許二十七年武公卒寤生立是為莊公姜氏請封段邑之於京祭仲曰都城過百雉國之害也公曰姜氏欲之焉辟害段既居京又私其旁邑公子吕復請除之公不聽二十二年段與姜氏謀襲鄭公聞之乃使吕伐之段出奔共遷姜氏于城潁而誓之曰不及黄泉毋相見也既而悔之潁封人考叔聞之言於公曰君何患闕地及泉隧而相見可也公從之乃復姜氏如初鄭自桓公而為周卿士平王始貳於虢周鄭相惡王子狐為質於鄭鄭公子忽為質於周二十四年平王崩周人將以政畀虢公四月使祭仲帥師取温之麥秋又取成周之禾二十七年公朝于周桓王不禮焉二十九年以太山之祊易魯許田釋太山而祀周公虢公忌父遂為周卿士公以齊人朝王三十年王命公為左卿士宋公不王公以王命討之三十二年公及齊魯入許許男奔衛使許大夫百里奉許叔以居許東偏使公孫獲居許西偏曰我死則去之毋與許争桓王復取我鄔蒍邘之田而與我蘇氏十二邑蘇氏叛周王不能有也周自是遂失鄭是時楚方北征諸夏三十三年公會蔡侯于鄧以謀楚三十七年王奪公政公不朝王從蔡衛陳人來伐公禦之王卒敗祝聃射王中肩聃請從王公不許夜使祭仲勞王三十八年北戎伐齊太子忽帥師救之大敗戎師齊人餼諸侯之大夫使魯為之班魯以周班後鄭忽怒四十二年以齊師衛師攻魯四十三年莊公卒祭仲立忽是為昭公公之為太子也齊侯將妻之以齊大非偶故辭及其敗戎師也齊侯又請妻之固辭祭仲曰君多内寵子無大援將不立不聽莊公寵子三人曰子突子亹子儀突母宋雍氏曰雍姞雍氏有寵於宋莊公宋人誘祭仲執而與之盟使立突歸忽出奔衛突立是為厲公宋以立公故責賂無已魯侯欲平我於宋宋公不可元年十二月師及魯師伐宋二年宋以齊衛燕人來戰我及魯師敗之三年宋復以諸侯伐我四年公患祭仲專使其婿雍糾殺之不克糾死夏公出奔蔡昭公復入許叔入于許秋厲公入居于櫟冬諸侯伐我將納厲公不克初莊公將以高渠彌為卿昭公惡之諫不聽公入二年渠彌弑公而立子亹子亹元年齊襄公師于首止將討昭公之亂子亹會之高渠彌相齊人殺子亹而轘高渠彌祭仲逆子儀于陳立之子儀十四年厲公自櫟侵鄭獲傅瑕瑕請納公盟而舍之六月瑕弑子儀及其二子而納厲公公之出十七年矣入而殺傅瑕以其貳於子儀又責原繁以其不納已也繁縊而死後元年公會諸侯于鄄齊桓公始伯既而宋齊邾伐郳我間之侵宋二年春宋齊衛伐我冬公及諸侯盟于幽始成于齊三年齊人以公之不朝也執我大夫詹五年周大夫奉王子頽以伐惠王不克出奔衛衛燕為之伐周六年公和王室執燕仲父以王歸處于櫟子頽享大夫樂及徧舞公謂虢公曰子頽干王之位禍莫大焉而歌舞不倦是樂禍也樂禍必敗乃謀納王七年公及虢公納王殺子頽享王于闕西樂備原伯曰鄭伯效尤亦將有咎王賜我武公之畧自虎牢以西五月厲公卒子文公㨗立七年楚子元伐我入純門縣門不發楚言而出楚師疑焉諸侯來救楚師夜遁十三年狄入衛公惡高克使帥師次于河上以禦狄久而弗召師潰而歸高克奔陳詩人為之賦清人十四年楚人伐我比三嵗來伐以我即齊故十七年齊桓公服楚於召陵師還將出於陳鄭之間陳轅濤塗與我大夫申侯謀譎齊使出於東方申侯許而隂背之齊侯説與之虎牢濤塗謂申侯必城之因譛之公曰申侯將以城叛十八年惠王將廢太子鄭而立帶齊桓公合諸侯盟于首止以定鄭王疾齊使周公導鄭叛齊從楚公喜於王命逃歸不盟十九年諸侯伐我二十年齊復伐我公殺申侯以説秋世子華會諸侯盟于甯母華言於齊侯請去洩氏孔氏子人氏三族而以鄭為内臣齊侯不許二十一年公乞盟于齊二十九年殺世子華三十年齊桓公卒公再朝于楚宋襄公怒三十五年宋伐我楚子來救敗宋公于公享楚子取我二姬以歸晋公子重耳亡過我公不為禮叔詹諌不聽三十七年伐滑王使伯服游孫為滑請公不聽而執二子王以狄伐我取櫟王徳狄人以其女為后既而黜之狄攻王王來處于汜公與孔將鉏石甲父侯宣多省視官具而後聽政四十年公及楚人圍宋四十一年公如楚勸伐晋晋文公敗楚師于城濮公懼使子人九行成公及晋侯盟于衡雍四十二年晋侯秦伯圍我責無禮且貳於楚公使燭之武夜見秦伯曰鄭知亡矣然亡鄭以陪晋晋之厚君之薄也若舍鄭以為東道主君亦何所不利秦伯説使子逢孫楊孫戍鄭而還晋師亦去初文公有子六人子華子臧得罪死子士死於楚子俞彌早卒子蘭奔晋惟子瑕在而公惡之弗立也子蘭之母曰燕姞賤妾也夢天使與己蘭曰余為伯鯈余而祖也以是為而子故生子名之曰蘭蘭從晋侯圍鄭石癸曰吾聞姬姞耦其子孫必蕃於是召而立之以與晋平四十五年文公卒子穆公蘭立杞子使告于秦曰鄭人使我掌其北門若潜師以來鄭可得也秦伯從之元年秦師及滑鄭商人高將市于周以乗韋先牛十二以君命犒師且使遽告公使皇武子辭焉秦師知其有備乃去十年楚人間晋靈公之少也師于狼淵以伐我囚公子堅公子尨及樂耳遂及楚平十一年楚子伐宋田於孟諸宋公為右盂公為左盂十八年晋侯會諸侯于扈以我貳於楚不見公公子歸生使謂趙盾曰居晋楚之間而從於强令豈吾罪也晋人乃行成使趙穿公婿池來質我亦使太子夷石楚為質于晋初宋人弑昭公而齊懿公凌虐魯國晋再合諸侯將討之皆取賂而還二十年公及楚盟以晋為不足與也秋晋趙盾以諸侯伐我會于棐林楚蒍賈來救囚晋解楊冬晋復伐我二十一年春歸生以楚令伐宋敗之于大棘囚華元獲樂吕晋再來伐二十二年及晋士會盟夏楚人侵我冬穆公卒子靈公夷立元年楚人獻黿於公公子宋與歸生將見宋食指動謂歸生曰我如此必嘗異味公食大夫黿知宋之言召而弗與宋怒染指嘗之而出公欲殺之宋與歸生謀而弑公諸大夫欲立公子去疾去疾辭曰公子堅長乃立堅是為襄公襄公欲去穆氏而舍去疾去疾請與穆氏皆亡乃舍之皆為大夫冬楚子伐我元年楚復伐我晋荀林父來救二年楚復伐我成而還三年公會諸侯于黒壤復與晋平五年楚子伐我晋却缺來救公敗楚師于柳棼國人皆喜去疾憂曰是國之災也吾死無日矣六年夏及楚人平諸侯之師伐我亦與之成冬楚子伐我晋士會以諸侯來救逐楚師于潁北遂戍鄭公子歸生卒討靈公之亂斵其棺而逐其族七年楚子伐我去疾曰晋楚不務徳而兵争與其來者可也晋楚無信我焉得有信乃從楚盟于辰陵且徼事于晋八年春楚子圍我旬有七日國人大臨守陴者皆哭楚師退我復修城楚師復進三月入鄭公肉袒牽羊以逆楚師為我退三十里而平夏晋荀林父帥師來救羣帥不協楚人敗之於邲十年晋侯伐我公如楚謀晋十七年晋侯復以諸侯伐我公子偃禦之敗諸丘輿十八年春襄公卒悼公費立冬晋欒書伐我楚公子側來救公與許男訟于側元年公與許男皆訟於楚我不勝公歸請成于晋八月及晋趙同盟于垂棘二年春公如晋拜成六月悼公卒弟成公睔立楚公子嬰齊伐我晋欒書來救遇於繞角楚師還成公元年春公如晋秋楚嬰齊伐我晋侯帥諸侯來救囚楚鄖公鍾儀三年春楚人以童賂求我公會楚公子成于鄧秋公如晋晋人執公而使欒書來伐冬楚嬰齊侵陳以救我公孫申謀曰我出師圍許為將改立君者而紓晋使晋必歸君乃圍許四年晋使衛侵我公子班以申之謀立公子繻國人殺繻而立世子髠頑晋人伐我而歸公賂之以襄鐘盟于修澤公子騑質焉公歸而討立君者殺叔申叔禽公子班出奔許六年晋楚之大夫盟于宋曰無相加戎公如晋聽成九年楚背晋侵我喜侵楚取新石十年春楚以汝隂之田求成騑從楚子盟于武城夏喜伐宋宋將鉏樂懼敗諸汋陂宋師舍於夫渠不儆喜覆而敗之獲其二帥我及楚子與晋侯戰於鄢陵楚鄭皆敗績晋人射楚子中目秋晋侯復以諸侯伐我喜宵軍之宋齊衛皆失軍十一年春騑侵晋衛人侵我以救晋夏太子髠頑侯獳為質於楚楚人來戍是嵗晋悼公初立以諸侯伐我楚嬰齊來救自是晉再伐我楚再來救十四年夏成公卒子僖公惲立成公疾病大夫請息肩于晋公曰楚君以鄭故親集矢於目若背之其誰䁥我秋諸侯會于戚以謀我冬諸侯城虎牢我及晋成僖公無禮於諸大夫五年將會諸侯于鄬騑相又不禮焉騑使賊弑公而以瘧疾赴于諸侯子喜生五年奉而立之是為簡公元年春羣公子謀討騑騑先之反殺羣公子公子發侵蔡獲蔡公子爕諸侯會于邢丘公親獻㨗于會冬楚公子貞伐我公子騑公子發公孫輒欲從楚公子嘉公孫蠆公孫舍之欲待晋騑曰謀之多族事滋無成姑從楚以紓吾民晋師至吾又從之敬共幣帛以待强者而庇民焉可也舍之曰小所以事大信也小國無信兵亂日至亡無日矣晋君方明四軍無闕八卿和睦必不棄鄭楚師遼逺糧食將盡必將速歸何患焉騑不從遂及楚平二年晋以諸侯來伐將圍我乃行成將盟晋人為書曰鄭國不唯晋命是聽有如此盟騑曰天禍鄭國使介居二大國之間大國不加徳音而亂以要之使其鬼神不獲歆其禋祀人民不獲享其土利夫婦辛苦墊隘無所底告今日既盟之後鄭國不唯有禮與强可以庇民者是從而敢有異志亦如之晋人不得已而盟復以諸侯伐我而去嘉欲擊晋師舍之止之冬楚子伐我騑欲及楚平嘉與蠆曰與大國盟口血未乾而背之若何騑舍之曰吾盟固云乃及楚平三年夏輒及楚公子貞伐宋衛侯救宋舍之曰必伐衛以明與楚使皇耳侵衛衛人獲皇耳輒又與楚侵魯魯仲孫蔑曰鄭執政將有大咎師競甚矣秋晋侯以諸侯伐我師于首止尉止與騑有怨帥羣不逞以作亂殺騑發輒三大夫嘉知而匿之故免嘉當國諸侯城虎牢而戍之晋師城梧及制士魴魏絳戍之乃及晋平楚貞來救宵渉潁與楚人盟諸侯之師侵我北鄙而歸諸大夫患晋楚之故皆曰楚弱於晋晋不吾疾也晋疾楚將辟之能使晋師致死於我楚不敢敵則可固與矣舍之曰與宋為惡諸侯必至吾從之盟楚師至吾又從之則晋怒甚矣晋能驟來楚將不能吾乃固與晋大夫説使疆埸致惡於宋四年春宋向戍侵我大獲夏舍之侵宋諸侯圍我秋及諸侯盟于亳楚子秦師來伐我逆而與之伐宋諸侯復來伐我乃使良霄石如楚告曰孤以社稷之故不能懐君君若能以玉帛綏晋不然則武震以攝威之孤之願也楚人執之乃行成于晋冬公㑹諸侯于蕭魚晋人歸鄭囚納斥禁侵掠十一年冬公會諸侯圍齊公孫蠆良霄公孫黑肱行嘉舎之公孫夏守嘉謀去諸大夫將叛晋而起楚師以圖之楚令尹午帥師伐我二子知其謀完守入保嘉不敢應楚無功而還十二年國人討尉止及楚師之難嘉以甲自守舍之夏率國人伐而殺之逐其黨子革子良皆奔楚立公孫僑為卿十七年秋諸侯會于夷儀將伐齊冬楚子以諸侯之師伐我以救齊當陳隧者井堙木刋鄭人怨之十八年夏舍之僑以車七百乗入陳命師無入公宫陳侯免擁社使其衆男女别而纍以待於朝賂我以宗器舍之執縶而見再拜稽首承飲以獻僑入數俘而出祝祓社司徒致民司馬致節司空致地乃還冬公如晋拜陳之功夏復伐陳取成而還許人有怨於我十九年秋許靈公如楚請師而卒于楚楚子曰不伐鄭何以求諸侯冬楚子來伐僑曰晋楚將平楚王於是昧於一來不如使逞而歸乃易成也舍之説不禦冦楚獲九人而歸二十年良霄會晋楚及諸侯之大夫盟于宋既盟公享趙武于垂壠大夫七人皆從武請賦以觀其志退而告人曰皆數世之主也良霄賦鶉之奔奔武曰是將為戮二十一年秋使游吉如楚及漢楚人辭之而要公吉還以告舍之舍之曰楚不修政徳而貪昧於諸侯以逞其私願欲久得乎君其徃也送葬而歸以快楚心楚不十年未能恤諸侯也吾乃休吾民矣九月游吉如晋告朝于楚公如楚楚康王卒二十二年舍之卒其子虎即位鄭饑虎以父命餼國人粟户一鍾是以得鄭國之民故罕氏世掌國政以為上卿良霄將使公孫黒如楚黒不願强使之黒將攻之大夫和之盟而止裨諶曰禍未歇也必三年而後紓二十三年夏公及大夫盟良霄又將使黒如楚宵嗜酒七月黒及其醉伐之醒而奔許公盟大夫於太宫盟國人于師之梁霄自墓門之竇入駟帶率國人攻而殺之罕虎以政授國僑僑為政一年輿人誦之曰取我衣冠而褚之取我田疇而伍之孰殺子産吾其與之及三年又誦之曰我有子弟子産誨之我有田疇子産殖之子産而死誰其嗣之二十四年夏公如晋使印段如楚以適晋告二十五年楚令尹圍娶于公孫段氏國人懼其襲我使行人翬辭焉楚人知其有備請垂櫜而入乃許之黒與公孫楚争室婦人欲從楚黒櫜甲以見楚將殺之楚擊之傷大夫畏黒為之放楚於吳六月公及大夫盟于公孫叚氏六卿私盟于薫隧黒强與於盟書曰七子晋趙武死公徃吊之趙氏辭及雍而復二十六年黒將作亂欲去游氏而代其位傷疾作而不果大夫數其罪戮之二十七年秋罕虎如晋告將適楚冬公如楚楚子及公田於江南二十八年僑作丘賦國人謗之三十年春僑鑄刑書晋叔向以書非之不聽士文伯曰火未出而作火以鑄刑器火見鄭其灾乎六月丙戍鄭灾三十六年簡公卒子定公寧立元年秋公會諸侯于平丘僑争承晋人許之罕虎卒僑哭之曰吾已無為為善矣惟夫子知我四年晋韓起來聘求賈人之玉僑辭焉起以玉與馬私覲於僑而謝之四年冬有星孛於大辰西及漢禆竈謂僑曰宋衛陳鄭將同日火若我用瓘斝玉瓉鄭必不火僑弗與六年五月壬午宋衛陳鄭灾三日哭國不市禆竈曰不用吾言鄭又將火鄭人請用之子産不可亦不復火八年僑卒孔子聞之出涕曰古之遺愛也【史記聲公五年子産卒後此二十六年今以左氏為信】十二年公如晋游吉相與范鞅言及王子朝之亂鞅曰若王室何吉曰老夫其國家不能恤敢及王室王室之不寧晋之耻也鞅懼與韓起謀而納王十六年定公卒子獻公蠆立二年晋頃公卒游吉吊且送葬晋人以其無貳詰之對曰晋之䘮事敝邑之間寡君有所助執紼矣若其不間雖士大夫有不足也靈王之䘮我先君簡公在楚印段實徃王吏不討恤所無也今曰女盍從舊舊有豐有省不知所從從其豐則寡君幼弱從其省則吉在此矣晋不能詰十年正月游速帥師滅許周儋翩率王子朝之徒將因我以作亂于周我為之伐馮滑胥靡負黍狐人闕外二月晋人使魯來討取匡十一年公及齊侯盟於鹹始叛晋十三年獻公卒子聲公勝立鄭益弱駟歂殺鄧析而用其竹刑君子罪之元年游速㑹齊侯衛侯于安甫二年及魯平五年冬晋范氏中行氏既出奔復入我師助之晋人敗我于百泉六年宋平元之族自蕭來奔夏罕逹敗宋師于老丘八年齊人輸粟于范氏罕逹駟送之晋趙鞅伐我戰于鐡我師敗績十三年春宋師侵我宋鄭自此連嵗相侵争邊邑至十九年以所争邑為墟乃止二十六年晋荀瑶伐我取九邑三十三年荀瑶復伐我齊田恒來救晋師還三十七年聲公卒子哀公錫立八年鄭人弑公而立聲公之弟丑是為共公三十年共公卒子幽公已立元年韓伐我殺幽公鄭人立幽公之弟駘是為繻公【年表云幽公子】十五年韓來伐取雍邱城京十六年伐韓敗之於負黍二十年韓魏趙列為諸侯二十三年圍韓陽翟二十五年殺相子陽二十七年子陽之黨弑繻公而立幽公之弟乙是為鄭君二年負黍反復歸於韓十二年韓伐我取陽城二十一年韓哀侯滅鄭蘇子曰鄭之諸公桓武之後惟莊公為賢然其為人喜權而任數桓武之風衰焉叔段之亂諸大夫皆欲早為之所莊公之明足以制之然釋而不問俟其惡成而後加之以大戮此非不忍於弟葢忍之至也孔子深探其心故書曰鄭伯克段于鄢而邱明謂之鄭志葢謂此也周平王桓王貳於虢公莊公既質王子取麥禾矣則又率齊而朝之伐宋而説之政不可得於是兵交中原射王中肩烏乎其忮心發於中卒不可葢如此鄭自莊公始畏楚穆襄之後無嵗不被晋楚之兵子駟子展為政不知所出惟其來者與之鄭幾於亡及晋悼公三帥諸侯以楚師楚不能争而子産受之以禮自固雖晋楚之暴不能加焉詩云誰能執熱逝不以濯又曰無競維人四方其訓之吴季札過鄭謂子産政將及子子為政必慎以禮不然鄭國將敗子産用之鄭以復安如季子可謂知務矣哉














  古史卷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十九       宋 蘇轍 撰越世家第十二
  越王句踐其先禹之苗裔夏后少康之庶子也封於會稽謂之越子斷髮文身披草萊而邑焉【或謂越祝融之後芉姓故史伯告鄭桓公曰芉姓夔越不足命也史記以越為禹後姒姓未知孰是】其先二十餘世不通於諸侯與吳為鄰世相攻戰至於允常吳王闔閭立五年始舉兵伐之春秋謂之於越魯史墨聞之曰越得嵗而吳伐之不及四十年吳將不免闔閭十年克楚入郢越間之入吳吳亦敗於秦楚而歸允常卒子句踐立時闔閭之十九年也越王句踐元年闔閭因其䘮伐之句踐禦之陳于槜李患吳之整也使死士再禽焉不動使罪人三行屬劒于頸曰二君有治臣奸旗鼓不敢逃死遂自剄也師屬之目因而伐之大敗吳師闔閭傷指而卒其子夫差日夜勒兵且以報越三年越欲先吳未發徃伐之大夫范蠡諫曰不可臣聞兵者凶器也戰者逆徳也争者事之末隂謀逆徳好用凶器試身於所末上帝禁之行者不利越王曰吾已决之矣遂興師吳王悉發精兵擊越敗之夫椒遂入越越王以甲楯五千保於會稽謂范蠡曰以不聽子故至此為之奈何范蠡對曰卑辭厚禮以遺之不許而身與之市越王許諾乃使大夫種因太宰嚭以行成於吳膝行頓首曰君王亡臣句踐使陪臣種敢告下執事句踐請為臣妻為妾吳王將許之伍員言於吳王曰天以越賜吳勿許也種還以報越王越王欲殺妻子燔寶器觸戰以死種止之曰吳太宰嚭可誘以利請間行言之於是越王乃以美女寶器令種間行獻嚭嚭受之乃見種於吳王種頓首言曰願大王赦句踐之罪盡入其寶器不幸不赦句踐將盡殺其妻子燔其寶器悉五千人觸戰必有當也嚭因説吳王越已服為臣若將舍之此國之利也吳王將許之伍員進諫曰今不滅越後必悔之句踐賢君種蠡良臣若反國將為亂吳王弗聽卒赦越罷兵而歸越王之困會稽也喟然歎曰吾終於此乎種曰湯繫夏臺文王囚羑里齊小白奔莒晋重耳奔狄其卒王伯何遽不為福乎及其反乃苦身焦思置膽於坐坐卧即仰膽飲食亦嘗膽也曰汝忘會稽之耻耶身自耕作夫人自織食不加肉衣不重采折節下賢厚遇賔客振貧弔死與百姓同其勞欲使范蠡治國政蠡曰兵甲之事種不如蠡鎮撫國家親附百姓蠡不如種於是舉國政屬大夫種而使范蠡與大夫拓稽為質於吳五年而吳歸蠡九年越王自會稽歸七年矣其士民皆欲用以報吳大夫逢同諫曰國新流亡今乃復殷給繕飾備利吳必懼懼則難必至且鷙鳥之擊也必匿其形今夫吳兵加齊晋怨結楚越名髙天下實害周室徳少而功多必滛自矜為越計莫若結齊親楚附晋以厚吳吳志廣必輕戰是我連其權三國伐之越承其弊可克也越王曰善十一年吳王伐齊十三年將復伐齊越王率其衆朝焉王及列士皆有饋賂吳人皆喜唯伍員懼諫弗聽遂伐齊敗之而歸殺伍員而任嚭以政越王召范蠡曰吳已殺子胥導䛕者衆可乎對曰未可十四年吳會魯橐臯十五年吳會晋黄池吳精兵從王惟老弱與太子守越王復問范蠡蠡曰可矣夏六月丙子伐吳為二隧疇無餘謳陽自南方先及郊吳太子友王子地王孫彌庸夀於姚自上觀之彌庸見姑蔑之旗曰吾父之旗也不可以見讎而弗殺也屬徒五千王子地助之乙酉戰彌庸獲疇無餘地獲謳陽越王至王子地守丙戍復戰大敗獲太子友彌庸夀於姚丁亥入吳吳王歸自黄池使人厚賂以請成越自度亦未能滅吳乃與吳平十九年越復伐吳吳士民罷弊輕鋭死於齊晋遇於笠澤夾水而陳越為左右句卒使夜或左或右鼓譟而進吳師分以禦之越以三軍潜渉當吳中軍而鼓之吳師大亂遂敗之二十一年越圍吳二十三年始聘於魯二十四年夏納邾隐公邾太子革來奔吳王夫差棲於姑蘇之山使公孫雄請成於越肉袒膝行而前曰孤臣夫差敢布腹心異日嘗得罪于會稽夫差不敢逆得與君王成以歸今君王舉玉趾而誅孤臣惟命是聽意者亦如會稽之赦孤臣之罪乎越王不忍欲許之范蠡曰會稽之事天以越賜吳吳不取今天以吳賜越越其可逆天乎且夫君王蚤朝晏罷非為吳耶謀之二十二年一旦而棄之可乎天與弗取反受其殃伐柯者其則不逺君忘會稽之厄乎越王曰吾欲聽子不忍其使者范蠡乃鼓進兵曰王已屬政於執事使者去不者且得罪使者泣而去十一月遂滅吳夫差自殺越王葬之【史記越王葬吳王而誅太宰嚭嚭之罪誅之固當然左傳哀公二十四年公如越得太子適郢將妻公而多與之地公孫有山告于季孫季孫懼使因太宰嚭而納賂乃止滅吳後二年嚭尚在則越未嘗誅嚭也】越王已平吳乃以兵北渡淮與諸侯會于徐州致貢於周周元王使人賜越王胙命為伯越乃以淮北地與楚歸吳所侵宋地於宋與魯泗東方百里當是時越兵横行於江淮東諸侯畢賀號稱伯王范蠡遂去自齊遺大夫種書曰蜚鳥盡良弓藏狡兎死走狗烹越王為人長頸鳥喙可與共患難不可與共樂子何不去種見書稱病不朝人或讒種且作亂越王乃賜種劔曰子教寡人伐吳七術寡人用其三而敗吳其四在子子為我從先王試之種遂自殺二十五年秋魯哀公使叔青來聘使諸鞅報聘於魯二十六年魯哀公來朝二十七年衛出公在城鉏使其祝史揮來請師以伐衛二十八年夏使臯如后庸帥師會宋魯之師以納衛侯取賂弗克納而還衛侯來奔遂死于越二十九年春使后庸聘于魯且言邾田封于駘上秋魯哀公來奔王句踐卒【左傳史記皆不記句踐之年然史記稱越王元年闔閭聞允常死興師伐越敗於槜李今據此而求之春秋以次句踐之年然卒不知其卒之年矣】子王鼫與立王鼫與卒子王不夀立王不夀卒子王翁立王翁卒子王醫立王醫卒子王之侯立王之侯卒子王無彊立無彊興師北伐齊西伐楚與中國争彊當楚威王時越方伐齊齊宣王使人説越王曰越不伐楚大不王小不伯圖越之所以不伐楚者為不得晋也韓魏固不攻楚韓之攻楚覆其軍殺其將則葉陽翟危魏亦覆其軍殺其將則陳上蔡cq=55不安故二晋之事越不至於覆軍殺將汗馬之力不效所重於得晋者何也越王曰所求於晋者不至於頓兵接刃而况攻城圍邑乎願魏以聚大梁之下願齊之試兵南陽莒地以聚常郯之境則方城之外不南淮泗之間不東商於析酈宋胡之地夏路以左不足以備秦江南泗上不足以待越矣則齊秦韓魏得志於楚也是二晋不戰而分地不耕而穫之不此之為而頓刄於河山之間以為齊秦用所待者如此其失計奈何其以此王也齊使者曰幸也越之不亡也吾不貴其用智之如目見毫毛而不見其睫也今王知晋之失計而不自知越之過是目論也王所待於晋者非其馬汗之力也又非可與合軍連和也將待之以分楚衆也今楚衆已分何待於晋越王曰奈何曰楚三大夫張九軍北圍曲沃於中以至無假之闗者三千七百里景翠之軍北聚齊魯南陽分有大於此者乎且王之所求者鬬晋楚也晋楚不鬬越兵不起是知二五而不知十也此時不攻楚臣是以知越大不王小不伯復讎龐長沙楚之粟也【索隐復猶言况復也讎當作犫犫龎長沙三邑也】竟澤陵楚之材也越窺兵通無假之闗此四邑者不上貢事於郢矣臣聞之圖王不成其弊可以伯而不伯者王道失也故願大王之轉攻楚也於是越遂釋齊而伐楚楚威王興兵而伐之大敗越殺王無彊盡取故吳地至浙江北破齊於徐州而越以此散諸族子争立或為王或為君濵於江南海上服朝於楚後七世至閩君揺佐諸侯平秦漢高帝復以揺為越王以奉越後東越閩君皆其後也
  蘇子曰吳以蠻夷爭盟上國陵蔑齊晋結怨楚越再世而亡何者地逺而民勞勢不順也越王句踐既克夫差雖號伯王而實歛兵自守無大征伐分吳故土以畀楚宋魯遂以保國傳世彼親見其害知所以自監矣哉至王無彊無闔閭之知而有夫差之愚其殘國宜矣昔楚莊王克陳宋鄭力能取之而不有諸侯安之而楚遂以興靈王大城陳蔡不羮經營中夏貪而不止則身受其咎葢東南之常勢於是可見矣自東晋以來至於陳皆國於吳越之墟成敗之迹無不然者雖桓温劉裕善用兵或能一勝而民以罷弊訖於無成至殷浩庾亮葢不足數也如謝安之賢猶勉彊北征失䇿而死亦於其名而未安其實故耶嗟夫謀國如蔡謨吾有取焉










  古史卷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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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史卷二十       宋 蘇轍 撰趙世家第十三
  趙氏之先與秦共祖至中衍為帝大戊御其後世蜚廉有子二人其一曰惡來事紂為周所殺其後為秦其二曰季勝其後為趙季勝生孟增孟增幸於周成王是為宅臯狼臯狼生衡父衡父生造父造父幸於周穆王得八駿馬獻之穆王穆王使造父御欲周行天下將皆必有車轍馬迹【史記言造父取驥之乗匹與桃林盗驪驊騮騄耳獻之穆王為穆王御以見西王母事近於誕故不錄而取鄭丹言穆王事足之】而徐偃王反穆王馳歸攻徐大破之乃賜造父以趙城由此為趙氏自造父以下六世至奄父曰公仲周宣王時伐戎為御及千畆戰奄父脱宣王奄父生叔帶周幽王無道去周如晋事晋文侯始建趙氏于晋趙宗益興五世而生趙夙晋獻公十六年伐霍伐魏伐耿滅之皆趙夙御戎霍公求奔齊晋大旱卜之霍太山為祟使夙召霍君於齊復之以奉霍太山之祀晋復穰獻公賜夙耿夙生共孟共孟生成子衰衰字子餘【杜預曰趙夙趙衰兄未詳孰是】卜事晋獻公及諸公莫吉卜事公子重耳吉即事重耳重耳以驪之難亡奔翟成子從之翟伐廧咎如得二女以其少女妻重耳長女妻成子生盾重耳亡十九年而反國為晋文公文公更以氏妻成子生同括嬰齊及狄人歸季隗趙亦請逆盾與其母既至以盾為才固請于公以為適子而以叔隗為内子文公二年克原問誰可守者寺人㪍鞮曰趙衰以壺飱從徑餒而弗食乃以成子為原大夫四年謀元帥成子曰郤縠可將以成子為卿讓於欒枝先軫八年蒐于清原作五軍乃以成子為卿晋襄公六年成子卒盾代任國政是為宣子七年襄公卒宣子欲立文公子雍不克更立襄公太子夷臯是為靈公宣子修明典法晋國以治賈季在狄狄人問趙衰盾孰賢賈季曰趙衰冬之日也趙盾夏之日也靈公立十四年侈而虐宣子驟諌公患之使鉏麑賊之宣子盛服將朝坐而假寐麑歎其忠敬不忍害而自殺公又伏甲而飲宣子宣子知之趨出公使猛犬噬之其車右提彌明殺犬戰而死公徒有嘗餓于翳桑宣子見而食之幷以食遺其母者倒戈以出宣子宣子出奔族子穿攻靈公弑之宣子未出山而復故太史書曰趙盾弑其君宣子乃立襄公弟黒臀是為成公成公始以卿之適子為公族餘子為餘子庶子為公行宣子請以括為公族而已為旄車曰括君氏之愛子也微君氏臣狄人耳成公許之宣子卒子莊子朔嗣【史記晋景公時趙盾卒子朔嗣案左傳魯宣公八年亦晋成公之八年也書晋胥克有蠱疾郤缺為政廢胥克使趙朔佐下軍郤缺為政而趙朔為卿則盾已死矣非景公之時也景公成公子後此二年始亡】晋景公三年莊子將下軍及卒子文子武嗣初嬰齊通于莊莊景公之姊也十四年同括放嬰齊于齊莊怨之譛之景公曰同括將為亂十七年誅同及括武尚幼從氏畜于公宫以其田與祁奚韓厥少畜于宣孟言於景公曰成季之勲宣孟之忠而無後為善者懼矣乃立武而反其田【史記晋景公三年大夫屠岸賈欲誅趙氏韓厥告趙朔趣亡朔不聽遂殺朔及同括嬰齊朔妻晋成公姊有遺腹走公宫生武朔友人程嬰公孫杵臼以計脱武得嗣趙氏今按左傳景公三年朔方將下軍拒楚于邲十二年晋作六軍括始為卿十四年乃放嬰齊十七年禍作而武已生畜于公宫韓厥為言而復歸其田耳其事皆有本末不可誣也且趙氏大宗非其家亂倚公室而去之勢不能動豈一大夫屠岸賈所能滅乎春秋之後好事者喜立異説如公羊邾叔術吳語黄池之㑹其類皆不可信今太史公信此亦已妄矣】晋悼公立文子始為卿十三年超將上軍平公十年遂為正卿薄諸侯之幣而重其禮諸侯説之十二年會楚屈建及諸侯之大夫于宋以弭諸侯之兵楚人甲文子不與較楚不敢動楚人又欲先歃文子亦不争諸侯貴之十七年復會楚公子圍及諸侯之大夫盟于虢文子於是年未五十耄而語媮周劉夏魯叔孫豹秦公子鍼與醫和皆知其將死嵗終而卒子景叔成嗣晋平公非賢君也文子相之八年能以禮與信結諸侯以無失伯文子死晋遂衰景叔卒子簡子鞅嗣晋頃公九年簡子會諸侯之大夫于黄父謀納周敬王明年王入于周十二年六卿滅公族祁氏羊舌氏而分其邑晋公室由此益弱十三年簡子及荀寅城汝濵遂賦晋國一鼓鐵以鑄刑鼎著范宣子所為刑書孔子譏之晋定公十年將盟衛侯簡子使渉佗成何徃衛侯請執牛耳二子捘衛侯之手衛侯怒遂叛晋十一年魯陽虎來奔簡子納而用之十五年簡子謂邯鄲午曰歸我衛貢五百家將置之晋陽午許諾歸而父兄不聽簡子召午殺之趙稷渉賔以邯鄲叛使籍秦圍邯鄲荀寅范吉射午之姻也不與圍午將作亂董安于請備之七月范中行氏伐趙氏之宫簡子奔晋陽晋人圍之韓不信惡寅魏曼多惡吉射荀躒嬖梁嬰父欲以為卿范臯夷無寵於吉射亦欲作亂謀以嬰父代寅而以臯夷代吉射荀躒言於晋侯曰君命大臣始禍者死今三臣始禍而獨逐鞅刑已不鈞矣請皆逐之遂以君命伐范中行氏二子反伐公敗奔朝歌韓魏為趙氏請十二月盟而入梁嬰父惡董安于謂荀躒曰不殺安于趙氏必得晋國盍以其發難也討之躒以告簡子簡子患之安于曰我死而晋國寧趙氏定將焉用生乃縊而死趙氏祀之于廟十九年夏簡子帥師納衞世子蒯聵于戚秋齊人輸范氏粟鄭人送之簡子禦之于戚大敗之二十年簡子圍朝歌荀寅奔邯鄲二十一年簡子圍邯鄲寅奔鮮虞齊人納寅于柏人二十二年圍柏人寅吉射出奔齊趙遂有邯鄲柏人雖名晋卿實專晋權奉邑侔於諸侯三十年晋會吳于黄池争長未決而越入吳簡子謂司馬寅曰日旰矣大事未成二臣之罪也建鼓整列二臣死之長幼必可知也吳以越難不能久乃先晋衛莊公入而不朝于晋三十四年夏簡子伐衛齊救之師還冬復伐衞將入其城簡子止之曰怙亂滅國者無後衞人出莊公而立般師乃還趙氏有直臣周舍舍死簡子每聽朝常不樂大夫問焉簡子曰諸大夫朝徒聞唯唯不聞周舍之鄂鄂吾是以憂也晋人悦之有姑布子卿者善相人簡子使相諸子曰無為將軍者至子母恤曰此將軍矣簡子曰此其母賤翟婢耳對曰天之所命雖賤必貴簡子因此盡召諸子與語母恤果賢後又告諸子吾藏寶符常山上先得者賞諸子争徃無所得母恤還曰已得符矣簡子曰奏之母恤曰從常山上臨代代可取也簡子於是知母恤果賢乃廢世子伯魯而以母恤為世子三十六年簡子卒母恤嗣【左傳魯哀公二十年晋定公之三十七年也是嵗越圍吳趙襄子降䘮食然則簡子死三年䘮未終也而史記稱定公三十七年卒簡子除三年之䘮此説既已謬矣又稱出公十一年簡子疾使太子母恤與知伯伐鄭十七年簡子卒襄子元年越圍吳使楚隆問吳王葢出公定公之子也使簡子之死實出公十七年則非吳滅之嵗使襄子實吊吳王則簡子之死前此矣進退不可考據故其記簡子多十八年記襄子少十八年言襄子在位凡三十三年而已今定以左氏為本仍以越圍吳之嵗為襄子元年而推次襄子行事之年故襄子在位凡五十一年也】三十七年越圍吳襄子降於䘮食楚隆曰三年之䘮親暱之極也主又降之無乃有故乎襄子曰黄池之會先主與吳王有質曰好惡同之今越圍吳嗣子不廢舊業而敵之非晋之所及也吾是以為降隆曰盍使吳王知之乃使隆徃弔焉襄子姊前為代王夫人簡子既葬未除䘮與代王會夏屋使厨人操銅斗以食代王隂以斗擊殺之及其從官遂興兵平代地其姊聞之泣而呼天磨笄自殺代人憐之所死地名之為磨笄之山遂以代封伯魯子周為代成君晋出公十三年襄子從荀瑶伐鄭門于桔柣之門瑶謂襄子入之對曰主在此瑶曰惡而無勇何以為子對曰以能忍耻庶無害趙宗乎襄子由此怨知氏十七年知氏與趙韓魏盡分范中行故地出公怒欲以齊魯伐四卿四卿恐共攻出公出公奔齊道死【是年四卿分地見晋世家而六國年表在晋哀公三年趙世家云襄子之四年葢太史公不能正簡襄亡立之年故於年表遷就其事尤為乖舛今簡襄之年既正則分邑之年以晋世家為允】四卿乃立昭公曽孫驕是為哀公荀瑶專決晋國之政四年請地韓魏韓魏與之請地趙趙以圍鄭之怨不與瑶怒隂約韓魏將以伐趙襄子召張孟談【戰國䇿作張孟談史記作孟同葢太史公以其父名改之耳】而告之曰知伯請地三家而吾獨弗與其移兵伐我必矣吾安居而可張孟談曰夫董安于簡主之才臣也世治晋陽其餘政敎猶存其必居晋陽襄子曰諾發車騎趨晋陽城郭府庫倉廩兵甲既具而三家之兵至三月不能拔舒兵而圍之决晋水以灌其城城不沉者三版城中巢居懸釡易子而食羣臣皆有外心禮益慢惟高共不敢失禮襄子懼乃夜使張孟談私於韓魏韓魏與趙合謀殺守堤之吏决水以灌瑶軍瑶救水軍大亂三家交攻之遂禽瑶而分其地【史記趙簡子疾五日不知人醫扁鵲視之曰非病也昔秦穆公嘗如此寤將有所言矣居二日半簡子寤告諸大夫曰我之帝所甚樂因言夢所見董安于記之皆驗於後葢滅范中行立襄子及取代皆兆於夢矣及襄子奔晋陽原過見三人得竹書以遺襄子自稱霍太山亦言滅知伯及武靈王胡服之事此皆戰國好事者所為雜説無所考證存之無益於治亂而有無不可知非為國之要不可載之世家故獨載簡子事於扁鵲傳而已】於是襄子行賞高共為上張孟談曰晋陽之難惟共無功襄子曰方晋陽急羣臣皆懈惟共不敢失人臣禮是以先之於是趙北有代南幷知氏彊於韓魏襄子娶空同氏生五子為伯魯之不立也不肯立子必欲傳伯魯子代成君代成君先死乃立其子浣為太子襄子在位五十一年而卒浣立是為獻侯獻侯少即位治中牟【此非今之中牟今之中牟非趙地春秋傳曰衛侯如晋過中牟葢趙自有中牟耳】襄子弟桓子逐獻侯自立於代一年卒國人曰桓子立非襄子意乃殺其子而復迎立獻侯十年中山武公初立【史記中山事分㪚數處於此言中山武公初立類始建國者於魏文侯十七年記伐中山使子擊守之於樂毅傳言樂羊既取中山其後中山復國至趙武靈王時復滅中山然戰國䇿言犀首立五王齊王羞與中山並王犀首與趙武靈時不甚逺或曰中山古鮮虞姬姓竟未詳其實也徐廣曰中山武公西周桓公之子也桓公者孝王弟而定王子也不知廣何自得此説然是時周衰已甚亦安能使其子弟據中山乎】十三年城平邑十五年獻侯卒子烈侯籍立六年趙韓魏始立為諸侯追尊獻子為獻侯烈侯好音謂相國公仲連曰寡人有愛可以貴之乎公仲曰富之可貴之則否烈侯曰然鄭歌者槍石二人吾賜之田人万畝公仲曰諾不與居一月烈侯從代來問歌者田公仲曰求未有可者有頃烈侯復問公仲終不與乃稱疾不朝番吾君自代來謂公仲曰君實好善而未知所持君相趙於今四年矣亦有進士乎曰未也番吾君曰牛畜荀欣徐越皆可公仲乃進三人及朝烈侯復問歌者田何如公仲曰方使擇其善者牛畜侍烈侯以仁義約以王道烈侯逌然明日荀欣侍以選練舉賢任官使能明日徐越侍以節財儉用察度功徳所養無不充君説使謂相國歌者之田且止官牛畜為師荀欣為中尉徐越為内史賜相國衣二襲九年烈侯卒弟武公立武公十三年卒趙人立烈侯太子章是為敬侯敬侯元年武公子朝作亂不克出奔魏趙始都邯鄲二年敗齊于靈丘三年救魏于廩丘大敗齊人四年魏敗我兎臺築剛平以侵衛五年齊魏為衞攻趙取我剛平六年借兵於楚伐魏取棘蒲八年拔魏黄城九年伐齊齊伐燕趙救燕十年與中山戰房子十一年魏韓趙共滅晋分其地伐中山又戰於中人十二年敬侯卒子成侯種立成侯元年公子勝與成侯爭立為亂二年六月雨雪三年大戊午為相伐衛取鄉邑七十三魏敗我藺四年與秦戰高安敗之五年伐齊于鄄攻鄭敗之以與韓韓與我長子魏惠王與公中緩争國成侯與韓因其亂伐之敗之濁澤圍魏惠王六年中山築長城魏敗我懐【成侯五年魏惠王之元年也則濁澤之圍當在五年史記在六年誤矣魏惠王既定位二年敗趙于懐敗韓于馬陵據韓魏世家年表並同而趙世家在五年亦誤今並正之】七年侵齊至長城與韓攻周八年與韓分周以為兩九年與齊戰阿下十年攻衛取甄十一年秦攻魏趙救之石阿十二年秦攻魏少梁趙救之十三年魏敗我澮取皮牢成侯與韓昭侯遇上黨十四年與韓攻秦十五年助魏攻秦十六年與韓魏分晋封晋君以端氏【敬侯十一年三國已滅晋分其地矣至此復分晋者必有餘地昔所未分耳】十七年成侯與魏惠王遇葛孽十九年與齊宋會平陸與燕會阿二十年魏獻榮椽因以為檀臺二十一年魏圍我邯鄲二十二年魏拔我邯鄲二十四年魏歸我邯鄲與魏盟漳水上秦攻我藺二十五年成侯卒公子緤與太子爭立緤敗亡奔韓太子立是為肅侯元年奪晋君端氏徙處屯留二年與魏惠王遇於隂晋三年公子范襲邯鄲不勝死四年朝天子六年攻齊拔高唐七年公子刻攻魏首垣十年秦使商鞅伐魏虜其將公子卬趙伐魏十五年起夀陵十六年肅侯游大陵出於鹿門大戊午扣馬曰耕事方急一日不作百日不食肅侯下車謝蘇秦自燕來言六國約從以擯秦肅侯從之以車百乗黄金千鎰白璧百䨇錦繡千純使秦東約諸侯十七年圍魏黄不克秦以公孫衍為大良造説齊魏謀共伐趙以敗從約十八年齊魏伐我我決河水灌之兵去肅侯以讓蘇秦秦恐遂去趙而從約解二十二年張儀相秦趙疵與秦戰敗秦殺疵河西取我藺離石二十三年韓舉與齊魏戰死于桑丘二十四年肅侯卒子武靈王立秦楚燕齊魏出鋭師各萬人來會葬武靈王元年陽文君趙豹相梁襄王與太子嗣韓宣王與太子倉來朝信宫武靈王少未能聽政博聞師三人左右司過三人及聽政先問先王貴臣肥義加其秩國三老年八十月致其禮三年城鄗四年與韓㑹區䑕五年娶韓女為夫人八年使國人謂侯曰君時五國相王趙獨否曰無其實敢有其名乎【齊宣王九年魏襄王元年會於徐州始相王後十一年秦惠文王始稱王明年韓宣惠王燕易王始稱王至此五年趙猶不稱王然卒不見趙稱王之年豈自惠文始而追謚武靈王】李兑約五國伐秦無功罷於成臯欲隂構於秦以解其怨楚與韓魏將應之齊弗欲齊王令公孫衍以攻宋説李兑李兑報齊王曰臣之所以堅三晋以攻秦者欲以使攻宋也而宋置太子以為王下親其上而守堅臣是以欲足下之速歸休士民也今太子走諸善太子者皆有死心若復攻之其國必有亂此亦舉宋之時也臣已為足下使公孫衍説奉陽君曰君之身老矣封不可不早定也為君慮封莫若於宋他國莫可夫秦人貪韓魏危燕楚辟中山之地薄莫如於隂失今之時不可復得已宋之罪重齊之怒深殘亂宋得大齊定身封此百世一時也臣願足下大發攻宋之舉而無庸致兵也蘇代亦為齊謂奉陽君曰天下㪚而爭秦秦必據宋魏冉必妬君之有隂也秦王貪魏冉妬則隂不可得矣君無構齊必攻宋齊攻宋則楚必攻宋燕趙助之五國據宋不至一二月隂必得矣得隂而構秦雖有變則君無患矣奉陽君曰善乃絕和於秦而収齊魏以成取隂九年與韓魏共擊秦秦敗我斬首八万齊敗我觀澤十年秦取我西都及中陽燕相子之為君君反為臣齊破燕十一年王召公子職於韓立以為燕王樂池送之【裴駰曰案燕世家子之死燕人共立公子平是為燕昭王無趙送公子職為燕王之事當是趙聞燕亂遥立職為燕王雖使樂池送之竟不能就也】十三年秦拔我藺虜將軍趙莊楚魏王來過邯鄲十四年趙何攻魏十六年王游大陵夢處女鼓琴而作詩曰美人熒熒兮顔若苕之華命乎命乎曽無我嬴異日王飲酒樂數言所夢想見其狀吳廣聞之因夫人内其女娃嬴娃嬴孟姚也甚有寵是為惠后十七年王出九門為野臺以望齊中山之境十八年秦武王卒王使代相趙固迎公子稷於燕送之秦立為昭王十九年春正月大朝信宫召肥義與議天下五日而畢王北畧中山之地至於房子遂之代北至無窮西至河登黄華之上召樓緩謀曰我先王因世之變以長南藩之地阻漳滏之險立長城又取藺郭狼敗林人於荏而功未遂今中山在我腹心北有燕東有胡西有林胡樓煩秦韓之邊而無彊兵之救奈何夫有髙世之名必有遺俗之累吾欲胡服樓緩曰善羣臣皆不欲於是肥義侍王曰吾欲繼襄主之業啟胡狄之鄉用力少而功多無盡百姓之勞而享前世之勲吾將胡服騎射以教百姓而世必議寡人奈何肥義曰臣聞疑事無功疑行無名王既定負遺俗之慮殆無顧天下之議矣夫論至徳者不和於俗成大功者不謀於衆愚者闇成事智者覩未形王何疑焉於是遂胡服使王孫緤告公子成曰寡人胡服將以朝也亦欲叔服之家聽於親國聽於君古今之公行也子不反親臣不逆君兄弟之通義也今寡人作教易服而叔不服吾恐天下議之也制國有常利民為本從政有經令行為上明徳先論於賤而行政先信於貴今胡服之意非以養欲而樂志也事有所出而功有所止事成功立然後善也今寡人恐叔逆從政之經以輔叔之議且寡人聞之事利國者行無邪因貴戚者名不累故寡人願慕公叔之義以成胡服之功使緤謁之叔請服焉公子成再拜稽首曰臣固聞王之胡服也不佞寢疾不能趨走是以不先進王今命之臣敢竭其愚忠臣聞之中國者聰明徇知之所居也萬物財用之所聚也賢聖之所教仁義之所施也詩書禮樂之所用也異敏技能之所試也逺方之所觀赴也蠻夷之所義行也今王舍此而襲逺方之服變古之教易古之道逆人之心而怫學者離中國故臣願王圖之也使者以報王曰吾固聞叔之疾也我將自徃請之王遂徃之公子成家因自請之曰夫服者所以便用也禮者所以便事也聖人觀鄉而順宜因事而制禮所以利其民而厚其國也夫剪髮文身錯臂左衽甌越之民也黒齒彫題卻冠秫絀大吳之國也故禮服莫同其便一也鄉異而用變事異而禮易是以聖人果可以利其國不一其用果可以便其事不同其禮儒者一師而俗異中國同禮而教離况於山谷之便乎故去就之變智者不能一逺近之服賢聖不能同窮鄉多異曲學多辯不知而不疑異於已而不非者公於求善也今叔之所言者俗也吾所言者所以制俗也吾國東有薄洛之水與齊中山同之而無舟楫之用自常山以至代上黨東有燕東胡之境而西有樓煩秦韓之邊而無騎射之備故寡人將聚舟楫之用求水居之民以守河薄洛之水變服騎射以備燕三胡秦韓之邊且昔者簡主實晋陽以及上黨而襄主幷戎取伐以攘諸胡此愚智所明也先時中山負齊之彊兵侵暴吾地係累吾民引水圍鄗微社稷之神靈則鄗幾於不守也先王醜之而怨未能報也今騎射之備近可以便上黨之形而逺可以報中山之怨而叔順中國之俗以逆簡襄之意惡變服之名以忘鄗事之醜非寡人之所望也公子成再拜稽首曰臣愚不逹於王之義敢道世俗之聞臣之辠也今王將繼簡襄之意以順先王之志臣敢不聽命乎再拜稽首而賜胡服明日服而朝於是始出胡服令趙文趙造周祒趙俊皆諌止王毋胡服如故法便王曰先王不同俗何古之法帝王不相襲何禮之循虙戲神農教而不誅黄帝堯舜誅而不怒及至三王隨時制法因事制禮法度制令各順其宜衣服器械各便其用故禮世不必一道而便國不必古聖人之興也不相襲而王夏殷之衰也不易禮而滅然則反古未可非而循禮未足多也且服竒者志滛則是鄒魯無竒行也俗辟者民易則是吳越無秀士也且聖人利身謂之服便事謂之禮夫進退之節衣服之制者所以齊常民也非所以論賢者也故齊民與俗流賢者與變俱故諺曰以書御者不盡馬之情以古制今者不逹事之變循法之功不足以高世法古之學不足以制今子不及也遂胡服招騎射二十年王畧中山地至寧葭西畧胡地至榆中林胡王獻馬歸使樓緩之秦仇液之韓王賁之楚富丁之魏趙爵之齊代相趙固主胡致其兵二十一年攻中山趙袑為右軍許鈞為左軍公子章為中軍王幷將之牛剪將車騎趙希幷將胡代趙與之陘【徐廣曰陘者山絶之名常山有井陘中山有苦陘也】合軍曲陽攻取丹丘華陽鴟之塞王軍取鄗石邑封龍東垣中山獻四邑和王許之罷兵二十三年攻中山二十五年惠后卒使周袑胡服傅王子何二十六年復攻中山攘地北至燕代西至雲中九原二十七年五月大朝於東宫傳國王子何是為惠文王王廟見禮畢出臨朝肥義為相國幷傅王王惠后吳娃子也武靈王自號為主父主父欲令子主治國而身胡服將士大夫西北畧胡地又欲從雲中九原直南襲秦於是詐自為使者入秦秦昭王不知已而怪其狀甚偉非人臣之度使人逐之而主父馳已脱闗矣審問之乃主父也秦人大驚主父所以入秦者欲自畧地形因觀秦王之為人也惠文王元年以公子勝為相封平原君二年主父行新地遂出代西遇樓煩王於西河而致其兵楚懐王自秦來奔弗内楚王之未入秦也或謂主父曰三晋合而秦弱三晋離而秦彊此天下之所明也秦之有燕而伐趙有趙而伐燕有梁而伐趙有趙而伐梁有楚而伐韓有韓而伐楚此亦天下之所明也然山東不能易其路兵弱也弱而不能相一是何楚之智山東之愚也虎將即禽禽不知虎之即已也而相鬬兩罷而歸其死於虎使禽知虎之即已决不相鬬矣今山東之主不知秦之即已也而尚相鬬兩斃而歸其國於秦知不如禽逺矣願王熟慮之也今事有可急者秦之欲伐韓梁東闚周室甚惟寐忘之今南攻楚者惡三晋之大合也今其攻楚休而復之已五年矣攘地千餘里今謂楚王茍來舉玉趾而見寡人必與楚為兄弟之國必為楚攻韓梁反楚之故地楚王美秦之語怒韓梁之不救己必入於秦秦楚有謀故發使之趙以燕餌趙而離三晋今主美秦之言而攻燕攻燕食未飽而禍已及矣楚王入秦秦楚為一東面而攻韓韓南無楚北無趙韓不待伐而西走秦與韓為上交秦禍安移於梁矣以秦之彊有楚韓之用梁不待伐而西走秦與梁為上交秦禍安環中趙矣以彊秦之有韓梁楚與韓之怒割必深矣此臣之所為來臣故曰事有可急為者及楚王之未入也三晋相親相堅出鋭師以戍韓梁西邊楚王聞之必不入秦秦必怒而循攻楚是秦禍不離楚也便於三晋若楚王入秦見三晋之大合而堅也必不出楚王而多割是秦禍亦不離楚也又利於三晋願王熟計之也趙因起兵伐戎翟戍韓梁之西邊秦見三晋之堅也果不出楚王而多求地三年滅中山遷其王於膚施還歸行賞大赦置酒酺五日封長子章為代安陽君使田不禮相之章素侈心不服其弟為王李兑謂肥義曰公子章彊壯而志驕黨衆而欲大田不禮之為人也忍殺而驕二人相得殆有私乎小人輕慮淺謀見利而忘害同類相持俱入禍門以吾觀之必不久矣子任重而勢大亂之所始禍之所集也子奚不稱疾毋出傳政於公子成無為怨府無為禍梯肥義曰不可昔者主父以王屬我也曰無變而度無異而慮堅守一心以沒而世義再拜受命而籍之今畏不禮之難而忘吾籍變孰大焉進受嚴命退而不全負孰甚焉諺曰死者復生生者不愧吾言已在前矣吾欲全吾言安得全吾身乎子則有賜而忠我矣吾不敢失吾言也李兑曰諾子勉之矣吾見子已今年耳涕泣而出兑乃數見公子成與謀備田不禮異日肥義謂信期曰公子與田不禮甚可憂也吾聞之姦臣在朝國之殘也讒臣在中主之蠹也此人貪而欲大内得主而外為暴矯令為慢以擅一旦之命不難為也禍且逮國自今以徃若有召王者必見吾面我先以身當之無故而王乃入信期曰善哉吾得聞此也四年朝羣臣安陽君亦來朝主父從旁觀羣臣宗室之禮見長子章北面屈於其弟心憐之初章嘗為太子矣主父得惠后愛之為不出者數嵗生惠文王乃廢章而立之及惠后死愛弛憐故太子欲分趙而王章於代計未决而輟主父及王游沙丘異宫章即以其徒與田不禮作亂詐以主父令召王肥義先入殺之即與王戰公子成與李兑自國至起四邑之兵入距難敗公子章及田不禮滅其黨章之敗徃走主父主父開之成兑因圍主父宫章死成兑謀曰以章故圍主父即解兵吾屬夷矣乃遂圍主父令宫中人後出者夷宫中人悉出主父不得食探爵鷇食之三月餘餓死沙丘宫成為相號安平君兑為司冦王少成兑專政五年與燕鄭易八年城南行唐九年趙梁將與齊合軍攻韓至魯闗下十一年齊秦自立為東西帝既而皆復為王董叔與魏伐宋得河陽於魏秦取梗陽十二年趙梁將攻齊秦攻魏取安邑諸侯皆賀趙王徃賀三反不得通趙王憂之謂左右曰以秦彊得安邑以制齊趙諸侯皆賀吾徃賀而獨不得通此必加兵於我為之奈何左右曰使者三徃不得通者必所使者非其人也諒貇者辯士也大王可試使之諒貇受命而徃至秦獻書秦王曰大王廣地安邑諸侯皆賀寡君亦竊嘉之不敢寧居使下臣奉其幣物三至王廷而使不得通使若無罪願大王無絶其歡若使有罪願得請之秦王報曰吾所使趙國者小大皆聽吾言則受書幣若不從吾言則使者歸矣諒貇對曰下臣之來固願承大國之意也豈敢有難大王若有以令之請奉而行之無所敢疑於是秦王乃見使者曰平陽君平原君數欺寡人趙能殺此二人則可若不能殺請今率諸侯受命邯鄲城下諒貇曰平陽君平原君親寡君之母弟猶大王之有華陽君涇陽君也大王以孝弟聞於天下衣服之便於體膳啗之嗛於口未嘗不分華陽君涇陽君華陽君涇陽君之車馬衣服無非大王之服御者臣聞之覆巢毁卵而鳯皇不翔刳胎焚夭而麒麟不至今使臣受大王之令以還報敝邑之君畏懼不敢不行無乃傷華陽君涇陽君之心乎秦王曰諾勿使從政諒貇曰敝邑之君有母弟不能教誨以惡大王請黜之勿使與政事以稱大國秦王乃喜受其幣而厚遇之十三年韓徐將攻齊十四年相國樂毅將趙秦韓魏燕兵攻齊取靈丘與秦會中陽十五年燕昭王來見樂毅以五國兵共擊齊齊王敗走燕獨深入取臨淄十六年秦復與趙擊齊齊人患之蘇厲為齊遺趙王書曰足下之賢行功力非數加於秦也怨毒積怒非素深於齊也秦趙與國以彊徴兵於韓秦誠愛趙乎其實憎齊乎物之甚者賢主察之秦非愛趙而憎齊也欲亡韓而吞二周故以齊餤天下恐事之不合故出兵以劫魏趙恐天下畏己也故出質以為信恐天下亟反也故徴兵於韓以威之聲以徳與國實而伐空韓臣以秦計為必出於此夫物固有勢異而患同者楚久伐而中山亡今齊久伐而韓必亡破齊王與六國分其利也亡韓秦獨擅之收二周西祭器秦獨私之賦田計功王之獲利孰與秦多説士之計曰韓亡三川魏亡晋國市朝未變而禍已及矣燕盡齊之北地去沙丘鉅鹿歛三百里韓之上黨去邯鄲百里燕秦謀王之河山間三百里而通矣秦之上郡近挺闗至於榆中者千五百里秦以三郡攻王之上黨羊腸之西句注之南非王有已榆句注斬常山而守之三百里而通於燕代馬胡犬不東下昆山之玉不出北三寶者亦非王有已王久伐齊從彊秦攻韓其禍必至於此願王熟慮之且齊之所以伐者以事王也天下屬行以謀王也燕秦之約成而兵出有日矣五國三分王之地齊倍五國之約而殉王之患西兵以禁彊秦秦廢帝請服反高平根柔於魏反巠分先俞於趙齊之事王宜為上交而今乃抵辠臣恐天下後事王者之不敢自必也願王熟計之也今王無與天下攻齊天下必以王為義齊抱社稷而厚事王天下必盡重王義王以天下善秦秦暴王以天下禁之是一世之名寵制於王也於是趙乃輟謝秦不擊齊王與燕王遇㢘頗將攻齊昔陽取之十七年樂毅將趙師攻魏伯陽而秦怨趙不與已擊齊伐趙拔我兩城十八年秦拔我石城王再之衛東陽决河水伐魏氏大潦漳水出魏冉來相趙十九年秦敗我二城趙與魏伯陽趙奢將攻齊麥丘取之二十年㢘頗將攻齊王與秦昭王遇西河外二十一年徙漳水武平西二十二年大疫公子丹為太子二十三年樓昌將攻魏幾不能取十二月㢘頗將攻幾取之二十四年㢘頗將攻魏房子拔之因城而還又攻安陽取之二十五年燕周將攻昌城高唐取之與魏共擊秦秦將白起破我華陽得一將軍二十六年取東胡歐代地二十七年徙漳水武平南封趙豹為平陽君河水出大潦二十八年藺相如伐齊至平邑罷城北九門大城二十九年秦韓相攻而圍閼與趙使趙奢將擊秦大破秦軍閼與下賜奢號為馬服君三十三年惠文王卒太子丹立是為孝成王孝成王元年秦伐我拔三城王新立太后用事秦急攻之趙求救於齊齊曰必以長安君為質兵乃出太后不肯大臣彊諫太后謂左右復言長安君為質者老婦必唾其面左師觸龍言願見太后太后盛氣而胥之入徐趨而坐謝曰老臣病足曽不能疾走不得見久矣竊自恕而恐太后體有所苦也故願望見太后太后曰老婦恃輦而行曰食得無衰乎曰恃粥耳曰老臣間者殊不欲食乃彊步日三四里少益嗜食太后曰老婦不能太后不和之色少解左師曰老臣賤息舒祺最少不肖而臣衰竊憐愛之願得補黒衣之缺以衛王官昧死以聞太后曰敬諾年幾何矣對曰十五嵗矣雖少願及未填溝壑而託之太后曰丈夫亦愛憐少子乎對曰甚於婦人太后笑曰婦人異甚對曰老臣竊以為媪之愛燕后賢於長安君太后曰君過矣不若長安君之甚左師曰父母愛子則為之計深逺媪之送燕后也持其踵為之泣念其逺也亦哀之矣已行非不思祭祀則祝之曰必勿使反豈非計長久為子孫相繼為王也哉太后曰然左師曰今三世以前趙主之子孫為侯者其繼有在者乎曰無有曰微獨趙諸侯有在者乎曰老婦不聞也曰此其近者禍及其身逺者及其子孫豈人主之子侯則不善哉位尊而無功奉厚而無勞挾重器多也今媪尊長安君之位而封之以膏腴之地多與之重器而不及今令有功於國一旦山陵崩長安君何以自託於趙老臣以媪為長安君之計短也故以為愛之不若燕后太后曰諾恣君之所使之於是為長安君約車百乗質於齊齊兵乃出燕封宋人榮蚠為高平君使將而攻趙趙因割濟東三城令盧高唐平原城邑五十七以與齊求安平君田單而將之趙奢謂平原君曰國奚無人甚哉三城五十七邑此與敵國戰覆軍殺將而求者也今以此求安平君而將之國奚無人甚哉奢嘗為燕守上谷燕之通谷要塞奢習知之百日之内天下之兵未聚奢已舉燕矣君奚求安平君為乎平原君曰將軍釋之僕已言之王王許我矣奢曰君過矣齊之於燕豈茹肝渉血之仇耶使安平君愚安用之使安平君知又安肯與燕戰且安平君奚以趙之彊為趙彊則齊不復伯矣今得彊趙之兵必將曠日持久使士大夫餘子之力盡於溝壘車甲羽毛敝府庫倉廩虗乃引兵而歸耳平原君不聽田單將而攻燕中陽拔之又攻韓注人拔之畧如奢之言二年惠文后卒田單為相四年王夢衣偏裻之衣乗飛龍上天不至而墜見金玉之積如山明日召筮史敢占之曰夢衣偏裻之衣者殘也乗飛龍上天不至而墜者有氣而無實也見金玉之積如山者憂也後三日韓氏上黨守馮亭使者至曰韓不能守上黨入之於秦其吏民皆安為趙不欲為秦有城市邑十七願再拜入之趙惟王財之王大喜召平陽君豹告之曰馮亭入城市邑十七受之何如對曰聖人甚禍無故之利王曰人懐吾徳何謂無故乎對曰夫秦蠺食韓氏地中絶不令相通固自以為坐而受上黨也韓氏所以不入於秦者欲嫁其禍於趙也秦服其勞而趙受其利雖彊大不能得之於小弱小弱顧能得之於彊大乎豈可謂非無故之利哉王曰今發百萬之軍而攻踰年歴嵗未得一城也今以城市邑十七幣吾國此大利也趙豹出王召平原君與趙禹而告之對曰發百萬之軍而攻踰嵗未得一城今坐受城市邑十七此大利不可失也王曰善乃令趙勝受地告馮亭曰寡君使勝致命以萬户都三封太守千户都三封縣令皆世世為侯吏民皆益爵三級吏民能相安皆賜之六金馮亭垂涕不見使者曰吾不處三不義也為主守地不能死不義一矣入之秦不聽主令不義二矣賣主地而食之不義三矣趙遂發兵取上黨㢘頗將軍長平七年王信秦閒免㢘頗使趙括代將秦人圍之射殺括軍四十餘萬降秦秦皆阬之王乃悔不聽趙豹之計秦圍邯鄲王欲媾秦虞卿説王請以重寶附楚魏使秦疑天下之合從而後秦媾可合也王不聽與趙豹謀遣鄭朱入秦為媾諸侯見秦趙為媾遂不肯救趙邯鄲幾拔武垣令傅豹王容蘇射率燕衆反燕地趙以靈丘封楚相春申君八年平原君如楚請救還楚將景陽及魏公子無忌皆來救秦圍乃解十年燕攻昌壯五月抜之趙將樂乗慶舍攻秦信梁軍破之西周君納地於秦秦受而歸其君王赧卒十一年城元氏縣上原武陽君鄭安平死収其地十二年邯鄲廥焚十四年平原君勝死十五年以尉文封相國㢘頗為信平君燕王使栗腹約歡以五百金為趙王酒還歸報燕王曰趙氏壯者皆死長平其孤未壯可伐也燕王從之起二軍車二千乗使栗腹將而攻鄗卿秦將而攻代㢘頗樂乗為將破殺栗腹虜卿秦十六年㢘頗圍燕以樂乗為武襄君十七年樂乗假相將而攻燕圍其國十八年延陵鈞率師從㢘頗助魏攻燕秦拔我榆次三十七城十九年趙與燕易七以龍兑汾門臨樂與燕燕以葛武陽平舒與趙二十年秦王政初立秦抜我晋陽二十一年孝成王卒子悼襄王偃立㢘頗將攻繁陽取之使樂乗代之㢘頗攻樂乗樂乗走㢘頗亡入魏悼襄王元年大備魏欲攻平邑中牟之道不成二年李牧將攻燕㧞武遂方城太子質秦秦復歸之【史記六國年表是嵗太子從質秦歸而世家不載其事載秦召春平君國而留之泄鈞為之謂文信侯曰春平君者趙王甚愛之而郎中妬之故相與謀曰春平君入秦秦必留之故相與謀而納之秦也君留之是絶趙而郎中之計中也君不如遺春平君而留平都春平君者言行信於王王必厚割趙而留平都文信侯曰善因遣之太子與春平君疑其一人耳】城韓臯三年龐煖將攻燕禽其將劇辛四年龐煖將趙楚魏燕之鋭師攻秦蕞不拔移攻齊取饒安五年傅抵將居平邑慶舍將東陽河外之師守河梁六年封長安君以饒魏與趙鄴九年趙攻燕取貍陽城兵未罷秦攻鄴拔之悼襄王卒子王遷立【史記遷謚幽繆徐廣曰一日湣王世本悼襄王偃生今王遷年表及史考皆無遷謚遷失國後死恐不當有謚】遷之母倡也嬖於悼襄王悼襄王廢適子嘉而立遷遷素無行信讒趙人輕之王遷元年城柏人二年秦攻武城扈輒率師救之軍敗死焉三年秦攻赤麗宜安李牧率師與戰肥下却之封牧武安君四年秦攻番吾李牧與戰却之五年代地大動自徐樂以西北至平隂臺屋墻垣太半壞地坼東西百三十步六年大飢民譌言曰趙為號秦為笑以為不信視地之生毛七年秦人攻趙趙大將李牧將軍司馬尚擊之王信秦閒誅牧而免尚以趙怱及齊將顔聚代之怱軍破聚亡去以王遷降秦人徙遷房陵八年十月邯鄲為秦趙之亡大夫共立公子嘉為王王代六年秦進兵破嘉遂滅趙
  蘇子曰趙於戰國彊國也非大失計未遽亡也孝成王貪上黨之利不聽趙豹而聽趙勝以致秦怒一失矣使㢘頗拒秦長平聽秦之間而使趙括代頗再失矣趙括既敗邯鄲被圍虞卿請以重寶附楚魏以援國示秦則秦媾可合王不能用而聽趙豹使鄭朱入秦求媾諸侯由此莫肯救趙三失矣積此三失以致大敗僅能自存由此觀之非秦獨能敗趙而趙之所以自敗者多矣故善為國者必先定計慮計慮既定雖有禍敗不至亡國也










