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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集部七 堯峰文鈔 别集類六 【國朝】提要 【臣】等謹案堯峰文鈔五十巻 國朝汪琬撰琬字苕文號鈍翁晩居堯峰因以自號長洲人順治乙未進士由户部主事陞刑部郎中降補北城兵馬司指揮再陞户部主事康熈己未舉博學鴻詞授翰林院編修初裒其文為鈍翁類藁六十二巻續稿五十六巻晩年又手自刪汰定為此編其門人林佶為手寫而刋之古文一脈自明代膚濫於七子纖佻于三袁至啟禎而極敝 國初風氣還淳一時學者始復講唐宋以來之矩矱而琬與寧都魏禧商邱侯方域稱為最工宋犖嘗合刻其文以行世然禧學雜縱横未歸于純粹方域體兼華藻稍渉于浮夸惟琬學術既深軌轍復正其言大抵原本六經與二家迥别其氣體疏通暢達頗近南宋諸家蹊逕亦略不同廬陵南豐固未易言要之接跡唐歸無媿色也琬性狷急動見人過交遊罕善其終者又好詆訶見文章必摘其瑕纇故恒不滿人亦恒不滿于人與王士禎為同年後舉博學鴻詞時乃與士禎相忤其詩有區區誓墓心豈為一懐祖句以王述比士禎士禎載之於居易録中又與閻若璩議禮相詬若璩載之潛邱劄記中皆為世口實然從來勢相軋者必其力相敵不相敵則弱者不敢强者不屑不至於互相排擊否則必有先敗者亦不能久相支拄士禎詞章名一世不與他人角而所與角者惟趙執信及琬若璩博洽亦名一世不與他人角而所與角者惟顧炎武及琬則琬之文章學問可略見矣乾隆四十六年十月恭校上 總纂官【臣】紀昀【臣】陸錫熊【臣】孫士毅 總 校 官 【臣】 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峯文鈔巻一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騷【一首】 反招隱辭【并序】 予居堯峯二年矣客有勸予岀者應之曰僕病未能也因作此辭以見志 山高高兮湖之瀕靄青蒼兮無冬春輕雲兮冉冉淺瀬兮晝悲吟兮謝豹夕叫嘯兮王孫山中之樹兮有桂紛糾枝兮團葢華開兮華落森窅窊兮歳歳美一人兮顔如華遥卜築兮山之阿葯房兮蘭棟繚之兮薜蘿驂吾駕於層嵒兮弭吾節乎深谷酌乳泉以礪齒兮屑雲子以果腹歲將晏兮孰與偕鄰蝯猱兮友麋鹿歎鳳皇之在笯兮與騏驎之受軛曽不如山中之闐寂兮又何羡乎組紱攀桂樹兮幽復幽聊延佇兮襍嬉㳺吁嗟乎山中兮孰云不可以乆留 賦【一首】 醜女賦 姑胥之間具區之側爰有醜女為狀甚竒舉世少匹嫫母瘤后庶幾髣髴廣頤雄顙肥皮癡骨鼻齃口哆蛾濃頟突朱脣凝煤素肌傅漆兩眸昏昏寡黑多白腰細數圍足纎盈尺立則痀僂行則傾仄含詞將吐薉氣先襲雖極筆舌之形容曾未殫其六七然且不蠶不饁不組不紃既陋且滛不媒呈身衪修袂曳長巾招摇里閭倚徙市門行歩所及羣然駭焉雞飛拍拍犬吠狺狺顧猶未喻其醜也而高自儗於妖冶之倫哂先施排光狎陽文陵毛嬙徧挑少艾目許神揚如逺如近若迎若將俛影弄態其醜彌章行路畏之褰衣不顧嘲誚並作笑咍交互年逾三十孑然如故欲男不得訖於遲暮嗚呼噫嘻此豈未笄之子寡居之婦待聘而徃守貞而處者邪於是怊悵陽春旁皇中夜或擁衾以長嗟或撫鏡而㣲訴既愁深而貯怨亦羨甚而萌妒語曰美女者惡女之仇良有由也 雜著【五首】 理財當審盈絀之勢積乆宜酌通乆之規等事題本覆稿【後題本不用此稿】 臣等看得科臣汪某䟽稱天下各項錢糧一年止得銀一千九百六十萬兩天下兵餉共該銀二千四百萬兩盡一歲所入已缺銀四百萬兩而八旗兵餉王以下各滿官并京官外官俸銀共二百零八萬餘兩其祭祀營繕匪頒賚予征討出師等費不與云云查臣部錢糧入不敷出已於四月二十日具有錢糧不敷兵餉缺額等事一䟽將十七年歳入若干撥充兵餉若干支用若干不敷若干逐一明具題恭呈御覽無容復議又䟽稱京通倉厫見在漕米四百萬石十七年起運十六年漕糧三百萬石新舊共七百萬石每年王以下八旗披甲支米一百四十萬石尚餘五百六十萬石足支十八十九二十二十一年之用是有五年之蓄請將應運漕米三年折一年云云查京八倉見在稉粟米一百三十五萬三千一百五十八石零通三倉見在稉粟米一百二十八萬石零二處共實在米二百六十三萬三千一百五十八石零此各倉米數之大凡也十六年分漕糧除湖廣乆經留充兵餉外約稉粟米三百零二萬五千二百三十五石零再除江南省題留三十萬石江西省改折三十萬四千七百三十一石十七年起運浄該米二百四十二萬五百石此各省運數之大凡也新舊共止米五百零五萬三千六百五十八石除每年王以下并八旗披甲人役各衙門皂書太監匠役等項共該支米一百五十八萬二千七百八十八石尚餘米三百四十七萬八百七十石僅足支十八十九兩年爾今科臣條議改本為折誠從軍 國起見與臣等所題用意畧同但積儲為天下大命京師根本之地所需漕糧關係甚重臣部祇因錢糧匱乏已極萬不得已始議改折一百萬石本出一時權宜若定三年折一之例設有水旱灾荒西北要地緩急何恃且各省米不起運必至壅積榖賤傷農亦復可慮又停運一年船隻廢置不修河道淤塞不濬次年必大費收拾今議暫將十八年起運十七年漕糧除臣部請改折一百萬石外應如科臣所請再折一百萬石以濟軍需至䟽稱改折漕糧三百萬石每石銀一兩四錢共該銀四百二十萬兩通漕糧船一萬隻每船運丁十二名每名月支米一石該糧一百四十四萬石該折銀二百一萬六千兩每船行糧三十六石該糧三十六萬石該折銀五十萬四千兩又易米折蓆輕賫等銀四十萬兩併省造船挑閘修厫諸費通計改折一年共約得銀八百餘萬兩云云查十七年漕糧止有二百四十餘萬石臣部題定稉米每石折銀一兩四錢粟米每石折銀一兩二錢多寡不等其通漕糧船共止七千六百七十四隻運丁或十名十一名十二名不等共止八萬四千八百二十九名毎年支行糧半年月糧一年本色折色不等本色之中行糧每名月支自四斗五升起至六斗止月糧每名月支自九斗起至一石止共米五十六萬八千四百二十一石折色之中行糧每石折銀自五錢起至一兩止共銀四十一萬二千八百六十餘兩此臣部見行則例也臣等今將行月正耗并易米折蓆輕賫各項欵通盤打筭改折一年不能如科臣所議之數應俟奉㫖後查照漕規請 敕漕撫酌議應折地方米價并各項欵造冊題報可也請申嚴就近撥餉之制以無悞軍需事題本覆稿【康熙七年二月題】 臣等看得科臣劉某䟽稱黔省需餉四十餘萬兩不過數府錢糧已足乃部撥江南江西地丁又撥兩浙及上元等八縣鹽課并本省襍項銀兩既不就近又太零星云云查各省最近貴州者莫如湖廣但湖廣錢糧先行儘解雲南則就近省分别無可協惟有江西江南較之别省距貴州差為不逺是以將江西省銀十三萬兩江南省銀十七萬兩解濟先經臣部於正月撥餉時題明在案是不可謂之逺撥也至於原撥襍項銀五千餘兩乃是以本省錢糧充本省之用倘不許撥給本省則此項銀兩當於何處支銷是亦不可謂之零星也其兩浙及上元等項鹽課銀十五萬兩繫黔撫羅繪錦於上年十二月題請撥給見銀臣部欲撥七年分錢糧祇恐起解遲悞遂將六年所存鹽課俱屬撥賸見銀限文到速解隨㨿報解全完是俱不可謂之逺撥并不可謂之零星也又䟽稱嗣後撥餉通計本省需餉若干即將鄰省錢糧盡數撥給如有不足再撥他省云云查雲貴兩廣協餉臣部將湖廣江西江南河南等處附近錢糧撥福建協餉將江浙附近錢糧撥四川協餉將山陜附近錢糧撥此後倘有灾荒缺額等項始將各省不拘何項見銀撥補每年正月逐一開列具題在案又䟽稱州縣錢糧一經撥餉例於正月開徴今以一省錢糧盡行撥訖必至催科嚴急協餉原以兩限完解合無以二三限解足便民云云查協餉原限四月内完三分之二八月内全完今又定限四月内完一半九月内全完此三五六七八等月原聽各該督撫陸續徴收報解總以照限解足為期此繫臣部見行事例與科臣條奏約畧相同應仍照例行可也 復讐議【并序】 河南巡按御史覆奏部民張潮兒手格殺其族兄生員三春辠當死 詔法司核議而潮兒口供中嘗言其母先為三春所殺於是該司員外郎汪琬以為當下御史再審故議之議曰 復讐之議載於周官禮記春秋見於陳子昻韓愈柳宗元王安石之文者詳矣吾不敢復勦其辭惟以 國家之律明之律曰若祖父母父母被殺而子孫擅殺行兇人者杖六十注以為不告官者又曰其即時殺死者勿論注以為少遲即以擅殺論由此觀之凡有祖父母父母之讎雖積至於乆逺而後報皆得謂之遲皆可援擅殺以斷者也顧獨不許潮兒之復母讐得毋太苛矣乎一命一抵此部現行則例也人既殺潮兒之母而必欲潮兒母子殉兩命以當之其失律意明矣今議者曰潮兒未嘗告官則口供恐不可信夫當潮兒具招之日有司曾不之詰及其申解之日御史曽不之駁彼口供之真偽法司亦安從知之哉且吾非欲遂釋潮兒之死也僅僅下御史再審而已萬一再審之後而其情可原其辠可雪吾將援此擅殺之條以求為 國家活一孝子則法司之所全不更多邪議者曰潮兒既欲復讎何不即時殺之此大不然吾嘗見被之家穉子寡女門户單弱者有矣其上或壓於勢力其次或格於賄財苟有復讎之心不得不乗間伺便以圖之苟無其隙雖積至於乆逺而推原律意皆得寛之為遲又何間於數年内外哉律曰辠人本犯應死而擅殺者杖一百今以三春之狼戾敢於殺其族母是亦應死無疑矣此時設有旁觀者若張氏之親屬能代潮兒誅之罪亦止於杖一百而已况為潮兒者乎使果能復其母讎而又不以減死論不可謂法之平也議者又曰柰經屢赦何夫復讎不可以赦言也赦者 國家所以矜全有罪而非孝子慈孫不忍其親者之所欲也今必以此罪潮兒不幾與於行兇之甚哉故吾謂斷是獄者但當窮其口供所從来不當問赦前與赦後也吾又嘗求赦文觀之惟誤殺者赦他若謀殺故殺皆不赦吾不知三春所犯為合誤殺律乎抑合謀殺故殺律乎果當赦乎抑不當赦乎皆非法司所得而懸斷也洵如吾說使得下御史再審不過煩本部之題請與有司之追勘耳此其事易如反掌而所全實多若憚題請追勘之勞而甘自處於失入為法吏者夫亦勿之思矣 汪姓縁起考 按越國公行狀汪姓其先汪芒氏之後或言魯成公支子食采於汪因氏焉羅鄂州汪王廟考實曰氏族之書皆以汪姓出汪㒺氏亦曰汪芒孔子所謂漆姓守封嵎之山者在虞夏商為汪㒺氏於周為長狄於春秋時為大人又海外西山經有汪野李善以為汪氏國在西海外然則汪㒺其氏而汪野其國也顧所居距中國遼逺而哀公時魯乃有汪錡者死齊難為聖人所襃竊嘗以汪㒺之人世皆長大號十倍僬僥氏春秋間盖嘗一至矣兄弟四人各適一國以死其適魯者曰僑如魯之亞卿以名其子而太史公又志其藏以為異然則所謂汪㒺之後者何從而容於魯乎藉令在魯雖傳數世其質尚當與常人異孔子之荅吳客何至近舍本國之汪而逺稱封嵎之長狄大人為證乎羅說甚辨故吾汪當從姬姓裔為正又按舊譜魯成公庶子生而有文在其手左水右王故名曰汪其後子孫遂氏之竊疑春秋時諸侯命大夫之族於是大夫有以王父字為氏者在魯如展氏臧孫氏孟孫叔孫季孫氏之類是也不聞氏王父名者周人以諱事神逮事王父則諱王父名安敢取以為氏魯君亦不當以此命大夫也至若季公鉏之後為公鉏氏伍員之後為員氏此皆後世不知禮者所為春秋時不當然也故吾汪氏之得姓當從食采為正葢始則以采地為氏繼則以氏為姓也 文戒示門人 昌明博大盛世之文也煩促破碎衰世之文也顛倒誖謬亂世之文也今幸值右文之時而後生為文徃徃昧於辭義叛於經旨專以新竒可喜囂然自命作者嗟乎人文與天文地文一也日月星辰天之文也山川草木地之文也假令如日夜出兩月竝見日中見斗又令山湧川鬬桃冬花李冬實夫豈不震耀耳目超於常見習聞之外其可喜孰甚焉而經史書之不曰新而曰妖不曰竒而曰變然則今之作者專主於新竒可喜倘亦曽南豐所謂亂道朱晦翁所謂文中之妖與文中之賊是也僕竊憂之而一二小子輩方且詆僕言為老狂故不敢以告他人所願諸同志戒之而已其有及僕之門而志或不同者僕亦不敢以告也 堯峯文鈔巻一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峯丈鈔巻二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經解一【共四十三首 又圖五首】 八卦方位圖說二則 河圖者文王八卦方位圖之所自出也按河圖之位以五生數統五成數是故一六居北所謂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即坎卦所以北也二七居南所謂地二生火天七成之即離卦所以南也三八居東所謂天三生木地八成之即震卦所以東也四九居西所謂地四生金天九成之即兌卦所以西也然則文王四正卦之方位本法河圖而邵子所謂伏羲之圖則不知所本此先天之學所以見非先儒也朱子既主邵子而他日又有康節說伏羲八卦近於穿鑿附㑹之疑後之學者可以審所從矣 陽主生隂主殺南主生北主殺乾坎陽卦也而居北殺萬物之至者所以生之也坤離隂卦也而居南生萬物之至者所以死之也推之而極於盛衰福喜怒哀樂其倚伏亦猶此也 卦對圖說二則 坎離固皆正對震㢲艮兌亦未嘗無正對也頤小過者震艮之正對中孚大過者㢲兌之正對是也六子之中惟坎離能各自成卦震㢲艮兌雖有正卦亦必兩相附而後成此坎離所以為乾坤大用也 震木陽木也艮山陽土也山必宜木故震艮相附而成卦㢲木隂木也兌澤隂水也水草所鍾為澤故㢲兌亦必相附而成卦 上下經系卦說五則 先儒謂乾坤為上經之主坎離用事是矣然亦有辨焉自泰否以前乾為主坎用事者也屯蒙需訟師比六卦皆有坎雖震長男艮少男亦必附坎而後成卦天一生水也自泰否以後坤為主離用事者也同人與大有則離先合乾噬嗑與賁則離又合震艮地二生火也於是聖人以坎離終焉泰否以前有坎无離泰否以後有離无坎 先儒謂艮兌㢲震為下經之主是矣然亦有辨焉自損益以前艮震用事遯大壯蹇解四卦皆艮震也至損益則艮震與兌㢲合而兌㢲始用事損益夬姤萃升困井革鼎凡十卦无不有兌㢲者至漸與歸妹二卦則艮震乂與兌㢲合矣㢲長女兌少女皆隂也㢲隂柔而善入兌隂柔而善說兌㢲用事得非末世之象與 上下經雖卦數不同而其卦徃徃遥對咸恒與乾坤對損益與泰否對夬姤與剥復對小過與頤對中孚與大過對既未濟與坎離對上經主天道乾坤泰否剥復坎離皆天道之自然者也下經主人事咸恒損益夬姤既未濟皆人事之必至者也 乾坤者萬物之男女也咸恒者一物之天地也泰否者乾坤之合坎離則天地之所以泰否也損益者咸恒之變既未濟則男女之所以損益也泰否必相循環然後能立天地使无水火則天地幾於渾沌而并无所謂泰否矣孔子曰天地絪緼萬物化醇此言水火之在天也損益亦必相循環然後能成男女使无水火則男女幾於冥頑而幷无所謂損益矣孔子曰男女搆精萬物化生此言水火之在人者也天道相禪而不已人事相因而不絶則皆水火為之也是故天地消息於水火之中男女亦死生於水火之中 泰否者乾坤全體之交合也則在上篇咸恒既未濟者乾坤分體之交合也則在下篇 象說 易之取象不同有取半體者有取似體者有取互體者有取伏體反體者又有取互變體者故曰易變易也不可以一說泥也何謂半體如小畜三四得坎之下二畫則彖辭稱宻雲不雨是也何謂似體如頤稱大壯似兌稱羊是也何謂互體如震九四互坎則四爻稱遂泥是也何謂伏體如同人内卦離伏坎則稱大川是也何謂反體如鼎内卦㢲正兌之反則初爻稱得妾是也何謂互變體如乾九三互變離則三爻稱終日是也 陽爻稱九隂爻稱六說 乾卦陽純乎九者也故用九坤卦隂純乎六者也故用六他卦九六相錯故无用九用六之辭 隂陽老少說三則 老陽者純陽无隂老隂者純隂无陽少隂少陽者隂陽相錯故曰三陽而二隂三其三三其二而為老陽老隂之數兩其三一其二而為少隂之數兩其二一其三而為少陽之數也 三竒為九三偶為六一竒二偶為七一偶二竒為八九六七八之數即八卦也 陽老則隂伏焉故老陽之九退即為少隂之八隂老則陽生焉故老隂之六進即為少陽之七 八卦皆配九數二則 天之生數九其成數亦止於九是故八卦之畫乾三坤六為九震㢲坎離艮兌六卦兩兩相對男五女四其數亦皆為九此與天數合者也天地各有生成之數而八卦獨具天數者地統乎天也朱子謂洛書以竒數為主聖人作易所以則洛書者義取此也 乾一與坤八合兌二與艮七合離三與坎六合震四與㢲五合其數亦皆為九故曰八卦皆配九數 坎離乾坤之大用 乾坤體也坎離用也大小過肖坎頤中孚肖離者盖長少男女亦未有外水火而能成隂陽者也故曰坎離乾坤之大用 八卦在五行之先 乾兌皆金也震㢲皆木也彖傳惟言天地水火雷風山澤置金木不言者金藏於水木生於地闢之始猶未有金木故也故曰八卦在五行之先 卦義襍說二十五則 天一生水地六成之故乾坎先合為需訟坤坎次合為師比地二生火天七成之故離合乾為同人為大有其所以不合坤者則先儒所謂上經乃易之陽體合陽不合隂是也 乾中爻互變皆離坤中爻互變皆坎坎離所以為乾坤之用也 泰和蕭氏曰六子如㢲離兌皆隂也震艮雖陽又皆偏者也惟坎得陽之中故在六子中最貴最先用事其說則誠然矣然震與坎合而互艮為屯坎與艮合而互震為䝉一卦之中三男皆具坎雖最先用事震艮亦未嘗不在也此聖人次屯䝉之㣲意也 屯六二變節此女子之屯而守節者也故曰貞不字十年乃字䝉六三變蠱此女子之䝉而善蠱者也故曰見金夫不有躬 上地下天曰泰上水下火曰既濟皆逆行者也故曰易逆數也 泰之九二曰包荒陽包隂也否之六二曰包承隂包陽也陽包隂則為君子畜小人之象故泰隂包陽則為小人容君子之象故否逮其甚也君子不惟不能畜小人也方且以君子攻君子小人不惟不能容君子也方且以小人攻小人是則大亂極敗之道也 泰之上九曰城復于隍此天道之循環也聖人言泰變而否之易也否之上六曰傾否先否後喜此人事之輓囘也聖人言否變而泰之難也轉否為泰舍九五之大人其誰望焉 不耕穫不菑畬則福之无妄者也行人之得邑人之災則禍之无妄者也禍福不可以逆億惟君子脩身俟命能不貪无妄之福而不憂无妄之禍 天氣下降者也坎水得乾之中畫故潤下地氣上升者也離火得坤之中畫故炎上 兩坎相接三四中虚此坎中有離也兩離相承三四中滿此離中有坎也故曰坎離乾坤之交非若震㢲艮兌各不相䝉者也 坎中爻互震艮震艮中爻亦互坎此兄弟相從之義也離中爻互㢲兌㢲兌中爻亦互離此姊妹相從之義也咸象之為拇為腓為股為脢為輔頰舌者梁山來氏曰男女相感之情莫如年之少者一身從拇而上自舌而下无不以情相感故聖人取象焉其說則誠然矣然而感必以正相感而非正則於男女之情有餘而於夫婦之道不足也艮止也止乎禮義則正故彖辭戒之曰利用貞 咸感也兌說也然而有心以感人則其相感也必淺故不曰感而曰咸飾言以說衆則其相說也必偽故不曰說而曰兌 損卦損乾之上爻以益坤之上爻是兌損而艮益也益卦損乾之下爻以益坤之下爻是㢲損而震益也在先天則為損陽以益隂在後天則為損女以益男也此先後天之分也 天地之化專者不生襍者亦不生春秋傳曰男女同姓其生不蕃榖梁亦曰獨陽獨隂不生獨天不生此專者不生之驗也損卦六三爻辭曰三人行則損一人此襍者不生之驗也 彖傳曰困剛掩也是柔困剛也及觀爻象則又剛柔交困困於酒食困於金車困於赤紱剛之困也困於株木困於石據於蒺藜困於葛藟於臲卼柔之困也以木石蒺藜葛藟之困挍酒食車紱殆加甚焉至六三之凶又有死期將至之象然則小人之困君子終不免於自困也果何益哉 漸女歸之正者聘則為妻者也歸妹女歸之不正者奔則為妾者也故漸之九三九五爻辭得稱夫婦歸妹不稱者示娣妾不敢與女君抗也 萬物之質變化於水是故屯卦坎在上以水始也未濟坎在下以水終也未濟之終於坎者亦猶十干之終於壬癸十二支之終於亥也傳曰五行以水為本其星武婺女天地所紀此之謂也 心實則誠乾三畫皆實故聖人以誠言之心虚則敬坤三畫皆虚故聖人以敬言之坎離乾坤之大用也坎得乾中畫故其彖辭曰有孚惟心亨孚者誠也離得坤中畫故其爻辭曰履錯然敬之无咎誠敬所以為心學之本也 天地之數五十有五班固曰五六者天地之中合也是故五十有五之中去其五則為大衍之數去其六則為大衍之用數 六畫而成卦故六其老陽之數即為乾之策六其老隂之數即為坤之策 乾爻以一圅三參天之說也坤爻以一判二兩地之說也乾奇三畫震坎艮各得其一㢲離兌各得其二合之為十二畫以一圅三三其十二畫是老陽數也坤偶三畫㢲離兌各得其一震坎艮各得其二合之亦十二畫以一判二二其十二畫是老隂數也 立天之道曰隂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故聖人於乾卦言仁坤卦言義所為法天地以盡人道也班固曰仁者生生者圜義者成成者方故仁屬乾義屬坤也 河圖之數隂陽生成相配洛書之數陽居正位而隂居偏位河圖之數十而方隅次序未嘗不止於九洛書之數九而一與九對二與八對三與七對四與六對未嘗不歸於十也又洛書亦以一合六以二合七以三合八以四合九而以五數居其中悉與河圖數協故曰河圖洛書相經緯 傳曰火日外景金水内景凡能鑒物者皆陽也火日為離離陽包隂故外景金水為坎兌坎兌隂包陽故内景然則坎為月月亦水也何以與日皆外景與曰非也月固借日光以明者也是以其景似日 堯峯文鈔巻二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峯文鈔巻三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經解二【共五十八首】 易問五十八則 用九用六 問六爻皆變他卦皆占之卦乾坤異是何也曰乾坤不可變也何氏曰乾變則之坤坤變則之乾若以之卦占則是天地君臣易位也而可乎是故聖人更其例 乾【之同人之小畜】 問乾九二見龍在田龍非淵則天何為乎田也曰雲行雨施則田首被其澤龍之德莫大焉聖人以喻大人之濟時如此是故傳曰見龍在田德施普也 問乾九四或躍在淵躍矣何以在淵也曰此言龍之或躍或在淵也變㢲為進退為不果又與初應故其象云然傳曰或之者疑之也潛躍俱未可定也 坤【之剥】 問坤上六龍戰于野隂亦得稱龍乎曰非也說卦傳戰乎乾乾西北之卦也言隂陽相薄也與此爻義同隂不敢與陽戰主乎戰者陽也故稱龍 屯【之比】 問屯䝉皆坎德也屯不以君道予坎何也曰吾聞諸先儒矣屯獨以君道予初者出乎震之義也䝉兼以師道予上者成乎艮之義也 䝉【象之蠱】 問六十四卦皆所以筮也䝉之彖獨戒其再三瀆者何也曰蒙内卦坎坎為狐疑凡明者善斷䝉者善疑惟其善疑則雖正告而猶惘惘然不知適從此所以愈䝉也故戒之 問䝉六三見金夫不有躬金夫孰謂曰謂九二也坎性陷而趨下又卦變蠱所謂女惑男者也故六三舍正應而從不正然則九二何以稱金夫曰變蠱則二三四互兌兌為金 需【之夬】 問需六四變水言血者何也曰坎為血卦四已入險朱子謂之殺傷之地是也不可但以水言故稱血 師【之䝉】 問師上六開國承家小人勿用小人孰謂曰謂六三也葢九二為長子又為丈人六三為弟子又為小人也小人挾上寵以逞則必主驕盈僣亂之禍有功且不可用而况賁師之將亡國之大夫乎 比【彖】 問凡卦俱為筮設而比彖獨言原筮者何也曰䝉内卦坎故戒之以瀆筮比外卦坎故教之以原筮坎為狐疑疑在内者宜明以决之疑在外者宜詳以審之其義各有取也 問比彖辭後夫凶何以言後夫曰夫者九五也四隂在五之前向夫者也一隂在五之後倍夫者也然則後夫者謂上六也 小畜【彖】 問小畜彖辭宻雲不雨豈謂其不成坎與曰然自二至四互兌則澤氣上蒸宻雲象也自三至五互離則日麗於上不雨象也上九變坎故曰既雨 泰【之升】否【之无妄】 問泰之初九稱彚征否之初六稱彚貞何也曰君子難進則聖人勉之以征小人難退而又易逐於邪則聖人戒之以貞聖人之望君子也重亦未嘗輕於弃小人也 泰【之需】 問泰歸妹之六五皆言帝乙歸妹有以異乎曰震為帝兌為妹二卦者无以異也是故泰傳曰天地交而萬物通歸妹傳反之曰天地不交而萬物不興其義一也 否【之萃】 問否上九傾否孰傾之曰九五之大人傾之也不曰否傾而曰傾否則天道也而有人事焉所謂取亂侮亡者也 謙【彖之坤】 問謙彖辭君子有終得毋以有終戒君子乎曰非是之謂也小人之行謙也以偽君子之行謙也以誠誠故有終偽則未有能終者也 問謙九三何以稱勞謙也曰傲則逸謙則勞坎勞卦也二三四爻互坎而三得坎之中畫故稱勞 隨【之兌之革】 問隨六二係小子失丈夫丈夫小子孰謂曰六三小子也初九丈夫也三居二上故係之初居二下故失之然則六三亦震之一爻也震長男何以稱小子曰以隂故小之也 問隨六三丈夫小子又孰謂曰九四丈夫也六二小子也吳氏曰三无應无夫之婦也四亦无應无婦之夫也无夫之婦近於无婦之夫而隨之故謂之係丈夫也 蠱【彖之艮】 問蠱彖先後甲者何也曰先甲三日辛此㢲所納也後甲三日丁此兌所納也蠱内㢲而互兌兌㢲隂柔之卦易以致蠱故一懲於前一戒於後也 問蠱之九二何以幹母蠱也曰幹之者三男也内卦為震初二俱變為坎二互至四為艮夫以三男之母猶不能无蠱此凱風之七子所以深自刻責也母氏聖善我無令人情廹而辭婉以庶幾母蠱之可幹其殆有得於不可貞之義乎 觀【之渙】 問觀六二何以稱闚觀也曰變坎也處坎窞之中所觀幾何闚觀之象也然則何以利女貞曰婦人无外事闚觀者其正也初位陽為童二位隂則為女 復【彖之頤】 問自姤至復歴七月矣何以不言月而言日也曰古人呼月為日也然則臨彖何以言八月曰非是之謂也李氏曰復陽長以日云者幸其長之速臨陽消以月云者幸其消之遲此扶陽抑隂意也 問復上六用行師大敗以其國君凶國君孰謂曰謂六五也孰以之曰上六以之也一陽初復上六值坤爻龍戰于野之位故其占云然 大過【之咸之恒】 問大過之九二九五何以言得妻得夫也曰變咸恒也於是有夫婦之象焉然則九二何以稱老夫曰體乾故也 離【之噬嗑】 問離九三不鼓缶而歌則大老至之嗟何以凶也曰君子殀夀不貮脩身以俟之生非君子所幸而死非其所畏也或歌或嗟其不逹於死生也審矣夫安得而不凶然則蟋蟀在堂嵗聿其暮今我不樂日月其除詩人之說非與曰詩義别有所刺非謂日昃者必當歌也如之何其據詩以例易也 咸恒 問咸恒何以象夫婦也曰獨陽獨隂不能以生成咸恒隂陽合則有夫婦之道也然則蠱與歸妹何以不言夫婦曰以㢲遇艮則隂老而陽少以兌遇震則陽老而隂少不若咸之少男少女恒之長男長女其隂陽適相等也 中男中女 問長少既象男女矣中男中女何獨不然曰坎離所以為乾坤用者㣲而隂陽之交明而日月之運寓於物則為水為火禀於人則為精為神何莫非坎離之用也不可專以男女言故不言也 遯【之姤】 問遯六二執之受執者誰也曰九三也故九三爻辭曰係遯言為六二所執也上三陽逺隂故能遯九三比隂故受其縶維而不得遯也 明夷【之既濟】 問明夷外卦為坤是離明之所由夷也六五乃以箕子當之何也曰自三至五互變離與六二相應明之象也在坤暗之中夷之象也變坎為險為隱伏為心病與箕子佯狂合故曰箕子之明夷 家人【之益】 問家人之九三曰嗃嗃曰嘻嘻是二者有辨與曰嗃嗃義勝者也嘻嘻情勝者也然則九三重剛其亦泥於婦子乎曰閨房之間易於以情掩義雖剛者殆不免焉故聖人豫從而戒之 睽【之歸妹】 問睽上九見豕負塗載鬼一車其辭得毋稍怪矣乎曰信則合疑則睽物之情也合則愈信睽則愈疑上九之所見者中心疑也坎為心病為狐疑上九之所見皆坎象也 損益 問損益者咸恒之變也然則何以不言夫婦曰孔子嘗言之矣男女搆精萬物化生此釋損之六三爻者也 夬【之需】 問夬之九四即大壯之九四也其取羊象同其言悔亡同然夬獨不為吉者何也曰大壯變坤成泰故曰壯于大輿之輹夬變坎成需故曰其行次且曰聞言不信傳所謂需不進者是也何吉之有 升【彖】 問升彖辭南征吉何以知其南也曰明夷合坤離成卦故九三謂之南狩升合坤㢲成卦拱離於中故彖辭亦謂之南征皆指離也 井【之升】 問井之初六九三皆曰不食九五曰寒泉食不言飲而言食者何也曰主烹飪也所以大井養人之功也 革【彖】 問革彖辭已日乃孚何以知其為已日也曰卦圖離兌拱坤坤土也故曰已日然則六二何以復言已日乎曰離得坤中爻六二是也彖爻所謂已皆主坤也 鼎【象之旅】 問鼎初六言趾九四言足九三六五皆言耳者何也曰吾聞諸先儒矣盖析上下體為二鼎也上體之鼎有耳无足故曰鼎折足下體之鼎有足无耳故曰鼎耳革問鼎九二我仇有疾何謂仇曰嘉耦曰妃怨耦曰仇二五正應嘉耦也二初雖近比而非應故曰仇 漸【之觀之艮】 問漸九三言婦孕九五言不孕者何也曰三四隂陽交故孕二五應而不交故不孕然則何以九三凶而九五吉乎曰五以二為婦正也三以四為婦非正也三四相比而成夫婦則凶二五相應而成夫婦則吉此女歸之所以利貞也 歸妹【之兌】 問歸妹六五稱帝乙者孰謂曰謂六五也妹其六三也帝乙以柔中者化其妹使尚德而不貴飾故曰不如其娣之袂良 豐【之大壯】 問豐六二得疑疾矣何以能有孚也曰孚者疑之反發者蔀之反離體伏坎有孚發若者以伏體反言之也 㢲【之漸】 問㢲九二㢲在牀下用史巫紛若何以吉也曰亢之過者徃徃失諸傲㢲之過者徃徃失諸詐傲與詐皆不可為中道皆凶德也若過於㢲矣而又藉史巫丁寧以自逹於鬼神是則㢲之過而誠者也故吉 未濟【之䝉】 問既濟之九三未濟之九四皆言伐鬼方矣而九四獨勸之以震者何也曰九三以剛居剛者也九四以剛居柔者也剛者慮其輕銳而喜事柔者慮其退緩而後事聖人之於九四也勸之以震則未濟者庶其有濟與 大衍之數二則 問大衍之數何以五十也曰太極生兩儀則陽儀一隂儀二衍而為三兩儀生四象則太陽一少隂二少陽三太隂四衍而為十四象生八卦則乾一兌二離三震四㢲五坎六艮七坤八衍而為三十六通太極之一兩儀之三四象之十八卦之三十六是以五十也然則虚一不用何也曰太極其體也兩儀四象八卦其用也太極者數之所自起而非數也故虚之 問所謂小衍大衍者何也曰四其一并一則為五四其二幷二則為十四其三幷三則為十五四其四并四則為二十是以五十也邵子謂小衍之而五大衍之而五十是也草廬吳氏取之 四營 問四營之說宜何從曰一分二掛三揲四扐此一說也陽爻六九五十四隂爻六六三十六四營則四其五十四為二百一十六四其三十六為百四十四也又合二篇陽爻共百九十二每爻以九數之得千七百二十八隂爻亦百九十二毎爻以六數之得千一百五十二四營則四其千七百二十八為六千九百一十二四其千一百五十二為四千六百八也此又一說也合此二說葢无徃非以四求之者故曰四營而成易然則必以四求之何也曰此聖人取法乎四象之義也有言乾營十八卦坤營二十四卦離營十四卦坎營四卦者以是為四營也其言亦可采乎曰此非傳之所有吾不知也 隂陽數皆十五 問二少之策何以與二老同也曰一三五為九二四為六此天地之生數也積之則為十五隂陽之數不外乎此而已故老陽遇老隂為十五少陽遇少隂亦為十五皆自然合於生數者也故曰參伍以變三五為十五也以是二老之策與二少之策各極於萬有一千五百二十 太極 問太極之為无極如之何曰道生一者老氏說也道在太乙之先者莊氏說也王弼以來依據老莊遂解太極為太乙則是太極非道當别有道以生太極矣得毋異端惑人之甚與故周子曰无極而太極又曰太極本无極葢正告學者以太極之義也其義既明則言无極可不言无極亦可朱陸之辨雖相持而不下然略其辭而觀其旨俱有功於太極者也 兩地 問地徑二圍四顧止取其半者何也曰非是之謂也圍三者以一為三故三其三陽而成九圍四者以一為二故兩其三隂而成六也然則取半之說亦可通乎曰可九者陽之極數也六者隂之中數也故曰陽取全而隂取半也惟隂數極於十二是以地支如其數而嵗有十二月 六子 問六子所以為雷為水為山為木為火為澤者何也曰吾聞諸先儒矣雷出於地下者也故震一陽在下水畜於地中者也故坎一陽在中山峙於地上者也故艮一陽在上木生於地下者也故㢲一隂在下火生於木中者也故離一隂在中澤鍾於地上者也故兌一隂在上木始弱而終強陽在末也火外明而内晦陽在外也澤外潤而内燥陽在内也澤惟内燥故能生金惟外潤故能鍾水 坎水 問天一生坎水水之所以最先者何也曰今夫呵而潤食而涎嚏而涕哀而泣媿而汗牝牡之交接草木果蓏之包含莫非水也氣溼然後蒸蒸之乆然後熱於是乎火遂熾焉此天一地二之分也 艮不為馬 問乾震坎艮皆陽卦也艮何以獨不為馬曰艮止也止非馬之性故也 納甲 問納甲術家之說也先儒或以此言易果可信乎曰傳有之易之為書也廣大悉備術者知數而不知理則流為方伎儒者知理而不知數亦未足與窮易之全旨也然則日有十而卦止有八以八納十何也曰乾坤父母也故納其始終之四日甲乙壬癸是也甲壬陽乾納之乙癸隂坤納之其他六日則三男納其陽三女納其隂此數而協於理者也 人與卦象相應 問人全體亦與卦象相應乎曰然人之為形也耳目鼻三竅皆偶口與大小三竅皆奇此泰卦之象也隂陽交而形始成又何惑焉 連山坤乾 問或謂震㢲坎離艮兌乾坤為殷坤乾震㢲離坤兌乾坎艮為夏連山次第然與否與曰文獻不足徴孔子嘗言之矣吾何以知其孰連山孰坤乾也吾知周易而已曰坤乾以說卦傳雷以動之一章始震終坤知之連山以帝出乎震一章始震終艮知之曰易變易也聖人錯綜言之何不可者必曰此言連山之易也此言坤乾之易也則孔子无明文吾不敢信也彼之為此言也猶之分伏羲文王孔子之易為三易皆後儒謬譔者也然則孔子所謂吾得坤乾者非與曰坤乾不傳先儒固以為禮家依倣魯論妄為之說也 卦氣 問卦氣之說亦可取乎曰吾取其可取者臨之八月有凶復之七日來復此文王之言卦氣也由是推之則復十一月歴臨泰大壯夬而乾為四月又姤五月歴遯否觀剥而坤為十月可知也兌正秋也此孔子之言卦氣也由是推之則震為春分㢲為立夏離為夏至坤為立秋乾坎艮為立冬為冬至為立春可知也其他六十卦三百六十日每卦六日七分則緯文之所載京房郎顗術士之所明而非經之所有吾不能知也 先儒說易 問先儒之說易備矣易其无遺藴與曰傳有之仁者見之謂之仁知者見之謂之知儒者之言易也各言其見而已舍曰能盡易之藴則得其理者未必喻其象逹其象者未必究其數也 堯峯文鈔巻三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峯文鈔巻四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經解三【共十四首】 詩問十二則 風詩始終 問者曰風詩何以始於二南而訖於豳也曰二南周之王業所由成也豳其所肇基也周德而既衰矣次風詩者以文王始之以周公終之思深哉 詩無天子諸侯之别 問者曰詩果無天子諸侯之辨乎曰然天子之國非無風也諸侯之國非無雅頌也何以言之十五國之中有二南有王風又有豳風是皆天子之詩也雅頌之中小雅有賔之初筵大雅有抑頌有魯是皆諸侯之詩也不得以風詩專屬之諸侯雅頌專屬之天子也問者曰先儒謂平王政教微弱故黜其詩為風魯季孫行父請命於周然後有頌豈其說皆非與曰然王之黜為風也孰黜之天子不自黜也作詩者與采詩者必不敢黜其所得之詩以告於天子也然則果孰黜之平王之政教雖不及文武成宣之盛然非幽厲比也幽厲之詩猶列於雅而平王獨否是反不逮幽厲也魯之郊乆矣郊則樂工必歌頌詩使請之周而後敢作然則僖公以前將僣歌周頌乎抑遂不歌乎不歌則廢樂也僣歌周頌則非其地非其人是誣先公以自誣也魯君臣雖愚其不為此也明矣且行父之使又不見於春秋春秋之時天王之使於魯者十有八魯大夫之如周者六如而不至者一孔子莫不具載而顧獨遺此此其為臆說無疑也 風雅正變 問者曰風雅之分正變也其孰昉乎曰此大序之言也吾疑之何疑乎爾曰一國之詩有正有變焉一時之詩有正有變焉吾疑其不可以國次世次拘也何以言之二南正風也然而野有死可不謂之變乎十三國變風也然而柏舟之為婦淇澳緇衣之為君七月之陳王業之艱難可不謂之正乎鹿鳴已下二十二篇文王已下十八篇皆正雅然而常棣之弔管蔡雖謂之變可也六月以下五十八篇民勞已下十三篇皆變雅然而六月車攻崧高烝民常武諸詩皆以美宣王之中興夫既從而美之矣則異於圻父白駒之屬審矣雖謂之正亦可也凡言正變者必當考求其詩考求其詩然後能得其實褒美之詩為正則刺譏之詩為變也和平德義之詩為正則哀傷滛佚之詩為變也故曰國次世次不可拘也必自懿夷訖於陳靈謂之變風變雅毋亦膠滯而弗合矣乎問者曰然則詩之孰正而孰變也不幾於溷與曰視夫善惡美刺而得之矣奚其溷 孔子未嘗刪詩 