  古史卷二十
<史部,別史類,古史>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二十一      宋 蘇轍 撰魏世家第十四
  魏之先畢公髙之後也畢公文王之子而封於武王【左傳富辰言管蔡郕霍魯衛毛聃郜雍曺膝畢原酆郇文之昭也太史公言畢公正以為周同姓失不考之左氏也】成王末年與召公為二伯率東諸侯以相康王君陳既沒康王乃命畢公保釐成周其後絶封有裔孫曰畢萬事晉獻公十六年趙夙為御畢萬為右以伐霍耿魏滅之以魏封畢萬為大夫晉卜偃曰畢萬之後必大萬盈數也魏大名也以是始賞天開之矣天子曰兆民諸侯曰萬民今命之大以從盈數其必有衆萬封十一年晉獻公卒諸公子爭立萬之子曰武子犫從公子重耳亡十九年而反國是為文公以犫襲魏氏後且為戎右從侵曹曹僖負羈有施於文公令無入其家犫與顚頡怒曰勞之不圖報於何有爇僖負覊氏公欲殺之而愛其材獨殺頡而舍犫以舟之僑代為戎右武子由此不用武子生三子一曰顆甞敗秦師于輔氏獲杜回有子曰頡二曰錡邲之戰射楚共王中目楚王使養由基射殺之有子曰相三曰莊子絳最賢事晉悼公平公初為中軍司馬悼公三年㑹諸侯于雞澤公弟楊干亂行莊子戮其僕公怒將殺之莊子以書請曰臣聞師衆以順為武軍事有死無犯為敬君合諸侯臣敢不敬君師不武執事不敬罪莫大焉不能致訓至於用敢歸死於司冦將伏劔公跣而出親止之反役與之禮食使佐新軍四年無終子嘉父因莊子納虎豹之皮求和諸戎悼公將拒之莊子請因而撫之以專力諸夏公從之卒獲其利十一年晉始服楚鄭人來平以歌鐘二肆女樂二八為賂悼公以樂之半賜莊子曰此和戎之効也魏氏於是始有金石之樂十三年莊子始佐下軍平公三年遷將下軍莊子卒子獻子舒嗣獻子事平公昭公頃公定公四世平公十七年獻子與荀吳伐羣狄于太原獻子曰彼徒我車所遇又阨以什共車必克乃毁車為行以誘之大敗狄人頃公之世六卿益彊公室卑十二年荀躒以賂誅大夫祈氏楊氏而分其田為十邑獻子為政命十邑之大夫謂賈辛司馬烏有力於王室者也謂知徐吾趙朝韓固魏戊餘子之不失職者也其餘四人司馬彌牟孟丙樂霄僚安皆受邑而後見獻子魏戊獻子之子也而晉人不以為黨仲尼聞而賢之曰魏子必長有後於晉矣梗陽人有獄以女樂賂獻子將受之魏戊謂閻沒女寛曰主以不賄聞於諸侯今將受梗陽人奈何二子退朝待於庭獻子召而饋之比置三歎獻子怪而問之對曰饋之始至恐其不足故歎中食自咎曰豈將軍之食而有不足是以再歎及饋之畢願以小人之腹為君子之心屬厭而已獻子乃辭梗陽人定公二年合諸侯之大夫于狄泉令城成周獻子南面衛彪傒曰干位以令大事必有大咎明年獻子屬役於韓不信而田於大陸焚焉卒於寗晉人去其栢槨獻子之孫曰襄子曼多十五年趙鞅殺邯鄲午中行寅范吉射攻趙氏襄子與知氏韓氏共伐范中行逐之而分其地襄子之孫曰桓子晉哀公之四年知伯瑶狃於范中行之勝貪利無厭使人請地於韓韓康子欲勿與段規諌曰知伯之為人好利而鷙請而不與則兵加於韓不如與之將復請於他國若不與必爭則韓免於兵矣韓康子曰善與之萬家之邑一復請地於魏桓子欲勿與趙葭諌曰彼請於韓而韓與之魏若不與則兵至於魏矣桓子曰諾亦與之萬家之邑一知伯喜復請於趙趙襄子不與知伯怒隂結韓魏以伐之韓魏雖從知伯伐趙然心知趙亡患必及韓魏也於是趙襄子使張孟談間説二子遂與趙氏謀反以兵攻智伯殺之而分其地三家之圍晉陽也郄疵謂知伯曰韓魏之君必反矣知伯曰何以知之郄疵曰夫從韓魏之兵而攻趙趙亡難必及韓魏矣今約勝趙而三分其地城不沒者三版耳臼竈生鼃人馬相食城降有日而韓魏之君無喜志而有憂色非反如何明日知伯以告二子二子曰夫勝趙而三分其地城今且拔矣二家雖愚不棄美利而背盟約勢可見矣是郄疵為趙計使君疑我而解於攻趙也趨而出郄疵知言之不聽請使於齊知伯遣之韓魏之君果反知氏桓子之孫曰文侯都【徐廣曰世本作斯】文侯之元年則秦靈公韓武子趙桓子之元年也六年城少梁十三年使子擊圍繁龐出其民十六年伐秦築臨晉元里十七年樂羊將攻中山中山得其子懸之以示羊羊不顧中山烹而遺之羮羊食之盡中山知其忍也下之羊還報色自得也文侯以羣臣賔客謗書二箧示之羊還走再拜曰此非臣之力君之功也他日文侯謂堵師賛曰樂羊以我故食其子之肉悲夫賛曰食其子其誰不食矣文侯由此疑之文侯使子擊守中山趙倉唐傅之居三年徃來之使不通於君倉唐問曰胡不遣人使上國乎擊曰願之乆矣誰可者倉唐請行問君所嗜好擊曰君嗜晨鳬好北犬乃遣倉唐緤北犬而奉晨鳬獻於文侯倉唐至上謁曰孽子擊使者不敢見於朝請以燕閒奉晨鳬敬獻庖人緤北犬敬上㳙人文侯恱曰擊愛我不忘吾所嗜好者召倉唐見之曰擊無恙乎倉唐曰唯唯如是者三乃曰太子在外君國名非臣所得聞也文侯怵然為之變容曰子之君無恙乎曰臣之來也拜送書於庭文侯顧指左右曰子之君孰與是長曰擬人必於其倫國君無所擬之文侯曰長大孰與寡人曰君賜之外府之衣則能勝之賜之斥帶則不更造矣文侯曰子之君何業曰業詩文侯曰於詩何好曰好晨風黍離文侯誦晨風曰鴧彼晨風鬱彼北林未見君子憂心欽欽如何如何忘我實多曰子之君以我忘之乎曰非敢也思君耳文侯復誦黍離曰彼黍離離彼稷之苖行邁靡靡中心揺揺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曰子之君怨乎曰非敢也思君耳文侯於是遣倉唐賜太子襲衣曰必以雞鳴時至太子發箧視之衣盡顛倒曰君侯召擊矣倉唐曰臣未聞命也擊曰君命子以雞鳴至而衣盡顛倒詩不云乎東方未明顛倒裳衣顛之倒之自公召之遂西見文侯文侯大喜置酒而稱曰逺賢而近所愛非社稷之計也乃出少子摯封之中山而復太子擊是嵗西攻秦至鄭而還築雒隂合陽二十二年魏趙韓列為諸侯文侯嘗從中山奔命安邑田子方後太子擊遇之下車而趨子方坐乗如故告太子曰為我請君待我朝謌太子不恱謂子方曰不識冨貴者驕人乎貧賤者驕人乎子方曰亦貧賤者驕人耳人主驕人則失其國大夫驕人則亡其家貧賤者若不得志納履而去安徃而不得太子及文侯道子方之語文侯歎曰自吾以行友子方而君臣益親百姓益附自吾以武下樂羊三年而中山為獻今吾所以不少進於此者未得以智驕我者也若得以智驕我者吾豈不及古之人乎然文侯受業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過其閭必式任西門豹守鄴河内稱治任吴起守西河諸侯不敢加兵又使李悝作盡地力之教及平糴之法雖遇飢饉水旱糴不貴民不㪚行之魏國國以冨強秦嘗欲伐魏或曰魏君親賢而愛民上下和合未可伐也文侯由此得譽於諸侯韓趙相難韓來索兵以攻趙文侯曰寡人與趙兄弟不敢從趙又索兵以攻韓文侯亦曰寡人與韓兄弟不敢從韓趙不得兵怒而反已而知文侯以講於已也皆朝魏以此終文侯之世未嘗與韓趙交兵文侯欲置相問於李克曰先生嘗教寡人家貧思良妻國亂思良相今所置非成則璜【徐廣曰文侯弟名成】二子何如克曰臣聞卑不謀尊踈不謀戚臣在闕門之外不敢當命文侯曰先生臨事勿讓克曰君不察故也居視其所親冨視其所與達視其所舉窮視其所不為貧視其所不取五者足以定之矣何待克哉文侯曰先生就舍寡人之相定矣李克趨而出過翟璜璜曰今者聞君召先生而卜相果誰為之李克曰魏成子為相矣翟璜忿然作色曰以耳目所記臣何負於魏成子西河之守臣之所進也君内以鄴為憂臣進西門豹君欲伐中山臣進樂羊已抜無使守之臣進先生君之子無傅臣進屈侯鮒臣何以負於魏成子李克曰子之言克於君豈將比周以求大官哉君問置相非成則璜二子何如克對曰君不察故也居視其所親富視其所與達視其所舉窮視其所不為貧視其所不取五者足以定之矣何待克哉是以知魏成子之為相也且子安得與魏成子比乎魏成子食禄千鍾什九在外什一在内是以東得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此三人者君皆師之子之所進五人者君皆臣之子烏得與魏成子比也翟璜逡廵再拜曰璜鄙人也失對願卒為弟子二十四年秦伐我至陽狐二十五年子擊生子罃二十六年虢山崩壅河三十一年伐鄭城酸敗秦于注三十五年秦伐取我襄陵三十六年秦侵我隂晉三十八年伐秦敗之武下得其將識文侯卒子擊立是為武侯武侯元年趙敬侯初立公子朔為亂不勝奔魏與魏襲邯鄲魏敗而去二年城安邑王垣七年伐齊至桑丘九年翟敗我于澮使吳起伐齊至靈丘齊威王初立十一年與韓趙三分晉地滅其後十五年敗趙北藺十六年伐楚取魯陽武侯卒子罃立是為惠王惠王與公中緩爭為太子公孫頎自宋入趙自趙入韓謂韓懿侯曰魏罃與公中緩爭立君亦聞之乎今魏罃得王錯挾上黨固半國也因而除之破魏必矣不可失也惠王元年韓懿侯與趙成侯合軍以伐魏戰於濁澤魏氏大敗遂圍惠王趙謂韓曰除魏君立公中緩割地而退我且利韓曰不可殺魏君人必曰暴割地而退人必曰貪不如兩分之魏分為兩不強於宋衛則我終無魏患矣趙不聽韓不恱以其卒夜去二年魏敗韓于馬陵敗趙于懷三年齊敗我觀五年與韓㑹宅陽城武堵為秦所敗六年伐取宋儀臺九年公叔痤將與韓趙戰澮北禽樂祚王郊迎之賞田百萬公叔痤辭曰夫使士卒不崩擾者吳起之餘敎也相地形決利害使士卒不迷者已寧㸑襄之力也臣何力之有乎王曰善於是索吳起之後賞田二十萬已寧㸑襄田各十萬王曰公叔豈非長者哉既為寡人勝強敵矣又不遺賢者之後不掩能士之勣復益田四十萬為百四十萬與秦戰少梁虜我將公孫痤【史記秦本紀及此皆云虜公孫痤耳惟趙世家及秦魏韓年表皆云虜太子痤按孟子梁惠王言寡人東敗於齊長子死焉西䘮地於秦七百里齊之所虜則太子申而秦未嘗虜魏太子凡史記言是年秦虜太子痤者皆非】取龐秦孝公初立十年伐取趙皮牢彗星見十二年星晝墜有聲十四年與趙㑹鄗十五年魯衛宋鄭之君來朝十六年與秦孝公㑹社平侵宋黃池宋復取之十七年與秦戰元里秦取我少梁圍趙邯鄲十八年抜邯鄲趙請救于齊齊使田忌孫臏救趙敗魏桂陵十九年諸侯圍我襄陵築長城塞固陽二十年歸趙邯鄲與盟漳水上二十一年與秦㑹彤二十八年中山君相魏【魏文侯既滅中山使子擊守之矣今此云中山君相魏者蓋尋復國也故後卒為趙所滅】三十年魏伐趙趙告急齊齊宣王復使田忌孫臏擊魏以救趙魏遂大興師使龐㳙將而太子申為上將軍客謂公子理之傅曰何不令公子泣王與后止太子之行事成則樹徳不成則為王矣太子年少不習於兵田忌宿將也而孫子善用兵戰必不勝不勝必禽公子爭之於王王聽必封不聽必敗敗公子必立立必王矣太子軍過外黄外黃徐子謂太子曰太子自將攻齊大勝并莒則冨不過有魏貴不益為王不勝齊則萬世無魏矣太子曰諾將還徐子曰彼勸太子戰欲啜汁者衆雖欲還恐不得矣太子之御果謂太子將出而還與北同太子遂與齊人戰敗於馬陵龐㳙死太子虜軍遂大破惠王召惠施而告之曰寡人怨齊至死不忘國雖小欲悉起兵攻之何如對曰不可臣聞王者得度而伯者知計今王所以告臣者䟽於度逺於計矣王固先屬怨於趙而後與齊戰也今戰不勝國無守戰之備王又欲悉起而攻之此計之不可者王若欲報齊乎則不如因變服折節而朝齊如此楚王聞之必怒王㳺人而合其鬭則楚必伐齊以休楚而伐罷齊必為楚禽矣是王以楚毁齊也惠王曰善乃使人下齊願臣畜而朝田嬰許諾張丑曰不可戰不勝魏而得朝與魏和而下楚此可大勝也今戰勝魏覆十萬之衆而禽太子申臣萬乗之魏而卑秦楚諸侯之疾我者衆矣且楚王之為人也好用兵而甚務名終為齊患者必楚也田嬰不聽遂納魏王與之並朝者再三趙人醜之楚王怒自將而伐齊趙應之後八年乃圍齊於徐州三十一年秦趙齊共伐我秦將商君詐我將軍公子卬而襲奪其軍破之秦用啇君東地至河而齊趙數破我安邑近秦於是徙治大梁三十二年以公子赫為太子三十三年秦孝公卒啇君亡秦歸魏魏怒不入三十五年與齊宣王㑹平阿南惠王數被軍旅卑禮厚幣以招賢者鄒衍淳于髠孟軻皆至梁惠王曰寡人兵三折於外太子虜上將死國空虚以羞宗廟社稷寡人醜之叟不逺千里而來何以利吾國乎孟子對曰王何必曰利君曰何以利吾國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國危矣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未有仁而遺其親未有義而後其君者也王何必曰利三十六年復與齊王㑹甄惠王卒子襄王立將惠王而天大雪壞城郭且為棧道而羣臣請弛期太子曰吾為人子而以民勞費用之故無行先王之喪不義也羣臣皆不敢言以告犀首犀首曰吾未有以言之其惟惠公乎乃告惠施惠施曰諾駕而見太子曰日乎太子曰然施曰昔王季歴葬於楚山之尾欒水齧之見棺之前和文王曰嘻先君必欲一見羣臣百姓也夫故使欒水見之於是出而為之張朝百姓皆見之三日而後更今有日而雪甚難以行意者先王亦欲少留而扶社稷安黔首也夫太子為及日之故而不改得毋嫌於欲亟葬乎若弛期而更日此亦文王之義也太子曰甚善使更擇日襄王元年與齊宣王㑹於徐州以相王追尊父為惠王五年秦敗我龍賈軍四萬五千於彫隂圍我焦曲沃與秦河西之地六年與秦㑹應秦取我汾隂皮氏焦魏伐楚敗之陘山七年魏盡入上郡于秦秦降我蒲陽八年秦歸我焦曲沃十二年楚敗我襄陵諸侯執政與秦相張儀㑹齧桑十三年張儀相魏魏有女子化為丈夫秦取我曲沃平周十六年襄王卒子哀王立【荀朂曰和嶠云紀年起自黄帝終魏之今王今王者魏惠成王子案太史公書惠成王但言惠王子曰襄王襄王子曰哀王惠王三十六年卒襄王立十六年卒并惠襄為王十二年今案古文惠成王立三十六年改元稱一年改元後十七年卒太史公書為誤分惠成之世以為兩王之年數也世本惠王生襄王而無哀王然則今王者魏襄王也又案司馬貞索隐言世本襄王生昭王而無哀王太史公記襄哀之年紀事甚明蓋無足疑又孔衍叙魏語亦無哀王蓋紀年失哀王之代故分襄王之年為惠王後元即以襄王之年包哀王之代耳故今仍以史記為定】張儀復歸秦哀王元年與五國共攻秦至函谷不勝而去二年齊敗我觀津五年秦使樗里子伐取我曲沃走犀首岸門六年秦求立公子政為太子與秦㑹臨晉七年攻齊與秦伐燕八年伐衛拔列城二衛君患之如耳見衛君曰請罷魏兵免成陵君可乎衛君曰先生果能孤請世世以衛事先生如耳見成陵君曰昔魏伐趙斷羊腸拔閼與約斬趙趙分為二所以不亡者魏為從主也今衛已迫亡將西請事於秦與其以秦醳衛不如以魏醳衛衛之徳魏必終無窮成陵君曰諾如耳見魏王曰臣有謁於衛衛故周室之别也其稱小國多寶器今國迫於難而寶器不出者其心以為攻衛醳衛不以王為主故寶器雖出必不入於王也臣竊料之先言醳衛者必受衛者也如耳出成陵君入以其言見魏王魏王聽其説罷其兵免成陵君終身不見九年與秦王㑹臨晉張儀魏章皆歸于魏魏相田需死楚害張儀犀首薛公楚相昭魚謂蘇代曰田需死吾恐張儀犀首薛公有一人相魏者也代曰然相者欲誰而君便之昭魚曰吾欲太子之自相也代曰請為君北必相之昭魚曰奈何對曰君其為梁王代請説君昭魚曰奈何對曰代也從楚來昭魚甚憂曰田需死吾恐張儀犀首薛公有一人相魏者也代曰梁王長主也必不相張儀張儀相必右秦而左魏犀首相必右韓而左魏薛公相必右齊而左魏梁王長主也必不便也王曰然則寡人孰相代曰莫若太子之自相太子之自相是三人者皆以太子為非常相也皆將務以其國事魏欲得丞相璽也以魏之強而三萬乗之國輔之魏必安矣故曰莫若太子之自相也遂北見梁王以此告之太子果相魏十年張儀死十一年與秦武王㑹應十二年太子朝於秦秦來伐我皮氏未㧞而解十四年秦武王后來歸十六年秦㧞我蒲反陽晉封陵十七年與秦㑹臨晉秦與我蒲反十八年與秦伐楚二十三年與齊韓共敗秦軍函谷秦復與我河外及封陵為和哀王卒子昭王立昭王元年秦伐我襄城二年與秦戰我不利三年佐韓攻秦秦將白起敗我軍伊闕二十四萬六年秦約趙伐魏魏王患之芒卯曰王勿憂也臣請發張倚使謂趙王曰夫鄴寡人固弗有也今大王収秦而攻魏寡人請以鄴事大王趙王喜召相國而問之對曰収秦攻魏利不過鄴今不用兵而得鄴請許魏張倚因謂趙王曰敝邑之吏效城者已在鄴矣大王且何以報魏趙王因令閉關絶秦秦趙大惡芒夘應趙使曰敝邑所以事大王者為完鄴也今效鄴者使者之罪夘不知也趙王恐魏乘秦之怒遽割五城以合於魏而支秦芒夘謂秦王曰王之士未有為之中者也王能使臣為魏司徒臣能使魏獻秦長羊王屋洛林之地秦王曰善因任之以為魏司徒夘謂王曰王所患者上地也秦之所欲於魏者長羊王屋洛林也王獻之秦則上地無患因請秦下兵東擊齊攘地必逺矣王曰善因與秦河東地方四百里地入數月而秦兵不下魏王怒芒夘曰臣有死罪雖然臣死則契折於秦王無以責秦王誠赦臣臣為王責約於秦乃之秦謂秦王曰魏之所以獻地者有意欲以下大王之兵東擊齊也今地已入而兵不下臣則死人也雖然山東之士無復以利事王者矣秦王曰國有事未澹下兵也今以兵從矣夘并將秦魏兵東擊齊啓地二十二縣七年秦㧞我城大小六十一八年秦昭王為西帝齊湣王為東帝月餘皆復歸帝稱王九年秦㧞我新垣曲陽十年齊滅宋宋王死我温齊湣王驕甚欲去孟甞君孟甞君來奔昭王以為相十二年與秦趙韓燕共伐齊敗之濟西湣王出亡燕獨入臨菑與秦王㑹西周十三年秦㧞我安城兵至大梁而去十八年秦㧞郢楚王徙陳十九年昭王卒子安釐王立安釐王元年秦㧞我兩城封弟公子無忌為信陵君二年秦又㧞我兩城軍大梁下韓來救與秦温以和三年秦㧞我四城斬首四萬四年秦破我及韓趙殺十五萬人走我將芒邜王將入朝於秦周訢謂王曰王之事秦尚有可以易入朝者乎王曰子患寡人入而不出耶許綰為我呪曰入而不出請狥寡人以頭訢曰許綰之首猶䑕首也臣竊為王不取也且無梁孰與無河内急王曰梁急無梁孰與無身急王曰身急曰以三者身上也河内其下也秦未索其下而王效其上可乎王尚未聽也支期曰王視楚王楚王入秦王以三乗先之楚王不入楚魏為一尚足以捍秦王乃止王謂支期曰吾始已諾應侯矣今不行欺之也支期曰王勿憂臣使長信侯請無内王即見長信侯曰王命召相國長信侯曰王何以臣為支期曰臣不知也王急召君長信侯曰吾内王於秦者寧以為秦耶吾以為魏也支期曰君無為魏計其自為計且安死乎安生乎安窮乎安貴乎長信侯曰樓公已入矣臣今從支期曰王急召君君不行血濺君襟矣長信侯入支期隨其後先入見王曰王偽病而見之臣已恐之矣長信侯見王曰病甚奈何吾始已諾應侯矣意雖道死行乎長信侯曰王無行矣臣能得之於應侯願王無憂五年將使段干崇割地而講秦蘇代謂王曰魏不以敗之上割可謂善用不勝矣而秦不以勝之上割可謂不能用勝矣今處期年乃欲割是羣臣之私而王不察也且夫欲璽者段干子也王因使之割地欲地者秦也而王因使之授璽夫欲璽者制地欲地者制璽其勢必無魏矣且夫姦臣皆欲以地事秦以地事秦譬猶抱薪救火薪不盡火不滅今王之地有盡而秦之求無窮是薪火之説也王曰善雖然吾已許秦矣不可革也對曰王獨不見夫博者之用梟耶欲食則食欲握則握今君劫於羣臣而許秦因曰不可革何用智之不若用梟也王曰善然卒與秦南陽以和九年秦㧞我懷十年秦太子質於魏死十一年秦拔我郪丘齊楚相約而攻魏魏使人求救於秦冠盖相望也而秦救不至魏人有唐睢者年九十餘矣謂魏王曰老臣請西説秦王令兵先臣出魏王再拜遂約車而遣之唐睢見秦王秦王曰丈人芒然乃逺至此甚苦矣夫魏之來求救數矣寡人知魏之急已唐雎對曰大王已知魏之急而救不發者臣竊以為用䇿之臣無任矣夫魏一萬乗之國也然所以西面而事秦稱東藩受冠帶祠春秋者以秦之強足以為與也今齊楚之兵已合於魏郊矣而秦救不發亦將頼其未急也使之大急彼且割地而約從王尚何救焉必待其急而救之是失一東藩之魏而強二敵之齊楚則王何利焉於是秦昭王遽為發兵救魏魏氏復定虞卿謂趙王曰魏為從主而違者范痤也王能以萬戸之都請殺范痤於魏則從事可移於趙趙使人謂魏王曰為我殺范痤吾請獻七十里之地魏王曰諾使吏捕之圍而未殺痤因上屋騎危謂使者曰與其以死痤市不如以生痤市有如痤死趙不與王地則王將奈何故不如與先定割地然後殺痤魏王曰善痤因上書信陵君曰痤故魏之免相也趙以地殺痤而魏王聼之有如強秦亦將襲趙之欲則君且奈何信陵君言於王而出之魏王以秦救之故欲親秦而伐韓以求故地信陵君謂王曰秦與戎翟同俗有虎狼之心好利無信不識禮義茍有利焉不顧親戚兄弟若禽獸耳此天下之所識也故太后母也而以憂死穰侯舅也功莫大焉而竟逐之兩弟無罪而再奪之國此於親戚若此而况於仇讎之國乎今王與秦共伐韓而益近秦患臣甚惑之今韓氏以一女子奉一弱主内有大亂外交強秦魏之兵王以為不亡乎韓亡秦有鄭地與大梁鄰王以為安乎王欲得故地今負強秦之禍王以為利乎秦非無事之國也韓亡之後必將更事更事必就易與利就易與利必不伐楚與趙矣是何也夫越山踰河絶韓上黨而攻強趙是復閼與之事秦必不為也若導河内倍鄴朝歌絶漳滏水與趙兵决於邯鄲之郊是知伯之禍也秦之伐楚道渉谷行三千里而攻冥阨之塞所行甚逺所攻甚難秦又不為也若道河外倍大梁右蔡左召陵與楚兵決於陳郊秦又不敢故曰秦必不伐楚與趙矣又不攻衛與齊矣夫韓亡之後兵出之日非魏無攻已秦固有懐茅邢丘安城垝津以臨河内河内共汲必危有鄭地得垣雍決滎澤水灌大梁大梁必亡王之使者惡安陵氏於秦秦之欲誅之乆矣秦葉陽昆陽與舞陽鄰聽使者之惡之隨安陵氏而亡之繞舞陽之北以東臨許南國必危南國雖無危魏國豈得安哉夫憎韓不愛安陵氏可也夫不患秦之不愛南國非也異日者秦在河西晉國去梁千里有河山以闌之有周韓以間之從林鄉軍以至於今秦七攻魏五入國中遣城盡抜文䑓堕垂都焚林木伐麋鹿盡而國繼以圍又長驅梁北東至陶衛之郊北至平闞所亡於秦者山南山北河内河外大縣數十名都數百秦乃在河西晉去梁千里而禍若是矣又况於使秦無韓有鄭地無山河而䦨之無周韓而間之去大梁百里禍必由此矣異日者從之不成也楚魏疑而韓不可得也今韓受兵三年秦撓之以講識亡不聽投質於趙請為天下鴈行頓刄楚趙必集兵皆識秦之欲無窮也非盡亡天下之國而臣海内必不休矣是故臣願以從事王王速受楚趙之約趙挾韓之質以存韓而求故地韓必效之此士民不勞而故地得其功多於與秦共伐韓而又與強秦鄰之禍也夫存韓安魏而利天下此亦王之大時已通韓上黨於共使道安成出入賦之是魏重質韓以其上黨也今有其賦足以富國韓必徳魏愛魏重魏畏魏韓必不敢反魏是韓則魏之縣也魏得韓以為縣衛大梁河外必安矣今不存韓則二周安陵必危楚趙大破衛齊甚畏天下西向馳秦入朝而為臣不乆矣二十年秦圍邯鄲魏王使晉鄙以兵救之畏秦不行信陵君矯奪晉鄙兵以救趙趙得全無忌因留趙三十年秦兵伐魏無忌自趙歸魏率五國之兵攻秦敗之河内走蒙驁魏太子增質於秦秦怒欲囚魏太子或為增謂秦王曰公孫喜固謂魏相曰請以魏疾擊秦秦王怒必囚增魏王又怒擊秦秦必傷今王囚增是喜之計中也不若貴增而合魏以疑之於齊韓秦乃止增三十一年秦王政初立三十四年安釐王卒太子增立是為景湣王信陵君無忌卒景湣王元年秦拔我二十城以為東郡二年秦拔我朝歌衛徙野王三年秦拔我汲五年秦拔我垣蒲陽衍十五年景湣王卒子王假立王假元年燕太子丹使荆軻刺秦王秦王覺之三年秦决河溝灌大梁虜王假遂滅魏安陵君者封於魏襄王至此六世矣【此必魏之同姓信陵君之諌安釐王親秦而伐韓也固曰秦惡安陵氏欲誅之乆矣又戰國策安陵人有縮高者信陵君欲取之安陵君不遣縮髙自殺信陵謝之然則安陵者魏所封小國也】魏之亡也秦王使人謂安陵君曰寡人欲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安陵君其許寡人安陵君曰大王加惠以大易小甚善雖然受地於先王願終守之弗敢易秦王不恱安陵君因使唐且使於秦秦王謂唐且曰寡人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安陵君不聽寡人何也且秦滅韓亡魏而君以五十里之地存者以君為長者故不錯意也今吾以十倍之地請廣於君而君逆寡人者輕寡人與唐且對曰否安陵君受地於先王而守之雖千里不敢易也豈直五百里哉秦王拂然怒謂唐且曰公亦甞聞天子之怒乎唐且對曰臣未甞聞也秦王曰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唐且曰大王甞聞布衣之怒乎秦王曰布衣之怒亦免冠徒跣以頭搶地爾唐且曰此庸夫之怒也非士之怒也夫專諸之刺王僚也彗星襲月聶政之刺韓累也白虹貫日要離之刺慶忌也倉鷹擊於殿上此三子者皆布衣之士也懷怒未發休祲降於天與臣而將四矣若士必怒伏屍二人流血五歩天下縞素今日是也挺劔而起秦王色撓長跪而謝之曰先生坐何至此寡人諭矣夫韓魏滅亡而安陵以五十里之地存者徒以有先生也
  蘇子曰魏文侯非戰國之君也内師事卜子夏友田子方段干木被服儒者身無失德用吳起西門豹李悝盡力耕戰民頼以富而敵不敢犯外以禮與信交接諸侯與韓趙無怨終其身魏人不知戰國之患雖非盛徳之主使當平世得行其志雖西漢文帝不能逺過也一時諸侯無足言者矣至子武侯稍已侵暴鄰國至孫惠王藉父祖之業結怨韓趙齊乗其弊殺龐㳙虜太子申秦人因之遂取西河地魏由此衰不然以全魏之力據山河之利秦豈能動之哉






  古史卷二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二十二      宋 蘇轍 撰韓世家第十五
  韓之先曲沃桓叔之後也【外傳韓宣子憂貧叔向賀之宣子拜曰其自桓叔以下嘉吾子之賜故杜預韋昭皆言韓氏桓叔之後】桓叔生莊伯莊伯之子曰武公弟曰韓萬晉鄂侯四年武公伐翼韓萬御戎梁為右逐翼侯殺之武公三十八年代有晉國韓氏始入晉為大夫萬之孫簡事晉惠公惠公與秦穆公戰于韓原使簡視秦師簡曰師少於我鬬士倍我不可與戰惠公不聽兵敗秦人執之以歸簡曽孫子輿子輿之子曰獻子厥晉靈公之六年趙盾言之於公以為司馬秦晉戰于河曲盾使人以其乗車干行獻子戮之衆皆怒盾獨喜曰舉而不黨二三子可以賀我矣召獻子而禮之曰子勉之終是心也可以臨長晉國矣景公十一年獻子之為司馬二十七年矣從於伐齊齊師敗獻子從齊侯執縶於其馬前奉觴加璧以進㡬獲齊侯逄丑父以身代齊侯齊侯逸十二年晉作六軍而獻子將新中軍十三年晉人謀去故絳諸大夫欲居郇瑕氏之地曰饒沃而近盬不可失也獻子曰山澤林盬國之寶也國饒則民驕佚近寶公室乃貧不如新田土厚水深有汾澮以流其惡居之無疾公從之遷于新田是歳楚伐鄭欒書禦之遇於繞角楚師還遂侵蔡楚人以申息之師救蔡羣帥皆欲戰獻子與荀首士爕諌曰不可吾來救鄭而遂伐蔡既遷戮矣若又怒楚戰必不克欒書從之自是軍行以三卿為謀主師輙有功十七年景公誅趙氏朔之子武從其母姬氏畜于公宫分其田以與祁奚獻子言於公立武而反其田厲公六年獻子將下軍晉楚戰於鄢陵楚師敗績厲公歸而殺三郤欒書荀偃執公而召獻子獻子辭焉乃免於亂悼公立獻子為政楚人伐宋獻子曰欲求得人必先勤之遂起師遇於靡角之谷楚師畏之而還七年獻子請老長子無忌有廢疾將立之讓其弟宣子起以無忌掌公族大夫獻子雖去位而荀罃為上卿禀焉以從政卒以服楚而伯諸侯十三年命宣子將上軍宣子願上趙武而佐之平公十一年宣子聘于周稱晉士起靈王曰韓氏其昌阜於晉乎辭不失舊十五年諸侯之大夫會於澶淵魯叔孫豹歸語其大夫曰趙孟將死矣為政者必韓子可以樹善君子也晉君將失政矣政在大夫韓子懦弱大夫多貪若不早善韓子魯必病十七年趙文子卒宣子為政出聘於諸侯至魯觀書於太史氏見易象與魯春秋曰周禮盡在魯矣吾乃今知周公之徳與周之所以王至齊見公孫竈之子旗與蠆之子彊曰非保家之主也弗臣齊人多笑之惟晏子信之曰夫子君子也君子有信其有以知之矣昭公六年宣子聘于鄭求玉于賈人子産弗與宣子以玉與馬謝之曰子命起舍玉是賜我玉而免吾死也宣子好善而不立晉大夫范鞅荀躒貪而不信以賄誅祁氏羊舌氏而分其邑楚滅陳蔡畏楚而不能救魯季氏逐其君取賄而不能納宣子居其間無所可否自趙武死而晉益衰魯叔孫之言皆信頃公十二年宣子卒子簡子不信嗣定公三年簡子會諸侯之大夫以城成周十五年與知趙魏三家共逐范中行氏【左傳晉頃公之十二年當魯昭公之二十八年周敬王之六年是歳韓宣子卒魏獻子為政而史記年表周元王元年猶為韓宣子之年故逐范中行猶為宣子之事左傳宣子沒簡子不信繼之史記年表宣子之後遂至康子而世家宣子之後有貞子而後至簡子太史公言韓氏世次自此以上脱謬尤甚】簡子卒子莊子嗣莊子卒子康子嗣晉哀公四年康子與趙魏共滅知氏將分其地叚規謂康子必取成臯康子曰成臯石田也無所用之規曰一里之厚而動千里之權者地利也君用臣言韓必取鄭從之及韓之取鄭也實自成臯康子卒子武子嗣武子二年伐鄭殺其君幽公十六年武子卒子景侯䖍立景侯元年伐鄭取雍丘二年鄭敗我負黍六年與趙魏俱列為諸侯九年鄭圍我陽翟景侯卒子列侯取立九年秦伐我宜陽取六邑十三年列侯卒子文侯立二年伐鄭取陽城伐宋至彭城執宋君七年伐齊至桑丘鄭敗晉九年伐齊至靈丘十年文侯卒子哀侯立哀侯元年與趙魏分晉國二年滅鄭因徙都鄭六年嚴遂弑哀侯及相韓傀【史記年表世家皆書列侯三年聶政殺相俠累後二十六年當哀侯六年皆書韓嚴弑哀侯而刺客傳言嚴仲子事韓哀侯與相俠累有郤使聶政刺殺俠累戰國䇿亦言韓傀相韓嚴遂重於其君二人相害故嚴遂使聶政刺俠累累走抱哀侯并中哀侯以刺客傳及戰國䇿考之則聶政刺俠累當在哀侯六年是時嚴遂之去韓乆矣而史書韓嚴弑哀侯者亦春秋趙盾弑君之義也然則年表世家書列侯二年盜殺相俠累者誤矣今故削之仲子嚴遂字俠累韓傀字也】子懿侯立懿侯元年與趙因魏亂伐之圍魏惠王二年魏敗我馬陵五年與魏惠王會宅陽九年魏敗我澮十二年懿侯卒子昭侯立昭侯元年秦敗我西山二年宋取我黄池魏取我朱六年伐東周取陵觀邢丘八年申不害相脩術行道國内以治諸侯不來侵伐十一年昭侯如秦【史記十年韓姬弑其君悼公未詳何君故不書】二十二年申不害死二十四年秦㧞我宜陽二十五年旱作髙門屈宜臼曰昭侯不出此門矣徃年秦㧞冝陽今年旱昭侯不以此時恤民之急而顧益奢是謂時絀舉嬴二十六年髙門成昭侯卒子宣惠王立宣惠王八年魏敗我韓舉十年初稱王十一年與趙會區黍十四年秦敗我鄢十六年秦敗我脩魚虜我將䱸申差於濁澤公仲謂王曰與國非可恃也今秦之欲伐楚乆矣王不如因張儀為和於秦賂以一名都具甲與之南伐楚此以一易二之計也王曰善乃警公仲之行將西購於秦楚王聞之大恐召陳軫告之陳軫曰秦之欲伐楚乆矣今又得韓之名都一而具甲秦韓并兵而伐楚此秦所禱祀而求也王聽臣為之警四境之内起師言救韓命戰車滿道路發信臣多其車重其幣使信王之救己也縱韓不能聽我韓必徳王不為鴈行以來是韓秦不和也兵雖至楚不大病矣為能聽我絶和於秦秦必大怒以厚怨韓韓南交楚必輕秦其應秦必不敬是因韓秦之兵而免楚國之禍也楚王曰善乃警四境之内興師言救韓命戰車滿道路發信臣多其車重其幣謂韓王曰不榖國雖小已悉發之矣願大國遂肆志於秦不榖將以楚徇韓王聞之大恱止公仲之行公仲曰不可夫以實伐我者秦也以虛名救我者楚也王恃楚之虛名而輕絶强秦之敵必為天下大笑且楚韓非兄弟之國也又非素約而謀伐秦也已有伐形因發兵言救韓此必陳軫之謀也且王已使人報秦今不行是欺秦也夫輕欺强秦而信楚之謀臣恐王必悔之韓王不聽遂絶秦秦大怒益甲伐韓大戰楚救不至十九年大破我岸門太子倉質於秦以和二十一年楚圍雍氏韓求救於秦秦未為發使公孫昧入韓公仲曰子以秦為且救韓乎對曰秦王之言曰請道於南鄭藍田以入攻楚出兵於三川以待公殆不合矣公仲曰奈何對曰秦王必祖張儀之故智楚威王之攻梁也張儀謂秦王曰與楚攻梁魏折而入于楚韓固其與國也是秦孤也故不如出兵以勁魏於是攻皮氏魏氏勁威王怒楚與魏大戰秦取西河外以歸今也其狀陽言與韓其實隂善楚公恃秦而勁必輕與楚戰楚隂得秦之不用也必易與公相支也公戰而勝楚遂與公乗楚弛三川而歸公戰不勝楚楚塞三川守之公不能救也竊為公患之司馬庚三反於郢甘茂與昭魚遇於商於其言収璽實類有約也公仲恐曰然則奈何曰公必先韓而後秦先身而後張儀公不如亟以國合於齊楚秦必委國於公以解伐是公之所外者張儀而已其實猶不失秦也【自楚圍雍氏至猶不失秦一節史記誤在襄王十二年徐廣曰秦本紀惠王後元十三年周赧王三年楚懐王十七年齊涽王十二年皆云楚圍雍氏韓宣王卒秦助韓共敗楚屈丏然則楚圍雍氏以下是楚前圍雍氏赧王之三年事今據徐說正之】公仲從之秦果出兵與韓共攻楚敗楚將屈丏斬首八萬於丹陽宣惠王卒太子倉立是為襄王襄王四年與秦武王會臨晉其秋秦使甘茂攻我宜陽五年秦㧞冝陽斬首六萬秦武王卒六年秦復與我武遂九年秦復取我武遂十年太子嬰與秦王會臨晉因至咸陽而歸十一年秦伐我取穰與秦伐楚敗楚將唐昧十二年太子嬰死公子咎公子蟣虱爭為太子時蟣虱質於楚冷向謂韓咎曰蟣虱亡在楚楚王欲内之甚今楚兵十餘萬在方城之外臣請令楚王築萬室之都雍氏之旁韓必起兵以救之公必將矣公因以韓楚之兵奉蟣虱而内之其徳公必矣必以楚韓封公也韓咎從其計蘇代謂秦太后弟芈戎曰公叔伯嬰恐秦楚之内蟣虱也公何不為韓求質於楚楚王聽入質子於韓則公叔伯嬰知秦楚之不以蟣虱為事必以韓合於秦楚秦楚挾韓以窘魏魏氏不敢合於齊是齊孤也公又為秦求質子於楚楚不聽怨結於韓韓挾齊魏以圖楚楚必重公公挾秦楚之重以積徳於韓公叔伯嬰必以國待公於是蟣虱竟不得歸韓【史記說韓咎芉戎者皆蘇代一人而異說理必不然矣戰國䇿以說韓咎為冷向葢得之矣】十三年立子咎為太子齊魏王來十六年與齊魏共擊秦至函谷秦與我河外及武遂以和襄王卒太子咎立是為釐王釐王三年使公孫喜率周魏攻秦秦敗我二十四萬虜喜伊闕五年秦㧞我宛六年與秦武遂地二百里十年秦敗我兵夏山十二年與秦昭王會西周助諸侯攻齊濟西齊敗湣王出亡十四年與秦會兩周間二十一年使暴鳶救魏為秦所敗鳶走開封二十三年趙魏攻我華陽韓告急於秦秦不救韓相國謂陳筮曰事急矣公雖病為一宿之行陳筮見穰侯穰侯曰事急乎故使公來曰未急也穰侯怒曰冠葢相望告弊邑甚急公來言未急何也曰彼韓急則將變而他從以未急故復來耳穰侯曰公無見王請今發兵救韓八日而至敗趙魏於華陽之下釐王卒子桓惠王立桓惠王元年伐燕九年秦㧞我陘城汾旁十年秦王謂公子他【他或作池】曰昔歳殽下之事韓為中軍以與諸侯攻秦秦韓接境壤界其地不能千里展轉不可約日者秦楚戰於藍田韓出銳師以佐秦秦戰不利因轉與楚不固信盟惟便是從韓之在我腹心之疾吾將伐之何如公子他曰王出兵臨韓韓必懼懼則可以不戰而深割王曰善乃起兵一軍臨滎陽一軍臨太行韓王恐使陽城君謝秦請效上黨以和令韓陽告上黨守靳曰秦起二軍以臨韓韓不能支王將入上黨以和於秦使陽言之太守靳曰人有言挈瓶之智不失守器雖有王命臣請悉發守以應秦若不能則死之韓陽趨以報王王曰吾始以諾應侯矣今不與是欺之也乃使馮亭代靳馮亭守上黨三十日隂使人請趙王曰韓不能守上黨將以與秦其民皆不欲秦而願為趙請敬内之趙王受之秦怒移兵攻趙十三年秦㧞趙上黨擊殺趙括坑趙兵四十餘萬於長平十七年秦㧞我陽城負黍二十二年秦昭王卒二十四年秦㧞我成臯滎陽二十六年秦悉㧞我上黨二十九年秦㧞我十三城三十四年桓惠王卒子王安立王安五年秦攻韓韓急使韓非使秦秦留非殺之九年秦虜王安盡入其地為潁川郡韓遂亡【信陵之說魏王曰今韓氏以一女子奉一弱主内有大亂外交强秦魏之兵王以為不亡乎又李斯上書言趙髙必為亂曰如韓玘之為韓安相也此二事皆二人所親見而至漢氏太史公不得其事矣大抵戰國事韓最䟱略耳】
  蘇子曰韓之先獻子厥最賢然春秋之際諸侯之賢大夫如獻子者多矣而子孫莫興太史公以獻子存趙氏之孤為天下之隂徳故冝有後予以謂不然韓之先與晉同祖皆周武王之後也史伯謂鄭桓公武實昭文之功文之祚盡武其嗣乎武王之子應韓不在其在晉乎晉自文公伯諸侯至乎八世猶未足以究武之烈而繼之以韓此天意也獻子何足以當之然周衰姬姓復興者三國燕與韓魏皆據地千里后稷播種百榖以濟飢饉其報固當然哉










  古史卷二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二十三      宋 蘇轍 撰田敬仲世家第十六
  田敬仲完者陳厲公躍之子也厲公之弟二人長曰桓公林次曰宣公杵臼厲公之後再立弟故厲公子不得立宣公二十一年殺其太子禦㓂敬仲善於禦㓂懼而奔齊實齊桓公之十四年也桓公以敬仲為賢將以為卿敬仲曰覊旅之臣幸若獲宥而免於罪戾君之惠也敢辱髙位以速官謗桓公以為工正飲桓公酒樂公曰以火繼之辭曰臣卜其晝未卜其夜不敢敬仲之少也厲公使周史筮之遇觀之否史曰是謂觀國之光利用賔于王此其代陳有國乎不在此其在異國非此其身必在其子孫若在異國必姜姓也及懿氏將妻敬仲卜之曰吉是謂鳯皇于飛和鳴鏘鏘有媯之後將育于姜五世其昌並于正卿八世之後莫之與京敬仲入齊能讓而有禮君子亦知其將有後矣敬仲居齊始為田氏生田穉孟夷夷生田湣孟莊莊生文子湏無事齊靈公莊公文子賢二君不能用立於崔杼慶封之間文子亦知其必敗也文子之子曰桓子無宇文子在而桓子出使於諸侯矣莊公伐晉而懼欲見楚子楚使薳啓彊來請會期齊聞有晉師使桓子辭且乞師崔杼弑莊公文子有馬十乘棄而違之孔子稱其清景公三年文子與欒髙鮑氏共誅慶舍而逐慶封景公淫侈政事廢墮厚於賦歛而急於刑戮桓子隂收齊衆制其家量與公量四而加一以家量貸而以公量取山木如市弗加於山魚鹽蜃蛤弗加於海故齊人皆疾景公而徳陳氏九年晏子聘於晉與叔匄言及齊故知齊之將為陳氏也十四年公孫蠆卒其子彊幼欒施欲治其家髙氏之老曰孺子長矣而相吾室欲兼我也桓子善於髙氏乃皆授甲將攻欒氏施見桓子曰子胡然吾將以厚髙氏耳子姑止之桓子稽首曰頃靈福子吾猶有望遂和之如初十六年或告桓子曰欒氏髙氏將攻陳鮑桓子甲以見鮑國則亦授甲矣使視欒髙則皆將飲酒遂伐之欒施髙彊皆敗出奔魯桓子與鮑氏分其室晏子謂桓子必致諸公桓子從之既而請老于莒景公之母穆孟姬為之請髙唐陳氏由此始大凡齊之公族逐於欒髙者桓子皆召而反其邑且私具幄幕器用從者之衣屨而與之凡公族之無禄者私分之邑國之貧約孤寡者私與之粟晏子言於景公以陳氏為虞勸公力行仁政以懐撫齊民而以禮止陳氏私施公雖善之而溺於淫樂竟不能用故陳氏遂大桓子卒子僖子乞嗣【史記范中行氏反晉田乞欲為亂樹黨於諸侯乃說景公曰范中行數有徳於齊不可不救乃使乞徃救而輸之粟按左傳景公與衛叛晉乆矣前此已屢伐晉其救范中行非田氏樹黨而後請之也】景公嬖少子荼使國夏髙張傅而立之寘羣公子於萊公卒僖子構髙國於諸大夫共伐之二子戰敗出奔僖子立悼公遷荼於駘而弑之僖子卒子成子恒嗣悼公立四年齊人弑之而立簡公壬簡公嬖闞止使為政成子畏之簡公四年成子與諸陳攻殺闞止因弑簡公而立公弟平公驁【史記成子既弑簡公懼諸侯誅已乃盡歸魯衛侵地西約晉韓魏趙氏南通吴越之使案左傳成子歸成於魯以子貢之言不得已而與之本非成子所以自完之計也又自是齊晉更相侵伐未已亦不見成子約三晉之實又是時吴滅已乆而言通吴越之使亦非確論也故皆不録】成子言於平公曰徳施人之所欲君其行之刑罰人之所惡臣請行之行之五年齊國之政皆歸田氏成子於是盡誅鮑晏及公族之强者而割齊自安平以東至琅邪為封邑封邑大於平公所食平公十三年晉伐鄭成子救之師將興屬孤子三日朝設乘車兩馬繫五邑以命顔涿聚之子晉曰而父死於隰以國之多難未女恤也今君命女以是邑也服車而朝無廢前勞乃救鄭及留舒違榖七里榖人不知及濮雨不渉鄭人曰大國在敝邑之宇下今師不行恐無及也成子衣製杖戈立於阪上馬不出者助之鞭之知伯聞之曰我卜伐鄭不卜敵齊乃還成子侍妾數十有子百餘人【史記成子選齊國女子長七尺以上為後宫後宫以百數賔客舍人出入者不禁故成子之子七十餘人譙周以謂田恒之為人雖大負弑君之名至於行事實亦修整必不為此失行也周說有理今故不取史記】成子卒子襄子盤嗣襄子相齊宣公宣公三年三晉滅知伯分其地襄子使其兄弟宗人盡為齊都邑大夫與三晉通使襄子卒子莊子白嗣宣公四十三年伐晉毁黄城圍陽狐明年伐魯葛及安陵明年取魯之一城莊子卒子太公和立自襄子至太公三世相齊宣公宣公五十一年卒子康公貸立康公立十四年淫於酒色不聽政太公遷之海上食一城以奉其先祀十五年魯敗齊平陸十八年太公與魏文侯會濁澤求為諸侯魏文侯乃使使言周天子及諸侯請立和為諸侯周天子許之康公之十九年太公立為齊侯列於周室二年而卒子桓公午立桓公五年韓魏趙伐我至桑丘【史記三國世家及年表皆書此事止此而已獨於此書秦魏攻韓韓求救於齊桓公召大臣而謀曰蚤救之孰與晚救之騶忌曰不若勿救叚干朋曰不救則韓且折而入於魏不若救之田臣思曰過矣君之謀也秦魏攻韓楚趙必救之是天以燕與齊也桓公曰善乃隂告韓使者而遣之韓自以為得齊之救因與秦魏戰楚趙聞之果起兵救之齊因起兵襲燕國取桑丘案騶忌相威王後此二十餘年既可疑又據戰國䇿田臣思伐燕之謀乃湣王十年伐燕噲子之之事也然太史公湣王十年全不載伐燕事今削之桓公五年而載之湣王十年乃得其實】六年救衛桓公卒子威王因齊立是歳故齊康公卒絶無後奉邑皆入田氏威王元年三晉因齊䘮伐我靈丘六年魯伐我入陽闗晉伐我至博陵七年衛伐我取薛陵九年趙伐我取甄威王即位以來不治委政卿大夫九年之間諸侯並伐國人不治於是威王召即墨大夫而語之曰自子之居即墨也毁言日至然吾使人視即墨田野闢民人給官無留事東方以寜是子不事吾左右以求譽也封之萬家召阿大夫語之曰自子之守阿譽言日聞然使使視阿田野不闢民貧苦昔日趙攻甄子弗能救衛取薛陵子弗知是子以幣厚吾左右以求譽也是日烹阿大夫與左右嘗譽阿者遂起兵西擊趙魏衛魏獻觀以和趙人歸我長城【史記於此言敗魏濁澤圍魏惠王案三晉世家是年韓趙圍魏惠王其事甚詳齊初不與也是時威王初親政伐魏以自解則可必未暇與韓趙圍惠王也】於是齊國震懼人人不敢飾非務盡其誠齊國大治諸侯聞之莫敢致兵於齊二十餘年騶忌以鼓琴見威王威王說而舍之右室因言鼓琴以及政事王善之見三月而受相印居期年封以下邳號曰成侯二十三年與趙王會平陸二十四年與魏王會田於郊魏王問曰王亦有寶乎威王曰無有梁王曰若寡人小國也尚有徑寸之珠照車前後各十二乘者十數奈何以萬乘之國而無寶乎威王曰寡人之所以為寳與王異吾臣有檀子者使守南城則楚人不敢為宼東取泗上十二諸侯皆來朝吾臣有盼子者使守髙唐則趙人不敢東漁於河吾吏有黔夫者使守徐州則燕人祭北門趙人祭西門徙而從者七千餘家吾臣有種首者使備盗賊則道不拾遺將以照千里豈特十二乘哉梁王慚不懌而去二十六年魏惠王圍邯鄲趙求救於齊威王召大臣而謀曰救趙孰與勿救騶忌曰不如勿救段干朋曰不救則不義且不利威王曰何也對曰夫魏氏并邯鄲其於齊何利哉且夫救趙而軍其郊是趙不伐而魏全也故不如南攻襄陵以弊魏邯鄲㧞而乘魏之弊威王從其計時騶忌與田忌不善公孫閲謂騶忌曰公何不言於王使田忌將戰勝有功則公之謀中也戰不勝非前死則後北而命在公矣於是騶忌言於王使田忌南攻襄陵十月邯鄲㧞齊兵擊魏大敗之桂陵三十三年殺大夫牟辛【徐廣曰大夫一作夫人索隐亦曰年表作夫人然今年表作大夫矣】三十五年公孫閲又與騶忌謀令人操卜金卜於市曰我田忌之人也吾三戰而三勝聲威天下欲為大事亦吉乎不吉乎卜者出因令人捕為之卜者驗其辭於王所田忌聞之遂率其徒襲臨淄求騶忌不勝而奔三十六年威王卒子宣王辟疆立宣王元年秦孝公用商鞅周致伯於秦二年王知田忌為騶忌所賣乃召而復其位魏伐趙趙與韓共繫魏戰不利韓氏請救於齊宣王召大臣而謀曰蚤救孰與晚救騶忌曰不如勿救田忌曰弗救則韓且折而入於魏不如早救之孫臏曰夫韓魏之兵未弊而救之是吾代韓受魏之兵顧反聽命於韓也且魏有破國之志韓見亡必東面而愬於齊矣吾因深結韓之親而晩承魏之弊則可重利而得尊名也宣王曰善乃隂告韓使者而遣之韓因恃齊五戰不勝而東委國於齊齊乃起兵使田忌田嬰將孫子為師救韓趙以擊魏大敗之馬陵殺其將龎㳙虜魏太子申其後三晉之王皆因田嬰朝齊王於博望盟而去七年與魏王會平阿南八年復會甄九年與魏襄王會徐州以相王十年楚圍我徐州十一年與魏伐趙趙决河水灌齊魏兵罷十八年秦惠王稱王宣王喜文學㳺說之士自騶衍淳于髠田駢接子慎到環淵之徒七十六人皆賜列第為上大夫孟軻最賢以為卿皆不治而議論是以齊稷下學士復盛且數百千人十九年宣王卒子涽王地立涽王元年秦相張儀與諸侯執政會齧桑犀首立五王齊謂趙魏曰寡人羞與中山並為王願與大國伐之以廢其王中山聞之大恐召張登而告之曰寡人且王齊謂趙魏曰羞與寡人並為王而欲伐寡人奈何對曰君為臣多車重幣臣請見田嬰中山君遣之登見嬰子曰臣聞君欲廢中山之王將與趙魏伐之過矣以中山之小而三國伐之雖廢王猶且聽也然中山恐必為趙魏廢王而務附焉是君為趙魏驅羊也非齊之利也豈若中山廢其王而事齊哉田嬰曰奈何張登曰今君召中山與之遇而許之王中山必喜而絶趙魏趙魏怒而攻中山中山急而君難其王中山恐亡其國必廢王事齊賢於為趙魏驅羊矣田嬰許諾張丑曰不可臣聞同欲者相憎同憂者相親今五國相王而負海不與焉此其欲皆在為王而憂在負海致中山而塞四國四國寒心必先與之王而故親之是君臨中山而失四國也且張登之為人也多智微計薦中山之君乆矣難信以為利田嬰不聽果召中山君而許之張登因謂趙魏曰齊欲伐河東何以知之齊羞與中山之為王甚矣今召中山與之遇而許之王是欲用其兵也豈若大國先與之王以止其遇哉趙魏許諾遂與中山王而親之中山果絶齊而從趙魏中山與燕趙為王齊閉闗不通中山之使曰我萬乘之國也中山百乘之國也何侔名於我欲割平邑以賂燕趙出兵以攻中山藍諸君患之張登謂藍諸君曰公何患於齊藍諸君曰齊强萬乘之國耻與中山侔名不憚割地以賂燕趙出兵以攻中山燕趙好背而貪地吾恐其不吾據也大者危國次者廢王奈何吾弗患也張登曰請令燕趙固輔中山而成其王公欲之乎藍諸君曰此所欲也曰請以公為齊王而登試說公可乃行之藍諸君曰願聞其說登曰王之所以不憚割地以賂燕趙出兵以攻中山者其實欲廢中山之王也王曰然然則王之為費且危夫割地以賂燕趙强敵也出兵以攻中山首難也王行二者所求中山未必得王如用臣之道地不虧兵不用而中山可廢也王必曰子之道奈何登曰王發重使告中山君曰寡人所以閉闗不通使者為中山之獨與燕趙為王而寡人不與聞焉耳君茍舉趾以見寡人請亦佐君中山恐燕趙之不已據也今齊之辭云中山必遁燕趙與王相見燕趙聞之必怒絶之王亦絶之是中山孤孤何得無廢以此說齊王齊王聽乎藍諸君曰是則必聽矣此所以廢之何在其存之也張登曰此正所以存之者也齊以是辭來因以告燕趙而無徃以積厚於燕趙燕趙必曰齊之欲割平邑以賂我者非欲廢中山之王也徒欲離我於中山而已親之也雖百平邑燕趙必不受也藍諸君曰善遣張登徃果以是辭來中山因告燕趙而不徃燕趙果俱輔中山中山王事遂定三年封田嬰於薛四年迎婦於秦七年與宋攻魏敗之觀澤八年燕君噲以國讓其相子之燕大亂十年燕太子平與其將市被欲攻子之儲子謂涽王曰因而乗之破燕必矣是時秦魏伐韓韓求救於齊涽王謀救韓田臣思曰王之謀過矣子噲與子之國百姓不戴諸侯弗與秦伐韓楚趙必救之是天以燕賜我也王曰善乃許韓使者而遣之韓自以得交於齊遂與秦戰楚趙果起兵救韓涽王因令章子將王都之兵因北地之衆以伐燕破之燕君子之皆死齊遂虜燕衆毁其宗廟遷其重器將遂滅燕燕人不服諸侯皆謀救燕乃止十二年攻魏楚圍雍氏秦敗屈丏蘇代謂田軫曰臣願有謁於公其為事甚完使楚利公成為福不成亦為福今者臣立於門客有言曰魏王謂韓馮張儀曰煑棗將㧞齊兵又進子來救寡人則可矣不救寡人寡人弗能㧞此特轉辭也秦韓之兵無東旬餘則魏氏轉韓從秦秦逐張儀交臂而事齊楚此公之事成也田軫曰奈何使無東對曰韓馮之救魏之辭必不謂韓王曰馮以為魏必曰馮將以秦韓之兵東郤齊宋馮因搏三國之兵乗屈丏之弊南割於楚故地必盡得之矣張儀救魏之辭必不謂秦王曰儀以為魏必曰儀且以秦韓之兵東距齊宋儀將搏三國之兵乗屈丏之南割於楚名存亡國實伐三川而歸此王業也公令楚王與韓氏地使秦制和謂秦王曰請與韓地而王以施三川韓氏之兵不用而得地於楚韓馮之東兵之辭且謂秦何曰秦兵不用而得三川伐楚韓以窘魏魏氏不敢東是孤齊也張儀之東兵之辭且謂何曰秦韓欲地而兵有案聲威於魏魏氏之欲不失齊楚者有資矣魏氏轉秦韓爭事齊楚楚王欲而無與地公令秦韓之兵不用而得地有一大徳也秦韓之王刼於韓馮張儀而東兵以徇服魏公常執左劵以責於秦韓此其善於公而惡張子多資矣二十三年與秦擊敗楚於重丘二十四年秦使涇陽君質於齊二十五年歸涇陽君於秦孟嘗君薛文入秦秦以為相是歳楚懐王入秦秦因留之二十六年文以計得脫歸復相齊因約韓魏共攻秦求出楚懐王二十八年三國攻秦至函谷軍焉秦與韓魏河外以和兵罷楚懐王死於秦楚太子横先質於齊涽王與相薛文謀歸横立為頃襄王二十九年齊佐趙滅中山三十四年田甲劫涽王王疑相薛文使之文懼亡去已而知文無謀召之文遂老居薛三十六年王為東帝秦昭王為西帝蘇代自燕入齊見於章華東門王曰嘻善子來秦使魏冉致帝子以為何如對曰王之問臣也卒而患之所從來微今不聽是恨秦也聽之是恨天下也願王受之而勿庸稱也秦稱之天下安之王乃稱之無後也秦稱之天下惡之王因勿稱以收天下此大資也且天下立兩帝王以天下為尊齊乎尊秦乎王曰尊秦曰釋帝天下愛齊乎愛秦乎王曰愛齊而憎秦曰兩帝立約伐趙孰與伐桀宋之利王曰伐桀宋利對曰夫與秦為帝則天下獨尊秦而輕齊釋帝則天下愛齊而憎秦伐趙不如伐桀宋之利故願王明釋帝以収天下而以其間舉宋夫有宋衛之陽地危有濟西趙之阿東國為有淮北楚之東國危有陶平陸梁門不開釋帝以伐桀宋國重而名尊天下莫敢不聽此湯武之舉也以敬秦為名而使天下憎之此所謂以卑為尊者也願王熟慮之於是齊去帝復為王秦亦去帝位代之在燕固與燕昭王謀勸齊伐宋以弊齊因謂湣王曰齊南破楚西屈秦用韓魏之兵舉燕趙之衆猶鞭策也臣聞王者必誅正亂舉無道攻不義今宋王射天笞地鑄諸侯之象使侍屏匽展其臂彈其鼻此天下之無道不義而王不伐名終不成且夫宋中國膏腴之地隣民之所處也與其得百里於燕不如得十里於宋伐之名則義實則利王何弗為湣王曰善三十八年使韓聶將而伐宋秦昭王聞之怒曰吾愛宋與愛新城陽晉同韓聶與吾友也而攻吾所愛何也蘇代為齊謂秦王曰韓聶之攻所以為王也齊强輔之以宋楚魏必恐恐必西事秦是王不煩一兵不傷一士無事而割安邑也此韓聶之所禱於王也秦王曰吾患齊之難知一從一衡其說何也對曰天下國令齊可知乎齊以攻宋其知事秦矣以萬乗之國自輔不西事秦則宋治不安中國白頭游敖之士皆積智欲離齊秦之交伏式結鞅西馳者未有一人言善齊者也伏式結鞅東馳者未有一人言善秦者也何則皆不欲齊秦之合也何晉楚之智而齊秦之愚也晉楚合必議齊秦齊秦合必圖晉楚請以此决事秦王曰諾於是齊遂伐宋三覆宋兵宋王出亡死於温齊南割楚之淮北西侵三晉欲以并周室為天子泗上諸侯鄒魯之君皆稱臣諸侯恐懼湣王驕甚欲去孟嘗君孟嘗君出奔魏三十九年秦來伐㧞我列城九四十年燕秦楚三晉合謀各出銳師以伐我敗我濟西王解而郤燕將樂毅遂入臨淄盡取齊之寶藏器初齊負郭之民有狐咺者正議湣王斮之檀衢故百姓不輔齊宗室子陳舉直言殺之東閭故宗族離心司馬穰苴為政者也亦殺之故大臣不親及燕兵至使向子將而應之軍破向子以一乗亡達子収餘卒復振與燕戰求所以賞者湣王不與軍遂破走王出亡之衛衛君辟宫舍之稱臣而共具湣王不孫衛人侵之湣王去走鄒魯有驕色鄒魯弗内遂走莒楚使淖齒救齊因相湣王淖齒數湣王曰昔千乗博昌之間方數百里雨血沾衣王知之乎王曰不知嬴博之間地坼至泉王知之乎王曰不知人有當闕而哭者求之則不得去之則聞其聲王知之乎王曰不知淖齒曰天雨血沾衣者天以告也地坼至泉者地以告也人有當闕而哭者人以告也天地人皆以告矣而王不知戒焉何得無誅乎於是殺湣王於鼓里而與燕共分齊之侵地鹵器齊人有王孫賈者年十五事湣王王出走失王處其母曰汝朝出而晚來則吾倚門而望汝暮出而不還則吾倚閭而望汝今事王王岀走汝不知其處尚何歸賈乃入市呼曰淖齒亂齊國殺湣王欲與我誅之者袒右市人從者四百人與之刺淖齒殺之畫邑有賢者王蠋屢諌王王不聽退而耕於野燕人知之令軍中無入畫邑三十里使人謂蠋曰齊人多髙子之義吾以子為將封萬家蠋固謝燕人曰子不聽吾且屠畫邑蠋曰忠臣不事二君貞女不更二夫國既破六吾不能存今又劫之以兵為君將是助桀為暴也與其生而無義固不如烹遂自經絶脰死齊亡大夫聞之曰王蠋布衣也義不北面於燕况在位食禄者乎乃相聚如莒求諸子欲立之湣王之死也王子法章易衣服變姓名為莒太史噭家灌園太史噭女竒其狀皃以為非常人憐而竊衣食之因與私通焉淖齒既死莒中人推求湣王子得法章立之是為襄王以保莒布告齊國中曰王已立在莒矣時燕已下齊七十餘城惟莒即墨未下田單堅守即墨襄王在莒五年田單以即墨攻破燕軍迎襄王於莒入臨淄盡復齊故地封田單為安平君十四年秦擊我剛壽十九年襄王卒子建立初襄王之立也即以太史氏女為后是為君王后建之母也太史噭曰女不媒而嫁汙吾世終身不覩君王后君王后賢亦不失人子之禮王建六年秦攻趙齊楚救之秦計曰齊楚救趙親則退兵不親遂攻之趙無食請粟於齊齊不聽周子曰不如聽之以退秦兵不聽則秦兵不卻是秦之計中而齊楚之計過也且趙之於齊楚捍蔽也猶齒之有脣也脣亡則齒寒今日亡趙明日患及齊楚且救趙之務宜若奉漏甕沃焦釜也夫救趙髙義也卻秦兵顯名也義救亡國威卻強秦不務為此而務愛粟為國計者過矣齊王弗聽秦破趙長平四十餘萬遂圍邯鄲國子曰秦破馬服圍邯鄲齊魏亦佐秦伐邯鄲何也安邑者魏之柱國也晉陽者趙之柱國也鄢郢者楚之柱國也秦固已取安邑晉陽鄢郢三國與秦壤界矣今又劫趙魏䟽中國封衛之東野兼魏之河内絶趙之東陽則趙魏危矣趙危則非齊之利也夫韓魏楚趙之志恐秦兼天下而臣其君故專兵一志以逆秦三國與秦壤界而患急齊不與秦壤界而旤緩是以天下之勢不得不事齊也故秦得齊則權重於中國趙魏楚得齊則足以敵秦秦趙魏得齊者重失齊者輕齊有此勢不能以重於天下者何也其用者過也齊以淖齒之亂惡楚秦欲取齊故使蘇㳙之楚使任固之齊齊明謂楚王曰秦王欲楚不若欲齊之甚也其使㳙來以示秦之有楚以資固於齊也齊見秦之有楚則必受固是王之聽㳙也適為固驅以合齊秦也齊秦合非楚之利也且夫㳙來之辭必非固之所以之齊之辭也王不如使人以㳙來之辭漫固於齊齊秦必不合則王重矣王欲収齊以攻秦漢中可得也王欲以秦攻齊淮泗之間亦可得也十六年秦滅周君王后卒二十三年秦置東郡二十八年王入朝秦秦王政置酒咸陽三十五年秦滅韓三十七年秦滅趙三十八年燕使荆軻刺秦王秦王覺殺軻明年秦破燕燕王亡走遼東明年秦滅魏秦兵次於歴下四十二年秦滅楚明年虜代王嘉滅燕王喜四十四年秦兵擊齊齊王聽相后勝計不戰以兵降秦王建將入秦雍門司馬前曰所為立王者為社稷邪為王邪王曰為社稷司馬曰為社稷立王王何以去社稷而入秦王還車而反雍門司馬與即墨大夫即入見曰齊地方數千里帶甲數百万夫三晉大夫皆不便秦而在阿甄之間者百數王収而與之百万之衆使収三晉之故地即臨晉之闗可入矣鄢郢大夫不欲為秦而在城南下者百數王収而與之百万之衆使収楚故地即武關可入矣如此則齊威可立秦國可亡夫舍南面稱制乃西面事秦為大王不取也秦使陳馳誘齊王約與五百里地齊王不聽即墨大夫而聽陳馳遂入秦秦虜王建遷之共遂滅齊為郡天下一并於秦始君王后賢事秦謹與諸侯信齊亦東邊海上秦日夜攻三晉燕楚五國各自救於秦以故王建立四十餘年不受兵秦始皇嘗使使遺君王后連環曰齊多知能解此連環否君王后以示羣臣羣臣不知解君王后引椎椎破連環謝秦使曰謹已解矣及君王后病且卒戒建曰羣臣之可用者某建曰請書之君王后曰善取筆牘受言君王后曰老婦已忘之矣君王后死后勝相齊多受齊間金使賔客入秦秦又多與金客皆為反間勸王朝秦不脩攻戰之偹不助五國攻秦秦以故得滅五國五國既亡秦兵卒入臨淄民莫敢格者王建遂降遷於共故齊人怨王建不早與諸侯合從攻秦聽姦臣賔客以亡其國歌之曰松邪柏邪住建共者客邪疾建用客之不詳也蘇子曰蘇秦欲連諸侯以拒秦此一時良筭也公孫衍一說齊魏而蘇秦之約不能期年以壊衆志之不一其勢固難成哉然天方相秦人謀雖善將有不能支者彼韓魏趙楚與秦壤地相接雖欲勉强抗秦而干戈日至勢不可矣如燕齊負海前有四國之限燕弱不足言如齊之强使與四國合從推其有餘以補不足時岀而拯其亟雖秦之亦安能遂滅諸侯乎然威宣方以其力攻伐諸侯諸侯不親湣王取宋破燕求逞其欲不暇及逺而王建媮安自守僥倖秦之見容與五國相隨而亡豈非天哉然吾觀六國之亡其君無一人可以守國者楚考烈王死李園專國負芻與王猶争立僅能自定而秦兵至趙三遷信䜛以誅李牧魏景湣王用秦間以廢信陵韓王安制於韓玘燕丹私怨始皇欲以刺客斃秦雖使秦㓂不作其勢亦不能乆安矣而况秦乗其弊乎