問者曰孔子何詩之刪也曰孔子盖嘗正樂矣而未嘗刪詩刪詩之說昉於史遷其言不可以據依也孔穎逹謂經傳所引諸詩見存者多亾失者少不容孔子十去其九此說是也問者曰刪詩與正樂不同乎曰刪之云者削而弃之也正之云者挍其節奏整齊其次序如所謂無相奪倫者也是安得同史遷葢因論語而誤衛宏又因史記而誤也是以有刪詩之說夫孔子之於詩也與春秋無異春秋郭公夏五有文無義皆書於冊而不之去也其於小雅南陔白蕐六詩有目無辭者亦然降而至於桑中溱洧諸篇猶班班具列使孔子而果刪之耶安得尚存此滛佚之辭以啟學者之呶呶哉問者曰然則奚為其有逸詩也曰世之所傳逸詩者或句存而亾其章或章存而亾其篇不得為完詩故太師弗之采魯人弗之録也太師弗采魯人弗録則孔子亦聽之而已矣 正雅 問者曰或謂雅詩無正變者何也曰夫豈獨雅太史公曰周道闕而關雎作薛君章句曰芣苢傷夫有惡疾則是二南不得為正風也太史公曰仁義陵遲鹿鳴刺焉則是鹿鳴已下不得為正雅也言正變者葢自毛氏之學始問者曰孰為優曰其毛氏乎予嘗考之於禮矣鹿鳴魚麗諸詩皆郷飲酒燕禮之所歌也關雎鵲巢諸詩皆所以合樂也騶虞采蘋采蘩皆大射所用以為節也使諸詩出於衰周之作則當成康盛時其施於郷飲燕射者果何詩也豈皆有司失其傳與抑郷飲燕射之儀至周衰而始備與吾不信也彼說詩而不協於儀禮射義者臆說也是故於毛氏有取焉爾 變風變雅之終 問者曰變風變雅之終也其亦有義例乎曰有之王道陵夷周公召公不可復作風詩之終於東山破斧諸篇也所以見天下之思周公也雅詩之終於召旻也所以見天下之思召公也 詩教 問者曰孔子曰溫柔敦厚詩教也三百篇之教其俱若是與曰然然則墻有茨之黜中冓也相鼠之刺無禮也何人斯巷伯之惡䜛譛也得無稍甚矣乎奚其厚曰忠愛之至不得已而為是深怨痛疾之辭是其意則美矣是故聖人取其意而不責其辭 二南非繫周公召公 問者曰二南皆文王之詩而繫之二公何也曰周召者地也非人也先儒葢嘗辨之矣夫二南既非二公所作又非咏歌二公而作也其美召公者惟甘棠一詩耳如之何其據此而概以他詩繫之二公也文王在上而繫其詩於二公則是以子而攘父之美以臣而攘君之美也此必非聖人意也當是之時天下皆惡紂而親文王然文王猶不能全有天下也故其詩不稱王而繫之於地文王雖不能全有天下顧其化之所被則已溢於江沱汝漢間矣不得以周召之地限之也故稱南焉小序言其化自北而南者是也言繫之二公者則臆說也 衞 問者曰衞何以得先王風也曰先儒嘗言之矣昔者武王滅商分其畿内為三國故三國相與同風然則衛之次二南也猶商頌之得次周頌也其諸孔子所以存先代與 聖人録滛詩 問者曰聖人果録滛詩與曰然王者之政必自内始周南之咏關雎葛覃巻耳也召南之咏鵲巢采蘩也皆女子之賢而幸者也正也之緑衣日月終風之柏舟衛之碩人皆女子之賢而不幸者也正而變也終風柏舟碩人之後於是以滛詩繼之如凱風雄雉牆有茨君子偕老桑中鶉之奔奔與氓之屬皆是也禮義消亡滛風大作聖人之於詩也首録女子之詩一或以為勸一或以為懲斯其好貞而惡滛也不亦深切著明矣乎 九夏非周頌 問者曰九夏果周頌與曰南陔白華華黍由庚此笙曲也九夏此金奏之節也葢皆有聲而無辭大射禮歌鹿鳴三終奏肆夏新宫三終周禮鐘師凡樂事以鐘鼔奏九夏夫有聲有辭工所諷誦者歌也有聲無辭工所播諸笙管琴瑟鐘鼓者奏也九夏烏乎頌問者曰然則肆夏非時邁與曰非也先儒謂肆夏一名樊時邁也昭夏一名遏執競也納夏一名渠思文也又謂肆夏為一詩樊遏為一詩渠為一詩皆臆說也吾未聞一詩而三名者也且時邁有肆於時夏一語適與肆夏合猶可借之以相附㑹若昭納二夏則於執競思文奚取焉孔子子夏不言也儀禮左氏傳不言也後人何從知之吾亦何從信之哉 楚辭 問者曰楚辭其詩之苗裔與曰然詩亡而後春秋作春秋絶而後楚辭興其諸所以憫世疾俗勸善而懲惡者葢猶不失忠厚惻怛之意焉是故與三百篇近者莫善於楚辭 書中星解 日中謂春分也陽氣自此而中也宵中謂秋分也隂氣自此而中也日永謂夏至也自冬至之後日自北而南陽漸以生則日景漸以長至此而始極也日短謂冬至也自夏至之後日自南而北隂漸以生則日景漸以短又至此而始極也春夏冬不言宵秋不言日互文也星鳥其形也星火其次也星虚星昴其宿也於春言其形則夏為蒼龍秋為武冬為白虎可知於夏言其次則春為鶉火秋為枵冬為大梁可知於秋冬言其宿則春為柳星夏為氐房可知亦互文也經之言約而該簡而盡者也按史記天官書有四宫星葢南宫朱鳥為鶉火之次井鬼栁星張翼軫七宿其形如鳥故曰朱鳥春分則見於南方東宫蒼龍為大火之次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其形如龍故曰蒼龍夏至則見於南方北宫武為枵之次斗牛女虚危室璧七宿有龜蛇體故曰武秋分則見於南方西宫咸池為大梁之次奎婁胃昴畢觜参七宿有白虎體故曰白虎冬至則見於南方也何以獨指南言聖人南面而聽天下嚮明而治故取南方以為凖也何以獨指四仲言聖人不能朝夕察乎星度故取四時之中以驗之也然則堯典中星與吕不韋月令異者何也或曰月令舉其初朔而尚書總舉一月故也或曰非也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嵗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天度四分之一而贏嵗日四分之一而縮天漸差而西嵗漸差而東也自秦莊襄王元年上距堯之甲子共二千二十八年凡差二十六度蓋七十八年而差一度也 書顧命說 蘓氏論康王之失禮可謂詳矣顧吾猶有疑焉竊以為顧命與康王之誥此兩篇者皆譌書也何以言之凡人子之於父母也平居則有問寢視饍之禮疾病則有嘗藥之禮未嘗須㬰離父母側也成王彌留之際自公卿百執事而下無不在者而康王親為元子獨不在王之左右不得與聞顧命何也古之奔喪者見星而行見星而舍是何如其廹且切也故吾謂成王既崩雖使康王相距數千里之外猶當蒲伏以赴安有宫門咫尺而不入就號哭辟踊之位者顧必俟干戈虎賁以逆之乎乃孔安國曲為之說曰由喪次而出出而復逆以殊異之夫康王既已為元子矣又安用借此為殊異哉此於經無明文也曾子問於孔子曰大功之喪可以與於饋奠之事乎曰自斬衰以下皆可天子諸侯之喪斬衰者奠奠謂奠於殯也言主人以悲哀不暇執事則諸臣皆得代之也然則成王既殯康王方在苫凷之列雖不暇躬行祭咤諸文猶不可謂之非而顧必區區嚌而飲福乎嚌者小祥之禮也故曰小祥之祭主人之酢也嚌之衆賔兄弟則皆啐之如之何其行此於初喪之日也天子未除喪則稱予小子雖衰周猶然禮曰三年之喪以其喪拜非三年之喪以吉拜今儼然自稱予一人而與羣公從容拜揖於門内是吉拜也尚復知有辟踊稽顙乎使康王不顧非禮而岸然行之則為不孝使召公導王於非禮則為不忠曾謂康王召公而不嫻於忠孝者乎其可疑如此由此言之夫豈徒衮服之失禮而已予故反覆詳究其間以為此後人不知禮者所偽為耳或曰今文古文皆有可遽疑其偽乎予曰否彼金縢亦猶是也宋儒固已疑之矣於是遂廣蘇氏之論而為之說 堯峯文鈔巻四 <集部,別集類,清代,堯峰文鈔>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峯文鈔巻五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經解四【共二十一首】 春秋論一【平王隱公】 按左氏惠公繼室以聲子生隱公孔穎逹引釋例曰夫人薨不更聘必以姪娣媵繼室是夫人之姪娣與二媵皆可以繼也雖攝治内事猶不得稱夫人又異於餘妾故謂之繼室然則孟子未卒以前聲子與仲子皆妾也及其繼室則衆妾俱不敢與聲子齒而何有於仲子哉然考春秋隱公元年天王來歸仲子之賵五年考仲子之宫夫仲子特惠公之妾耳顧得䝉此禮而聲子皆不與何與汪子曰甚矣鍾巫之禍平王啟之而隱公自取之也葢仲子固家之妬妾而桓公又其驕子也惟為之君若兄者稍能制之以禮然後可以逆折其非而杜其為不肖之計今平王與隱公則不然生則為其母賵殁則為之舉喪而稱夫人祀又為之立宫是三者皆越禮之甚者也而平王與隱公争先為之彼為之子者既習見其母之貴寵有不岸然自謂先君之適而反惡其兄者㢤於是其勢日横其謀日深而左右近習隂伺乎其間思挾之以覬覦富貴者亦日衆而其人遂不可制此羽父之譖所以不旋踵而發與易曰履霜堅氷至言積漸使然也桓公之敢於簒弑者豈非其君若兄有以為之漸㢤今夫豢猛獸者非能狎而翫之也惟諸檻阱而稍飼以粱肉雖有噬人之狀無能為也苟一旦盡去其防使之跳梁於外而又望其德我而不噬此雖至愚者不為今隱公之於桓公何以異此夫隱公豈不知其弟之為豺狼㢤然所以尊崇其母至於不顧非禮而為之者亦欲藉是區區以稍慰安桓公之心而使之不我噬不知適足以長其驕而速之亂耳孰若逆而折之之得乎昔周公之輔成王也成王有過必撻伯禽以示之惟其豫教有術故天下稱周公為良相而成王為賢君嗟乎使隱公而非攝隱公而果為攝也其亦未聞周公之道也夫 春秋論二【平王】 今有富人於此生子皆庶則家政宜授之長者乎抑授之幼者乎不問而知為長者矣使不幸父殁幼者不譲而與其兄争則宗老必笞而責之彼諸侯之有天王猶富家之有宗老也乃獨助其幼弟奉幼弟之母以擬其兄豈非聖人之所深惡哉孔穎逹者儒之冗末無當者也其論歸賵曰隱公立桓公為太子其母得為夫人故賵之國必有君而後有太子使隱公得立太子固當稱君而不稱攝隱公既已攝矣吾未聞周公輔政而以成王為太子者也然則穎逹之說不亦妄乎夫惟平王之賵仲子也若不知有隱公母子者其助桓公以偪隱公為已甚故聖人貶之穎逹舍此而區區責其生賵之非禮是豈足以立訓㢤有難者曰改葬之役左氏亦言太子少者何與吾應之曰惠公縱其邪心盖嘗欲立桓公為太子矣故謂桓公為惠公之太子則可謂為隱公之太子則不可且吾以為天王之賵必桓公有以使之聲子仲子皆宋女也隱公伐宋者一明知鄭之與宋相怨而輸平者一為㑹者二意者桓公獨隂恃宋援以邀求於天子故隱公深為之不平而欲稍洩其忿以孤桓公之羽翼與唐乾寧時王珂與其從父重盈之子珙瑶争河中珂求昏於李克用克用為之上請於是珂遂定河中而珙瑶不能與争此與魯事畧相類吾甚悲夫天王自失其權而助人為簒弑者如此也故并論之 春秋論三【趙盾一】 春秋魯宣公二年秋九月晉趙盾弑其君夷臯於是左邱明公羊高榖梁赤三子以為弑君者趙穿也經之書盾其說宜何從汪子曰三子者之說非有大悖於孔子也當是之時使穿不得盾必不敢行其事使盾不得穿必不能遂其謀何以言之予嘗畧考史書所載簒國之臣若趙高之弑二世也使閻樂司馬昭之弑高貴鄉公也使成濟成倅劉裕之弑晉安帝也使王韶之其弑恭帝也使禇淡之兄弟朱全忠之弑昭帝也使朱友恭氏叔琮夫是數人者欲為簒逆必先授意於其黨其黨亦樂為之用此與趙盾之事何異辟之於盜羣盜行刼其一雖不行而寔隂主其謀是則劫之魁也反不謂之盜乎故三子者之說非有大悖於孔子也孔子誅其心三子者舉其事也然則三傳果無失乎曰有之左榖皆取董狐之言以反不討賊為盾辠吾謂盾雖討賊亦不免於書弑何也予更考魏唐之事司馬昭既弑高貴鄉公遂収濟倅兄弟殺之朱全忠既弑昭宗已而朝於京師亦殺友恭叔琮夫二人之心甚譎謀甚狡其殺濟倅友恭叔琮者豈非欲自解於簒逆㢤然天下後世卒不以此薄兩人之辠故使人臣無弑君之心雖力不能討賊亦必不以惡名加之苟有其心雖狡譎如司馬昭與朱全忠者亟除其黨以自解猶無益也吾故有感於歐陽子之論而為之廣其說如此 春秋論四【趙盾二】 按左氏晉趙盾救焦遂自隂地及諸侯之師侵鄭楚鬬椒救之遂次於鄭以待晉師趙盾曰彼殆將斃矣姑益其疾乃去之汪子曰此弑其君夷臯之歲也觀於侵鄭而盾不臣之謀見矣何也鷹隼之將擊也必伏其翼虎豹之將摶也必匿其形此無足怪也惟其不輕發於此是以大逞其毒於彼而莫之制也以盾率晉國之衆而合宋衞陳三諸侯之人成師以岀惟敵是求何有於鬬椒之偏師㢤然且不戰而去之者非形弱勢詘也當此之時内難將作既不暇相持於外而又以為戰而勝則横挑強楚之怒戰而不勝則無以懾服國人之心如是而欲行大事其誰與同惡者盾於其中固有深謀在焉故寧少歛其鋒強抑其隂鷙之氣而不欲輕用之於楚也不然豈文公襄公之烈猶存而盾遽畏楚乎㢤齊崔杼伐魯北鄙魯公患之孟公綽曰君何患焉崔子將有大志不在病我必速歸既而果不為㓂齊師徒歸夫崔杼所用葢即盾之餘智也特杼親射其主而盾則假手乎人耳三傳不察遂欲以不討賊者原盾辠抑知盾之造謀也乆矣與崔杼同罪而異其罰豈足為春秋之法耶吾嘗論之自古悖亂之臣未有不合一轍者也劉裕既入關中可以速得志於西北矣而自謂根本未固遽引兵東歸是時逆迹猶未形也然崔浩則先知之以告魏主浩之善料事亦何減於公綽之料崔氏㢤今夫功利之在目前也是下愚之所昧而中智之所争也有人於此不貪近功不邀厚利其人苟非大美則必為大惡若趙盾侵鄭而不戰崔杼伐魯而不㓂劉裕至關中而不復西畧此皆大惡無疑也盖其所欲者益㴱所圖者益狡則凡目前之功利舉不足以入其心而動摇其志惜乎侵鄭之時列國卿士大夫無一人如魯之孟公綽魏之崔浩能逆闚盾之本謀者可歎也然而邲之役荀林父不欲戰則先縠不從鄢陵之役士燮不欲戰則欒武子不從顧盾將去楚而其衆莫敢與之抗此又盾之積威足以劫之也夫 春秋作邱甲解 春秋成公元年三月作邱甲所謂邱甲者惟杜氏與胡氏傳所說為詳謂長轂一乗甲士歩卒七十五人此甸所賦今使邱出之是杜氏說也謂一邱所出十有八人積四邱始具一乗今使邱出一甲一甸之中共百人為兵是胡氏說也按周制四邑為邱四邱為甸每甸出戎馬四匹牛十二頭兵車一乗甲士三人歩卒七十二人以其數計之一邱凡十六井得一百二十八家一甸凡六十四井得五百一十二家以甸所出均之四邱則是每邱一百二十八家共出卒二十三人牛三頭甲士則一人不足戎馬則一匹有奇也如杜所說竊疑一百二十八家之中每家不及數口而老幼羸弱婦女半之顧欲使出兵車一乗其數太多而其増賦亦太驟故先儒以胡氏說為允胡氏依司馬法立說盖舊制四邱出三甲三甲為七十五人今四邱出四甲四甲為百人是一邱加二人當出士卒二十五人也但未知戎馬兵車之賦倂増與否故曰未知其所作者三甸而増一乗乎每乗而増一甲乎是胡氏之說長也 春秋襍義十二則【并序】 予非能為春秋學者也中有所見輙摭先儒之說誌之所以示鑒戒云 夫人子氏薨【隐二年】 子氏者仲子也仲子桓公之母也古者諸侯不再娶仲子雖歸於我猶未離乎妾也妾何以得稱夫人說者謂惠公縱其邪心欲以仲子為夫人而立桓公為世子故隱公攝位將平國而反之桓夫使惠無是心而隱逆探其未然是誣先君也使有是心而遽成之是納先君於惡也之二者無一可者也故元年不書即位非賢隱也貶也 考仲子之宫【隱五年】 仲子之殁也隱公不敢祔廟而為之築别廟其亦合於禮之變矣而先儒以為譏何也禮妾祔於妾祖姑無妾祖姑則易牲而祔於女君又曰從其昭穆之妾又妾母不世祭於其孫止如是則何别廟之有故曰譏也 子同生【桓六年】 榖梁傳曰疑故志之劉氏非之曰聖人疑之誰復不疑之乎齊詩云展我甥兮展信也詩人信其為齊侯之甥安有仲尼而反疑之者乎此說是也然子同子赤皆適夫人所出也春秋於子同則書其生於子赤則没而不書何也聖人之意若曰文姜雖名滛泆而子同實吾君之子也書之所以正周公之裔决後世之疑也朱子曰桓三年夫人姜氏至自齊六年子同生十八年公乃與夫人如齊則莊公誠非齊侯之子矣朱子其殆深得春秋之㫖者與 宋人執鄭祭仲突歸於鄭鄭忽出奔衞【桓十三年】 突之以庶奪嫡以賤簒貴其禍皆仲為之也公羊傳曰古人之有權者祭仲是也權者何反於經然後有善者cq=600也斯其說亦謬矣夫仲之易置其君也如奕棊然而可以謂之善乎伊尹周公之於殷周行權者也孔父仇收之於宋守經者也夫變而不失其經之謂權曽是仲也而可以謂之權乎劉氏曰仲之義宜効死勿聽不能是則若强許焉還至其國而背之執突而殺之可也二皆不能而黜其君以立不正春秋之亂臣也然則名突宜矣忽何以不稱子蘇氏曰國人不附大國不援以至於出奔蓋未嘗君也是故不稱子 夫人孫于齊【莊元年】 桓公之見戕也文姜與聞乎故故莊公立而文姜出蓋猶有畏懼羞恥之心焉至於逾年而無防閑責偹之者則遂肆不知忌六年之中而㑹齊侯者三享齊侯者一如齊師者又一其惡益深而無羞恥也益甚矣春秋備書於冊凡以絶之也詩猗嗟小序曰刺莊公有威儀技藝而不能防閑其母故其辭云猗嗟名兮美目清兮儀既成兮終日射侯不出正兮展我甥兮詩之刺莊公與春秋之絶文姜其義一也家氏曰莊公童穉雖欲防閑其母其道無由予考莊公即位之歳蓋年十有四矣 晉侯殺其世子申生【僖五年】 春秋書殺其世子者二君晉獻公宋平公是也公羊傳曰殺世子母弟直稱君者甚之也夫申生與痤皆自縊爾獻公平公未嘗親推刃於其子也如是則何以言殺高氏曰世子至親非其君自殺之則孰敢殺者是故斥言晉侯 宋師及齊師戰于甗齊師敗績【僖十八年】 齊之亂自此始矣蓋齊人殺無虧而立公子昭昭卒公子潘殺其子而自立潘卒公子商人弑舍而立齊人又弑商人而立公子元自古兄弟争國簒奪之禍未有若斯甚者也君子曰其本自桓公失之也桓公多内嬖其至於弑四君延四世而始定於惠公晉獻公亦然其至於弑三君刺三大夫亦延四世而始定於文公辛伯有言内寵並后嬖子配適亂之本也信矣 葬我小君成風【文五年】 君氏隱公之母也春秋書曰君氏卒而不書葬是猶不以夫人之禮葬其母也定姒哀公之母也書曰姒氏卒雖已書葬矣而不書夫人與小君是亦不以夫人之禮喪其母也若僖公之母薨則稱夫人葬則稱小君與君氏姒氏異矣是後宣之敬嬴㐮之定姒昭之齊歸亦如之皆僭也吕氏曰自僖公致厚於妾母而薨稱夫人則適庶亂矣葬又稱小君於是有二夫人祔廟則黷倫易禮無復辨矣葢歸獄於僖公之辭也然則喪妾母宜如之何曰緦麻之服不赴於同既葬不反哭於寢不祔於廟 仲嬰齊卒【成十五年】 此公孫嬰齊也而謂之仲嬰齊公羊傳曰為兄後也其稱仲何孫以王父字為氏也胡氏曰以後歸父則弟不可為兄嗣以後襄仲則以父字為氏亦非也如是則當為春秋所不予矣何以從其恒詞而無貶曰亂昭穆之序失父子之親有不待貶絶而自見者也或曰不言仲孫明不與子為父孫也是貶也 八月丙辰仲孫蔑卒【襄十九年】春王正月辛亥仲孫速㑹莒人盟於向秋帥師伐邾【二十年】 速之盟向與伐邾也高氏曰代父為卿無復三年之喪也新安汪氏曰獻子禫而不縣則始不三年其昉於速與予以為非也禮有之君既葬王政入於國既卒哭而服王事大夫士既葬公政入於家既卒哭弁絰帯金革之事無辟也今莊子未練而從政未祥而臨戎其殆合於禮之變與是故經無貶詞而莊子為孝孰謂莊子不三年者不然其能逃於聖若賢之責乎 