  古史卷二十三
<史部,別史類,古史>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二十四      宋 蘇轍 撰伯夷列傳第一
  伯夷叔齊孤竹君之二子也父欲立叔齊及父卒叔齊譲伯夷伯夷曰父命也遂逃去叔齊亦不肯立而逃之國人立其中子於是伯夷叔齊聞西伯昌善養老皆徃歸之盖西伯受命稱王紂雖無道置而不伐者九年及文王崩武王終三年之喪帥諸侯之兵觀政於商而還居二年紂日長惡不悛遂舉兵伐之伯夷叔齊乃相與扣馬陳君臣以諌左右欲兵之太公曰此義人也扶而去之【史記周本紀武王即位九年上祭于畢為文王木主載之車中東觀兵孟津十一年遂伐誅紂伯夷傳記伯夷諌武王之言曰父死未爰及干戈可謂孝乎進退皆不可㩀故一取尚書為信】武王已平殷亂天下宗周而伯夷叔齊耻之隐於首陽義不食周粟採薇而食之卒以餓死孔子稱之曰伯夷叔齊不念舊惡怨是用希衛岀公與父莊公爭國冉有疑之曰夫子爲衛君乎子貢曰諾吾將問之入曰伯夷叔齊何人也曰古之賢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岀曰夫子不爲也由此言之伯夷叔齊之岀也父子之間必有間言焉而能脫身以逺於亂安於喪亡不以舊惡爲怨故凡言伯夷之不怨以譲國言之也孔子稱古之逸民伯夷叔齊虞仲夷逸朱張桞下惠少連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齊歟謂桞下惠少連降志而辱身矣言中倫行中慮其斯而已矣謂虞仲夷逸隐居放言身中清廢中權夫伯夷叔齊隐居以求其志行義以逹其道義之所在無以生爲也故志不降身不辱自桞下惠以下皆全生者也故志䧏身辱獨其言行不汙耳至扵虞仲夷逸雖隐居不屈而佯狂放言身絜而言蕩蓋未有若伯夷者故凡言伯夷之不辱以去周言之也蘇子曰武王以大義伐商而伯夷叔齊亦以義非之二者不得兩立而孔子與之何哉夫文武之王非其求而得之也天下從之雖欲免而不得紂之存亡不復為損益矣文王之置之知天命之不可先也武王之伐之知天命不可後也然湯以克夏爲慙而孔子謂武未盡善則伯夷之義豈可廢哉宋昭公以無道弑春秋雖書曰宋人弑其君杵臼然晉荀林父衛孔逹陳公孫寧鄭石楚伐宋以不討賊稱人晉靈公為之會諸侯於扈以不討賊不叙明君臣之義不以無道廢也










  古史卷二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二十五      宋 蘇轍 撰管晏列傳第二
  管夷吾仲者潁上人也少時嘗與鮑叔牙㳺鮑叔知其賢管仲貧困常欺鮑叔鮑叔終善遇之不以為言已而鮑叔事齊公子小白管仲事公子糾及小白立爲齊侯公子糾死管仲囚鮑叔遂進管仲管仲旣用任政於齊桓公以覇九合諸侯一匡天下管仲之謀也管仲曰始吾困時甞與鮑叔賈分財利多自予鮑叔不以我爲貪知我貧也吾甞爲鮑叔謀事而更窮困鮑叔不以我爲愚知時有利不利也吾甞三仕三見逐於君鮑叔不以我爲不肖知我不遭時也吾甞三戰三走鮑叔不以我爲怯知我有老母也公子糾敗召忽死之吾幽囚受辱鮑叔不以我爲無耻知我不羞小節而耻功名不顯於天下也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鮑子也鮑叔既進管仲以身下之子孫世禄於齊有封邑者十餘世嘗爲名大夫天下不多管仲之賢而多鮑叔能知人也管仲以區區之齊在海濵通貨積財冨國强兵故其稱曰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上服度則六親固四維不張國乃滅亡下令如流水之源俗之所欲因而予之俗之所否因而去之令順民心故論卑而易行刑賞必當不以其私故奪伯氏駢邑三百飯蔬食没齒無怨言其於諸侯抑强暴扶寡弱來之以禮服之以義不以力勝不求茍得是以諸侯順服無與爭者狄滅邢衛言於桓公與諸侯救而封之寗母之會復言於公修禮於諸侯諸侯官受方物鄭子華將以鄭爲内臣却而不受於是鄭伯從之乞盟此其所以覇也管仲封於小榖魯莊公徳之爲築其城嘗聘於周王以上卿之禮饗之管仲辭曰有天子之二守國高在若節春秋來承王事何辱命焉卒受下卿之禮而還然管仲家冨侈擬於公室塞門反坫三歸官事不攝而桓公亦上僣王室内嬖如夫人者六人終以此敗故孔子譏其不知禮管仲既没齊國因其遺業常强於諸侯至戰國之際諸子著書因管子之說而益増之其廢情任法逺於仁義者多申韓之言非管子之正也至其甚者言治國則以智欺其民言治外則以術傾鄰國於是有不訾之寳石璧菁茅之謀使管仲而信然則天下亦將以欺奪報之尚何以覇哉管仲之後於齊無聞有管修者事楚爲賢大夫白公之亂死焉【史記稱管仲善因祸為福轉敗為功桓公實怒少姬南襲蔡管仲因而伐楚責包茅之不入桓公實比伐山戎管仲因而令燕修召公之政於柯之會桓公欲背曹沫之盟管仲因而信之諸侯由是歸齊今考之此二說皆非也桓公二十九年會諸于陽榖為鄭謀楚是嵗有蕩舟之事故明年伐楚因遂侵蔡蔡在楚之北故春秋先書侵蔡其實本為伐楚動也山戎病燕故桓公為燕伐之非不義也亦何待令燕修召公之政而後可哉如曹沬之事盖岀於戰國之雜說公羊不推本末而信之太史公又以為然今㓨客傳論之備矣皆不可信故不取也】
  蘇子曰孔子稱管仲相桓公九合諸侯不以兵車民到于今受其賜以仁許之至於子路稱其果而已曰仁則吾不知也然孟子以爲子路曽子之所畏而管仲曽西之所不爲何哉夫管仲之所以爲其國者至矣然其所以不若三代者蓋求而後得之非其有餘而自及之也孟子有言居下位不獲於上民不可得而治也獲於上有道不信於友弗獲於上矣信於友有道事親弗恱弗信於友矣恱親有道反身不誠弗恱於親矣故人必先自信自信之餘而後親信之親信之餘而後友信之友信之餘而後君信之君信之餘而後能治民皆以其有餘及之未有不能誠身而能治民者也雖或能之民之報之也必粗夫子路自其誠身而為之矣而其功未足以及民管仲其功足以及民矣而其身未嘗自信也故三歸反坫子路之所不爲而九合諸侯子路之所不能也由子路之道惟其不成成則堯舜是也由管仲之道止於是而已矣此孔子之所以取之而孟子之所以不予也
  晏平仲嬰者齊之世家也父曰晏桓子桓子卒嬰麄衰斬草絰帯杖菅屨食粥居倚廬寢苫枕草其老非之曰此非大夫之禮也嬰曰惟卿爲大夫不自直也晏子蓋事齊靈公莊公景公三世以節儉力行重於齊食不重肉妾不衣帛祀其先人豚肩不揜豆世以為陋而晏子行之自若莊公之納欒盈晏子諌不從莊公卒以是死方其難作崔杼閉門齊人莫敢至者晏子獨立於其門其人曰死乎曰獨吾君也乎哉吾死也曰行乎曰吾罪也乎哉吾亡也曰歸乎曰君死焉歸君民者豈以陵民社稷是主臣君者豈以其口食社稷是養故君為社稷死則死之爲社稷亡則亡之若爲已死而爲已亡非其私暱誰敢任之且人有君而弑之吾焉得死之而焉得亡之將庸何歸門啓而入枕尸股而哭三踊而出人謂崔杼必殺之杼不敢曰此民之望也於是崔杼慶封盟國人於太宫曰所不予崔慶者晏子仰天歎曰嬰所不唯忠於君利社稷是予有如上帝乃歃崔慶旣滅欒髙方執齊柄以邶殿之邑六十予晏子晏子辭弗受吴季札聘於齊見晏子說之告之曰齊國之政將有所歸未獲所歸難未歇也子速納邑與政乃免於難是時陳氏隂収齊民季子與晏子知之晏子嘗以事適晉晉叔向問齊故晏子曰此季世也齊其為陳氏矣其後陳桓子卒滅欒髙專齊之政子孫代有齊國晏子雖以行義顯齊然不得任其國政蓋從容風議時有所匡救焉晏子之宅近市景公欲為更之晏子曰先臣容焉臣不足以嗣之於臣侈矣抑小人近市朝夕得所求焉公曰子近市識貴賤乎對曰識之公曰何貴何賤於是景公繁於刑有鬻踊者對曰踊貴屨賤景公愀然爲之省刑及其適晉公遂更其室還使宅人反之曰匪宅是卜惟鄰是卜二三子先擇鄰矣其可違乎公不得已從之公有疾梁丘據言於公請誅祝史公以問晏子晏子曰日宋之盟屈建問范會之德於趙武武曰夫子之家事治言於晉國竭情無私其祝史祭祀陳信不愧建以語康王王曰神人無怨冝夫子之光輔五君以爲諸侯主也公曰子稱是語何故對曰有德之君上下無怨動無違事其祝史薦信而無愧心鬼神用享國受其福祝史與焉其所以蕃祉老壽者爲信君使也其適遇滛君外内頗邪上下怨疾神怒民痛無悛於心其祝史薦信是言罪也其盖失數羙是矯誣也進退無辭則虗以求媚是以鬼神不享國受其禍祝史與焉其所以夭昏孤疾者爲暴君使也今山林之木虞衡守之澤之蒲舟鮫守之藪之薪蒸虞守之海之鹽蜃祈望守之縣鄙之人入從其政偪介之關暴征其私承嗣大夫强易其賄布常無蓻徴歛無度宫室日更滛樂不違内寵之妾肆奪於市外寵之臣僣令於鄙私欲養求不給則應民人苦病夫婦皆詛祝有益也詛亦有損聊攝以東姑尤以西其爲人也多矣雖其善祝豈能勝億兆人之詛君欲誅於祝史修德而後可公說使有司寛政薄歛而疾有間遂田于沛晏子侍于遄臺梁丘據在焉公曰惟據與我和夫晏子對曰據亦同也焉得爲和公曰和與同異乎對曰和如和羮水火醯醢鹽梅以亨魚肉燀之以薪宰夫和之齊之以味濟其不及以洩其過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君臣亦然君所謂可而有否焉臣獻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謂否而有可焉臣獻其可以去其否是以政平而不干民無爭心詩曰亦有和羮旣戒旣平鬷假無言時靡有爭先王之齊五味和五聲以平其心成其政也聲亦如味一氣二體三類四物五聲六律七音八風九歌以相成也清濁大小短長疾徐哀樂剛柔遲速髙下岀入周䟽以相濟也君子聼之以平其心心平德和故詩曰德音不瑕今據不然君所謂可據亦曰可君所謂否據亦曰否若以水濟水誰能食之若琴瑟之專一誰能聽之同之不可也如是飲酒樂公曰古而無死其樂若何晏子曰古而無死則古之樂也君何得焉昔爽鳩氏始居此地季萴因之有逄伯陵因之蒲姑氏因之而後太公因之古若無死爽鳩氏之樂非君所願也其後復從容爲公言陳氏將代齊公信之而不能用其言之不囬類如此越石父賢在縲紲之中晏子出遭之解左驂贖之載歸弗謝入閨乆之越石父請絶晏子戄然謝之曰嬰雖不仁免子於厄何子求絶之速也石父曰吾聞君子屈於不知己而信於知己方吾在縲紲中彼不知我也夫子既已感寤而贖我是知己知己而無禮固不如在縲紲之中於是晏子延入爲上客晏子出其御之妻闚之其夫擁大蓋䇿駟馬意氣甚自得也旣歸其妻請去夫問其故妻曰晏子長不滿六尺身相齊國名顯諸侯今者妾觀其出志念深矣常有以自下者今子長八尺乃爲人僕御然子之意自以爲足妾是以求去也它日夫自抑損晏子怪而問之御以實對晏子薦以爲大夫晏子死陳乞逐髙國晏子之子圉奔魯
  蘇子曰管子以桓公伯然其家滛侈不能身蹈禮義晏子之爲人勇於義篤於禮管子蓋有愧焉然晏子事靈莊景公皆庸君功業不足道使晏子而得君如管仲之於桓公其所成就當與鄭子産比耳至於糾合諸侯攘却戎狄未必能若管子也唐姚元崇宋璟皆中興賢相然元崇好權利事武后立於羣枉之中未嘗有一言犯之及事明皇帝時亦有所縱弛太廟棟毁廵㳺東都以爲無害至於宋璟介絜特立於武后世排斥權倖身危者數矣其於明皇帝亦未嘗有取容之言故世嘗以元崇比管仲璟比晏子或庶幾焉











  古史卷二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二十六      宋 蘇轍 撰桞下惠列傳第三
  桞下惠者魯公族展氏也名禽仕魯爲士師三黜不去人曰子未可以去乎曰直道而事人焉徃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故魯雖不能用終身不去魯僖公二十六年齊孝公侵魯僖公使展喜犒師受命於展禽齊侯未入竟喜從之曰寡君聞君親舉玉趾將辱於弊邑使下臣犒執事齊侯曰魯人恐乎對曰小人恐矣君子則否齊侯曰室如懸罄野無青草何恃而不恐對曰恃先王之命昔周公太公股肱周室夾輔成王成王勞之而賜之盟曰世世子孫無相害也藏在盟府太師職之桓公是以糾合諸侯而謀其不恊彌縫其闕而匡救其災昭舊職也及君即位諸侯之望曰其帥桓之功我弊邑用不敢保聚曰豈其嗣世九年而棄命廢職其若先君何君必不然恃此以不恐齊侯乃還海鳥曰爰居止於魯東門之外三日臧文仲使國人祭之展禽曰異哉臧孫之爲政也夫聖王之制祀也法施於民則祀之以死勤事則祀之以勞定國則祀之能禦大災則祀之能捍大患則祀之非此族也不在祀典今海鳥至不知而祀之難以爲仁且智矣夫仁者講功智者處物無功而祀之非仁也不知而不能周非智也今兹海其有災乎夫廣川之鳥獸常知避其災害是嵗也海多大風冬温臧文仲聞之曰信吾過也使書以爲三筴故孔子曰臧文仲其不仁者三不知者三下展禽廢六關妾織蒲三不仁也作虗器縱逆祀祀爰居三不知也又曰臧文仲其竊位者與知栁下惠之賢而不與立也及孔子叙古之逸民謂伯夷叔齊不降其志不辱其身謂桞下惠少連降志辱身言中倫行中慮謂虞仲夷逸隠居放言身中清廢中權我則異於是無可無不可孟子因之曰伯夷聖之清者也柳下惠聖之和者也伯夷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思與鄉人立其冠不正望望然去之若將凂焉柳下惠不羞汙君不辭小官曰爾爲爾我爲我雖祖裼裸䄇於我側安能浼我哉夫二子之行不至於此而其風之所及則有至是者與蓋孔子稱作者七人其三人伯夷叔齊柳下惠皆見於書其四人朱張少連夷逸皆不見虞仲或曰太伯之弟所謂仲雍者也蓋始斷髮文身以治句吳儻或是歟
  蘇子曰伯夷叔齊不降其志不辱其身義不事武王而柳下惠降志辱身三黜於魯而不去行若氷炭之異而聖人皆取之者其心一也心茍不然則伯夷必䧟於狷柳下惠必䧟於鄉原而孔子奚取焉易曰君子之道或岀或處或黙或語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夫君子平治其心外累既盡至於不可加損人莫得而見也雖其岀處語黙應於外者不一而其中未嘗違仁然後知其爲同耳然孔子之論此三人或謂之賢人或謂之仁人未甞以聖人許之孔子曰見善如不及見不善如探湯吾聞其語矣吾見其人矣隱居以求其志行義以逹其道吾聞其語矣未見其人也齊景公有馬千駟死之日民無得而稱焉伯夷叔齊餓於首陽之下民到於今稱之其斯之謂歟蓋孔子之稱夷齊以爲賢於當世之君子至於當世諸侯大夫則不能望其垣墻耳非以爲堯舜等比也故其叙逸民亦曰我則異於是無可無不可夫人而不能無可無不可而尚足以爲聖人乎至孟子始謂伊尹伯夷桞下惠皆古之聖人與孔子異而世俗又從而廣其說曰此三人者皆聖人之趨時者也伊尹之後士多進而寡退故伯夷岀而矯之伯夷之後士多退而寡進故栁下惠出而矯之夫三代之風今世不得見矣而春秋之際士方以功利爲急孰謂其多退而寡進也哉此皆妄意古人耳湯之稱伊尹曰聿求元聖與之戮力以與爾有衆請命伊尹之自稱亦曰維尹躬暨湯咸有一徳克享天心受天明命以有九有之師及孔子叙書皆不以爲過謂之聖人或庻幾焉如伯夷柳下惠吾從孔子而已















  古史卷二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二十七      宋 蘇轍 撰曹子臧呉季札列傳第四
  曹子臧者曹宣公之庻子也名欣時宣公之十九年會諸侯伐秦而卒于師曹人使公子負芻守使欣時逆公之喪負芻殺其世子而自立諸侯將討之宣公旣子臧欲亡去國人皆將從之負芻懼告罪且請焉子臧反而置其邑負芻之二年諸侯來討執而歸之京師將以子臧見王而立之子臧辭曰志有之聖逹節次守節下失節爲君非吾節也雖不能聖敢失守乎遂逃奔宋眀年曹人告於晉請歸負芻而反欣時晉侯謂子臧反吾歸而君子臧反曹伯歸子臧盡置其邑與卿而不岀孔子善之故於負芻之歸也書曰曹伯歸自京師春秋諸侯失地必名於其反也書曰自某歸于某曹伯不名而書曰歸自京歸言無與争國者也其後二十年而呉季子稱子臧之義譲其兄諸樊呉季札者呉子壽夢之幼子也兄弟四人長曰諸樊次曰餘祭次曰夷昧次曰季札季札賢父欲立之季札譲不可則立諸樊諸樊既除喪復欲立季札季札辭曰曹宣公之卒也諸侯與曹人不義曹君將立子臧子臧去之以成曹君君子曰能守節君義嗣也誰敢干君有國非吾節也札雖不才願附於子臧之義以無失節固立之棄其室而耕乃舎之諸樊十三年卒有命立餘祭欲以次必致國於季子餘祭四年卒夷末立使季子聘於上國至魯說叔孫穆子曰子其不得死乎好善而不能擇人吾聞君子務在擇人吾子爲魯宗卿而任其大政不愼舉何以堪之請觀於周樂使工爲之歌周南召南曰羙哉始基之矣猶未也然勤而不怨矣爲之歌鄘衛曰羙哉憂而不困者也吾聞衛康叔武公之徳如是是其衛風乎爲之歌王曰羙哉思而不懼其周之東乎爲之歌鄭曰羙哉其細已甚民弗堪也是其先亡乎爲之歌齊曰羙哉泱泱乎大風也哉表東海者其太公乎國未可量也爲之歌豳曰羙哉蕩乎樂而不滛其周公之東乎爲之歌秦曰此之謂夏聲夫能夏則大大之至也其周之舊乎爲之歌魏曰羙哉渢渢乎大而婉儉而易行以德輔此則盟主也爲之歌唐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遺民乎不然何憂之逺也非令德之後誰能若是爲之歌陳曰國無主其能乆乎自鄶以下無譏焉爲之歌小雅曰羙哉思而不貳怨而不言其周德之衰乎猶有先王之遺民焉爲之歌大雅曰廣哉熈熈乎曲而有直體其文王之德乎爲之歌頌曰直而不倨曲而不屈邇而不偪逺而不擕遷而不滛復而不厭哀而不愁樂而不荒用而不匱廣而不宣施而不費取而不貪處而不底行而不流五聲和八音平節有度守有叙盛德之所同也見舞象箾南籥者曰羙哉猶有憾見舞大武者曰羙哉周之盛也其若此乎見舞韶濩者曰聖人之也而猶有慚德聖人之難也見舞大夏者曰羙哉勤而不德非禹其誰能修之見舞韶箾者曰徳至矣哉大矣如天之無不幬也如地之無不載也雖甚盛徳其蔑以加於此矣觀止矣若有他樂吾不敢請已遂聘於齊說晏平仲謂之曰子速納邑與政無邑無政乃免於難齊國之政將有所歸未獲所歸難未歇也故晏子因陳桓子以納政與邑是以免於欒髙之難聘於鄭見子産如舊相識與之縞帶子産獻紵衣焉謂子産曰鄭之執政侈難將作矣政必及子子爲政慎之以禮不然鄭國將敗適衛說蘧瑗史狗史鰌公子荆公叔發公子朝曰衛多君子未有患也自衛如晋將宿於戚聞鐘聲焉曰異哉吾聞之也辯而不德必加於戮夫子獲罪於君以在此懼猶不足而又何樂夫子之在此也猶燕之巢於幕上君又在殯而可以樂乎遂去之文子聞之終身不聽琴瑟適晋說趙文子韓宣子魏獻子曰晋國其萃於三族乎說叔向將行謂叔向曰吾子勉之君侈而多良大夫皆富政將在家吾子好直必思自免於難季子之初使過徐徐君好其寳劒口弗敢言季子心知之爲使上國未獻也及還至徐徐君已死遂解劔懸之徐君冢樹而去從者曰徐君死矣尚誰予季子曰始吾心已許之豈以死背吾心哉夷昧十七年卒呉人將以先君之命立季子季子逃去吳人乃立夷昧之子僚諸樊之子光以僚之立也不順陰飬死士欲以爲亂僚立十二年將因楚平王之䘮伐楚復使季子岀聘以觀諸侯季子至齊而長子死葬於嬴慱之間孔子聞之曰延陵季子呉之習於禮者也徃吊而觀焉坎深不至於泉歛以時服旣葬而封廣輪揜坎其高可隐左袒右旋而號者三曰骨肉歸復於土䰟氣無不之也已而遂行孔子曰延陵季子之於禮也其合矣乎及季子歸則光已弑僚矣季子復命哭墓復位而待曰茍先君無廢祀民人無廢主社稷有奉國家無傾乃吾君也吾誰敢怨哀死事生以待天命非我生亂立者從之古之道也季子復事闔廬夫差年九十餘楚子期伐陳吴使季子救之季子謂子期曰二君不務德而力爭諸侯民何罪我請退以爲子名務德而安民乃還後十二年而吳亡季子蓋已沒矣
  蘇子曰春秋之際世不知義而以權利為貴雖齊桓晉文皆以爭國成名者也如子臧之於曹季子之於吳皆有可取之義棄而不顧而况於爭乎予髙二子之義欲考其行事而子臧反國而致事事不復見季子事吳九十餘年觀其掛劔於墓不以死背其心葬子嬴愽不以恩累其志引兵避楚不以名害其徳蓋其所以養心者至矣雖禄之天下將有所不受而況於吳乎彼其所養者誠重故也






  古史卷二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二十八      宋 蘇轍 撰晉范文子列傳第五
  晋范氏陶唐氏之後也陶唐在周爲杜氏宣王誅杜伯其子隰叔入晋范氏之祖也隰叔之子曰士蔿事晋獻公爲司空蔿之子曰會逮事文公爲戎右事景公爲上卿秉國政晋國之盜逃歸於秦所謂范武子也武子生文子文子名爕郤獻子克有憾於齊武子請老以避之文子始佐下軍有秦客廋辭於朝大夫莫能對文子知之歸以告武子武子怒曰爾以童子掩人於朝吾死亡無日矣擊之杖折其委笄已而從卻獻子伐齊勝之歸而後入武子曰何後也對曰師以喜歸恐人屬耳目於我也武子乃喜曰吾免矣景公之季年欒武子爲政以文子及知莊子韓獻子爲謀主師不妄出出輒有功欒武子所以能保晋國者三人力也及厲公即位三郤驕侈而公多外寵六年將與楚争鄭文子畏其成功也言於公曰若逞吾願諸侯皆叛晋可以逞若惟鄭叛晋國之憂可立竢也欒武子曰不可以當吾世而失諸侯必伐鄭乃興師及河聞楚帥將至文子欲還曰我僞逃楚可以紓憂夫合諸侯非吾所能也我若羣臣輯睦以事君多矣武子又不可六月晋楚遇於鄢陵文子不欲戰曰吾先君之亟戰也有故齊狄秦楚皆强不盡力子孫將弱今三强服矣敵楚而已惟聖人能外内無患自非聖人外寕必有内患盍釋楚以爲外懼乎甲午晦楚晨壓晋軍而陳軍吏患之文子之子匄進曰若塞井夷竈陳於軍中而䟽行首何患文子執戈逐之曰國之存亡天也童子何知焉遂戰晋人勝楚而歸文子立於戎馬之前曰君幼諸臣不佞何以及此君其戒之周書曰惟命不于常有德之謂厲公卒不悟文子歸而使其祝宗祈死曰君驕侈而克敵是天益其疾也難將作矣愛我者惟祝我使我速死范氏福也遂自殺公果欲盡去諸大夫而立其左右先去三郤將殺欒書中行偃而不忍書偃懼遂弑公及其外嬖而立悼公文子之子曰宣子匄爲晋執政傳子鞅及孫吉射而敗爲趙氏所滅蘇子曰欒武子始用智范韓所至有功一不用文子幾不免死雖免死卒蒙弑君之惡嗚呼死生之於人亦大矣文子以死易亂而欒武子耻失諸侯不知兵之加其頸也其愚知蓋已逺矣趙文子與叔向游於九原論晉大夫之賢者稱范武子夫武子文子吾未知其孰賢彼以死生取之是以遺文子與







  古史卷二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二十九      宋 蘇轍 撰晋叔向列傳第六
  叔向晋之公族也名肹氏曰羊舌其祖羊舌大夫事獻公爲軍尉從申生伐臯落氏勸申生以死易亂者也其子職佐祁奚爲軍尉生子四人長曰赤次曰肹次曰虎季曰鮒赤與肹皆賢職死祁奚言赤於悼公以代其父所謂銅鞮伯華也三世皆賢人叔向事悼公平公昭公習於禮而勇於義以直聞於諸侯雖不專任晉國而晋之執政趙文子韓宣子皆訪之而後行晋國頼焉欒懐子好施而多士范宣子畏而逐之叔虎以力嬖於懐子宣子殺虎并囚伯華叔向樂王鮒幸於平公見叔向曰吾爲子請叔向不應人問其故叔向曰必祁大夫室老聞之曰樂王鮒言於君無不行求赦吾子吾子不許祁大夫所不能也而曰必由之何也叔向曰樂王鮒從君者也何能行祁大夫外舉不棄讎内舉不失親其獨遺我乎詩曰有覺徳行四國順之夫子覺者也公問叔向之罪於樂王鮒對曰不棄其親其有焉於是祁奚老矣聞之乗馹而見宣子曰詩曰惠我無疆子孫保之書曰聖有謨訓明徴定保夫謀而鮮過惠訓不倦者叔向有焉社稷之固也猶將十世宥之以勸能者今一不免其身以棄社稷不亦惑乎鯀殛而禹興伊尹放太甲而相之卒無怨色管蔡爲戮周公右王若之何其以虎也棄社稷子爲善誰敢不勉多殺何為宣子說與之乗以言諸公而免之不見叔向而歸叔向亦不告免焉而朝平公十二年晋楚會盟於宋楚人甲趙文子患之以告叔向叔向曰何害匹夫一為不信猶不可單斃其死若合諸侯之卿以為不信必不㨗矣食言者不病非子之患也將盟楚人爭先叔向曰諸侯歸晋之徳只非歸其尸盟也子務徳無爭先旣罷楚子木歸以語其君曰宜晋之伯也有叔向以佐其卿楚無以當之二十一年楚靈王求昏于晋韓宣子送女叔向為介過鄭鄭子太叔謂叔向曰楚王汰侈已甚子其戒之叔向曰汰侈已甚身之災也安能及人若奉吾幣帛守之以信行之以禮雖汰侈若我何及楚楚人弗逆楚王朝其大夫曰晋吾仇敵也今其來者上卿與上大夫也我若以韓起為閽以羊舌肹爲司宫足以辱晋矣何如大夫莫對薳唘彊質譲楚子楚子謝焉乃厚其禮而歸之眀年楚公子棄疾來報平公將亦弗逆叔向曰楚辟我若之何效辟詩曰爾之教矣民胥效矣從我而已安用效人之辟書曰聖作則無寕以善人為則而則人之辟乎平公說乃逆之平公之季年成虒祁之宫諸侯來賀歸而賤之皆有二心及昭公立叔向知晋德之衰而力不能救言於朝曰諸侯不可以不示威乃並徴會三年七月會于平丘將尋盟齊人不可昭公使叔向告劉獻公曰抑齊人不盟若之何對曰盟以底信君茍有信諸侯不貳何患焉告之以文辭董之以武師雖齊不許君庸多矣天子之老請帥王賦元戎十乗以先唘行遲速唯君叔向告于齊曰諸侯尋盟既在此矣今君弗利寡君以爲請對曰諸侯討貳則有尋盟若皆用命何盟之尋叔向曰國家之敗有事而無業事則不經有業而無禮經則不序有禮而無威序則不共有威而不昭共則不明不明棄共百事不終所由傾覆也是故先王之制使諸侯嵗聘以志業間朝以講禮再朝而會以示威會而盟以顯昭明志業於好講禮於等示威於衆昭明於神自古以來未之或失也存亡之道常由是興晋禮主盟懼有不治奉承齊犧而布諸君求終事也君曰余必廢之何齊之有唯君圖之寡君聞命矣齊人懼曰小國言之大國制之敢不聽從既聞命矣敬共以徃遲速唯君叔向曰諸侯有間矣不可以不示衆八月辛未治兵建而不旆壬申復斾之諸侯畏之然後就盟叔向事晋見其盛衰及其老也君弱臣强各營其私不在諸侯叔向區區其間弥縫其闕救敗而已其才不盡用也齊侯使晏嬰如晋叔向從之燕語齊晋之故晏子曰齊其為陳氏矣叔向曰然雖吾公室亦季世也晏子曰子將若何叔向曰晋公族盡矣公室將卑宗族枝葉先落肹之宗十一族惟羊舌氏在耳肹又無子公室無度幸而得死豈其獲祀凡叔向所言諸侯大夫吉㓙得失之際後多信者平公作虒祁之宫石言於魏榆叔向曰是宫也成諸侯必叛君必有咎三年而平公卒諸侯不服楚靈王因陳亂以滅陳又將討蔡韓宣子問焉叔向曰蔡侯得罪于君父而不能其民天將假手於楚以斃之何故不克然不信以幸不可再也楚王奉孫吴以討陳曰將定而國陳人聽命而遂縣陳今又誘殺蔡侯雖幸而克必受其咎天之假助不善非祚之也厚其惡而降之罰也既而楚人滅蔡二年而弑靈王楚子干自晋歸于楚韓宣子疑其得立叔向以其無德與人也知其不克子干卒死蓋叔向之母亦賢人也叔虎之母羙而不使其子諌之母曰深山大澤實生龍蛇彼羙吾懼其生龍蛇以害女非嫉之也使徃視寢生叔虎羙而有力欒氏之難羊舌氏卒被其旤叔向將娶扵申公巫臣氏其母欲娶其黨叔向曰吾母多而庻鮮吾懲舅氏矣其母曰子靈之妻殺三夫一君一子而亡一國兩卿矣可無懲乎吾聞之甚羙必甚惡是鄭穆少妃姚子之子貉之妹也子貉早死無後而天鍾美扵是將必以是大有敗也昔有仍氏生女黰黒而甚羙光可以鑑名曰妻樂正后䕫娶之生伯封實有豕心貪惏無厭忿纇無期謂之封豕有窮后羿滅之䕫是以不祀且三代之亡共子之廢皆是物也女何以爲哉夫有尤物足以移人茍非德義則必有咎叔向懼不敢取平公强使取之生伯石伯石始生子容之母走謁諸姑曰長叔姒生男姑視之及堂聞其聲而還曰是豺狼之聲也非是莫䘮羊舌氏矣及叔向死晋人誅祁盈伯石黨扵祁氏并及於旤羊舌氏絶鮒字叔魚叔向之季弟也貪而多詐平丘之會攝君司馬求貨扵衛滛芻蕘者衛人請扵叔向叔向數其罪而止滛者晋以莒故執魯季孫意如既而將歸之季孫請受命扵會韓宣子患之使叔向叔向辭不能則請使鮒鮒見季孫而泣曰昔吾逃罪扵魯由武子以不死今歸子而不歸將館子扵西河柰何季孫懼而請歸士景伯如楚使鮒攝理邢侯與雍子爭鄇田雍子納女於鮒鮒蔽罪邢侯邢侯怒殺鮒與雍子於朝韓宣子問其罪叔向曰雍子自知其罪而賂以買直鮒也鬻獄邢侯專殺其罪一也已惡而掠羙為昏貪以敗官為墨殺人不忌爲賊夏書曰昏墨賊殺臯陶之刑也乃施邢侯而尸雍子與叔魚扵朝仲尼曰叔向古之遺直也治國制刑不隐於親曰義也夫可謂直矣蓋少之云爾
  蘇子曰樂王鮒言扵君無不從欲為叔向請以其同也棄而不應祁大夫老矣無位扵朝以其覺也知其必為己言何其明哉不然晋楚之際亦多故矣同盟有甲之變交聘有司宫之禍茍明不足以應之身受其辱而國被其患可勝言哉然平丘之會齊人不服叔向詰之以禮威之以衆攘臂而仍之僅乃得之烏乎殆哉彼不幸而老扵衰晋蓋不得已而然歟














  古史卷二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三十       宋 蘇轍 撰鄭子産列傳第七
  鄭子産名僑鄭穆公之孫公子發之子也發之字曰子國故曰國僑子國亦鄭之良大夫也與子駟子展同事成公僖公為三卿晋楚之兵無嵗不至於鄭鄭人不知所從簡公元年子産尚少子國子耳侵蔡獲蔡公子爕國人皆喜惟子産不順曰小國無文德而有武功禍莫大焉晋楚争鄭必自是始不四五年不能安也三年尉止怨子駟聚羣不逞攻而殺之并及子國子耳子西聞盜不儆而出尸而攻盜盜入扵北宫臣妾多逃器用多䘮子産聞盜為門者庀羣司閉府庫完守備成列而後出兵車十七乗尸而攻盜國人助之盜衆盡死旣而子孔當國為載書使諸司聼命扵己衆弗順將誅之子産止之請為之焚書子孔曰爲書以定國衆怒而焚之是衆為政也子産曰衆怒難犯專欲難成子必從之不然必亂乃焚書扵倉門之外衆乃定盖子産一出而國人知其賢矣簡公十二年子孔得罪死子産為卿大夫良霄侈而愎公孫黒富而陵上有争而未決大夫相與盟之矣國人憂之其賢者禆諶鬷蔑相與言曰雖盟禍未歇也必三年而後紓蔑曰政將焉徃諶曰善之代不善天命也其焉避子産天禍鄭乆矣其必使子産息之眀年黒攻良霄殺之大夫皆不安其上卿子皮以政授子産子産辭曰國小而偪族大寵多不可為也子皮曰虎帥以聽誰敢犯子國無小小能事大國乃寛子産許之是時簡公之十八年也子産為鄭内恊和大臣外敬事諸侯選賢以任事立法以齊衆行之二十二年定公八年而卒鄭人安之諸侯敬之復以政授子太叔鄭以無患者乆之盖子産之爲政慮逺而事詳凡其所施鮮不適理故無後害其稱曰政如農功日夜思之思其始而成其終朝夕而行之行無越思如農之有畔使國人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廬井有伍行之一年而民謗之三年而民誦之子皮如晋葬平公將以幣行子産曰喪焉用幣用幣必百兩百兩必千人千人至將不行㡬千人而國不亡子皮不從旣葬將以幣見新君晋人辭之盡幣而歸乃歎曰欲敗度縱敗禮夫子知度與禮矣我實縱欲而不能克也平丘之會子産與子太叔從君子産以幄幕九張行子太叔以四十旣而悔之每舎損焉先會一日子産命外僕速張扵除太叔止之請待明日徃則無所張矣堵女父爲亂死堵狗娶於晋范氏懼其挾范氏以報也奪狗之妻而歸之晋晋以州田賜公孫段子産如晋為其子施歸田韓宣子辭子産曰縱子為政而可後之人若屬有封疆之言弊邑獲戾而豐氏受其大討敢固以請晋人受之凡政無大小其慮之必預而處之必審類如此矣然鄭之賢者無一不用馮簡子能斷大事子太叔美秀而文公孫揮能知四國之爲而辯於其大夫之族姓班位貴賤能否又善為辭令禆諶能謀謀於野則獲扵邑則否鄭國將有諸侯之事子産乃問四國之爲扵子羽且使多為辭令與禆諶乗以適野使謀可否而告馮簡子使斷之事成乃授子太叔行之以應對賔客是以鮮有敗事其要皆主扵禮而加之以敬凡鄭伯將適楚必以告扵晋適晋必以告扵楚旣朝而反又使大夫聘焉以謝不敏其應接諸侯亦無所不盡禮衛北宫文子相衛侯以如楚過鄭印段勞于棐林如聘禮而以勞辭文子入聘子羽爲行人馮簡子與子太叔逆客文子言扵衛侯曰鄭有禮數世之福也然義之所在雖大國有不懼者矣鄭伯適晋晋以魯喪未之見也子産壊其館之垣以納車馬晋人來譲子産對曰諸侯舎扵人門不容車若不壊是無所容幣以重罪也請修垣而行趙文子愧焉乃築諸侯之館楚公子圍將娶于公孫段氏國人畏其詐而襲鄭也子産使行人揮辭焉乃館于外旣而將以衆逆復使揮言其情楚人知其有備乃請垂櫜而入平丘之盟子産争承曰鄭男也而公侯之貢懼弗給也自日中而争至昏晋人許之韓宣子來聘求賈人之玉子太叔子羽皆欲予之子産曰大國之求無禮以斥之吾且為鄙邑矣卒不予鄭大火子産授兵登陴子太叔曰晋將以為討子産曰小國忘守則危況有災乎晉人來譲子産辭焉亦止駟偃卒其子絲晋大夫之甥也以弱故弗立父兄立瑕晋人來問其故大夫憂之子産弗謀而對曰天實剥亂駟氏其孤幼弱父兄私謀而立長親寡君弗敢知其誰實知之若鄭之二三臣而晋大夫專制其位是晋縣鄙也何國之爲晋人舎之故雖晋楚之强不敢加之至扵父兄率常厚之以恩使無怨焉以興亂子晳攻伯有逐之子産與之盟而撫之伯有死子産枕其股而哭之歛其死者而殯之駟氏將攻之子皮怒曰殺有禮必有禍乃止公孫段貪而無耻子産有事賂以其邑子太叔曰若四國何子産曰非相違也而相從也四國何爲鄭書曰安定國家必大焉先姑先安定以待其所歸可也旣伯石懼而歸邑子晳與子南争室子晳櫜甲而見子南子南擊之傷大夫謀之子産曰直鈞幼賤有罪遂行子南然亦時其有罪而致討焉豐卷將祭請田勿許曰惟君用鮮衆給而已卷怒退而徴役子産奔晉子皮止之歸而逐卷公孫黒將作亂傷疾作而不果子産在鄙乗傳而歸數其三罪而戮之尸諸周氏之衢故諸大夫畏而愛之子産旣治鄭名髙於諸侯其爲人博識而有辭凡其所言諸侯紀之晋范宣子爲政諸侯之幣重子産以書責之宣子爲之輕幣鄭入陳子産獻㨗扵晋戎服將命晋人詰之不屈趙文子曰其辭順犯順不祥乃受之晋平公有疾卜之曰實沉臺駘爲崇史不能知又夢黄能入扵寢門亦莫知也問之子産子産推言其實晋人貴之子産善因事而行義寛猛無常曲直無固惟義所在鄭人游扵鄉校以論執政然明謂子産盍毁鄉校子産曰其所善者吾行之其所惡者吾改之是吾師也若之何毁之其扵聽言如恐不及也然孔張失位晋客笑之富子諌曰國無禮何以求榮孔張之陋吾子之耻也子産怒曰邢辟之人而皆及執政是先王無刑罰也子寧以它規我有星孛于大辰其占在鄭禆竈曰若我用瓘斝玉瓉鄭將不火子産不子旣火又曰不用吾言鄭又將火鄭人請用之子太叔曰若有火國幾亡子何愛焉子産曰天道逺人道邇竈焉知天道卒不予亦不復火鄭大水龍鬬于時門之外國人請禜之子産曰我鬬龍不我覿也龍闘我獨何覿焉禳之則彼其宫也吾無求於龍龍亦無求扵我乃止子産之不惑扵禨祥至矣然或夢伯有介而行言將殺帶與段旣而皆信則爲之立良止以撫之而并立公孫洩以為說【君子之為政本之以人情盡之以物理人情物理之所及雖鬼神幽冥之際無不爲也子産扵此盖得之矣實沉臺駘晋星也晋之所當祀也黄能鯀也鯀爲夏郊三代祀之晋為盟主亦所當祀也至於伯有鄭之世大夫也死而爲孽爲之立後而止固其理也若夫星孛于大辰而欲用瓘斝玊瓉龍鬬於時門從而禜之此巫祝之事未見理之當然者固君子之所不許也】凡子産所爲無不曲當者惟作丘甲渾罕譏之而鄭卒先衛亡鑄刑書叔向譏之而子産之後鄭細日甚簡公之三十五年晋趙武死公如晋吊趙氏辭焉及雍而復魯季友如陳葬原仲大夫越國而送春秋譏之鄭以人君而吊隣國之大夫此非知禮者之所爲使晋以為口實而責其餘鄭必有不能堪者而子産行之何哉
  蘇子曰子産爲鄭不以禮法假人凛乎其不可犯之將死戒子太叔曰我死子必爲政惟有德者能以寛服人其次莫如猛火烈人望而畏之則鮮死水弱人狎而翫之則多死故寛難子太叔爲政不忍猛鄭國多盗然後悔之由此言之子産豈徒寛惠者哉然孔子之稱子産曰惠人又以爲古之遺愛儒者由此意之故孟子言子産以乗輿濟人於溱洧以爲惠而不知爲政甚者又曰子産猶衆人之母能食之而不能教也此皆非子産之實盖惠而愛人無禮法以將之則有所不行若子産則以禮法行惠者也孔子之說云爾

  古史卷三十
<史部,別史類,古史>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三十一      宋 蘇轍 撰孔子列傳第八
  孔子之先宋涽公之長子曰弗父何涽公之亡也公弟煬公熈立弗父何之弟鮒祀弑煬公而以國授何何弗受鮒祀立是為厲公而何世為宋大夫其曽孫曰正考父考父之子曰孔父嘉嘉為華父督所殺其子奔魯始為郰人孔子之曽太父曰孔防叔生伯夏伯夏生叔梁紇以勇力聞於諸侯與顔氏女野合而生孔子禱於尼丘故名之曰丘字仲尼孔子之生魯襄公之二十二年也孔子為兒嬉常陳俎豆設禮容幼而喪父葬於防山母諱之不以告及母死不知其墓乃殯於五父之衢有過而疑者因問之得於郰曼父之母然後合葬於防孔子長九尺六寸人皆謂之長人盖未有知之者甞為委吏會計當甞為乗田畜蕃息年三十有四魯大夫孟僖子病且死召其大夫而屬之曰禮人之幹也無禮無以立吾聞將有逹者曰孔丘聖人之後也而滅於宋其祖弗父何以有宋而授厲公及正考父佐戴武宣三命兹益恭故其鼎銘云一命而僂再命而傴三命而俯循牆而走亦莫予敢侮饘於是粥於是以糊予口其恭如是臧孫紇有言曰聖人之有明徳者若不當世其後必有逹人今其將在孔丘乎我死必屬說與何忌於夫子使事之而學禮焉以定其位故孟懿子與南宫敬叔皆師事孔子孔子將觀禮於周敬叔言於魯君予之一乗車兩馬一豎子孔子得以適周問禮於柱下史老聃將辭去送之曰富貴者送人以財仁人送人以言吾不能富貴竊仁人之號夫聰明深察而近於死者好議人者也慱辯廣大危其身者人惡者也為人子者無以有已為人臣者無以有已孔子自周反於魯弟子稍益進焉明年魯昭公孫於齊季平子專國季氏饗士孔子要絰而徃陽虎絀曰季氏饗士非敢饗子也孔子由是退【史記稱孔子年十七而孟僖子死書季氏饗士孔子要絰而往在孟僖子死前案左傳孔子年十七當魯昭公七年是嵗孟僖子相昭公如楚病不克相禮耳僖子之死實昭公二十四年則孔子年三十四矣又昭公二十五年陽虎始見然則孔子要絰亦當在此後故皆改正之】魯方亂孔子適齊為髙昭子家臣欲以通乎景公在齊聞韶學之三月不知肉味景公問政孔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景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雖有粟吾得而食諸是時景公失政其大夫田氏厚施以奪其民而公不悟故孔子及之它日復問昔秦穆公國小處辟其伯何也對曰秦國雖小其志大處雖辟行中正身舉五羖爵之大夫起纍紲中與語三日授之以政以此取之雖王可也其伯小矣景公說【史記言孔子年三十齊景公與晏嬰適魯問孔子以秦穆公事又於齊世家言景公獵魯郊因入魯與晏嬰俱問魯禮左傳皆不載恐出於戰國雜說故正之於此】將以尼谿田封孔子晏嬰進曰夫儒者滑稽而不可軌法倨傲自順不可以為下崇喪遂哀破産厚葬不可以為俗㳺說乞貸不可以為國自大賢之息周室既衰禮樂缺弛今孔子盛容餙繁登降之禮趨詳之節累世不能殫其學當年不能究其禮君欲用之以移齊俗非所以先細民也後景公敬見孔子不問其禮曰待子以季氏吾不能以季孟之間待之齊大夫猶欲害孔子孔子聞之欲去景公亦曰吾老矣不能用也孔子遂行反乎魯孔子年四十二魯昭公卒於乾侯定公五年季平子死桓子嗣立桓子穿井得土缶中若羊以問孔子曰得狗孔子曰以丘所聞羊也丘聞之木石之怪夔罔閬水之怪龍罔象土之怪墳羊是時陽虎專季氏甞囚季桓子盟而釋之虎欲見孔子而惡無禮大夫有賜於士不得受之其家則徃拜其門陽虎時孔子之亡也而饋孔子烝豚孔子亦時其亡也而徃拜之遇諸塗謂孔子曰来予與爾言曰懷其寳而迷其邦可謂仁乎曰不可好從事而亟失時可謂知乎曰不可日月逝矣歳不我與孔子曰諾吾將仕矣魯君臣上下皆失其正故孔子不仕退而脩詩書禮樂弟子至自逺方受業者益衆定公八年陽虎將殺三桓不克出奔齊公山不狃為費宰不得志於季氏與虎同惡以費叛召孔子孔子欲徃子路不說孔子曰夫召我者而豈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然卒不行時孔子年五十自陽虎出而魯小安定公以孔子為中都宰一年四方皆則之由中都宰為司空由司空為大司冦十年齊魯會於夾谷孔子相定公將以乗車好徃孔子曰臣聞有文事者必有武偹有武事者必有文備古者諸侯出疆必具官以從請具左右司馬定公許之犁彌言於齊侯曰孔丘好禮而無勇若使莱人以兵劫魯侯必得志焉齊侯從之孔子以公退曰士兵之兩君合好而裔夷之俘以兵亂之非齊君所以命諸侯也裔不謀夏夷不亂華俘不干盟兵不偪好於神為不祥於徳為愆義於人為失禮君必不然齊侯聞之遽避之將盟齊人加於載書曰齊師出竟而不以兵車三百乗從我者有如此盟孔子使茲無還揖對曰而不反我汶陽之田吾以共命者亦如之齊侯將享公孔子謂梁丘據曰齊魯之故吾子何不聞焉事既成矣而又享之是勤執事也且犧象不出門嘉樂不野合饗而既具是棄禮也若其不具用秕稗也用秕稗君辱棄禮名惡子盍圖之夫享所以昭德也不昭不如其己乃不果享卒事齊人不能加魯齊侯愧焉乃歸魯鄆讙隂之田十二年夏孔子言於定公曰臣無蔵甲大夫無百雉之城使仲由為季氏宰將墮三都於是叔孫氏墮郈季氏墮費將墮成公歛處父謂孟孫墮成齊人必至於北門且成孟氏之保障也無成是無孟氏也子偽不知我將不墮十二月公圍成弗克十四年孔子年五十六由司冦攝相事有喜色門人曰聞君子禍至不懼福至不喜孔子曰有是言也不曰樂以其貴下人乎於是誅魯大夫亂政者少正夘與聞國政三月粥豚羔者弗飾賈男女行者别於塗塗不拾遺四方之客至乎邑者不求有司皆予之以歸齊人聞而懼曰孔子為政必伯伯則吾地近焉我為之先并矣盍致地焉犂鉏曰請先甞沮之沮之而不可則致地庸遲乎於是選國中女子八十人皆衣文衣而舞康樂文馬三十駟以遺魯君陳於cq=56魯城南髙門外季桓子微服往觀語魯君為周道㳺觀終日卒受之三日不朝孔子將行而惡彰君之惡也於是魯方郊不致膰肉於大夫孔子遂行【孟子曰孔子從而祭膰肉不至不稅冕而行不知者以為為肉也其知之者以為為無禮也乃孔子則欲以微罪行不欲為茍去君子之所為衆人固不識也然則孔子之去實以女樂而託膰肉耳】宿乎屯師已送之曰夫子則非罪孔子曰吾歌可夫歌曰彼婦之口可以出走彼婦之謁可以死敗蓋優哉㳺哉聊以卒歳師已反桓子曰孔子亦何言師已以實告桓子喟然歎曰夫子罪我以羣婢故也夫孔子去魯凢十三年適衛者五適陳適蔡者再適曹適宋適鄭適葉適楚各一諸侯皆莫能用卒自衛反魯孔子之初適衛也主於顔讎由衛靈公問孔子居魯得禄㡬何對曰奉粟六萬衛人亦致粟六萬居頃之或譛孔子於靈公靈公使公孫余假一出一入孔子恐獲罪居十月去衛將適陳過匡孔子貌類陽虎陽虎甞匡人匡人以為虎而止之孔子曰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天之將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居五日顔淵後子曰吾以汝為死矣顔淵曰子在回何敢死孔子使從者為寗武子臣然後得去月餘復反乎衞主蘧伯玉靈公夫人南子使人謂孔子曰四方之君子不辱與寡君為兄弟者必見寡小君寡小君願見孔子辭謝不得已而見之夫人在絺帷中孔子入門北面稽首夫人自帷中再拜環佩玉聲璆然孔子曰吾鄉為弗見見之禮答焉子路不說孔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厭之天厭之居月餘靈公與夫人同車宦者雍渠參乗使孔子為次乗招揺過市孔子曰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於是醜之去衛過曹是嵗魯定公卒孔子去曹適宋與弟子習禮大樹下宋司馬桓魋欲害孔子㧞去其樹孔子曰天生徳於予桓魋其如予何孔子適鄭與弟子相失獨立鄭東門外鄭人或謂子貢曰東門有人其顙似堯其項類臯陶其肩類子産然自腰以下不及禹三寸纍纍若喪家之狗子貢以告孔子欣然笑曰形狀末也而似喪家之狗然哉然哉孔子遂至陳主司城貞子有隼集於陳庭而死楛矢貫之石砮長尺有咫陳涽公使問孔子孔子曰隼来逺矣此肅慎氏之矢也昔武王克商通道九夷八蠻使各以其方賄来貢以無忘職業於是肅慎貢楛矢石砮長尺有咫先王欲昭其令德以肅慎矢分太姬配胡公而封諸陳分同姓以寳玉展親也分異姓以逺方之職貢無忘服也陳人求之故府得之居陳三年吳楚争陳陳常被冦孔子去陳將復適衛過蒲會公叔氏以蒲叛衛止孔子弟子公良孺以其私車與蒲人鬬蒲人懼與孔子盟曰無適衛孔子既出適衛子貢曰盟可負耶孔子曰要盟神弗聼也衛靈公聞孔子来喜郊迎問曰蒲可伐乎對曰可靈公曰蒲衛之所以待晉楚也而伐之可乎孔子曰其男子有死之志婦人有保西河之志吾所伐者不過四五人公曰善然不伐蒲靈公老怠於政不用孔子孔子歎曰茍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擊磬於衛有荷蕢而過門者曰有心哉擊磬乎既而曰鄙哉硜硜乎莫已知也夫已而已矣孔子聞之曰果哉末之難矣孔子自衛將適晉趙簡子攻范中行伐中牟佛肹以中牟叛召孔子孔子欲徃子路曰由聞諸夫子親於其身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佛肹以中牟叛子之徃也如之何孔子曰有是言也不曰堅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湼而不淄吾豈匏也哉焉能繫而不食孔子至河聞趙簡子殺竇鳴犢舜華臨河而歎曰羙哉水洋洋乎丘之不濟此命也夫子貢趨而進曰敢問何謂也孔子曰竇鳴犢舜華晉之賢大夫也趙氏未得志之時湏此兩人而後從政及其得志殺之乃從政丘聞之也刳胎殺夭則騏驎不至郊竭澤涸漁則蛟龍不合隂陽覆巢毁卵則鳳凰不翔何則諱傷其類也夫鳥獸之於不義也尚知辟之而况丘哉乃還息於陬鄉作陬操以哀之反乎衞復主蘧伯玉靈公問陳於孔子孔子對曰爼豆之事則嘗聞之軍旅之事未之學也眀日遂行復適陳是嵗靈公死眀年魯哀公三年孔子年六十矣魯桓宫釐宫災孔子聞之曰災必於桓釐之宫已而果然秋季桓子卒其弟康子嗣桓子病且死遺言於康子恨不終用孔子屬使召之故康子欲召孔子公之魚曰昔吾先君用之不終為諸侯笑今又用之不能終是再為諸侯笑也康子曰然則誰召而可曰必召冉求於是使使召冉求冉求將行孔子曰魯人召求非小用之將大用之也是日孔子曰歸歟歸歟吾黨之小子狂簡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子貢知孔子思歸送冉求因誡曰即用以孔子為招云冉求既去眀年孔子自陳遷於蔡蔡公孫翩弑昭公眀年孔子自蔡如葉葉公問政孔子曰近者說逺者来他日葉公問孔子於子路子路不對孔子聞之曰爾奚不曰其為人也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云爾去葉反於蔡長沮桀溺耦而耕孔子過之使子路問津焉長沮曰夫執輿者為誰曰為孔丘曰是魯孔丘歟曰然曰是知津矣桀溺曰子為誰曰為仲由曰是魯孔丘之徒歟曰然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誰以易之且而與其從辟人之士也豈若從辟世之士哉耰而不輟子路行以告孔子憮然曰鳥獸不可與同羣吾非斯人之徒與而誰與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也他日子路遇荷蓧丈人曰子見夫子乎丈人曰四體不勤五榖不分孰為夫子止子路宿殺雞為黍而食之見其二子焉明日子路以告孔子孔子曰隱者也使子路反見之至則行矣子路曰不仕無義長幼之節不可廢也君臣之義如之何其廢之欲絜其身而亂大倫君子之仕也行其義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孔子反於蔡三嵗吴伐陳楚昭王救陳師於城父聞孔子在陳蔡之間使人聘孔子孔子將往從之陳蔡大夫謀曰孔子賢者所譏刺皆中諸侯之病今者乆留陳蔡之間諸大夫所行非仲尼意若用於楚則陳蔡用事大夫危矣於是相與發徒役圍孔子於野不得行絶糧從者病莫能興孔子講誦歌不衰子路愠見曰君子亦有窮與孔子曰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孔子知弟子有愠心乃召子路而問曰詩云匪兕匪虎率彼曠野吾道非耶吾何為於此子路曰意者吾未仁耶人之不我信也意者吾未知耶人之不我行也孔子曰由有是乎使仁者而必信安有伯夷叔齊使知者而必行安有王子比干子路出子貢入見孔子曰詩云匪兕匪虎率彼曠野吾道非耶吾何為於此子貢曰夫子之道至大也故天下莫能容夫子夫子盍少貶焉孔子曰賜良農能稼而不能為穡良工能巧而不能為順君子能修其道綱而紀之統而理之而不能為容今爾不修爾道而求為容而志不逺矣子貢出顔回入見孔子曰詩云匪兕匪虎率彼曠野吾道非耶吾何為於此顔回曰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雖然夫子推而行不容何病不容然後見君子夫道之不修是吾醜也道既已大修而不用是有國者之醜也不容何病不容然後見君子孔子欣然而笑曰有是哉顔氏之子使爾多財吾為爾宰於是使子貢見楚昭王昭王以師迎孔子然後得免昭王將以書社地七百里封孔子楚令尹子西曰王之使諸侯有如子貢者乎曰無有王之輔相有如顔回者乎曰無有王之將帥有如子路者乎曰無有王之官尹有如宰予者乎曰無有且楚之祖封於周號為子男五十里今孔丘述三五之法眀周召之業王若用之則楚安得世世堂堂方數千里乎文王在豐武王在鎬百里之君卒王天下今孔丘得據土壤賢弟子為佐非楚之福也昭王乃止其秋楚昭王卒於城父楚狂接輿歌而過孔子曰鳳兮鳯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諫来者猶可追已而已而今之從政者殆而孔子下欲與之言趨而辟之不得與之言於是孔子自楚反乎衛是嵗孔子年六十三而魯哀公六年也衛靈公死而世子蒯聵入於戚蒯聵之子出公輒立父子争國孔子既至而弟子疑所予冉有子貢以伯夷叔齊之事質之然後知孔子之不予輒也子路問孔子治衞所先孔子答之以正名而子路不逹【前此三年季康子嗣立而召冉有矣後此五年冉有為魯帥師敗齊師于清今冉有在衛豈自魯来見孔子歟哀公七年子貢在魯為季氏說吳太宰嚭豈今嵗自衛反魯歟子路與冉有同為季氏家臣既而仕衛孔氏以死豈與孔子皆歸於魯復自魯仕衛歟傳記脫畧無所考證矣】孔子既歴聘諸國其君無足與成事者將歸老於魯弟子冉有子貢方為魯臣故孔子磐桓於衛者累歳魯哀公十一年冉有帥師敗齊師於清季康子嘉欲召孔子問冉有曰孔子何如人哉對曰用之有名播之百姓質之鬼神而無憾然求之不以道雖累千社夫子不利也康子曰我欲召之可乎對曰無以小人固之則可矣衛大夫孔圉將攻太叔疾訪於孔子孔子辭之退而命駕曰鳥則擇木木豈能擇鳥哉圉遽謝焉將止魯人以幣召孔子乃歸季氏欲以田賦使冉有訪諸孔子孔子曰丘不識也冉有曰子為國老待子而行若之何子之不言也孔子不對而私於冉有曰君子之行也度於禮施取其厚事舉其中歛從其薄如是則丘亦足矣若不度於禮而貪冒無厭雖以田賦將又不足且季孫若欲行而法則周公之典在若欲茍而行又何訪焉弗聼十二年昭夫人孟子卒孔子吊適季氏季氏不絻放絰而拜十四年齊田恒弑其君孔子齋三日而請伐齊哀公曰魯為齊弱乆矣子之伐之將如之何對曰田恒弑其君民之不子者半以魯之衆加齊之半可克也公曰告夫三子之三子告不可孔子退而告人曰以吾從大夫之後不敢不告也哀公問何為則民服孔子對曰舉直錯諸枉則民服舉枉錯諸直則民不服季康子問使民敬忠以勸對曰臨之以莊則敬孝慈則忠舉善而教不能則勸康子問政對曰政者正也子帥以正孰敢不正康子患盜對曰茍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又問如殺無道以就有道何如對曰子為政焉用殺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徳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吳之伐越也墮會稽得骨節專車吳子使聘魯且問之孔子曰無以吾命也賔既將命發幣於大夫及孔子孔子爵之既徹爼而燕客執骨而問曰骨何者為大孔子曰丘聞之昔禹致羣神於會稽之山防風氏後至禹殺而戮之其骨專車此為大矣客曰誰為神孔子曰山川之神足以紀綱天下其守為神社禝為公侯皆屬於王者客曰防風何守孔子曰汪㒺氏之君守封禺之山為漆姓在虞夏商為汪㒺氏於周為長狄今謂之大人客曰人長㡬何孔子曰僬僥氏三尺短之至也長者不過十之數之極也【吴伐越墮會稽前此十一年然其通魯則五六年耳史記載此事在定公之世則為失之矣】孔子之歸魯非求仕也以為父母之邦葢將老焉而魯之君臣亦莫能用自周室微而禮樂詩書缺孔子憂後世之無述也於是叙書上紀唐虞下至秦穆為百篇刪詩上采契稷中述商周之盛至幽厲之缺為三百五篇皆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頌之音故曰吾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至於禮樂之說遭秦焚書之變世不復見孔子曰夏禮吾能言之不足徴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徴也文獻不足故也足則吾能徴之矣孔子觀三代所損益曰後雖百世可知也周監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與魯太師論樂曰樂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縱之純如也皦如也繹如也以成至其詳不可得而聞矣葢晚而學易讀之韋編三絶為之彖象文言繫辭以發其秘復因魯史記作春秋取東周之後戰國之前當魯十二公以為前此者周之典刑行於諸侯無所事春秋後此者禮法大壊中夏㡬於夷狄雖有春秋無所復施哀公十四年春西狩獲麟魯人以為不祥孔子傷之故春秋終焉其實田恒三晉自是起也孔子之於當世其志見於春秋故曰後世知我者以春秋罪我者以春秋弟子受業髙弟七十七人其下者三千其於六藝不盡通也獲麟之三年哀公十六年孔子年七十有三蚤作曵杖而歌於門曰泰山其頽乎梁木其壊乎哲人其萎乎子貢聞之曰泰山其頽則吾將安仰梁木其壊哲人其萎則吾將安放夫子殆將病也趨而入孔子曰夏后氏殯於東階之上則猶在阼也殷人殯於兩楹之間則賔主夾之也周人殯於西階之上則猶賔之也丘殷人也予夢坐奠於兩楹之間夫眀王不興天下其孰能宗予予殆將死也寢疾七日而没實四月己丑哀公誄之弟子葬之魯城北泗上皆心喪三年喪畢乃去獨子貢築室於墓復三年而去弟子及魯人從而居者百餘室命曰孔里世世相傳春秋奉祠不絶雖帝王亦以弟子禮事之孔子少好學而無常師嘗從老聃問禮後與弟子言禮猶以聃之言為斷郯子朝於魯道黄帝以来名官孔子從而問焉歎曰吾聞天子失官學在四夷猶信嘗學鼓琴於師襄十日不進師㐮曰可以益矣曰丘習其曲矣未得其數也有間曰己習其數可以益矣曰丘未得其志也有間曰己習其志可以益矣曰丘未得其為人也有間曰有所穆然深思有所怡然髙望而逺志焉曰丘得其為人矣黯然而黒頎然而長眼如望羊如王四國非文王其孰能為此也師㐮辟席再拜曰師葢云文王操也故世之知之者曰大哉孔子博學而無所成名而孔子亦自謂少賤故多能鄙事然非其所以為孔子也所以為孔子者人不盡知而孔子葢略言焉曰我非多學而志之者予一以貫之又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謂伯夷叔齊不降其志不辱其身謂栁下恵少連降志而辱身矣言中倫行中慮其斯而已矣謂虞仲夷逸隠居放言身中清廢中權我則異於是無可無不可至語其極也曰予欲無言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然天下莫之知則歎曰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至其甚也則欲居九夷乘桴以浮于海以示中國莫與立者而非其誠言也孔子生鯉伯魚年五十先孔子死伯魚生伋子思年六十二作中庸子思生白子上年四十七子上生求子家年四十五子家生箕子京年四十六子京生穿子髙年五十一子髙生子慎年五十七嘗為魏相子慎生鮒年五十七為陳王渉博士死於陳鮒弟子襄年五十七為漢恵帝博士遷為長沙守長九尺六寸子襄生忠年五十七忠生武武生延年及安國安國為漢武帝博士至臨淮守蚤卒安國生卬卬生驩
  蘓子曰孔子一用於魯有成功矣而魯定公季桓子皆庸人一為女樂所誤視棄孔子如脫弊屣孔子去魯而㳺諸侯有意於擇君矣乎當是時諸侯無可言者衛靈公雖無道而善用人仲叔圉治賔客祝鮀治宗廟王孫賈治軍旅以無失其國孔子疑可輔焉是以去魯三年而往反於衛者四及知其不用然後適陳適蔡皆再孔子之於陳蔡無取焉耳陳蔡近於楚而楚昭王葉公諸梁一時賢君臣也磐桓以竢焉前後六年見葉公不合卒見昭王將用之矣而子西間之昭王亦死知諸侯無復可與共事者然後浩然有歸老之意然猶反於衛五年以湏魯人之招也葢翔而後集故歟孔子於衛見南子於魯欲從公山弗狃於晉欲從佛肹弟子或疑之而後世亦未免焉昔栁下恵嫗不逮門之女魯人不以為滛魯有男子與婦人皆獨居婦人有急將從之拒而弗納婦人曰子何不為栁下恵男子曰栁下恵則可吾則不可孔子聞之曰學栁下恵者未有若此人者也然則此亦孔子之所獨歟













  古史卷三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三十二      宋 蘇轍 撰孔子弟子列傳第九
  孔子以布衣養士著籍三千人而高弟七十七人孔子曰德行顔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言語宰我子貢政事冉有季路文學子游子夏其賢者凡十人而已
  顔回字子淵魯人也父曰顔路少孔子三十嵗【王肅曰據此則顔回死時孔子年五十九嵗然伯魚五十先孔子卒卒時孔子且七十矣此謂顔回先伯魚死而論語云顔回死顔路請子之車以為之槨子曰鯉也死有棺而無槨吾不徒行以為之槨故或以此為誤】孔子曰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與之言終日不違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發回也不愚故曰回也非助我者也於吾言無所不悅蓋孔子嘗察之矣其心三月不違仁其餘則日月至焉而已矣故告之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惟我與爾有是夫孔子之稱回常以為不可得而回之嘆夫子亦以為不可及也故曰仰之彌高鑚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然在後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末由也已故孔子曰語之而不惰者其回也歟又曰惜乎吾見其進也未見其止也顔淵問仁孔子曰克己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顔淵問為邦子曰行夏之時乘殷之輅服周之冕樂則韶舞放鄭聲遠佞人嘗使言志回曰願無伐善無施勞孔子稱之曰自吾有回門人益親顔子年二十九而髪白蚤死孔子哭之曰天喪予從者曰子慟矣子曰有慟乎非夫人之為慟而誰為門人欲厚葬顔子孔子曰回也視予猶父也予不得視猶子也非我也夫二三子也其後季康子問弟子孰為好學孔子對曰有顔回者好學不遷怒不貳過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未聞好學者也孔子賛易至豫六二介于石不終日貞吉曰君子見幾而作不竢終日顔氏之子其殆庶幾乎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此所謂不貳過也
  蘇子曰孔子於諸弟子獨稱顔子之好學弟子之賢者衆矣而孔子不以好學許之豈妄言哉吾嘗論之弟子之知孔子者獨顔子耳孔子之道如天然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顔子識其大者也故仰之而知其有高者存焉鑚之而知其有堅者存焉故曰語之而不惰者其回也歟此孔子所以獨稱其好學也人誠有見於此譬如為山雖覆一簣未有能止之者也茍誠無見矣雖既九仞不復能進也此顔子與衆弟子之辨也
  閔損字子騫魯人也少孔子十五嵗孔子曰孝哉閔子騫人不間於其父母昆弟之言魯人為長府閔子曰仍舊貫如之何何必改作子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季氏欲使為費宰閔子曰善為我辭焉如有復我者則吾必在汶上矣
  冉耕字伯牛魯人也有惡疾孔子往問之自牖執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冉雍字仲弓伯牛之族也孔子曰雍也可使南面仲弓問子桑伯子子曰可也簡仲弓曰居敬而行簡以臨其民不亦可乎居簡而行簡無乃太簡乎子曰雍之言然或曰雍也仁而不佞子曰焉用佞禦人以口給屢憎於人不知其仁焉用佞仲弓問仁子曰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在邦無怨在家無怨曰雍雖不敏請事斯語矣仲弓為季氏宰問政子曰先有司赦小過舉賢才曰焉知賢才而舉之曰舉爾所知爾所不知人其舍諸仲弓父不賢人或疑之子曰犂牛之子觪且角雖欲勿用山川其舍諸
  蘇子曰古者七介以相見三辭三讓而後至無所不致其文所謂敬也不敬則確確則易易則民慢故古之君子其躬無所不敬其於人也則不然平易近民而後民安之太公之所以治齊則居敬而行簡者也伯禽之所以治魯則居敬而行敬者也雖周公亦憂魯之不競則仲弓之言周孔之所許也
  宰予字子我魯人也嘗問於孔子曰仁者雖告之曰井有仁焉其從之也子曰何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宰予晝寢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墻不可圬也於予與何誅始吾於人也聽其言而信其行今吾於人也聽其言而觀其行於予與改是宰我問三年之喪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為禮禮必壞三年不為樂樂必崩舊榖既没新榖既升鑚燧改火期可已矣子曰食夫稻衣夫錦於女安乎曰安女安則為之夫君子之居喪食㫖不甘聞樂不樂居處不安故不為也今女安則為之宰我出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故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也予也有三年之愛於其父母乎
  蘇子曰太史公言宰我為臨菑大夫與田恒作亂夷其族孔子恥之余以為宰我之賢列於四科其師友淵源所從來逺矣雖為不善不至於從畔逆弑君父也宰我不幸平居有晝寢短喪之過儒者因遂信之蓋田恒之亂本與闞止爭政闞止亦子我也田恒既殺闞止而宰我䝉其惡名豈不哀哉且使宰我信與田恒之亂恒既殺闞止弑簡公則尚誰族宰我者事蓋必不然矣夫使宰我䧟於逆亂猶不足惜也而使孔子門人之髙弟至於如此豈不為孔氏惜哉【李斯言田恒隂取齊國殺宰予於庭因弑簡公又劉向别錄田成子與宰我爭宰我夜伏卒將以攻田成子令於卒中曰不見旌節母起鵄夷子皮聞之告田成子成子因為旌節以起宰我之卒以攻之遂殘宰我信如此說則宰我乃田恒之仇為齊攻田恒者非與恒作亂矣要之由闞止亦曰子我故戰國諸子誤以為宰予皆不足信也】
  端木賜字子貢衛人也少孔子三十一歲賜嘗從孔子求為己目子曰汝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璉也孔子亦問汝與回也孰愈曰賜也何敢望回回也聞一以知十賜也聞一以知二子曰弗如也吾與汝弗如也子貢問曰貧而無謟富而無驕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子貢曰詩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謂歟子曰賜也始可與言詩已矣告諸往而知來者衛莊公出公爭國弟子欲仕於衛冉有曰夫子為衛君乎子貢曰諾吾將問之入曰伯夷叔齊何人也曰古之賢人也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出曰夫子不為也衛公孫朝問於子貢曰仲尼焉學子貢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識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學而亦何常師之有子禽問夫子至於是邦也必聞其政求之歟抑與之歟子貢曰夫子温良恭儉讓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諸異乎人之求之歟蓋子貢通達而辯聞其言者皆知其賢故叔孫武叔語大夫於朝曰子貢賢於仲尼子貢聞之曰譬之宮墻賜之墻也及肩闚見室家之好夫子之墻數仞不得其門而入不見宗廟之美百官之富得其門者或寡矣夫子之云不亦宜乎陳子禽亦謂子貢曰子為恭也仲尼豈賢於子乎子貢曰君子一言以為知一言以為不知言不可不愼也夫子之不可及也猶天之不可階而升也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謂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綏之斯來動之斯和其生也榮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世之貴子貢者如此惟孔子知其未足而屢黜之曰回也其庶乎屢空賜不受命而貨殖焉億則屢中及孔子自衛反魯子貢從之故其言見於魯之君臣為多邾隱公來朝子貢觀焉邾子執玉高其容仰定公受玉卑其容俯子貢曰以禮觀之二君者皆將死亡正月相朝而皆不度心已亡矣高仰驕也卑俯替也驕近亂替近疾君為主其先亡乎是嵗定公卒七年而邾子失國吴太宰嚭召季康子康子使子貢辭焉嚭曰國君道長而大夫不出門此何禮也對曰豈以為禮畏大國也寡君既共命矣其老豈敢棄其國太伯端委以治周禮仲雍嗣之斷髪文身臝以為飾豈禮也哉有由然也鄖之㑹吴以衛人殺其行人且姚故藩衛侯之舍子服景伯謂子貢曰夫諸侯之㑹事既畢矣侯伯致禮地主致餼以相辭也今吴不行禮於衛而藩其君子盍見大宰乃請束錦以行語及衛故太宰嚭曰寡君願事衛君衛君之來也緩寡君懼故將止之子貢曰衛君之來也必謀於其衆其衆或欲或否是以緩來其欲來者子之黨也不欲者子之讎也若執衛君是墮黨而崇讎也且合諸侯而執衛君誰敢不懼太宰嚭說乃舍衛侯子服景伯如齊子貢為介見成宰公孫成曰人皆臣人而有背人之心况齊人雖為子役其有不貳乎子周公之孫也多饗大利猶思不義利不可得而喪宗國將焉用之成曰善哉吾不早聞命及孔子卒哀公誄之曰旻天不吊不憖遺一老俾屏余一人以在位惸惸余在疚烏乎哀哉尼父無自律子貢曰君其不没於魯乎夫子之言曰禮失則昏名失則愆失志為昏失所為愆生不能用死而誄之非禮也稱予一人非名也君再失之哀公卒死於越衛出公自城鉏使以弓問子貢且曰吾其入乎子貢稽首受弓對曰臣不識也私於使者曰昔成公孫於陳寗武子孫莊子為宛濮之盟而君入獻公孫於齊子鮮子展為夷儀之盟而君入今君再在孫矣内不聞獻之親外不聞成之卿則睗不識所由入也詩曰無競維人四方其順之若得其人四方以為主而國於何有出公亦終死於越越子使后庸聘於魯且言邾田封於駘上將盟于平陽季康子病之曰子貢在此吾不及此夫孟武伯曰然何不召曰固將召之叔孫文子曰它日請念然亦不能用子貢終老於齊子貢好廢舉與時轉貲家累千金喜人之美不能匿人之過此其病也
  蘇子曰太史公稱子貢一出存魯亂齊破吴强晉伯越予觀春秋左氏傳齊之伐魯本於悼公之怒季姬而非陳恒吴之伐齊本怒悼公之反覆而非子貢吴齊之戰陳乞猶在而恒未任事凡太史公所記皆非也蓋戰國說客設為子貢之辭以自託於孔氏而太史公信之耳孔子有言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於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孔子之門所謂言語者初止於此至於子貢加之以巧辯可以解紛結救患難如今所載而已若如公孫衍張儀騁其詭辯傾覆諸侯以快意一時此則孔氏所諱也
  冉求字子有仲弓之族也少孔子二十九嵗子路問聞斯行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聞斯行之冉有問聞斯行諸子曰聞斯行之公西華疑而問焉孔子曰求也退故進之由也兼人故退之求曰非不說子之道力不足也子曰力不力者中道而廢今女畫孔子在陳冉求歸魯為季氏家臣齊師伐魯及清季康子謂求曰若之何求曰一子守二子從公禦諸竟康子自度不能求曰然則居封疆之間康子告二子二子亦不可求曰君無出一子帥師背城而戰魯之羣室衆於齊之兵車一室敵車優矣二子之不欲戰也宜政在季氏當子之身齊人伐魯而不能戰大不列於諸侯矣康子使從於朝叔孫武叔呼而問戰焉對曰君子有遠慮小人何知孟懿子强問之對曰小人慮材而言量力而共者也武叔曰是謂我不成丈夫也退而蒐乘孟孺子帥右冉求帥左季氏之甲七千求以武城人三百為已徒卒次於雩門之外五日右師乃從逆齊師于郊求用矛以帥衆遂入齊師獲甲首八十齊人宵遁求既有功於魯季氏乃使人以幣召孔子而復之然求之於季氏亦終不能大有所正也故孔子曰季氏富於周公而求也為之聚歛而附益之非吾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季子然問仲由冉求可謂大臣歟子曰所謂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則止今由與求也可謂具臣矣曰然則從之者歟曰弑父與君亦不從也季氏將有事於顓㬰冉有季路以告孔子曰求無乃爾是過歟夫顓㬰先王以為東蒙主且在邦域之中矣是社禝之臣也何以伐為冉有曰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孔子曰求周任有言曰陳力就列不能者止危而不持顛而不扶則將焉用彼相矣虎兕出於柙玉毁於櫝中是誰之過歟冉有曰今夫顓㬰固而近於費今不取後世必為子孫憂孔子曰求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為之辭丘也聞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蓋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夫如是故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既來之則安之今由與求也相夫子逺人不服而不能來也邦分崩離析而不能守也而謀動干戈於邦内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㬰而在蕭墻之内也
  仲由字子路卞人也少孔子九嵗性鄙而好勇志伉直冠雄雞佩猳豚以陵暴孔子孔子設禮誘之後乃儒服委質因門人請為弟子然其為人厚於孝友篤於信義嘗嘆曰傷哉貧也生無以養死無以葬孔子誨之曰啜菽飲水盡其歡斯之謂孝歛手足形還葬稱其財斯之謂禮子路有姊之喪可以除矣而弗除曰吾寡兄弟而弗忍也孔子曰先王制禮行道之人皆弗忍也然後除之小邾射以句繹奔魯謂魯人曰使季路要我吾無盟矣子路不許季孫使冉有謂之曰千乘之國不信其盟而信子之言子何辱焉對曰魯有事于小邾不敢問故死其城下可也彼不臣而濟其言是義之也由不能故孔子曰片言可以折獄者其由也歟言人之信之也子路有聞未之能行惟恐有聞其於人也無宿諾孔子稱之曰衣敝緼袍與衣狐貉者立而不恥者其由也歟嘗使言志曰願車馬衣輕裘與朋友共敝之而無憾孔子之為魯司冦也由為季氏宰將墮三都叔孫氏墮郈季氏墮費孟氏之宰公歛陽獨不肯墮成圍之弗克既而孔子去魯子路從之周旋陳蔡之間與孔子皆歸魯復與冉有為季氏家臣季氏之伐顓㬰亦莫能止也然魯人甚賢之孟武伯問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又問子曰由也千乘之國可使治其賦也不知其仁也求也何如子曰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為之宰也不知其仁也赤也何如子曰赤也束帶立於朝可使與賔客言也不知其仁也季氏祭其廟逮闇而祭莫而不成禮它日祭子路與使室事交乎户堂事交乎階質明而始行事日幾中而禮成故孔子稱其知禮子路之未學也鄉黨之勇夫也及其既學則賢於人者逺矣然而闇於大道卒以此死於難孔氏之門人顔子最賢其得於師也深與之言不違如愚雖門人亦莫能盡知也子貢之辯子路之勇皆卓然有立於衆衆所謂賢於顔子者也然子貢之明自以為不如至子路則嘗不服矣子謂顔子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惟我與爾有是夫子路曰子行三軍則誰與子曰暴虎馮河死而無悔者吾不與也必也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者也然子路亦未必信也子疾病子路請禱子曰丘之禱久矣又欲使門人為臣病間曰久矣哉由之行詐也無臣而為有臣予將欺天乎子在陳絶糧從者病莫能興子路愠見曰君子亦有窮乎子曰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子路鼓瑟為北鄙之聲子曰由之瑟奚為於丘之門其仕季氏也使子羔為費宰子曰賊夫人之子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讀書然後為學子曰是故惡夫佞者故誨之以六言六蔽曰好仁不好學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學其蔽也蕩好信不好學其蔽也賊好直不好學其蔽也絞好勇不好學其蔽也亂好剛不好學其蔽也狂蓋孔子之所以戒之者至矣山梁雌雉子路拱之孔子嘆之曰時哉時哉三嗅而作以為好鬬而死自取之也而豈其時哉然子路終不悟也孔子之在衛也出公輙方與父莊公爭國子路謂孔子曰衛君待子而為政子將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子曰野哉由也君子於其所不知蓋闕如也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於其言無所茍而已矣蓋孔子所謂正名者未有子而不父其父云爾而子路不喻以蹈其難出公之十三年子路為孔悝家臣莊公因孔姬以入于孔氏廹孔悝强盟之遂劫以登臺欒寧將飲酒炙未孰聞亂使告子路召獲駕乘車行爵食炙奉出公以奔魯子路將入遇子羔將出曰門已閉矣子路曰吾姑至焉子羔曰弗及不踐其難子路曰食焉不避其難子羔遂出子路入及門公孫敢門焉曰無入為也子路曰是公孫也求利焉而逃其難由不然利其祿必救其患有使者出乃入曰太子焉用孔悝雖殺之必或繼之且曰太子無勇若燔臺半必舍孔叔太子聞之下石乞孟黶敵子路以戈擊之斷纓子路曰君子死冠不免結纓而死孔子聞衛亂曰柴也其來由也死矣哭之中庭進使者而問故曰醢之矣遂命覆醢
  蘇子曰冉有季路皆以政事稱於孔氏冉有才有餘而志不足其於季氏委曲從之不能有所立也至於季路志厲而識闇事衛出公雖父子爭國而不知其危也方其攻莊公於臺上使幸而莊公舍孔悝季路與悝皆出猶可言也莊公方質孔悝以取衛其不釋悝明矣孔悝不出遂攻而勝之則為臣弑君季路雖生將安所容身乎烏乎學於孔子而其慮害曽不若召獲悲夫
  言偃字子游吴人也少孔子四十五嵗其學於禮為詳為武城宰孔子問曰汝得人矣乎對曰有澹臺滅明者行不由徑非公事未嘗至於偃之室也它日孔子過之聞歌之聲夫子笑曰割雞焉用牛刀子游曰昔者偃也聞諸夫子曰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也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戲之耳衛司寇惠子之喪其子虎不得立子游為之麻衰牡麻絰將軍文子辭曰子辱與彌牟之弟游又辱為之服敢辭子游曰禮也文子退反哭子游趨而就諸臣之位文子又辭曰子辱與彌牟之弟游又辱為之服又辱臨其喪敢辭子游曰固以請文子退扶適子南面而立曰子辱與彌牟之弟游又辱為之服又辱臨其喪虎也敢不復位子游趨而就客位
  卜商字子夏衛人也少孔子四十四嵗習詩能通其義或曰今毛詩叙子夏之遺說也子夏問巧笑倩兮美目盻兮素以為絢兮何謂也子曰繪事後素曰禮後乎曰起予者商也始可與言詩已矣或曰子夏受易春秋於孔子公羊高榖梁赤皆從之學春秋者也子夏曰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仁在其中矣又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學以致其道又曰大德不踰閑小德出入可也子游曰子夏之門人小子當洒埽應對進退則可矣抑末也本之則無如之何子夏聞之曰噫言游過矣君子之道孰先傳焉孰後倦焉譬諸草木區以别矣君子之道焉可誣也有始有卒者其惟聖人乎子夏為莒父宰問政子曰無欲速無見小利欲速則不逹見小利則大事不成子謂子夏曰汝為君子儒毋為小人儒子貢問師與商也孰賢子曰師也過商也不及然則師愈歟曰過猶不及孔子行遇雨無蓋弟子欲假蓋於子夏氏孔子曰商之為人也甚短於財與人交即其所長辟其所短乃止孔子没子夏教授於西河魏文侯師之文侯以此名聞諸侯子夏喪子而失明曽子吊之子夏曰予何罪曽子譏之
  蘇子曰善乎子夏之教人也始於洒埽應對進退而不急於道使其來者自盡於學日引月長而道自至故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學以致其道譬如農夫之殖草木既為之區溉種而時耨之風雨既至小大甘苦莫不咸得其性而農夫無所用巧也孔子曰君子上達小人下達達之有上下出乎其人而非教者之力也異哉今世之教者聞道不明而急於夸世非性命道德不出於口雖禮樂政刑有所不言矣而况於洒掃應對進退也哉教者未必知而學未必信務為大言以相欺天下之偽自是而起此子貢所謂誣也
  顓孫師字子張陳人也少孔子四十八嵗子張學干祿子曰多聞闕疑慎言其餘則寡尤多見闕殆慎行其餘則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祿在其中矣子張問行子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里行乎哉立則見其參於前也在輿則見其倚於衡也夫然後行子張書諸紳子張問士何如斯可謂之達矣子曰何哉爾所謂達者子張對曰在邦必聞在家必聞子曰是聞也非達也夫達者質直而好義察言而觀色慮以下人在邦必達在家必達夫聞者色取仁而行違居之不疑在邦必聞在家必聞子夏之門人問交於子張子張曰子夏云何對曰子夏曰可者與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張曰異乎吾所聞君子尊賢而容衆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賢歟於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賢歟人將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子張之為人外矜莊而寡誠信故子游曰吾友張也為難能也然而未仁曽子曰堂堂乎張也難與並為仁矣
  曽參字子輿南武城人也少孔子四十六嵗事親孝故孔子為之作孝經其養曾晳必有酒肉將徹必問所與問有餘必曰有曽晳嗜羊棗參終身不食羊棗鉏而傷其根父撻之幾死而不怨然孔子非其不避也齊人聘之將以為卿參曰食人之祿則憂人之事吾不忍逺親而為人役辭之嘗稱曰吾聞諸夫子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親喪乎故其執親之喪水漿不入口者七日曽子為行甚篤立志甚厲其言曰士不可以不毅任重而道逺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又曰可以託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臨大節而不可奪者君子人歟君子人也謂子襄曰子好勇乎吾嘗聞大勇於夫子矣自反而不縮雖褐寛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嘗與客立於門側其徒趨而出曾子曰爾將何之曰吾父死將出哭於巷曰反哭於爾次曽子北面而吊之季孫之母死哀公吊焉曽子與子貢亦吊閽弗内也二子入其廐而修容子貢先入閽曰嚮者已告矣曽子後閽辟之渉内霤卿大夫皆辟位公降一等而揖之曽子有疾孟敬子問之曽子曰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君子所貴於道者三動容貌斯遠暴慢矣正顔色斯近信矣出辭氣斯遠鄙倍矣籩豆之事則有司存其既病也童子執燭而侍曰華而睆大夫之簀歟樂正子春曰止曽子聞之矍然曰呼曰華而睆大夫之簀歟曽子曰然斯季孫之賜也我未之能易也元起易簀曽元曰夫子之病革矣不可以變幸而至於旦請敬易之曽子曰爾之愛我也不如彼君子之愛人也以德細人之愛人也以姑息吾何求哉吾得正而斃焉斯已矣舉扶而易之反席未安而没曾子之妻以藜烝不熟而出人或非之曽子曰藜烝小物也而不用命况大事乎蓋以微罪出不欲斥言之也既而終身不娶謂元曰高宗之殺孝已尹吉甫之放伯竒皆後妻故也吾不及古人知得免於非乎孔子之孫子思學於曽子而孟子學於子思二子之立志行義大放曾子數稱其言云
  蘇子曰道有不可以名言者古之聖人命之曰一寄之曰中舜之禪禹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聖人之欲以道相詔者至於一與中盡矣昔者孔子與諸弟子言無所不至然而未嘗及此也蓋嘗與子貢言之矣曰賜也汝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歟曰然非歟曰非也予一以貫之雖與子貢言之而孔子之言之也難而子貢之受之也未信至於曾子不然孔子曰參乎吾道一以貫之曾子曰唯曾子出門人問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蓋孔子之告之也不疑而曾子之受之也不惑則與子貢異矣然曾子以一為忠恕則知門人之不足告也夫及孔子既没曾子傳之子思子思因其說而廣之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者天下之大本也和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子思之說既出而天下始知一與中之在是矣然子思以授孟子孟子又推之以為性善之論性善之論出而一與中始枝矣烏乎孔子之所以不告諸弟子者蓋為是歟
  澹臺滅明字子羽武城人也少孔子三十九嵗子游為武城宰稱之於孔子然子羽狀皃甚惡孔子以為材薄既受業南游至江從弟子三百人設取予去就名施乎諸侯孔子聞之曰吾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家語子羽有君子之容而行不勝其貌宰我有文雅之詞而智不充其辯孔子曰里語云相馬以輿相士以居弗可廢矣其言與史記異考之論語以史記為信】
  宓不齊字子賤魯人也少孔子四十九嵗子賤為單父宰孔子之兄子蔑與子賤皆仕孔子過蔑而問焉曰自汝之仕何得何亡對曰未有所得而所亡者三王事若襲學焉得習是學不得明也俸祿少饘粥不及親戚是骨肉益疏也公事多急不得吊死問疾是朋友道闕也孔子不悅往過子賤問如蔑也對曰無所亡而有得者三始誦之今得行之是學益明也俸祿所供被及親戚是骨肉益親也雖有公事而兼以吊死問疾是朋友益篤也孔子嘆曰君子哉若人魯無君子者斯焉取斯原憲字子思魯人也憲問耻子曰邦有道榖邦無道榖耻也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為仁矣子曰可以為難矣仁則吾不知也孔子卒憲隱於衛居草澤中子貢結駟連騎排藜藿入窮閻過謝憲憲攝敝衣冠迎子貢子貢耻之曰夫子豈病乎憲曰吾聞之無財者謂之貧學道而不能行者謂之病若憲貧也非病也子貢慙不懌而去終身耻其言之過也
  公冶長字子長齊人也孔子謂長可妻雖在縲紲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
  南宮适字子容魯孟僖子之仲子也三復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曰邦有道不廢邦無道免於刑戮适嘗問曰羿善射奡盪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夫子不答适出子曰君子哉若人上德哉若人公晳哀字季次齊人也天下多仕於大夫為家臣季次鄙之未嘗屈節於人孔子嘆之
  曾㸃字晳與子參皆事孔子嘗與季路冉有公西華侍坐於孔子孔子曰以吾一日長乎爾無吾以也居則曰不吾知也如或知爾則何以哉子路率爾對曰千乘之國攝乎大國之間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由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夫子哂之求爾何如對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禮樂以俟君子赤爾何如對曰非曰能之願學焉宗廟之事如㑹同端章甫願為小相焉㸃爾何如鼓瑟希鏗爾舍瑟而作曰異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傷乎亦各言其志也曰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夫子喟然歎曰吾與㸃也三子者出曾晳後曾晳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曰夫子何哂由也曰為國以禮其言不讓是故哂之唯求則非邦也與安見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唯赤則非邦也與宗廟㑹同非諸侯而何赤也為之小孰能為之大晳之為人狂而直季武子死晳倚其門而歌故孟子曰琴張曾晳牧皮孔子之所謂狂者也
  蘇子曰四子之言皆其志也夫子之哂由也以其不讓而其與㸃也以其自知之明與如曾晳之狂其必有不可施於世者矣茍不自知而强從事焉禍必隨之其欲從弟子風乎舞雩樂以㤀老則其處己也審矣不然孔子豈以不仕為貴者哉
  顔無繇字路少孔子六嵗與其子回各異時事孔子回死貧無以葬路請子之車以為之槨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鯉也死有棺而無槨吾不徒行以為之槨以吾從大夫之後不可以徒行也
  商瞿字子木魯人也少孔子二十九嵗孔子傳易於瞿瞿傳楚人馯臂子弓弓傳江東人矯子庸疵疵傳燕人周子家竪竪傳淳于人光子乘羽羽傳齊人田子莊何何傳東武人王子中同同傳菑川人楊何何漢元朔中以治易為中大夫
  高柴字子羔衛人也少孔子三十嵗子羔執親之喪泣血三年未嘗見齒君子以為難子路為季氏宰以子羔為費宰及子路仕衛子羔亦為衛士師出公之難子羔出子路止死子羔之為士師也有刖者為衛守門及其出也追者至門者匿之其室子羔曰此子報怨之日也而反逃我何也曰斷足吾自取之獄將決而君愀然不樂君非私我也君子固然此臣之所以悅君也子羔復仕魯為成宰成人有其兄死而不為衰者聞子羔至遂為衰成人曰蠶則績而蟹有匡范則冠而蟬有緌兄則死而子羔為之衰子羔葬其妻犯人之禾申祥以告請庚之子羔曰孟氏不以是罪予朋友不以是棄予以吾為邑長於斯也買道而葬後難繼也子羔寢疾慶遺入請曰子之病革矣如至乎大病則如之何子羔曰吾聞之生有益於人死不害於人吾縱生無益於人可以死害於人乎哉我死葬我不毛之地可也
  漆雕開字子開魯人也少孔子十一嵗孔子使之仕對曰吾斯之未能信子說
  公伯僚字子周魯人也周愬子路於季孫子服景伯以告孔子曰夫子固有惑志於公伯僚吾力猶能肆諸市朝子曰道之將行也歟命也道之將廢也歟命也公伯僚其如命何
  司馬耕字子牛本宋桓氏其兄魋得罪於宋出奔衛牛致其邑與珪而適齊魋自衛入齊陳成子使為次卿牛又致其邑而適吴吴人惡之而反趙簡子陳成子皆召之卒於魯郭門之外葬諸丘輿牛多言而躁問仁於孔子子曰仁者其言也訒曰其言也訒斯謂之仁已乎曰為之難言之得無訒乎問君子子曰君子不憂不懼曰不憂不懼斯謂之君子已乎曰内省不疚夫何憂何懼牛嘆曰人皆有兄弟我獨無子夏曰商聞之矣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君子敬而無失與人恭而有禮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無兄弟也
  樊須字子遲齊人也少孔子三十六嵗問仁子曰愛人問知子曰知人未達曰舉直措諸枉能使枉者直樊遲退見子夏而問之子夏曰富哉言乎舜有天下選於衆舉臯陶不仁者遠矣湯有天下選於衆舉伊尹不仁者遠矣樊遲請學稼子曰吾不如老農請學為圃曰吾不如老圃樊遲出子曰小人哉樊須也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四方之民襁負其子而至矣焉用稼
  蘇子曰樊遲之學為農圃蓋將與民並耕而食歟此孟子所謂許行之學也孟子曰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堯以不得舜為己憂舜以不得臯陶為己憂以百畝之不易為己憂者農夫也此孔子所謂樊遲小人也有若魯人也少孔子四十三嵗其言曰信近於義言可復也恭近於禮遠耻辱也因不失其親亦可宗也哀公問曰年饑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對曰盍徹乎公曰二吾猶不足如之何其徹也對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孔子既没曾子道孔子之言曰喪欲速貧死欲速朽有子曰是非君子之言也曾子曰參也與子游聞之夫子有子曰然則夫子有為言之也曾子以告子游子游曰甚哉有子之言似夫子也昔者夫子居於宋見桓司馬為石槨三年不成夫子曰若是其靡也死不如速朽之愈也死之欲速朽為桓司馬言之也南宮敬叔反必載寳而朝夫子曰若是其貨也喪不如速貧之愈也喪之欲速貧為敬叔言之也曾子以告有子有子曰然吾固曰非夫子之言也曾子曰子何以知之有子曰夫子制於中都四寸之棺五寸之槨以此知不欲速朽也夫子失魯司冦將之荆先之以子夏申之以冉有以此知不欲速貧也它日子夏子張子游以有子似聖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强曾子曾子曰不可江漢以濯之秋陽以暴之皜皜乎不可尚已然有子既祥而絲屨組纓君子譏之
  蘇子曰茍至於君子未有無耻者也孟子稱禹崩益辟禹之子於箕山之隂朝覲獄訟者皆不之益而之啓然後益不敢踐天子位太史公稱孔子既没弟子以有若貌類孔子師之如孔子時及問而不能答乃斥去之夫以益有若之賢而其無耻至此極歟且月宿於畢而雨不應商瞿四十而生五子此卜祝之事而鄙儒所以謂孔子聖人者戰國雜說類此者多矣孟子猶不能擇而况太史公乎
  公西赤字子華魯人也少孔子四十二嵗子華習於禮容應對孔子屢稱之嘗使於齊冉有為其母請粟子曰與之釡請益曰與之庾冉子與之粟五秉子曰赤之適齊也乘肥馬衣輕裘吾聞之君子周急不繼富
  巫馬施字子旗魯人也少孔子三十嵗陳司敗問昭公知禮乎孔子曰知禮孔子退揖施而進之曰吾聞君子不黨君子亦黨乎君娶於吴為同姓謂之吴孟子君而知禮孰不知禮施以告孔子曰丘也幸茍有過人必知之
  梁鱣字叔魚齊人也少孔子二十九嵗年三十未有子欲出其妻商瞿謂曰子未也吾年三十八無子吾母為吾更取室夫子使吾之齊母請留夫子曰無憂也瞿過四十當有五丈夫子今果然吾恐子自晩生耳未必妻之過也居二年而有子
  顔幸字子柳魯人也少孔子四十六嵗
  冉孺字子魯魯人也少孔子五十歲
  曹䘏字子循少孔子五十嵗
  伯䖍字子折少孔子五十嵗
  公孫龍字子石楚人也少孔子五十三嵗
  公良孺字子正陳人也賢而有勇以其私車五乘從孔子將適衛蒲人止之孺喟然曰昔吾從夫子遇難於匡今又困於此命也挺劒合衆將與之戰蒲人懼乃盟而去
  秦商字丕兹魯人也父堇父與孔子父叔梁紇俱以力聞少孔子四嵗
  顔刻字子驕魯人也孔子將適陳過匡刻為僕以其䇿指曰昔吾入此由彼缺也匡人以為陽虎遂止孔子琴牢字子開一字張衛人孟子所謂狂者也牢曰子云吾不試故藝衛宗魯由齊豹事公孟縶齊豹將殺公孟宗魯知而弗告及難作死之琴張將往弔之孔子曰齊豹之盗而孟縶之賊女何弔焉君子不食姦不受亂不為利疚於回不以回待人不蓋不義不犯非禮
  陳亢字子禽陳人也少孔子四十嵗亢問於伯魚曰子亦有異聞乎對曰未也嘗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詩乎曰未也不學詩無以言鯉退而學詩他日又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禮乎曰未也不學禮無以立鯉退而學禮亢喜曰問一得三聞詩聞禮又聞君子之遠其子也叔仲㑹字子期魯人也少孔子五十嵗與孔琁年相比二人迭侍孔子執筆記事孟武伯見孔子而問曰此二孺子之幼也於學豈識於壯哉孔子曰然少成若天性習慣若自然也
  孔弗字子蔑孔子兄之子與宓子賤皆仕者也【孔子弟子七十七人史記公孫龍以上三十三人有年聞見於書傳家語増以叔仲㑹以上四人又孔弗一人事見宓不齊傳凡四十人其餘無年及不見書傳者凡三十七人見于左】
  冉季字子産魯人
  公祖句茲字子之
  秦祖字子南秦人
  漆雕哆字歛魯人
  漆雕徒父
  壤駟赤字子徒秦人
  商澤字子季
  石作蜀字子明
  任不齊字選楚人
  后處字子里齊人
  秦冉字開
  公夏首字乘魯人
  奚容蒧字晳
  公肩定字子中魯人【或曰晉人】
  顔祖字襄
  鄡單字子家
  句井疆衛人
  罕父黒字子索
  申黨字周
  顔之僕字叔魯人
  榮祈字子祺
  縣成字子祺魯人
  左人郢字行魯人
  燕伋字思
  鄭邦字子徒【家語作薛邦】
  秦非字子之魯人
  施之常字子恒
  顔噲字子聲
  歩叔乘字子車齊人
  原亢字籍
  樂欬字子聲
  亷絜字庸齊人
  顔何字冉魯人
  狄黒字晳
  邽巽字子歛魯人【邽或作邦索隱曰文翁圖作國蓋避漢祖諱也】
  公西輿字子上
  公西葴字子尚魯人
  蘇子曰孔子弟子高弟七十七人余以太史公書及孔子家語考之皆同秦冉顔何不載於家語而琴牢陳亢不錄於史記二書既不可偏廢而琴張陳亢又見於論語故并錄之凡七十九人














  古史卷三十二
<史部,別史類,古史>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三十三      宋 蘇轍 撰老子列傳第十
  老子者楚苦縣厲鄉曲仁里人也姓李氏名耳字伯陽謚曰聃周守藏室之史也孔子適周問禮於老子老子曰子所言者其人與骨皆已朽矣獨其言在耳且君子得其時則駕不得其時則蓬累而行吾聞之良賈深藏若虛君子盛徳容貌若愚去子之驕氣與多慾態色與滛志是皆無益於子之身吾所以告子者若是而已孔子去謂弟子曰鳥吾知其能飛魚吾知其能游獸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為㒺游者可以為綸飛者可以為矰至於龍吾不能知其乘風雲而上天吾今日見老子其猶龍耶老子修道徳其學以自隠無名為務居周久之見周之衰乃去至闗闗令尹喜曰子将隠矣強為我著書於是老子乃著書上下篇言道徳之意五千餘言而去莫知所終或曰老萊子亦楚人也著書十五篇言道家之用與孔子同時盖老子百六十有餘嵗或言二百餘嵗以其修道而飬夀也自孔子死後百一十九年而史記周太史儋見秦獻公曰始周與秦國合而别别五百嵗而復合合十七嵗而伯王者出焉或曰儋即老子或曰非也世莫知其然否老子之子名宗宗為魏将封於段干宗子注注子宫宫孫假仕漢孝文帝而假之子解為膠西王卭太因家于齊
  蘇子曰孔子以仁義教人而以禮樂治天下仁義禮樂之變無窮而其稱曰吾道一以貫之茍無以貫之則因變而行義必有支離而不合者矣易曰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語曰君子上達小人下達而孔子自謂下學而上達者洒埽應對詩書禮樂皆所從學也而君子由是以達其道小人由是以得其器達其道故萬變而致一得其器故有守而不蕩此孔子之所以兩得之也盖孔子之為人也周故示人以器而晦其道使達者有見而未達者不也老子之自為也深故示人以道而略其器使達者易入而不恤其未達也要之其實皆志於道而所從施之有先後耳三代之後釋氏與孔老並行於世其所以異者體道愈逺而立於世之表指天下之所不見以示人而不憂其不悟曰要将有悟者其説又老氏之也老子八十一章予甞為之解其説如此
  列子者鄭人也名禦㓂與鄭繻公同時其學以黄帝老子為宗自言師壺丘子林而友伯昏無人列子窮居有饑色客有言之鄭子陽者曰列禦㓂盖有道之士也居君之國而窮君無乃為不好士乎鄭子陽即令官遺之粟列子出見使再拜而辭使者去列子入其妻望之拊心曰妾聞為有道者之妻子皆得佚樂今有饑色君過而遺先生食先生不受豈非命哉列子笑曰君非自知我也以人之言而遺我粟至其罪我也又且以人之言此吾所以不受也其卒民果作難而殺子陽列子書舊二十篇西漢劉向去重複存者八篇列子盖先荘子及荘子著書多取其言二子之道一也
  蘇子曰劉向論列子書穆王湯問迂誕恢詭非君子之言今觀穆王與化人㳺若清都紫微鈞天廣樂帝之所居而夏革所言四海之外天地之表無極無盡此固後世僊佛之常言理之當然而漢之儒者未聞焉耳孟子稱楊氏為我其害至於無君楊朱之説不見於世而列子時取之盖其所以為為我者必有聞於大道而失於偏故列子荘子時取其合者載焉若楊朱之篇以愛身故至於遺禮義毁名節無所復顧此則孟子所謂無君者矣雖列子亦無取焉耳列子之徒不知其師之詳以為朱之言不可棄而并録之過矣
  荘子蒙人也名周甞為蒙漆園吏與梁惠王齊宣王同時其學無所不闚然其要歸於老子著書十萬餘言大抵率寓言也畏累虛亢桑子之徒皆空語無事實楚威王聞其賢使使厚幣迎之許以為相荘周笑謂楚使者曰千金重利卿相尊位也子獨不見郊祭之犧牛乎飬食之數嵗衣之以文繡以入大廟當是時雖欲為孤豚豈可得乎子亟去無汚我我寜㳺戯汙瀆之中自快無為有國者所覊終身不仕以快吾志焉
  蘇子曰吾聞之子【闕】 兄子瞻曰太史公言荘子作漁父盜跖胠篋以詆訾孔子之徒以明老子之術此知荘子之粗者予以為荘子盖助孔子者要不可以為法耳楚公子微服出亡而門者難之其僕操箠而罵曰也不力門者出之事固有倒行而逆施者以僕為不愛公子則不可以為事公子之法亦不可故荘子之言皆文予而實不予陽擠而隂助之其正言也盖無㡬至於詆訾孔子未甞不微見其意其論天下道術自墨翟禽滑氂彭蒙慎到田駢闗尹老聃之徒以至於其身皆以為一家而孔子不與其尊之也至矣予甞疑漁父盜跖則真若詆孔子者至於讓王説劔皆淺陋不入於道反復觀之得其寓言之終曰陽子居西㳺於秦遇老子老子曰而睢睢盱盱而誰與居大白若辱盛徳若不足陽子居蹙然變容其往也舍者将迎其家公執席妻執巾櫛舍者避席煬者避竈其反也舍者與之爭席矣去其讓王説劒漁父盜跖四篇以合於列禦㓂之篇曰列禦㓂之齊中道而反曰吾驚焉吾食於十漿而五漿先饋然後悟而笑曰是固一章也荘子之言未終而昧者勦之以入其説耳凡分章名篇皆出於世俗非荘子本意也申不害荆人也故鄭之賤臣學術以干韓昭侯昭侯用為相内修政教外應諸侯十五年終申子之身國治兵強無侵韓者申子之學主刑名而縁飾以黄老著書二篇號曰申子
  韓非者韓之諸公子也喜刑名法術之學而借老子以為説非為人口吃不能道説而善著書與李斯俱事孫卿斯自以為不如非非見韓之削弱數以書諫韓王韓王不能用於是韓非疾治國不務修明其法制執契以御其臣下富國強兵而以求人任賢反舉浮滛之蠧而加之功利之上以為儒者用文亂法而俠者以武犯禁寛則寵名譽之人急則用介胄之士所飬非所用所用非所飬悲亷直不容於邪枉之臣觀往者得失之變作孤憤五蠧内外儲説林説難十餘萬言然韓非知説之難為説難書甚具終死於秦不能自脱説難曰凡説之難非吾知之有以説之難也又非吾辯之難能明吾意之難也又非吾横失能盡之難也凡説之難在知所説之心可以吾説當之所説出於為名髙者也而説之以厚利則見下節而遇卑賤必棄逺矣所説出於厚利者也而説之以名髙則見無心而逺事情必不收矣所説實為厚利而顯為名髙者也而説之以名髙則陽收其身而實䟽之若説之以厚利則隂用其言而顯棄其身此之不可不知也夫事以密成而語以泄敗未必其身泄之也而語及其所匿之事如是者身危貴人有過端而説者明言善議以推其惡者則身危周澤未渥也而語極知説行而有功則徳亡説不行而有敗則見疑如是者身危夫貴人得計而欲自以為功説者與知焉則身危彼顯有所出事廼自以為也故説者知焉則身危強之以其所必不為止之以其所不能已者身危故曰與之論大人則以為間己與之論細人則以為鬻權論其所變則以為借資論其所憎則以為甞己徑省其辭則不知而屈之汎濫博文則多而久之順事陳意則曰怯懦而不盡慮事廣肆則曰草野而倨侮此説之難不可不知也凡説之務在知飾所説之所敬而滅其所醜彼自知其計則無以其失窮之自勇其斷則無以其敵怒之自多其力則無以其難概之規異事與同計譽異人與同行者則以飾之無傷也有與同失者則明飾其無失也大忠無所拂辭悟言無所擊排廼後申其辯知焉此所以親近不疑知盡之難也得曠日彌久而周澤既渥深計而不疑交爭而不罪廼明計利害以致其功直指是非以飾其身以此相持此説之成也伊尹為庖百里奚為虜皆所由干其上也故此二子者皆聖人也猶不能無役身而渉世如此其汙也則非能仕之所設也宋有富人天雨墻壞其子曰不築且有盜其鄰人之父亦云暮而果大亡其財其家甚知其子而疑鄰人之父昔者鄭武公欲伐胡廼以其子妻之因問羣臣曰吾欲用兵誰可伐者闗其思曰胡可伐廼戮闗其思曰胡兄弟之國也子言伐之何也胡君聞之以鄭為親已而不備鄭鄭人襲胡取之此二説者其知皆當矣然而甚者為戮薄者見疑非知之難也處知則難矣昔者彌子瑕見愛於衛君衛國之法竊駕君車者罪至刖既而彌子之母病人聞往夜告之彌子矯駕君車而出君聞之而賢之曰孝哉為母之故而犯刖罪與君逰果園彌子食桃而甘不盡而奉君君曰愛我哉忘其口而念我及彌子色衰而愛弛得罪於君君曰是甞矯駕吾車又甞食我以其餘桃故彌子之行未變於初也前見賢而後獲罪愛憎之變至也故有愛於主則知當而加親見憎於主則罪當而加䟽故諫説之士不可不察愛憎之主而後説之矣夫龍之為蟲也可擾狎而騎也然其喉下有逆鱗徑尺人有嬰之則必殺人人主亦有逆鱗説之者能無嬰人主之逆鱗則㡬矣人或傳其書至秦秦王見孤憤五蠧之書曰嗟乎寡人得見此人與之㳺死不恨矣李斯曰此韓非所著書也秦因急攻韓韓王始不用非及急乃遣非使秦非上書秦王勸秦釋韓攻趙秦王下其書李斯斯言其不便因自請使韓割地以事秦是時燕趙楚越為一将以攻秦秦王使姚賈以車百乘金千斤㳺於四國以絶其謀賈還報秦王封賈千户以為上卿非見秦王言四國之交未必合也而珍珠重寳盡於内且賈梁監門子甞盜於梁逐於趙今與之同知社稷之計非所以厲羣臣也故李斯姚賈害之毁之曰非韓之諸公子今王欲并諸侯非終為韓不為秦此人之情也今王不用久留而歸之此自遺患也不如以過法誅之秦王以為然下吏治非李斯使人遺非藥使自殺非欲自陳不見秦王後悔使人赦之非已死
  蘇子曰商鞅以法治秦而申不害以術治韓憲令著於官府刑罰必於民心賞存乎慎法罰加乎奸令所謂法也因任而授官循名而責實操生殺之柄課羣臣之能所謂術也法者臣之所師而術者君之所執也及韓非之學並取申商而兼用法術法之所止雖有聖智不用也術之所操雖有父子不信也使人君據法術之自然而無所復為此申韓所謂老子之道而實非也彼申商各行其説耳然秦韓之治行於一時而其害見於久逺使非不幸獲用於世其害将有不可勝言者矣太史公悲韓非知説之難而卒以説死故載其説難於篇然古之君子循理而言言之利害不存乎心故言出而必合雖有不合要已無愧於中矣豈復立法而求其必售耶今非先立法而後説人既已不知説矣而況非之所以説秦盖求禍之道乎太史公以李陵之事不合於漢武終身廢辱是以深悲之歟

  古史卷三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三十四      宋 蘇轍 撰孟子孫卿列傳第十一
  孟子鄒人也名軻魯公族孟孫之後也學於孔子之孫子思明孔之遺業㳺事齊宣王宣王始以為卿不用其言孟子致為臣而歸又欲中國而授之室養弟子以萬鍾孟子不願也去齊適梁梁惠王方東敗於齊南辱於楚西䘮地於秦折節下士将以求報問利國於孟子孟子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惠王亦不能用孟子往來齊梁之間見梁襄王齊湣王間適魯適宋適鄒適滕庻㡬或用魯平将見孟子而嬖人臧倉沮止之滕文公為世子将之楚過宋見孟子説之及即位使然友見孟子於鄒孟子誨之三年之䘮文公行之既而之滕教之井田學校四方之士聞滕行仁政有相帥而從之者後齊涽王聞燕噲之亂将伐燕沈同以問孟子曰燕可伐歟孟子曰可子噲不得與人燕子之不得受燕於子噲齊人伐燕克之諸侯多謀救燕或謂孟子勸齊伐燕何也孟子曰我言燕之可伐而不言齊之可以伐燕也乃勸涽王反其耄倪止其重器為燕立君而去【史記齊世家言孟子勸齊涽王伐燕是不考之孟子也而孟子稱齊宣王伐燕亦失之矣】是時秦已用商君富國強兵楚魏用吴起戰勝克敵齊威宣王用孫子田忌諸侯東面朝齊秦儀軫衍之徒合從連横以欺詐茍得相髙㳺談之士得志於時而楊朱墨翟諸子雜學方熾孟子推明孔氏崇三代之故所如不合知世将大亂恐周孔之道絶而不續退而與其弟子公孫丑萬章之徒記其平生荅問稱道之言作孟子七篇後世傳之蘇子曰孟子生於戰國知仁義可以化服暴彊以此游説諸侯諄諄言之兾其或信而諸侯皆習於鄙詐莫以為然者梁襄王問孟子天下烏乎定孟子對曰定于一曰孰能一之曰不嗜殺人者能一之當是時諸侯皆将以多殺人一天下誠有不嗜殺人之君招而撫之天下必将歸之孟子之言非茍為大而已也然不深原其意而詳究其實未有不以為迂者矣于觀戰國之後更始皇項籍殺人愈多而天下愈亂及漢髙帝雖以兵取天下而心不在殺人然後乃定子孫享國二百餘年王莽之亂盗賊蜂起光武復以不嗜殺人収之及桓靈之禍曹公孫劉皆有盖世之略而以喜怒人故天下卒於三分司馬父子力能一之而殺心益熾故既一復㪚裂為五胡離為南北隋文帝又能合之矣而好殺不已至子而敗及唐太宗始復不嗜殺人天下乃定其後五代之君出於盗賊乞養屠戮生靈如恐不及數十年之間天下五禪皆不能有天下之半及宋受命藝祖皇帝雖以神武誅鉏僣偽而不嗜殺人之心神民信之未及十年而削平之功比於漢唐天下既定輕刑厲禁凡所誅戮一附於法匹夫匹婦無寃死之獄其仁過於前代是以百有餘年兵革不試户口充溢有死於癘疾而無死於兵亂盖自孟子以來能一天下者四君皆以不嗜殺人致之由此觀之孟子之言豈偶然而已哉
  三騶子皆齊人齊威宣相繼喜士養士稷門之下自淳于髠以下七十餘人髙者為列大夫為開第康荘之衢髙門大屋尊寵之覽天下諸侯賔客言齊能致天下賢士三騶子前曰騶忌先孟子以鼔琴干威王因及國政遂受相印封成侯稷下先生淳于髠之徒始輕騶忌相與設微言挑之忌答之如響髠等乃服其次騶衍後孟子騶衍深觀隂陽消息而作怪迂之變始終大聖之篇十餘萬言其語閎大不經必先騐小物推而大之至於無垠先序今以上至黄帝學者所共知並世盛衰因載其禨祥度制推而逺之至天地未生不可考而原也先列中國名山大川通谷禽獸水土所殖物類所珍因而推之及海外人之所不能賭稱引天地剖判以來五徳轉移治各有宜而符應若兹以為儒者所謂中國者於天下乃八十一分之一分耳名曰赤縣神州赤縣神州内自有九州禹所叙九州是也不得為州數中國外如赤縣神州者九乃所謂九州也各有禆海環之人民禽獸莫能相通者如一區中乃為一州如此者九乃有大瀛海環其外天地之際焉其術皆此類也然要其歸必止乎仁義節儉君臣上下六親之施王公大人初見其術驚而化之其後亦莫能行衍始以此重於齊適梁惠王郊迎執賔主之禮適趙平原君側行襒席如燕昭王擁彗先驅請列弟子之坐而受業築碣石宫身往師之其見尊禮如此稷下先生自淳于髠慎到環淵接子田駢騶奭之徒各著書言治亂以干世主云淳于髠齊人也博聞強記學無所主其諫説慕晏嬰之為人也然以承意觀色為務客有見髠於梁惠王惠王屏左右獨坐而再見之終無言也惠王怪之以譲客曰子之稱淳于先生管仲不及及見寡人寡人未有得也豈寡人不足為言耶客以謂髠髠曰固也吾前見王王志在馳逐後見王王志在聲音吾是以黙然客具以報王王大駭曰淳于生聖人也前先生之來人有獻善馬者寡人未及視㑹先生至後先生之來人有獻謳者未及試亦㑹先生來寡人雖屏人然私在彼後淳于髠見一語連三日三夜無倦惠王欲以卿相待之髠謝去送以安車駕駟束錦加璧黄金百鎰終身不仕慎到趙人田駢接子齊人環淵楚人皆學黄老道徳之術發明其指意慎到著十二論環淵著上下篇最後騶奭頗采騶衍之術以為書盖騶衍迂大而閎辯奭也文具難施淳于髠久與處時有善言故齊人頌曰談天衍雕龍奭炙轂過髠然其書今皆不傳荘子曰田駢慎到不師知慮不知前後魏然而已矣推而後行曵而後往若飄風之還若羽之旋若磨石之墜全而無非動靜無過未甞有罪若無知之物而已田駢學於彭蒙彭蒙曰古之道人至於莫之是莫之非其道則釋氏所謂鈍根聲聞者耶
  孫卿趙人年五十始來游學於齊田駢之屬皆已死齊襄王時孫卿最為老師齊尚修列大夫之缺而孫卿三為祭酒焉齊人或䜛孫卿孫卿乃適楚春申君以為蘭陵令春申君死孫卿廢因家蘭陵李斯甞為弟子已而相秦孫卿疾濁世君臣不知三代之正而以變詐相怵滛侈相説士爭為小説詭辯以欺惑世俗著書數萬言其辭憤切反復卒因蘭陵自孔子沒諸子不聞大道之要各以意言之老子清淨無為雖與世䟽濶然其本則天地之至理也至於列子荘子推而廣之渉迂怪矣然猶不失正也如慎到田駢則蕩矣若楊朱墨翟始亦皆有見焉而楊朱破法以便身墨翟増法以為物其説皆不可用此其卓然可得而論者也至於公孫龍堅白同異之辯雖巧無益於道及楚之尸子阿之吁子今皆不傳於世
  蘇子曰易曰一隂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一隂一陽隂陽之未形也猶喜怒哀樂之未發也隂陽之未形也謂之道喜怒哀樂之未發也謂之中中則道也其在人為性及其發而中節仁義禮知之用見於物則所謂善亦所謂和也故孔子曰性相近也習相逺也聖人之言性止於是而已矣孟子學於子思得其説而漸失之則指善以為性至於孫卿自任而好異因孟子而反之則曰人性惡夫善惡皆習也指習以為性而不知其非二子之失一也然而性之有習習之有善惡譬如火之能熟與其能焚也孟子之所謂善則火之能熟者也是火之得其性者也孫卿之所謂惡則火之能焚者也是火之失其性者也孫卿之失則逺矣







  古史卷三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三十五      宋 蘇轍 撰伍員列傳第十二
  伍員楚人也字子胥父曰奢兄曰尚其先伍舉楚之名大夫也楚平王之在蔡也郹陽封人之女奔之生子建即位以為太子使奢為之師費無極為之少師無極無寵於太子謀䧟之言諸王為娶於秦至而勸王自取之因説王大城城父以寘太子王聼之從而譛之曰建與奢将以方城之外叛王信之執奢而使奮陽殺建建亡奔宋無極言於王曰奢之子材若在吴必為楚患王使召尚與貟曰來吾免而父尚謂貟曰爾適吴我将歸死吾知不逮我能死爾能報聞免父之命不可以莫之奔也親戚為戮不可以莫之報也爾勉之矣尚至奢聞貟不來曰楚君大夫其旰食乎楚并殺之貟亡走吴過昭闗昭闗欲執之貟獨身歩走㡬不得脱追者在後至江江上有漁父乘舟知貟之急渡之貟既渡解其劒曰此劒直百金以與父父曰楚國有命得伍貟者賜粟伍萬石爵執珪豈徒百金劒耶不受貟未至吴疾止中道乞食至吴因公子光以見王僚時王僚五年也八年吴伐州來敗頓胡沈蔡之師于雞父太子建之母在鄓召吴人而啟之吴入郹取楚夫人及其寳器以歸明年侵楚滅巢及鍾離貟因言伐楚之利於王僚公子光将為亂沮止之貟亦知光有内志未可説以外事乃進勇士専設諸於光退而耕於野以竢十一年楚平王卒秦女之子立是為楚昭王王僚因楚喪使母弟掩餘燭庸侵楚楚師強吴師不能退光因吴國内空乃令専設諸襲刾王僚而自立是為王闔廬闔廬以貟為吴行人楚伯州犂之孫嚭奔吴吴亦以為太宰以謀楚貟言於闔廬請為三師以肄楚楚出則歸楚歸則出欲使楚道弊而後以三師乘之闔廬以為然楚於是始病自昭王即位無嵗不有吴師其令尹囊瓦貪而不仁國人惡之蔡侯唐侯朝於楚瓦以賄故三年止之二君歸因子胥伯嚭請師於吴九年三國伐楚敗囊瓦於柏舉五戰及郢楚昭王奔隨吴遂入郢貟乃掘楚平王墓出其尸鞭之三百始貟在楚與申包胥友貟之亡也謂包胥曰我必覆楚包胥曰我必存之及貟鞭平王尸包胥亡存山中使人謂貟曰子之報讐其已甚乎吾聞人衆者勝天天定亦能勝人今子故平王之臣親北面事之今至於僇死人此豈天道乎貟曰為我謝申包胥吾日莫塗逺吾故倒行而逆施之於是申包胥走秦求救秦不許包胥立於秦庭哭七日七夜不絶聲秦哀公憐之為出車五百乘救楚與楚子西子期連敗吴師闔廬之弟夫槩王亡歸自立闔廬釋楚還擊夫槩王楚昭王乃復入郢十九年吴伐越越王勾踐擊傷闔廬闔廬死子夫差立二年而報越敗之夫椒越王以其餘兵五千人棲於㑹稽使大夫種厚幣遺太宰嚭以請和求委國為臣妾夫差将許之貟諫曰不可臣聞樹徳莫如滋去惡莫如盡昔有過澆殺斟灌以伐斟尋滅夏后相后緍方娠逃出自竇歸于有仍生少康澆使椒求之逃奔有虞虞思妻以二姚而邑諸綸有田一成有衆一旅遂收夏衆以滅過戈復禹之績今吴不如過而越大於少康或将豐之不亦難乎句踐能親而務施施不失人親不棄勞與我同壤而世為仇讐於是乎克而弗取又将存之違天而長㓂讐後雖悔之弗可食已弗聼退而告人曰越十年生聚而十年教訓二十年之後吴其為沼乎十一年夫差将為魯伐齊句踐率其衆而朝王及列士皆有賂吴人皆喜貟獨懼曰是豢吴也夫諫曰越在我腹心之疾也壤地同而有欲於我夫其柔服求濟其欲也不如早從事焉得志於齊猶獲石田也無所用之越不為沼吴其泯矣使醫除疾而曰必遺類焉者未之有也弗聼貟屬其子於齊鮑氏太宰嚭因䜛之曰貟恨其計不用将為亂王使賜之屬鏤以死将死曰樹吾墓以檟檟可材也吴其亡乎三年其始弱矣盈必毁天之道也吴王聞之怒乃取貟尸盛以鴟夷革浮之江中吴人憐之為立祠江上命曰胥山吴王既誅貟遂伐齊大敗齊人於艾陵十四年㑹諸侯于黄池越入吴二十三年而越卒滅吴蘇子曰伍貟以父兄之怨破楚入郢鞭平王之墓世皆憐其志多其才然士不幸至此不足以言功名矣而貟至鞭舊君以逞逆天而傷義卒以盡忠而喪其軀豈非天哉









  古史卷三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三十六      宋 蘇轍 撰孫武吴起列傳第十三
  孫武齊人也以兵法見吴王闔廬闔廬曰子之十三篇吾盡觀之矣可以小試勒兵乎對曰可闔廬曰可試以婦人乎曰可於是許之出宫中美人得百八十人孫子分為二隊以王之寵姬二人各為隊長皆令持㦸令之曰汝知而心與左右手背乎婦人曰知之孫子曰前視心左視左手右視右手後即視背婦人曰諾約束既布乃設鐵鉞即三令五申之於是鼔之右婦人大笑孫子曰約束不明申令不熟将之罪也復三令五申而鼓之左婦人復大笑孫子曰約束不明申令不熟将之罪也既已明而不如法者吏士之罪也乃欲斬左右隊長吴王從䑓上觀見且斬愛姬大駭趣使使下令曰寡人已知将軍能用兵矣寡人非此二姬食不甘味願勿斬也孫子曰臣既已受命為将将在軍君命有所不受遂斬隊長二人以徇用其次為隊長於是復鼔之婦人左右前後跪起皆中規矩繩墨無敢出聲於是孫子使使報王曰兵既整齊王可試下觀之唯王所欲用之雖赴水火猶可也吴王曰将軍罷休就舍寡人不願下觀孫子曰王徒好其言不能用其實於是闔廬知孫子能用兵卒以為将西破強楚入郢北威齊晉顯名諸侯孫子與有力焉孫武既死後百餘嵗有孫臏臏生阿鄄之間亦武後世子孫也甞與龎涓俱學兵法龎涓既事魏得為惠王将軍而自以為能不及臏乃隂使召之臏至龎涓恐其賢於已疾之則以法刑斷其兩足黥之欲隠勿見齊使者如梁臏以刑徒隂見説齊使齊使以為竒竊載與之齊齊将田忌善而客待之忌數與齊諸公子馳逐重射孫子見其馬足不甚相逺馬有上中下輩於是謂忌曰君弟重射臣能令君勝忌信然之與王及諸公子逐射千金及臨質孫子曰今以君之下駟與彼上駟取君上駟與彼中駟取君中駟與彼下駟既馳三輩畢忌一不勝而再勝卒得王千金於是忌進孫子於威王威王問兵法遂以為師其後魏伐趙趙急請救於齊威王欲将臏臏辭謝曰刑餘之人不可於是乃以田忌為将而孫子為師居輜車中坐為計謀忌欲引兵之趙孫子曰夫解雜亂紛糾者不控捲救鬭者不搏橶批亢擣虛形格勢禁則自為解耳今梁趙相攻輕兵鋭卒必竭於外老弱罷於内君不若引兵疾走大梁據其街路衝其方虛彼必釋趙而自救是我一舉解趙之圍而收弊於魏也忌從之魏果去邯鄲與齊戰於桂陵大破梁軍後十五年魏與趙攻韓韓告急於齊齊使田忌将而往直走大梁魏将龎涓聞之去韓而歸齊軍既已過而西矣孫子謂忌曰彼三晉之兵素悍勇而輕齊齊號為怯善戰者因其勢而利導之兵法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将五十里而趣利者軍半至使齊軍入魏地為十萬竈明日為五萬竈又明日為二萬竈龎涓行三日大喜曰我固知齊軍怯入吾地三日士卒亡者過半矣乃棄其歩軍與其輕鋭倍日并行逐之孫子度其行暮當至馬陵馬陵道狹而旁多阻隘可伏兵乃斫大樹白而書之曰龎涓死于此樹之下於是令齊軍善射者萬弩夾道而伏期日暮見火舉而俱發龎涓果夜至斫木下見白書乃鑚火燭之讀其書未畢齊軍萬弩俱發魏軍大亂相失龎涓自知智窮兵敗乃自剄曰遂成竪子之名齊因乘勝盡破其軍虜魏太子申以歸臏以此名顯天下世傳其兵法
  吴起衛人也好用兵甞學於曽子事魯君齊人攻魯魯欲将起起取齊女為妻而魯疑之起於是欲就名遂殺其妻以明不與齊也魯卒以為将将而攻齊大破之魯人或惡起曰起之為人猜忍人也其少時家累千金㳺仕不遂遂破其家鄉黨笑之起殺其謗己者三十餘人而東出衛郭門與其母訣齧臂而盟曰起不為卿相不復入衛遂事曽子居頃之其母死起終不歸曽子薄之而與起絶起乃之魯學兵法以事魯君魯君疑之起殺妻以求将夫魯小國而有戰勝之名則諸侯圖魯矣且魯衛兄弟之國也而君用起則是棄衛魯君疑之謝起起聞魏文侯賢欲事之因翟璜以見文侯以為将擊秦㧞五城起之為将與士卒最下者同衣食卧不設席行不騎乘親褁贏糧與士卒分勞苦卒有病疽者起為吮之卒母聞而哭之人曰子卒也而将軍自吮其疽何哭為母曰非然也往年吴公吮其父其父戰不旋踵遂死於敵吴公今又吮其子妾不知其死所矣是以哭之文侯以起善用兵亷平能得士心乃以為西河守以拒秦韓文侯既卒起事其子武侯武侯浮西河而下中流頋而謂起曰美哉乎山河之固此魏國之寳也起對曰在徳不在險昔三苖氏左洞庭右彭蠡徳義不修禹滅之夏桀之居左河濟右泰華伊闕在其南羊腸在其北修政不仁湯放之殷紂之國左孟門右太行常山在其北大河經其南修政不徳武王殺之由此觀之在徳不在險若君不修徳舟中之人盡為敵國也武侯曰善起為西河守甚有聲名魏置相相田文吴起不悦謂田文曰請與子論功可乎田文曰可起曰将三軍使士卒樂死敵國不敢謀子孰與起文曰不如子起曰治百官親萬民實府庫子孰與起文曰不如子起曰守西河而秦兵不敢東鄉韓趙賔從子孰與起文曰不如子起曰此三者子皆出吾下而位加吾上何也文曰主少國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方是之時屬之於子乎屬之於我乎起黙然良久曰屬之子矣文曰此乃吾所以居子之上也起乃自知弗如田文田文既死公叔為相尚魏公主而害起公叔之僕曰起易去也公叔曰奈何其僕曰吴起為人節亷而自喜名也君先與魏君言曰吴起賢人也而侯之國小又與強秦壤界臣竊恐起之無留心也魏君即曰奈何君因曰試延以公主起有留心則必受之無留心則必辭矣以此卜之君因召起而與歸即令公主怒而輕君起見公主之賤君也則必辭【曹沬之盟其相襲謬妄久矣故特見於萹今亦不能盡正也】















  古史卷三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三十七      宋 蘇轍 撰范蠡大夫種列傳第十四
  范蠡大夫種越之二大夫也吴王夫差将伐越以報闔廬之怨越王句踐謀以兵先之范蠡諫曰臣聞持盈者與天定傾者與人節事者與地聖人隨時以行是謂守時天時不作勿為人害人事不起勿為人始今君王未盈而溢天時人事不至而欲先之必災於王身王弗聼乃興師遇於五湖大夫種又諌曰吴之與越惟天所授王其無庸戰夫申胥華登簡服吴國之士於甲兵而未甞有所挫也夫一人善射百夫決拾勝未可成也王不如設戎約辭行成以喜其民以廣侈吴王之心吾以卜之於天天若棄吴必許吾成而不吾足也将必寛然有伯諸侯之心既罷弊其民而天奪之食安受其燼乃無有命矣王又弗聼遂及夫差戰敗於夫椒以餘兵五千棲於㑹稽召范蠡大夫種而謝之蠡曰臣固言之矣持盈者與天定傾者與人節事者與地王曰奈何對曰卑詞厚禮以事之不可而身與之市越王曰諾乃使大夫種行成於吴吴王許之越王将使蠡守國蠡曰四封之内百姓之事蠡不如種四封之外敵國之制種不如蠡乃使種守而蠡為質於吴三年而吴人歸之居四年民有三年之食國之父兄請報吴王召蠡而問之對曰未可也臣聞強索者不祥得時不成反受其殃王其毋早圖王曰諾又一年王召蠡而問曰吾與子謀吴子曰未可也今吴王滛於樂而忘百姓信䜛喜優忠臣解骨其可乎對曰人事至矣天應未也王姑待之王曰諾又一年王召蠡而問曰吾與子謀吴子曰未可今伍貟驟諌吴王吴王怒而殺之其可乎對曰逆節萌生天地未形而先為之征其事不成俱受其刑王姑待之王曰諾又一年王召蠡而問曰吾與子謀吴子曰未可今其稲蟹不遺種其可乎對曰天應至矣人事未盡也王姑待之王怒曰道固然乎吾與子言人事子應我以天今天應至矣子應我以人事何也對曰王姑勿怪夫人事必與天地相參然後可以成功今其禍新民恐人知財用資物不足以支長久将同其力致其死伐之必殆王姑待之使其民盡其力而無所取食乃可以致天地之極及季秋王又召蠡而問曰今嵗晩矣子将奈何對曰㣲君王之言臣固将請之從時猶救火追亡人也王曰諾遂興師伐吴至於五湖吴人聞之出而挑戰一日五反王弗忍欲應之蠡諫曰謀之廊廟失之中原其可乎臣聞得時無怠時不再來天與弗取反受之災贏縮轉化後将悔之天節固然惟謀不遷王曰諾弗許蠡曰臣聞古之善用兵者贏縮以為常四時以為紀無過天極究數而止陽至而隂隂至而陽日困而還月盈而匡後則用隂先則用陽近則用柔逺則用剛後無隂蔽先無陽察用之無藝往從其所剛強以禦陽節不盡不死其野彼來從我固守勿予若将與之必因天地之災及觀其民之饑飽勞佚以參之盡其陽節盈吾隂節而奪之利宜為人客剛強而力疾陽節不盡輕而不可取宜為人主安徐而重固隂節不盡柔而不可追凢陳之道設右以為牝益左以為牡蚤晏無失必順天道周旋無究今其來也剛強而力疾王姑待之王曰諾弗與戰居軍二年吴師自潰越兵歸至五湖蠡辭於王曰君王勉之臣不復入越國矣越王驚問其故對曰臣聞主憂臣辱主辱臣死昔君王辱於㑹稽臣所以不死者為此事也今事已濟矣請從君之罰王曰所以不掩子之惡子之美者使其身無終沒於越國聼吾言與子分國不聼吾言身死妻子為戮對曰臣聞命矣君行令臣行意遂乘輕舟以浮於五湖越王使工以良金為蠡之状而朝禮之環㑹稽三百里為蠡封邑後世子孫無得侵蠡之地蠡浮海至齊以書招大夫種種不能用而死蠡遂變姓名自謂鴟夷子皮耕于海畔苦身戮力父子治産居無幾何致産數十萬齊人聞其賢以為相蠡喟然嘆曰居家則致千金居官則致卿相此布衣之極也久受尊名不祥乃歸相印盡其財以分與知友鄉黨而懐其重寳間行以去止于陶以為此天下之中交易有無之路通為生可以致富矣於是自謂陶朱公復約要父子耕畜廢居時轉物逐什一之利居無何則致貲累巨萬天下稱陶朱公朱公居陶生少子少子及壮而朱公中男殺人囚於楚朱公曰殺人而死職也然吾聞千金之子不死於市告其少子往視之乃装黄金千鎰置褐器中載以一牛車且遣之朱公長男固請欲行朱公不聼長男曰家有長子曰家督今弟有罪大人不遣乃遣少弟是吾不肖欲自殺其母為言曰今遣少子未必能生中子也而先空亡長男奈何朱公不得已而遣長子為一封書遺故善荘生曰至則進千金于荘生所聼其所為慎無與爭事長男既行亦自私齎數百金至楚荘生家負郭披藜藋到門居甚貧然長男發書進千金如其父言荘生曰可疾去矣慎毋留即弟出勿問所以然長男既去不過荘而私留以其私齎獻遺楚國貴人用事者荘生雖居窮閻然以亷直聞於國自楚王以下皆師尊之及朱公進金非有意受也欲以成事後復歸之以為信耳故金至謂其婦曰此朱公之金後復歸勿動而朱公長男不知其意以為殊無短長也荘生間時入見楚王言某星宿某此則害於楚楚王素信荘生曰今為奈何荘生曰獨以徳為可以除之楚王曰生休矣寡人将行之王乃使使者封三錢之府楚貴人驚告朱公長男曰王且赦曰何以也曰毎王且赦常封三錢之府昨暮王使使封之朱公長男以為赦弟固當出也重千金虛棄荘生無所為也乃復見荘生荘生驚曰若不去耶長男曰固未也初為事弟弟今議自赦故辭生去荘生知其意欲復得其金曰若自入室取金長男即自入室取金持去獨自歡幸荘生羞為兒子所賣乃入見楚王曰臣前言某星事王言欲以修徳報之今臣出道路皆言陶之富人朱公之子殺人囚楚其家多持金錢賂王左右故王非能卹楚國而赦乃以朱公子故也楚王大怒曰寡人雖不徳耳奈何以朱公之子故而施惠乎令論殺朱公子明日遂下赦令朱公長男竟持其弟䘮歸至其母及邑人盡哀之唯朱公獨笑曰吾固知必殺其弟也彼非不愛其弟頋有所不能忍者也是少與我俱見苦為生難故重棄財至如少弟者生而見我富乘堅驅良逐狡兎豈知財所從來故輕棄之非所吝惜前日吾所為欲遣少子固為其能棄財故也而長者不能故卒以殺其弟事之理也無足悲者吾日夜固以望其䘮之來也故范蠡三徙成名於天下卒老死于陶故世傳曰陶朱公或曰范蠡之師計然㳺於越范蠡尊事之凢越之政事多計然之䇿
  蘇子曰天下未甞無智者也而難於擇君田豐陳宫其智皆足以制曹公而豐事袁紹宫事吕布紹布不用其言而君臣皆亡此固無足言者如陸遜之於孫權髙熲之於隋文言聼計從致君於王伯矣而忮心一起二臣不得其死可不哀哉范蠡知句踐可與共患難則為之滅吴以致其功知其不可與同安樂則棄之浮江湖如去仇讐是以君臣免於惡名可不謂賢哉