盜竊寳玉大弓【定八年】 南蒯以費叛陽虎以鄆讙龜隂叛矦犯以郈叛皆不書書竊寳玉大弓何也費也鄆讙龜隂也郈也是皆三桓之私邑非公邑也故以之叛不書寳玉大弓魯之分器其不得以私邑比明矣而可以不書乎然則陽虎之辠倍於南蒯矦犯者也先儒謂分器重於地聖人賤貨而重命者皆不識孔子墮三都之義而妄為之說也是故吾無取焉 晉趙鞅帥師納衛世子蒯瞶於戚【哀二年】 至此而衞之亂始極矣假使衞矦輙得國之時能痛哭而號其父曰國吾父之國也如之何其不歸來乎蒯瞶又痛哭而辭曰吾得罪於先君不可以復入矣雖入不可以主宗廟奉社稷矣國固子之國也如此則父子相讓父子相讓則輙雖有衞可也蒯瞶雖徃而代之亦可也計不出此而日相尋於干戈輙固不子而蒯瞶之失父道審矣吾未聞父子争國而不亾者也然春秋不去蒯瞶之世子何也蘇氏曰逐之而立其子者靈公也葢逐之是也立其子非也此召亂之道也 春秋傳筮象四則 秦伯伐晉 左傳僖九年秦伯伐晉卜徒父筮之吉曰其卦遇蠱曰千乗三去三去之餘獲其雄狐夫狐蠱必其君也汪子曰此盖筮得蠱之䝉也互變震為諸侯千乗之象也㢲為進退去之象也三去者初二三三爻皆㢲也之卦成坎坎為狐㢲為近利市三倍獲之象也故曰獲其雄狐或曰卜徒父所筮六爻皆不變者非也夫果六爻不變何以不引彖辭觀晉語重耳筮入國得泰必引小徃大來之辭則可以知占例矣 鄢陵之戰 成六年晉楚遇於鄢陵公筮之史曰吉其卦遇復曰南國䠞射其元王中厥目國䠞王傷不敗何待汪子曰此葢筮得復之頤也外卦坤為國又為西南方之卦故曰南國内震木克外坤土故曰䠞震為蒼筤竹以矢上射之象也凡卦上為首元者首也元王即爻辭國君也又爻辭有灾眚眚為目疾故曰射其元王中厥目是所謂用行師至於大敗以其國君凶者是也或謂震坤拱㢲離㢲為多白眼離為目无離无㢲則中目此殆近乎鑿矣 穆姜 襄九年穆姜薨於東宫始徃筮之遇艮之八史曰是謂艮之隨隨其出也姜曰亡是於周易云云汪子曰隨内震外兌是動而得毁折之象也反體為蠱盖醫和所謂女惑男者以擬穆姜之為人亦甚類矣又互體為艮為㢲艮止㢲入入而止焉此其兆皆不能出彖辭雖无咎於穆姜乎何有而史云然者殆阿姜意而為之諱也或謂艮之隨亦隨之艮信如此說則隨六二係小子失丈夫艮六二艮其腓不拯其隨其心不快又皆不可出之象明矣 叔孫穆子之生 昭四年初穆子之生也莊叔筮之遇明夷之謙以示卜楚邱曰是將行而歸為子祀以䜛人入其名曰牛卒以餒死云云汪子曰楚邱之辭多未易暁姑擇其可曉者言之其曰行者艮為徑路爻辭所謂于行有攸徃是也曰歸者離為飛禽艮為止止不得行所謂于飛垂其翼是也曰䜛者離火言揚所謂有言是也曰以餒死者離位居三艮為兌之反不見其口則无以食所謂三日不食是也以上率與爻象合至於為祀則卦中无祀象名牛則卦中有牛而亦无為名之象其他雜引之卦尤多支離傅㑹疑左氏嘗文之以神其占未必皆楚邱本辭也若陳敬仲筮得觀之否史知其將興於姜張守節謂爻屬辛未又觀上體㢲未羊㢲女女乗羊故為姜此乃以字體牽合則幷非左氏之指矣 堯峯文鈔巻五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峯文鈔巻六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經解五【共十四首】 置後解 古者大宗而無後也則為之置後小宗則否夫小宗猶不得置後况支庶乎子夏曰為人後者孰後後大宗也曷為後大宗大宗者尊之統也然則族人而無後也其遂不祀矣乎曰不然也孔子曰凡殤與無後者祭於宗子之家當室之白尊於東房是雖不置後可也然則有大宗之家焉有小宗之家焉祭者將奚從曰視其祖故曰庶子不祭殤與無後者殤與無後者從祖祔食此之謂也孔子曰宗子為殤而死無子弗為後也然則大宗其遂絶乎曰如之何而絶也弗後殤者而後殤者之祖禰則大宗故有後也傳曰士之子為大夫則其父母弗能主也使其子主之無子則為之置後然則大夫而非大宗也亦可以置後乎曰非是之謂也公子有宗道焉大夫亦然庶姓而起為大夫則得别於族人之不仕者禮别子為祖繼别為宗大夫獨非大宗與然則大夫與公子若是班乎曰然公子不敢援諸侯故公子為别子大夫之族不敢援大夫故大夫亦為别子也如之何其可無後也子夏曰適子不得後大宗然則莫尚於大宗矣奚為不使適子後之也曰以其傳重也古人敬宗而尊祖禰適子者繼祖禰者也故不可以為人後也然則無宗支適庶而皆為之置後今人之所行古人之所禁也不亦大悖於禮與曰此禮之變也盖自宗法廢而宗子不能收族矣宗子不能收族則無後者求祔食而無所其毋乃驅之為厲乎故不得已為之置後也變也然則今之置後者必親昆弟之子次則從父昆弟之子其於古有合與曰不然也禮同宗皆可為之後也大夫有適子則後適子有庶子而無適子則卜所以為後者如衞之石祁子是也况無子而為之置後其有不聽于神乎吾是以知其卜也卜之則勿問其孰為親孰為疏可也是可行於古亦可行於今者也作置後解 喪服繼母如母解 喪服傳繼母如母章繼母何以如母繼母之配父與因母同故孝子不敢殊也汪子曰繼母亦母也謂之如母本非骨肉與因母有辨故也先儒云繼母何以如母明其不同也是同之中有殊者存焉或問父在則皆服齊衰期父殁則皆齊衰三年矣於禮亦有不同者與曰有之母出則為繼母之黨服母死則為其母之黨服為其母之黨服則不為繼母之黨服此不同者也母出則為母服期繼母出則不服父殁母嫁亦服期繼母嫁不從則不服此又不同者也喪禮如母者二繼母慈母是也是則繼母與慈母無等差也三年之喪於禮為加服非正服也今律文凡適繼慈養母殺子孫者加祖父母父母一等注云視親母有間故也大哉聖人之律不亦與禮服相發明與然則史糜有言繼母與已無名徒以親撫養已故亦喪之如母信如是也設有前妻之子不為繼母所撫甚則如孝巳伯竒之屬將遂不之服乎曰何為其然也非出也非嫁也孝子縁父之心不敢不三年也先儒謂子當以父服為正父若服以為妻則子亦應服之故曰與因母同也由是言之不敢殊者孝子之文也其不能不殊者孝子之情也禮稱情立文是豈足以概孝子與 疑喪服繼父同居義 喪服傳繼父同居章夫死妻穉子幼子無大功之親與之適人而所適者亦無大功之親以其貨財為之築宫廟歳時使之祀焉妻不敢與則繼父之道也汪子曰此孤子隨母更適者也或為大宗之世適與或支子與吾皆不能知也茍其為大宗之適也則家必有廟無所事於更築在禮禰無廟則與祖同廟為繼父者如之何其代為之築也且彼無大功之親矣獨無小功以下諸親乎㢤宗法而既行也舉族之父兄子弟方推宗子而重焉有餘財則必歸之雖以之立廟可也安有顛連而入繼父之家者又安有藉繼父之財而始為宫廟者㢤茍其支子而已則雖爵為大夫士猶當祭於宗子之家而不當有廟况孤幼乎為繼父者分之賄財可也遺之宫室什器車馬衣服可也犯非禮而為之築宗廟此暱愛之私不可之甚者也傳言所適者亦無大功云云喪服小記又言皆無主後同財而祭其祖禰為同居則是繼父無子者也繼父無子其可撫妻之前子為子與語曰神不歆非類民不祀非族制禮者宜禁之之不暇而顧倡此說以導之吾不信也吾嘗考諸春秋崔杼娶東郭姜姜以其孤棠無咎入卒兆大亂於齊葢同居之祻如此此亂宗之端敗家絶祀之所自昉後世宜以為鑒不可以禮文藉口也嗟乎三禮惟儀禮最古然其說猶有難信者况乎大小戴禮半為漢儒所附㑹㢤盖古書之錯亂不可知也乆矣善㢤傳之言曰父無可繼之理此禮焚書之後俗儒妄造也 疑命婦弔大夫義 喪服記大夫弔於命婦錫衰命婦弔於大夫亦錫衰鄭謂弔於命婦命婦死也弔於大夫大夫死也汪子曰否大夫之弔命婦有之命婦弔大夫則未也何也婦人之職惟司酒食織絍而已不當與聞閫外之事故曰婦人無外事禮知生則弔所識則弔為命婦者何自而與大夫有素也如其為有服諸親則聞喪之日必徃而號踊哭泣厠於姑姊妹娣姒衆婦人之列矣夫安得行弔禮且自有居喪之本服在夫安得而用錫衰舍是而出弔則與外事之漸也獨不觀魯之公父文伯之母乎公父文伯之母季康子之從祖叔母也康子徃焉䦱門與之言皆不踰閾仲尼謂之知禮盖古人謹於男女之辨如此使先王而果制此服是誨命婦以滛也夫防之猶虞其未足而顧誨之乎其可疑審矣說者曰禮尚徃來大夫弔命婦命婦不可以不弔大夫如之何予告之曰有命婦之夫與其子在服問大夫相為錫衰以居出亦如之為其妻徃則服之出則否獨不言命婦為大夫此可據也說者又曰婦人不越疆而弔人禮禁其越疆豈遂禁其弔人乎㢤予曰非是之謂也命婦死則命婦當弔大夫死則命婦不當弔殆亦不畔於禮者也 疑大夫士廟制義 王制大夫三廟一昭一穆與太祖之廟而三士一廟祭法大夫三廟二壇曰考廟王考廟皇考廟享嘗乃止顯考祖考無廟有禱焉為壇祭之去壇為鬼適士二廟一壇曰考廟王考廟享嘗乃止皇考無廟有禱焉為壇祭之去壇為鬼官師一廟曰考廟王考無廟而祭之去王考為鬼是二說者不同其言大夫也王制三廟一為太祖而不及高曽祭法及曾而太祖則夷於壇而無廟矣其言士也祭法雖與官師分而皆得祭其祖王制則不及祖矣汪子曰甚矣宗法之不可復考也吾求諸王制祭法而疑之夫祭法所謂大夫者將繼别子之適子邪抑支子邪繼别子為大宗而得廟祀太祖則太祖百世不祧者也何以反夷於壇而去之也如支子也則攴子不祭孔子曰支子為大夫以上牲祭於宗子之家是支子雖大夫不得立廟又何有於三而太祖又何有於為壇而禱乎其可疑一也大宗茍廟祀太祖矣萬一大夫失職而為士將廢其太祖之廟而為二乎抑廢其祖之廟而為二乎抑盡廢其太祖與祖而如王制一廟也夫廢太祖是廢大宗也廢祖廟是失繼祖之義矣二者宜何從横渠張氏曰宗子為士二廟支子為大夫當三廟曾祖之廟為大夫立不為其宗立也如張氏之言在小宗則得矣若大宗則祭法於宗子既不得廟太祖而支子所立者又曾祖也則太祖之祀終廢也且王制所言三廟一為太祖是大宗且不得祭曾祖而支子顧得祭耶其可疑二也適士官師度不皆宗子而其所為二廟一廟者將自立於家耶抑立於宗子之家耶使其果自立於家是二統也且廟制天子以下以奇殺者也士當如王制僅得一廟而祭法何以言適士二也其可疑三也大宗百世不遷而小宗五世則遷者也繼禰之宗或不即繼祖之宗繼祖之宗或不即繼曾祖之宗使支子而為大夫其祭曽祖祖禰也各於所繼宗子之家而立廟焉是毋乃紛紛無紀為巳甚乎如立二祖之廟於繼禰之宗之家則與自立之為二統也何以異其可疑四也大宗繼别者無論矣小宗五世而遷則自繼髙祖始繼高祖則當祭高祖而况高祖以下若曽若祖乎如其不祭又何以得稱五世之宗也使小宗而祭高祖大宗而為大夫者廟數顧加殺焉或及曽或不及曽而止有是理乎其可疑五也於是後之說者曰王制商禮祭法則周禮也是一解也或曰是廟制也而非其所祭之數也凡宗子祭必及四世不皆廟也官師一廟而得祭其祖庶人祭寢而不限其所祭可推而見也且高祖在五服之中而可以不祭乎㢤是又一解也或曰王制之言廟制也先之以支子不祭明廟制為宗子設也支子雖大夫不得立廟是又一解也或曰大宗必立太祖之廟百世不祧宗子為大夫者立三廟祭及曽失職為士者立二廟祭及祖葢大夫并太祖廟而四士幷太祖廟而三也是又一解也或曰支子為大夫士亦得立廟於家不必於宗子之家也盖廟自為大夫士立不為其宗立非二統也孔子之言傳之者譌而張氏則得其一而遺其一者也是又一解也汪子曰解者愈緐而疑者亦愈甚矣古人不作吾安能辨其孰為是孰為非㢤吾故曰宗法不可復考也 按家語孔子荅子羔論大夫士廟制皆與王制同且曰自有虞至周所不變也然則王制非商禮明矣鄭云云當是未見家語并附識於此 牲體說 肩臂臑三合左右為六肫骼二合左右為四正脊脡脊横脊三無左右短脅長脅代脅三合左右為六此十九體也神爼不用左體侑以下則用之不合左右此十一體也右肩臂臑肫骼正脊二骨横脊長脅二骨短脅此特牲九體也殊左右肩脾為四又兩胉一脊合為七此豚解七體也左肩臂臑肫骼脊脅此士虞左胖七體也觳折脊脅此接神及尸三體也以十九體去脾膉加兩觳為二十一體者陳用之之說也去兩觳加兩脾者朱子之說也紫陽方氏謂一牲二十有四體者以十九體加兩脾兩觳一膉數之為二十四也秀巖李氏謂三十有二體者禮心舌載於肵爼又腸三胃三又舉肺一祭肺三又以肝從曰炙以燔從曰肉以二十四體加心舌腸胃舉肺祭肺炙肝燔肉數之為三十二也陳氏禮書李氏三禮辨楊氏儀禮圖方氏古今考其論牲體率多繁詞予約取之如右 大夫士廟當有主說 大夫士之廟祀也一以為有主一以為無主謂之無主者鄭許愼也謂之有主者徐邈清河王懌也或問宜何從予告之曰廟所以栖主也大夫三廟士一廟使其無主則祭於寢足矣廟何為者祔之言附也以主升附也士虞禮以其班祔喪服小記祔必以昭穆亡則中一以上使其無主又何所馮以班昭穆乎許氏知其說之不可通也曲為之解曰大夫束帛依神士結茆為蕝此不根之辭以臆剙之者也或問禮經無有主之文柰何予又曰經不明言有主亦不言無主也檀弓重主道也商主綴重焉周主重徹焉竝非天子諸侯為說也則大夫士宜有主者一孔子曰祭祀之有尸也宗廟之有主也示民有事也以此坊民民猶忘其親亦非專天子諸侯也則大夫士宜有主者二徐邈所引左氏春秋其義甚長而許氏顧駁孔悝反祏之舉以為出於時君所賜吾不知其何據也陳祥道曰重主道大夫士有重尸神象大夫士有尸大夫去國載祏孰謂大夫士無主乎斯可以闢鄭許之妄矣然則廟主之制宜何如按重鑿木為形如札士三尺卿大夫五尺諸侯七尺謂未未有主故以重當之是則主制雖無考其修短宜畧與重彷可知也又有謂天子主長尺二寸諸侯一尺大夫士而下當以次殺云 周禮九嬪世婦女御辨 鄭康成謂羣妃御見之法女御八十一人當九夕世婦二十七人當三夕九嬪九人當一夕三夫人當一夕后當一夕凡十五日而徧汪子曰悖㢤鄭氏之說也周公定周禮在成王之世其昏禮亦當作於是時成王春秋方富周公雖導之以德閑之以義猶懼其有乗間投隙以荒滛之術進者而况多其女寵定為不刋之制以誘之乎夫每一夕之中所御者九人自非滛欲不道之君若齊之武成隋之煬帝必不婪色如此也故使一夕御之而徧則人主之身亦異於金石矣積之既乆得毋有如醫和所謂蠱疾者耶苟其不能徧則是一百二十人者雖時時抱衾裯以徃返其側猶不免有怨女之歎而顧使十五日之間僅得奉斯湏之顔色㢤且大臣之愛其君也非如左右近習以諧媚為容者也霍子孟為政命宫人皆為窮袴多其帶以防閑昭帝可謂嚴且宻矣而昭帝猶至於夭豈有周公之聖而定為九人一夕之制如此凡所以輔導成王者曽不若子孟吾不信也故吾謂九嬪世婦女御既與女酒女漿女籩女醢女醯女鹽女冪女祝史之徒俱統於冢宰是皆宫中之職左右后妃以供事者決非進御於王者也或亦擇卿大夫之妻之寡者與其老而無子者任之故謂之内命婦與九嬪條曰掌婦學之法以教九御各帥其屬而以時御叙於王所吾謂周禮所言御者又決非相從於燕寢者也不然九嬪以下共一百二十人而又莫不有屬其為數當不啻數百矣王亦安能一一御之如鄭氏所說耶漢儒好為新奇之說而多出於不根殆不足信 疑禮六則 五祀三祀 曲禮大夫祭五祀王制亦然而祭法獨言三祀禮家之言既不能統於一矣鄭為注又徃徃彌縫牽合以惑後世之聽然則凡為大夫者將安所適從㢤鄭注曲禮則曰五祀殷制三祀周制也於王制改之曰大夫有地祭五無地祭三也如此則所謂殷周異制者果可信與乂注曲禮則曰五祀户竈中霤門行也於王制又改之曰司命中霤門行族厲也一則有户竈而無司命厲一則有司命厲而無户竈如此則五祀之名果可謂之有定制與吾故曰安所適從也殷周之制絶無徴驗出於鄭一時之臆說吾不暇與之辨姑就祭三祭五辨之夫户之與竈與中霤門相類此特一家之祀耳非若名山大川繫於分土者與采地之有無何與焉如之何其以有地無地為差也彼禮記非一人之書葢作王制者一人作祭法者又一人也顧在此則專主有采地者言之在彼則專主無采地者言之兩人之言若故為齟齬而實隂相發明者得毋牽合太甚與且記禮者未嘗分疏及此不審鄭氏何從得之此不可通之說也祭法司命者鄭以為主督察三命皇氏以為文昌宫星固不能定其何神矣竊謂三命本術家里俗之談而列星又非大夫所當祭者也族厲者孔疏訓族為衆以為古大夫無後者夫古有宗法大宗無後則族人為之置後非宗子而為大夫者無後亦如之尚安得有族厲㢤就如其說則司命與族厲類皆荒唐乆逺難測知之神也為大夫者顧舍其近而可知之户竈不祀而祀其荒唐乆逺者與此又不可通之說也是故祭法難信非獨大夫祀典而已如所云三廟二廟一廟皆然也決不當取以為據嗟乎惑鄭者祭法取祭法以彌縫王制而惑後世者鄭也然則大夫之祭也宜如之何曰祭當依五祀為正所祭之神當依户竈中霤門行為正其他則非予所及知也 孔子祥琴 孔子既祥五日彈琴而不成聲汪琬曰此記禮者之誣也祥而縞是月禫徙月樂祥禫之同月異月吾姑不暇辨然必俟徙月而後用樂則已審矣顧孔子之彈琴也獨不當俟諸踰月之外乎按琴瑟之為物雖君子無故不徹者然考之於經皆燕饗樂器也其在鹿鳴之詩曰kao我有嘉賔鼔瑟鼔琴鼔瑟鼔琴和樂且湛是宜從徙月之例無惑也况當大祥之時其服則猶麻也其寢則猶未牀也雖使稍加緩焉以訖於踰月何不可者而孔子必欲彈之以干非禮乎與其不成聲不如其勿彈與其彈於既祥之後不如彈之於既禫之後也魯人朝祥而暮歌則孔子薄言其失孟獻子禫而不樂則稱其加於人一等孰謂孔子者禮教之所從出而反不如獻子乃僅僅與魯人争五日之先後乎使孔子果琴之彈也必不賢獻子而諷魯人孔子既已賢獻子而諷魯人矣決不身自彈琴以干非禮之誚也曾子問曰廢喪服可以與於饋奠之事乎孔子曰脫衰與奠非禮也說者以為大祥除服不得與於他人饋奠之事夫饋奠且不得與如之何可以彈琴乎㢤吾故曰誣孔子也葢記禮者本非一人故即檀弓一篇徃徃彼此相悖謬如此 祫祭 天子犆礿祫禘祫嘗祫烝諸侯礿犆禘一犆一祫嘗祫烝祫此戴氏所記也毁廟之主陳於太廟未毁廟之主皆升合食於太廟是故謂之祫此公羊榖梁二氏所傳也先儒謂戴氏所記時祭也公榖所傳大祫祭也於是又有三年一祫五年一禘之說其文盖出於禮緯緯書漢世所譔本荒誕不經而諸儒信之予竊意其不然按春秋書有事於太廟者二大事於太廟者一有事者時祭也大事者大祫祭也孔子於春秋禘則書禘郊則書郊未有稱大事者使祫果三年一舉則亦祭之常者爾豈遂大於郊禘而獨以大事見書何也此乃三年之喪既畢新主祔廟遂合毁廟及未毁廟之主告之如儀禮既虞升祔謂之祫事是也是其祭為易世所僅見且不可拘以歳時故曰大事何三年一舉之有又春秋所以獨書於文二年者葢祫祭合禮則不書失禮則書孔子書之特譏僖公逆祀爾鄭頗主此說而顧謂之魯禮若以周與列國為不然者葢猶牽於禮緯三年一祫之文也至於諸儒謂三年一閏天道之小成五年再閏天道之大成以是為禘祫之節又謂禘以四月取純陽在上祫以十月取百物皆備祫之取閏取十月禮經皆無明文後世何從知之頗疑附㑹不當取以為據 武王年九十三 武王夢帝與九齡文王曰古者謂年齡齒亦齡也吾百爾九十吾與爾三焉文王九十七乃終武王九十三而終按鄭金縢注文王崩後明年生成王武王崩時成王年十歳使果如小戴禮與鄭氏之說則成王之生也武王年八十四矣文王夀考幾及百歳及其將殁而尚未見有適長孫抑何武王得子之晩如此也左氏傳邘晉應韓武之穆也是四國者皆成王之弟又何武王八十四以前艱於育子而八十四以後精力益以衰耗乃得子之易且多如此也倘成王為邑姜所生則武王既耄而邑姜猶可以生子意者其非武王元妃乎武王之世視漢世相去逺矣中間簡册磨且經暴秦之火學者雖闕其所不知未為失也而漢儒妄說云云斯亦惑矣又使果如鄭說武王八十三而喪文王八十四而生成王是時方居文王之喪如之何其遂生成王也豈邑姜任身在文王未殁以前耶又豈武王急於有子雖犯非禮而不之忌耶又豈喪禮為周公所定而武王時未之有耶琬竊謂其年率皆漢儒附㑹敢於誣聖人而不自覺其妄者也然則成王幼周公攝政非與曰此載諸金縢大誥者何可非也惟武王之夢及所謂九十三者决不當取以為據又家禮冠頌孔子曰武王殁成王年十有三孔安國傳亦云而史記魯世家則謂成王在强葆中似又不能十歳者其說頗多異同是故學者之道求學之可知者而得其要足矣其他不可知者則姑闕以俟焉夫亦善於尚論古人者也 按鄭說文王既沒成王始生武王崩時成王年十歳如此則是武王在位僅十年爾然周書泰誓有惟十有三年之語金縢又有既克商二年之語孔安國謂十三年者乃合文王受命九年數之宋儒詆其非是以為文王不宜改元而改元武王宜改元而反冐先君之年頗屬無理故蔡氏别為之說曰此武王即位之十三年也但周書不言武王崩於何年皇甫謐謂定位元年歳在乙酉後六年庚寅崩孔頴逹則謂伐紂後二年有疾疾廖後二年崩二說頗不同要之武王决非在位十年者又書序以十三年為十一年史記仍之邵子經世亦然恐非是姑附記於此 冠義母拜子 冠義已冠而字之成人之道也見於母母拜之成人而與為禮也汪琬曰母之拜子先儒訓詁紛然有謂母有從子之義故屈其庸敬以伸斯須之敬者有謂嫡長子代父承祖故禮之異於餘子者此其說皆非也夫釋經而不求其原委之所出宜其紛然倍繆如此也如以為從子則禮所謂從子者謂婦人不專行夫死則家事聴諸子而已非拜其子之謂也如以為代父承祖則承祖者所以承父也而可不母其母乎恐先王教孝之道不當若是也夫冠之與昏一也士冠禮冠者取脯降自西階適東壁北面見於母母拜受子拜送母又拜此為母者荅拜其子之明文也又昏禮婦奠棗㮚舅坐撫之興荅拜婦餕姑之饌姑酳之婦拜受姑拜送此舅姑荅拜其婦之明文也葢冠昏大禮也雖父母舅姑亦無端坐而受子婦之拜者儀禮之文詳而小戴禮之文畧不求諸儀禮而欲附㑹小戴禮之說此所以遂多倍繆也惟孔穎逹謂拜受祭脯非拜子者差得之然亦未察冠禮之全文故猶不免遷就其辭也 與為人後者 孔子射於矍相之圃觀者如堵牆使子路出延射曰賁軍之將亡國之大夫與為人後者不入其餘皆入汪琬曰此非孔子之言記禮者誣之也何以知之按禮為所後者之祖父母父母妻妻之父母昆弟昆弟之子若子又為人後者為其父母報其說皆載諸禮經周公之所許而孔子黜之何也且賁軍之將無勇亡國之大夫不忠不忠無勇此宜為聖世之大戮者也若為人後則何罪之有吾故知其非孔子之言也鄭求其說而不得則曲為之解曰與猶奇也以奇訓與疑若未順則又曲為之解曰後人者一人而已既有為者而求徃奇之是貪財也夫應為人後而為之後者義也謂之不得已可也不應為人後無父母宗族之命而求為之後者非義也謂之貪財可也以二者挍之其人賢不肖得失相距逺甚就如鄭說孔子果欲黜夫貪財者何不明白曉暢以誡於衆曰凡不應為後而强為之後者勿入如此則衆皆曉然於懲貪之意矣孔子顧獨不然而概之以與為人後之一言其旨得毋太晦矣乎此不足以深警貪者徒使凡為人後之人耻其不入而懈心於所後或不能以事父母者事之是則大可懼也且孔子何惜明白言之以為當世勸而故為是艱深之辭視其平時春秋所載及論語繫辭所說簡直可曉者絶不相類何也吾故曰此非孔子之言記禮者誣之也 堯峯文鈔巻六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峯文鈔巻七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經解六【共三十五首】 五服皆為衰說 斬齊大功小功緦麻五服之服通謂之衰雖弔服亦謂之衰鄭云凡服上曰衰下曰裳又五服之衰一斬四輯三山楊氏喪服圖衰裳之制五服皆同前有衰後有負版左右有辟領惟子為父母用之旁親則否此先王之禮然也葢衰之為言摧也明孝子有哀摧之心也夫哀摧之心凡在五服中者莫不有之奚獨孝子亦曰孝子之於父母視旁親有加戚焉非謂旁親而遂可以不哀摧也然則五服之服通謂之衰宜矣顧近世士大夫自大功之喪而下舉無有服衰者皆非知禮者也按喪服傳大功布衰裳牡麻絰無受或牡麻絰纓布帶有受小功布衰裳澡麻帶絰或牡麻絰又記宗子孤為殤大功衰小功衰皆三月又襍記功衰食菜果飲水漿無鹽酪不能食食鹽酪可也此大功小功為衰之明驗也鄭云緦麻布衰裳而麻絰帶又周禮王為三公六卿錫衰為諸矦緦衰為大夫士疑衰此緦麻為衰之明驗也自朱子家禮明集禮孝慈録莫不仍之顧律令大功以下言服不言衰非不為衰也省文也士大夫亦無有服功衰緦衰者此近世薄於旁親而然夫豈先王之制與 喪服襍說五則 禫 禮間傳父母之喪期而小祥又期而大祥中月而禫鄭謂二十五月大祥祭中猶間也大祥之後間一月禫祭故主二十七月三年問父母之喪二十五月而畢又檀弓祥而縞是月禫故王肅又謂祥禫共月鄭王皆本於禮而二義不同其徒往往相難晉初用王肅義遂以為制宋永初元年黄門侍郎王淮之上言王義惟晉朝施用搢紳之士猶多遵鄭義宜順人情使朝野一體是後遂皆以二十七月為斷矣按禮親喪外除兄弟之喪内除杖期猶祥禫間月豈三年重服而不可用期喪為準乎春秋文二年冬公子遂如齊納幣葢僖公之喪至是已二十六月矣而公羊氏譏其喪娶由此言之固當從鄭義無疑先儒謂遵鄭者過禮而重情遵王者輕情而反制斯乃孰為孝乎其說是也乂范淳父曰禫祭名非服之色也今乃為之黲服三日然後祭此不經也按禮禫而纎纎非禫字之義及觀漢文帝遺詔纎七日師古曰纎者禫也則其誤已久矣說文禫字從示從覃除服祭也釋名孝子之意澹然思慕益衰也 為妻禫 禮期之喪十一月而練十三月而祥十五月而禫此指杖期而言故鄭謂父在為母也又禮為父母妻長子禫又期終喪不食肉飲酒父在為母為妻又期居廬終喪不御於内者父在為母為妻葢妻喪皆與父在為母同故先儒謂為妻亦十五月而禫也後世妻喪不禫則已夷於旁期矣 心喪 戴德喪服變除曰天子諸矦之庶昆弟大夫之庶子為其母大功哭泣飲食思慕猶三年賀循喪服要記凡降服既降心喪如常月劉智謂小功以下不稅乃無心喪又陳沈洙議元嘉立義心喪以二十五月為限惟王儉古今集記終二十七月為王逡所難何佟之儀注亦用二十五月無復心禫云云是則心禫可廢心喪不可廢也宋服制凡如適孫祖在為祖母為人後者為其所生父母之類皆許解官申心喪三年葢猶遵用前代制也自明以來此禮不行久矣當亦士大夫所宜講求者 閏月 春秋哀五年閏月葬齊景公公羊曰閏不書此何以書喪以閏數喪曷為以閏數喪數畧也糓梁曰不正其閏也范謂閏月附月之餘日喪事不數公糓二義不同白虎通三年之喪再期二十五月也禮有取於三故謂之三年縁其漸三年之氣也三年之喪不以閏月數何以言期也期者復其時也大功以下月數故以閏月除晉宋之間喪遇閏月諸儒紛紛聚訟隋開皇初太常卿牛奏三年及期喪不數閏大功以下數之以閏亡者祥及忌皆以閏所附之月為正由是歴代以來遂為定制又按春秋襄二十八年胡氏傳十有二月甲寅天王崩乙未楚子昭卒相距四十日閏月之驗也然不以閏書喪服不數閏也又蘇氏集解葬景公喪不數閏譏齊以閏月葬也葢皆從糓梁說公羊云云非是 變除 古人之於喪服也至纎至悉而於三年之喪尤加慎焉是故三日而成服三月而葬則有受衰服葛絰至於小祥則除首絰服練冠練衣黄裏縓縁繩屨無絇至於大祥則除衰服斷杖服縞冠素紕麻衣白屨無絇葢孝子之哀以次而衰則其服亦以次而變有子既祥而絲屨組纓則記者譏之以為蚤也唐開元禮練縞皆如儀而受衰廢矣明集禮倣家禮行之益不能盡合乎古而小祥祭前一日陳練服大祥陳禫服猶有禮之遺意焉又按練衣鄭謂為中衣孔頴達謂此非正服也以承衰而已温公書儀及家禮皆既練去負版辟領衰頗與禮異其說未知何據 袒免辨 宋儒程子泰之嘗辨袒免謂免如字不當如鄭氏音問予始愛其文久而考之禮經則程子所辨未合也程子曰不應别立一冠名之為免予則曰布廣一尺從項交頟而卻繞於紒是固不成其為冠也鄭氏亦未嘗以冠名之也程子曰解除吉冠之謂免如免冠之免予則曰此非禮經意也禮秃者不免謂其無紒可繞故不免也又或問曰免者以何為也曰不冠者之所服也洵如經言則不止於不冠而已如之何借免冠以為釋也程子曰衰絰冠裳俱有其制而袒免則元無冠服故經莫得而記予則曰經文有之矣程子未之詳也禮奔喪者自齊衰以下入門左中庭北面哭盡哀免麻於序東是免用麻也斬衰括髪以麻為母括髪以麻免而以布是免用布也布與麻者免之制也其可謂之無其制與程子曰禮男子冠而婦人笄男子免而婦人髽是冠與免對也故得以免冠為免予則曰非也冠與笄對免與髽對者也髽不止於除笄而免獨止於免冠乎左傳韓之戰秦穆公獲晉矦穆姬登臺履薪使以免服衰絰逆則免之有服審矣程子又釋喪小記曰父母皆應以麻括髪而古禮母皆降父故減麻用布而特言免以明之予則曰此又非也經文上言括髪而下言免則免與括髪不同不可以合釋之也有免而括髪者焉母喪是也有免而不括髪者焉屬及五世之喪是也程子復終言之曰予疑鄭氏故著此以待博而不惑者折衷之予則曰甚矣程子之好學也雖然鄭氏之距古逺矣程子與予之距鄭氏也又益逺先儒之立言也雖不能無醇駁而其音釋必有所師承未可遽以為疑也幸而程子尚有所待故予得發其臆說如此予非博者也葢能信經而不惑者也 父卒未殯適孫為祖服辨 禮父在為祖期父卒為祖後者服斬此喪服傳之明文也後儒若賀循徐廣之徒乃言父亡未殯而祖亡適孫不敢服祖重謂父屍尚在不忍變於父在也愚竊以為不然禮殯而後成服父既前卒則先成父服而後成祖服當其成祖服之時父屍已殯矣夫何不敢服重之有祖無適子而猥云不忍不忍於父而忍於其祖則父之心能安父之目其能瞑耶為長子傳曰正體於上又乃將所傳重也是父生存已許其子傳祖父之重矣及其殁也適孫顧不敢申祖服然則主祖之喪者當誰屬乎將遂無主乎抑别立支子而為之主也其於傳重之義失之逺矣小記父母之喪偕先葬者不虞待後事襍記有父之喪如未殁喪而母死其除父之喪也服其除服卒事反喪服如三年之喪則既顈其練祥皆行由是言之父卒尚不得以餘尊厭母安有適孫為祖而不敢服重者哉然後知賀徐皆妄說也庾蔚之言賀循所記謂大夫士又非也為祖後者自天子達士庶皆同則其服不得有異 妾無服辨 儀禮貴妾緦而律文無之今之卿大夫宜何從予應之曰從律何以知其宜從律也古今之制不同有從重服而改輕服者有從輕服而改重服者有從有服而退為無服者有從無服而進為有服者自唐以來損益儀禮多矣而猶欲取久逺不可考之文以自附於好古乎荀卿氏曰法後王是不可不深講也今之卿大夫不然舉凡服其餘親莫不兢兢令甲而莫之敢越而獨於其妾也則必秉周禮毋乃暱於所愛乎哉有難者曰母以子貴非與曰非是之謂也諸侯娣姪媵之子得立則國人從而尊其生母故存則書夫人歿則書薨書葬書小君皆得視其適此春秋之例也然則妾之子而既貴矣天子且許之貤封而家長可不為之制服乎曰天子自貴其卿大夫之母家長自賤其妾律令之與勅也誥也是皆出於天子固竝行不倍者也或又難曰律文得毋有闕與曰國家辨妻妾之分嚴嫡庶之閑其防㣲而杜漸也可謂深切著明矣而又何闕文之有且吾考諸儀禮則曰大夫為貴妾緦考諸喪服小記則曰士妾有子而為之緦儀禮不言士妾小記不言大夫妾而唐開元禮則皆不為之制服宋司馬氏書儀朱子家禮與前明孝慈録亦概未之及也葢妾之無服千餘年於此矣今使家長之為大夫者為之服緦則衆子之為士者當如之所生子為父後者亦當如之其父在者當為所生母大功顧已之服其妾也則從儀禮緦而命衆子與所生子則又從律文或齊衰杖期或斬衰三年是於古今之制胥失之也嗟乎非天子不議禮若好古而不純乎古守今而不純乎今是則自剏為禮也吾故曰不可不深講也 喪服或問二十四則 繼祖母 或問禮與律有繼母而無繼祖母之文然則繼祖母不當服與曰非也言祖母則繼祖母統其中矣葢繼祖母與庶祖母有辨繼祖母之歿也祔於廟而庶祖母不祔夫既祔於廟為之孫者方嵗時饗祀之而可以無服乎故曰言祖母則繼祖母統其中矣 庶祖母 或問庶祖母宜何服曰其袒免乎禮大夫以上為庶母無服何庶祖母服之有然則律文服庶母期矣顧亦無庶祖母服者何與曰䟽也無恩也是則為之袒免可也 夫之本生父母 或問禮為舅姑齊衰期故為本生舅姑大功今律文既易期為三年斬矣而獨於夫本生如故其降等不太甚與曰不然也兄弟之子服伯叔父母期則為人後者服本生父母如之兄弟之子之婦服夫之諸父諸母大功則夫為人後者服夫本生亦如之此固相準而制服者也律文未嘗與禮異也何降等太甚之有 繼姑 或問禮無繼姑之服何也曰非無服也先儒謂子當以父服為正父若服以為妻則子亦應服之此可類而推也傳曰婦人既嫁從夫夫者婦之天也夫既以為母矣婦其敢不以為姑乎然則從夫而服又何惑焉 舅妻 或問舅妻何以無服也曰由父而推之則有父族之服由母而推之則有母族之服姑之夫不可以為父族舅之妻與從母之夫不可以為母族者也禮絶族無施服其此之謂與 庶母 或問均父妾也必有子然後為庶母何也曰父妾之男吾謂之昆弟矣其女則吾謂之姊妹矣昆弟姊妹之母猶吾母也故謂之庶母舍是則不得被此名也是以為吾庶昆弟姊妹之母則服不為吾庶昆弟姊妹之母則不服 繼父 或問律文繼父同居而兩有大功親者為之齊衰三月借令一有大功以上親一無大功以上親則如之何曰小記皆無主後同財而祭其祖禰為同居有主後為異居䟽謂此子有子亦為異居也然則律文雖與禮不同而其義即皆有主後者也或問果應服乎曰父不當繼繼父亦不當同居而禮與律有同異居之别此服制之變末世之不得已也亦為人子者之不得已也 前母之黨 或問先儒言前母之黨當為親而不言其服何以無服也曰禮為其母之黨服則不為繼母之黨服宗無二統外氏亦無二統前母之子不服後母之黨則後子不逮事前母者亦如之也禮從服者所從亡則已前母既亡如之何其有從服與 繼母之黨 或問繼母如母何以不服繼母之黨也曰鄭謂外氏不可二也庾蔚之亦謂若服繼母之黨則亂於已母之出故也禮慈母與繼母同喪服小記曰為慈母之父母無服則其不服繼母之黨宜也嗟乎為人後者言若子繼母言如母夫謂之如與若者葢其父母之文同而情則異者也故不得已而為繼母之黨服虞喜謂縱有十繼母惟當服次其母者之黨此說殆近是矣 生母之黨 或問禮有庶子為其外祖父母從母舅之服而律文無之何也曰古者諸侯卿大夫之妾出於買者少而為娣姪媵者多若後世之為妾者皆庶姓也其父母兄弟姊妹往往有不可考者律文不為之服葢以賤故絀也然則庶子之服其生母也今且與適母同矣夫使伸其私於母而獨絀於母之黨毋乃稍失倫與曰非也小不可加大卑不可陵尊賤不可干貴聖人之立制也姑以此示適庶之閑焉此律文之微意也故庶子得為適母之黨服而不得為生母之黨服鄉先生姚文毅公亦以無服為善也 同母異父之昆弟 或問同母異父昆弟之服子游言大功子夏言齊衰而唐開元禮降從小功三者不同然則宜何服曰律文無服此宜從律者也禮同父母之昆弟期同父異母之昆弟大功因母既嫁則與宗廟絶矣彼既自絶於宗廟則其子之為父後者猶不為之制服顧可使同母異父夷於同父異母之服乎禮繼母可以如母繼父不可以如父故繼父不同居者無服而獨為異父者大功其失禮意明矣子夏傳曰禽獸知母而不知父壄人曰父母何算焉使同母異父而為之服此知母而不知父者也與禽獸何以異與然則齊衰亦非子夏之言也記禮者之臆說也 妻母 或問明孝慈録注妻母之嫁者出者皆服緦然則果應服乎曰否嫁母出母為父後者猶無服何有於妻母之出且嫁者乎厚於妻母而薄於己之所生其非先王之意也明矣律文無服是也 君 或問漢魏屬吏皆為州郡將服君與舊君之服而唐以後無之何與曰漢魏之制州郡皆得自辟其屬雖服此服可也後世一命以上無不請於天子受天子之爵食天子之禄州郡不得而臣之也州郡既不得而臣之則品秩崇卑雖異皆其比肩事主者而又何服焉 朋友 或問禮言朋友麻而律文無之何也曰吾聞之同門為朋同志為友古之為朋友者其將與之交也則有始相見之禮其既與之交也則有終身同道之恩葢慎於初而厚於繼也如此夫惟始慎之繼厚之故歿則哭於寢門之外加麻三月今交道廢矣彼之憧憧往來者飲食而已耳博奕笑語而已耳有善不相勉有過不相規此則孔子謂之所知曾子謂之相識者也非朋友也而顧欲為之加麻不已重乎夫朋友之服不在五服之内故律文畧之後之學者縁情義之淺深厚薄而加折衷焉可也 師弟子 或問師弟子何以無服也曰昔者孔子之喪顔回也若喪子而無服子貢請喪孔子若喪父而無服今之為師為弟子者其視夫子子貢何如而遂相為服也先儒謂師不立服不可立此說是也然則弔服加麻出入常絰者非與曰昔者朱文公之喪黄文肅公為其師加麻制如深衣用冠絰何文定公之喪王文憲公服深衣加帶絰冠加絲許文定公薨蒲人王楫衰絰赴葬司賓者辭曰門人衰禮與楫曰吾師也術藝之師與賓主之師與吾猶懼乎報之無從耳由是言之後世有人師經師如朱何許三先生者夫亦可以用此服矣 衰負版辟領 或問衰衣之有衰負版辟領也果獨為父母用之與曰否經傳無明文鄭之注賈公彦之䟽亦然如曽孫為曽祖父母也適孫祖在為祖母也為人後者為本生父母也是皆難以旁親例者也其遂可不用衰負版辟領與家禮之與儀禮圖說葢各發明注䟽而猶各有所未盡也吾故謂齊衰必當有二式 