  古史卷三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三十八      宋 蘇轍 撰葉公列傳第十五
  葉公諸梁字子髙楚荘王之孫也父曰沈尹戌戌初事平王平王城州來以挑吴戌知其必敗及令尹囊瓦城郢戌又曰子常必亡郢昭王即位瓦為令尹戌為司馬瓦貪而不仁楚人惡之戌為之貳而彌縫其闕國人頼焉及柏舉之戰戌與瓦謀所以捍吴而行瓦畏其克吴也背之出戰而敗戌反息而還敗吴師于雍澨三戰皆傷謂其臣吴句卑曰子以吾首免句卑布裳剄而褁之藏其身而免其首昭王既定以諸梁為葉公初楚太子建之遇䜛也自城父奔宋又辟華氏之亂於鄭鄭人甚善之適晉與晉人謀襲鄭鄭人復之晉人使諜於建請期建暴虐於其私邑邑人訴之鄭人得晉諜遂殺建其子曰勝在吴子西欲召之葉公曰吾聞勝也詐而亂無乃害乎子西曰吾聞勝也信而勇不為不利舍諸邊境使衛藩焉葉公曰周仁之謂信率義之謂勇吾聞勝也好復言而求死士殆有私乎復言非信也期死非勇也子必悔之弗從召之使處吴竟為白公請伐鄭子西曰楚未節也不然吾不忘也它日又請許之師未起晉人伐鄭楚救之與之盟勝怒曰鄭人在此讐不逺矣勝自厲劔子期之子平見之曰王孫何自厲也曰勝以直聞不告女庸為直乎将以殺尔父平以告子西子西曰勝如卵余翼而長之楚國第我死令尹司馬非勝而誰勝聞之曰令尹之狂也得死乃非我子西不悛勝謂石乞曰王與二卿士皆五百人當之則可矣乞曰不可得也曰市南有熊宜僚者若得之可以當五百人矣乃從白公而見之與之言説告之故辭承之以劒不動勝曰不為利謟不為威惕不洩人言以求媚者去之吴人伐慎白公敗之請以戰備獻許之遂作亂秋七月殺子西子期于朝而劫惠王子西以袂掩面而死子期曰昔吾以力事君不可以弗終抉豫章以殺人而後死石乞曰焚庫弑王不然不濟白公曰不可弑王不祥焚庫無聚将何以守矣乞曰有楚國而治其民以敬事神可以得祥且有聚矣何患弗從葉公在蔡方城之外皆曰不可入矣葉公曰吾聞之以險徼幸者其求無饜偏重必離聞其殺齊管修也而後入白公欲以子閭為王子閭不可遂劫以兵子閭曰王孫若安靖楚國匡正王室而後卑焉啟之願也敢不聼從若将専利以傾王室不顧楚國有死不能遂殺之而以王如髙府石乞尹門圉公陽穴宫負王以如昭夫人之宫葉公亦至及北門或遇之曰君胡不胄國人望君如望慈父母焉盜賊之矢若傷君是絶民望也若之何不胄乃胄而進又遇一人曰君胡胄國人望君如望嵗焉日日以幾若見君面是得艾也民知不死其亦大有奮心猶将旌君以徇於國而又掩面以絶民望不亦甚乎乃免胄而進遇箴固帥其屬将與白公子髙曰微二子者楚不國矣弃徳從賊其可保乎乃從葉公使與國人攻白公白公奔山而縊其徒微之生拘石乞而問白公之死對曰余知其死所而長者使余勿言曰不言将烹乞曰此事克則為卿不克則烹固其所也何害乃烹石乞子髙兼二事國寜乃使子西之子寜為令尹使子期之子寛為司馬而老於葉白公之亂陳人恃其聚而侵楚楚既寜将取陳麥王問帥於太師子糓子糓曰右領差車與左史老皆相令尹司馬以伐陳其可使也子髙曰帥賤民慢之懼不用命焉子糓曰觀丁父鄀俘也武王以為軍帥是以克州蓼服隨唐大啟羣蠻彭仲爽申俘也文王以為令尹實縣申息朝陳蔡封畛於汝唯其任也何賤之有子髙曰天命不謟令尹有憾於陳天若亡之其必令尹之子是與君盍舍焉臣懼右領與左史有二俘之賤而無其令徳也王卜之武城尹朝吉使帥師取陳麥陳人禦之敗遂圍陳秋七月滅陳王将以王弟子良為令尹卜之沈尹朱曰吉過於其志子髙曰王子而相國過将何為他日改卜子國而使為令尹楚遂以安蘇子曰孔子稱知及之仁不能守之雖得之必失之知及之仁能守之不荘以涖之則民不敬知及之仁能守之荘以涖之動之不以禮未善也春秋之末諸侯之士知者多矣而未見其仁也葉公子髙於白公之未亂也知其不可近及其既亂也舉兵而入罪人斯得而楚國以定可以言知矣使葉公因惠王之復而身為令尹以行楚國之政楚豈有間言者哉然葉公追念子西子期之功以其子為令尹司馬而身老於葉有存國之勞而不享存國之利於是可以言仁矣昔孔子去衛磐桓陳蔡之間六年陳蔡之君無足取也意在楚葉耳當是之時葉公未有白公之功也而孔子知其仁可謂明矣然葉公終不能用孔子使聖人之効不見於當世豈仁雖能守而未暇由禮歟傳曰葉公好龍室屋雕文無非龍者天龍下之懼而還走䘮其魂魄此言盖謂孔子非謂龍也昔楚昭王将用孔子矣令尹子西知孔子聖人畏其害楚而沮之或問子西於孔子孔子曰彼哉彼哉夫諸侯大夫不知孔子者衆矣孔子未甞疾之子西知孔子矣而獨以其害楚疑之此其罪甚於不知故孔子深疾之歟













  古史卷三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三十九      宋 蘇轍 撰商君列傳第十六
  商君者衛之公族也名鞅少好刑名之學事魏相公叔痤為中庻子痤知其賢未及進㑹痤病魏惠王親往問病曰公叔病有如不可諱将奈社稷何痤曰痤之中庻子公孫鞅年雖少有竒才願王舉國而聼之王嘿然王且去痤屏人言曰王即不聼用鞅必殺之無令出境王許諾而去痤召鞅謝曰今者王問可以為相者我言若王色不許我我方先君後臣因謂王即弗用鞅當殺之王許我汝可疾去矣且見禽鞅曰彼王不能用君之言任臣又安能用君之言殺臣乎卒不去惠王既去謂左右曰公叔病甚悲乎欲令寡人以國聼公孫鞅也豈不悖哉痤既死鞅聞秦孝公下令國中求賢者将修穆公之業東復侵地乃西入秦因孝公寵臣景監以求見孝公既見鞅語事良久孝公時時睡弗聼罷孝公怒景監曰子之客妄人耳安足用邪景監以讓鞅鞅曰吾説公以帝道其志不開悟矣後五日復求見孝公益愈然而未中㫖罷孝公復讓景監景監亦讓鞅鞅曰吾説公以王道而未入也請復見孝公善之而未用也孝公謂景監曰汝客善可與語矣鞅曰吾説公以覇道其意欲用之矣誠復見我我知之矣鞅復見孝公公與語不自知䣛之前於席也語數日不厭景監曰子何以中吾君吾君之歡甚也鞅曰吾説公以帝王之道比三代而君曰久逺吾不能待且賢君者各及其身顯名天下安能邑邑待數十百年以成帝王乎故吾以強國之術説君君大説之耳然亦難以比徳於殷周矣孝公既用鞅鞅欲變法恐天下議已鞅曰疑行無名疑事無功且夫有髙人之行者固見非於世有獨知之慮者必見敖於民愚者闇於成事知者見於未萌民不可與慮始而可與樂成論至徳者不和於俗成大功者不謀於衆是以聖人茍可以強國不法其故茍可以利民不循其禮孝公曰善甘龍曰不然聖人不易民而教知者不變法而治因民而教不勞而成功縁法而治吏習而民安之鞅曰龍之所言世俗之言也常人安於故俗學者溺於所聞以此兩者居官守法可也非所與論於法之外也三代不同禮而王五伯不同法而覇智者作法愚者制焉賢者更禮不肖者拘焉杜摯曰利不百不變法功不十不易器法古無過循禮無邪鞅曰治世不一道便國不法古故湯武不循古而王夏殷不易禮而亡反古者不可非而循禮者不足多孝公曰善以鞅為左庻長卒定變法之令令民為什伍而相收司連坐不告姦者腰斬告姦者與斬敵首同賞匿姦者與降敵同罰民有二男以上不分異者倍其賦有軍功者各以率受上爵為私鬭者各以輕重被刑大小僇力本業耕織致粟帛多者復其身事末利及怠而貧者舉以為收孥宗室非有軍功論不得為屬籍明尊卑爵秩等級各以差次名田宅臣妾衣服以家次有功者顯榮無功者雖富無所芬華令既具未布恐民之不信已乃立三丈之木於國都市南門募民有能徙置北門者予十金民怪之莫敢徙復曰能徙者予五十金有一人徙之輙予五十金以明不欺卒下令令行於民朞年秦民之國都言初令之不便者以千數於是太子犯法鞅曰法之不行自上犯之将法太子太子君嗣也不可施刑刑其傅公子䖍黥其師公孫賈明日秦人皆趨令行之十年秦民道不拾遺山無盜賊家給人足民勇於公戰怯於私鬬鄉邑稱治秦民初言令不便者有來言令便者鞅曰此皆亂化之民也盡遷之於邊城其後民莫敢議令於是以鞅為大良造将兵圍魏安邑【秦本紀及此皆言鞅圍魏安邑降之按此後鞅欺魏将公子卬殺之破其軍然後魏去安邑徙都大梁則於此言圍魏安邑降之者皆誤也但當言圍耳】居三年築冀闕宫庭於咸陽秦自雍徙都之令民父子兄弟同室内息者為禁集五都鄉邑聚為縣置令丞凡三十一縣為田開阡陌封疆而賦稅平平㪷桶權衡丈尺行之四年公子䖍復犯約劓之居五年秦人富強天子致胙於孝公諸侯畢賀其明年齊敗魏兵於馬陵虜其太子申殺将軍龎涓其明年鞅説孝公曰秦之與魏譬若人之有腹心疾非魏并秦秦即并魏何者魏居嶺阨之西都安邑與秦界河而獨擅山東之利利則西侵秦病則東收地今以君之賢國頼以盛而魏往年大破於齊諸侯畔之可因此時伐魏魏不支秦必東徙秦因據河山之固東鄉以制諸侯此帝王之業也孝公以為然使鞅将而伐魏魏使公子卬将而擊之軍既相距鞅遺卬書曰吾始與公子歡今俱為兩國将不忍相攻可與公子面相見盟樂飲而罷兵以安秦魏卬以為然㑹盟已飲而鞅伏甲士襲虜卬因攻其軍盡破之魏惠王兵數破於齊秦國内空日以削恐乃使使割河西之地獻於秦以和而魏遂去安邑徙都大梁梁惠王曰寡人恨不用公叔痤之言也鞅既破魏還秦封之於商十五邑號為商君商君相秦十年宗室貴戚多怨望者趙良見商君商君曰鞅之得見也從孟蘭臯今鞅請得交可乎良曰僕弗敢願也孔丘有言曰推賢而戴者進聚不肖而王者退僕不肖故不敢受僕聞之曰非其位而居之曰貪位非其名而有之曰貪名僕聼君之義則恐僕貪位貪名也故不敢聞命啇君曰子不說吾治秦歟良曰反聼之謂聰内視之謂明自勝之謂強虞舜有言曰自卑也尚矣君不若道虞舜之道無為問僕矣商君曰始秦戎狄之教父子無别同室而居今我更制其教而為其男女之别大築冀闕營如魯衛矣子觀我治秦也孰與五羖大夫賢良曰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掖千人之諾諾不如一士之諤諤武王諤諤以昌殷紂墨墨以亡君若不非武王乎則僕請終日正言而無誅可乎商君曰語有之矣貌言華也至言實也苦言藥也甘言疾也夫子果肯終日正言鞅之藥也鞅将事子子又何辭焉良曰夫五羖大夫荆之鄙人也聞秦繆公之賢而願望見行而無資自粥於秦客被褐食牛期年繆公知之舉之牛口之下加之百姓之上秦國莫敢望焉相秦六七年而東伐鄭三置晉國之君一救荆國之禍發教封内而巴人致貢施徳諸侯而八戎來服由余聞之欵闗請見五羖大夫之相秦也勞不坐乘暑不張盖行於國中不從車乘不操干戈功名藏於府庫徳行施於後世五羖大夫死秦國男女流涕童子不歌謡㫪者不相杵此五羖大夫之徳也今君之見秦王也因嬖人景監以為主非所以為名也相秦不以百姓為事大築冀闕非所以為功也刑黥太子之師傅殘傷民以峻刑是積怨畜禍也教之化民也深於命民之効上也㨗於令今君又左建外易非所以為教也君又南面而稱寡人日繩秦之貴族詩曰相䑕有體人而無禮人而無禮何不遄死以詩觀之非所以為夀也公子䖍杜門不出已八年矣君又殺祝懽而黥公孫賈詩曰得人者興失人者崩此數事者非所以得人也君之出也後車十數從車載甲多力而駢脅者為驂乘持矛而操闟㦸者旁車而趨此一物不具君固不出書曰恃徳者昌恃力者亡君之危若朝露尚将欲延年益夀乎則何不歸十五都灌園於鄙勸秦王顕巖穴之士飬老存孤敬父兄序有功尊有徳可以少安君尚将貪商於之富寵秦國之教畜百姓之怨秦王一旦捐賔客而不立朝秦國之所以收君者豈其微哉亡可翹足而待商君弗從後五月而秦孝公卒太子立公子䖍之徒告商君欲反發吏捕商君商君亡至闗下欲舍客舍舍人不知其是商君也曰商君之法舍人無驗者坐之商君喟然嘆曰嗟乎為法之敝一至此哉去之魏魏人怨其欺公子卬而破魏師弗受商君欲之他國魏人曰商君秦之賊秦強而賊入魏弗歸不可遂内秦商君既復入秦走商邑與其徒屬發邑兵北出擊鄭秦發兵攻商君殺之於鄭黽池秦惠王車裂商君以徇曰莫如商鞅反者遂滅商君之家
  蘇子曰解牛之技恥於屠狗禦人之盜恥於穿窬衛鞅有帝王之術而肯以強國之事說孝公乎盖鞅之志本於強國而已恐孝公之不能用是以極言其上以要之耳鄭子華欲以鄭為市於齊管仲不受而諸侯歸之鞅欺公子卬以取魏河西利之所在無所復頋鞅而知帝王之術其肯為此哉古之制刑輕重必與事麗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故人雖死而無憾今鞅使不告姦者腰斬告姦者與斬敵首同賞匿姦者與降敵同罰民有二男不分異者倍賦事末利及怠而貧者舉為收孥刑之輕重豈復與事麗哉其後始皇之世有子而嫁者有刑夫為寄豭者殺之無罪妻為逃嫁者子不得母法皆與情不應至於偶語詩書者弃市以古非令者族其端皆自鞅發之然鞅之死至於車裂而李斯之死至具五刑皆被赤族之禍天之報人豈誣也哉




  古史卷三十九
<史部,別史類,古史>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四十       宋 蘇轍 撰蘇秦列傳第十七
  蘇秦者東周雒陽人也東事師於齊而習之於鬼谷先生出游數嵗大困而歸兄弟嫂妹妻妾竊皆笑之曰周人之俗治産業力工商逐什二以為務今子釋本而事口舌困不亦宜乎秦聞之而慙自傷乃閉室不出出其書徧觀之曰夫士業已屈首受書而不能以取尊榮雖多亦奚以為於是得周書陰符伏而讀之期年以出揣摩曰此可以説當世之君矣求説周顯王顯王左右素習知秦皆少之弗信乃西至秦秦孝公卒説惠王曰秦四塞之國被山帶渭東有闗河西有漢中南有巴蜀北有代馬此天府也以秦士民之衆兵法之教可以吞天下稱帝而治秦王曰毛羽未成不可以高蜚文理未明不可以幷兼方誅商鞅疾辯士弗用乃東之趙趙肅侯令其弟成為相號奉陽君奉陽君弗説之去游燕歲餘而後得見説燕文侯曰燕東有朝鮮遼東北有林胡樓煩西有雲中九原南有嘑沱易水地方二千餘里帶甲數十萬車六百乗騎六千匹粟支數年南有碣石鴈門之饒北有棗栗之利民雖不佃作而足於棗栗矣此所謂天府者也夫安樂無事不見覆軍殺將無過燕者大王知其所以然乎夫燕之所以不犯寇被甲兵者以趙之為蔽其南也秦趙五戰秦再勝而趙三勝秦趙相斃而王以全燕制其後此燕之所以不犯寇也且夫秦攻燕也踰雲中九原過代上谷彌地數千里雖得燕城秦計固不能守也秦之不能害燕亦明矣今趙之攻燕也發號出令不至十日而數十萬之軍軍於東垣矣渡嘑沱渉易水不至四五日而距國都矣故曰秦之攻燕也戰於千里之外趙之攻燕也戰於百里之内夫不憂百里之患而重千里之外計無過於此者是故願大王與趙從親天下為一則燕國必無患矣文侯曰子言則可然吾國小西廹强趙南近齊齊趙强國也子必欲合從以安燕寡人請以國從於是資秦車馬金帛以至趙李兌為秦謂奉陽君曰齊燕離則趙重齊燕合則趙輕今君合燕於齊非趙之利也臣竊為君不取也奉陽君曰何吾合燕於齊對曰夫制燕者蘇子也而燕弱國也東不如齊西不如趙豈能東無齊而西無趙哉而君甚不善蘇秦蘇秦能抱弱燕而孤於天下哉是驅燕而使合於齊也故為君計善蘇秦則取之不善亦取之以疑燕齊燕齊疑則趙重矣奉陽君曰善乃使人與秦結交【李兌之言見戰國策然戰國䇿載蘇秦説趙亦云今奉陽君捐舘舍與史記同然奉陽君即公子成事武靈王惠文王肅侯之世實未亡也且蘇秦死張儀説趙趙王言先王之時奉陽君蔽欺先王明其未死也今故載李兌之言而削奉陽捐舘之語】秦因説趙肅侯曰為君計者莫若安民無事且無庸有事於民也安民之本在於擇交擇交而得則民安擇交而不得則民終身不安請言外患齊秦為兩敵而民不得安倚秦攻齊而民不得安倚齊攻秦而民不得安故夫謀人之主伐人之國常苦出辭斷絶人之交也願君慎勿出於口請别白黒所以異陰陽而已矣君誠能聽臣燕必致旃裘狗馬之地齊必致魚鹽之海楚必致橘柚之園韓魏中山皆可使致湯沐之奉而貴戚父兄皆可以受封侯夫割地包利五伯之所以覆軍禽將而求也封侯貴戚湯武之所以放弑而爭也今君高拱而兩有之此臣之所以為君願也今大王與秦則秦必弱韓魏與齊則齊必弱楚魏魏弱則割河外韓弱則効宜陽宜陽効則上郡絶河外割則道不通楚弱則無援此三策者不可不熟計也夫秦下軹道則南陽危劫韓包周則趙氏自操兵據衞取淇卷則齊必入朝秦秦欲已得乎山東則必舉兵而嚮趙矣秦甲渡河踰漳據畨吾則兵必戰於邯鄲之下矣此臣之所以為君患也當今之時山東之建國莫强於趙趙地方二千餘里帶甲數十萬車千乗騎萬匹粟支數年西有常山南有河漳東有清河北有燕國燕固弱國不足畏也秦之所害於天下者莫如趙然而秦不敢舉兵伐趙者何也畏韓魏之議其後也然則韓魏趙之南蔽也秦之攻韓魏也無有名山大川之限稍蠶食之傅國都而止韓魏不能支秦必入臣於秦秦無韓魏之規則禍必中於趙矣此臣之所以為君患也臣聞堯無三夫之分舜無咫尺之地以有天下禹無百人之聚以王諸侯湯武之士不過三千車不過三百乘卒不過三萬立為天子誠得其道也是故明主外料其敵之强弱内度其士卒賢不肖不待兩軍相當而勝敗存亡之機固已形於胷中矣豈揜於衆人之言而以冥冥決事哉臣竊以天下之地圖案之諸侯之地五倍於秦料度諸侯之卒十倍於秦六國為一幷力西鄉而攻秦秦必破矣今西面而事之見臣於秦夫破人之與見破於人也臣人之與見臣於人也豈可同日而論哉夫衡人者皆欲割諸侯之地以予秦秦成則高臺榭羙宫室聽竽瑟之音前有樓闕軒轅後有長姣美人國被秦患而不與其憂是故夫衡人日夜務以秦權恐愒諸侯以求割地故願大王熟計之也臣聞明主絶疑去讒屛流言之迹塞朋黨之門故尊主廣地强兵之計臣得陳忠於前矣故竊為大王計莫如一韓魏齊楚燕趙以從親以叛秦令天下之將相㑹於洹水之上通質刳白馬而盟要約曰秦攻楚齊魏各出鋭師以佐之韓絶其糧道趙渉河漳燕守常山之北秦攻韓魏則楚絶其後齊出鋭師而佐之趙渉河漳燕守雲中秦攻齊則楚絶其後韓守成臯魏塞其道趙渉河博闗燕出鋭師以佐之秦攻燕則趙守常山楚軍武闗齊渉勃海韓魏皆出鋭師以佐之秦攻趙則韓軍宜陽楚軍武闗魏軍河外齊渉清河燕岀鋭師以佐之諸侯有不如約者以五國之兵共伐之六國從親以賔秦則秦甲必不敢出於函谷以害山東矣如此則霸王之業成矣趙王曰寡人年少立國日淺未嘗得聞社稷之長計也今上客有意存天下安諸侯寡人敬以國從乃飾車百乘黄金千鎰白璧百䨇錦繡千純以約諸侯是時周天子致文武之胙於秦惠王惠王使犀首攻魏禽將龍賈取魏之雕陰且欲東兵蘇秦恐秦兵之至趙也乃激怒張儀入之于秦於是説韓宣惠王曰韓北有鞏洛成臯之固西有宜陽商阪之塞東有宛穰洧水南有陘山地方九百餘里帶甲數十萬天下之强弓勁弩皆從韓出谿子少府時力距來者皆射六百歩之外韓卒超足而射百發不暇止逺者括蔽洞胷近者鏑弇心韓卒之劒㦸皆出於冥山棠谿墨陽合鄧師宛馮龍淵太阿皆陸斷牛馬水截鵠鴈當敵則斬堅甲鐵幕革快㕹芮無不畢具以韓卒之勇被堅甲蹠勁弩帶利劒一人當百不足言也夫以韓之勁與大王之賢乃西面事秦交臂而服羞社稷而為天下笑無大於此者矣是故願大王熟計之大王事秦秦必求宜陽成臯今茲効之明年又復求割地與則無地以給之不與則棄前功而受後禍且大王之地有盡而秦之求無已以有盡之地而逆無已之求此所謂市怨結禍者也不戰而地已削矣臣聞鄙諺曰寧為雞口無為牛後今西面交臂而臣事秦何異於牛後乎夫以大王之賢挾强韓之兵而有牛後之名臣竊為大王羞之於是韓王勃然作色攘臂瞋目按劒仰天太息曰寡人雖不肖必不能事秦今主君詔以趙王之教敬奉社稷以從又説魏襄王曰大王之地南有鴻溝陳汝南許郾昆陽召陵舞陽新都新郪東有淮潁煮棗無胥西有長城之界北有河外卷衍酸棗地方千里地名雖小然而田舍廬廡之數曽無所芻牧人民之衆車馬之多日夜行不絶輷輷殷殷若有三軍之衆臣竊量大王之國不下楚然衡人怵王以交强虎狼之秦以侵天下卒有秦患不顧其禍夫挾强秦之勢以内劫其主罪無過此者魏天下之强國也王天下之賢主也今乃有意西面而事秦稱東藩築帝宫受冠帶祠春秋臣竊為大王恥之臣聞越王句踐戰敝卒三千人禽夫差於干遂武王卒三千人革車三百乗制紂於牧野豈其士卒衆哉誠能奮其威也今竊聞大王之卒武士二十萬蒼頭二十萬奮擊二十萬厮徒十萬車六百乗騎五千匹此其過越王句踐武王逺矣今乃聽於羣臣之説而欲臣事秦夫事秦必割地以効實故兵未用而國已虧矣凡羣臣之言事秦者姦人非忠臣也夫為人臣割其主之地以求外交偷取一時之功而不顧其後破公家而成私門外挾强秦之勢以内劫其主以求割地願大王熟察之周書曰綿綿不絶蔓蔓奈何毫釐不伐將用斧柯前慮不定後有大患將奈之何大王誠能聽臣六國從親專心并力一意則必無强秦之患故敝邑趙王使臣効愚計奉明約在大王之詔詔之魏王曰寡人不肖未嘗得聞明教今主君以趙王之詔詔之敬以國從因東説齊宣王曰齊南有泰山東有琅邪西有清河北有勃海所謂四塞之國也齊地方二千餘里帶甲數十萬粟如丘山三軍之良五家之兵進如鋒矢戰如雷霆解如風雨即有軍役未嘗倍泰山絶清河渉勃海也臨菑之中七萬户臣竊度之不下户三男子三七二十一萬不待發於逺縣而臨菑之卒固已二十一萬矣臨菑甚富而實其民無不吹竽鼔瑟彈琴擊筑鬬鷄走狗六博蹋鞠者臨菑之途車轂擊人肩摩連衽成帷舉袂成幕揮汗成雨家殷人足志髙氣夫以大王之賢與齊之强天下莫能當今乃西面而臣事秦臣竊為大王羞之且夫韓魏之所以重畏秦者為與秦接境壤界也兵出而相當不出十日而戰勝存亡之機决矣韓魏戰而勝秦則兵半折四境不守戰而不勝則國已危亡隨其後是故韓魏之所以重與秦戰而輕為之臣也今秦之攻齊則不然倍韓魏之地過衛陽晉之道徑乎亢父之險車不得方軌騎不得比行百人守險千人不敢過也秦雖欲深入則狼顧恐韓魏之議其後也是故洞疑虛喝驕矜而不敢進則秦之不能害齊亦明矣夫不深料秦之無奈齊何而欲西面而事之是羣臣之計過也今無臣事秦之名而有强國之實臣是故願大王稍留意計之齊王曰寡人不敏僻逺守海窮道東境之國也未嘗得聞餘教今足下以趙王詔詔之敬以國從乃西南説楚威王曰楚天下之强國也王大下之賢主也西有黔中巫郡東有夏州海陽南有洞庭蒼梧北有陘塞郇陽地方五千餘里帶甲百萬車千乗騎萬匹粟支十年此覇王之資也夫以楚之强與王之賢天下莫能當也今乃欲西面而事秦則諸侯莫不西面而朝於章臺之下矣秦之所害莫如楚楚强則秦弱秦强則楚弱其勢不兩立故為大王計莫如從親以孤秦大王不從秦必起兩軍一軍出武闗一軍下黔中則鄢郢動矣臣聞治之其未亂也為之其未有也患至而後憂之則無及矣故願大王早熟計之大王誠能聽臣臣請令山東之國奉四時之獻以承大王之明詔委社稷奉宗廟練士厲兵在大王之所用之大王誠能用臣之愚計則韓魏齊燕趙魏之妙音美人必充後宫燕代橐駞良馬必實外廐故從合則楚王衡成則秦帝今釋霸王之業而有事人之名臣竊為大王不取也夫秦虎狼之國也有吞天下之心秦天下之仇讎也衡人皆欲割諸侯之地以事秦此所謂養仇而奉讎者也夫為人臣割其主之地以外交强虎狼之秦以侵天下卒有秦患不顧其禍夫外挾强秦之威以内劫其主以求割地大逆不忠無過此者故從親則諸侯割地以事楚衡合則楚割地以事秦此兩策者相去逺矣二者大王何居焉故敝邑趙王使臣効愚計奉明約在大王詔之楚王曰寡人之國西與秦接境秦有舉巴蜀幷漢中之心秦虎狼之國不可親也而韓魏迫於秦患不可與深謀恐反人以入於秦故謀未發而國已危矣寡人自料以楚當秦不見勝也内與羣臣謀不足恃也寡人卧不安席食不甘味心揺揺然如懸旌而無所終薄今主君欲一天下收諸侯存危國寡人謹奉社稷以從於是六國從合而幷力焉秦為從約長幷相六國北報趙王乃行過雒陽車騎輜重諸侯各發使送之甚衆擬於王者周顯王聞之恐懼除道使人郊勞秦之昆弟妻嫂側目不敢仰視俯伏侍取食秦笑謂其嫂曰何前倨而後恭也嫂委蛇蒲服以面掩地而謝曰見季子位高金多也秦喟然歎曰此一人之身富貴則親戚畏懼之貧賤則輕易之况衆人乎且使我有洛陽負郭田二頃吾豈能佩六國相印乎於是散千金以賜宗族朋友初秦之燕貸百錢為資及得富貴以百金償之徧報諸所嘗見徳者其從者有一人獨未得報乃前自言秦曰我非忘子子之與我至燕再三欲去我易水之上方是時我困故望子深是以後子子今亦得矣秦既約六國從親歸趙趙肅侯封為武安君乃投從約書於秦秦兵不敢闚函谷闗時趙肅侯之十六年也十七年秦使犀首説齊魏與共伐趙欲敗從約十八年齊魏遂伐趙趙王讓蘇秦蘇秦恐請使燕必報齊蘇秦去趙而從約皆解然諸侯宗秦之策時相與合從或合或解秦人病之兵不敢大出者十五年秦既入燕秦惠王以其女為燕太子婦是嵗文侯卒太子立是為燕易王易王初立齊宣王因燕喪伐燕取十城易王謂秦曰往日先生至燕而先王資先生見趙遂約六國從今齊先伐趙次至燕以先生之故為天下笑先生能為燕得侵地乎秦大慙曰請為王取之秦見齊王再拜俯而慶仰而弔齊王曰是何慶弔相隨之速也秦曰臣聞飢人所以飢而不食烏喙者為其愈充腹而與餓死同患也今燕雖弱小即秦王之少壻也大王利其十城而長與强秦為仇今使弱燕為鴈行而强秦蔽其後以招天下之精兵是食烏喙之類也齊王愀然變色曰然則奈何秦曰臣聞古之善制事者轉禍為福因敗為功大王誠能聽臣計即歸燕之十城燕無故而得十城必喜秦王知以已之故而歸之十城亦必喜此所謂棄仇讎而得石交者也夫燕秦俱事齊則大王號令天下莫敢不聽是王以虛辭附秦以十城取天下此覇王之業也王曰善於是乃歸燕之十城人有毁秦者曰左右賣國反覆之臣也將作亂秦恐得罪歸而燕王不復官也秦見燕王曰臣東周之鄙人也無有分寸之功而王親拜之於廟而禮之於廷今臣為王却齊之兵而攻得十城宜以益親今來而王不官臣者人必有以不信傷臣於王者臣之不信王之福也臣聞忠信者所以自為也進取者所以為人也且臣之説齊王曽非欺之也臣棄老母於東周固去自為而行進取也今有孝如曽參廉如伯夷信如尾生得此三人者以事大王何若王曰足矣秦曰孝如曽參義不離其親一宿於外王又安能使之歩行千里而事弱燕之危王哉廉如伯夷義不為孤竹君之嗣不肯為武王臣不受封侯而餓死首陽山下有亷如此王又安能使之歩行千里而行進取於齊哉信如尾生與女子期於梁下女子不來水至不去抱柱而死有信如此王又安能使之歩行千里却齊之强兵哉臣所謂以忠信得罪於上者也燕王曰若不忠信耳豈有以忠信而得罪者乎秦曰不然臣聞客有逺為吏而其妻私於人者其夫將來其私者憂之妻曰勿憂吾已作藥酒待之矣居三日其夫果至妻使妾舉藥酒進之妾欲言酒之有藥則恐其逐主母也欲勿言乎則恐其殺主父也於是乎佯僵而棄酒主父大怒笞之五十故妾一僵而覆酒上存主父下存主母然而不免於笞惡在乎忠信之無罪也夫臣之過不幸而類是乎燕王曰先生復就故官益厚遇之易王母文侯夫人也與秦私通燕王知之而事之加厚秦恐誅乃説燕王曰臣居燕不能使燕重而在齊則燕必重燕王曰唯先生之所為於是秦詳為得罪於燕而亡走齊齊宣王以為客卿齊宣王卒涽王即位説涽王厚葬以明孝高宫室大苑囿以明得意欲破弊齊而為燕燕易王卒燕噲立為王其後齊大夫多與秦爭寵者而使人刺秦不死殊而走齊王使人求賊不得秦且死乃謂齊王曰臣即死車裂臣以徇於市曰蘇秦為燕作亂於齊如此則殺臣之賊必得矣於是如其言而殺秦者果自出齊王因而誅之燕聞之曰甚矣齊之為蘇生報仇也秦既死其事大泄齊後聞之乃恨怒燕燕甚恐秦之弟曰代代弟厲見兄遂亦皆學及秦死代乃求見燕王欲襲故事説燕王曰臣聞明主務聞其過不欲聞其善臣請謁王之過齊趙者燕之仇讎也楚魏者燕之援國也今王奉仇讎以伐援國非所以利燕也王曰寡人之於齊趙非所欲伐也曰夫無謀人之心而令人疑之殆有謀人之心而令人知之拙謀未發而聞於外則危今臣聞王居處不安食飲不甘思念報齊身自削甲札日有大數妻自組甲絣日有大數有之乎王曰子聞之寡人不敢隱也我有深怨積怒於齊而欲報之二年矣直患國敝力不足也子能以燕伐齊則寡人舉國委子對曰凡天下戰國七燕處弱焉獨戰則不能有所附則無不重南附楚楚重西附秦秦重中附韓魏韓魏重且茍所附之國重此必使王重矣今夫齊長主而自用也南攻楚五年畜聚竭西困秦三年士卒罷敝北與燕人戰覆三軍得二將然而以其餘兵南面舉五千乗之大宋而包十二諸侯此其君欲得其民力竭惡足取乎且臣聞之數戰則民勞久師則兵敝矣燕王曰吾聞齊有清濟濁河可以為固長城鉅防足以為塞誠有之乎對曰天時不與雖有清濟為河惡足以為固民力罷敝雖有長城鉅防惡足以為塞且異日濟西不師所以備趙也河北不師所以備燕也今濟西河北盡已役矣封内敝矣夫驕君必好利而亡國之臣必貪於財王誠能無羞寵子母弟以為質寳珠玉帛以事左右彼將有徳燕而輕亡宋則齊可亡已燕王曰吾終以子受命於天矣燕乃使一子質於齊而蘇厲因燕質子而求見齊王齊王怨蘇秦欲囚厲質子為謝已遂委質為齊臣燕相子之與代婚而欲得燕權乃使代侍質子於齊齊使代報燕燕王噲問曰齊王其霸乎曰不能曰何也曰不信其臣於是燕王專任子之已而讓位燕大亂齊伐燕殺王噲子之燕立昭王而代厲遂不敢入燕皆終歸齊齊善待之代過魏魏為燕執代齊使人謂魏王曰齊請以宋地封涇陽君秦必不受秦非不利有齊而得宋地也不信齊王與蘇子也今齊魏不和如此其甚則齊不欺秦秦信齊齊秦合涇陽君有宋地非魏之利也故王不如東蘇子秦必疑齊而不信蘇子矣齊秦不合天下無變伐齊之形成矣於是出代代之宋宋善待之齊伐宋宋急代乃遺燕昭王書曰夫列在萬乗而寄質於齊名卑而權輕奉萬乘助齊伐宋民勞而實費夫破宋殘楚淮北肥大齊讎强而國害此三者皆國之大敗也然且王行之一者將以取信於齊也齊加不信於王而忌燕愈甚是王之計過矣夫以宋加之淮北强萬乗之國也而齊幷之是益一齊也北夷方七百里加之以魯衛强萬乗之國也而齊并之是益二齊也夫一齊之强燕猶狼顧而不能支今以三齊臨燕其禍必大矣雖然智者舉事因禍為福轉敗為功齊紫敗素也而賈十倍越王句踐㨗於㑹稽復殘强吳而霸天下此皆因禍為福轉敗為功者也今王若欲因禍為福轉敗為功則莫若挑霸齊而尊之使使盟於周室焚秦符曰其大上計破秦其次必長賔之秦挾賔以待破秦王必患之秦五世伐諸侯今為齊下秦王之志茍得窮齊不憚以國為功然則王何不使辯士以此言説秦王曰燕趙破宋肥齊尊之為之下者燕趙非利之也燕趙不利而勢為之者以不信秦王也然則王何不使可信者接收燕趙令涇陽君高陵君先於燕趙秦有變因以為質則燕趙信秦秦為西帝燕為北帝趙為中帝立三帝令於天下韓魏不聽則秦伐之齊不聽則燕趙伐之天下孰敢不聽天下服聽因驅韓魏以伐齊曰必反宋地歸楚淮北反宋地歸楚淮北燕趙之所利也並立三帝燕趙之所願也夫實得所利尊得所願燕趙棄齊如脫躧矣今不收燕趙齊霸必成諸侯贊齊而王不從是國伐也諸侯贊齊而王從之是名卑也今收燕趙國安而名尊不收燕趙國危而名卑夫去尊安而取危卑智者不為也秦王聞若説必若刺心然則王何不使辯士以此苦言説秦秦必取齊必伐矣夫取秦厚交也伐齊正利也尊厚交務正利聖王之事也燕昭王善其書曰先人嘗有徳蘇氏子之之亂而蘇氏去燕燕欲報仇於齊非蘇氏莫可乃召代復善待之與謀伐齊代謂昭王曰臣聞善為事者先量其國之大小而揆其兵之强弱故功可成而名可立也今夫烏獲舉千鈞之重行年八十而求扶持齊雖强國也西勞於宋南罷於楚則齊軍可敗而河間可取矣昭王曰善吾請拜子為上卿奉子車百乗子以此為寡人游於齊代因與昭王謀離齊趙之交乃先入趙説奉陽君伐齊奉陽君不悦【蘇秦初説趙肅侯而奉陽君相趙至此約五十年則年七十餘矣】乃入齊惡趙令齊絶於趙齊趙已絶乃説涽王伐宋又自齊使使謂昭王曰齊趙已孤矣王何不出兵攻齊燕人伐齊涽王不知代謀使代將而拒燕代固辭不許再敗齊師及樂毅以五國兵破齊濟西王遂出走久之秦召燕王燕王欲往代約燕王曰楚得枳而國亡齊得宋而國亡齊楚不得以有枳宋而事秦者何也則有功者秦之深讎也秦取天下非行義也暴也秦之行暴正告天下告楚曰蜀地之甲乗船浮於汶乗夏水而下江五日而至郢漢中之甲乗船出於巴乗夏水而下漢四日而至五渚寡人積甲宛東下隨智者不及謀勇士不及怒寡人如射隼矣王乃欲待天下之攻函谷不亦逺乎楚王為是故十七年事秦秦正告韓曰我起乎少曲一日而斷太行我起乎宜陽而觸平陽二日而莫不盡繇我離兩周而觸鄭五日而國舉韓氏以為然故事秦秦正告魏曰我舉安邑塞女㦸韓氏太原【案索隱太原非魏地當作太行】卷我下枳道【案索隱霸陵有枳道亭非魏地河内有軹縣當言軹而已】南陽封冀包兩周乗夏水浮輕舟强弩在前錟戈在後決榮口魏無大梁決白馬之口魏無外黄濟陽決宿胥之口魏無虛頓丘陸攻則擊河内水攻則滅大梁魏氏以為然故事秦秦欲攻安邑恐齊救之則以宋委於齊曰宋王無道為木人以寫寡人射其面寡人地絶兵逺不能攻也王苟能破宋有之寡人如自行之已得安邑塞女㦸因以破宋為齊罪秦欲攻韓恐天下救之則以齊委於天下曰齊王四與寡人約四欺寡人必率天下以攻寡人者三有齊無秦有秦無齊必伐之亡之已得宜陽少曲致藺石因以破齊為天下罪秦欲攻魏重楚則以南陽委於楚曰寡人固與韓且絶矣殘均陵塞鄳阨茍利於楚寡人如自有之魏棄與國而合於秦因以塞鄳阨為楚罪兵困於林中重燕趙以膠東委於燕以濟西委於趙已得講於魏質公子延因犀首屬行而攻趙兵傷於離石遇敗於陽馬而重魏則以葉蔡委於魏已得講於趙則劫魏不為割困則使太后弟穰侯為和嬴則兼欺舅與母適燕者曰以膠東適趙者曰以濟西適魏者曰以葉蔡適楚者曰以塞鄳阨適齊者曰以宋此必令言如循環用兵如刺蜚母不能制舅不能約龍賈之戰岸門之戰封陵之戰高商之戰趙莊之戰秦之所殺三晉之民數百萬今其生者皆死秦之孤也西河之外上雒之地三川晉國之禍三晉之半秦禍如此其大也而燕趙之秦者皆爭以事秦説其主此臣之所大患燕昭王不行代復重於燕燕使約諸侯從親如蘇秦時或從或不而天下由此宗蘇氏之從約代厲皆以壽死名顯諸侯
  蘇子曰秦强而諸侯弱游談之士為横者易為功而為從者難為力然而從成則諸侯利而秦病横成則秦帝而諸侯虜要之二者皆出於權譎而從為愈歟蘇秦本説秦為横不合而激於燕趙甘心於所難為之期年而㰱血於洹水之上可不謂能乎然口血未乾犀首一出而齊趙背盟從約皆破蓋諸侯異心譬如連雞不能俱飛勢固然矣而太史公以為約書入秦秦人為之閉函谷者十五年此説客之浮語而太史公信之過矣








  古史卷四十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四十一      宋 蘇轍 撰張儀列傳第十八
  張儀者魏人也始嘗與蘇秦俱事鬼谷先生學術蘇秦自以不及儀儀已學而游説諸侯嘗從楚相飲楚相亡璧門下意儀曰儀貧無行必此盜相君之璧共執儀掠笞數百不服醳之其妻曰嘻子毋讀書游説安得此辱乎儀謂其妻曰視吾舌尚在否其妻笑曰舌在也儀曰足矣蘇秦已説趙王而得相約從親然恐秦之攻諸侯敗約後負念莫可使用於秦者乃使人微感儀曰子始與蘇秦善今秦已當路子何不往游以求通子之願儀於是之趙上謁求見蘇秦秦乃誡門下人不為通又使不得去者數日及見坐之堂下賜僕妾之食因而數讓之曰以子之材能乃自令困辱至此吾寧不能言而富貴子子不足收也謝去之儀之來也自以為故人求益反見辱怒念諸侯莫可事獨秦能苦趙乃遂入秦蘇秦已而告其舍人曰張儀天下賢士吾殆弗如也今吾幸先用而能用秦者獨張儀可耳然貧無因以進吾恐其樂小利而不遂故召辱之以激其意子為我陰奉之乃言趙王發金幣車馬使人微隨儀與同宿舍稍近就之奉以車馬金錢所欲用為取給而弗告儀遂得以見秦惠王惠王以為客卿與謀伐諸侯蘇秦之舍人乃辭去儀曰賴子得顯方且報徳何故去也舍人曰臣非知君知君乃蘇君蘇君憂秦伐趙敗從約以為非君莫能得秦柄故感怒君使臣陰奉給君資盡蘇君之計謀今君已用請歸報儀曰嗟乎此吾在術中而不悟吾不及蘇君明矣吾又新用安能謀趙乎為吾謝蘇君蘇君之時儀何敢言且蘇君在儀寧渠能乎儀既相秦為文檄告楚相曰始吾從若飲我不盜而璧若笞我若善守汝國我顧且盜而城苴蜀相攻擊各來告急於秦惠王欲發兵以伐蜀以為道險狹難至而韓又來侵惠王欲先伐韓後伐蜀恐不利欲先伐蜀恐韓襲秦之敝猶豫未能決司馬錯與儀爭論於惠王之前錯欲伐蜀儀曰不如伐韓王曰請聞其説儀曰親魏善楚下兵三川塞斜谷之口當屯留之道魏絶南陽楚臨南鄭秦攻新城宜陽以臨二周之郊誅周王之罪侵楚魏之地周自知不能救九鼎寶器必出據九鼎案圖籍挾天子以令於天下莫敢不聽此王業也今夫蜀西僻之國而戎翟之倫也敝兵勞衆不足以成名得其地不足以為利臣聞爭名者於朝爭利者於市今三川周室天下之朝市也而王不爭焉顧爭於戎翟去王業逺矣錯曰不然臣聞之欲富國者務廣其地欲强兵者務富其民欲王者務博其徳三資者備而王隨之矣今王地小民貧故臣願先從事於易夫蜀西僻之國而戎翟之長也有桀紂之亂以秦攻之譬如使豺狼逐羣羊得其地足以廣國取其財足以富民繕兵不傷衆而彼已服焉拔一國而天下不以為暴利盡西海而天下不以為貪是我一舉而名實附也而又有禁暴止亂之名今攻韓劫天子惡名也而未必利也又有不義之名而攻天下所不欲危矣臣請論其故周天下之宗室也齊韓之與國也周自知失九鼎韓自知亡三川將二國并力合謀以因乎齊趙而求解乎楚魏以鼎與楚以地與魏王弗能止也此臣之所謂危也不如伐蜀完惠王曰善卒起兵伐蜀十月取之遂定蜀以蜀封秦公子為侯而使陳莊相蜀蜀既屬秦秦以益强富厚輕諸侯楚威王攻魏儀謂秦王曰王不如助魏以勁之魏戰勝復聽秦必入西河之外不勝魏不能守王必取之王用儀言取魏皮氏以卒萬人車百乗助魏將犀首擊敗楚師魏兵罷弊恐畏秦果獻西河之外惠王十年使公子華與張儀圍蒲陽降之儀因言秦復與魏而使公子繇質於魏儀因説魏王曰秦王之遇魏甚厚魏不可以無禮魏因入上郡少梁謝秦惠王乃以儀為相更名少梁曰夏陽儀相秦四歲立惠王為王居一歲為秦將取陜築上郡塞其後二年使與齊楚之相㑹齧桑東還而免相相魏以為秦欲令魏先事秦而諸侯効之魏王不肯聽儀秦王怒伐取魏之曲沃平周復陰厚儀益甚儀慙無以歸報留魏四歲而魏襄王卒哀王立儀復説哀王哀王不聽於是儀陰令秦伐魏魏與秦戰敗明年齊又來敗魏於觀津秦復欲攻魏先敗韓申差軍斬首八萬諸侯震恐而儀復説魏王曰魏地方不至千里卒不過三十萬地四平諸侯四通輻湊無名山大川之限從鄭至梁二百餘里車馳人走不待力而至梁南與楚境西與韓境北與趙境東與齊境卒戍四方守亭鄣者不下十萬梁之地勢固戰塲也梁南與楚而不與齊則齊攻其東東與齊而不與趙則趙攻其北不合於韓則韓攻其西不親於楚則楚攻其南此所謂四分五裂之道也且夫諸侯之為從者將以安社稷尊主强兵顯名也今從者一天下約為昆弟刑白馬以盟洹水之上以相堅也而親昆弟同父母尚有爭錢財而欲恃詐偽反覆蘇秦之餘謀其不可成亦明矣大王不事秦秦下兵攻河外據卷衍酸棗劫衛取陽晉則趙不南趙不南而梁不北梁不北則從道絶則大王之國欲無危不可得也秦折韓而攻梁韓劫於秦秦韓為一梁之亡可立而須也此臣之所為大王患也為大王計莫如事秦事秦則楚韓必不敢動無楚韓之患則大王髙枕而卧國必無憂矣且夫秦之所欲弱者莫如楚而能弱楚者莫如梁楚雖有富大之名而實空虛其卒雖多然而輕走易北不能堅戰悉梁之兵南面而伐楚勝之必矣割楚而益梁虧楚而適秦嫁禍安國此善事也大王不聽臣秦下甲士而東伐雖欲事秦不可得矣且夫從人多奮辭而少可信説一諸侯而成封侯是故天下之游談士莫不日夜搤腕瞋目切齒以言從之便以説人主人主賢其辯而牽其説豈得無哉臣聞之積羽沈舟羣輕折軸衆口鑠金積毁銷骨故願大王審定計議且賜骸骨辟魏哀王於是乃倍從約而因儀請成於秦儀歸復相秦三嵗而魏復倍秦為從秦攻魏取曲沃明年魏復事秦秦欲伐齊齊楚從親於是儀往相楚楚懷王聞儀來虛上舍而自舘之曰此僻陋之國子何以教之儀説楚王曰大王誠能聽臣閉闗絶約於齊臣請獻商於之地六百里使秦女得為大王箕箒之妾秦楚娶婦嫁女長為兄弟之國此北弱齊而西益秦也計無便此者楚王大悦而許之羣臣皆賀陳軫獨弔之楚王怒曰寡人不興師發兵得六百里地羣臣皆賀子獨弔何也陳軫對曰不然以臣觀之商於之地不可得而齊秦合齊秦合則患必至矣楚王曰有説乎陳軫對曰夫秦之所以重楚者以其有齊也今閉關絶約於齊則楚孤秦奚貪夫孤國而與之商於之地六百里張儀至秦必負王是北絶齊交西生患於秦也而兩國之兵必俱至善為王計者不若陰合而陽絶於齊使人隨張儀茍與吾地絶齊未晚也不與吾地陰合謀計也楚王曰願陳子閉口毋復言以待寡人得地乃以相印授儀厚賂之於是遂閉闗絶約於齊使一將軍隨儀儀至秦詳失綏墮車不朝三月楚王聞之曰儀以寡人絶齊未甚邪乃使勇士至宋借宋之符北罵齊王齊王大怒折節而下秦秦齊之交合儀乃朝謂楚使者曰臣有奉邑六里願以獻大王左右楚使者曰臣受令於王以商於之地六百里不聞六里還報楚王楚王大怒發兵而攻秦陳軫曰軫可發口言乎攻之不如割地反以賂秦與之并兵而攻齊是我出地於秦取償於齊也王國尚可存楚王不聽卒發兵而使將軍屈匄擊秦秦齊攻楚斬首八萬殺屈匄遂取丹陽漢中之地楚又復益發兵襲秦至藍田大戰楚大敗於是楚割兩城以與秦平秦要楚欲得黔中地欲以武闗外易之楚王曰不願易地願得張儀而獻黔中地秦王欲遣之口弗忍言儀乃請行惠王曰彼楚王怒子之負以商於之地是且甘心於子儀曰秦强楚弱臣善靳尚尚得事楚夫人鄭袖袖所言皆從且臣奉王之節使楚楚何敢加誅假令誅臣而為秦得黔中之地臣之上願遂使楚楚懷王至則囚儀將殺之靳尚謂鄭袖曰子亦知子之賤於王乎鄭袖曰何也靳尚曰秦王甚愛張儀而必欲出之今將以上庸之地六縣賂楚以美人聘楚以宫中善歌謳者為媵楚王重地尊秦秦女必貴而夫人斥矣不若為言而出之於是鄭袖日夜言懐王曰人臣各為其主用今地未入秦秦使張儀來至重王王未有禮而殺張儀秦必大怒攻楚妾請子母俱遷江南毋為秦所魚肉也懐王後悔赦儀厚禮之如故儀既出未去聞蘇秦死乃説楚王曰秦地半天下兵敵四國被險帶河四塞以為固虎賁之士百餘萬車千乗騎萬匹積粟如丘山法令既明士卒安難樂死主明以嚴將智以武雖無出甲席卷常山之險必折天下之脊天下有後服者先亡且夫為從者無以異於驅羣羊而攻猛虎虎之與羊不格明矣今王不與猛虎而與羣羊臣竊以為大王之計過也凡天下强國非秦而楚非楚而秦兩國交爭其勢不兩立大王不與秦秦下甲據宜陽韓之上地不通下河東取成臯韓必入臣梁則從風而動秦攻楚之西韓梁攻其北社稷安得毋危且夫從者聚羣弱而攻至强不料敵而輕戰國貧而數舉兵危亡之術也臣聞之兵不如者勿與挑戰粟不如者勿與持久夫從人飾辯虛辭高主之節言其利不言其害卒有秦禍無及為已是故願大王之熟計之秦西有巴蜀大船積粟起於汶山浮江以下至楚三千餘里舫船載卒一舫載五十人與三月之食下水而浮一日行三百餘里里數雖多然而不費牛馬之力不至十日而距扞闗扞闗驚則從境以東盡城守矣黔中巫郡非王之有秦舉甲出武闗南面而伐則北地絶秦兵之攻楚也危難在三月之内而楚待諸侯之救在半歲之外此其勢不相及也夫待弱國之救忘强秦之禍此臣所為大王患也大王嘗與呉人戰五戰而三勝陣卒盡矣偏守新城存民苦矣臣聞功大者易危而民敝者怨上夫守易危之功而逆强秦之心臣竊為大王危之且夫秦之所以不出兵函谷十五年以攻齊趙者陰謀有合天下之心楚嘗與秦構難戰於漢中楚人不勝列侯執珪死者七十餘人遂亡漢中楚王大怒興兵襲秦戰於藍田此所謂兩虎相搏者也夫秦楚相敝而韓魏以全制其後計無危於此者矣願大王熟計之秦下甲攻衛陽晉必大闗天下之匈大王悉起兵以攻宋不至數月而宋可舉舉宋而東指則泗上十二諸侯盡王之有也凡天下而以信約從親相堅者蘇秦封武安君相燕即陰與燕王謀伐破齊而分其地乃詳有罪出走入齊齊王因受而相之居二年而覺齊王大怒車裂蘇秦於市夫以一詐偽之蘇秦而欲經營天下混一諸侯其不可成亦明矣今秦與楚接境壤界固形親之國也大王誠能聽臣臣請使秦太子入質於楚楚太子入質於秦請以秦女為大王箕箒之妾効萬室之都以為湯沐之邑長為昆弟之國終身無相攻伐臣以為計無便於此者於是楚王已得儀而重出黔中地與秦欲許之屈原曰前大王見欺於張儀儀至臣以為大王烹之今縱弗忍殺之又聽其邪説不可懷王曰許儀而得黔中美利也後而倍之不可故卒許儀與秦親儀去楚因遂之韓説韓王曰韓地險惡山居五榖所生非菽而麥民之食大抵飯菽霍羮一嵗不收民不饜糟糠地不過九百里無二歳之食料大王之卒悉之不過三十萬而厮徒負養在其中矣除守徼亭障塞見卒不過二十萬而已矣秦帶甲百餘萬車千乘騎萬匹虎賁之士跿跔科頭貫頤奮㦸者至不可勝計秦馬之良戎兵之衆探前趹後蹄間三尋騰者不可勝數山東之士被甲䝉胄以㑹戰秦人捐甲徒裼以趨敵左挈人頭右挾生虜夫秦卒與山東之卒猶孟賁之與怯夫以重力相壓猶烏獲之與嬰兒夫戰孟賁烏獲之士以攻不服之弱國無異垂千鈞之重於鳥卵之上必無幸矣夫羣臣諸侯不料地之寡而聽從人之甘言好辭比周以相飾也皆奮曰聽吾計可以强霸天下夫不顧社稷之長利而聽須㬰之説詿誤人主無過此者大王不事秦秦下甲據宜陽斷韓之上地東取成臯滎陽則鴻臺之宫桑林之苑非王之有也夫塞成臯絶上地則王之國分矣先事秦則安不事秦則危夫造禍而求其福報計淺而怨深逆秦而順楚雖欲毋亡不可得也故為大王計莫如為秦秦之所欲莫如弱楚而能弱楚者莫如韓非以韓能强於楚也其地勢然也今王西面而事秦以攻楚秦王必喜夫攻楚以利其地轉禍而説秦計無便於此者韓王聽儀計儀歸報秦惠王封儀五邑號曰武信君使儀東説齊涽王曰天下强國無過齊者大臣父兄殷衆富樂然而為大王計者皆為一時之説不顧百世之利從人説大王者必曰齊西有强趙南有韓與梁齊負海之國也地廣民衆兵强士勇雖有百秦將無奈齊何大王賢其説而不計其實夫從人朋黨比周莫不以從為可臣聞之齊與魯三戰而魯三勝國以危亡隨其後雖有戰勝之名而有亡國之實是何也齊大而魯小也今秦之與齊也猶齊之與魯也秦趙戰於河漳之上再戰而趙再勝秦戰於畨吾之下再戰又勝秦四戰之後趙之亡卒數十萬邯鄲僅存雖有戰勝之名而國已破矣是何也秦强而趙弱今秦楚嫁女娶婦為昆弟之國韓獻宜陽梁効河外趙入朝黽池割河間以事秦大王不事秦秦驅韓梁攻齊之南地悉趙兵渡清河指博闗臨菑即墨非大王之有也國一日見攻雖欲事秦不可得也是故願大王熟計之也齊王曰齊僻陋隱居東海之上未嘗聞社稷之長利也乃許儀儀去西説趙王曰敝邑秦王使使臣効愚計於大王大王收率天下以賔秦秦兵不敢出函谷關十五年大王之威行於山東敝邑恐懼懾伏繕甲厲兵飾車騎習馳射力田積粟守四封之内愁居懾處不敢動揺唯大王有意督過之也今以大王之力舉巴蜀并漢中包兩周遷九鼎守白馬之津秦雖僻逺然而心忿含怒之日久矣今秦有敝甲凋兵軍於黽池願渡河踰漳據畨吾㑹邯鄲之下願以甲子合戰以正殷紂之事敬使使臣先聞左右凡大王之所信為從者恃蘇秦蘇秦熒惑諸侯以是為非以非為是欲反齊國而自令車裂於市夫天下之不可一亦明矣今楚與秦為昆弟之國而韓梁稱為東藩之臣齊獻魚鹽之地此斷趙之右臂也夫斷右臂而與人鬬失其黨而孤居求欲毋危豈可得乎今秦三將軍其一軍塞午道告齊使興師渡清河軍於邯鄲之東一軍軍成臯驅韓梁軍於河外一軍軍於黽池約四國為一以攻趙趙服必四分其地是故不敢匿意隠情先以聞於左右臣竊為大王計莫如與秦王遇於黽池面相見而口相結請案兵無攻願大王之定計趙王曰先王之時奉陽君專權擅勢蔽欺先王獨擅綰事寡人居屬師傅不與國謀計先王棄羣臣寡人年㓜奉祭祀之日新心竊疑焉以為一從不事秦非國之長利也乃且願變心易慮割地謝前過以事秦方將約車趨行適聞使者之明詔趙王許儀儀乃去北之燕説燕昭王曰大王之所親莫如趙昔趙襄子嘗以其姊為代王妻欲并代約與代王遇於句注之塞乃令工人作為金斗長其尾令可以擊人與代王飲陰告厨人曰即酒酣樂進熱啜反斗以擊之於是酒酣樂進熱啜厨人進斟因反斗以擊代王殺之王腦塗地其姊聞之因摩笄以自刺故至今有摩笄之山代王之亡天下莫不聞夫趙王之狼戾無親大王之所明見且以趙王為可親乎趙興兵攻燕再圍燕都而劫大王大王割十城以謝今趙王已入朝黽池効河間以事秦今大王不事秦秦下甲雲中九原驅趙而攻燕則易水長城非大王之有也且今時趙之於秦猶郡縣也不敢妄舉師以攻伐今王事秦秦王必喜趙不敢妄動是西有强秦之援而南無齊趙之患是故願大王熟計之燕王曰寡人蠻夷僻處雖大男子裁如嬰兒言不足以采正計今上客幸教之請西面而事秦獻恒山之尾五城燕王聽儀儀歸報未至而秦惠王卒武王立武王自為太子時不説儀及即位羣臣多讒儀曰無信左右賣國以取容秦必復用之恐為天下笑諸侯聞儀有郤武王皆畔衡復合從秦武王元年羣臣日夜惡儀未已而齊讓又至儀懼誅因謂武王曰儀有愚計願効之王曰奈何對曰為秦社稷計者東方有大變然後王可以多割得地也今聞齊王甚憎儀儀之所在必興師伐之故儀願乞其不肖之身之梁齊必興師而伐梁梁齊之兵連於城下而不能相去王以其間伐韓入三川出兵函谷而毋伐以臨周祭器必出挾天子案圖籍此王業也秦王以為然乃具革車三十乗入儀於梁齊果興師伐之梁哀王恐儀曰王勿患也請令罷齊兵乃使其舍人馮喜之楚借使之齊謂齊王曰王甚憎張儀雖然亦厚矣王之託儀於秦也齊王曰寡人憎儀儀之所在必興師伐之何以託儀對曰是乃王之託儀也夫儀之出也固與秦王約曰為王計者東方有大變然後可以多割得地今齊王甚憎儀儀之所在必興師伐之故儀願乞其不肖之身之梁齊必興師伐之齊梁之兵連於城下而不能相去王以其間伐韓入三川出兵函谷而無伐以臨周祭器必出挾天子按圖籍此王業也秦王以為然故具革車三十乗而入之梁也今儀入梁王果伐之是王内罷國而外伐與國廣鄰敵以内自臨而信儀於秦王也此臣之所謂託儀也齊王曰善乃使解兵儀相魏一歳卒於魏
  陳軫游説諸侯始與張儀俱事秦惠王皆貴重爭寵儀惡軫於秦王曰軫重幣輕使秦楚之間將為國交也今楚不加善於秦而善軫者軫自為厚而為王薄也且軫欲去秦之楚王胡不聽乎王謂軫曰吾聞子欲去秦之楚有之乎軫曰然王曰儀之言果然矣軫曰非獨儀之言也行道之人皆知之昔者子胥忠其君天下皆欲以為臣孝已愛其親天下皆欲以為子故賣僕妾不出里巷而取者良僕妾也出婦嫁於鄉里者善婦也臣不忠於王楚何以軫為忠尚見棄軫不之楚而何之乎王以為然遂善待之居秦期年惠王終相儀而軫奔楚未之重也使之使秦過梁欲見犀首犀首謝弗見軫曰吾為事來公不見軫軫將行不得待異日犀首見之軫曰公cq=57何好飲也犀首曰無事也曰吾請令公饜事可乎曰奈何曰田需約諸侯從親楚王疑之未信也公謂梁王曰臣與燕趙之王有故數使人來曰無事何不相見願謁行於王王雖許公公請毋多車以車三十乗可陳之於庭明言之燕趙燕趙客聞之馳車告其王使人近犀首楚王聞之大怒曰田需與寡人約而犀首之燕趙是欺我也怒而不聽其事齊聞犀首之北使人以事委焉犀首遂行三國相事皆斷於犀首軫遂至秦韓魏相攻朞年不解秦惠王欲救之問於左右左右或曰救之便或曰勿救便惠王未能决軫適至惠王曰子去寡人之楚亦思寡人否軫對曰王聞夫越人莊舄乎王曰不聞曰越人莊舄事楚執珪有頃而病楚王曰舄故越之鄙細人也今事楚執珪富貴矣亦思越不或對曰凡人之思故在其病也彼思越聲不思越則楚聲使人往聽之猶尚越聲也今臣雖棄逐之楚豈能無秦聲哉惠王曰善今韓魏相攻朞年不解或謂寡人救之便或曰勿救便寡人不能决願子為子主計之餘為寡人計之軫對曰亦嘗有以夫卞莊子刺虎聞於王者乎卞莊子欲刺虎館竪子止之曰兩虎方且食牛食甘必爭爭則必鬬鬬則大者傷小者死從傷而刺之一舉必有䨇虎之名卞莊子以為然立須之有頃兩虎果鬬大者傷小者死莊子從傷者而刺之一舉果有䨇虎之功今韓魏相攻朞年不解是必大國傷小國亡從傷而伐之一舉必有兩實此猶卞莊子刺虎之類也臣主與王何異也惠王曰善卒弗救大國果傷小國亡秦興兵而伐大尅之秦伐魏陳軫合三晉而東謂齊王曰古之王者之伐也欲以正天下而立功名以為後世也今齊楚燕趙韓梁六國之遞甚也不足以立功名適足以强秦而自弱也非山東之上計也能危山東者强秦也不憂强秦而遞相罷弱而兩歸其國於秦此臣之所以為山東之患天下為秦相割秦曽不出刀天下為秦相烹秦曽不出薪何秦之智而山東之愚邪願大王之察也古之五帝三王五伯之伐也伐不道今秦之伐天下不然必欲反之主必死辱民必死虜今韓梁之目未嘗乾而齊民獨不也非齊親而韓梁疏也齊逺秦而韓梁近今齊將近矣今秦欲攻梁絳安邑秦得絳安邑以東下河必表裏河而東攻齊舉齊屬之海南面而孤楚韓梁北向而孤燕趙齊無所出其計矣願王熟慮之今三晉已合矣復為兄弟約而出鋭師以戍梁絳安邑此萬世之計也齊非急以鋭師合三晉必有後憂三晉合秦必不敢攻梁必南攻楚楚秦構難三晉怒齊不與已也必東攻齊此臣之所謂齊必有大憂不如急以兵合於三晉齊王敬諾果以兵合於三晉
  犀首者魏之陰晉人也名衍姓公孫氏蘇秦之為六國合從以賔秦也秦惠王以衍為大良造説齊魏使背約攻趙而蘇秦從約遂解衍與張儀不善張儀相秦衍東游諸侯至魏魏田需亦惡之衍謂魏王曰臣盡力竭知欲以為王廣土而取尊名而田需從中敗之是臣終無成功也需亡臣將待需留臣請亡王曰需寡人股掌之臣也為子之不便也殺之亡之外毋謂天下何内毋若羣臣何今吾為子外之令無敢入子之事入子之事者吾為子殺之亡之衍許諾東見田嬰與之約結歸謂魏王曰魏之所患者齊也田嬰言行於齊王王欲得齊何不召文子而相之聽之乃使文子相魏而身相於韓田需滋不悦蘇代為田需説魏王曰臣請問文之為魏孰與為齊王曰不如衍之為魏孰與為韓王亦曰不如蘇代曰文將右齊而左魏衍將右韓而左魏王且無所聞之矣王不如舍需於側以稽二人者之所為二人畏需之斥其非必不敢有外心王曰善果厝需於側張儀為秦之魏魏王相張儀犀首弗利故令人謂韓公叔曰張儀已合秦魏矣其言曰魏攻南陽秦攻三川魏王所以貴張子者欲得韓地也且韓之南陽已舉矣子何不少委焉以為衍功則秦魏之交可錯矣然則魏必圖秦而棄儀收韓而相衍公叔以為便因委之犀首以為功果相魏張儀去義渠君朝於魏犀首聞張儀復相秦害之犀首乃謂義渠君曰道逺不得復過請謁事情日中國無事秦得燒掇楚杅君之國有事秦將輕使重幣事君之國其後五國伐秦㑹陳軫謂秦王曰義渠君者蠻夷之賢君也不如賂之以撫其志秦王曰善乃以文繡千純婦女百人遺義渠君義渠君致羣臣而謀曰此公孫衍所謂邪乃起兵襲秦秦大敗秦人李伯之下秦惠王卒張儀去秦入魏衍乃歸秦秦王愛之與之言事因許之曰寡人且相子甘茂之吏過而聞之以告甘茂茂入見王曰王得賢相敢再拜賀王曰寡人委國於子焉自得賢相對曰王且相犀首王曰子焉聞之對曰犀首告臣王怒犀首之泄也逐之復之魏
  蘇子曰戰國之為從横者皆傾危反覆之士也然而汙賤無恥莫如張儀而其成功莫如儀之多儀之未信於楚也辭而之晉謂懐王曰王無求於晉國乎王曰黄金珠璣犀象楚産也吾何求於晉儀曰王獨不好色耳周鄭之女粉白墨黒立於衢閭不知而見者以為神也王獨不好色耳王説資之珠玉而遣之南后鄭袖聞而憂之奉之以千金儀將行謂王曰天下闗閉不通未知見日也願王觴臣中飲儀請王召所便習王召鄭袖儀見之跪請罪曰儀行天下未嘗見人如此其美也而儀言得美人是欺王也王與后大喜而儀言得行儀之所以求用者其術至此此所以言必信而功多也可不悲乎