杖 或問禮無爵者非擔主不杖然則庶人居三年之喪亦有不杖者與曰無之古人之居喪也哭踊無算水漿不入口者三日既殯食粥朝一溢米暮一溢米如是則無不病者故曰非擔主而杖為輔病也夫安得有不杖者與今人之居喪也哭泣不哀飲食居處如故其違禮也多矣而又逆億古人之不能病不亦悲夫 婦人衰 或問婦人可以不衰乎曰不可服以飾情情貌相配吉凶相應故衰之為服所以表中誠也婦人者何獨不然由是言之是雖旁親猶不可以不衰而況妻為夫妾為家長女子子為父母乎 婦人杖 或問婦人可以不杖乎曰婦人之不杖也傳謂其不能病故也假令哀毁而能病則聖人許之矣豈遂禁其以杖即位乎然則傳也喪服小記也或言杖或言不杖者葢兩相發明也或又問婦人謂童女孔頴達之說亦可信乎曰不然也婦之言服也服事其夫也非未嫁女子之稱 改葬 或問禮改葬緦鄭謂三月除之而明集禮既葬釋服何以不同也曰集禮釋緦服者謂釋其衰麻耳下文素服云云則猶未敢即吉也是故吾從三月 過時而葬 或問過時而葬宜何服曰禮久而不葬者主喪者不除夫久而不葬人子之過也其可以不衰絰乎哉又禮為兄弟既除喪已及其葬也反服其服兄弟且爾而況於人子乎是故吾吳人之葬其親也緩然其儀文猶必視其初喪葢不失禮之遺意者也 變除 或問古者既虞則服受衰既練則服練冠既祥則有大祥之服其變除也匪一而近世俱不行何與曰練禫之服明集禮㑹典有之品官與庶人皆同然而莫之行者非令甲之䟽也此世俗不學之咎也 命赴 或問古之卿大夫之喪主人必命赴者然則吾吳人之有赴也亦猶行古之道與曰否知生者弔知死者傷彼不知生不知死而吾往赴之非禮也 喪主 或問喪必有主與曰禮喪有無後無無主然則孰為之主曰惟冢子與其婦禮所謂主人主婦是也支子不在列與曰雖在列而不敢主之也何為其不敢也曰非傳重也曾子曰喪無二孤此之謂也親戚故舊亦可主與曰可古者喪必赴赴必哭哭則必有弔者孔子之哭子路也身為之主其哭伯高也使子貢為之主皆是也然則父母之喪可使他人主之與曰不可禮父不主庶子之喪夫不主妾之喪舅不主諸婦之喪妻之黨不主姑姊妹之夫之喪吾未聞執親之喪而使他人主之者也無主後則如之何曰有攝主禮大夫而無主後宗子為士者可攝也宗子為士而無主後大夫可攝也何為其使大夫攝曰公子有宗道焉非宗子而特起為大夫者亦有宗道故也無宗子則又如之何曰無宗子是無族也禮無族則前後家東西家主之無有則里尹主之是攝主之變也然則今之吳人之有喪也或使同姓士大夫䕶之赴告必厠名其間具殆古之攝主與曰是與攝主不同䕶喪之名不見於經朱子家禮使子若弟知禮者為之有䘮事則必禀之前明集禮則兼用孫吾未聞士大夫而執弟與子孫之役者也雖謂之非禮可也 儀禮說二則 父母之黨之服 先王之制禮也在父黨則父之昆弟為重而於父之姊妹則恩殺矣故服諸父期而服姑姊妹大功在母黨則母之姊妹為重而於母之昆弟則恩殺矣故服從母小功而服舅緦先王所以分内外别男女而逺嫌疑者也唐太宗顧加舅服使與姨母同太宗知禮孰不知禮 姑姪舅甥 凡父黨之尊者由父推之則皆父之屬也如世父叔父從祖祖父是也至父之姊妹則不可謂之父矣不可謂之父其可謂之母乎二者皆不可以命名故聖人更之曰姑爾雅謂我姑者吾謂之姪葢姑亦不敢以昆弟之子為子也凡母黨之尊者由母推之則皆母之屬也如從母是也至母之昆弟則不可謂之母矣不可謂之母其可謂之父乎二者皆不可以命名故聖人更之曰舅爾雅謂我舅者吾謂之甥葢舅亦不敢以姊妹之子為子也此先王制名之微意也 堯峯文鈔巻七 <集部,別集類,清代,堯峰文鈔>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峯文鈔巻八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論 評附【共二十一首】 兵論 國家之禍未有不由於兵者也非兵之不可用用兵而不審事之可否不計功之成敗此禍之所自伏也夫可否成敗既有所不暇審計而又數用而不知止故勝亦為禍不勝亦為禍前世亂亡之主其出於此者多矣試畧得而舉之唐莊宗與梁相拒於德勝楊劉之間經百戰而僅滅之一旦李嗣源叛合於趙在禮蒼黄夜奔死於絳霄殿下此勝而得禍者也秦苻堅舉步騎八十餘萬號一百萬以伐晉自謂投鞭可以斷江流及洛澗之役陽平公死歸而鮮卑與諸皆叛之卒為姚萇所殺隋煬合十二道師再征髙麗一敗於平壤而楊感遽反黎陽羣盜四應卒釀江都之變不數月而隋遂折入於唐此不勝而得禍者也由其始而觀之是三君者皆所謂梟雄人傑也及其兵敝於外民困於内情迫勢屈雖以左右近習與厮養奴之人皆得奮起而與之為難至於身死國滅而天下後世卒莫之惜者此其故何哉不審事之可否不計功之成敗數用兵而不止之明效也蘇氏嘗有言曰勝則變大而禍遲不勝則變小而禍速吾獨以為勝亦禍不勝亦禍雖勝敗之數不同而其亂亡一也漢髙帝不取尉佗而以遺諸孝文宋太祖不取太原吳越而以遺諸太宗惟其取之也愈遲故其得之也愈牢固而不可解不過稍緩嵗月之間而其道遂出於萬全此漢宋之所以久安長治與有人於此茍能節其飲食起居使無心腹之疾則雖有創痍為患亦可不藥而自治如不能忍其搔爬痛癢思欲以金石慘烈之劑投而去之於是病不在四肢而且中於膏肓矣可不戒哉 降將論 古之謀國者不難於受敵人之降而難於善其後無以善之則降而復叛叛而潰敗天下者多矣是以帝王之制降將也必先解散其黨與經畫其土地明去其為亂之資而陰劘其為惡之志初不敢用高爵重賞以示姑息於彼故雖受數百萬衆之降而未嘗有後患誠其慮之者周防之者密而駕馭之術得也昔安史之亂薛嵩田承嗣既降唐矣而代宗授以一鎮遂失河北廣明之亂朱全忠既降唐矣而僖宗又授以一鎮遂浸淫及於弑君而夷唐宗廟此其故何也夫三人皆盜賊之梟雄非明於順逆竭忠誠以圖後效者也方其來降得毋出於智盡能索不得已而思所變計以茍一時之生與使二君者果能抑其爵輕其賞而得所為駕馭之術則彼雖欲炰烋特一匹夫之力可以驅而縛之如㹠犢耳惟其慮之不周防之不密無故而資以山川之險甲兵財賦之利使彼有所恃以為暴辟猶縱猛虎於山林欲保其垂首貼尾終身不復噬人亦必不得之數也已昔劉盆子率其衆降漢先遣使請於光武曰陛下何以待之帝曰待之以不死耳夫以盆子宗室之胄乘間起義本非光武之叛人而其臣下又皆悉心聽命是宜有爵賞以慰安其意然漢之所以待彼者止於如此則駕馭降將之術從可知矣議者或謂曺操降許攸而不疑李愬降李祐唐莊宗降康延孝而重用之卒賴以成功不當使降將失職怨望此大謬也如許攸李祐與康延孝者非敵中之下僚即其冗職未嘗有腹心羽翼之寄也故示之以義則知歸而感之以恩則知勸議者不察乃欲舉三人之事望之薛嵩田承嗣朱全忠盜賊之徒其為計亦左矣善乎陳亮之論降將曰將者天下之所難御也御之必以術而況於降將乎吾故備著其說以為後世鑒 名論 人主之治天下者誠也而有術行乎其間誠者所以示人可信術者所以示人不可測惟其可信故能必人之樂從惟其不可測故能驅天下之士大夫奔走於中而莫之覺今夫爵禄金帛所以駕馭士大夫者也然而貴之以爵禄則天下有不慕爵禄之士富之以金帛則天下有不戀金帛之人如屠羊說申包胥魯仲連之屬是也使為吾臣而萬一類是數子者以爵禄寵之而不從以金帛私之而不聽則吾駕馭之具不幾窮乎葢嘗思之士大夫之好名甚於其好富貴人主欲因其所好而用之於是不得已而始出於名之一途以警動其心而振作其志氣此豈狥名而遺實哉所謂術也然而世之詰責沽名者曰吾惡其矯激也不則曰吾疑其詐偽也夫矯激詐偽誠不能保其必無然欲以此概天下之賢士大夫則過矣且夫為善而不求名者上也顧名而不得不為善者次也不知名之可好而肆然行不義者小人而已以人主之權果盡得不求名之士而任使之則何所慮焉然其勢既有所不能而又無以警動其心而振作其志氣將見其賢者必飄然逺去而不為吾用其中材者亦將廢然自合於流俗而䝉垢忍辱以希旦夕之利則國家所得盡小人耳人主亦何樂於小人而與之共富貴哉名者實之所從出也士大夫好廉潔之名則必不敢貪汚矣好退讓之名則必不敢忿争矣好犯顔死節之名則必不敢靦面以媮生矣人主茍惟名之是狥固不能無矯激詐偽之敝使姑勸之以名而徐課其實以神吾術於不可測則又何患焉吾嘗謂好名之士大夫不惟可與圖治亦可以救敗漢末之亂使孔融荀彧尚在則曹操決不能亡漢唐末之亂使裴樞獨孤損之徒尚在則朱全忠決不能簒唐惟其有小人者陰陽猜忌其間悉羅織而貶且殺之故漢唐遂從而亡嗟夫士大夫之氣猶鋒刅也礪之則易以銳而挫之則易以折如具無術焉為之駕馭而又以沽名挫之此國家所以敗亂相屬也 易乾之九四論 周易乾之九四或躍在淵无咎王弼曰九四履重剛之險而無定位所處此進退無常之時也象曰或躍在淵進無咎也弼又曰心所欲進意在於公故無咎也夫前此九三為下卦之上雖處下體之極然於九五之大人猶未偪也至於九四離下體入上體其距九五一間爾葢已駸駸有偪上之嫌矣以人事言之九五之大人既為君位則九三之君子當為卿大夫之位九四居其間上不上下不下無所可擬求之於古若文王之在西土伊尹周公之在商周皆足當之何也文王則嫌於偪紂伊尹周公則嫌於偪太甲成王也然而經於九三猶為憂懼警誡之詞曰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九四有偪上之嫌而聖人顧但舉其象若一無所告戒者何也豈據是位者皆可傲焉自肆而自謂无咎乎夫以文王之德猶受讒崇伯而不免於羑里以周公之才猶見疑召公管蔡而不免於居東使非文王周公而倖據是位則其咎之不能旡也審矣聖人之作經也其詞深微而簡奥所謂或躍在淵者欲躍於天而不可欲潛於淵而不能進退失所可謂危疑之甚者也聖人以為九四之危疑如此當不竢警誡而後憂懼又以為乾乾惕厲之詞已見於前九三既然則九四不問可知此固經之微意也善乎王氏推言之曰心所欲進意在於公夫公之一言豈非九四之善道而伊尹周公之所以得延其世者與吾又嘗考之昔霍子孟之受知孝武也以小心謹慎未嘗有過夫亦庶幾无咎矣既而磔上官父子殺燕王旦廢昌邑王弑許后於是恣其驕子悍妻而不知憂懼警誡遂夷其族此皆不公之禍也嗟乎子孟雖不及周公而後之論者猶推原其本心至今稱之為賢顧身殁未幾竟以不公致禍則由其所據者即九四偪上之位也然則世有卿大夫者不幸而據是位其亦幸而思王氏之格言鑒子孟之覆轍知有憂懼警誡則雖欲進而猶可以無咎也夫 族譜襍論三則 為兄後 按魯公孫嬰齊為兄歸父後春秋書仲嬰齊卒孔子許之乎抑譏之也說者曰亂昭穆之序失父子之親不言仲孫明不與子為父孫也孔子葢譏之也今吾子貞公夭而無子廣州公幼鞠於其㛮及宦於廣遂以次子為子貞公後君子善之善其不以仁害義不以私廢禮也或謂宜嗣次房長子不則嗣廣州公長子此則不然子夏曰何如而可為之後同宗則可為之後何如而可以為人後支子可也又適子不得後大宗說者曰此乃小宗不可絶之明文也廣州公其知禮意矣然則古無以長子為兄後者與曰有之子思之兄死子思使白也繼之此孔氏之變禮也 為外祖後 廣之之嗣於毛也殆與春秋莒人滅鄫類與予則曰不類鄫人無後故以莒公子為後今毛氏既後兄弟之子矣而復後外孫是不可以已乎為人後者為之子莒公子之後鄫也為之子者也今毛氏獨撫廣之為孫使廣之無所後之禰而有所後之祖殆再亂其系也是不可以已乎吾故曰非莒鄫類也鬼神不歆非族當廣之之嵗時祭告也毛之先人享之乎不享也其稱孝孫也孝曾孫也毛之先人受之乎不受也揆之以禮失孰甚焉然則返汪之姓守汪之祀是在善繼廣之之志者或謂世俗往往養佗姓子為後為所養後者宜如之何予曰先儒嘗言之矣所養父母而未有後也宜立别室以祭今毛氏有後矣有後則雖不祭可也舊譜附廣之一支於譜末予仍系諸次馮公之後以竢知禮者云 為未娶者後 或疑未娶不宜有後予告之曰古者二十而冠三十而娶禮丈夫冠而不為殤婦人笄而不為殤二十以上皆冠者也而可不為之置後與禮為殤後者以其服服之夫殤宜無後者也然且有時乎置後此先王之不得已如檀弓所載童汪錡之屬其殆禮之變也而況不為殤者與是故吾族弟頊【頊字修能吳縣附學生年二十夭未娶先伯父次馮公命以修能第四兄薦郊子為後見家譜】吾從子遵慧【遵慧字德存吳江附學生搢九長子年二十四夭亦未娶】皆宜有後為之置後者是而疑之者非也子夏曰禽獸知母而不知父壄人曰父母何算焉都邑之士則知尊禰矣大夫及學士則知尊祖矣夫為之後者所以重祖禰也義不繋乎既娶與未娶也而顧欲以未娶格之是知母而不知父者也 史評十四則 諸侯名士 秦王用李斯謀陰遣辨士遊說諸侯諸侯名士可下以財者厚遺結之不肖者利劔刺之離其君臣之計然後使良將隨其後汪子曰名士之無足重輕也葢自古然矣人主亦何賴此虗名者為哉昔孔子用魯而强齊歸田卜子夏段干木見禮於魏文侯而鄰敵寢謀魯仲連在趙義不帝秦而秦師為之郤三十里君子之於人國也唯其不回於利不怵於威挺然而弗撓故能有濟若所謂諸侯名士者彼哉彼哉直小人之尤耳 漢髙祖一 項羽立沛公為漢王王巴蜀漢中漢王怒欲攻羽蕭何諌曰臣願大王養其民以致賢人收用巴蜀還定三秦天下可圖也漢王曰善汪子曰劉備之入蜀與高祖同然高祖遂定天下而備不敢越漢中以訖於亡者何也天下之勢不在蜀而在秦曹氏能守闗中而羽不能守此廢興之所繋而謀國者之有善不善也 髙祖二 漢王至洛陽聽三老董公言為義帝發喪袒而大哭哀臨三日告諸侯曰願從諸侯王擊楚之殺義帝者汪子曰帝王之師未有無名者也故能一戰而成大功若狼狽舉事而不合於義則盜賊而已矣安禄山朱泚之流雖與之天下豈能一朝居哉小雅云既微且尰爾勇伊何為猷將多爾居徒幾何 枚臯 枚臯自言為賦不如相如又言為賦迺俳見視如倡太史公亦言文史星厯近乎卜祝之間主上以倡優畜之汪子曰孔子謂文王既沒文不在兹乎盖文之見重孔子如此顧漢之君臣乃以俳優媐戲視辭賦然則辭賦之文不足與於孔子之文審矣而近世士大夫猶沾沾以此自喜子羙云文章一小技於道未為尊誠哉是言也 桑羊 羊為平準法都受天下委輸是時小旱卜式言曰縣官當食租衣稅而已今羊令吏坐市列肆販物求利烹羊天乃雨其後羊竟坐族滅汪子曰言利之臣未有不及於禍者也彼劉晏猶不克自免而何有於羊之徒乎老氏有言其施厚者其報美其怨大者其禍深人臣柄國而以利媚人主斯府怨之尤者也 元帝 京房語帝曰陛下即位以來春秋災異盡備陛下視今為治邪亂邪上曰亦極亂耳房曰今所任用者誰與曰幸其瘉於彼又以為不在此人也汪子曰忠湛湛而願進兮妒披離而鄣之元帝不足道也唐德宗素稱英察及其被蠱於盧杞雖屢致顛沛而不悔葢又甚於庸主昔衞人病亟扁鵲至其家欲為治之病者之父謂曰此非子所能治也於是使靈巫求福請命對扁鵲而呪病者卒死世非無扁鵲也無如其信靈巫者何也 光武 宋太祖 鄧禹賈復知帝修文德不欲功臣擁衆乃去甲兵敦儒學帝亦欲完功臣爵土不令以吏職為過遂罷左右將軍官耿弇等亦上大將軍將軍印綬皆以列侯就第加位特進奉朝請宋太祖謂石守信等曰人生富貴不過欲多積金錢厚自娛樂使子孫無貧乏爾卿等何不釋去兵權出守大藩擇便好田宅市之多置歌兒舞女日夜飲酒相歡朕且與卿等約為昏姻君臣無猜上下相安不亦善乎守信等曰此生死而肉骨也翼日皆罷典兵汪子曰功臣之與政也驕佚縱恣鮮不為害又況資之以土地授之以甲兵以是求免不亦難乎光武之與宋祖非獨為國家慮久逺也所以保全之者亦既多矣在周易大畜之大有曰童牛之牿元吉夫童牛始角本無待於牿也而必先牿之者畜之於豫也不然或待其角壯力悍然後從而强馽維之則將有傷人之患人主之驅駕功臣亦猶是也 何晏 何晏曰惟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夏矦太初是也惟幾也故能成天下之務司馬子元是也惟神也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吾聞其語矣未見其人也汪子曰西晉清談之風自此始矣夫漢末之尚標榜晉初之祖虚無皆名士也不獨無益於人國而又促之使亡葢虛名之不足恃如此 爾朱榮 唐太宗 爾朱榮既禽葛榮餘衆悉降榮以賊徒既衆若即分割恐其疑懼乃下令各從所樂親屬任所居止於是羣情大喜登即四㪚待出百里乃始分道領押隨便安置唐太宗於陣禽竇建德所俘獲五萬人亦即日㪚遣之使還鄉里汪子曰聚數萬之衆久而不㪚則其為禍也必烈榮與太宗之策善矣然英武如太宗其措置固宜爾也以爾朱之麤才而亦能之此非梟雄人傑乎後世輦金錢竭膏血以豢養降附與慈母之飤驕子無異謀國者謂足以繫結其心及其末也適為亂階而已 唐太宗 貞觀末太白晝見太史占云女主昌民間又傳祕記云唐三世之後女主武王代有天下上惡之以嫌殺左武衞大將軍李君羡又欲取疑似者盡殺之汪子曰太宗之愚乃至是乎秦始皇以䜟文伐胡而不知其後之為胡亥宋文帝以天文圖䜟殺彭城王義康而不知其後之為逆邵晉武帝猜嫌齊王攸而不知賈氏之亂宋明帝畏忌諸弟及諸大臣誅戮幾盡而不知蕭道成之簒其失皆與太宗相類是故才知有時乎困而聰明有時乎窮古之王者非聰明才知之尚也惟尚德以弭之而已矣 吳元濟 元濟反吳武陵以書諭之曰人情與足下一也足下反天子人亦反足下易地而論則其情可知矣汪子曰善哉武陵之言如陳仙竒之誅李希烈張子良之討李錡與李師道之授首於劉悟劉稹之滅族於郭誼皆所謂反天子而人亦反之者也圖伯業者雖挾天子以令猶懼其有不濟而奈何以反為名乎螗蜋方攘臂怒搏而不知黄雀之在其後此可鑑矣 文宗 二李各為朋黨互相擠援上患之歎曰去河北賊易去朝中朋黨難汪子曰文宗於是乎失言夫盜賊之與朋黨相縁而起者也假令朝廷清明逺小人親君子開諌争之路杜苞苴之門當此之時家給人足則朋黨消而盜賊亦因之以消矣不則朝廷溷濁逺君子親小人賄賂公行讒諛日至當此之時四海之内皆不聊生則朋黨熾而盜賊亦因之以熾矣是故唐之亡也非亡於黄巢而朋黨亡之明之亡也非亡於李自成而門戸亡之亂天下者盜賊成天下之亂者朋黨與門戸是也 徐温 