  古史卷四十一
<史部,別史類,古史>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四十二      宋 蘇轍 撰樗里子甘茂列傳第十九
  樗里子名疾秦恵王之弟也與恵王異母母韓女也滑稽多智秦人號曰智嚢恵王八年爵之右更使将而伐曲沃盡岀其人取其城地入秦二十五年復為将伐趙虜趙将軍荘豹㧞藺眀年助魏章攻椘敗楚将屈匄取漢中地秦封之號為嚴君張儀惡之重而使之楚因令楚王為之請相於秦儀因謂恵王曰重樗里疾而使之者将以為國交也今身在楚楚王為之請相於秦臣聞其言曰王欲窮張儀於秦乎臣請助王楚王以為然故為請相也今王聽之彼必以國事椘矣恵王大怒疾出走恵王卒武王立逐張儀魏章而以疾甘茂為左右丞相秦使甘茂攻韓㧞宜陽使疾以車百乗入周周以卒迎之意甚敬椘王怒譲周以其重秦客㳺騰為周説楚王曰智伯之伐仇猶遺之廣車因随之以兵仇猶遂亡何則無備故也齊桓公伐蔡號曰誅楚其實襲蔡今秦虎狼之國使樗里子以車百乗入周周以仇猶蔡觀焉故使長㦸居前強弩在後名曰衛疾而實囚之且夫周豈能無憂其社稷哉恐一旦亡國以憂大王楚王乃悦武王卒昭王立疾益重昭王元年使将伐蒲蒲守恐胡衍為蒲謂疾曰公之攻蒲為秦乎為魏乎為魏則善矣為秦則不為賴矣夫衛之所以為衛者以蒲也今伐蒲入於魏衛必折而從之魏亡西河之外而無以取者兵弱也今并衛於魏魏必強魏強之日西河之外必危秦王觀公之事害秦而利魏王必罪公疾曰奈何胡衍曰公釋蒲勿攻臣試為公入言之以徳衛君疾曰善胡衍入蒲謂其守曰樗里子知蒲之病矣其言曰必㧞蒲衍能令釋蒲勿攻蒲守恐因再拜曰願以請因効金三百斤曰秦兵茍退請必言子於衛君使子為南面於是疾觧蒲而去還撃皮氏或為魏謂楚王曰秦楚勝魏魏王恐亡必合於秦王何不背秦而與魏魏王喜必内太子秦恐失楚必効地於王王雖復與之攻魏可也楚王曰善乃背秦而與魏魏内太子於椘秦恐許楚地欲與之復攻魏疾怒欲與魏攻楚恐魏之以太子在楚不肯也使人謂楚王曰外臣疾使臣謁之曰敝邑之王欲効城池而為魏太子之在楚也是以不敢王出魏質臣請効之而復固秦楚之交以疾攻魏楚王曰諾乃出魏太子秦因合魏以攻楚昭王七年疾卒葬於渭南章䑓之東曰後百嵗是當有天子之宫夹我墓疾室在昭王廟西渭南隂鄊樗里故俗謂之樗里子漢興長樂宫在其東未央宫在其西武庫正直其墓秦人諺曰力則任鄙智則樗里
  甘茂者下蔡人也下蔡史舉先生學百家之説因張儀樗里子而求見秦恵王王見而説之使将而佐魏章略定漢中地張儀欲以漢中與楚謂秦王曰種樹非其處者人必害之家有不宜之財則傷漢中南邉椘此國之累也茂曰地大者固多憂乎天下有變王割漢中以為和楚必畔天下而與王王今以漢中與楚即天下有變王何以市楚王乃止恵王卒武王立張儀魏章去東之魏蜀侯煇相荘反【秦本紀武王元年誅蜀相荘昭王六年蜀侯煇反今此言煇反荘反恐誤然而未知孰信也】秦使茂定蜀還以茂為左丞相以樗里子為右丞相武王三年謂茂曰寡人欲容車通三川以窺周室而寡人死不朽矣茂曰請之魏約以伐韓而令向夀輔行茂至謂向夀曰子歸言之於王曰魏聽臣矣然願王勿伐事成盡以為子功向夀歸以告王王迎茂於息壌茂至王問其故對曰宜陽大縣也上黨南陽積之久矣名曰縣其實郡也今王倍數險行千里攻之難昔曾參之處費魯人有與曾參同姓名者殺人人告其母曰曾參殺人其母織自若也頃之一人又告之曰曾參殺人其母尚織自若也頃又一人告之曰曾參殺人其母投杼下機踰而走夫以曾參之賢與其母信之也三人疑之其母懼焉今臣之賢不若曾參王之信臣又不如曾參之母信曾參也疑臣者非特三人臣恐大王之投杼也始張儀西并巴蜀之地北開西河之外南取上庸天下不以多張子而以賢先王魏文侯令樂羊将而攻中山三年而㧞之樂羊返而論功文侯示之謗書一箧樂羊再拜稽首曰此非臣之功也主君之力也今臣覉旅之臣也樗里子公孫奭二人者挟韓而議之王必聽之是王欺魏王而臣受公仲侈之怨也王曰寡人不聽也請與子盟卒使茂将兵伐宜陽五月而不㧞樗里子公孫奭果争之武王召茂欲罷兵茂曰息壌在彼王曰有之因大悉起兵使茂擊之斬首六萬遂㧞宜陽宜陽之未㧞也茂三鼓而卒不上茂謂其尉曰我覉旅而得相秦者我以宜陽餌王也今攻宜陽而不㧞公孫衍樗里疾挫我於内而公仲以韓窮我於外眀日鼓之而不可下因以宜陽之郭為吾墓矣於是益私金以為公賞眀日鼓之而宜陽㧞韓㐮王使公仲侈入謝與秦平武王竟至周而卒其弟立為昭王王母宣太后楚女也楚懐王怨前秦敗椘於丹陽而韓不救乃以兵圍韓雍氏韓使公仲侈告急於秦秦昭王新立太后楚人不肯救公仲因茂茂為言於昭王曰公仲方有得秦救故敢扞楚也今雍氏圍秦師不下殽公仲且仰首而不朝公叔且以國南合於楚楚韓為一魏氏不敢不聼然則伐秦之形成矣不識坐而待伐孰與伐人之利秦王曰善乃下師於殽以救韓楚兵去秦使向夀平宜陽而使樗里子及茂伐魏皮氏向夀者宣太后外族也而與昭王少相長故任用向夀如楚楚聞秦之貴向夀而厚事向夀向夀爲秦守宜陽将以伐韓韓公仲使蘇伐謂向夀曰禽困覆車公破韓辱公仲公仲收國復事秦自以爲必可以封今公與楚觧口地封小令尹以杜陽秦楚合復攻韓韓必亡韓亡公仲且躬率其私徒以閼於秦願公熟慮之也向夀曰吾合秦楚非以當韓也子為夀謁之公仲曰秦韓之交可合也蘇代對曰願有謁於公人曰貴其所以貴者貴王之愛習公也不如公孫奭其智能公也不如甘茂今二人者皆不得親於秦事而公獨與王主斷於國者何必彼有以失之也公孫奭黨於韓而甘茂黨於魏故王不信也今秦楚爭強而公黨於楚是與公孫奭甘茂同道也公何以異之人皆言楚之善變也而公必之是自為責也公不如與王謀其變也善韓以備楚如此則無患矣韓氏必先以國從公孫奭而後委國於甘茂也韓公之讎也今公言善韓以備楚是外舉不辟讎也向夀曰然吾甚欲韓合對曰甘茂許公仲以武遂反宜陽之民今公徒收之甚難向夀曰然則柰何武遂終不可得也對曰公奚不以秦為韓求頴川於楚此韓之寄地也公求而得之是令行於楚而以其地徳韓也公求而不得是韓楚之怨不觧而交走秦也秦楚争強而公徐過楚以收韓此利於秦向夀曰奈何對曰此善事也甘茂欲以魏取齊公孫奭欲以韓取齊今公取宜陽以為功收楚韓以安之而誅齊魏之罪是公孫奭甘茂無事也茂竟言昭王以武遂復歸之韓向夀公孫奭爭之不能得向夀公孫奭由此怨䜛茂茂懼輟伐魏蒲阪亡去樗里子與魏講罷兵茂之亡秦奔齊逢蘓代代為齊使於秦茂曰臣得罪於秦懼而遯逃無所容跡臣聞貧人女與富人女會績貧人女曰我無以買燭而子之燭光幸有餘子可分我餘光無損子眀而得一斯便焉今臣困而君方使秦而當路矣茂之妻子在焉願君以餘光振之蘓代許諾遂致使於秦已因説秦王曰甘茂非常士也其居於秦累世重矣自殽塞及至鬼谷其地形險易皆眀知之彼以齊約韓魏反以圗秦非秦之利也秦王曰然則奈何蘓代曰王不若重其䞇厚其禄以迎之使彼来則置之鬼谷終身勿出秦王曰善即賜之上卿以相印迎之於齊茂不徃蘓代謂齊涽王曰夫甘茂賢人也今秦賜之上卿以相印迎之茂徳王之賜好為王臣故辭而不徃今王何以禮之齊王曰善即以上卿處之秦因復茂家以市於齊齊使茂於楚楚懐王新與秦合婚而歡秦聞茂在楚使人謂楚王曰願送甘茂於秦楚王問於范蜎曰寡人欲置相於秦孰可對曰臣不足以識之楚王曰寡人欲相甘茂可乎對曰不可夫史舉下蔡之監門也大不為事君小不為家室以茍賤不廉聞於世甘茂事之順焉故恵王之眀武王之察張儀之辯而甘茂事之取十官而無罪茂誠賢者也然不可相於秦夫秦之有賢相非楚國之利也且王前嘗用召滑於越而内行章義之難越國亂故楚南塞厲門而郡江東計王之功所以能如此者越國亂而楚治也今王知用諸越而㤀用諸秦臣以王為鉅過矣然則王若欲置相於秦則莫若向夀者可夫向夀之於秦王親也少與之同衣長與之同車以聽事王必相向夀於秦則楚國之利也於是使使請秦相向夀秦卒相向夀而茂竟不得復入秦卒於魏茂有孫曰羅羅年十二事秦相文信侯吕不韋秦始皇帝使剛成君蔡澤於燕三年而燕王喜使太子丹入質於秦秦使張唐徃相燕欲與燕共伐趙以廣河間之地張唐謂不韋曰臣嘗為秦昭王伐趙趙怨臣曰得唐者與百里之地今之燕必經趙臣不可以行不韋不快未有以強也羅曰君侯何不快之甚也不韋曰吾令蔡澤事燕三年燕太子丹已入質矣吾自請張卿相燕而不肯行羅曰臣請行之不韋叱曰去我身自請之而不肯汝焉能行之羅曰夫項槖生七年為孔子師今臣生十二嵗於兹矣君其試臣何遽叱乎於是羅見張卿曰卿之功孰與武安君卿曰武安君南挫強楚北威燕趙戰勝攻取破城堕邑不知其數臣之功不如也羅曰應侯之用於秦也孰與文信侯専張卿曰應侯不如文信侯専羅曰卿眀知其不如文信侯専與曰知之羅曰應侯欲攻趙武安君難之去咸陽七里而立死於杜郵今文信侯自請卿相燕而不肯行臣不知卿所死處矣唐曰請因子行令装治行行有日羅又謂不韋曰借臣車五乗請為張唐先報趙不韋乃入言之於始皇曰昔甘茂之孫甘羅年少耳然名家之子孫諸侯皆聞之今者張唐欲稱疾不肯行羅説而行之今願先報趙請許遣之始皇召見使羅於趙趙㐮王郊迎羅説趙王曰王聞燕太子丹入質秦歟曰聞之曰聞張唐相燕歟曰聞之燕太子丹入秦者燕不欺秦也張唐相燕者秦不欺燕也燕秦不相欺者伐趙危矣燕秦不相欺無異故欲攻趙而廣河間王不如齎臣五城以廣河間請歸燕太子與強趙攻弱燕趙王立自割五城以廣河間秦歸燕太子趙攻燕得上谷三十城令秦有十一羅還報秦乃封羅以為上卿復以茂田宅賜之
  蘓子曰蘓秦為諸侯弱秦而張儀為秦弱諸侯其説猶可言也如樗里疾公孫奭黨於韓甘茂黨於魏向壽黨於楚皆借秦之强以揺動諸侯而成其私民生其間其受害可勝言乎今世雖無戰國相傾之勢然士居其間其以喜怒成敗天下事者多矣人主誠得其情其罪可勝誅乎

  古史卷四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四十三      宋 蘇轍 撰穣侯列傳第二十
  穰侯魏冉者秦昭王母宣太后弟也其先楚人秦武王卒無子立其弟為昭王武王母號恵文后先武王死昭王母故號芉八子及昭王即位號為宣太后宣太后二弟其異父長弟魏冉同父弟曰芈戎為華陽君而昭王同母弟曰髙陵君涇陽君而冉最賢自恵王時任職用事武王卒諸弟爭立唯冉力為能立昭王昭王即位以冉為将軍衛咸陽誅季君之亂而逐武王后出之魏昭王諸兄弟不善者皆滅之威振秦國昭王少宣太后自治任冉為政昭王七年樗里子死而使涇陽君質於齊趙人樓緩来相秦趙不利乃使仇液之秦請以冉為秦相仇液将行其客宋公謂液曰秦不聼公樓緩必怨公公不若謂樓緩曰請為公毋急秦秦王見趙請相魏冉之不急且不聼公公言而事不成以徳樓子事成魏冉固徳公矣於是仇液從之而秦果免樓緩而冉相秦欲誅吕禮禮出奔齊昭王十四年冉舉白起使代向夀将而攻韓魏敗之伊闕斬首二十四萬虜魏将公孫喜眀年又取楚之宛葉冉謝病免相以客卿夀燭為相其眀年燭免復相冉乃封冉於穣復益封陶號曰穰侯封四嵗為秦将攻魏魏献河東方四百里㧞魏之河内取城大小六十餘昭王十九年秦稱西帝齊稱東帝月餘吕禮来而齊秦各復歸帝為王冉復相秦六嵗而免免二嵗復相秦四嵗而使白起㧞楚之郢置南郡乃封起為武安君起冉之所任舉也相善於是穣侯之富富於王室三十二年冉為相國将兵攻魏走芒夘入北宅遂圍大梁梁大夫湏賈説冉曰臣聞魏之長吏謂魏王曰昔梁恵王伐趙戰勝三梁㧞邯郸趙氏不割而邯郸復歸齊人攻衛㧞故國殺子良衛人不割而故地復反衛趙之所以國全兵勁而地不并於諸侯者以其能忍難而重出地也宋中山數伐割地而國随以亡臣以為衛趙可法而宋中山可為戒也秦貪戾之國也而母親蠶食魏氏又盡晉國戰勝暴子割八縣地未畢入兵復出矣夫秦何厭之有哉今又走芒夘入北宅此非敢攻梁也且刦王以求多割地王必勿聼也今王背楚趙而講秦楚趙怒而去王與王爭事秦秦必受之秦挟楚趙之兵以復攻梁則國求無亡不可得也願王之必無講也王若欲講少割而有質不然必見欺此臣之所聞於魏也願君之以是慮事也周書曰惟命不于常此言幸之不可數也夫戰勝子割八縣此非兵力之精也又非計之工也天幸為多矣今又走芒夘入北宅以攻大梁是以天幸自為常也智者不然臣聞魏氏悉其百縣勝甲以上戍大梁臣以為不下三十萬以三十萬之衆守梁七仞之城臣以為湯武復生不易攻也夫輕背楚趙之兵陵七仞之城戰三十萬之衆而志必舉之臣以為自天地始分以至於今未嘗有者也攻而不㧞秦兵必罷陶邑必亡則前功必棄矣今魏氏方疑可以少割收也願君逮楚趙之兵未至於梁亟以少割收魏魏方疑而得以少割為利必欲之則君得所欲矣楚趙怒於魏之先己也必争事秦徔以此而君後擇焉且君之得地豈必以兵哉割晉國秦兵不攻而魏必効絳安邑又為陶闗兩道㡬盡故宋衛必効單父秦兵可全而君制之何索而不得何為而不成願君熟慮之而無行危冉曰善乃罷梁圍眀年魏背秦與齊從親秦使冉伐魏斬首四萬走魏將暴鳶得魏三縣冉益封客卿竈謂冉曰【竈一本作造】秦封君以陶藉君天下數年矣攻齊之事成陶為萬乗長小國率以朝天子天下必聼五伯之事也攻齊不成陶為隣恤而莫之據也故攻齊之於陶也存亡之機也君欲成之何不使人謂燕相國曰聖人不能為時時至而弗失舜雖賢不遇堯也不得為天子湯武雖賢不當桀紂不王故以舜湯武之賢不遭時不得帝王今攻齊此君之大時也已因天下之力伐讎國之齊報恵王之恥成昭王之功除萬世之害此燕之長利而君之大名也詩云樹徳莫如滋除害莫如盡吳不亡越越故亾吳齊不亡燕燕故亾齊齊亡於燕吴亾於越此除疾不盡也非以此時成君之功除君之害秦卒有他事而從齊齊趙合其讎君必深矣挟君之讎以誅於燕後雖悔之不可得也已君悉燕兵而疾僣之天下之從君也若報父子之仇誠能亡齊封君於河南為萬乗達途於中國南與陶為隣世世無患願君之専志於攻齊而無他慮也眀年冉與白起客卿胡陽復攻趙韓魏破芒夘於華陽下斬首十萬取魏之卷蔡陽長社趙氏觀津且與趙觀津益趙以兵伐齊齊㐮王懼使蘇代為齊隂遺冉書曰臣聞徃来者言曰秦将益趙甲四萬以伐齊臣竊必之弊邑之王曰秦王眀而熟於計穣侯智而習於事必不益趙甲四萬以伐齊是何也夫三晉之相與也秦之深讎也百相背也百相欺也不為不信不為無行今破齊以肥趙趙秦之深讎不利於秦此一也秦之謀者必曰破齊弊晉楚而後制晉楚之勝夫齊罷國也以天下攻齊如以千鈞之弩决潰癕也必死安能弊晉楚此二也秦少出兵則晉楚不信也多出兵則晉楚為制於秦齊恐不走秦必走晉楚此三也秦割齊以啖晉楚晉楚案之以兵秦反受敵此四也是晉楚以秦謀齊以齊謀秦也何晉楚之智而秦齊之愚此五也故得安邑以善事之亦必無患矣秦有安邑韓氏必無上黨矣取天下之腸胃與出兵而懼其不反也孰利臣故曰秦王眀而熟於計穣侯智而習於事必不益趙甲四萬以伐齊矣冉於是引兵而歸三十六年冉言客卿竈欲伐齊取剛夀以廣其陶邑於是魏人范雎自謂張祿先生譏冉之伐齊乃越三晉以攻齊也以此奸説昭王昭王納之雎因言宣太后専制穣侯擅權於諸侯涇陽君髙陵君之屬汰侈富於王室於是昭王悟乃免冉相令涇陽之屬皆出闗就封邑冉出闗輜車千乗有餘已而卒於陶因葬焉秦復收陶為郡
  蘓子曰秦誅商君逐穣侯君臣皆失之矣彼二子者知得而不知喪雖智能伯秦而不能免其身葢無足言者而恵王以怨誅鞅至誣以畔逆昭王以偪遷冉至出老母逐弱弟而不顧甚矣其少恩也彼公子䖍方欲報怨固不暇為國慮矣而范雎将毁人以自成而至於是可畏也哉










  古史卷四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四十四      宋 蘇轍 撰白起王翦列傳第二十一
  白起者郿人也善用兵事秦昭王昭王十三年起為左庶長将而撃韓之新城是嵗穰侯相秦舉任鄙以為漢中守其眀年起為左更攻韓魏於伊闕斬首二十四萬又虜其将公孫喜㧞五城起遷為國尉渉河取韓安邑以東到乾河眀年起為大良造攻魏取城大小六十一眀年起與客卿錯攻垣城㧞之後五年起攻趙㧞光狼城後七年起攻椘㧞鄢鄧五城其眀年攻椘㧞郢燒夷陵遂東至竟陵椘王亾去郢東徙陳秦以郢為南郡起遷為武安君復取椘巫黔中郡三十四年起攻魏㧞華陽走芒夘而虜三晉将斬首十三萬與趙将賈偃戰沉其卒二萬人於河中四十三年起攻韓陘城㧞五城斬首五萬四十四年起攻南陽太行道絶之四十五年伐韓之野王野王降秦上黨道絶其守馮亭與民謀曰鄭道已絶韓必不得為民秦兵日進韓不能應不如以上黨歸趙趙若受我秦怒必攻趙趙被兵必親韓韓趙為一則可以當秦因使人報趙趙孝成王與平陽君平原君計之平陽君曰不如勿受受之禍大於所得平原君曰無故得一郡受之便趙受之因封馮亭為華陽君四十六年秦攻韓緱氏藺㧞之四十七年秦使左庶長王齕攻韓取上黨上黨民走趙趙軍長平以按據上黨民四月齕因攻趙趙使廉頗将趙軍士卒犯秦厈兵秦厈兵斬趙禆将茄六月䧟趙軍取二障四尉七月趙軍築壘壁而守之秦又攻其壘取二尉敗其陣奪西壘壁廉頗堅壁以待秦秦數挑戰趙兵不出趙王數以為讓而秦又使人行千金於趙為反閒曰秦之所惡獨畏馬服子趙括将耳廉頗易與且降矣趙王既怒廉頗軍數敗又反堅壁不敢戰而又聞秦反間之言因使趙括代廉頗将以擊秦秦聞馬服子将乃隂使起為上将軍而王齕為尉禆将令軍中有敢泄武安君将者斬趙括至則出兵擊秦軍秦軍佯敗而走張二竒兵以刼之趙軍逐勝追造秦壁壁堅拒不得入而秦竒兵二萬五千人絶趙軍後又一軍五千騎絶趙壁間趙軍分而為二糧道絶而秦出輕兵擊之趙戰不利因築壁堅守以待救至秦王聞趙食道絶自之河内賜民爵各一級年十五以上悉詣長平遮絶趙救及糧食至九月趙卒不得食四十六日皆内隂相殺食来攻秦壘欲出為四隊四五復之不能出趙括出鋭卒自摶戰秦軍射殺括括軍敗卒四十萬人降起計曰前秦已㧞上黨上黨民不樂為秦而歸趙趙卒反覆非盡殺之恐為亂乃挟詐而盡坑殺之遺其小者二百四十人歸趙前後斬首虜四十五萬人趙人大震四十八年十月秦復定上黨郡秦分軍為二王齕攻皮牢㧞之司馬梗定太原韓趙恐使蘓代厚幣説秦相范雎曰武安君擒馬服子乎曰然又曰即圍邯鄲乎曰然趙亾則秦王王矣武安君為三公武安君所為秦戰勝攻取者七十餘城南定鄢郢漢中北擒趙括之軍雖周召吕望之功不益於此矣今趙亾秦王王則武安君必為三公君能為之下乎雖無欲為之下固不得已矣秦甞攻韓圍邢丘困上黨上黨之民皆反為趙天下不樂為秦民之日久矣今亡趙北地入燕東地入齊南地入韓魏則君之所得民亾㡬何人故不如因而割之無以為武安君功也於是雎言於秦王曰秦兵勞請許韓趙之割地以和且休士卒王聽之割韓垣雍趙六城以和正月皆罷兵起由是與應侯有隙昭王既息民繕兵復欲伐趙起曰不可王曰前年國虛民飢君不量百姓之力求益軍糧以滅趙今寡人息民以養士蓄積糧食三軍之俸有倍於前而曰不可其説何也起曰長平之事秦軍大尅趙軍大破秦人歡喜趙人畏懼秦民之死者厚傷者厚養勞者相饗飲食餔餽以靡其財趙人之死者不得收傷者不得療涕泣相哀勠力同憂耕田疾作以生其財今王軍雖倍其前臣料趙國守備亦以十倍矣趙自長平以来君臣憂懼早朝晏退卑辭重幣四面出嫁結親燕魏連好齊楚積慮并心備秦為務其國内實其交外成當今之時趙未可伐也王曰寡人既以興師矣九月乃使五大夫王陵將而伐趙是時起亦以病不任行四十九年正月陵攻邯郸少利秦益兵佐陵陵兵亡五校起病愈昭王欲使代陵将起曰邯郸實未易攻也且諸侯救日至彼諸侯怨秦之日久矣今秦雖破長平軍而秦卒死者過半國内空逺絶河山而爭人國都趙應其内諸侯攻其外破秦軍必矣固稱疾不行王乃使范雎徃見責之曰椘地方五千里持㦸百萬君前率數萬之衆入楚㧞鄢郢焚其廟東至竟陵椘人震恐東徙而不敢西向韓魏相率興兵甚衆君所将不能半之戰於伊闕大破二國之軍流血漂鹵斬首二十四萬韓魏以故至今稱東藩此君之功天下莫不聞今趙卒之死於長平者已十七八其國虛弱秦今大發軍人數倍於趙國之衆願使君将必欲滅之矣君甞以寡擊衆取勝如神况以強擊弱以衆擊寡乎起曰昔椘王恃其國大不恤其政而羣臣相妬以功諂諛用事良臣斥疎百姓心離城池不修既無良臣又無守備故起得引兵深入多倍城邑發梁焚舟以専民心掠於郊野以足軍食當此之時秦之士卒以軍中為家将帥為父母不約而親不謀而信一心同力死不旋踵椘人自戰其地咸顧其家各有心莫有闘志是以能有功也伊闕之戰韓孤顧魏不欲先用其衆魏恃韓之鋭欲推以為鋒二軍爭便之力不同是以臣得設疑兵以待韓陣専軍并鋭觸魏之不意魏軍既敗韓軍自潰乘勝逐北以是之故故能立功皆計利形勢自然之理何神之有哉今秦破趙軍於長平不遂以時乗其振懼而滅之畏而釋之使得耕稼以益畜積養孤長㓜以益其衆繕治兵甲以益其強增城浚地以益其固主折節以下其臣臣推體以下死士至於平原君之屬皆令妻妾補縫於行伍之間臣人一心上下同力猶句踐困於會稽之時也以今伐之趙必固守挑其軍戰必不肯出圍其國都必不可尅攻其列城必未可㧞掠其郊野必無所得兵出無功諸侯生心外救必至臣覩其害未見其利又病未能行應侯慙而退以言於王王曰微白起吾不能滅趙乎復益發軍更使王齕代王陵伐趙圍邯郸八九月死傷者衆而弗下趙王出輕鋭以㓂其後秦數不利起曰不聽臣計今果如何王聞之怒見起強起之曰君雖病強為寡人卧而将之有功無功寡人之願将加重於君如君不行寡人恨君起頓首曰臣之行雖無功得免於罪不行雖無罪不免於誅然惟願大王覽臣愚計釋趙養民以觀諸侯之變撫其恐懼伐其憍慢誅滅無道以令諸侯天下可定何必以趙為先乎此所謂為一臣屈而勝天下也大王若不察臣愚計必欲快心於趙以致臣罪此亦所謂勝一臣而為天下屈者也臣聞眀主愛其國忠臣愛其名破國不可復完死卒不可復生臣寜伏受重誅而死不忍為辱軍之将願大王察之王不答而去於是免起為士伍遷之隂宻起病未能行居三月諸侯攻秦軍急秦軍數却使者日至秦王乃使人遣起不得留咸陽中起既行出咸陽西門十里至杜郵昭王與范雎羣臣議曰白起之遷其意尚怏怏不服有餘言乃使使者賜之劒自裁起引劒将自剄曰我何罪于天而至此哉良久曰我固當死長平之戰趙卒降者數十萬人我詐而盡坑之是足以死遂自殺起之死也以昭王五十年十一月死而非其罪秦人憐之鄊邑皆祭祀焉
  蘇子曰予讀太史公白起傳秦之再攻邯郸也起與范雎有怨稱病不行以亡其軀慨然歎曰起以武夫無所屈信而困於㳺談之士使起勉強一行兵未必敗而免於死矣及覽戰國䇿觀起自陳成敗之蹟乃知邯郸法不可再攻而起非特以怨不行葢為之流涕也趙充國征西羗守便冝不肯奉詔出兵辛武賢雖兵出有功充國竟為漢宣眀其非是武賢怨之至骨雖不能害充國而卒陷其子卭嗚呼循道而不阿自古而難之歟王翦者頻陽東鄊人也少而好兵事秦始皇十一年翦将攻趙閼與破之㧞九城十八年翦将攻趙嵗餘遂㧞趙趙王降盡定趙地為郡眀年燕使荆軻為賊於秦秦王使翦攻燕燕王喜走遼東翦遂定燕薊而還秦使翦子賁擊荆荆兵敗還擊魏魏王降遂定魏地始皇既滅三晉走燕王而數破荆師秦将李信者年少壮勇甞以兵數千逐燕太子丹至於衍水中卒破得丹始皇以為賢勇於是始皇問信吾欲攻取荆於将軍度用㡬何人而足信曰不過用二十萬人始皇問王翦翦曰非六十萬人不可始皇曰王将軍老矣何怯也李将軍果勢壮勇其言是也遂使信及䝉恬将二十萬南伐荆翦言不用因謝病歸老於頻陽信攻平輿䝉恬攻寝大破荆軍信又攻鄢郢破之於是引兵而西與䝉恬會城父荆人因随之三日三夜不頓舎大破信軍入兩壁殺七都尉秦軍走始皇聞之大怒自馳如頻陽見謝翦曰寡人以不用将軍李信果辱秦軍今聞荆軍日進而西将軍雖病獨忍弃寡人乎翦謝曰老臣罷病悖亂惟大王更擇賢将始皇謝曰已矣将軍勿復言翦曰大王必不得已用臣非六十萬人不可始皇曰為聽将軍計耳於是翦将兵六十萬人始皇自送至㶚上翦行請美田宅園池甚衆始皇曰将軍行矣何憂貧乎翦曰為大王将有功終不得封侯故及大王之嚮臣臣亦及時以請園池為子孫業耳始皇大笑翦既至闗使使還請善田者五輩或曰将軍之乞貸亦已甚矣翦曰不然夫秦王怛而不信人今空秦國甲士而専委於我我不多請田宅為子孫業以自堅顧令秦王坐而疑我矣荆聞翦益軍而来乃悉國中兵以拒秦翦至堅壁而守之不肯戰荆兵數出挑戰終不出翦日休士洗沐而善飲食撫循之親與士卒同食久之使人問軍中戯乎對曰方投石超距於是翦曰士卒可用矣荆數挑戰而秦不出乃引而東翦因舉兵追之令壮士擊大破荆軍至蘄南殺其将軍項燕荆兵遂敗走秦因乗勝略定荆地城邑嵗餘虜荆王負芻竟平荆地為郡縣因南征百越之君而翦子賁與李信破定燕齊地始皇二十六年盡并天下王氏䝉氏功為多名施於後世二世之時翦及其子賁皆已死而又滅䝉氏陳勝之反秦秦使翦孫離擊趙圍趙王及張耳鉅鹿城或曰王離秦之名将也今将強秦之兵攻新造之趙舉之必矣客曰不然夫為将三世者必敗必敗者何也以其所殺伐多矣其後受其不祥今王離已三世将矣居無何項羽救趙擊秦軍果虜離離軍遂降諸侯行
  蘓子曰王翦與始皇議滅椘非六十萬不行予始疑其過及觀田單與趙奢論兵乃知老将之言不妄也趙以齊田單為相單語趙奢曰吾非不説将軍之兵法所不服者将軍之用衆也帝王之兵不過三萬而天下服矣今将軍必負十萬二十萬而後用之使民不得耕作糧食輓賃不可給也奢曰君非徒不達兵又不明時勢矣夫吴干之劒肉試則斷牛馬金試則截盤匜薄之柱上而擊之則絶為三質之石上而擊之則碎為百今以三萬之衆而應強國之兵是薄柱擊石之類也且夫劒之為用無脊之厚則鋒不入無脾之薄則刃不斷無釣䍐鐔䝉湏之便操其刃而刺則未入而手斷今君無十萬二十萬之衆以為釣䍐鐔䝉湏之便焉能以三萬行於天下乎古者四海萬國城大不過三百丈人雖多無過三千家則以三萬距之足矣今取古萬國分為戰國七兵能具數十萬食能支數嵗千丈之城萬家之邑相望也君奈何以三萬衆攻之田單喟然嘆息曰單未至也由此觀之攻千里之國毁百年之業不乗大隙非大衆不可彼决機兩陳之間為一日成敗之計乃可以少擊衆耳



  古史卷四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四十五      宋 蘇轍 撰孟嘗君列傳第二十二
  孟嘗君名文姓田氏父曰靖郭君嬰齊威王少子而宣王庶弟也自威王時嬰任職用事與田忌将而救韓伐魏矣宣王二年復與田忌孫臏将而伐魏敗之馬陵虜魏太子申殺其将龐㳙六年越伐齊齊使人説越王無彊移其兵伐椘楚威王伐越滅之由此怨齊七年嬰使於韓魏韓魏皆服韓昭侯魏恵王来會宣王盟於東柯南眀年復與梁恵王會甄椘威王惡韓魏之朝齊也謀伐齊愈急九年嬰為齊相宣王與梁襄王會徐州相王眀年楚伐齊敗齊師於徐州而使人逐嬰嬰使張丑説楚威王威王乃止嬰相齊十一年宣王卒涽王即位三年封嬰於薛初嬰有子四十餘人其賤妾有子名文文以五月五日生嬰告其母曰勿舉也其母竊舉生之及長因兄弟而見其子嬰怒曰吾令若去此子而敢生之何也文頓首因曰君所以不舉五月子者何故嬰曰五月子者長與户齊将不利其父母文曰人生受命於天乎将受命於户耶嬰黙然文曰必受命於天君何憂焉必受命於户則可髙其户耳誰能至者嬰曰子休矣乆之文承間問嬰曰子之子為何曰為孫孫之孫為何曰為孫孫之孫為何曰不能知也文曰君用事相齊至今三王矣齊不加廣而君私家富累萬金門下不見一賢者文聞将門必有将相門必有相今君後宫蹈綺縠而士不得裋褐僕妾餘粱肉而士不厭糟糠今君又尚厚積餘藏欲以遺所不知何人而㤀公家之事日損文竊怪之於是嬰乃禮文使主家待賔客賔客日進聲名聞於諸侯諸侯皆使人請嬰以文為太子嬰許之犀首居魏與其相田需相惡東入齊見嬰相結約歸謂魏王請以文為相魏王許之秦将伐魏魏王聞之夜見文告之曰秦且攻魏子為寡人謀奈何文曰有諸侯之救則國可存也王曰寡人願子之行也重為之約車百乗文之趙謂趙王曰文願借兵以救魏趙王曰寡人不能文曰夫敢借兵者以忠王也王曰可得聞乎文曰夫趙兵非彊於魏魏兵非弱於趙也然而趙之地不嵗危而民不嵗死而魏之地嵗危而民嵗死者何也以其西為趙蔽也今趙不救魏魏歃盟於秦是趙與強秦為界也地亦且嵗危民亦且嵗死矣此文之所以忠於大王也趙王許諾為起兵十萬車三百乗又北見燕王曰先日公子常約兩主之交矣今秦且攻魏願大王之救之燕王曰吾嵗不熟二年矣今又行數千里而以助魏且奈何文曰夫行數千里而救人者此國之利也今魏王出國門而望見軍雖欲行數千里而助人可得乎燕王尚未許也又曰臣效便計於王王不用臣恐天下之将有大變也王曰大變可得聞乎曰秦攻魏未能克之也而臺已燔㳺已奪矣而燕不救魏魏王折莭割地以國之半與秦秦必去矣秦已去魏魏王悉韓魏之兵又西借秦之兵以因趙之衆以四國攻燕王且何利利行數千里而助人乎利出燕南門而望見軍乎則道里近而輸又易矣王何利燕王曰子行矣寡人聽子乃為之起兵八萬車二百乗以從之魏王大説秦王恐割地請講於魏魏因歸燕趙之兵而封文嬰卒文代立於薛號為孟甞君孟甞君在薛招致諸侯賔客及亡人有罪者皆舎業厚遇之以故傾天下之士食客數千人無貴賤一與文等文待客坐語而屏風後常有侍史主記君所與客語問親戚居處客去已使使者存問獻遺其親戚文曾待客夜食有一人蔽火光客怒以飯不等輟食辭去文起自持其飯比之客慚自剄文於客無所擇皆善遇之人人各自以為孟嘗君親已秦昭王聞其賢乃使涇陽君為質於齊以求見文文将入秦賔客莫欲其行諫不聽蘇代謂文曰今旦代從外来見木偶人與土偶人相與語木偶人曰天雨子将敗矣土偶人曰我生於土敗則歸土今天雨流子而行未知所止息也今秦虎狼之國也而君欲徃如有不得還君得無為土偶人所笑乎文乃止齊涽王二十五年卒使文入秦昭王即以文為秦相人或説昭王曰孟嘗君賢而又齊族也今相秦必先齊而後秦秦其危矣於是昭王囚文謀欲殺之文使人抵昭王幸姬求觧幸姬曰妾願得君狐白裘此時有一狐白裘直千金天下無雙入秦獻之昭王更無他裘文患之徧問客莫能對㝡下坐有能為狗盜者曰臣能得狐白裘乃夜為狗以入秦宫藏中取所獻狐白裘至以獻秦幸姬幸姬為言昭王昭王釋文文得出即馳去更封傳變名姓以出闗夜半至函谷闗昭王後悔求之已去即使人馳逐之文至闗闗法雞鳴而出客文恐追至客之居下坐者有能為雞鳴而雞盡鳴遂傳出出如食頃秦追乃至已後而止始文列此二人於賔客賔客盡羞之及有秦難卒此二人㧞之自是客皆服文過趙趙平原君客之趙人聞其賢出觀之皆笑曰始以薛公為魁然也今視之乃眇小丈夫耳文聞之怒客與俱者下斫擊殺數百人遂滅一縣以去始涽王遣文入秦不自得及其至則以為齊相任政文怨秦昭王甚是時秦留椘懐王已二年矣文因合韓魏為楚攻秦而借兵食於西周蘇代為西周謂文曰君以齊為韓魏攻椘九年取宛葉以北以強韓魏今復攻秦以益之韓魏南無楚憂西無秦患則齊危矣韓魏必輕齊畏秦臣為君危之君不如令邑深合於秦而君無攻又無借兵食君臨函谷而無攻令弊邑以君之情謂秦曰薛公必不破秦以強韓魏其攻秦也欲王之令楚王割東國以與齊而秦出楚王以為和君令弊邑以此患秦秦得無破而以東國自免也秦必欲之椘王得出必徳齊齊得東國益強而薛世世無患矣秦不大弱而處三晉之西三晉必重齊文曰善因使三國無攻而不借兵食於西周然秦不果出楚懐王文舎人魏子為文收邑入三反而不致一入文問之對曰有賢者竊假與之以故不致入文怒而退魏子居數年人或毁文於涽王曰文将為亂及田甲刼涽王涽王意疑文文出奔魏子所與粟賢者聞之乃上書言文不作亂請以身為盟遂自剄宫門涽王乃驚而蹤跡騐問文果無反謀乃復召文文因謝病歸老於薛涽王許之其後秦亡将吕禮相齊欲困蘇代代乃謂文曰周最於齊至厚也而齊王逐之而聽親弗【戰國䇿作祝弗】相吕禮者欲取秦也齊秦合則親弗與吕禮重矣有用齊秦必輕君君不如急北兵趨趙以和秦魏收周最以厚行且反齊王之信又禁天下之變齊無秦則天下集齊親弗必走則齊王孰與為其國也文從其計而吕禮嫉害文文懼乃遺秦相穣侯魏冉書曰吾聞秦欲以吕禮收齊齊天下之強國也子必輕矣齊秦相取以臨三晉吕禮必并相矣是子通齊以重吕禮也若齊免於天下之兵其讎子必深矣子不如勸秦王伐齊齊破吾請以所得封子齊破秦畏晉之強秦必重子以取晉晉國弊於齊而畏秦晉必重子以取秦是子破齊以為功挟晉以為重是子破齊定封秦晉交重子若齊不破吕禮復用子必大窮於是穣侯言於秦昭王伐齊而吕禮亡後涽王滅宋益驕欲去文文恐乃如魏魏昭王以為相初齊女為魏夫人文入魏而出齊女韓春謂秦王曰何不取為妻以齊秦刼魏齊秦合而立負芻負芻立其母在秦則魏秦之縣也若魏惧而復之負芻必以魏沒世事秦齊女入魏而怨薛公終以齊事王矣文以魏西合於秦趙與燕共伐破齊涽王亡在莒死焉齊㐮王立而文中立為諸侯無所屬襄王新立畏文與連和文卒諸子争立而齊魏共滅薛孟嘗君絶嗣初馮驩聞孟嘗君好客躡屩而見之文曰先生逺辱何以教文也驩曰聞君好士以貧身歸於君文置之傳舎十日問傳舎長曰客何所為荅曰馮先生甚貧猶有一劍耳又蒯緱彈其劒而歌曰長鋏歸来乎食無魚命遷之幸舎食有魚矣五日又問傳舎長荅曰客復彈劍而歌曰長鋏歸来乎出無輿又遷之代舎出入乗輿矣五日復問傳舎長荅曰先生又嘗彈劍而歌曰長鋏歸来乎無以為家文不悦居朞年馮驩無所言文時相齊封萬户於薛其食客三千人邑入不足以奉客使人出錢於薛嵗餘不入貸錢者多不能與其息客奉将不給文憂之問左右何人可使收債於薛者傳舎長曰代舎客馮公形容狀皃甚辯長者無他伎能宜可令收債文乃進驩而請之曰賔客不知文不肖幸臨文者三千餘人邑入不足以奉賔客故出息錢於薛薛嵗不入民頗不與其息今客食恐不給願先生責之驩曰諾辭行至薛召取孟嘗君錢者皆會得息錢十萬乃多醸酒買肥牛召諸取錢者能與息者皆来不能與息者亦来皆持取錢之劵書合之齊為會日殺牛置酒酒酣乃持劵如前合之能與息者與為期貧不能與息者取其劵而燒之曰孟嘗君所以貸錢者為民之無者以為本業也所以求息者為無以奉客也令富給者以要期貧窮者燔劵書以捐之諸君強飲食有君如此豈可負哉坐者皆起再拜文聞驩燒劵書怒使使召驩驩至文曰文食客三千人故貸錢於薛文奉邑少而民尚多不以時與其息客食恐不足故請先生收責之聞先生得錢即以多具牛酒而燒劵書何驩曰然不多具牛酒即不能畢會無以知其有餘不足有餘者為要期不足者雖守而責之十年息愈多急即以逃亡自捐之上則為君好利不愛士民下則有離上抵負之名非所以厲士民彰君聲也焚無用虛債之劵捐不可得之虛計令薛民親君而彰君之善聲也君有何疑焉文乃拊手而謝之涽王惑於秦楚之毁以為孟嘗君名髙其主而擅齊國之權遂廢文諸客見文廢皆去驩曰借臣車一乗可以入秦者必令君重於國而奉邑益廣可乎文乃約車幣而遣之驩乃西説秦王曰天下之㳺士憑軾結靷西入秦者無不欲強秦而弱齊憑軾結靷東入齊者無不欲強齊而弱秦此䧺雌之國也勢不兩立為䧺者得天下矣秦王跽而問之曰何以使秦無為雌而可驩曰王亦知齊之廢孟嘗君乎秦王曰聞之驩曰使齊重於天下者孟嘗君也今齊王以毁廢之其心怨必背齊背齊入秦則齊國之情人事之誠盡委之於秦齊地可得也豈直為䧺也君急使使載幣隂迎孟嘗君不可失時也如有齊覺悟復用孟嘗君則雌雄之所在未可知也秦王大説乃遣車十乗黃金百鎰迎文驩辭以先行至齊説齊王曰天下之㳺士憑軾結靷東入齊者無不欲強齊而弱秦者憑軾結靷西入秦者無不欲強秦而弱齊者夫秦齊䧺雌之國秦強則齊弱矣此勢不兩立今臣竊聞秦遣使車十乗載黄金百鎰以迎孟嘗君孟嘗君不西則已西入相秦則天下歸之秦為䧺而齊為雌雌則臨淄即墨危矣王何不先秦使之未到復孟嘗君而益與之邑以謝之孟嘗君必喜而受之秦雖強國豈可以請人相而迎之哉折秦之謀而絶其覇強之略齊王曰善乃使人至境秦使秦使車適入齊境使還馳告之王召文復其相位而與其故邑又益以千户秦使者聞文復相齊還車而去始文廢諸客皆去後召而復之驩迎之未到文太息曰文常好客遇客無所敢失食客三千有餘人先生所知也客見文一日廢皆背文而去莫顧文者今賴先生得復其位客有何面目復見文乎如復見文者必唾其面而大辱之驩結轡下拜文下車接之曰先生為客謝乎驩曰非為客謝也為君之言失夫物有必至事有固然君知之乎文曰愚不知所謂也曰生者必有死物之必至也富貴多士貧賤寡友事之固然也君獨不見夫朝趨市者乎眀旦側肩争門而入日暮之後過市者掉臂而不顧非好朝而惡暮所期物亡其中今君失位賔客皆去不足以怨士而徒絶賔客之路願君遇客如故文再拜曰敬從命矣聞先生之言敢不奉教焉
  蘇子曰戰國以詐力相侵伐二百餘年兵出未嘗有名秦昭王欺楚懐王而囚之要以割地諸侯孰視無敢以一言問秦者惟田文免相於秦㡬不得脱歸而怨之乃借楚為名與韓魏伐秦兵至函谷秦人震恐割地以予韓魏僅乃得免自小東難秦未有若此其壮者也夫兵直為壮曲為老有名之兵誰能禦之使田文能奮其威則是役也齊可以伯惜其聽蘇代之計臨函谷而無攻以求楚東國而出師之名索然以盡東國既不可得而懐王卒死於秦由此觀之秦惟不遇桓文是以横行而莫之制耳世豈有以大義而屈於不義者哉











  古史卷四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四十六      宋 蘇轍 撰平原君列傳第二十三
  平原君趙勝者趙武靈王子而恵文王弟也諸子中勝最賢喜賔客賔客葢至數千人相恵文王及孝成王三去相三復位封於東武城勝家樓臨民家民家有躄者盤行汲美人居樓上臨見大笑之眀日躄者至門曰臣聞君之喜士士不逺千里而至者以君能貴士而賤妾也臣不幸有罷癃之病而君之後宫臨而笑臣臣願得笑臣者頭勝應曰諾躄者去勝笑曰觀此豎子乃欲以一笑之故殺吾美人不亦甚乎終不殺居嵗餘賔客門下舎人稍稍引去者過半勝怪之曰勝所以待諸君者未嘗敢失禮而去之者何多也門下一人前對曰以君之不殺笑躄者以君為愛色而賤士士即去耳於是勝斬笑躄者美人頭自造門進躄者因謝焉其後門下乃復稍稍来是時齊有孟嘗魏有信陵楚有春申故争相傾以待士秦之圍邯郸趙使勝求救合從於楚約與食客門下有勇力文武備具者二十人偕勝曰使文能取勝則善矣文不能取勝則㰱血於華屋之下必得定從而還士不外索取於食客門下足矣得十九人餘無可取者無以滿二十人門下有毛遂者前自賛曰遂聞君将合從於楚約與食客門下二十人偕不外索今少一人願君即以遂備員而行矣勝曰先生處勝之門下㡬年於此矣毛遂曰三年於此矣勝曰夫賢士之處世也譬若錐之處中其末立見今先生處勝之門下三年於此矣左右未有所稱誦勝未有所聞是先生無所有也先生不能先生留遂曰臣乃今日請處嚢中耳使遂蚤得處嚢中乃頴脱而出非特其末見而已勝與毛遂偕十九人相與目笑之而未發也毛遂比至楚與十九人論議十九人皆服勝與楚合從言其利害日出而言之日中不决十九人謂毛遂曰先生上毛遂按劔歴階而上謂勝曰從之利害兩言而决耳今日出而言從日中不决何也楚王曰客何為者也勝曰是勝之舎人也楚王叱曰胡不下吾乃與而君言汝何為者也毛遂按劔而前曰王之所以叱遂者以楚國之衆也今十歩之内王不得恃楚國之衆也王之命懸於遂手吾君在前叱者何也且遂聞湯以七十里之地王天下文王以百里之壌而臣諸侯豈其士卒衆多哉誠能據其勢而奮其威今椘地方五千里持㦸百萬此覇王之資也以楚之強天下弗能當白起小豎子耳率數萬之衆興師以與楚戰一戰而舉鄢郢再戰而燒夷陵三戰而辱王之先人此百世之怨而趙之所羞而王弗知惡焉合從者為楚非為趙也吾君在前叱者何也楚王曰唯唯誠若先生之言謹奉社稷以從毛遂曰從定乎楚王曰定矣毛遂謂楚王之左右曰取狗馬雞之血来毛遂奉銅盤而跪進之楚王曰王當㰱血而定從次者吾君次者遂遂定從於殿上毛遂左手持盤血而右手招十九人曰公相與㰱此血於堂下公等録録所謂因人成事者也勝已定從而歸歸至於趙曰勝不敢復相士勝相士多者千人寡者百數自以為不失天下之士今乃於毛先生而失之毛先生一至楚而使趙重於九鼎大吕毛先生以三寸之舌強於百萬之師勝不敢復相士遂以為上客勝既返趙楚使春申君将兵赴救趙魏信陵君亦矯奪晉鄙軍徃救趙皆未至秦急圍邯郸邯郸急且降邯郸傳舎吏子李同謂勝曰君不憂趙亾耶勝曰趙亾則勝為虜何為不憂乎李同曰邯郸之民炊骨易子而食可謂急矣而君之後宫以百數婢妾被綺縠餘粱肉而民褐衣不完糟糠不厭民困兵盡或剡木為矛矢而君器物鍾磬自若使秦破趙君安得有此使趙得全君何患無有今君誠能令夫人以下編於士卒之間分功而作家之所有盡以饗士士方其危苦之時易徳耳於是勝從之得敢死之士三千人李同遂與三千人赴秦軍秦軍為之却三十里亦會楚魏救至秦兵遂罷邯郸復存李同戰死封其父為李侯虞卿欲以信陵君之存邯郸為勝請封公孫龍聞之夜駕見勝曰龍聞虞卿欲以信陵君之存邯郸為君請封有之乎勝曰然龍曰此甚不可且王舉君而相趙者非以君之智能為趙國無有也割東武城而封君者非以君為有功也而以國人無勲乃以君為親戚故也君受相印不辭無能割地不言無功者亦自以為親戚故也今信陵君存邯郸而請封是親戚受地而國人計功也此甚不可且虞卿操其兩權事成操右劵以責事不成以虛名徳君君必勿聽也勝遂不聽虞卿勝以趙孝成王十五年卒子孫代後竟與趙俱亡勝厚待公孫龍公孫龍善為堅白之辨及鄒衍過趙言至道乃絀公孫龍
  蘇子曰趙勝傾身下士以竊一時之聲可耳至於為國計慮勝不知也趙欲距燕有廉頗趙奢不能用而割地與齊以借田單知單之賢而不知其不為趙用也及韓馮亭以上黨嫁禍於趙趙豹眀其不可而勝貪取之長平之禍成於勝一言此皆貴公子不知務之禍也乃欲使之相危國拒強秦難矣哉














  古史卷四十六
<史部,別史類,古史>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四十七      宋 蘇轍 撰魏公子列傳第二十四
  魏公子無忌者魏昭王少子而安釐王異母弟也安釐王即位封為信陵君是時范雎亡魏相秦以怨魏齊故秦兵圍大梁破魏華陽下軍走芒卯魏王及無忌患之無忌為人仁而下士士無賢不肖皆謙而禮交之不敢以其富貴驕士士以此方數千里爭往歸之致食客三千人當是時諸侯以其賢多客不敢加兵謀魏十餘年無忌嘗與魏王博而北境傳舉烽言趙冦至且入界魏王釋博欲召大臣謀無忌止王曰趙王田獵耳非為冦也復博如故王恐心不在博居頃之復從北方來傳言曰趙王獵耳非為冦也魏王大驚曰公子何以知之無忌曰臣之客有能探得趙王陰事者趙王所為客輙以報臣臣以此知之是後魏王畏無忌之賢能不敢任以國政魏有隱士曰侯嬴年七十家貧為大梁夷門監者無忌聞之往請欲厚遺之不肯受曰臣修身潔行數十年終不以監門困故而受公子財無忌乃置酒大㑹賔客坐定無忌從車騎虛左自迎侯生侯生攝弊衣冠直上載無忌上坐不讓欲以觀無忌無忌執轡愈恭侯生又謂無忌臣有客在市屠中願枉車騎過之無忌引車入市侯生下見其客朱亥睥睨故久立與客語微察無忌無忌顏色愈和當是時魏將相宗室賔客滿堂待無忌舉酒市人縱觀從騎皆罵侯生侯生視無忌色終不變乃謝客就車至家無忌引侯生坐上坐徧贊賓客賓客皆驚酒酣無忌起為壽侯生前侯生因謂無忌曰今日嬴之為公子亦足矣嬴乃夷門抱闗者也而公子親枉車騎自迎嬴於衆人廣坐之中不宜有所過今公子故過之然嬴欲就公子之名故久立公子車騎市中過客以觀公子公子愈恭市人皆以嬴為小人而以公子為長者能下士也於是罷酒侯生遂為上客侯生謂無忌曰臣所過屠者朱亥此子賢者世莫能知故隱屠間耳無忌數往請之朱亥故不復謝無忌怪之安釐王二十年秦昭王已破趙長平軍又進兵圍邯鄲無忌姊為趙惠文王弟平原君夫人數遺書請救於魏魏王使將軍晉鄙將十萬衆救趙秦王使使者告魏王曰吾攻趙旦暮且下而諸侯敢救者已拔趙必移兵先擊之魏王恐使人止晉鄙留軍壁鄴名為救趙實持兩端以觀望平原君使者冠蓋相屬於魏讓無忌曰勝所以自附為婚姻者以公子之高義為能急人之困今邯鄲旦暮降秦而魏救不至安在公子能急人之困也且公子縱輕勝棄之降秦獨不憐公子姊耶無忌患之數請魏王及賔客辯士説王萬端魏王畏秦終不聽無忌自度終不能得之於王計不獨生而令趙亡乃請賔客約車騎百餘乗欲以客往赴秦軍與趙俱死行過夷門見侯生具告所以欲死秦軍狀辭決而行侯生曰公子勉之矣老臣不能從無忌行數里心不快曰吾所以待侯生者備矣天下莫不聞今吾且死而侯生曽無一言半辭送我我豈有所失哉復引車還問侯生侯生笑曰臣固知公子之還也曰公子喜士名聞天下今有難無他端而欲赴秦軍譬若以肉投餒虎何功之有哉尚安事客然公子遇臣厚公子往而臣不送以是知公子恨之復返也無忌再拜因問侯生乃屛人間語曰嬴聞晉鄙之兵符常在王卧内而如姬最幸出入王卧内力能竊之嬴聞如姬父為人所殺如姬資之三年自王以下欲求報其父仇莫能得如姬為公子泣公子使客斬其仇頭敬進如姬如姬之欲為公子死無所辭顧未有路耳公子誠一開口請如姬如姬必許諾則得虎符奪晉鄙軍北救趙而西却秦此五覇之伐也無忌從其計請如姬如姬果盗晉鄙兵符與之無忌行侯生曰將在外主令有所不受以便國家公子即合符而晉鄙不授公子兵而復請之事必危矣臣客屠者朱亥可與俱此人力士晉鄙聽大善不聽可使擊之於是無忌泣侯生曰公子畏死耶何泣也無忌曰晉鄙嚄唶宿將往恐不聽必當殺之是以泣耳豈畏死哉於是無忌請朱亥朱亥笑曰臣乃市井鼓刀屠者而公子親數存之所以不報謝者以為小禮無所用今公子有急此乃臣效命之秋也遂與無忌俱無忌過謝侯生侯生曰臣宜從老不能請數公子行日以至晉鄙軍之日北向自剄以送公子無忌遂行至鄴矯魏王令代晉鄙晉鄙合符疑之舉手視無忌曰今吾擁十萬之衆屯於境上國之重任今單車來代之如何哉欲無聽朱亥袖四十斤鐵椎椎殺晉鄙無忌遂將晉鄙軍勒兵下令軍中曰父子俱在軍中父歸兄弟俱在軍中兄歸獨子無兄弟歸養得選兵八萬人進兵擊秦軍秦軍解去遂救邯鄲存趙趙王及平原君自迎無忌於界平原君負韊矢先引趙王再拜曰自古賢人未有及公子者也當此之時平原君不敢自比於人無忌與侯生決至軍侯生果北鄉自剄魏王怒無忌之盗其兵符矯殺晉鄙無忌亦自知也已却秦存趙使將將其軍歸魏而無忌獨與客留趙趙孝成王徳無忌與平原君計以五城封無忌無忌聞之意驕矜有自功之色客有説無忌曰物有不可忘或有不可不忘夫人有徳於公子公子不可忘也公子有徳於人願公子忘之且矯魏王令奪晉鄙兵以救趙於趙則有功矣於魏則未為忠臣也公子乃自驕而功之竊為公子不取也於是無忌立自責似若無所容者趙王埽除自迎執主人之禮引無忌就西堦無忌側行辭讓從東堦上自言辠過以負於魏無功於趙趙王侍酒至暮口不忍獻五城以無忌退讓也無忌竟留趙趙王以鄗為湯沐邑魏亦復以信陵奉之無忌留趙聞趙有處士毛公藏於博徒薛公藏於賣漿家無忌欲見兩人兩人自匿不肯見無忌間歩往從此兩人游甚歡平原君聞之謂其夫人曰始吾聞夫人弟公子天下無雙今吾聞之乃妄從博徒賣漿者游公子妄人耳夫人以告無忌無忌乃謝夫人去曰始吾聞平原君賢故負魏王而救趙以稱平原君平原君之游徒豪舉耳不求士也無忌自在大梁時常聞此兩人賢至趙恐不得見以無忌從之游尚恐其不我欲也今平原君乃以為羞其不足從游乃裝為去夫人具以語平原君平原君乃免冠謝固留無忌平原君門下聞之半去平原君歸無忌無忌留趙十年不歸秦聞之日夜出兵伐魏魏王患之使使往請無忌無忌恐王怒之乃誡門下有敢為魏王使通者死賔客皆背魏之趙莫敢勸無忌歸毛公薛公兩人往見無忌曰公子所以重於趙名聞諸侯者徒以有魏也今秦攻魏魏急而公子不恤使秦破大梁而夷先王之宗廟公子當何面目立天下乎語未及卒無忌立變色告車趨駕歸救魏魏王見無忌相與泣而以上將軍印授之安釐王三十年無忌使使遍告諸侯諸侯聞無忌將各遣將將兵救魏無忌率五國之兵破秦兵於河外走䝉驁遂乘勝逐秦兵至凾谷闗抑秦兵秦兵不敢出當是時無忌威振天下諸侯之客進兵法無忌皆名之故世稱魏公子兵法秦王患之乃行金萬斤於魏求晉鄙客令毁無忌曰公子亡在外十年矣今為魏將諸侯將皆屬諸侯徒聞魏公子不聞魏王公子亦欲因此時定南面而王諸侯畏公子之威方欲共立之秦數使反間偽賀公子得立為魏王未也魏王日聞其毁不能不信後果使人代無忌將無忌自知再以毁廢乃謝病不朝與賔客為長夜飲飲醇酒多近婦女日夜為樂飲者四歲竟病酒而卒其歲安釐王亦薨秦聞公子死使䝉驁攻魏拔二十城初置東郡其後秦稍蠶食魏十八歲而虜魏王屠大梁漢高祖始微時數聞無忌賢及即天子位每過大梁常祠之高祖十二年從擊黥布還為置守冡五家世以四時奉祠焉
  蘇子曰魏公子始用侯嬴之計盗兵符殺晉鄙而奪其軍擊秦以全趙成桓文之功矣然兄弟自是相失十年不敢還魏幾無以安其身殆哉其後秦兵攻魏無忌無還魏之心毛薛惎之翻然而歸合諸侯破秦軍使宗廟復安兄弟如故然後得明目以立於世蓋無忌之名發於侯生而全於毛薛侯生之奇毛薛之正廢一不可而正之所全者多矣













  古史巻四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四十八      宋 蘇轍 撰春申君列傳第二十五
  春申君者楚人也名歇姓黄氏游學博聞事楚頃襄王頃襄王以歇為辯使於秦秦昭王使白起攻韓魏敗之於華陽禽魏將芒卯韓魏服而事秦昭王方令白起與韓魏共伐楚未行而歇適至聞秦之計當是之時秦已前使白起攻楚取巫黔中郡拔鄢郢東至竟陵頃襄王東徙治陳楚懐王既為秦所誘入朝遂見欺留死於秦頃襄王其子也秦輕之歇恐秦王舉兵而滅楚乃上書説秦昭王曰天下莫强於秦楚今聞大王欲伐楚此猶兩虎相與鬭兩虎相與鬭而駑犬受其弊不如善楚臣請言其説臣聞物至則反冬夏是也致至則危累棊是也今大國之地徧天下有其二垂此從生民以來萬乗之地未嘗有也先帝文王莊王之身【秦昭王前有惠文王武王耳今此云文王莊王則始皇父祖蓋記録者之悮耳】三世不忘接地於齊以絶從親之要今王使盛橋守事於韓盛橋以其地入秦是王不用甲不信威而得百里之地王可謂能矣王又舉甲而攻魏杜大梁之門舉河内拔燕酸棗虛桃入邢魏之兵雲翔而不敢捄王之功亦多矣王休甲息衆二年而後復之又并蒲衍首垣以臨仁平丘黄濟陽嬰城而魏氏服王又割濮磨之北注齊秦之要絶楚趙之脊天下五合六聚而不敢救王之威亦單矣王若能持功守威絀攻取之心而肥仁義之地使無後患三王不足四五伯不足六也王若負人徒之衆仗兵革之强乘毁魏之威而欲以力臣天下之主臣恐其有後患也詩曰靡不有初鮮克有終易曰狐渉水濡其尾此言始之易終之難也何以知其然也昔智氏見伐趙之利而不知榆次之禍吳見伐齊之便而不知干隧之敗此二國者非無大功也沒利於前而易患於後也吳之信越也從而伐齊既勝齊人於艾陵還為越王禽三渚之浦智氏之信韓魏也從而伐趙攻晉陽城勝有日矣韓魏叛之殺智伯瑶於鑿臺之下今王妬楚之不毁也而忘毁楚之强韓魏也臣為王慮而不取也詩曰大武逺宅而不渉從此觀之楚國援也隣國敵也詩云趯趯毚兔遇犬獲之他人有心余忖度之今王中道而信韓魏之善王也此正呉之信越也臣聞之敵不可假時不可失臣恐韓魏卑辭除患而實欲欺大國也何則王無重世之徳於韓魏而有累世之怨焉夫韓魏父子兄弟接踵而死於秦者將十世矣本國殘社稷壊宗廟毁刳腹絶腸折頸摺頤首身分離暴骸骨於草澤頭顱僵仆相望於境父子老弱係脰束手為羣虜者相及於路鬼神孤傷無所血食人民不聊生族類離散流亡為僕妾者盈滿海内矣故韓魏之不亡秦社稷之憂也今王資之與攻楚不亦過乎且王攻楚將惡出兵王將借路於仇讎之韓魏乎兵出之日而王憂其不返也是王以兵資於仇讎之韓魏也王若不借路於仇讎之韓魏必攻隨水右壤隨水右壤此皆廣川大水山林谿谷不食之地也王雖有之不為得地是王有毁楚之名而無得地之實也且王攻楚之日四國必悉起兵以應王秦楚之兵構而不離魏氏將出而攻留方與銍湖陵碭蕭相故宋必盡齊人南面攻楚泗上必舉此皆平原四達膏腴之地而使獨攻王破楚以肥韓魏於中國而勁齊韓魏之强足以校於秦齊南以泗水為境東負海北倚河而無後患天下之國莫强於齊魏齊魏得地葆利而詳事下吏一年之後為帝未能其於楚王之為帝有餘矣夫以王壤土之博人徒之衆車革之强壹舉事而樹怨於楚還令韓魏歸帝重於齊是王失計也臣為王慮莫若善楚秦楚合而為一以臨韓韓必歛手王施以東山之險帶以曲河之利韓必為闗内之侯若是而王以十萬戍鄭梁氏寒心許鄢陵嬰城而上蔡召陵不往來也如此而魏亦闗内侯矣王一善楚而闗内兩萬乗之主注地於齊齊右壤可拱手而取也王之地一經兩海要約天下是燕趙無齊楚齊楚無燕趙也然後危動燕趙直揺齊楚此四國者不待痛而服矣昭王曰善於是乃止白起而謝韓魏發使賂楚約為與國歇受約歸楚楚使歇與太子完入質於秦秦留之數年頃襄王病太子不得歸而楚太子與秦相應侯善於是黄歇乃説應侯曰相國誠善楚太子乎應侯曰然歇曰今楚王恐不起疾秦不如歸其太子太子得立其事秦必重而徳相國無窮是親與國而得儲萬乗也若不歸則咸陽一布衣耳楚更立太子必不事秦夫失與國而絶萬乗之和非計也願相國孰慮之應侯以聞秦王秦王曰令楚太子之傅先往問楚王之疾返而後圖之歇為楚太子計曰秦之留太子也欲以求利也今太子力未能有以利秦也歇憂之甚而陽文君子在中必立為後太子不得奉宗廟矣不如亡秦與使者俱出臣請止以死當之楚太子因變衣服為楚使者御以出闗而歇守舍嘗為謝病度太子已逺秦不能追歇乃自言秦昭王曰楚太子已歸出逺矣歇當死願賜死昭王大怒欲聽其自殺也應侯曰歇為人臣出身以徇其主太子立必用歇故不如無罪而歸之以親楚秦因遣歇歇至楚三月頃襄王卒太子完立是為考烈王元年以歇為相封為春申君賜淮北地十二縣後十五歲歇言於王曰淮北地邊齊其事急請以為郡便因并獻淮北十二縣請封於江東考烈王許之歇因城吳故墟以自為都邑是時齊有孟嘗君趙有平原君魏有信陵君方爭下士招致賔客以相傾奪輔國持權歇為楚相四年秦破趙長平軍四十餘萬五年圍邯鄲邯鄲告急於楚楚使歇將兵往救之秦兵亦去歇相楚八年為楚北伐滅魯以荀卿為蘭陵令當是時楚復强趙平原君使人於歇歇舎之於上舎趙使欲夸楚為瑇瑁簪刀劒室以珠玉飾之請命於歇歇之客三千餘人其上客皆躡珠履以見趙使趙使大慙歇相十四年秦莊襄王立以吕不韋為相封為文信侯取東周歇相二十二年諸侯患秦攻伐無已時乃相與合從西伐秦而楚王為從長歇用事至函谷闗秦出兵攻諸侯兵皆敗走考烈王以咎歇歇以此益疎客有觀津人朱英謂歇曰人皆以楚為强而君用之弱其於英不然先君時善秦二十年而不攻楚何也秦踰黽隘之塞而攻楚不便假道於兩周背韓魏而攻楚不可今則不然魏旦暮亡不能愛許鄢陵割以與秦秦兵去陳百六十里臣之所觀者見秦楚之日鬭也楚於是去陳徙壽春而秦徙衞野王作置東郡歇由此就封於呉行相事考烈王無子歇患之求婦人宜子者進之甚衆卒無子趙人李園持其女弟欲進之楚王聞其不宜子恐久毋寵李園求事歇為舍人已而謁歸故失期還謁歇問之狀對曰齊王使使求臣之女弟與其使者飲故失期歇曰聘入乎對曰未也歇曰可得見乎曰可於是李園乃進其女弟即幸於歇知其有身李園乃與其女弟謀園女弟承間以説歇曰楚王之貴幸君雖兄弟不如也今君相楚二十餘年而王無子即百歲後將更立兄弟兄弟更立亦各貴其故所親君又安得長有寵乎非徒然也君貴用事久多失禮於王兄弟兄弟誠立禍且及身何以保相印江東之封乎今妾自知有身矣而人莫知妾幸君未久誠以君之重而進妾於楚王王必幸妾妾賴天有子男則是君之子為王也楚國盡可得孰與身臨不測之罪乎歇大然之乃出李園女弟謹舎而言之楚王楚王召入幸之遂生子男立為太子以李園女弟為王后楚王貴李園園用事益驕恐歇語泄陰養死士欲殺歇以滅口國人頗有知之者歇相二十五年考烈王病朱英謂歇曰世有毋望之福又有毋望之禍今君處毋望之世事毋望之主安可以無毋望之人乎歇曰何謂毋望之福曰君相楚二十餘年矣雖名相國實楚王也今楚王病旦暮且卒而君相少主因而代立當國如伊尹周公王長而反政不即遂南面稱孤而有楚國此所謂毋望之福也歇曰何謂毋望之禍曰李園不治國而君之仇也不為兵而養死士之日久矣楚王卒李園必先入據權而殺君以滅口此所謂毋望之禍也歇曰何謂毋望之人對曰君置臣郎中楚王卒李園必先入臣為君殺李園此所謂毋望之人也歇曰足下置之李園弱人也僕又善之且又何至此朱英知言不用恐禍及身乃亡去後十七日考烈王卒李園果先入伏死士於棘門之内歇入死士俠刺之斬其頭投之棘門外於是遂使吏盡滅其家而李園女弟初幸歇有身而入之王所生子者遂立是為楚幽王【楚世家幽王悍立十年卒同母弟猶立猶庶兄負芻之徒襲殺猶而立負芻今此傳言考烈王無子春申君進李園之妹而生太子二説相反無以質其孰信然要之春申進妾以僥倖則無疑也】是歲也秦始皇帝立九年矣嫪毐亦為亂於秦覺夷其三族而吕不韋廢
  蘇子曰黄歇相楚王患王無子而以己子盗其後雖使聽朱英殺李園終擅楚國亦將不免大咎何以言之秦楚立國僅千歲矣無功於民而獲罪於天天以不韋歇陰亂其嗣而與之俱斃豈區區朱英所能為哉不然以黄歇之智而朱英之言獨無槩於中乎
  古史卷四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四十九      宋 蘇轍 撰范雎蔡澤列傳第二十六
  范雎者魏人也字叔游説諸侯欲事魏王家貧無以自資乃先事魏中大夫須賈須賈為魏昭王使於齊雎從留數月未得報齊襄王聞雎辯口乃使人賜雎金十斤及牛酒雎辭謝不敢受須賈知之大怒以為雎持魏國陰事告齊故得此饋令雎受其牛酒還其金既歸心怒雎以告魏相魏相魏之諸公子曰魏齊魏齊大怒使舍人笞擊雎折脅摺齒睢佯死即卷以簀置厠中賔客飲者醉更溺雎故僇辱以懲後令無妄言者雎從簀中謂守者曰公能出我我必厚謝公守者請出棄簀中死人魏齊醉曰可矣雎得出後魏齊悔復召求之魏人鄭安平聞之乃遂操雎亡伏匿更名姓曰張禄秦昭王使謁者王稽於魏安平詐為卒侍稽稽問魏有賢人可與俱遊者乎安平曰臣里中有張禄先生欲見君言天下事其人有仇不敢晝見稽曰夜與俱來安平夜與張禄見稽語未究稽知雎賢謂曰先生待我於三亭之南與私約而去稽辭魏去過載雎入秦至湖闗望見車騎從西來雎曰彼來者為誰稽曰秦相穰侯東行縣邑雎曰吾聞穰侯專秦權惡内諸侯客此恐辱我我寧且匿車中有頃穰侯果至勞稽因立車而語曰闗東有何變曰無有又謂稽曰謁君得無與諸侯客子俱來乎無益徒亂人國耳稽曰不敢即别去雎曰吾聞穰侯智士也其見事遲鄉者疑車中有人忘索之於是睢下車走曰此必悔之行十餘里果使騎還索車中無客乃已稽遂與雎入咸陽已報使因言曰魏有張禄先生天下辯士也曰秦王之國危於累卵得臣則安然不可以書傳也臣故載來秦王弗信使舍食草具待命嵗餘當是時昭王已立三十六年南拔楚之鄢郢楚懐王幽死於秦東破齊涽王嘗稱帝後去之數困三晉厭天下辯士無所信穰侯華陽君昭王母宣太后之弟也而涇陽君高陵君皆昭王同母弟也穰侯相三人者更將有封邑以太后故私家富重於王室及穰侯為秦將且欲越韓魏而伐齊綱壽欲以廣其陶封雎乃上書曰臣聞明王立政有功者不得不賞有能者不得不官勞大者其禄厚功多者其爵尊能治衆者其官大故無能者不敢當職有能者亦不得隱蔽使以臣之言為可願行而益利其道以臣之言為不可久留臣無為也語曰庸主賞所愛而罰所惡明王則不然賞必加於有功而刑必斷於有罪今臣之胷不足以當椹質而要不足以待斧豈敢以疑事嘗試於王哉雖以臣為賤人而輕辱獨不重任臣者之無反復於王邪且臣聞周有砥砨宋有結緑梁有懸藜楚有和璞此四寳者土之所生良工之所失也而為天下名器然則聖王之所棄者獨不足以厚國家乎臣聞善厚家者取之於國善厚國者取之於諸侯天下有明主則諸侯不得擅厚者何也為其割榮也良醫知病人之死生而聖主明於成敗之事利則行之害則舎之疑則少嘗之雖舜禹復生弗能改矣語之至者臣不敢載之於書其淺者又不足聽也意者臣愚而不概於王心耶亡其言臣者賤而不可用乎自非然者臣願得少賜游觀之間望見顔色一語無效請伏斧質於是昭王大説乃謝王稽使以傳車召睢於是雎乃得見於離宫佯為不知永巷而入其中王來而宦者怒逐之曰王至雎繆謂曰秦安得王秦獨有太后穰侯耳欲以感怒昭王昭王至聞其與宦者爭言遂延迎謝曰寡人宜以身受命久矣㑹義渠之事急寡人旦暮自請太后今義渠之事已寡人乃得受命竊閔然不敏敬執賔主之禮雎辭讓是日觀雎之見者羣臣莫不洒然變色易容者秦王屛左右宫中虛無人跽而請曰先生何以幸教寡人雎曰唯唯有間秦王復跽而請曰先生何以幸教寡人雎曰唯唯若是者三秦王跽曰先生卒不幸教寡人邪雎曰非敢然也臣聞昔者吕尚之遇文王也身為漁父而釣於渭濵耳若是者交疎也已説而立為太師載與俱歸者其言深也故文王遂收功於吕尚而卒王天下鄉使文王疎吕尚而不與深言是周無天子之徳而文武無以成其王業也今臣覉旅之臣也交疎於王而所願陳者皆匡君之事處人骨肉之間願效愚忠而未知王之心也此所以王三問而不敢對者也臣非有畏而不敢言也臣知今日言之於前而明日伏誅於後然臣不敢避也大王信行臣之言死不足以為臣患亡不足以為臣憂漆身為厲被髪為狂不足以為臣恥且以五帝之聖焉而死三王之仁焉而死五伯之賢焉而死烏獲任鄙之力焉而死成荆孟賁慶忌夏育之勇焉而死死者人之所必不免也處必然之勢可以少有補於秦此臣之所大願也臣又何患哉伍子胥橐載而出昭闗夜行晝伏至於陵水無以餬其口膝行蒲伏稽首肉袒鼓腹吹篪乞食於呉市卒興呉國闔閭為伯使臣得盡謀如伍子胥加之以幽囚終身不復見是臣之説行也臣又何憂箕子接輿漆身為厲被髪為狂無益於主假使臣得同行於箕子可以有補所賢之主是臣之大榮也臣有何恥臣之所恐者獨恐臣死之後天下見臣之盡忠而身死因以杜口裹足莫肯鄉秦耳足下上畏太后之嚴下惑於姦臣之態居深宫之中不離阿保之手終身迷惑無與昭姦大者宗廟滅覆小者身以孤危此臣之所恐耳若夫窮辱之事死亡之患臣不敢畏也臣死而秦治是臣死賢於生秦王跽曰先生是何言也夫秦國僻逺寡人愚不肖先生乃幸辱至於此是天以寡人慁先生而存先王之宗廟也寡人得受命於先生是天所以幸先王而不棄其孤也先生奈何而言若是事無小大上及太后下至大臣願先生悉以教寡人無疑寡人也雎拜秦王亦拜雎曰大王之國四塞以為固北有甘泉谷口南帶涇渭右隴蜀左闗阪奮擊百萬戰車千乗利則出攻不利則入守此王者之地也民怯於私鬬而勇於公戰此王者之民也王并此二者而有之夫以秦卒之勇車騎之衆以治諸侯譬若馳韓盧而摶蹇兎也霸王之業可致也而羣臣莫當其位至今閉闗十五年不敢窺兵於山東者是穰侯為秦謀不忠而大王之計有所失也秦王跽曰寡人願聞失計然左右多竊聽者雎恐未敢言内先言外事以觀秦王之俯仰因進曰夫穰侯越韓魏而攻齊綱夀非計也少出師則不足以傷齊多出師則害於秦臣意王之計欲少出師而悉韓魏之兵也則不義矣今見與國之不親也越人之國而攻可乎其於計疎矣且昔齊涽王南攻楚破軍殺將再辟地千里而齊尺寸之地無得焉者豈不欲得地哉形勢不能有也諸侯見齊之罷敝君臣之不和也興兵而伐齊大破之士辱兵頓皆咎其王曰誰為此計者乎王曰文子為之大臣作亂文子出走故齊所以大破者以其伐楚而肥韓魏也此所謂借賊兵而齎盗糧者也王不如逺交而近攻得寸則王之寸也得尺亦王之尺也今釋此而逺攻不亦繆乎且昔者中山之國地方五百里趙獨吞之功成名立而利附焉天下莫之能害也今夫韓魏中國之處而天下之樞也王其欲霸必親中國以為天下樞以威楚趙楚强則附趙趙强則附楚楚趙皆附齊必懼矣齊懼必卑辭重幣以事秦齊附而韓魏因可虜也昭王曰吾欲親魏久矣而魏多變之國也寡人不能親請問親魏奈何對曰王卑詞重幣以事之不可則割地而賂之不可因舉兵而伐之王曰寡人敬聞命矣乃拜雎為客卿謀兵事卒聽雎語使五大夫綰伐魏拔懐後二歲拔邢丘雎復説昭王曰秦韓之地形相錯如繡秦之有韓也譬如木之有蠧也人之有心腹之病也天下無變則已天下有變其為秦患者孰大於韓乎王不如收韓昭王曰吾固欲收韓韓不聽為之奈何對曰韓安得無聽乎王下兵而攻滎陽則鞏成臯之道不通北斷太行之道則上黨之師不下王一興兵而攻滎陽則其國斷而為三夫韓見必亡安得不聽乎若韓聽而霸事因可慮矣王曰善且欲發使於韓睢日益親因請間説曰臣居山東時聞齊之有田文不聞其有王也聞秦之有太后穰侯華陽高陵涇陽不聞其有王也夫擅國之謂王能利害之謂王制殺生之威之謂王今太后擅行不顧穰侯出使不報華陽涇陽等擊斷無諱高陵進退不請四貴備而國不危者未之有也為此四貴者下乃所謂無王也然則權安得不傾令安得從王出乎臣聞善治國者乃内固其威而外重其權穰侯使者操王之重決制於諸侯剖符於天下征敵伐國莫敢不聽戰勝攻取則利歸於陶國幣御於諸侯戰敗則結怨於百姓而禍歸於社稷詩曰木實繁者披其枝披其枝者傷其心大其都者危其國尊其臣者卑其主崔杼淖齒管齊射王股擢王筋懸之於廟梁宿昔而死李兑管趙囚主父於沙丘百日而餓死今臣聞秦太后穰侯用事高陵華陽涇陽佐之卒無秦王此亦淖齒李兑之類也且夫三代所以亡國者君專授政縱酒馳騁弋獵不聽政事其所授者妬賢嫉能御下蔽上以成其私不為主計而主不覺悟故失其國今自有秩以上至諸大吏下及王左右無非相國之人者見王獨立於朝臣竊為王恐萬世之後有秦國者非王子孫也昭王聞之大懼曰善於是廢太后逐穰侯高陵華陽涇陽君於闗外秦王乃拜睢為相收穰侯之印使歸陶因使縣官給車牛以徙千乗有餘到闗闗閲其寳器珍怪多於王室秦封雎以應號為應侯時昭王四十一年也雎既相秦秦號曰張禄而魏不知以為范睢已死久矣魏聞秦且東伐韓魏使須賈於秦雎聞之為微行敝衣間歩之邸見須賈須賈見之而驚曰范叔固無恙乎雎曰然須賈笑曰范叔有説於秦邪曰不也睢前日得過於魏相故亡逃至此安敢説乎須賈曰今叔何事睢曰臣為人庸賃須賈意哀之留與坐飲食曰范叔一寒如此哉乃取其一綈袍以賜之須賈因問曰秦相張君公知之乎吾聞幸於王天下之事皆決於相君今吾事之去留在張君孺子豈有客習於相君者哉雎曰主人翁習知之唯雎亦得謁睢請為君見於張君須賈曰吾馬病車折軸非大車駟馬吾不出雎曰願為君借大車駟馬於主人翁睢歸取大車駟馬為須賈御之入秦相府府中望見有識者皆避匿須賈怪之至相舍門謂須賈曰待我我為君先入通於相君須賈待門下持車良久問門下曰范叔不出何也門下曰無范叔須賈曰鄉者與我載而入者門下曰乃吾相張君也須賈大驚自知見賣乃肉袒膝行因門下人謝罪於是睢盛帷帳侍者甚衆見之須賈頓首言死罪曰賈不意君能自致於青雲之上賈不敢復讀天下之書不敢復與天下之事賈有湯鑊之罪請自屛於胡貊之地唯君死生之雎曰汝罪有幾曰擢賈之髪以續賈之罪尚未足睢曰汝罪有三耳昔者楚昭王時而申包胥為楚卻吳軍楚王封之以荆五千戸包胥辭不受為丘墓之寄於荆也今雎之先人丘墓亦在魏公前以雎為有外心於齊而惡雎於魏齊公之罪一也當魏齊辱我於厠中公不止罪二也更醉而溺我公其何忍乎罪三矣然公之所以得無死者以綈袍戀戀有故人之意故釋公乃謝罷入言之昭王罷歸須賈須賈辭雎大供具盡請諸侯使與坐堂上食飲甚設而坐須賈於堂下置莝豆其前令兩黥徒夾而馬食之數曰為我告魏王急持魏齊頭來不然者我且屠大梁須賈歸以告魏齊魏齊恐亡走趙匿平原君所睢既相王稽謂雎曰事有不可知者三有不可奈何者亦三宫車一日晏駕是事之不可知者一也君卒然捐舘舍是事之不可知者二也使臣卒然填溝壑是事之不可知者三也宫車一日晏駕君雖恨於臣無可奈何君卒然捐舘舍君雖恨於臣亦無可奈何使臣卒然填溝壑君雖恨於臣亦無可奈何雎不懌乃入言於王曰非王稽之忠莫能納臣於函谷闗非大王之賢聖莫能貴臣今臣官至於相爵在列侯王稽之官尚止於謁者非其納臣之意也昭王召稽拜為河東守三歲不上計又任鄭安平昭王以為將軍雎於是散家財物盡以報所嘗困戹者一飯之徳必償睚眦之怨必報雎相秦二年昭王之四十二年東伐韓少曲高平拔之昭王聞魏齊在平原君所欲為雎必報其仇乃詳為好書遺平原君曰寡人聞君之高義願與君為布衣之友君幸過寡人寡人願與君十日之飲平原君畏秦且以為然而入秦見昭王昭王與平原君飲數日謂平原君曰昔周文王得吕尚以為太公齊桓公得管夷吾以為仲父今范君亦寡人之叔父也范君之讎在君之家願使人歸取其頭來不然吾不出君於闗平原君曰貴而為友者為賤也富而為交者為貧也夫魏齊者勝之友也在固不出也今又不在臣所昭王乃遺趙王書曰王之弟在秦范君之讎魏齊在平原君之家王使人疾持其頭來不然吾舉兵而伐趙又不出王之弟於闗趙孝成王乃發卒圍平原君家急魏齊夜亡出見趙相虞卿虞卿度趙王終不可説乃解其相印與魏齊亡間行念諸侯莫可以急抵者乃復走大梁欲因信陵君以走楚信陵君聞之畏秦猶豫未肯見曰虞卿何如人也時侯嬴在旁曰人固未易知知人亦未易也夫虞卿躡屩擔簦一見趙王賜白璧一䨇黄金百鎰再見拜為上卿三見卒受相印封萬戸侯當此之時天下爭知之夫魏齊窮困過虞卿虞卿不敢重爵禄解相印捐萬戸侯而間行急士之窮而歸公子公子曰何如人人固不易知知人亦未易也信陵君大慙駕如野迎之魏齊聞信陵君之初難見之大怒而自剄趙王聞之卒取其頭予秦昭王乃出平原君歸趙昭王四十三年秦攻韓汾涇抜之因城河上廣武後五年昭王用雎謀縱反間賣趙趙以其故令馬服子代廉頗將秦大破趙於長平遂圍邯鄲已而與武安君白起有隙言而殺之任鄭安平使將擊趙鄭安平為趙所困急以兵二萬人降趙雎席藁請罪秦之法任人而所任不善者各以其罪罪之於是應侯罪當收三族昭王恐傷雎意乃下令國中有敢言鄭安平事者以其罪罪之而加賜雎食物日益厚以順適其意後二歲王稽為河東守與諸侯通坐法誅雎日益以不懌雎封在汝南既而䧟於韓昭王謂雎曰君亡國亦憂之乎雎曰臣不憂也王曰何故曰梁人有東門吳者其子死而不憂其相室曰公之愛子天下無有今子死而不憂何也東門吳曰吾嘗無子無子之時不憂今子死乃即與無子同耳吾何憂臣嘗為梁餘子矣為餘子之時不憂今亡汝南乃與為梁餘子同也臣何為憂昭王以為不然以告䝉驁曰寡人一城圍食不甘卧不便蓆應侯亡地而言不憂此豈情也驁曰臣請得其情因往見睢曰驁欲死雎曰何謂也曰秦王師君天下莫不聞况秦國乎今驁勢得為秦將將兵以韓之細而顯奪君地驁尚奚生雎起拜之曰願委之卿驁以報昭王自是雎毎言韓事昭王弗聽昭王臨朝歎息雎進曰臣聞主憂臣辱主辱臣死今大王中朝而憂臣敢請其罪昭王曰吾聞楚之鐵劒利而倡優拙夫鐵劒利則士勇倡優拙則思慮逺夫以逺思慮而御勇士吾恐楚之圖秦也夫物不素具不可以應卒今武安君既死而鄭安平等畔内無良將而外多敵國吾是以憂欲以激勵雎懼不知所出蔡澤聞之往入秦
  蔡澤者燕人也游學干諸侯小大甚衆不遇而從唐舉相曰吾聞先生相李兑曰百日之内持國秉政有之乎曰有之曰若臣者何如唐舉孰視而笑曰先生曷鼻巨肩魁顔蹙齃膝攣吾聞聖人不相殆先生乎澤知舉戯之乃曰富貴吾所自有吾所不知者壽也願聞之舉曰先生之壽從今以往者四十三嵗澤笑謝而去謂其御者曰吾持梁齧肥躍馬疾驅懐黄金之印結紫綬於要揖讓人主之前食肉富貴四十三年足矣去之趙見逐入韓魏遇奪釜鬲於塗聞范雎任鄭安平王稽皆負重罪於秦雎内慙澤乃西入秦將見昭王使人宣言以感怒雎曰燕客蔡澤天下雄俊宏辯智士也彼一見秦王秦王必困君而奪君之位雎聞曰五帝三代之事百家之説吾既知之衆口之辯吾皆摧之是惡能困我而奪我位乎使人召澤入則揖雎雎固不快及見之又倨雎因讓之曰子常宣言欲代我相秦事有之乎對曰然雎曰請聞其説澤曰吁君何見之晚也夫四時之序成功者去夫人生百體堅强手足便利耳目聰明而心聖智豈非士之願與雎曰然澤曰質仁秉義行道施徳得志於天下懐樂敬愛而尊慕之皆願以為君王豈不辯智之期與雎曰然澤復曰富貴顯榮成理萬物使各得其所性命壽長終其天年而不夭傷天下繼其統守其業傳之無窮名實純粹澤流千里世世稱之而無絶與天地終始豈道徳之符而聖人所謂吉祥善事者與雎曰然澤曰若夫秦之商君楚之吳起越之大夫種其卒然亦可願與雎知澤之欲困已以説復謬曰何為不可夫公孫鞅之事孝公也極身無貳慮盡公而不顧私設刀鋸以禁姦邪信賞罰以致治披腹心示情素䝉怨咎欺舊友奪魏公子卬安秦社稷利百姓卒為秦禽將破敵攘地千里吳起之事悼王也使私不得害公讒不得蔽忠言不取茍合行不取茍容不為危易行行義不避難然為霸主强國不辭禍凶大夫種之事越王也主雖困辱悉忠而不解主雖絶亡盡能而弗離成功而弗矜貴富而不驕怠若此三子者固義之至也忠之節也是故君子以義死難視死如歸生而辱不如死而榮士固有殺身以成名唯義之所在雖死無所恨何為不可哉蔡澤曰主聖臣賢天下之盛福也君明臣直國之福也父慈子孝夫信妻貞家之福也故比干忠而不能存殷子胥智而不能完呉申生孝而晉國亂是皆有忠臣孝子而國家滅亂者何也無明君賢父以聽之故天下以其君父為僇辱而憐其臣子今商君吳起大夫種之為人臣是也其君非也故世稱三子致功而不見徳豈慕不遇世死乎夫待死而後可以立忠成名是微子不足仁孔子不足聖管仲不足大也夫人之立功豈不期於成全邪身與名俱全者上也名可法而身死者其次也名在僇辱而身全者下也於是應侯稱善蔡澤少得間因曰夫商君呉起大夫種其為人臣盡忠致功則可願矣閎夭事文王周公輔成王也豈不亦忠聖乎以君臣論之商君吳起大夫種其可願孰與閎夭周公哉雎曰商君吳起大夫種弗若也蔡澤曰然則君之主慈仁任忠惇厚舊故其賢智與有道之士為膠漆義不倍功臣孰與秦孝公楚悼王越王乎雎曰未知何如也澤曰今主親忠臣不過秦孝公楚悼王越王君之設智能為主安危修政治亂强兵批患折難廣地殖穀富國足家强主尊社稷顯宗廟天下莫敢欺犯其主主之威蓋震海内功彰萬里之外聲名光輝傳於千世君孰與商君吳起大夫種雎曰不若澤曰今主之親忠臣不忘舊故不若孝公悼王句踐而公之功績愛信親幸又不若商君吳起大夫種然而君之禄位貴盛私家之富過於三子而身不退者恐患之甚於三子竊為君危之語曰日中則移月滿則虧物盛則衰天地之常數也進退盈縮與時變化聖人之常道也故國有道則仕國無道則隱聖人曰飛龍在天利見大人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今君之怨已讎而徳已報意欲至矣而無變計竊為君不取也且夫翠鵠犀象其處勢非不逺死也而所以死者惑於餌也蘇秦智伯之智非不足以辟辱逺死也而所以死者惑於貪利不止也是以聖人制禮節欲取於民有度使之以時用之有止故志不溢行不驕常與道俱而不失故天下承而不絶昔者齊桓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至於葵丘之㑹有驕矜之志畔者九國吳王夫差兵無敵於天下勇强以輕諸侯陵齊晉故遂以殺身亡國夏育太史噭叱呼駭三軍然而身死於庸夫此皆乗至盛而不返道理不居卑退處儉約之患也夫商君為秦孝公明法令禁姦本尊爵必賞有罪必罰平權衡正度量調輕重決裂阡陌以靜生民之業而一其俗勸民耕農利土一室無二事力田稸積習戰陳之事是以兵動而地廣兵休而國富故秦無敵於天下立威諸侯秦國之業功已成矣而遂以車裂楚地方數千里持㦸百萬白起率數萬之師以與楚戰一戰舉鄢郢以燒夷陵再戰南并蜀漢又越韓魏而攻强趙北坑馬服誅屠四十餘萬之衆盡之於長平之下流血成川沸聲若靁遂入圍邯鄲使秦有帝業楚趙天下之强國而秦之仇敵也自是之後楚趙皆懾伏不敢攻秦者白起之勢也身所服者七十餘城功已成矣而遂賜劒死於杜郵吳起為楚王立法卑減大臣之威重罷無能廢無用捐不急之官塞私門之請一楚國之俗禁游客之民精耕戰之士南收楊越北并陳蔡破横散從使馳説之士無所開其口禁朋黨以厲百姓定楚國之政兵震天下威服諸侯功已成矣而卒枝解大夫種為越王深謀逺計免㑹稽之危以亡為存因辱為榮墾草入邑辟地殖榖率四方之士專上下之力輔句踐之賢報夫差之讎卒禽勁呉令越成霸功已彰而信矣句踐終負而殺之此四子者功成不去禍至於此此所謂信而不能詘往而不能返也范蠡知之超然辟世長為陶朱公君獨不觀夫博者乎或欲大投或欲分功此皆君之所明知也今君相秦計不下席謀不出廊廟坐制諸侯利施三川以實宜陽決羊腸之險塞太行之道又斬范中行之塗六國不得合從棧道千里通於蜀漢使天下皆畏秦秦之欲得矣君之功極矣此亦秦之分功之時也如是而不退則商君白公呉起大夫種是也吾聞之鑒於水者見面之容鑒於人者知吉與凶書曰成功之下不可久處四子之禍君何居焉君何不以此時歸相印讓賢者而授之退而巖居川觀必有伯夷之廉長為應侯世世稱孤而有許由延陵季子之讓喬松之壽孰與以禍終哉即君何居焉忍不能自離疑不能自決必有四子之禍矣易曰亢龍有悔此言上而不能下信而不能詘往而不能自返者也願君孰計之雎曰善吾聞欲而不知止失其所以欲有而不知足失其所以有先生幸教雎敬受命於是乃延入坐為上客後數日入朝言於昭王曰客新有從山東來者曰蔡澤其人辯士明於三王之事五伯之業世俗之變足以寄秦國之政臣之見人甚衆莫及臣不如也臣敢以聞昭王召見與語大説之拜為客卿睢因謝病請歸相印昭王强起之睢遂稱病篤雎免相昭王新説澤計畫遂拜為秦相東收周室澤相秦數月人或惡之懼誅乃謝病歸相印號為綱成君居秦十餘年事昭王孝文王莊襄王卒事始皇帝為秦使於燕三年而燕使太子丹入質於秦
  蘇子曰范雎相秦其所以利秦者少而害秦者多以魏冉之專忘其舊勲而逐之可也而并逐宣太后使昭王以子絶母不已甚乎宣太后之於秦非有鄭武姜莊襄后之惡也鄭武姜莊襄后猶不可絶而雎勇絶之獨不愧頴考叔茅焦乎及雎任秦事殺白起而用王稽鄭安平使民怨於内兵折於外曽不若魏冉之一二以予觀之范雎蔡澤自為身謀取卿相可耳未見有益於秦也


  古史卷四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五十       宋 蘇轍 撰樂毅列傳第二十七
  樂毅其先樂羊為魏文侯將伐取中山魏封以靈壽羊死葬於靈壽其後子孫因家焉中山復國至趙武靈王時復滅中山而樂氏後有樂毅毅賢好兵趙人舉之及武靈有沙丘之亂乃去趙適魏聞燕昭王以子之之亂而齊大敗燕將報之患國小僻逺力不能致於是屈身下士先禮郭隗以招賢者毅於是為魏昭王使於燕燕王以客禮待之毅辭讓遂委質為臣昭王以為亞卿當是時齊涽王强南敗楚相唐昧於重丘西摧三晉於觀津遂與三晉擊秦助趙滅中山破宋廣地千餘里與秦昭王爭重為帝已而復歸之諸侯皆欲背秦而服於齊涽王自矜百姓弗堪於是昭王問伐齊之事毅對曰齊霸國之餘業也地大人衆未易獨攻也王必欲伐之莫如與趙及楚魏於是使毅約趙惠文王别使連楚魏令趙啗秦以伐齊之利諸侯害涽王之驕暴皆爭合從與燕伐齊毅還報昭王悉起兵使毅為上將軍趙惠文王以相國印授毅毅於是并䕶趙楚魏韓燕之兵以伐齊破之濟西諸侯兵罷歸而燕軍獨追至于臨菑涽王之敗濟西亡走保莒毅獨留徇齊齊皆城守毅攻入臨菑盡取齊寳財物祭器輸之燕昭王大説親至濟上勞軍行賞饗士封毅於昌國號為昌國君於是昭王收齊鹵獲以歸而使毅復以兵平齊城之不下者毅留徇齊五歲下齊七十餘城皆為郡縣以屬燕唯獨莒即墨未服會昭王死子惠王立惠王自為太子時嘗不快於毅及即位齊田單聞之乃縱反間於燕曰齊城不下者兩城耳然所以不早拔者聞樂毅與燕新王有隙欲連兵且留齊南面而王齊齊之所患唯恐他將之來耳惠王固已疑毅得齊反間乃使騎刧代將而召毅毅畏誅遂西降趙趙封毅於觀津號曰望諸君尊寵之以警動於燕齊齊田單後與騎刧戰果設詐誑燕軍遂破騎刧於即墨下而轉戰逐燕北至河上盡復得齊城而迎襄王於莒入於臨菑惠王後悔使騎刧代毅以故破軍亡將失齊又恐毅之降趙恐趙用毅而乘燕之弊以伐燕惠王乃使人讓毅且謝之曰先王舉國而委將軍將軍為燕破齊報先王之讎天下莫不震動寡人豈敢一日忘將軍之功哉㑹先王棄羣臣寡人新即位左右誤寡人寡人之使騎刧代將軍為將軍久暴露於外故召將軍且休計事將軍過聽以與寡人有隙遂捐燕歸趙將軍自為計則可矣而亦何以報先王之所以遇將軍之意乎毅報遺惠王書曰臣不佞不能奉承王命以順左右之心恐傷先王之明有害足下之義故遁逃走趙今足下使人數之以罪臣恐侍御者不察先王之所以畜幸臣之理又不白臣之所以事先王之心故敢以書對臣聞聖賢之君不以禄私親其功多者賞之其能當者處之故察能而授官者成功之君也論行而結交者立名之士也臣竊觀先王之舉也見有高世主之心故假節於魏以身得察於燕先王過舉厠之賔客之中立之羣臣之上不謀父兄以為亞卿臣竊不自知自以為奉令承教可幸無罪故受令而不辭先王命之曰我有積怨深怒於齊不量輕弱而欲以齊為事臣曰夫齊霸國之餘業而最勝之遺事也練於兵甲習於戰攻王若欲伐之必與天下圖之莫若結於趙且又淮北宋地楚魏之所欲也趙若許而約四國攻之齊可大破也先王以為然具符節南使臣於趙顧反命起兵擊齊以天之道先王之靈河北之地隨先王而舉之濟上濟上之軍受命擊齊大敗齊人輕卒鋭兵長驅至國齊王遁而走莒僅以身免珠玉財寳車甲珍器盡收入於燕齊器設於寧臺大吕陳於元英故鼎反乎磨室薊丘之植植於汶篁自五伯已來功未有及先王者也先王以為慊於志故裂地而封之使得比小國諸侯臣竊不自知自以為奉命承教可幸無罪是以受命不辭臣聞聖賢之君功立而不廢故著於春秋蚤知之士名成而不毁故稱於後世若先王之報怨雪恥夷萬乗之强國收八百歲之蓄積及至棄羣臣之日餘教未衰執政任事之臣修法令慎庶孽施及乎萌皆可以教後世臣聞之善作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終昔伍子胥説聽於闔閭而呉王逺迹至郢夫差弗是也賜之鴟夷而浮之江呉王不寤先論之可以立功故沉子胥而不悔子胥不早見主之不同量是以至於入江而不化夫免身立功以明先王之迹臣之上計也離毁辱之誹謗墮先王之名臣之所大恐也臨不測之罪以幸為利義之所不敢出也臣聞古之君子交絶不出惡聲忠臣去國不絜其名臣雖不佞數奉教於君子矣恐侍御者之親左右之説不察疏逺之行故敢獻書以聞唯君王之留意焉於是燕王復以毅子間為昌國君而毅往來復通燕燕趙以為客卿毅卒於趙間居燕三十餘年燕王喜用其相栗腹之計欲攻趙以問間間曰趙四戰之國也其民習兵伐之不可燕王不聽遂伐趙趙使廉頗擊之大破栗腹之軍於鄗禽栗腹樂乘樂乘者間之宗也於是間奔趙趙遂圍燕燕重割地以與趙和趙乃解而去燕王恨不用間間既在趙乃遺間書曰紂之時箕子不用犯諫不怠以冀其聽商容不達身祗辱焉以冀其變及民志不入獄囚自出然後二子退隱故紂負桀暴之累二子不失忠信之名何者其憂患之盡矣今寡人雖愚不若紂之暴也燕民雖亂不若殷民之甚也室有語不相盡以告鄰里二者寡人不為君取也間與乘怨燕不聽其計二人卒留趙趙封乗為武襄君其明年乗與廉頗為趙圍燕燕重禮以和乃解後五歲趙孝成王卒襄王使乗代廉頗廉頗攻乘乗走廉頗亡入魏其後十六年而秦滅趙其後二十餘年漢高祖過趙問樂毅有後世乎對曰有樂叔高帝封之樂鄉號曰華成君毅之孫也而樂氏之族有樂瑕公樂臣公趙且為秦所滅亡之齊高宻樂臣公善修黄帝老子之言顯聞於齊稱賢師其本師號曰河上丈人不知其所出河上丈人教安期生安期生教毛翕公毛翕公教樂瑕公樂瑕公教樂臣公樂臣公教蓋公蓋公教於齊高宻膠西為曹相國師
  蘇子曰梁惠王拔趙邯鄲而齊宣王敗之馬陵虜其太子申齊涽王滅宋而五國伐齊涽王出死於莒何者無徳而有功諸侯之所共疾兵之招也故非有功之難而有以保其功之難耳樂毅為燕合諸侯破齊殺涽王舉全齊之富而歸之燕徇齊五年下七十餘城惟莒即墨未服兵久於外而燕人無怨心諸侯無異議其所以鎮撫内外必有道矣涽王之暴神人之所共棄而伐齊之利諸侯之所共有此固毅之本計歟至與莒即墨相持田單拒之五年而不決此非戰之罪勇智相敵勢固然耳廉頗拒王齕於長平司馬懿拒諸葛亮於岐山智均力敵雖有小負莫肯先決而要之以久使毅不遭惠王之隙以燕齊之衆而臨二城磨以歲月雖田單之智將何能為乎其勢如燕將之守聊愈久而愈困耳至夏侯元不達兵勢以謂毅不下二城將以成王者之業此書生之論非其實也














  古史卷五十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五十一      宋 蘇轍 撰廉頗藺相如列傳第二十八
  廉頗者趙之良將也趙惠文王十六年廉頗為趙將伐齊大破之取晉陽拜為上卿以勇氣聞於諸侯藺相如者趙人也為趙宦者令繆賢舍人趙惠文王時得楚和氏璧秦昭王聞之使人遺趙王書願以十五城請易璧趙王與廉頗諸大臣謀欲予秦秦城恐不可得徒見欺欲勿予即患秦兵之來計未定求人可使報秦者未得繆賢曰臣舍人藺相如可使王問何以知之對曰臣嘗有罪竊計欲亡走燕相如止臣曰君何以知燕王臣語曰臣嘗從大王與燕王㑹境上燕王私握臣手曰願結友以此知之故欲往相如謂臣曰夫趙强而燕弱而君幸於趙王故燕王欲結於君今君乃亡趙走燕燕畏趙其勢必不敢留君而束君歸趙矣君不如肉袒伏斧質請罪則幸脱矣臣從其計大王亦幸赦臣臣竊以為其人勇士有智謀宜可使於是王召見問相如曰秦王以十五城請易寡人之璧可予否相如曰秦强而趙弱不可不許王曰取吾璧不予我城奈何相如曰秦以城求璧而趙不許曲在趙趙予璧而秦不予趙城曲在秦均之二策寧許以負秦曲王曰誰可使者相如曰王必無人臣願奉璧往使城入趙而璧留秦城不入臣請完璧歸趙趙王於是遂遣相如奉璧西入秦秦王坐章華臺見相如相如奉璧奏秦王秦王大喜傳以示美人及左右左右皆呼萬歲相如視秦王無意償趙城乃前曰璧有瑕請指示王王授璧相如因持璧却立倚柱怒髪上衝冠謂秦王曰大王欲得璧使人發書至趙趙王悉召羣臣議不欲予秦璧臣以為布衣之交尚不相欺况大國乎且以一璧之故逆強秦之歡不可於是趙王乃齋戒五日使臣奉璧拜送書於庭何者嚴大國之威以修敬也今臣至大王見臣列觀禮節甚倨得璧傳之美人以戲弄臣臣觀大王無意償趙王城邑故臣復取璧大王必欲急臣臣頭今與璧俱碎於柱矣相如持其璧睨柱欲以擊柱秦王恐破璧乃辭謝固請召有司案圖指從此以往十五郡予趙相如度秦王特以詐佯為予趙城實不可得乃謂秦王曰和氏璧天下所共傳寳也趙王恐不敢不獻趙王送璧時齋戒五日今大王亦宜齋戒五日設九賔於庭臣乃敢上璧秦王度之終不可强奪遂許齋五日舍相如廣成傳舍相如度秦王雖齋决負約不償城乃使其從者衣褐懐其璧從徑道亡歸璧於趙秦王齋五日後乃設九賔禮於庭引趙使者相如至謂秦王曰自繆公以來二十餘君未嘗有堅明約束者也臣誠恐見欺於王而負趙故令人持璧間歸至趙矣且秦强而趙弱大王遣一介之使至趙趙立奉璧來今以秦之强而先割十五都予趙趙豈敢留璧而得罪於大王乎臣知欺大王之罪當誅臣請就湯鑊唯大王與羣臣熟計議之秦王與羣臣相視而嘻左右或欲引相如去秦王因曰今殺相如終不能得璧也而絶秦趙之歡不如因而厚遇之使歸趙趙王豈以一璧之故欺秦邪卒廷見相如畢禮而歸之相如既歸趙王以為賢大夫使不辱於諸侯拜相如為上大夫秦亦不以城予趙趙亦終不予秦璧其後秦伐趙拔石城明年復攻趙殺二萬人秦王使使者告趙王欲與王為好㑹於西河外黽池趙王畏秦欲毋行廉頗藺相如計曰王不行示趙弱且怯也趙王遂行相如從廉頗送至境與王訣曰王行度道里㑹遇之禮畢還不過三十日三十日不還請立太子為王以絶秦望王許之遂與秦王㑹黽池秦王飲酒酣曰寡人竊聞趙王好音請奏瑟趙王鼔瑟秦御史前書曰某年月日秦王與趙王㑹飲令趙王鼓瑟相如前曰趙王竊聞秦王善為秦聲請奉盆缻秦王以相娯樂秦王怒不許於是相如前進缻因跪請秦王秦王不肯擊缻相如曰五歩之内相如請得以頸血濺大王矣左右欲刃相如相如張目叱之左右皆靡於是秦王不懌為一擊缻相如顧召趙御史書曰某年月日秦王為趙王擊缻秦之羣臣曰請以趙十五城為秦王夀相如亦曰請以秦之咸陽為趙王夀秦王竟酒終不能加勝於趙趙亦盛設兵以待秦不敢動既歸國以相如功大拜為上卿位在廉頗之右廉頗曰我為趙將有攻城野戰之大功藺相如徒以口舌為勞而位居我上且相如素賤人吾羞不忍為之下宣言曰我見相如必辱之相如聞不肯與㑹每朝時嘗稱病不欲與廉頗爭列已而相如出望見廉頗引車避匿於是舍人相與諫曰臣所以去親戚而事君者徒慕君之高義也今君與廉頗同列廉君宣惡言而君畏匿之恐懼殊甚且庸人尚羞之况於將相乎臣等不肖請辭去相如固止之曰公之視廉將軍孰與秦王曰不若也相如曰夫以秦王之威而相如廷叱之辱其羣臣相如雖駑獨畏廉將軍哉顧吾念之强秦之所以不敢加兵於趙者徒以吾兩人在也今兩虎共鬭其勢不俱生吾所以為此者以先國家之急而後私讐也廉頗聞之肉袒負荆因賔客至門謝罪曰鄙賤之人不知將軍寛之至此也卒相與歡為刎頸之交是嵗廉頗東攻齊破其一軍居二年廉頗復伐齊幾拔之後三年廉頗攻魏之防陵安陽拔之後四年相如將而攻齊至平邑而罷其明年趙奢破秦軍閼與下
  趙奢者趙之田部吏也收租税而平原君家不肯出奢以法治之殺平原君用事者九人平原君怒將殺奢奢因説曰君於趙為貴公子今縱君家而不奉公則法削法削則國弱國弱則諸侯加兵諸侯加兵是無趙也君安得有此富乎以君之貴奉公如法則上下平上下平則國强國强則趙固而君為貴戚豈輕於天下邪平原君以為賢言之於王王用之治國賦國賦大平民富而府庫實秦伐韓軍於閼與王召廉頗而問曰可救不對曰道逺險狹難救又召樂乗而問焉對如廉頗言又召問奢對曰其道逺險狹譬之猶兩鼠鬭於穴中將勇者勝王乃令奢將救之兵去邯鄲三十里而令軍中曰有以軍事諫者死秦軍軍武安西秦軍鼔譟勒兵武安屋瓦盡振軍中候有一人言急救武安奢立斬之堅壁留二十八日不行復益増壘秦間來奢善食而遣之間以報秦將秦將大喜曰夫去國三十里而軍不行乃増壘閼與非趙地也奢既已遣秦間乃卷甲而趨之二日一夜至令善射者去閼與五十里而軍軍壘成秦人聞之悉甲而至軍士許歴請以軍事諫奢曰内之許歴曰秦人不意趙師至此其來氣盛將軍必厚積其陣以待之不然必敗奢曰請受令許歴曰請就鈇質之誅奢曰胥後令戰許歴復請諫【史記本戰作邯鄲字素隱曰當作戰字故從之】曰先據北山上者勝後至者敗奢許諾即發萬人趨之秦兵後至爭山不得上奢縱兵擊之大破秦軍秦軍解而走遂解閼與之圍而歸趙惠文王賜奢號為馬服君以許歴為國尉奢於是與廉頗藺相如同位後四年趙惠文王卒子孝成王立七年秦與趙兵相拒長平時奢已死而藺相如病篤趙使廉頗將攻秦秦敗趙軍趙軍固壁不戰秦數挑戰廉頗不肯趙王信秦之間秦之間言曰秦之所惡獨畏馬服君趙奢之子趙括為將耳趙王因以括為將代廉頗藺相如曰王以名使括若膠柱而鼓瑟耳括徒能讀其父書傳不知合變也趙王不聽遂將之括自少時學兵法言兵事以天下莫能當嘗與其父奢言兵事奢不能難然不謂善括母問奢其故奢曰兵死地也而括易言之使趙不將括即己若必將之破趙軍者必括也及括將其母上書言於王曰括不可使將王曰何以對曰始妾事其父時為將身所奉飯飲而進食者以十數所友者以百數大王及宗室所賞賜者盡以予軍吏士大夫受命之日不問家事今括一旦為將東向而朝軍吏無敢仰視之者王所賜金帛歸藏於家而日視便利田宅可買者買之王以為如其父父子異心願王勿遣王曰母置之吾已决矣括母因曰王終遣之即有如不稱妾得無隨坐乎王許諾括既代廉頗悉更約束易置軍吏秦將白起聞之縱奇兵佯敗走絶其糧道分斷其軍為二士卒離心四十餘日軍餓括出鋭卒自摶戰秦軍射殺括括軍敗四十萬之衆遂降秦秦悉坑之趙前後所亡四十五萬明年秦兵遂圍邯鄲歲餘幾不得脱賴楚魏諸侯來救乃得解趙王以括母先言竟不誅也自邯鄲圍解五年而燕用栗腹之謀曰趙壯者盡於長平其孤未壯舉兵擊趙趙使廉頗將擊大破燕軍於鄗殺栗腹遂圍燕燕割五城請和乃聽之趙以尉文封頗為信平君為假相國頗之免長平歸也方失勢故客盡去及復用為將客復至頗曰客退矣客曰吁君何見之晚也夫天下以市道交君有勢我則從君君無勢則去此固其理也有何怨乎居六年趙使頗伐魏之繁陽拔之趙孝成王卒子悼襄王立使樂乗代頗頗怒攻樂乘乘走頗遂奔魏之大梁其明年趙乃以李牧為將而攻燕拔武遂方城頗居梁久之魏不能信用趙以數困於秦兵趙王思復得廉頗頗亦思復用於趙趙王使使者視頗尚可用否頗之仇郭開多與使者金令毁之使者既見頗頗為之一飯㪷米肉十斤被甲上馬以示尚可用趙使還報王曰廉將軍雖老尚善飯然與臣坐頃之三遺矢矣趙王以為老遂不召楚聞頗在魏陰使人迎之頗一為楚將無功曰我思用趙人頗卒死于壽春
  李牧者趙之北邊良將也常居代鴈門備匈奴以便宜置吏市租皆輸入莫府為士卒費日擊數牛饗士習射騎謹烽火多間諜厚遇戰士為約曰匈奴即入盜急入收保有敢捕虜者斬匈奴每入烽火謹輙入收保不敢戰如是數歲亦不亡失然匈奴以牧為怯雖趙邊兵亦以為吾將怯趙王讓牧牧如故趙王怒召之使他人代將歲餘匈奴每來出戰數不利失亡多邊不得田畜復請牧牧杜門不出固稱疾趙王乃復强起使將兵牧曰王必用臣臣如前乃奉令王許之牧至如故約匈奴數歲無所得終以為怯邊士日得賞賜而不用皆願一戰於是乃具選車得千三百乗選騎得萬三千匹百金之士五萬人彀者十萬人悉勒習戰大縱畜牧人民滿野匈奴小入佯北不勝以數千人委之單于聞之大率衆來入牧多為奇陳張左右翼擊之大破殺匈奴十餘萬騎滅襜襤破東胡降林胡單于奔走其後十餘歲匈奴不敢近趙邊城趙悼襄王元年廉頗既亡入魏趙使牧攻燕拔武遂方城居二年龐煖破燕軍殺劇辛後七年秦破趙殺將扈輒於武遂城斬首十萬趙乃以牧為大將軍擊秦軍於宜安大破秦軍走秦將桓齮封牧為武安君居三年秦攻畨吾牧擊破秦軍南拒韓魏趙王遷七年秦使王翦攻趙趙使牧司馬尚禦之秦多與趙王寵臣郭開金為反間言牧尚欲反趙王乃使趙葱及齊將顔聚代牧牧不受命趙使人微捕得牧斬之廢司馬尚後三月王翦因急擊趙大破殺趙葱虜趙王遷及其將顔聚遂滅趙
  蘇子曰藺相如非戰國之士也以死行義不屈於强秦以禮為國不校於廉頗其處剛柔進退之際類學道者使居平世可以為大臣矣非戰國之士也廉頗李牧皆以將亡之趙抗方興之秦其為力艱矣卒以其用捨為趙之存亡趙能用之而不能終悲夫












  古史卷五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五十二      宋 蘇轍 撰田單列傳第二十九
  田單者齊諸田疏屬也涽王時單為臨菑市掾不見知及燕使樂毅伐破齊涽王出奔已而保莒城燕師長驅平齊而單走安平令其宗人盡斷其車軸末而傳鐵籠已而燕軍攻安平城壊齊人走爭塗以轊折車敗為燕所虜唯單宗人以鐵籠故得脱東保即墨燕既盡降齊城唯獨莒即墨不下燕軍聞齊王在莒并兵攻之淖齒既殺涽王於莒因堅守拒燕軍數年不下燕引兵東圍即墨即墨大夫出與戰敗死城中相與推單曰安平之戰單宗人以鐵籠得全習兵立以為將軍以即墨拒燕頃之燕昭王卒惠王立與樂毅有隙單聞之乃縱反間於燕言曰齊王已死城之不拔者二耳樂毅畏誅而不敢歸以伐齊為名實欲連兵南面而王齊人未附故且緩攻即墨以待其事齊人所懼唯恐他將之來即墨殘矣燕王以為然使騎劫代樂毅樂毅因歸趙單乃令城中人食必祭其先祖於庭飛鳥悉翔舞城中下食燕人怪之單因宣言曰神來下教我乃令城中人曰當有神人為我師有一卒曰臣可以為師乎反走單乃起引還東鄉坐師事之卒曰臣欺君誠無能也單曰子勿言也因師之每出約束必稱神師乃宣言曰吾唯懼燕軍之劓所得齊卒置之前行與我戰即墨敗矣燕人聞之如其言城中人見齊諸降者盡劓皆怒堅守唯恐見得單又縱反間曰吾懼燕人掘吾城外冢墓僇先人可為寒心燕軍盡掘壟墓燒死人即墨人從城上望見涕泣其欲出戰怒自十倍單知士卒之可用乃身操版揷與士卒分功妻妾編於行伍之間盡散飲食饗士令甲卒皆伏使老弱女子乘城遣使約降於燕燕軍皆呼萬歲單又收民金得千鎰令即墨富豪遺燕將曰即墨即降願無虜掠吾族家妻妾令安堵燕將大喜許之燕軍由此益懈單乃收城中得千餘牛為絳繒衣畵以五綵龍文束兵刃於其角而灌脂束葦於尾燒其端鑿城數十穴夜縱牛壯士五千人隨其後牛尾熱怒而奔燕軍燕軍夜大驚牛尾炬火光明炫燿燕軍視之皆龍文所觸盡死傷五千人因銜枚擊之而城中鼓譟從之老弱皆擊銅器為聲聲動天地燕軍大駭敗走齊人遂夷殺其將騎劫燕軍擾亂奔走齊人追亡逐北所過城邑皆畔燕歸于單兵日益多乘勝燕日敗亡卒至河上而七十餘城皆復為齊乃迎襄王於莒入臨菑而聽政襄王封單號曰安平君而以為齊相單嘗過菑水有老人渉菑而寒出不能行單解裘衣之襄王聞而惡之曰單厚施將以取吾國乎不早圖後之矣王左右有貫珠者王問之曰女以為何若對曰王不如因以為己善下令國中曰寡人憂民之飢田單收而食之寡人憂民之寒田單解裘衣之善單之善則亦王之善己王曰善賜單牛酒貫珠復勸王布令國中求飢寒者而收榖之於是國中皆曰田單之愛人王之教也王説單乃安齊之士有貂勃者嘗謗單單飲之酒而問之曰單何以得罪於先生先生之毁單也勃曰跖之狗可使吠堯使勃得為公狗顧將為公攫噬人矣尚何謗哉單任之於王王有所幸臣九人欲害單請於王使勃使楚勃至楚楚王觴之數日不反九人因謂王曰匹夫而能牽留萬乗豈不以據勢哉安平君之於王君臣無禮上下無别内收百姓外懐戎翟陰結諸侯之雄俊其志欲有為也王入之他日王顧左右曰召相單來單知王怒免冠徒跣肉袒而進退而請死罪五日王乃曰子無罪子為子之臣禮吾為吾之王禮而已貂勃從楚來王賜諸前酒酣王復曰召相單來勃避席稽首曰王安得此亡國之言乎昔文王得吕尚以為太公齊桓公得管仲以為仲父今王得安平君而獨曰單單安得此亡國之言乎燕之破齊王走之城陽之山安平君以惴惴之即墨三里之城七里之郭弊卒七千禽其司馬而反千里之齊當是之時闔城陽而王之天下莫能止也安平君為棧道木閣迎王與后於城陽山中王乃得反子臨百姓今國已定民已安王乃曰單單嬰兒之計不為此也王不亟殺此九子以謝安平君國危矣王以為然乃殺九子而逐其家益封單夜邑萬戸單將而攻翟魯仲連見之曰將軍不能下也單不謝而去攻翟三月不克乃問仲連曰先生何以知單之不能下翟也連曰將軍之在即墨也坐而織蕢立則杖揷為士卒倡曰可往矣宗廟亡矣當此之時將軍有死之心而士卒無生之氣聞若言莫不揮涕奮臂而欲戰此所以破燕也今將軍東有夜邑之奉西有菑上之虞黄金横帶而馳於淄澠之間有生之樂無死之心所以不勝也單曰單有心先生知之矣明日厲氣修城立於矢石之所援桴鼓之翟人乃下燕將攻趙趙王割濟東與齊求單為將擊燕有功因留相趙已而歸齊復事王建【單攻聊城魯仲連稱栗腹以十萬衆敗於趙此王建之世也】
  蘇子曰樂毅以全燕之兵兼强齊之衆棲田單於即墨諸侯之救不至使天胙燕昭王不死樂毅不亡田單雖智要之歲月兵殘食盡齊之亡可立而待也然單兵不滿萬人堅守二城以抗百倍之師相持五年而無可乘之隙遷延稽故以須天命之復可不謂智過人哉












  古史卷五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五十三      宋 蘇轍 撰屈原列傳第三十
  屈原名平楚之同姓也為楚懐王左徒博聞强志明於治亂嫺於辭令入則與王圖議國事以出號令出則接遇賔客應對諸侯王甚任之上官大夫與之同列爭寵而心害其能懐王使原造為憲令原屬草藁未定上官大夫見而欲奪之原不與因讒之曰王使屈平為令衆莫不知每一令出平伐其功以為非我莫能為也王怒而疏平其後秦欲伐齊齊與楚從親秦惠王患之乃令張儀佯去秦厚幣委質事楚曰秦甚憎齊齊與楚從親楚誠能絶齊秦願獻商於之地六百里懐王貪而信張儀遂絶齊使使如秦受地張儀詐之曰儀與王約六里不聞六百里楚使怒去歸告懐王懐王怒大興師伐秦秦發兵擊之大破楚師於丹陽斬首八萬虜楚將屈匄遂取楚之漢中地懐王乃悉發國中兵以深入擊秦戰於藍田魏聞之襲楚至鄧楚兵懼自秦歸而齊竟怒不救楚楚大困明年秦割漢中地與楚以和楚王曰不願得地願得張儀而甘心焉張儀聞乃曰以一儀而當漢中地臣請往至楚又因厚幣用事臣靳尚而設詭辯於懐王之寵姬鄭袖懐王竟聽鄭袖復釋去張儀是時平既疏不復在位使於齊顧反諫懐王曰何不殺張儀懐王悔追張儀不及其後諸侯共擊楚大破之殺其將唐昧時秦昭王與楚婚欲與懐王㑹懐王欲行平曰秦虎狼之國不可信不如無行懐王稚子子蘭勸王行奈何絶秦歡懐王卒行入武闗秦伏兵絶其後因留懐王以求割地懐王怒不聽亡走趙趙不内復之秦竟死於秦而歸葬長子頃襄王立以其弟子蘭為令尹楚人皆咎子蘭以勸懐王入秦而不反也平既嫉之憂愁幽思而作離騷離騷者猶離憂也夫天者人之始也父母者人之本也人窮則反本故勞苦倦極未嘗不呼天也疾痛慘怛未嘗不呼父母也屈平正道直行竭忠盡智以事其君讒人間之可謂窮矣信而見疑忠而被謗能無怨乎屈平之作離騷蓋自怨生也國風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誹而不亂若離騷者可謂兼之矣其稱文小而指極大舉類邇而見義逺雖廢不用而睠顧楚國繫心懐王一篇之中而三致志焉【太史公言離騷之作自懐王之世屈原始見疏而作矣今案離騷之文斥刺子蘭宜在懐王末年頃襄王出故正之於此】令尹子蘭聞之大怒卒使上官大夫短屈原於頃襄王頃襄王怒而遷之屈原至於江濵被髪行吟澤畔顔色憔悴形容枯槁漁父見而問之曰子非三閭大夫與何故而至此屈原曰舉世混濁而我獨清衆人皆醉而我獨醒是以見放漁父曰夫聖人者不凝滯於物而能與世推移舉世混濁何不隨其流而揚其波衆人皆醉何不餔其糟而啜其醨何故懐瑾握瑜而自令見放為屈原曰吾聞之新沐者必彈冠新浴者必振衣人又誰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寧赴常流而葬乎江魚腹中耳又安能以皓皓之白而䝉世之温蠖乎乃作懐沙之賦其辭曰陶陶孟夏兮草木莽莽傷懐永哀兮汨徂南土眴兮窈窈孔靜幽墨寃結紆軫兮離愍之長鞠撫情効志兮俛詘以自抑刓方以為圜兮常度未替易初本由兮君子所鄙章畫職墨兮前度未改内直質重兮大人所盛巧匠不斵兮孰察其揆正文幽處兮矇謂之不章離婁微睇兮瞽以為無明變白而為黒兮倒上以為下鳳凰在笯兮雞雉翔舞同糅玉石兮一槩而相量夫黨人之鄙妬兮羗不知吾所臧任重載盛兮陷滯而不濟懐瑾握瑜兮窮不得余所示邑犬羣吠兮吠所怪也誹駿疑桀兮固庸態也文質疎内兮衆不知吾之異采材樸委積兮莫知余之所有重仁襲義兮謹厚以為豐重華不可啎兮孰知吾之從容古固有不並兮豈知其故也湯禹久逺兮邈不可慕也懲違改忿兮抑心而自彊離涽而不遷兮願志之有象進路北次兮日昧昧其將暮含憂虞哀兮限之以大故亂曰浩浩沅湘兮分流汨兮修路幽拂兮道逺忽兮曽唫恒悲兮永歎慨兮世既莫吾知兮人心不可謂兮懐情抱質兮獨無匹兮伯樂既沒驥將焉程兮人生有命兮各有所錯兮定心廣志余何畏懼兮曽傷爰哀永歎喟兮世溷不吾知心不可謂兮知死不可讓兮願勿愛兮明以告君子兮吾將以為類兮於是懐石自投汨羅以死屈原既死之後楚有宋玉唐勒景差之徒皆好辭而以賦見稱然皆祖屈原之從容辭令終莫敢直諫其後楚日以削數十年竟為秦所滅
  蘇子曰漢賈誼為長沙傅過汨羅為賦以弔屈原曰歴九州而相君何必懐此故都誼之言或一道也而非原志原楚同姓不忍棄其君而之四方而誼教之以孔子孟軻歴聘諸侯以求行道勢必不從矣柳下惠為士師三黜而不去曰直道而事人何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惜乎屈原廉直而不知道殉節以死然後為快此所以未合於聖人耳使原如桞下惠用之則行舍之則藏終身於楚優游以卒歲庶乎其志也哉















  古史卷五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巻五十四      宋 蘇轍 撰虞卿魯仲連列傳第三十一
  虞卿者游説之士也躡蹻擔簦説趙孝成王一見賜黄金百鎰白璧一䨇再見為趙上卿故號為虞卿秦昭王以范雎故欲為之報仇求魏相魏齊而殺之魏齊亡走趙依平原君秦召平原君而使趙王殺齊齊夜出見虞卿虞卿解相印與齊皆之魏依信陵君信陵君難之齊怒自剄死虞卿困於大梁不得志乃著書上採春秋下觀近世曰節義稱號揣摩政謀凡八篇以刺譏國家得失世傳之曰虞氏春秋秦趙戰於長平趙不勝亡一都尉趙王召樓昌與虞卿曰軍戰不勝尉復死寡人使束甲而趨之何如樓昌曰無益也不如發重使為媾虞卿曰昌言媾者以為不媾軍必破也而制媾者在秦且王之論秦也欲破趙之軍乎不邪王曰秦不遺餘力矣必且欲破趙軍虞卿曰王聽臣發使出重寳以附楚魏楚魏欲得王之重寳必内吾使趙使入楚魏秦必疑天下之合從且必恐如此則媾乃可為也趙王不聽與平陽君趙豹為媾鄭朱入秦秦内之趙王召虞卿曰寡人使平陽君為媾於秦秦已納鄭朱矣卿以為奚如虞卿對曰王不得媾軍必破矣天下賀戰勝者皆在秦矣鄭朱貴人也入秦秦王與應侯必顯重以示天下楚魏以趙為媾必不救王秦知天下不救王則媾不可得成也應侯果顯鄭朱以示天下賀戰勝者終不肯媾長平大敗遂圍邯鄲為天下笑秦既解邯鄲圍而趙王入朝使趙郝約事於秦割六縣而媾虞卿謂趙王曰秦之攻王也倦而歸乎王以其力尚能進愛王而弗攻乎王曰秦之攻我也不遺餘力矣必以倦而歸也虞卿曰秦以其力攻其所不能取倦而歸王又以其力之所不能取以送之是助秦自攻也來年秦復攻王王無救矣王以虞卿之言告趙郝趙郝曰虞卿誠能盡秦力之所至乎誠知秦力之所不能進此彈丸之地弗予令秦來年復攻王王得無割其内而媾乎王曰請聽子割矣子能必使來年秦之不復攻我乎趙郝對曰此非臣之所敢任也他日三晉之交於秦相善也今秦善韓魏而攻王王之所以事秦必不如韓魏也今臣為足下解負親之攻開闗通幣齊交韓魏至來年而王獨取攻於秦此王之所以事秦必在韓魏之後也此非臣之所敢任也王以告虞卿虞卿對曰郝言不媾來年秦復攻王王得無割其内而媾乎今媾郝又以不能必秦之不復攻也今雖割六城何益來年復攻又割其力之所不能取而媾此自盡之術也不如無媾秦雖善攻不能取六縣趙雖不能守終不失六城秦倦而歸兵必罷我六城收天下以攻罷秦是我失之於天下而取償於秦也吾國尚利孰與坐而割地自弱以强秦哉今郝曰秦善韓魏而攻趙者必以為韓魏不救趙也而王之軍必孤有以王之事秦不如韓魏也是使王嵗以六城事秦也即坐而城盡來年秦復求割地王將與之乎弗與是棄前功而挑秦禍也與之則無地而給之語曰强者善攻弱者不能守今坐而聽秦秦兵不弊而多得地是强秦而弱趙也以益强之秦而割愈弱之趙其計故不止矣且王之地有盡而秦之求無已以有盡之地而給無已求其勢必無趙矣王計未定樓緩從秦來趙王與樓緩計之曰予秦地何如毋與孰吉緩辭讓曰此非臣之所能知也王曰雖然試言公之私緩對曰王亦聞夫公甫文伯母乎公父文伯仕於魯病死女子為自殺於房中者二人其母聞之弗哭也其相室曰焉有子死而弗哭者乎其母曰孔子賢人也逐於魯而是人不隨也今死而婦人為之自殺者二人若是者必其於長者薄而於婦人厚也故從母言之是為賢母從妻言之是必不免為妬妻故其言者異則人心變矣今臣新從秦來而言勿予則非計也言予之恐王以臣為為秦也故不敢對使臣得為大王計不如予之王曰諾虞卿聞之入見王曰此飾説也王眘勿予樓緩聞之往見王王又以虞卿之言告緩對曰不然虞卿得其一不得其二夫秦趙構難而天下皆説何也曰吾且因强而乗弱矣今趙兵困於秦天下之賀戰勝者則必盡在於秦矣故不如亟割地為和以疑天下而慰秦之心不然天下將因秦之强怒乗趙之弊瓜分之趙且亡何秦之圖乎故曰虞卿得其一不得其二願王以此決之勿復計也虞卿聞之往見王曰危哉樓子之所以為秦者是愈疑天下而何慰秦之心哉獨不言其示天下弱乎且臣言勿予者非固勿予而已也秦索六城於王而王以六城賂齊齊秦之深讎也得王之六城并力西擊秦齊之聽王不待辭之畢也則是王失之於齊而取償於秦也而齊趙之深讎可以報矣而示天下有能為也王以此發聲兵未窺於境臣見秦之重賂至趙而反媾於王也從秦為媾韓魏聞之必盡重王重王必出重寳以先於王則是王一舉而結三國之親而與秦易道也趙王曰善則使虞卿東見齊王與之謀秦虞卿未返秦使者已在趙矣樓緩聞之亡去趙於是封虞卿以一城居頃之而魏請為從趙王召虞卿謀過平原君平原君曰願卿之論從也虞卿入見王王曰魏請為從對曰魏過王曰寡人固未之許對曰王過王曰魏請從卿曰魏過寡人未之許又曰寡人過然則終不可乎對曰臣聞小國之與大國從事也有利則大國受其福有敗則小國受其禍今魏以小國請其禍而王以大國辭其福臣故曰王過魏亦過竊以為從便王曰善乃合魏為從
  蘇子曰游説之士皆歴抵諸侯以左右網其利獨虞卿始終事趙專持從説其言前後可考無翻覆之病觀其赴魏齊之急捐相印棄萬户侯而不顧此固義俠之士非説客也哉然太史公記虞卿與趙謀事皆秦破長平後而卿為魏齊棄相印走大梁則前此矣意者魏齊死卿自梁還復相趙而太史公失不言之耳
  魯仲連齊人也好奇偉俶儻之畫䇿而不肯仕宦任職好持高節游於趙趙孝成王時而秦王使白起破趙長平之軍前後四十餘萬秦兵遂東圍邯鄲趙王恐諸侯之救兵莫敢擊秦軍魏安釐王使將軍晉鄙救趙畏秦止於蕩陰不進魏王使客將軍新垣衍間入邯鄲因平原君謂趙王曰秦所為急圍趙者前與齊爭强為帝已而復歸帝今齊已益弱方今唯秦雄天下此非必貪邯鄲其意欲復求為帝趙誠發使尊秦王為帝秦必喜罷兵去平原君猶豫未有所决仲連聞之乃見平原君曰事將奈何平原君曰勝也何敢言事前亡四十萬之衆於外今又内圍邯鄲而不能去魏王使客將軍新垣衍令趙帝秦今其人在是勝也何敢言事仲連曰吾始以君為天下之賢公子也吾乃今然後知君非天下之賢公子也梁客新垣衍安在吾請為君責而歸之平原君曰勝請為紹介而見之於先生平原君遂見新垣衍曰東國有魯仲連先生者今其人在此勝請為紹介交之於將軍衍曰吾聞魯仲連先生齊國之高士也衍人臣也使事有職吾不願見平原君曰勝既已泄之矣衍許諾仲連見衍而無言衍曰吾視居此圍城圍中者皆有求於平原者也今吾觀先生之玉貎非有求於平原君者也曷為久居此圍城之中而不去仲連曰世以鮑焦為無從頌【古容誦通】而死者皆非也衆人不知則為一身彼秦者棄禮義而上首功之國也權使其士虜使其民彼即肆然而為帝過而為政於天下則連有蹈東海而死耳吾不忍為之民也所為見將軍者欲以助趙也衍曰先生助之將奈何仲連曰吾將使梁及燕助之齊楚則固助之矣衍曰燕則吾請以從矣若乃梁者則吾乃梁人也先生惡能使梁助之仲連曰梁未睹秦稱帝之害故耳使梁睹秦稱帝之害則必助趙矣衍曰秦稱帝之害何如仲連曰昔者齊威王嘗為仁義矣率天下諸侯而朝周周貧且微諸侯莫朝而齊獨朝之居嵗餘周烈王崩齊後往周怒赴於齊曰天崩地坼天子下席東藩之臣因齊後至則斮齊威王勃然怒曰叱嗟而母婢也卒為天下笑故生則朝周死則叱之誠不忍其求也彼天子固然其無足怪衍曰先生獨不見夫僕乎十人而從一人者寧力不勝而智不若邪畏之也仲連曰嗚呼梁之比於秦若僕邪衍曰然仲連曰吾將使秦王烹醢梁王衍怏然不悦曰噫嘻亦太甚矣先生之言也先生又惡能使秦王烹醢梁王仲連曰固也吾將言之昔者九侯鄂侯文王紂之三公也九侯有子而好獻之於紂紂以為惡醢九侯鄂侯爭之强辯之疾故脯鄂侯文王聞之喟然而歎故拘之牖里之庫百日欲令之死曷為與人俱稱王卒就脯醢之地齊涽王將之魯夷維子為執䇿而從謂魯人曰子將何以待吾君魯人曰吾將以十太牢待子之君夷維子曰子安取禮而來吾君彼吾君者天子也天子廵狩諸侯辟舍納筦籥攝衽抱机視膳於堂下天子已食乃退而聽朝也魯人投其籥不果納不得入於魯將之薛假途於鄒當是時鄒君死涽王欲入弔夷維子謂鄒之孤曰天子弔主人必將陪殯棺設北面於南方然後天子南面弔也鄒之羣臣曰必若此吾將伏劒而死固不敢入於鄒鄒魯之臣生則不得事養死則不得賻襚然且欲行天子之禮於鄒魯鄒魯之臣不果納今秦萬乗之國也梁亦萬乗之國也俱據萬乘之國各有稱王之名睹其一戰而勝欲從而帝之是使三晉之大臣不如鄒魯之僕妾也且秦無已而帝則且變易諸侯之大臣彼將奪其所不肖而與其所賢奪其所憎而與其所愛彼又將使其子女讒妾為諸侯姬妃處梁之宫梁王安得晏然而已乎而將軍又何以得故寵乎於是衍起再拜謝曰始以先生為庸人吾乃今日知先生為天下之士也吾請出不敢復言帝秦秦將聞之為却軍五十里適㑹魏公子無忌奪晉鄙軍以救趙擊秦軍秦軍遂引而去於是平原君欲封仲連仲連辭讓使者三終不肯受平原君乃置酒酒酣起前以千金為仲連壽仲連笑曰所謂貴於天下之士者為人排患釋難解紛亂而無取也即有取者是商賈之事也而連不忍為也遂辭平原君而去終身不復見其後十餘年燕將攻下聊城聊城人或讒之燕燕將懼誅因保守聊城不敢歸齊田單攻聊城歲餘士卒多死而聊城不下仲連乃為書約之矢以射城中遺燕將曰吾聞之智者不倍時而棄利勇士不怯死而滅名忠臣不先身而後君今公行一朝之忿不顧燕王之無臣非忠也殺身亡聊城而威不信於齊非勇也功敗名滅後世無稱焉非智也三者世主不臣説士不載故智者不再計勇士不怯死今死生榮辱貴賤尊卑此時不再至願公詳計而無與俗同且楚攻齊之南陽魏攻平陸而齊無南面之心以為亡南陽之害小不如得濟北之利大故定計審處之今秦人下兵魏不敢東面衡秦之勢成楚國之形危齊棄南陽斷右壤定濟北計猶且為之也且夫齊之必決於聊城公勿再計今楚魏交退於齊而燕救不至以全齊之兵無天下之規與聊城共據期年之敝則臣見公之不能得也且燕國大亂君臣失計上下迷惑栗腹以十萬之衆五折於外以萬乘之國被圍於趙壤削主困為天下僇笑國敝而禍多民無所歸心今公又以敝聊之民拒全齊之兵是墨翟之守也食人炊骨士無反外之心是孫臏之兵也能見於天下雖然為公計者不如全車甲以報於燕車甲全而歸燕燕王必喜身全而歸於國士民如見父母交游攘臂而議於世功業可明上輔孤主以制羣臣下養百姓以資説士矯國更俗功名可立也亡意亦捐燕棄世東游於齊乎裂地定封富乎陶衞世世稱孤與齊久存又一計也此兩計者顯名厚實也願公詳計而審處一焉且吾聞之規小節者不能成榮名惡小恥者不能立大功昔者管夷吾射桓公中其鉤簒也遺公子糾不能死怯也束縛桎梏辱也此三行者世主不臣而鄉里不通鄉使管子幽囚而不出身死而不反於齊則亦名不免於辱人賤行矣臧獲且羞與之同名矣况世俗乎故管子不恥身在縲紲之中而恥天下之不治不恥不死公子糾而恥威之不信於諸侯故兼三行之過而為五霸首名高天下而光燭鄰國曹子為魯將三戰三北而亡地五百里鄉使曹子計不反顧議不旋踵刎頸而死則亦名不免為敗軍禽將矣曹子棄三北之恥而退與魯君計桓公朝天下㑹諸侯曹子以一劒之任枝桓公之心於壇坫之上顏色不變辭氣不悖三戰之所亡一朝而復之天下震動諸侯驚駭威加吳越若此二士者非不能成小廉而行小節也以為殺身亡軀絶世滅後功名不立非智也故去感忿之怨立終身之名棄忿悁之節定累世之功是以業與三王爭流而名與天壤相弊也願公擇一而行之燕將見仲連書泣三日猶豫不能自決欲歸燕已有隙恐誅欲降齊所殺虜於齊甚衆恐已降而後見辱喟然歎曰與人刃我寧自刃乃自殺聊城亂田單遂屠聊城歸而言仲連欲爵之仲連逃隱於海上曰吾與富貴而詘於人寧貧賤而輕世肆志焉
  蘇子曰戰國游談之士非從即衡説行交合而寵禄附之故事不厭詭詐爭走於利魯仲連辯過秦儀氣凌髠衍而從横之利不入於口因事放言切中機㑹排難解紛如決潰堤不終日而成功逃避爵賞脱屣而去戰國以來一人而已