徐温聞夀州崔太初苛察失民心欲徵之徐知誥曰夀州邊隅大鎮徵之恐為變不若使其入朝因留之温怒曰一崔太初不能制如他人何徵為右雄武大將軍汪子曰温亦奸雄矣哉其所以操縱駕馭之者必有術矣不然若漢景帝之削吳楚晉庾亮之召蘇峻唐潞王之移石敬塘一失其術則小者叛大者簒不旋踵而致禍後之謀國者自度不能如温能以鼂錯庾亮薛文遇為鑒其庶幾乎然則當如之何而可曰急之則變生緩之則可以豫防而無患 蔡京 崔鶠劾蔡京曰要使一門生死則一門生用一故吏逐則一故吏來更枋大政無一人害巳者此京之本謀也汪子曰劾京之不忠與不軌者多矣然能深誅其心未有若鶠言之善者也前此則王安石用此術以劫制神宗而繼安石起者凡言紹述之徒皆安石之門生故吏也後此則秦檜用此術以劫制高宗而繼檜起者凡言紹述之徒亦皆其門生故吏也小了纎人彼此援引相與深根固蒂積數十年而樛轕不解故汴宋遂亡而南渡訖於不振然則京固祖安石之餘知而檜又祖京者也 堯峯文鈔巻八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峯文鈔巻九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問【七首】 復讐或問【并序】 人有其父以威逼故死而其子不復讐者汪子痛焉作或問 或問據律殺人者死而顧許人子之復讐何也荅曰諸凡國法所不及加與有司所不得而執者不許其復讐則無以禁亂除暴也然則為人子而不復讐其亦有辠與曰此則惡逆之甚者也律文雖無義例然吾於經見之矣春秋君弑而賊不討則以為無君故書曰趙盾弑其君君父之讐一也不討弑君之賊謂之弑不討殺父之賊獨不得謂之弑乎問者曰律之論殺人也或為誤殺或為謀故殺或為威逼殺其法輕重不倫安得一概復之與荅曰律文有四殺者聖人原情定辠以示不忍用刑之意所謂寧失不經是也若人子則何暇論此儻以為謀故則當復威逼誤殺不當復此豈律文所有乎聖人之制律也仁之至義之盡者也然不為人分别是條者恐傷孝子之心而導人為不善故也今世俗於律文所得行者舉皆弃而不肯行而吾子又從律例之外曲為之說以寛其惡逆不幾大悖聖人之教乎哉且彼之不肯復讐者非盡忘其讐也内顧其身外牽於妻子不得已而靦顔隱忍以至此也嗟乎身與父孰重妻子與父孰親情有不能兩遂勢有不能兩全雖忘其身舍其妻子可也今夫禽獸猶有愛其父者行路之人聞人無故受禍猶有咨嗟太息憤懣而不平者若身親其子而漠然不顧又因之以為利是殆禽獸之不如而以行路視其父也吾故曰惡逆之甚者也然則孤寡羸弱有必不能復父讐者奈何曰此固宗族昆弟之所得助也子夏問於孔子曰居昆弟之讐如之何曰仕弗與共國居從父母昆弟之讐如之何曰不為魁主人能則執兵而陪其後此正與律文相合律文所謂辠人本犯應死而擅殺者是也然而宗族昆弟皆聽命於主人者也主人欲復讐則皆得起而助之如無其心雖有勇敢好義者亦止於拊胷搤而無如之何也問者又曰古人分仕諸侯之國故有朋友及從父兄弟之讐在齊則去而之魯在齊魯則去而之秦之楚之晉之衞後世立一朝事一君將安所去諸荅曰有不幸而直此者出則不與同官處則不與同州里終身不相見可也此亦經之遺意也 師道或問【并序】 自師道不立而吾吳人之言師者遂謂經不必其盡明道不必其盡修得非邪說之惑人與信如是也是便於小人而據師席者也予既有論師道一書乃復作或問以廣其意 或問吾子之辨師道也詳矣先王之世舍庠序學校之官子弟其遂無師與予應之曰古者家不異教國不殊俗未有各延一師者也然則章句訓詁亦學官授之與曰然春誦夏太師詔之秋學禮執禮者詔之冬讀書典書者詔之此非官之職與古之為學也簡而易知近而易行自幼習之及其成人而有君子之行舉皆官之所教育也或問曰事之宜何如曰記有之侍坐於大司成者逺近間三席以問終則負牆此可類而推也至於就養心喪吾未之前聞也然則檀弓所說非與曰是固曽子子貢之徒所以事孔子者也聖人百世之師說者謂道之所在故嚴其禮如此世之挾書而坐者茍無其道其不能當此禮也决矣或又問曰今之世非古之世也所謂經師人師者不其難與予應之曰君子博聞强識而讓敦善行而不怠夫博聞彊識其亦近乎經師矣不怠善行其亦近乎人師矣世無孔子吾擇其次者而師焉可也不然記問之學不足以為師而况經之不明行之不修者乎故曰擇師不可以不慎也若夫童子之師非吾所謂師也昔韓氏師說葢亦嘗云爾然則將遂與之抗與曰何為其然也先王之世以少事長以卑事尊未有不隅坐隨行者也故曰年長以倍則父事之十年以長則兄事之彼既我童子師矣斯其長於我也不十年二十年不止也循循然坐必隅行必隨是固古者以少事長之禮也奚其師師之為言漢孔氏曰法也宋曽氏曰正已而使觀之者化也無所可法無所可觀呼先王以欺愚者而求衣食得委積足以揜其口則揚揚如者是荀卿氏所謂俗儒者也奚其師 為後或問 或問吾子之立子筠後也必竢蘭詒有子果從禮乎抑從律乎曰於禮當從祖祔食不當置後某葢從律者也律文有之凡無子者許以次第承繼先儘同父周親蘭詒非筠之同父與何以豫知蘭詒之必無子而某之必無孫也或問蘭詒尚幼竢其有子得毋少遲矣乎曰律有許立之例無不許遲立與不立之例也今吾先祖考之祭祀與子筠之喪葬不廢而又無辠於律是雖遲之以至蘭詒之有子非過也其何不可之有或問立愛立賢世俗葢嘗云爾夫亦可以訓乎曰此律文也非世俗之臆說也士之子恒為士農之子恒為農工商之子恒為工商使後士大夫而得惷愚不肖及農工異業之子則與化為皁者不殊也故律文寛之曰凡擇立賢能與所親愛者不許宗族以次第告争是也然則獨子不為人後果亦合於律乎曰律文雖無明例請得以禮斷之禮適子不得後大宗先儒謂此小宗不可絶之明文也夫自絶其後以後他人傷化敗教莫甚於此此聖人之所禁而又何惑焉至於子筠則非宗子比也揆之於禮審之於律是雖不為之置後疑若無辠者然其何不可遲之有或問自子之先君以至子筠三世皆適長也何以不為小宗曰某在也某在而使筠得稱宗子則是蔑其生父也是故於禮為適為長不為宗 代武塲策問四道 問兵之勝敗存乎將之智愚勇怯而不在士卒之衆寡昔漢世祖昆陽之戰謝淮淝之戰宇文泰沙苑之戰類皆用寡以勝者也而王剪伐楚又謂非六十萬衆不可其故何與今天下大定然嵗糜戸部之餉者猶至不貲則兵力不可謂不厚矣 國家方鰓鰓然謀所以裁汰之術而中朝士大夫或間有異議豈兵遂不可減與抑今之將帥其智勇俱不古若與抑用寡之說可行於古而不可行於今與夫以竒制正以寡制衆是必有道焉爾諸子盍試籌之 問將能而君不御者勝今之為將者固非獨 天子御之也外則制之以督府矣内則制之以兵部堂司矣掣其肘而責其必勝之道得毋稍與古戾與古者大將之在軍中也盡軍市之租以饗士卒以燕賔客軍吏而人主不之問也今嵗饗俱有成額甚則月建之大小兵馬之逃竄死亡戸部皆從而綜核之安得有餘財以佐軍用與如欲寛其文法則固時埶之所不能欲厚其賜予則又財力之所不逮也將如之何而後可問昔蘇氏之論將也有賢將有才將而經則曰將者知信仁勇嚴也洵如經言此非至人不能果可得諸賢若才者與且嚴則必殺殺則疑於不仁知則必譎譎則疑於不信此五者其可得兼與爾諸子盍抒所學以對問尉繚子之言曰兵以武為植文為種武為表文為裏斯二者其可偏廢與今 國家右武特 命廵撫提督以下不相統攝其於駕馭之道則善矣然考之於古如諸葛武矦之禦魏羊叔子杜元凱之拒吳王景畧之破燕裴晉國之平蔡即降而至於前明如威寧伯之治邊新建伯之下南昌類非武臣所及而古名將之中顧又有雅歌投壺者讀書通大義者能好春秋左氏傳者則亦未嘗不以文重也然則文武其遂區為兩途與爾諸子效法古人非區區以膂力自命者願聞所以種植表裏之說 辨【二首】 吳越無伯辨 五伯之稱始見於左氏傳絶無名號可考荀卿子乃以齊桓晉文楚莊吳闔廬越句踐當之後之學者或黜吳越易以秦穆宋襄其說謂吳越夷狄不當有伯然則秦為西戎楚為南荆亦夷狄也何以遂得與於齊晉之列乎荀卿子距孔子世未逺其說必有據依恐未可盡廢也予聞春秋之法諸侯入於夷狄則夷狄之如杞邾是也進於中國則中國之如吳越秦楚之類皆是也而顧獨黜吳越夫豈孔子意哉且吳越亦非純乎夷狄者也吳固泰伯之後於姬姓為長而越亦禹之苖裔也杞既㣲矣是當與陳若宋同備三恪於周者也不幸此二君者介在黿鼉魚鼈鼃黽之鄉宜其自安乎僻陋而莫之能奮矣然猶内恃富强之資外託尊攘之說以争衡中國而自達於天子其得黜之以非伯乎故謂闔廬句踐不及與於五伯之數則可謂不當為伯則不可晉自景公始通吳而悼公尤汲汲於與吳為㑹欲借以撓楚劉文公合十有八國之師於召陵而莫能救蔡卒之入郢者闔廬也然則吳之有功諸夏不為不多且久矣其國中之賢者如言偃既已登孔子之堂而延陵季子又為孔子所重則吳且儼然衣冠禮樂之邦而可以夷狄黜之邪晏子至吳吳行人曰天子請見晏子僦然者三曰臣受命將使於吳不佞而迷入天子之朝敢問吳惡乎存於是夫差遂見以諸矦之禮吳晉争盟晉令董褐對曰命圭有命固曰吳伯不曰吳王君若無卑天子而干其不祥而曰吳公敢不順從夫差許諾予然後知吳之從善而好禮也故雖孔子亦嘗從而大之越為吳讐吳人入越而不有其地使其後不誅子胥與公孫聖不受宰嚭之讒則是舉也雖鄭莊之封許楚莊之封陳晉文之復曹衞何以加此惟其不終而被夷於强敵故口實者至今不絶不亦過乎予不忍吳之見誣故并論之 辨公孫龍子 勝國之末吳中異學緐興有謂孔子獨傳道於弟子公孫龍者遂奉公孫龍子數篇以絀曽子噫何其謬也殆王制所謂行偽而堅言偽而辨者也雖其說誕妄或不足以惑衆然而吾不可不論按史記仲尼弟子傳龍字子石家語以為衛人鄭又以為楚人己莫知其真追論嵗月決非趙之辨堅白同異者也龍少孔子五十三嵗年表孔子卒於魯哀公之十六年是嵗周敬王十四年也龍年二十嵗至周赧王十七年是嵗趙惠文王元年封公子勝為平原君距孔子卒時巳一百七十九年矣龍若尚在當一百九十八嵗得毋為人妖與平原君傳君厚待公孫龍及騶衍過趙言至道乃絀龍史明言龍辨害道而顧倡為孔子傳道之說何其謬也又孔穿嘗辨龍所謂臧三耳者穿則孔子六世孫其世系明白可考而龍與穿同時顧得見其六世祖邪其必不然也審矣且孔子之門畔孔子者衆矣諸弟子之後或流而為荀卿或流而為莊周禽滑釐紛紛籍籍皆異學也龍堅白之辨悖又甚焉使果嘗受業孔子果老夀二百年不死則孔子復作亦當不免於鳴鼓之誅況可推為傳道者哉莊周曰桓團公孫龍辨者之徒能勝人之口不能服人之心然則龍特辨士當時不謂之知道龍亦未嘗以道自詡也故吾謂春秋六國間當有兩公孫龍決非一人其傳道云云此吳中無忌憚者之言絶無據依者也劉歆七畧公孫龍子十四篇在名家又莊周謂惠子曰儒墨楊秉四與夫子為五或謂秉即龍也盖其字子秉并附之以竢考 說【七首】 文與也字說 同邑文子㸃以其字與也來請於予曰此先文肅公之所命字也點少而失學不能通知孔子與點之義願先生為之言使得誦先生之訓以無忘文肅公之遺命則幸矣予告之曰吾聞古人之為學非有他也曰性與命焉耳矣深達乎性命之本然而不汨於情欲嗜好之私故其所得於巳者完以固既完且固則其所求於物者必輕推而極之則其視窮亨得喪死生榮辱也與夫草木之華落而魚鳥之翔泳也烟雲之巻舒而山巒川澤之流止也亦豈有異哉此堯舜所以有天下而不與仲尼之徒所以飯疏飲水而怡然自適其適也傳曰樂天知命則不憂惟其知之夫而後樂之此堯舜孔曽之所同也然則沂水舞雩之意先儒謂之有堯舜氣象豈不誠然乎哉不則所學不至而情欲錮之於中事物搆之於外日夕皇皇然馳騖於榮辱得失之途而不知止是雖驟與以萬鍾之富三公之尊猶懼其不能安而有之也況望其有所得於死生患難也邪今吾子以世族大家之不幸而遭罹兵燹其瀕於患難者屢矣然卒能保有先人之廬墓布衣窮居逾二十年而怡然不以為悔茍非有得於巳而能若是乎倘由是而更益之以學則於文肅公命字之指又何憾焉於是文子曰善㸃固有志焉而未之逮也願先生為之書使得從容覽觀以漸進乎此則尤㸃之厚幸也予不獲讓遂書以畀之 改過說【并序】 魏環極先生教予以讀書改過予故為是說 昔者聖人之作易也有竒有偶其用則為剛為柔剛柔互居其位而後吉亨利无咎凶厲悔吝之象生焉葢教人趨避之道至矣而又於頤卦之後系以大過其在頤曰山下有雷君子以慎言語節飲食聖人以為言語飲食特細故耳及其不慎不節則必為過之大者故以大過繼之孔子為易繫辭曰顔氏之子其庶幾乎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夫知而不行此即改過之道也吾謂善改過者始乎悔而成乎勇晝之所為夜而思焉少盛之所為壯老而思焉舉凡言語之不慎飲食之不節以失其身取怨尤於人者不可謂不多矣自非剛愎之士思之其有不悔者哉然悔之未幾而因循掩䕶之念復作不曰姑竢諸異日必曰此不足以累我及其甚也至於敗名裂檢而不顧豈有他哉患在於不勇耳吾嘗譬之此其勢若江河然當其將潰也不過一簣之土數尺之隄足以維持而控禦之釋此不為則將汜濫四出而無所底止天下之人嘗忽之未潰之時而欲救之無可如何之後孰知勢之所至固有一敗而不可復返者也過之不改何以異是吾故曰必乘其悔而以勇承之其斯為善改過者矣 忠恕說 子曰參乎吾道一以貫之曽子曰唯子出門人問曰何謂也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蘇子曰一唯之外口耳俱喪而門人方欲問其所謂此繋風捕影之流何足實告哉汪子曰此非子瞻之言也洵如此言則是疑曽子為妄語也而可乎子思曰天下之達道五所以行之者一也朱子釋之以為一則誠而已矣葢古之聖賢㣲而歛諸身心性命廣而放諸天下國家無不根柢於誠者惟誠故能通惟通故能久曽子之學傳於子思子思之後則孟子所得為尤深其曰萬物皆備於我反身而誠樂莫大焉是即一以貫之之說也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是即忠恕而已矣之說也聖人之所謂一者惟誠學者之所謂一者惟忠恕由忠恕以為誠也是猶取糓而舂之而簸之而炊之以為食取絲而繅之而織之而紉之以為衣日積月累未有不至者葢始乎勉然而終乎自然是亦聖人之學也巳故曰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忠恕違道不逺 治生說 治生之家未有急於治田畆者也勞勞然春而播之夏而耕之秋而穫之惟其家有積糓然後可以貿易百物於是金玉錦繡之貨飲食器用之需旁及於圖書彞鼎希有難得之翫皆可不勞而坐致之故擅富名於天下不幸而有不肖者出厭其耕穫之勤以費也遂盡斥其田畆以委之於人雖有所蓄己不足以給朝夕而謀衣食矣況望其致富哉為學亦然舉凡詩書六藝諸子百家吾所資以為文者亦如富家之有田畆也故必憊精竭神以耕且穫於其中惟其取之也多養之也熟則有漸摩之益而無剽賊之疵有心手相應之能而無首尾舛互之病浩乎若禦風而行沛乎若決百川四瀆而東注其見於文者如此則亦庶幾乎其可也彼不能力求乎古人而思欲苟營而捷得之於是取之者少則剽賊之疵見而養之者疏則舛互之病生以此夸耀於人與不肖子之弃田畆何以異哉使不遇旱澇兵燹之災則巳設一旦有之幾何不立見其窮也記曰無勦說無雷同必則古昔稱先王今之學者可謂勦說矣雷同矣驟而告之以古昔先王不將駭然而疑譁然而笑羣以為愚且迂者乎嗟乎使吾之說而不愚不迂又何以自異於今之學者也故書此以自勉 交道說 子夏曰可者與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張曰君子尊賢而容衆嘉善而矜不能夫子張之說與子夏相成者也非相倍者也子張之所謂賢者善者即子夏之所謂可也其所謂衆者不能者非子夏之所謂不可也何則衆可容也不肖可容乎不能可矜也不善者亦可矜乎夫君子小人之相左也殆不啻火之於水白之於黒也君子踈而小人密君子信而小人詐君子嚴氣正性有不可犯之色而小人毎陽為柔和以陰行其險陂其勢不能合而其情不能通也果欲兼容併包調停乎其間則君子必退小人必進君子必見屏弃於門牆而小人必被親䁥於戸闥之間矣自古論交之道未有襍出於君子小人而能相與無間者是故二子之說猶不如孔子之言之善也孔子曰無友不如巳者又曰友直友諒友多聞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損矣夫不如巳者非其人盡不肖也殆亦衆與不能之流矣然且戒其為友又況便辟柔佞之小人顧可與之酬酢往返使得參與君子之列乎然則大易之言包荒得尚於中行何也曰此聖人所以化小人者也非聖人能若是乎茍未至於聖人而欲行之其不為小人所用而敗壞國家者幾希 名字二子說 予名諸子從竹草禾三者故長子曰筠次曰蘅又次曰穗蘅與穗既殤予惟筠一子耳筠少而病咯血及年三十益甚予又未有孫方憂異時之忽焉不祀也日夜禱於家廟於是妾張氏司馬氏次第有娠其明年夏司馬妾生子先時有紫蘭一榦兩花榮於庭或占為得男之祥至是果驗語云蘭以香自焚故名之曰徵蘭而蘭之小字曰延年葢欲其深潛自好以無求於人世而養夀命也秋張氏妾亦生子予又謂先大夫好學力行不食其報其遺澤未可以斬而餘慶必鍾於後裔詩云君子有榖詒孫子于胥樂兮葢嘗誦說之云爾故名之曰有榖而有榖之小字曰詒女所以勉之使念前人之澤也予老且病而二子尚幼當不復見其成立矣乃述所以名字之意為文而藏之使二子長而見之有所感而益知勸焉其亦可也 北城募棺說 周禮墓大夫令國民族葬而掌其禁令吾意為周之民者其死也宜無有不棺棺亦無有不者矣顧猶有蜡氏掌除骴有死於道路者埋而置楬書日月縣衣服任器以待月令孟春又命掩骼埋胔是皆不棺不葬者也得非墓大夫猶未盡其職抑成周之世實未有是不棺不葬者而先王姑為是深逺之慮以令其下也後世既無專官又非有孟春之令則羇䰟栖於草露遺骸盡於鳶螘小者為燐大者為厲足以干天地之和而傷國家之仁者多矣 