  古史卷五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五十五      宋 蘇轍 撰吕不韋列傳第三十二
  吕不韋者陽翟大賈人往來販賤賣貴家累千金秦昭王四十年太子死其四十二年以次子安國君為太子安國君有子二十餘人有所甚愛姬立以為正夫人號曰華陽夫人無子安國君中男名楚其母曰夏姬母愛楚為秦質子於趙秦數攻趙趙不甚禮楚楚秦諸庶孽孫質於諸侯車乗進用不饒居處困不得意不韋賈邯鄲見而憐之曰此奇貨可居乃往見楚説曰吾能大子之門楚笑曰且自大君之門而乃大吾門不韋曰子不知也吾門待子門而大楚心知所謂乃引與坐深語不韋曰秦王老矣安國君得為太子竊聞安國君愛幸華陽夫人華陽夫人無子能立適嗣者獨華陽夫人耳今子兄弟二十餘人子又居中不甚見幸久質諸侯即大王薨安國君立為王則子無幾得與長子及諸子旦暮在前者爭為太子矣楚曰然為之奈何不韋曰子貧客於此非有以奉獻於親及結賔客也不韋雖貧請以千金為子西游事安國君及華陽夫人立子為適嗣楚乃頓首曰必如君策請得分秦國與君共之不韋乃以五百金與楚為進用結賔客而復以五百金買竒物玩好自奉而西游秦求見華陽夫人姊而皆以其物獻華陽夫人因言子楚賢智結諸侯賔客徧天下常曰楚也以夫人為天日夜泣思太子及夫人夫人大喜不韋因使其姊説夫人曰吾聞之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弛今夫人事太子甚愛而無子不以此時早自結於諸子中賢孝者舉立以為適而子之夫在則重尊夫百歲之後所子者為王終不失勢此所謂一言而萬世之利也不以繁華時樹本即色衰愛弛後雖欲開一語尚可得乎今子楚賢而自知中男也次不得為適其母又不得幸自附夫人夫人誠以此時拔以為適夫人則竟世有寵於秦矣華陽夫人以為然承太子間從容言子楚質於趙者絶賢來往者皆稱譽之因涕泣曰妾幸得充後宫不幸無子願得子楚立以為適嗣以託妾身安國君乃與夫人刻玉符約以為適嗣安國君及夫人因厚餽遣楚而請吕不韋傅之楚以此名譽益盛於諸侯不韋取邯鄲諸姬絶好善舞者與居知有身子楚從不韋飲見而説之因起為壽請之不韋怒念業已破家為楚欲以釣奇乃遂獻其姬姬自匿有身至大期時生子政楚遂立姬為夫人秦昭王五十年使王齮圍邯鄲急趙欲殺楚楚與不韋謀行金六百斤予守者吏得脱亡赴秦軍遂以得歸趙欲殺楚妻子楚夫人趙豪家女也得匿以故母子竟得活昭王五十六年薨安國君立為王華陽夫人為王后楚為太子趙亦奉楚夫人及子政歸秦秦王立一年薨謚為孝文王楚代立是為莊襄王所養母華陽后為華陽太后母夏姬以為夏太后莊襄王元年以不韋為丞相封為文信侯食河南雒陽十萬户莊襄王即位三年薨太子政立為王尊不韋為相國號稱仲父秦王年少太后時時竊私通不韋不韋家僮萬人當是時魏有信陵君楚有春申君趙有平原君齊有孟嘗君皆下士喜賔客以相傾不韋以秦之强羞不如亦招致士厚遇之至食客三千人是時諸侯多辯士如荀卿之徒著書布天下不韋乃使其客人人著所聞集論以為八覽六論十二紀二十餘萬言以為備天地萬物古今之事號曰吕氏春秋布咸陽市門懸千金其上延諸侯游士賔客有能増損一字者予千金始皇帝益壯太后淫不止不韋恐覺禍及己乃私求大陰人嫪毐以為舍人時縱倡樂使毐以其陰闗桐輪而行令太后聞之以啗太后太后聞果欲私得之不韋乃進毒詐令人以腐罪告之不韋陰謂太后曰可【事詐】腐則得給事中太后乃陰厚賜主腐者吏詐論之拔其鬚眉為宦者遂得侍太后太后私與通絶愛之有身太后恐人知之詐卜當避時徙宫居雍毐常從賞賜甚厚事皆決於毐毐家僮數千人諸客求宦為毐舍人千餘人始皇七年莊襄王母夏太后薨孝文王后曰華陽太后與孝文王㑹葬壽陵夏太后子莊襄王葬芷陽故夏太后獨别葬杜東曰東望吾子西望吾夫後百年旁當有萬家邑九年有告毐實非宦者常與太后私亂生子二人皆匿之與太后謀曰王即薨以子為後毐聞之秦王驗左右未發方之雍郊毐恐禍起謀矯太后璽發卒以反蘄年宫吏攻毐毐敗亡走追斬之好畤遂夷其宗於是秦王下吏治具得情實事連不韋九月夷毐三族殺太后所生兩子而遷太后於雍諸毐舎人皆没其家而遷之蜀王欲誅不韋為其奉先王功大及賔客辯士為游説者衆王不忍致法十年十月乃免不韋相及齊人茅焦説秦秦王乃迎太后於雍歸復咸陽而出不韋就國河南歲餘諸侯賔客使者相望於道請文信侯秦王恐其為變乃賜不韋書曰君何功於秦封君河南十萬户君何親於秦號稱仲父其與家屬徙處蜀不韋自度稍侵恐誅乃飲酖死秦王所加怒不韋毐皆已死乃皆復歸毐舍人遷蜀者始皇十九年太后薨號為帝太后與襄王會葬茝陽蘇子曰戰國惟秦楚燕為故國取之非逆而守之則暴矣若三晉及齊皆以簒奪得之所以取守者皆非義也天方厭喪亂欲假手於秦而秦亦淫虐無以受之於是不韋乗釁納妾於子楚以亂其後六國未亡而嬴氏已先亡矣及至二世屠戮諸公子殆盡而後授首於劉項老子曰天網恢恢疎而不失不觀其微孰知其故哉








  古史卷五十五
<史部,別史類,古史>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巻五十六      宋 蘇轍 撰李斯列傳第三十三
  李斯者楚上蔡人也年少時為郡小吏見吏舍厠中䑕食不潔近人大數驚恐入倉觀倉中䑕食積粟居大廡之下不見人犬之憂於是斯乃嘆曰人之賢不肖譬於䑕矣在所自處耳乃從荀卿學帝王之術學已成度楚王不足事而六國皆弱無可為建功者欲西入秦辭於荀卿曰斯聞得時無怠今萬乗方爭游者主事秦王欲吞天下稱帝而治此布衣馳騖之時而游說者之秋也處卑賤之位而計不為者此禽鹿視肉人靣而能彊行者耳故詬莫大於卑賤而卑莫甚於窮困久處卑賤之位困苦之地非世而惡利自託於無為此非士之情也故斯將西說秦王矣至秦㑹莊襄王卒斯乃求為秦相文信侯呂不韋舍人不韋賢之任以為郎斯因說秦王曰胥人者去其幾也成大功者在因瑕釁而遂忍之昔cq=58者秦穆公之伯終不東并六國者何也諸侯尚衆周德未衰故五伯迭興更尊周室自孝公以來周室卑㣲諸侯相兼關東為六國秦之乗勝役諸侯六世矣今諸侯服秦譬若郡縣夫以秦之强大王之賢猶竈上騷除足以滅諸侯成帝業為天下一統此萬世之一時也今怠而不急就諸侯復强相聚約從雖有黄帝之賢不能并也秦王乃拜斯為長史聽其計隂遣謀士齎黄金玉以游說諸侯諸侯名士可下以財者厚隂結之不肯者利劍刺之離其君臣之計秦王乃使其良將隨其後秦王拜斯為客卿會韓人鄭國來間秦以作注溉渠已而覺秦宗室大臣皆言秦王曰諸侯人來事秦者大抵為其主游間於秦耳請一切逐客斯議亦在逐中斯乃上書曰臣聞吏議逐客竊以為過矣昔繆公求士西取由余於戎東得百里奚於宛迎蹇叔於宋求丕豹公孫支於晉此五子者不産於秦而繆公用之并國二十遂覇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風易俗民以殷盛國以富强百姓樂用諸侯親服獲楚魏之師舉地千里至今治强惠王用張儀之計㧞三川之地西并巴蜀北收上郡取漢中包九夷制鄢郢東據成臯之險割膏腴之壤遂散六國之從使之西靣事秦功施到今昭王得范睢廢穰侯逐華陽强公室杜私門蠶食諸侯使秦成帝業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由此觀之客何負於秦哉向使四君却客而不内䟽士而不用是使國無富利之實而秦無强大之名也今陛下致昆山之玉有隨和之寶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劍乗纎離之馬建翠鳯之旗樹靈鼉之鼓此數寶者秦不生一焉而陛下說之何也必秦國之所生然後可則是夜光之璧不餙朝廷犀象之器不為玩好鄭衛之女不充後宫而駿良駃騠不實外厩江南金錫不為用西蜀丹青不為采所以餙後宫充下陳娯心意說耳目者必出於秦然後可則是宛珠之簮傅璣之珥阿縞之衣錦繡之餙不進於前而隨俗雅化佳冶窈窕趙女不立於側也夫擊甕叩缻彈筝搏髀而歌呼嗚嗚快耳目者真秦之聲也鄭衞桑間昭虞武象者異國之樂也今棄擊甕叩缻而就鄭衞退彈筝而取昭虞若是者何也快意當前適觀而已矣今取人則不然不問可否不論曲直非秦者去為客者逐然則是所重者在乎色樂珠玉而所輕者在乎人民也此非所以跨海内制諸侯之術也臣聞地廣者粟多國大者人衆兵强則士勇是以太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衆庻故能明其德是以地無四方民無異國四時充美鬼神降福此五帝三王之所以無敵今乃棄黔首以資敵國却賔客以業諸侯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向褁足不入秦此所謂藉㓂兵而齎盗糧者也夫物不産於秦可寳者多士不産於秦而願忠者衆今逐客以資敵國損民以益讎内自虗而外樹怨於諸侯求國無危不可得也秦王乃除逐客之令復斯官卒用其計謀官至廷尉二十餘年竟并天下尊王為皇帝以斯為丞相夷郡縣城銷其兵刃示不復用使秦無尺土之封不立子弟為王功臣為諸侯者使後無戰攻之患始皇三十四年置酒咸陽宫愽士僕射周青臣等頌稱始皇威德齊人淳于越進諌曰臣聞之殷周之王千餘歲封子弟功臣自為支輔今陛下有海内而子弟為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患臣無輔弼何以相救哉事不師古而能長久者非所聞也今青臣等又靣䛕以重陛下過非忠臣也始皇下其議丞相丞相謬其說絀其辭乃上書曰古者天下散亂莫能相一是以諸侯並作語皆道古以害今餙虛言以亂實人善其所私學以非上所建立今陛下并有天下辯白黒而定一尊而私學乃相與非法敎之制聞令下即各以其私學議之入則心非出則巷議非主以為名異趣以為高率羣下以造謗如此不禁則主勢降乎上黨與成乎下禁之便臣請諸有文學詩書百家語者蠲除去之令到滿三十日弗去黥為城旦所不去者醫藥卜筮種樹之書若有欲學法令者以吏為師始皇可其議收去詩書百家之語以愚百姓使天下無以古非今明法度定律令皆以始皇起同文書治離宫别舘周徧天下明年又廵狩外攘四夷斯皆有力焉斯長男由為三川守諸男皆尚秦公主女悉嫁秦諸公子三川守由告歸咸陽斯置酒於家百官長皆前為夀門庭車騎以千數斯喟然而歎曰嗟乎吾聞之荀卿曰物禁太盛夫斯乃上蔡布衣閭巷之黔首上不知其駑下遂擢至此當今人臣之位無居臣上者可謂富貴極矣物極則衰吾未知所税駕也始皇三十七年十月行出游㑹稽並海上北抵琅邪丞相斯中車府令趙高兼行符璽令事皆從始皇有二十餘子扶蘓以數直諌上上使監兵上郡蒙恬為將少子胡亥愛請從上許之餘子莫從其年七月始皇帝至沙丘病甚令趙高為書賜公子扶蘓曰以兵屬蒙恬與䘮㑹咸陽而葬書已封未授使者始皇崩書及璽皆在趙高所獨子胡亥丞相斯趙高及幸宦者五六人知始皇崩餘羣臣皆莫知也斯以為上在外崩無真太子故秘之置始皇居輼輬車中百官奏事上食如故宦者輙從輼輬車中可諸奏事趙高因留所賜扶蘓璽書而謂公子胡亥曰上崩無詔封王諸子而獨賜長子書長子至即立為皇帝而子無尺寸之地為之奈何胡亥曰固也吾聞之明君知臣明父知子父捐命不封諸子何可言者趙高曰不然方今天下之權存亡在子與高及丞相耳願子圗之且夫臣人與見臣於人制人與見制於人豈可同日道哉胡亥曰廢兄而立弟是不義也不奉父詔而畏死是不孝也能薄而材譾因人之功是不能也三者逆德天下不服身殆傾危社稷不血食高曰臣聞湯武殺其主天下稱義焉不為不忠衞君殺其父而衞國載其德孔子著之不為不孝夫大行不小謹盛德不辭譲鄉曲各有宜而百官不同功胡顧小而忘大後必有害狐疑猶豫後必有悔㫁而敢行鬼神避之後有成功願子遂之胡亥喟然歎曰今大行未發䘮禮未終豈宜以此事干丞相哉趙高曰時乎時乎間不及謀贏糧躍馬唯恐後時胡亥既然高之言高曰不與丞相謀恐事不能成臣請為子與丞相謀之髙乃謂斯曰上崩賜長子書與䘮㑹咸陽而立為嗣書未行今上崩未有知者也所賜長子書及符璽皆在胡亥所定太子在君侯與高之口耳事將何如斯曰安得亡國之言此非人臣所當議也高曰君侯自料能孰與蒙恬功髙孰與蒙恬謀逺不失孰與蒙恬無怨於天下孰與蒙恬長子舊而信之孰與蒙恬斯曰此五者皆不及蒙恬而君責之何深也高曰高故内官之厮役也幸得以刀筆之文進入秦宫管事二十餘年未嘗見秦免罷丞相功臣有封及二世者也卒皆以誅亡皇帝二十餘子皆君之所知長子剛毅而武勇信人而奮士即位必用蒙恬為丞相君侯終不懐通侯之印歸於鄉里明矣高受詔敎習胡亥使學以法事數年矣未嘗見過失慈仁篤厚輕財重士辯於心而詘於口盡禮敬士秦之諸子未有及此者可以為嗣君計而定之斯曰君其反位斯奉主之詔聼天之命何慮之可定也高曰安可危也危可安也安危不定何以貴聖斯曰斯上蔡閭巷布衣也上幸擢為丞相封為通侯子孫皆至尊位重禄者固將以存亡安危属臣也豈可負哉夫忠臣不避死而庶幾孝子不勤勞而見危人臣各守其職而已矣其勿復言將令斯得罪高曰葢聞聖人遷徙無常就變而從時見末而知本觀指而覩歸物固有之安得常法哉方今天下之權命懸於胡亥高能得志焉且夫從外制中謂之惑從下制上謂之賊故秋霜降者草花落水揺動者萬物作此必然之效也君何見之晚斯曰吾聞晉易太子三世不安齊桓兄弟爭位身死為戮紂殺親戚不聼諌者國為丘墟遂危社稷三者逆天宗廟不血食斯其猶人哉安足為謀高曰上下合同可以長久中外若一事無表裏君聼臣之計即長有封侯世世稱孤必有喬松之夀孔墨之智今釋此而不從禍及子孫足以為寒心善者因禍為福君何處焉斯乃仰天而嘆垂淚太息曰嗟乎獨遭亂世既以不能死安託命哉於是斯乃聼高高乃報胡亥曰臣請奉太子之明命以報丞相丞相斯敢不奉令於是乃相與謀詐為受始皇詔丞相立子胡亥為太子更為書賜長子扶蘇曰朕廵天下禱祀名山諸神以延夀命今扶蘇與將軍蒙恬將師數十萬以屯邊十有餘年矣不能進而前士卒多耗無尺寸之功乃反數上書直言誹謗我所為以不得罷歸為太子日夜怨望扶蘓為人子不孝其賜劍以自裁將軍恬與扶蘓居外不匡正宜知其謀為人臣不忠其賜死以兵属禆將王離封其書以皇帝璽遣胡亥客奉書賜扶蘓於上郡使者至發書扶蘓泣入内舍欲自殺蒙恬止扶蘓曰陛下居外未立太子使臣將三十萬衆守邊公子為監此天下重任也今一使者來即自殺安知其非詐請復請而後死未暮也使者數趣之扶蘓為人仁謂蒙恬曰父而賜子死尚安復請即自殺蒙恬不肯死使即以属吏繫於陽周使者還報胡亥斯高大喜至咸陽䘮太子立為二世皇帝以趙高為郎中令常侍中用事二世燕居乃召髙與謀事謂曰夫人生居世間譬猶騁六驥過决隙也吾既已臨天下矣欲悉耳目之所好窮心志之所樂以安宗廟而樂萬姓長有天下終吾年夀其道可乎高曰此賢主之所能行也而昏亂主之所禁也臣請言之不敢避斧之誅願陛下少留意焉夫沙丘之謀諸公子及大臣皆疑焉而諸公子盡帝兄大臣又先帝之所置也今陛下初立此其属意怏怏皆不服恐為變且蒙恬已死蒙毅將兵居外臣戰戰栗栗唯恐不終且陛下安得為此樂乎二世曰為之奈何趙高曰嚴法而刻刑令有罪者相坐誅至收族滅大臣而遠骨肉貧者富之賤者貴之盡除去先帝之故臣更置陛下之所親信者近之此則隂德歸陛下害除而奸謀塞羣臣莫不被潤澤蒙厚德陛下則高枕肆志寵樂矣計莫出於此二世然高之言乃更為法律於是羣臣諸公子有罪輙下高令鞫治之殺大臣蒙毅等公子十二人僇死咸陽市十公主矺死於杜財物入於縣官相連坐者不可勝數公子高欲奔恐收族乃上書曰先帝無恙時臣入則賜食出則乗輿御府之衣臣得賜之中厩之寶馬臣得賜之臣當從死而不能為人子不孝為人臣不忠不忠者無名以立於世臣請從死願葬驪山之足唯上幸哀憐之書上胡亥大悅召趙高而示之曰此可謂急乎趙高曰人臣當憂死而不暇何變之得謀胡亥可其書賜錢十萬以葬法令誅罰日益刻深羣臣人人自危欲畔者衆又作阿房之宮治直馳道賦歛愈重戍徭無已於是楚戍卒陳勝呉廣等乃作亂起於山東傑俊相立自置為侯王叛秦兵至鴻門而却斯數欲請間諌二世不許二世責問斯曰吾聞於韓子曰堯之有天下也堂高三尺采椽不斵茅茨不翦雖逆旅之宿不勤於此矣冬日鹿裘夏日葛衣粢糲之食藜藿之飯土匭啜土鉶雖監門之養不觳於此矣禹鑿龍門通大夏䟽九河曲九防决渟水致之海而股無胈脛無毛手足胼胝靣目黎黒遂以死於外葬於㑹稽臣虜之勞不烈於此矣然則夫所貴於有天下者豈欲苦形勞神身處逆旅之宿口食監門之養手持臣虜之作哉此不肖人之所勉也非賢者之所務也彼賢人之有天下也專用天下適已而已矣此所以貴於有天下也夫所謂賢人者必能安天下而治萬民今身且不能利将惡能治天下哉故吾願肆志廣欲長享天下而無害為之奈何斯子由為三川守羣盗呉廣等西畧地過去弗能禁章邯以破逐廣等兵使者覆案三川相屬誚譲斯居三公位如何令盗如此斯恐懼重爵禄不知所出乃阿二世意欲求容以書對曰夫賢主者必且能全道而行督責之術者也督責之則臣不敢不竭能以徇其主矣此臣主之分定上下之義明則天下賢不肖莫敢不盡力竭任以徇其君矣是故主獨制於天下而無所制也能窮樂之極矣賢明之主也可不察焉故申子曰有天下而不恣睢命之曰以天下為桎梏者無他焉不能督責而顧以其身勞於天下之民若堯禹然故謂之桎梏也夫不能脩申韓之道專以天下自適也而徒務苦形勞神以身徇百姓則是黔首之役非畜天下者也何足貴哉夫以人徇已則已貴而人賤以已徇人則已賤而人貴故徇人者賤而人所徇者貴自古及今未有不然者也凡古之所為尊賢者為其貴也而所為惡不肖者為其賤也而堯禹以身徇天下者也因隨而尊之則亦失所為尊賢之心矣夫可謂大繆矣謂之為桎梏不亦宜乎不能督責之過也故韓子曰慈母有敗子而嚴家無格虜者何也則能罰之加焉必也故商君之法刑棄灰於道者夫棄灰薄罪也而被刑重罰也彼唯明主為能深督輕罪夫罪輕且督深而况有重罪乎故民不敢犯也是故韓子曰布帛尋常庸人不釋鑠金百鎰盗跖不搏者非庸人之心重尋常之利深而盗跖之欲淺也又不以盗跖之行為輕百鎰之重也搏必隨手刑則盗跖不搏百鎰而罰不必行則庸人不釋尋常是故城高五丈而樓季不輕犯也泰山之高百仞而跛䍧牧其上夫樓季也而難五丈之限豈跛䍧也而易百仞之髙哉陗壍之勢異也明主聖王之所以能久處尊位長執重勢而獨擅天下之利者非有異道也能獨斷而審督責必深罰故天下不敢犯也今不務所不犯而事慈母之所以敗子也則亦不察於聖人之論矣夫不能行聖人之術則舍為天下役何事哉可不哀耶且夫儉節仁義之人立於朝則荒肆之樂輟矣諌說論理之臣開於側則流漫之志詘矣烈士死節之行顯於世則滛康之虞廢矣故明主能外此三者而獨操主術以制聼從之臣而脩其明法故身尊而勢重也凡賢主者必將能拂世摩俗而廢其所惡立其所欲故生則有尊重之勢死則有賢明之諡也是以明君獨斷權不在臣也然後能滅仁義之塗掩馳說之口困烈士之行塞聰揜明内獨視聼故外不可傾以仁義烈士之行而内不可奪以諌說忿爭之辯故能犖然獨行恣睢之心而莫之敢逆若此然後可謂能明申韓之術而脩商君之法法脩術明而天下亂者未之聞也故曰王道約而易操也唯明主為能行之若此則謂督責之成督責成則臣無邪臣無邪則天下安天下安則主嚴尊主嚴尊則督責必督責必則所求得所求得則國家富國家富則君樂豐故督責之術設則所欲無不得矣羣臣百姓救過不給何變之敢圗若此則帝道備而可謂能明君臣之術矣雖申韓復生不能加也書奏二世悦於是行督責益嚴稅民深者為明吏二世曰若此則可謂能責矣刑者相半於道而死人日成積於市殺人衆者為忠臣二世曰若此可謂能督矣初趙高為郎中令所殺及報私怨衆多恐大臣入朝奏事毁惡之乃說二世曰天子所以貴者但以聞聲羣臣莫得見其靣故號曰朕且陛下富於春秋未及盡通諸事今坐朝廷譴舉有不當者則見短於大臣非所以示神明於天下也且陛下深拱禁中與臣及侍中習法者待事事來有以揆之如此則大臣不敢奏疑事天下稱聖主矣二世用其計乃不坐朝廷見大臣居禁中趙髙常侍中用事事皆决於髙髙聞斯以為言乃見斯曰關東羣盗多今上急益發繇治阿房宫聚狗馬無用之物臣欲諌為位賤此真君侯之事君何不諌斯曰固也吾欲言之久矣今時上不坐朝廷上居深宫吾有所言者不可傳也欲見無間髙曰君誠能諌請為君候上間語君於是髙待二世方燕樂婦人居前使人告丞相上方間可奏事丞相至宫門上謁如此者三二世怒曰吾常多間日丞相不來吾方燕私丞相輙來請事丞相豈少我哉且固我哉髙因曰如此殆矣夫沙丘之謀丞相與焉今陛下已立為帝而丞相貴不益此其意亦望裂地而王矣且陛下不問臣臣不敢言丞相長男李由為三川守楚盗陳勝等皆丞相傍縣之子以故楚盗公行過三川城守不肯擊髙聞其文書相徃來未得其審故未敢以聞且丞相居外權重於陛下二世以為然欲按丞相恐其不審乃使人按騐三川守與盗通狀斯聞之是時二世在甘泉方作觳抵優俳之觀斯不得見因上書言趙髙之短曰臣聞之臣疑其君無不危國妾疑其夫無不危家今有大臣於陛下擅利擅害與陛下無異此甚不便昔者司城子罕相宋身行刑罰以威行之朞年遂刼其君田常為簡公臣爵列無敵於國私家之富與公家均布惠施德下得百姓上得羣臣隂取齊國殺宰予於庭即弑簡公於朝遂有齊國此天下所明知也今髙有邪佚之志危反之行如子罕相宋也私家之富若田氏之於齊也兼行田常子反之逆道而刼陛下之威信其志若韓玘為韓安相也陛下不圗臣恐其為變也二世曰何哉夫髙故宦人也然不為安肆志不以危易心絜行脩善自使至此以忠得進以信守位朕實賢之君疑之何也且朕少失先人無所識知不習治民而君又老恐與天下絶矣朕非属趙君當誰任哉且趙君為人精廉强力下知人情上能適朕君其勿疑斯曰不然夫髙故賤人也無識於理貪欲無厭求利不止列勢次主求欲無窮臣故曰殆二世已前信髙恐斯殺之乃私告髙髙曰丞相所患者獨髙髙已死丞相即欲為田常所為於是二世曰其以李斯属郎中令趙髙按治斯拘執束縳居囹圄中仰天而嘆曰嗟乎悲夫不道之君何可為計哉昔者桀殺關龍逄紂殺王子比干呉王夫差殺伍子胥此三臣者豈不忠哉然而不免於死身死而所忠者非也今吾智不及三子而二世之無道過於桀紂夫差吾以忠死宜矣且二世之治豈不亂哉日者夷其兄弟而自立也殺忠臣而貴賤人作為阿房之宫賦歛天下吾非不諌也而不吾聼也凡古聖王飲食有節車器有數宫室有度出令造事加費而無益於民利者禁故能長久治安今行逆於昆弟不顧其咎侵殺忠臣不思其殃大為宫室厚賦天下不愛其費三者已行天下不聼今反者已有天下之半矣而心尚未寤也而以趙高為佐吾必見宼至咸陽麋鹿㳺於朝也於是二世乃使髙按丞相獄治罪責斯與子由謀反狀皆收捕宗族賔客趙髙治斯榜掠千餘不勝痛自誣服斯所以不死者自負其辯有功實無反心幸得上書自陳幸二世之寤而赦之斯乃從獄中上書曰臣為丞相治民三十餘年矣逮秦地之狹隘先王之時秦地不過千里兵數十萬臣盡薄材謹奉法令隂行謀臣資之金玉使游說諸侯隂脩甲兵飭政敎官闘士尊功臣盛其爵禄故終以脅韓弱魏破燕趙夷齊楚卒兼六國虜其王立秦為天子罪一矣地非不廣又北逐胡貊南定百越以見秦之强罪二矣尊大臣盛其爵位以固其親罪三矣立社稷脩宗廟以明主之賢罪四矣更尅畫平㪷斛度量文章布之天下以樹秦之名罪五矣治馳道興游觀以見主之得意罪六矣緩刑罰薄賦歛以遂主得衆之心萬民戴主死而不忘罪七矣若斯之為臣者罪足以死固久矣上幸盡其能力乃得至今願陛下察之書上趙髙使吏棄去不奏曰囚安得上書髙使其客十餘軰詐為御史謁者侍中更徃覆訊斯斯更以其實對輙使人榜之後二世使人騐斯斯以為如前終不敢更言辭服奏當上二世喜曰㣲趙君幾為丞相所賣及二世所使按三川之守至則項梁已擊殺之使者來㑹斯下吏趙髙皆妄為反辭二世二年七月具斯五刑論腰斬咸陽市斯出獄與其中子俱執顧謂其中子曰吾欲與若復牽黄犬俱出上蔡東門逐狡兎豈可得乎遂父子相哭而夷三族斯已死二世拜趙髙為中丞相事無大小輙决於髙髙自知權重乃獻鹿謂之馬二世問左右此乃鹿也左右皆曰馬也二世驚自以為惑乃召太卜令卦之太卜曰陛下春秋郊祀奉宗廟鬼神齋戒不明故至於此可依盛德而明齋戒於是乃入上林齋戒日游弋獵有行人入上林中二世自射殺之趙髙敎其女壻咸陽令閻樂劾不知何人賊殺人移上林髙乃諌二世曰天子無故賊殺不辜人此上帝之禁也鬼神不享天且降殃當逺避宫以禳之二世乃出居望夷之宫留三日高詐詔衞士令士皆素服持兵内鄉入告二世曰山東羣盗兵大至二世上觀而見之恐懼髙即因刼令自殺引璽而佩之左右百官莫從上殿殿欲壊者三髙自知天弗與羣臣不許乃召二世兄子子嬰授之璽子嬰即位患之乃稱疾不聼事與宦者韓談及其子謀殺髙髙上謁請病因召入令韓談刺殺之夷其三族子嬰立三月沛公兵從武闗入至咸陽羣臣百官皆畔不適子嬰與妻子自係其頸以組降軹道旁沛公因以属吏項王至而斬之遂以亡天下【此傳所載趙髙殺二世子嬰殺趙髙與秦本紀少異兩存之以廣異聞】
  蘇子曰始皇以詐力兼天下志得意滿諱聞過失李斯燔書詩誦功德以成其氣至其晚節不可告語君老太子在外履危亂之機而莫敢以一言合其父子之親者雖始皇之暴非斯養之不至此也及其事二世知趙髙之姦復媮合取容使髙勢已成天下已亂乃欲力諌不亦晚乎至於國破家滅非不幸也

  古史卷五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五十七      宋 蘇轍 撰蒙恬列傳第三十四
  蒙恬者其先齊人也恬大父驁自齊事秦昭王官至上卿莊襄王元年驁為將伐韓取成臯滎陽置三川郡二年驁攻趙三十七城始皇三年驁攻韓取十三城五年驁攻魏取二十城置東郡七年驁卒驁子曰武二十三年武為秦禆將軍與王翦攻楚大破之殺項燕二十四年虜楚王武子恬毅恬嘗書獄典文學二十六年恬因家世得為將攻齊大破之拜為内史秦已并天下乃使恬將三十萬衆北逐戎狄收河南築長城因地形制險塞起臨洮至遼東延袤萬餘里於是渡河據陽山逶虵而北暴師於外十餘年居上郡是時恬威振匃奴始皇甚尊寵蒙氏信任賢之而親近毅位至上卿出則參乗入則御前恬任外事而毅常為内謀名為忠信故雖諸將相莫敢與之爭趙髙者諸趙䟽逺属也昆弟數人皆生隐宮其母被刑僇世世卑賤始皇聞髙强力通於獄法舉以為中車府令髙即私事公子胡亥喻之决獄髙有大罪始皇令毅治之毅不敢阿法當髙罪死除其宦籍帝以髙之敦於事也赦之復其官爵始皇欲游天下道九原直抵甘泉乃使恬通道自九原抵甘泉壍山堙谷千八百里道未就三十七年冬行出游㑹稽並海上北走琅邪道病使毅還禱山川未反始皇至沙丘崩祕之羣臣莫知是時丞相李斯少子胡亥中車府令趙高常從髙雅得幸於胡亥欲立之又怨毅法治之而不為己也因有賊心乃與李斯胡亥隂謀立胡亥為太子太子已立遣使者以罪賜公子扶蘓及恬死扶蘓已死恬疑而復請之使者以恬属吏更置胡亥以李斯舍人為䕶軍使者還報胡亥已聞扶蘓死即欲釋恬趙髙恐蒙氏復貴而用事怨之毅還至髙因為胡亥忠計欲以滅蒙氏乃言曰臣聞先帝欲舉賢立太子久矣而毅諌曰不可若知賢而愈不立則是不忠而惑主也以臣愚意不若誅之胡亥聼而繫毅於代前已囚恬於陽周䘮至咸陽已葬太子立為二世皇帝而趙髙親近日夜毁惡蒙氏求其罪過舉劾之子嬰進諌曰臣聞故趙王遷殺其良臣李牧而用顔聚燕王喜隂用荆軻之謀而倍秦之約齊王建殺其故世忠臣而用后勝之議此三君者皆以變古者失其國而殃及其身今蒙氏秦之大臣謀士也而主欲一旦棄去之臣竊以為不可臣聞輕慮者不可以治國獨智者不可以存君誅殺忠臣而立無節行之人是内使羣臣不相信而外使闘士之意離也臣竊以為不可胡亥不聼而遣御史曲宫乗傳之代令毅曰先主欲立太子而卿難之今丞相以卿為不忠罪及其宗朕不忍乃賜卿死亦甚幸矣卿其圗之毅對曰以臣不能得先主之意則臣少宦順幸没世可謂知意矣以臣不知太子之能則太子獨從周旋天下去諸公子絶逺臣無疑矣夫先主之舉用太子數年之積也臣乃何言之敢諌何慮之敢謀非敢餙辭以避死也為羞累先主之名願大夫為慮焉使臣得死情實且夫順成全者道之所貴也刑殺者道之所卒也昔者秦繆公殺三良而死罪百里奚而非其罪也故立號曰繆昭襄王殺武安君白起楚平王殺伍奢呉王夫差殺伍子胥此四君者皆為大失而天下非之以其君為不眀以是籍於諸侯故曰用道治者不殺無罪而罰不加於無辜唯大夫留心使者知胡亥之意不聼毅言遂殺之二世又遣使者之陽周令恬曰君之過多矣而卿弟毅有大罪法及内史恬曰自吾先人及至子孫積功信於秦三世矣今臣將兵三十餘萬身雖囚繫其勢足以倍畔然自知必死而守義者不敢辱先人之敎以不忘先主也昔周成王初立未離襁褓周公旦負王以朝卒定天下及成王有病甚殆公旦自揃其爪以沈於河曰王未有識是旦執事有罪殃旦受其不祥乃書而藏之記府可謂信矣及王能治國有賊臣言周公旦欲為亂久矣王若不備必有大事王乃大怒周公旦走而奔於楚成王觀於記府得周公旦沈書乃流涕曰孰謂周公旦欲為亂乎殺言之者而反周公旦故周書曰必參而伍之恬之宗世無二心而事卒如此是必孽臣逆亂内陵之道也夫成王失而復振則卒昌桀殺關龍逢紂殺王子比干而不悔身死則國亡臣故曰過可振而覺也察於參伍上聖之法也凡臣之言非以求免於咎也將以諌而死願陛下為萬民思從道也使者曰臣受詔行法於將軍不敢以將軍言聞於上也恬喟然太息曰我何罪於天無過而死乎良久徐曰恬罪固當死矣起臨洮属之遼東城壍萬餘里此其中不能無絶地脉哉此乃恬之罪也乃吞藥自殺
  蘓子曰蒙氏為秦吞滅諸侯其所殘暴多矣子孫以無罪戮死此天意也恬以長城之役竭民力斷地脉自知當死而毅以忠信事上自許無罪死而不厭夫媮合取容咎亞李斯此其所以不免者哉然始皇病於琅邪使毅還禱山川至沙丘而崩使毅尚從則趙髙李斯廢適之謀殆不能發嗚呼天之所廢人謀固無所復施耶














  古史卷五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五十八
  扁鵲列傳第三十五
  扁鵲者勃海鄚人也姓秦氏名越人少時為人舍長舍客長桑君過扁鵲獨竒之常謹遇之長桑君亦知扁鵲非常人也出入十餘年乃呼扁鵲私坐間與語曰我有禁方年老欲傳與公公毋泄扁鵲曰敬諾乃出其懐中藥與扁鵲飲是以上池之水三十日當知物矣乃悉取其禁方書盡與扁鵲忽然不見殆非人也扁鵲以其言飲藥三十日視見垣一方人以此視病盡見五藏癥結特以診脉為名耳為醫或在齊或在趙在趙者名扁鵲趙簡子為晉大夫專國事疾五日不知人大夫皆懼於是召扁鵲扁鵲入視病出董安于問之扁鵲曰血脉治也而何怪昔秦穆公嘗如此七日而寤寤之日告公孫支與子輿曰我之帝所甚樂吾所以久者適有所學也帝告我晉國且大亂五世不安其後將覇未老而死覇者之子且令而國男女無别公孫支書而藏之秦䇿於是出夫獻公之亂文公之覇而襄公敗秦師於殽而歸縱滛此子之所聞今主君之病與之同不出三日必間間必有言也居二日半簡子寤語諸大夫曰我之帝所甚樂與百神游於鈞天廣樂九奏萬舞不類三代之樂其聲動心有一熊欲援我帝命我射中熊熊死有羆來我又射之中羆羆死帝甚喜賜我二笥皆有副吾見兒在帝側帝属我一翟犬曰及而子之壯也以賜之帝告我晉國且世衰七世而亡嬴姓將大敗周人於范魁之西而亦不能有也董安于受言書而藏之以扁鵲言告簡子簡子賜扁鵲田四萬畆其後扁鵲過虢虢太子死扁鵲至虢宫門下問中庶子喜方者曰太子何病國中治禳過於衆事中庶子曰太子病氣血不時交錯而不得泄暴發於外則為中害精神不能止邪氣邪氣畜積而不得泄是以陽緩而隂急故暴蹷而死扁鵲曰其死何如時曰雞鳴至今曰收乎曰未也其死未能半日也言臣齊勃海秦越人也家在於鄚未嘗得望精光侍謁於前也聞太子不幸而死臣能生之中庶子曰先生得無誕乎何以言太子可生也臣聞上古之時醫有俞跗治病不以湯液醴灑鑱石撟引案几毒熨一撥見病之應因五藏之輸乃割皮觧肌訣脉結筋搦髓腦揲荒爪幕湔浣腸胃漱滌五藏練精易形先生之方能若是則太子可生也不能若是而欲生之曽不可以告咳嬰之兒扁鵲仰天嘆曰夫子之為方也若以管窺天以郄視文越人之為方也不待切脉望色聼聲冩形言病之所在聞病之陽論得其隂聞病之隂論得其陽病應見於大表不出千里决者至衆不可曲止也子以吾言為不誠試入診太子當聞其耳鳴而鼻張循其兩股以至於隂當尚温也中庶子聞扁鵲言目然而不瞚舌撟然而不下乃以扁鵲言入報虢君虢君聞之大驚出見扁鵲於中闕曰竊聞髙義之日久矣然未嘗得拜謁於前也先生過小國幸而舉之偏國寡臣幸甚有先生則活無先生則棄捐填溝壑長終而不得反言未卒因唏服臆魂精泄横流涕長澘忽忽承䀹悲不能自止容貌變更扁鵲曰若太子病所謂尸蹷者也夫以陽入隂中動胃繵縁中經維絡别下於三焦膀胱是以陽脉下遂隂脉上爭㑹氣閉而不通隂上而陽内行下内鼓而不起上外絶而不為使上有絶陽之絡下有破隂之紐破隂絶陽之色已廢脉亂故形静如死狀太子未死也夫以陽入隂支蘭藏者生以隂入陽支蘭藏者死凡此數事皆五藏蹷中之時暴作也良工取之拙者疑殆扁鵲乃使弟子子陽厲鍼砥石以取外三陽五㑹有間太子蘓乃使子豹為五分之熨以八减之齊和煮之以更熨兩脅下太子起坐更適隂陽但服湯二旬而復故故天下盡以扁鵲為能生死人扁鵲曰越人非能生死人也此自當生者越人能使之起耳扁鵲過齊齊桓侯客之入朝見曰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將深桓侯曰寡人無疾扁鵲出桓侯謂左右曰醫之好利也欲以不疾者為功後五日扁鵲復見曰君有疾在血脉不治恐深桓侯曰寡人無疾扁鵲出桓侯不悦後五日扁鵲復見曰君有疾在腸胃間不治將深桓侯不應扁鵲出桓侯不悦後五日扁鵲復見望見桓侯而退走桓侯使人問其故扁鵲曰疾之居腠理也湯熨之所及也在血脉鍼石之所及也其在腸胃酒醪之所及也其在骨髓雖司命無奈之何今在骨髓臣是以無請也後五日桓侯體病使人召扁鵲扁鵲已逃去桓侯遂死使聖人豫知㣲能使良醫得蚤從事則疾可已身可活也人之所病病疾多而醫之所病病道少故病有六不治驕恣不論於理一不治也輕身重財二不治也衣食不能適三不治也隂陽并藏氣不定四不治也形羸不能服藥五不治也信巫不信醫六不治也有此一者則重難治也扁鵲名聞天下過邯鄲聞貴婦人即為帶下醫過雒陽聞周人愛老人即為耳目痺醫來入咸陽聞秦人愛小兒醫隨俗為變秦太醫令李䤈自知伎不如扁鵲也使人刺殺之至今天下言脉者由扁鵲也
  蘓子曰予於趙世家削簡子之夢黜扁鵲之說以為為國不可以語怪及扁鵲列傳則具載其說曰世或有是不足怪也葢孔子作春秋非人事不書而左丘眀所記鬼神變怪世所共傳者録之無疑世有逹者當辨此耳【扁鵲見趙簡子齊桓侯而中有虢公之事虢之亡在春秋之初而趙簡子在春秋之末齊桓侯復次其後或疑其說之妄然戰國之際薛亡久矣而孟嘗君稱薛公安知是時無虢公者哉】








  古史卷五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五十九      宋 蘇轍 撰刺客列傳第三十六
  專諸者呉堂邑人也伍子胥之亡楚而如呉也知專諸之能子胥既見王僚說以伐楚之利公子光曰彼伍員父兄皆死於楚而言伐楚欲自為報讎也非能為呉呉王乃止子胥知光之欲殺王僚乃曰彼光將有内志未可說以外事乃進專諸於光光既得專諸善客待之十二年而楚王死王僚因楚䘮使其二弟公子蓋餘屬庸將兵圍楚之潜使季子於晉以觀諸侯之變楚發兵絶呉兵不得還於是光謂專諸曰此時不可失不求何獲且光真王嗣當立季子雖來不吾廢也專諸曰王僚可殺也母老子弱而兩弟將兵伐楚楚絶其後方今呉外困於楚而内空無骨鯁之臣是無如我何光頓首曰光之身子之身也四月丙子光伏甲士於窟室中而具酒請王僚王僚使兵陳自宫至光之家門户階陛左右皆王僚之親戚也夾立侍皆持長鈹酒既酣光詳為足疾入窟室中使專諸置匕首魚炙之腹中而進之既至王前專諸擘魚以匕首刺王僚立死左右亦殺專諸王人擾亂光出其伏甲以攻王僚之徒盡滅之遂自立為王是為闔閭闔閭乃封專諸子以為上卿
  豫讓者晉大夫畢陽之孫也故嘗事范中行氏而無所知名去而事智伯甚尊寵之及智伯伐趙襄子與韓魏合謀滅智伯而三分其地趙襄子最怨智伯漆其頭以為飲器讓遁逃山中曰嗟乎士為知己者死女為說己者容今智伯知我我必為報讎而死乃變名姓為刑人入宫塗厠中挾匕首欲以刺襄子襄子如厠心動執問塗厠中刑人則豫讓内持兵曰欲為智伯報仇左右欲誅之襄子曰彼義人也吾謹避之耳且智伯亡無後而其臣欲為報仇此天下之賢人也卒釋去之居頃之讓又漆身為厲吞炭為啞使形狀不可知行乞於市其妻不識也行見其友其友識之曰汝非豫讓邪曰我是也其友為泣曰以子之才委質而臣趙氏彼必近幸子乃為所欲顧不易邪何乃殘身苦形欲以求報不亦難乎讓曰既以委質臣事人而求殺之是懐二心以事其君也且吾所為者極難耳然所以為此者將以愧天下後世之為人臣懐二心以事其君者也頃之襄子當出譲伏於所當過之橋下襄子至橋馬驚襄子曰此必豫讓也使人問之果豫譲於是襄子乃數讓曰子不嘗事范中行氏乎智伯盡滅之而子不為報讎而反委質臣於智伯智伯亦已死矣而子獨何以為之報讎之深也譲曰臣事范中行氏范中行氏皆衆人遇我我故衆人報之至於智伯國士遇我我故國士報之襄子喟然歎息而泣曰嗟乎豫子子之為智伯名既成矣而吾赦子亦已足矣子其自為計吾不復釋子使兵圍之譲曰臣聞明主不欲掩人之美而忠臣有死名之義前君已寛赦臣天下莫不稱君之賢今日之事臣固伏誅然願請君之衣而擊之以致報讎之意則雖死不恨非所敢望也於是襄子大義之乃使使持衣與譲譲㧞劍三躍而擊之曰吾可以下報智伯矣遂伏劍自殺死之日趙國志士聞之皆為涕泣
  聶政者軹深井里人也殺人避仇與母姊如齊以屠為事久之濮陽嚴仲子事韓哀侯與韓相俠累有郤仲子恐誅亡去游求人可以報俠累者至齊齊人或言聶政勇敢士也避仇隐於屠者之間仲子至門請數反然後具酒聶政母前酒酣奉黄金百鎰前為政母夀政驚怪其厚固謝仲子仲子固進而政謝曰臣幸有老母家貧客游以為狗屠可以旦夕得甘毳以養親親供養備不敢當仲子之賜仲子辟人因爲政言曰臣有仇而游諸侯衆矣然至齊竊聞足下義甚髙故進百金者將用為夫人麤糲之費得以交足下之歡豈敢以有求望邪政曰臣所以降志辱身居市井屠者徒幸以養老母老母在政身未敢以許人也仲子固譲政竟不肯受也然仲子卒備賔主之禮而去久之政母死既已塟除服政曰嗟乎政乃市井之人鼓刀以屠而嚴仲子乃諸侯之卿相也不遠千里枉車騎而交臣臣之所以待之至淺鮮矣未有大功可以稱者而仲子奉百金為親夀我雖不受然是者徒深知政也夫賢者以感忿睚眦之意而親信窮僻之人而政獨安得嘿然而已乎且前日要政政徒以老母老母今以天年終政將為知己者用乃遂西至濮陽見仲子曰所以不許仲子者徒以親在今不幸而以天年終仲子所欲報仇者為誰請得從事焉仲子具告曰臣之仇韓相俠累俠累又韓君之季父也宗族盛多居處兵衛甚設臣欲使人刺之衆終莫能就今足下幸而不棄請益其車騎壯士可為足下輔翼者政曰韓之與衞相去中間不甚逺今殺人之相相又國君之親此其勢不可以多人多人不能無生得失則語泄語泄是韓舉國而與仲子為讎豈不殆哉遂謝車騎人徒獨行杖劒至韓韓相俠累方坐府上持兵㦸而衛侍者甚衆政直入上堦刺殺俠累左右大亂政大呼所擊殺者數十人因自皮面抉眼自屠出腸遂以死韓取政屍暴於市購問莫知誰子於是韓購縣之有能言殺相俠累者予千金久之莫知也政姊榮聞人有刺殺韓相者賊不得國不知其名姓其尸而縣之千金乃於邑曰其是吾弟與嗟乎嚴仲子知吾弟立起如韓之市而死者果政也伏屍哭極哀曰是軹深井里所謂聶政也市行者皆曰此人暴虐吾國相王縣購其名姓千金夫人不聞與何敢來識之也榮應之曰聞之然政所以蒙汚辱自棄於市販之間者為老母幸無恙妾未嫁也親既以天年下世妾已嫁夫嚴仲子乃察舉吾弟困汚之中而交之澤厚矣可奈何士固為知己者死今乃以妾尚在之故重自刑以絶從妾其奈何畏没身之誅終滅賢弟之名大驚韓市人乃大呼天者三卒於邑悲哀而死政之旁晉楚齊衞聞之皆曰非獨政能也乃其姊亦烈女也鄉使政誠知其姊無濡忍之志不重骸之難必絶險千里以列其名姊弟俱僇於韓市者亦未必敢以身許嚴仲子也嚴仲子亦可謂知人能得士矣
  荆軻者衞人也其先乃齊人徙於衞衞人謂之慶卿而之燕燕人謂之荆卿荆卿好讀書擊劒以術說衞元君衞元君不用軻嘗游過榆次與蓋聶論劒蓋聶怒而目之軻出人或言復召荆卿蓋聶曰曩者吾與論劒有不稱者吾目之試徃是宜去不敢留使使徃之主人荆卿則已駕而去榆次矣使者還報蓋聶曰固去也吾曩者目攝之軻游於邯鄲魯句踐與軻愽爭道句踐怒而叱之軻嘿而逃去遂不復㑹軻既至燕愛燕之狗屠及善擊筑者髙漸離軻嗜酒日與狗屠及髙漸離飲於燕市酒酣以徃髙漸離擊筑軻和而歌於市中相樂也已而相泣旁若無人者軻雖游於酒人乎然其為人沈深好書其所游諸侯盡與其賢豪長者相結其之燕燕之處士田光先生亦善待之知其非庸人也居頃之㑹燕太子丹質秦亡歸丹故嘗質於趙而秦王政生於趙其少時與丹歡及政立為秦王而丹質於秦秦王遇丹不善故丹怨而亡歸歸而求為報秦王者國小力不能其後秦日出兵山東以伐齊楚三晉稍蠶食諸侯且至於燕燕君臣皆恐禍之至丹患之問其傅鞠武武對曰秦地徧天下威脅韓魏趙氏北有甘泉谷口之固南有涇渭之沃擅巴漢之饒右隴蜀之山左關殽之險民衆而士厲兵革有餘意有所出則長城之南易水以北未有所定也奈何以見陵之怨欲批其逆鱗哉丹曰然則何由對曰請入圗之居有間秦將樊於期得罪於秦王亡之燕丹受而舍之鞠武諌曰不可夫以秦王之暴而積怒於燕足為寒心又况聞樊將軍之所在乎是謂委肉當餓虎之蹊也禍必不振矣雖有管晏不能為之謀也願太子疾速遣樊將軍入匃奴以滅口請西約三晉南連齊楚北購於單于其後廼可圗也丹曰太傅之計曠日彌久心惛然不能湏㬰且非獨於此也夫樊將軍窮困於天下歸身於丹丹終不以廹於强秦而棄所哀憐之交置之匃奴是固丹命卒之時也願太傅更慮之鞠武曰夫行危而求安造禍而求福計淺而願深連結一人之後交不顧國家之大害此謂資怨而助禍矣夫以鴻毛燎於爐炭之上必無事矣且以鵰鷙之秦行怨暴之怒豈足道哉燕有田光先生其為人智深而勇沈可與謀丹曰願因太傅而得交於田先生可乎鞠武曰敬諾出見田先生道太子願圗國事於先生也光曰敬奉敎乃造焉丹逢迎却行為道跪而蔽席光坐定左右無人丹避席而請曰燕秦不兩立願先生留意也光曰臣聞騏驥盛壯之時一日而馳千里至其衰老駑馬先之今太子聞光壯盛之時不知臣精已消亡矣雖然光不敢以圗國事所善荆卿可使也丹曰願因先生得結交於荆卿可乎光曰敬諾即起趨出丹送至門戒曰丹所報先生所言者國之大事也願先生勿泄也光俛而笑曰諾僂行見荆卿曰光與子相善燕國莫不知今太子聞光壯盛之時不知吾形已不逮也幸而敎之曰燕秦不兩立願先生留意也光竊不自外言足下於太子也願足下過太子於宫軻曰謹奉敎光曰吾聞之長者為行不使人疑今太子告光曰所言者國之大事也願先生勿泄是太子疑光也夫為行而使人疑之非節俠也欲自殺以激荆卿曰願足下急過太子言光已死明不言也因遂自刎而死軻遂見丹言田光已死致光之言丹再拜而跪膝行流涕有頃而後言曰丹所以誡田先生毋言者欲以成大事之謀也今田先生以死明不言豈丹之心哉軻坐定丹避席頓首曰田先生不知丹之不肖使得至前敢有所道此天之所以哀燕而不棄其孤也今秦有貪利之心而欲不可足也非盡天下之地臣海内之王者其意不厭今秦已虜韓王盡納其地又舉兵南伐楚北臨趙王翦將數十萬之衆距漳鄴而李信出太原雲中趙不能支秦必入臣入臣則禍至燕燕小弱數困於兵今計舉國不足以當秦諸侯服秦莫敢合從丹之私計愚以為誠得天下之勇士使於秦窺以重利秦王貪其勢必得所願矣誠得刼秦王使悉反諸侯侵地若曹沫之與齊桓公則大善矣則不可因而刺殺之彼秦大將擅兵於外而内有亂則君臣相疑以其間諸侯得合從其破秦必矣此丹之上願而不知所委命唯荆卿留意焉久之荆軻曰此國之大事也臣駑下恐不足任使太子前頓首固請毋譲然後許諾於是尊荆卿為上卿舍上舍日造門下供太牢具異物間進車騎美女恣軻所欲以順適其意久之軻未有行意秦將王翦破趙虜趙王盡收入其地進兵北畧地至燕南界丹恐懼乃請軻曰秦兵旦暮渡易水則雖欲長侍足下豈可得哉軻曰㣲太子言臣願謁之今行而無信則秦未可親也夫樊將軍秦王購之金千斤邑萬家誠得樊將軍首與燕督亢之地圗奉獻秦王秦王必說見臣臣乃得有以報丹曰樊將軍窮困來歸丹丹不忍以己之私而傷長者之意願足下更慮之軻知太子不忍乃遂私見樊於期曰秦之遇將軍可謂深矣父母宗族皆為戮没今聞購將軍首金千斤邑萬家將奈何於期仰天太息流涕曰於期每念之常痛於骨髓顧計不知所出耳軻曰今有一言可以觧燕國之患報將軍之仇者何如於期乃前曰為之奈何軻曰願得將軍之首以獻秦王秦王必喜而見臣臣左手把其袖右手揕其胷然則將軍之仇報而燕見陵之愧除矣將軍豈有意乎樊於期偏袒搤捥而進曰此臣之日夜切齒腐心也乃今得聞敎遂自剄丹聞之馳徃伏屍而哭極哀既已不可奈何乃遂盛樊於期首函封之於是丹豫求天下之利匕首得趙人徐夫人匕首取之百金使工以藥焠之以試人血濡縷人無不立死者乃装為遣荆卿燕國有勇士秦舞陽年十三殺人人不敢忤視乃令秦舞陽為副軻有所待欲與俱其人居逺未來而為治行頃之未丹遲之疑其改悔乃復請曰日已盡矣荆卿豈有意哉丹請得先遣秦舞陽軻怒叱丹曰何太子之遣徃而不返者豎子也且提一匕首入不測之强秦僕所以留者待吾客與俱今太子遲之請辭决矣遂發丹及賔客知其事者皆白衣冠以送之至易水之上既祖取道髙漸離擊筑軻和而歌為變徴之聲士皆垂淚涕泣又前而為歌曰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復為羽聲慷慨士皆瞋目髪盡上指冠於是軻就車而去終已不顧遂至秦持千金之資幣物厚遺秦王寵臣中庶子蒙嘉嘉為先言於秦王曰燕王誠振怖大王之威不敢舉兵以逆軍吏願舉國為内臣比諸侯之列給貢職如郡縣而得奉守先王之宗廟恐懼不敢自陳謹斬樊於期之頭及獻燕督亢之地圗函封燕王拜送於庭使使以聞大王唯大王命之秦王聞之大喜乃朝服設九賔見燕使者咸陽宫軻奉樊於期頭函而秦舞陽奉地圗匣以次進至陛舞陽色變振恐羣臣怪之軻顧笑舞陽前謝曰北蕃蠻夷之鄙人未嘗見天子故振慴願大王少假借之使得畢使於前秦王謂軻曰取舞陽所持地圗軻既取圗奏之秦王發圗圗窮而匕首見因左手把秦王之袖而右手持匕首揕之未至身秦王驚自引而起袖絶㧞劒劒長操其室時惶急劒堅故不可立㧞荆軻逐秦王秦王環柱而走羣臣皆愕卒起不意盡失其度而秦法羣臣侍殿上者不得持尺寸之兵諸郎中執兵皆陳殿下非有詔召不得上方急時不及召下兵以故軻乃逐秦王而卒惶急無以擊軻而以手共搏之是時侍醫夏無且以其所奉藥囊提荆軻也秦王方環柱走不知所為左右乃曰王負劒遂㧞以擊荆軻㫁其左股荆軻廢乃引其匕首以擿秦王不中中銅柱秦王復擊軻軻被八創軻自知事不就倚柱而笑箕踞以罵曰事所以不成者以欲生刼之必得約契以報太子也於是左右既前殺軻秦王不怡者良久已而論功賞羣臣及當坐者各有差而賜夏無且黄金二百鎰曰無且愛我乃以藥囊提荆軻也於是秦王大怒益兵詣趙詔王翦軍以伐燕十月而㧞薊城燕王喜太子丹等盡率其精兵東保於遼東秦將李信追擊燕王急代王嘉乃遺燕王喜書曰秦所以尤追燕急者以太子丹故也今王誠殺丹獻之秦王秦王必觧而社稷幸得血食其後李信追丹丹匿衍水中燕王乃使使斬太子丹欲獻之秦秦復進兵攻之後五年秦卒滅燕虜燕王喜其明年秦并天下立號為皇帝於是秦逐太子丹荆軻之客皆亡髙漸離變名姓為人庸保匿作於宋子久之作苦聞其家堂上客擊筑傍徨不能去每言彼有善有不善從者以告其主曰彼庸乃知音竊言是非家丈人召使前擊筑一坐稱善賜酒漸離念久隠畏約無窮時乃退出其裝匣中筑與其善衣更容貌而前舉坐客皆驚下與抗禮以為上客使擊筑而歌客無不流涕而去者宋子傳客之聞於始皇召見人有識者乃曰髙漸離也始皇惜其善擊筑重赦之乃矐其目使擊筑未嘗不稱善稍益近之漸離乃以鈆置筑中復進得近舉筑扑秦皇帝不中於是遂誅漸離終身不復近諸侯之人魯句踐已聞荆軻之刺秦王私曰甚矣吾不知人也曩者吾叱之彼乃以我為非人也
  蘇子曰周衰禮義不明而小人奮身以犯上相夸以為賢孔子疾之齊豹以衞司㓂殺衞侯之兄縶蔡公孫翩以大夫弑其君申春秋皆以盗書而不名所謂求名而不得者也太史公傳刺客凡五人皆豹翩之類耳而其稱之不容口失春秋之意矣獨豫讓為舊君報趙襄子有古復讎之義如荆軻刺秦始皇雖始皇以强暴失天下心聞者快之要以盗賊乗人主不意法不可長也至曹沫之事予以左氏考之魯莊公十年沫始以謀干莊公公用之敗齊於長勺自是魯未嘗敗十三年而㑹齊侯於柯安得所謂三戰三敗沫以匕首刼齊桓求侵地者哉始公羊髙采異說載沫事於春秋後戰國游士多稱沫以為口實而實非也莊公之禦齊沫問所以戰以小惠小信為不足恃唯忠為可以一戰沫葢知義者也而肯以其身為刺客之用乎春秋宋楚盟於城下齊魯盟於夾谷皆以要盟不書書平及㑹而已使沫信以匕首刼桓公得非要盟乎而春秋書公㑹齊侯盟於柯足以知其非要盟也是以削去曹沫而録其四人然亦非所謂賢也













  古史卷五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古史卷六十       宋 蘇轍 撰滑稽列傳第三十七
  優孟者故楚之樂人也長八尺多辯常以談笑諷諌楚莊王之時有所愛馬衣以文繡置之華屋之下席以露牀㗖以脯馬病肥死使羣臣䘮之欲以棺槨大夫禮葬之左右爭之以為不可王下令曰有敢以馬諌者罪至死優孟聞之入殿門仰天大哭王驚而問其故優孟曰馬者王之所愛也以楚國堂堂之大何求不得而以大夫禮葬之薄請以人君禮葬之王曰何如對曰臣請以彫玉為棺文梓為槨楩楓豫章為題湊發甲卒為穿壙老弱負土齊趙陪位於前韓魏翼衞其後廟食太牢奉以萬户之邑諸侯聞之皆知大王賤人而貴馬也王曰寡人之過一至此乎為之奈何孟曰請為大王六畜葬之以壠竈為槨銅歴為棺齎以薑棗薦以木蘭祭以粳稻衣以火光葬之於人腹腸於是王乃使以馬属太官無令天下久聞也楚相孫叔敖知其賢人也善待之病且死屬其子曰我死汝必貧困若徃見優孟言我孫叔敖之子也居數年其子窮困負薪逄孟與言曰我孫叔敖之子也父且死時屬我貧困徃見優孟孟曰若無逺有所之即為孫叔敖衣冠抵掌談語歲餘像孫叔敖楚王及左右不能别也莊王置酒孟前為夀莊王大驚以為孫叔敖復生也欲以為相孟曰請歸與婦計之三日而為相莊王許之三日後孟復來王曰婦言謂何孟曰婦言慎無為楚相不足為也如孫叔敖之為楚相盡忠為亷以治楚楚王得以覇今死其子無立錐之地貧困負薪以自飲食必如孫叔敖不如自殺因歌曰山居耕田苦難以得食起而為吏身貪鄙者餘財不顧恥辱身死家室富又恐受賕枉法為姦觸大罪身死而家滅貪吏安可為也念為亷吏奉法守職竟死不敢為非亷吏安可為也楚相孫叔敖持亷至死方今妻子窮困負薪而食不足為也於是莊王謝優孟乃召孫叔敖子封之寢丘四百户以奉其祀後十世不絶也
  西門豹事魏文侯為鄴令初到鄴㑹長老問民所疾苦長老曰苦為河伯娶婦以故貧豹問其故對曰鄴三老廷掾常歲賦歛百姓收取其錢得數百萬用其二三十萬為河伯娶婦與祝巫共分其餘錢持歸當其時巫行視小家女好者云是當為河伯婦即娉取洗沐之為治新繒綺縠衣間居齋戒為治齋宫河上張緹絳帷女居其中為具牛酒飯食行十餘日共粉餙之如嫁女床席令女居其上浮之河中始浮行數十里乃沒人家有好女者恐大巫祝為河伯取之以故多持女逺逃亡以故城中益空無人又困貧所從來久逺矣民人俗語曰即不為河伯娶婦水來漂溺其人民云豹曰至河伯娶婦時願三老巫祝父老送女河上幸來告語之吾徃送女皆曰諾至其時豹徃㑹之河上三老官属豪長者父老皆㑹人民徃觀者三二千人其巫老女子也已年七十弟子女十人所皆衣繒單衣立大巫後西門豹曰呼河伯婦來視其好醜即將女出帷中來至前豹視之顧謂三老巫祝父老曰是女子不好煩大巫嫗為入報河伯得更求好女後日送之即使吏卒共抱大巫嫗投之河中有頃曰巫嫗何久也弟子趣之復以弟子一人投河中有頃曰弟子何久也復使一人趣之復投一弟子河中凡投三弟子豹曰巫嫗弟子女子也不能白事煩三老為入白之復投三老河中西門豹簮筆磬折嚮河立待良久長老吏旁觀者皆驚恐豹顧曰巫嫗三老不來奈之何欲復使廷掾與豪長者一人入趣之皆叩頭且破額血流地色如死灰豹曰諾且留待之湏㬰湏㬰豹曰廷掾起矣狀河伯留客之久若皆罷去歸矣鄴吏民大驚恐從是以後不敢復言為河伯娶婦豹即發民鑿十二渠引河水灌民田當其時民治渠少煩苦不欲也豹曰民可以樂成不可與慮始今父老子弟雖患苦我然百嵗後其令父老子孫思我言其後皆得水利民人以給足十二渠經絶馳道漢世長吏或以為十二渠橋絶馳道相比近不可欲合三渠為一橋鄴民人父老不肯聼以為西門君所為不可更也長吏終聼置之傳曰子産治鄭民不能欺子賤治單父民不忍欺西門豹治鄴民不敢欺豹雖不若子産子賤然要為賢大夫矣淳于髠者齊之贅壻也長不滿七尺滑稽多辯數使諸侯不能屈辱齊威王喜隠好為滛樂長夜之飲沈湎不治委政卿大夫百官荒亂諸侯並侵國且危亡左右莫敢諌髠說之以隐曰國有大鳥止王之庭三年不蜚又不鳴王知此何鳥也王曰此鳥不飛則已一飛冲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於是乃朝諸縣令長七十二人賞一人誅一人奮兵而出諸侯振驚皆還齊侵地威行三十六年威王八年楚大兵加齊齊王使淳于髠之趙請救兵齎金百斤車馬十駟淳于髠仰天大笑冠纓索絶王曰先生少之乎髠曰何敢王曰笑豈有說乎髠曰今者臣從東方來見道傍有禳田者操一豚蹄酒一盂而祝曰甌窶滿篝汙邪滿車五榖蕃熟穰穰滿家臣見其所持者狹而所欲者奢故笑之於是威王乃益齎黄金千鎰白璧十䨇車馬百駟髠辭而行至趙趙王與之精兵十萬革車千乗楚聞之夜引兵而去威王大說置酒後宫召髠賜之酒問曰先生能飲㡬何而醉髠對曰臣飲一斗亦醉一石亦醉威王曰先生飲一斗而醉惡能飲一石哉其說可得聞乎髠曰賜酒大王之前執法在傍御史在後恐懼俯伏而飲不過一斗徑醉矣若親有嚴客髠帣韝鞠侍酒於前時賜餘瀝奉觴上夀數起飲不過二斗徑醉矣若朋友交游久不相見卒然相覩歡然道故私情相語飲可五六斗徑醉矣若乃州閭之㑹男女雜坐行酒稽留六愽投壺相引為曹握手無罸目眙不禁前有墯珥後有遺簮髠竊樂此飲可八斗而醉二參日暮酒闌合尊促坐男女同席履舄交錯杯盤狼籍堂上燭滅主人留髠而送客羅襦襟觧㣲聞薌澤當此之時髠心最歡能飲一石故曰酒極則亂樂極則悲萬事盡然言不可極極之而衰齊王曰善乃罷長夜之飲以髠為諸侯主客宗室置酒髠常在側
  優旃者秦倡朱儒也善為笑言然合於義理始皇置酒而天雨陛楯者皆沾寒旃見而哀之謂之曰汝欲休乎陛楯者皆曰幸甚優旃曰我即呼汝汝疾應曰諾居有頃殿上上夀呼萬歲旃臨檻大呼曰陛楯郎郎曰諾旃曰汝雖長何益幸雨立我雖短也幸休居於是始皇使陛楯者得半相代始皇嘗議欲大苑囿東至函谷闗西至雍陳倉旃曰善多縱禽獸於其中㓂從東方來令麋鹿觸之足矣始皇以故輟止二世立又欲漆其城旃曰善主上雖無言臣固將請之漆城雖於百姓愁費然佳哉漆城蕩蕩冦來不能上即欲就之易為漆耳顧難為䕃室於是二世笑之以其故止居無何二世殺死旃歸漢數年而卒
  蘓子曰太史公傳滑稽三人褚先生一人皆以優笑有益於事故并録之然西門豹古循吏非滑稽者也特以止河伯娶婦事發於俳故巧而㨗是以載之滑稽而實非也【太史公以齊威王事先楚莊今既正之然優孟語稱齊趙韓魏葢戰國記事者粉澤之過耳】














  古史巻六十
  予少好讀詩春秋皆為之集傳讀太史公書質之詩書左氏戰國䇿知其未能詳復而遽以為書亦欲正之而未暇也元豐中以罪謫高安五年不得調職雖賤且冗而予僚許以閒暇乃以其間終緝二傳刋正古史得七本紀十世家七列傳功未及究也七年九月得邑於歙明年至邑而病寒熱殆不能起病愈蒙恩召還為諌官又明年改元元祐遂以愚闇進當要劇與聞國政而性弱才短日不遑給回視舊學常恐終身不能復就也九年三月始以罪黜守臨汝不數月復降守富春行至彭澤復以少府監分司南京而居髙安徃來之間凡十有一年太守栁君平年老更事憐予逺來其吏民亦知予疇昔之無害也相與安之於城東南陬得民居十數間葺而居之逾月而定借書於州學不足者求之諸生以續古史之缺明年三月而成凡六十卷葢予十年所欲成就者俛仰而得堯舜三代之遺意太史公之所不喻者於此而明戰國君臣得失成敗之迹太史公之所脱遺者於此而足非閒廢有所不暇者也時季子遜侍予紬繹往牒知予去取之意舉為之注後世可攷焉紹聖二年三月二十五日眉山蘓轍子由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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