本朝仍前明之制尤加意於惸獨栖流有所義冢有地可謂仁至而義盡矣然以北城一隅之地予蒞官不及旬日而用浮尸告者凡四見遂為立表而命役夫呼求於路是即周禮置楬之義也㑹予奉廵城使者檄往驗死者骨暴血漬守視不謹乃顧而憫之欲與之棺恐其後不繼謀於華子纘長華子遂偕其友何子蕤音查子王望傅子雨臣率金以助既訖事予思推而廣之葢先王之政誠善矣墓大夫所不及詰者則佐之以蜡氏族葬所不能盡者則佐之以除骴置楬掩骼埋胔然予猶不能無疑也使置楬而無人焉收之將遂聽其不棺不葬與彼既巳為骼為骴矣而官始為之掩埋盍亦棺之葬之而使不至於骼且骴與或曰是將不勝棺不勝也子其若之何嗟乎以先王之仁聖加之以周官之法制猶不能盡其國中之人使無骼者骴者道路死者顧欲以區區司城之力又非有墓大夫與蜡氏之專職而乃惘惘焉務為此財所不任責所不急之事此固世俗之所誹笑而亦仁人長者所為隱心動色者也願相與勉之而巳 堯峯文鈔巻九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峯文鈔巻十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碑【共八首】 新修至德廟碑 閶門内至徳廟者故所建以祀吳泰伯者也葢吳越武肅王時始度地創置於此宋元祐間賜廟額曰至德崇寧改元制書累進王爵以仲雍暨延陵季子札配明洪武中復改稱吳泰伯之神歴世修葺者屢矣既入皇朝益荒圮弗治殆無以障風日有司雖嵗時致祭特奉行 國家令甲餘悉不暇誰何也廵撫都御史湯公甫涖政即涓吉謁廟顧瞻徘徊不勝歎息乃下令撤巫祠之淫者以其餘材鳩工而改為之有不足則捐俸金若干兩佐之又不足則布政使章君復捐金若干兩且遣縣丞塗某董其役凡三閱月而訖事工不知勞民不知費其殿址視昔稍縮至於崇閎修拱危垣文陛丹堊之絢麗木石之堅好則有加焉公遂以六月之朔齋祓率諸屬吏晨趨廟中陳牲薦醴命祝史讀版以成事告是時吳士民方大和㑹公呼衆諭之曰爾曹亦知之乎當勾吳之為荆蠻也語言風俗不逹於上國惟我泰伯來居斯土然後端委為治而二千餘祀之間文教由是大啓其末不幸有要離專設諸之屬出而民人効之尚氣鬭狠舞劔輕死則伯之遺風漸以衰矣爾曹亦知之乎今者市井鱗比舟車紛拏冠帶文章甲於海内伊誰之力而莫或念也言未既郡人汪琬在公側乃復揖衆而申公諭曰誠哉公之言也抑琬嘗聞之文者禮之迹也讓者禮之基也伯之用文教治吳也葢實以三讓為之本古者政化之成也則公卿讓於朝士庶人讓於都於鄙耕者讓畔訟者讓田職是故也故孔子曰能以禮讓為國乎何有後世禮教既廢錐刀之末尺縷斗粟之微靡所不争於是父子相譏婦姑相誶伯仲相䦧及其甚也獄訟緐興盜賊滋熾孰非不讓權輿之與此我公下車以來所為日夜有感於吳人者也公涖政未朞亦既鉏豪强懲貪蠧崇師儒興學校矣顧猶惓惓於兹廟者豈徒曰至徳必百世祀哉凡欲藉是為吳人勸也繼今以往或過伯之廟下肅瞻其像設有不戄然而思翻然而悔嘅然而改者匪特孤我公之教也抑亦孟氏所謂非人矣琬願偕吾父老共勉之以倡諸子弟可也衆皆曰善既退公以書抵堯峯屬琬誌其修葺顛末再辭不獲命因并書前言以復公云公諱某字某河南睢州人順治壬辰進士由某官擢今官章君諱某字某順天宛平人由某官擢今官於例當附書 重建長洲縣尊美堂碑 縣治之有堂也教令於是乎出征徭獄訟於是乎綜故必為高明閎大之居焉豈徒以崇飾觀美哉以為不如是則無以辨其等威尊其瞻聽警士民之心思耳目而作之敬也長洲吾蘇首縣提封數百里受㕓數百萬家擬於古之大國其土俗侈靡其賦稅殷緐素號難理署之㕔事由宋雍熈中創立縣治以後屢葺屢壞沿及本朝傾圮遂盡巍基雕礎於瓦礫荆榛有日矣為令者率傳舍逆旅其官以速去為幸莫有能鼎而新之者前令祝侯始建室廬三楹間治事其中茍簡庳陋旁風上雨自几案之外卒簿書幾無所容等威之不辨瞻聽之不尊莫此為甚兹者某矦涖政之初即以清心省事自矢於神甫期而政孚人洽麥禾有年疫癘不作士民争相謂曰矦吾父母也吾儕小人其可使父母殆於露處乎盍急圖諸乃謀合一縣諸大家有力而好義者各出私錢以佽助是役謀定而後請於矦矦復以其言請於上官悉皆聽許乃諏日鳩匠作始於某年月日富者樂輸其財壯者樂獻其力巧者樂呈其伎不踰月而工竣役不告疲貲不告匱凡廣修若干尺崇深又若干尺一如堂址之舊無増損焉加以瓴甓峻整杇墁堅密髹彤繢藻照燿四隅稱其為高明閎大邦君之居教授陸子予載與矦友善每述士民之志乞書其始末於石侯亦繼以書至且曰石具矣故予不得辭予惟周官以六計吏也必冠之曰廉葢廉其本也若善若能若敬若正若法若辨其事也茍其不廉則雖有善能之屬猶不足以言循吏向者嘗聞吾矦之風矣自少博學繕行既受簡治縣補衣素食畧如諸生筐篚不登於階苞苴不納於室夫固有其本矣及其馭胥史也嚴而不苛撫老穉也寛而不弛事鄉大夫以訖往來諸賔客也恪恭退遜而不可干以私其有合於先王六計之遺意者與此宜士民愛戴之不暇樂於拮据奔走以共成斯堂也昔魯人有築臺新廐之役則春秋譏之譏其不當作而作也至為閟宫則頌詩又從而美之美其當作而作也不當作而不譏則無以示懲當作而不美則無以示勸然則斯堂之成誠不可以不書書此所以美吾矦之賢也抑非獨美吾矦而已又將以勸後之繼吾矦者予請告以來踰十有五年顧以老病惰廢未嘗一入縣庭異日俟矦報最庶幾進謁斯堂俯仰其髙明閎大而歎息賢侯政化之成雖甚老病猶能魯人之頌以授夫採詩者云堂之額曰尊美南宋知縣事石矦珵所命名也詳在米友仁記中矦故仍之矦名某字某由某官至今官丞秦江塗崇焜主簿李正曉典史張珍并以例附書士民醵錢者竝列碑陰 陳文莊公祠堂碑 前明南京國子祭酒贈詹事陳文莊公之殁也是為崇禎七年閱十年其長君濟生獻公所著書於朝始予贈諡追録其子一人又一年福王立南京復許建專祠以祀於是偕其弟濟楨卜地建祠於府治卧龍街闗忠義廟之右嵗月且久有司時節往祀輙歎其密邇市闤湫隘不足以稱也乃謀遷於虎邱得民居若干楹間而更新之門廡壯麗堂寢崇閎其旁則餕食有所庖湢有廬又其旁則有廩有倉凡文莊公所置贍族義田若干頃及祭田若干畆其所得嵗租悉出納於此葢其地山川之雄秀林陸之亢爽烟雲竹木之靚深實稱神明所栖非故祠比工巳告成次君濟楨復聚族謀曰維兹麗牲之碑闕焉無辭以刻非所以妥先靈而示子姓也乃來謁某為文某自惟鄉曲晩進未及登公之堂而受其學顧少而嘗從兩公子游儻復挂名碑尾附公以不朽固素願也遂不敢禮辭謹按劉念臺黄石齋兩先生所譔文莊公家傳備言公之在熹宗末也以講官負重望㑹逆閹魏忠賢父子冐功求給鐵劵公當草誥辭忠賢屢遣使趣公公奮曰首可斷誥不可草由是觸忠賢怒興妖人孫文豸獄牽連及公竟削籍以歸數陽言欲殺公慬而得免嗟乎間觀史所載宦官之禍無世蔑有殆未有如漢唐及前明之甚者也然而漢之亡也以十常侍唐之亡也以北司是直宦官與士大夫為難耳前明則不然君子小人襍然竝立於朝日夜用門户相傾軋而小人遂借刃於宦官以戕君子此其過在士大夫非專屬諸宦官也當是之時吾郡被禍最酷不幸而死則有周忠介忠毅兩公幸而生則有公與文文肅姚文毅三公夫兩周公之死非輕生也公與文姚之生非避死也皆天也天之死兩周公所以伸忠臣之節也其生公與文姚諸賢者所以養直臣之氣也假令諸賢悉畢命於鋃鐺桁楊之下則國無人焉吾見夫靦顔䝉面絶無顧恤嘑九千嵗之不己必至於九錫䇿九錫之不巳必至於勸進亦何所畏忌而弗敢為耶此公與諸賢之幸存係於前明宗社非小也某故曰天也由今思之向之號為義子義孫者其威福勢燄非不盛且熾也曽幾何時而俱歸於澌盡泯滅雖下訖於婦人豎子亦徃往㦸手恣口指斥其姓氏以為詬厲而公與諸賢獨名在天壤能使言之者太息聞之者興起然則君子小人其獲報於天者又孰為愈哉今且距公之殁踰五十年矣四方士庶往來虎邱者登其祠而拜瞻其祏主有不欷歔俛仰想見公之風聲氣烈徘徊不去者乎吾知其必無是也祠成於康熈十九年又三年某始為之文至若公之述作巳行於時其家世生卒之詳巳見於劉黄兩先生所譔者槩不復詮次云公諱仁錫字明卿世居長洲天啓壬戌科進士第三人由編修歴官南祭酒别自號芝臺學者稱芝臺先生 江南布政使司參議分守蘇松常道方公祠堂碑 康熈二十有二年吳中士民合辭言於長吳兩縣官曰故分守蘇松常道參議方公諱某之治吳也以勤涖官以方廉倡寮吏以嚴毅約束胥史而以慈愛拊循閭閻諸士庶惠威竝著有年於此最後奉檄采木義興深入山阻衝冐雪霜不幸䝉疾物故訖今殆六閱寒暑矣而民間猶謳吟尸祝如公之存實合古者死勤事有功德之義雖己祭於學宫未足為公報也請遂度地剙為專祠庶幾有以掲䖍妥靈昭示來世言者後先凡數十輩縣用其言上之於府於布政使司以達廵撫都御史余公公慎重祀典再下所司核故例既而訖如士民之請衆遂踊躍效命相率置地虎邱之麓工不待鳩財不待募未數月而遽潰於成升主之日士民胥大和㑹俎豆既設笙歌既登蹲蹲肅肅儼公在堂事竣而退各少休於庭廡顧瞻麗牲之石慨其不當無文且曰如是則猶未足以報公也復相率詣予乞其辭予不暇以為則公之子辰又繼以請葢予嘗誌公墓所述事行備矣大約謂吳民自明之季年僻在一隅張李蹂躪之所不及而天災流行旱潦螽螟水火疾疫之虞嵗不絶告閭閻之間蕭然愁歎彼為大吏者曽不知安養而噢咻之民是以益困惟公正身率物用能順民之欲偕與休息故輿望悉歸於公考諸西漢循吏如文翁祀蜀召父祀南陽由公絜之信無媿焉宜乎其血食兹土也乃作迎饗送神之歌俾春秋祀時歌此以慰公於幽冥而醻士民謳思者之望云其辭曰 邱有林兮森菲菲復有泉兮涵文漪神來兮何遲雲為輪兮飇駕之林泉佳兮是栖是依擊鼓兮吹笙薦桂醴兮蒓之神惝怳兮來下弭鸞節兮偃霓旌飲且食兮斯告馨飇舉兮雲翔曷不少留兮兹堂神之去兮㫄皇生撫我兮殁又降康惠士女兮時雨暘 前明福建布政使司右參議范公墓碑 前明福建參議范公既解雲南組綬退居里中惟用文章翰墨倡率後進享有林泉之樂從容夀考殆三十有八年其平時尤工書法逺近購其書者雖寸縑尺幅悉藏弆以為珍翫與華亭董文敏公齊名葢百餘年來吳士大夫以風流藴藉稱者首推吳文定王文恪兩公其後則文徵仲待詔繼之最後公又繼之逮公物故而先哲之遺風餘韻盡矣琬不及從公遊幸得偕公子檢討君同官於 朝君出其所譔事狀以公墓道之文來屬故敢叙琬嘗所誦說者為書首按狀公諱允臨字長倩别自號長白宋參知政事文正公十七世孫也以諱汝信者為曽大父贈太僕卿諱啟曄者為大父由進士歴官光禄少卿諱惟丕者則公之考也先世居吳之支硎天平兩山間太僕公徙家華亭及公貴而始復故公為吳人舉萬厯二十三年進士授南京兵部主事改工部歴員外郎郎中俱在南京出為雲南按察司僉事提調學政遷福建布政使司右參議未至任而歸公自少才識通敏恥為章句之學盛年仕宦奮欲以功名自效其在雲南也值鳳克亂臨安諸州縣殘破以十數猝圍㑹城廵撫陳公獨器公任以城守事時將吏巳列戍外地賊攻城急旌旗刀槊皆不及設守埤者居民耳公禦之百端凡閱數晝夜城卒得藉以完及賊遯走東川有以克首獻者公争曰偽也衆不之信尋生獲克於安南界上獻俘京師其露布文則公作也先是教化三部人相讐殺廣南酋儂應祖者自稱智髙後志不軌陰闚三部釁密趨召安南兵取其地自益安南酋武德成兵最彊素雄視諸部遂擁兵衆號十萬攻臨安教化八砦三長官司悉為蹂躪上官屢諭不聽㑹城大震在事文武集議公昌言交人入内地勢不得久宜㑹諸部併力急擊時武酋已僭號諸賊帥亦皆偽署王公矣氣汰甚度諸部未可猝定冘豫且去我師乘之遂大敗俘斬偽王公以下以數百計武酋由是遂衰皆公之謀也幕府方上功次㑹陳公被逮代者忌公遂不復録及遷福建忌公者猶不置且受中朝要人指竟中以考功法例當貶秩於是公歸而築室天平之陽徙家居之日夜流連觴咏討論泉石數與故人及四方知交來吳者往還遨媐山水間稍間則簾閣據几命筆揮灑以應逺近諸購者訖不復措意功名矣東方漸用兵有欲奏起公者公力謝不應也其後時論浸異國是益以敗壞中朝諸賢罹黨禍者相望公歎曰吾慬而得免所幸者知幾耳以崇禎十四年某月日卒於家夀八十有四配徐宜人太僕少卿諱泰時女也雅工於詩偕公倡和甚夥前公二十四年卒繼仲恭人後十六年卒男子子一即檢討君也初名雲威易必英順治十四年舉人以 召試授今官女子子二長瑩適編修沈某次瑶適國子生楊某孫男三孫女五先是文正公置贍族義田三十頃延至明之中世僅存三分之一顧又困於賦重嵗所入不足以支幾盡廢矣公别捐膏腴十頃佐其入然後有羡粟以及族人其田卒得不廢既昏於徐待徐氏尤有恩意徐宜人無子殁而公權命從孫能先主其喪檢討君既生復還能先而終身待之如子吳人咸以為難宜人與恭人後先持家俱嚴重有法其賢畧相當恭人居教檢討君尤力故能延納良賓師以底於成康熈某年月日葬公清流山之祖塋遷宜人及恭人匶以祔公之卒也檢討君年甫十一故其襄事也晩嘗泣語琬曰過時而不葬春秋謂之慢葬孤非敢慢也承先恭人治命葢有待也檢討君博雅善屬文所譔狀中叙公雲南事雄麗典核深得子長孟堅遺意琬無以加也於是悉仍其語稍詮次之而系以銘曰 天平嵯峨森然萬石維范之先實託幽宅鍾靈我公髙第纘家維人之傑維邦之華滇南荒服往秉學政既以文育亦以武令厥功煒矣顧遘厚誣公則遂矣如國是何公在天平於焉游樂筆墨所濡潤及邱壑公在天平有書有詩詩書之澤後人之遺瞻彼清流與天平邇後人思公公不復起桓桓豐碑樹於墓門徵是深刻如公永存 勅贈承德郎翰林院修撰加一級韓府君墓碑 韓君誦先既殁之十有九年其子慕廬先生以㑹試第一人入對 殿廷復賜第一四方士大夫咸歎異以為盛事實吳中前此所未有也於是君骯髒抑鬱之志詘於地上者始得以次信於地下嗚呼其亦可哀也巳葢君自少為名諸生記問淹博行文未嘗屬草黙而好深潛之思逮其下筆鉤幽剔微悉非他人所到吾黨同硯席者往往傳寫諷誦媿其不及也毎試輙冠儕偶而屢阨於省闈最後從闈中出即病越明年春而沒瀕沒猶口占五言古詩一章述巳志以朂其子及慕廬先生既貴贈君翰林院修撰配周繼顧皆贈安人然後君之志始少慰晜弟凡兩人而君庶且幼其生母陳太夫人之卒也請於伯兄乞祔其棺父墓伯兄業許之矣既引而復執不可遂弗克葬為文以哭其辭引咎甚悲聽者莫不酸楚病方革伯兄與訣曰吾知若志矣當葬若母如故約君不能興猶流涕叩首枕上以謝然亦竟弗克葬也康熈十八年慕廬先生請告南還始諏日穿穴告君於殯所而大葬陳太夫人逺近白衣冠執紼者數千人父老觀者填塞衢巷俱嘖嘖稱羡然後君之志始大慰予故曰詘於地上信於地下嗚呼其亦可哀也已誦先字也諱馚别自號幼徽其先自鳳陽徙長洲有贈禮部左侍郎兼侍讀學士諱宗道者君髙祖也曽祖世賢太醫院醫士祖諱逢隆考諱治萬厯中舉人歴官雲和黄巖兩縣知縣以廉能稱君甫冠而黄巖公卒於任扶喪數千里沿路賻遺一無所受以毁瘠故遂患咯血終其身君為人沉静有識其孝友敦厚葢出於天性待女兄弟尤有恩意一適張者夫婦俱殁撫其遺孤如巳子先是周安人來歸資遣加盛殁而君籍奩具封鐍維謹外姑老而貧悉以還之曰此固姑家物也發封所值逾千金以上親故由是心服吳中故有大役曰首名受役者率至破家君田不及伯兄而兄卸其役於君君受不辭盡裒所有以聽伯兄之命後先費至不貲家遂大困所餘敝書數簏老屋數間而己君脫身攜慕廬先生讀書吳山中菜羮糲飯日益不給而蕭然自得絶無幾微憾也甫卧病即取伯兄所徵役費諸手書及親故語君役事被禍本末舉焚弃之已復謂慕廬先生恐女曹異時見之或有他言致傷我兄弟好耳其用意周密如此享年四十卒於順治某年月日兩安人皆有賢行周安人前君十年卒顧安人後六年卒子男二長照殀次菼今官翰林院侍講學士學者所稱慕廬先生也皆周安人出孫男三女二慕廬先生既葬陳太夫人因卜葬君暨兩安人於吳縣穹窿山之陽屬予文其隧道之石予在翰林於慕廬先生為後進而其少也實嘗與君定交以是知之頗深既慨然傷君之不偶而又幸先生之大顯其親有以慰君素志也乃為叙之如此且作銘曰 節彼穹窿宰木森然維君德人幽宫寓焉積之也深閟之也久既久既深其發也驟曰君有子升於 帝廷 帝寵洊加孰能與京君靈榮矣君志遂矣君兮安栖穹窿之阯矣 奉直大夫前山東按察司僉事蔣公神道碑 故奉直大夫前山東按察司僉事蔣公諱鳴玉字楚珍其先周公之子伯齡受封於蔣蔣為楚所滅而子孫適他方者遂以國為氏自漢兖州刺史詡以不仕新莾有聞於世而詡之孫横復以大將軍征赤睂封逡遒侯其子婺州刺史澄又封函鄉亭侯始居陽羡歴唐宋顯者不絶或分徙丹陽金壇故公為金壇人曽祖某祖某父應禄皆不仕公舉前明崇禎中進士為台州推官七年甫得行取而值福王立南京是秋為兵科給事中數上書言兵事方欲以功名自奮而明遽亡矣 王師入江寧公弃其官閒行歸鄉里久之經畧洪文襄公薦公參湖南軍事順治三年録從征功遂擢山東按察司僉事分廵兖東道駐沂州公為學不名一家自經史外若諸子百家神仙浮屠之書無不博覽强記洞悉其原委少時尤長舉子業著聲場屋而旁及他文章皆工在湖廣凡軍中文檄主者悉以屬公其為政不務苛察而精敏有識在台州嘗力抗上官活其平民之被誣執為海盜者十三人數攝諸府縣事所釐革蠧不下數十條及在沂州則益以平恕得衆心沂州北接龜䝉鳬繹諸山而所轄又兼泰安號為盜藪羣盜踞費縣西山中聲言受撫衆惶懼不之測公單騎冐雪行數十里抵其營誡諭之羣盜環跪聽咸泣曰蔣使君活我遂以次散去盜魁蔡乃憇等屢為沂患公先後設䇿撫之降其黨數百人釋脅從四千餘人而保全士民之詿誤者無筭然其治沂也雖多用從舍而於馭兵最嚴兵興以來諸戎籍者多驕悍難制公獨與之約毋擅入人廬舍毋掠子女毋强市酒食犯者皆置之法以是標下肅然一時士大夫争頌公政事以相師法而深歎其寛嚴調劑之有方也自公起家以至為僉事布衣麥飯率如諸生時沂州標兵例有除曠銀千餘兩吏循故事獻公公不可曰柰何以官帑入私橐邪竟力卻之其奉法公廉如此先是公之弃其給事中也既得省太公與母韓太夫人遂易僧服為終老計而㑹江南盜起公之族子無賴者因與之通盡劫取太君家財而斥公為逃官將甘心焉於是太公持公泣且告之曰女縱不欲出奈汝父母何公不得巳强往見文襄公於江寧文襄公素聞公名為歴叙 本朝起兵之故以感動公公始應命然而仕宦故非其志也至兖東不數月即屢請歸養上官執不許而公長子修撰君適用進士第三人入翰林公聞而喜曰夫今而後可以遂吾志矣未幾坐屬縣累當調而遂致仕以歸葢又歸侍兩尊人者凡數年太公既以夀終而太夫人訖公之殁猶康强無恙也公性篤孝疾且革慮太夫人憂之猶自力往問起居尤厚於宗族數買田以賙其貧者順治十一年某月日卒於家享年五十有五所著詩文襍說合為怡曝堂集若干巻配袁氏同縣某公之女善事舅姑撫其子無適庶愛之均一先若干年卒得年三十有九子男二人長超内翰林文院修撰次進女二人孫男女若干人某月某日合葬縣之某里某原公先以僉事落一官而最後受修撰君之封當仍晉正五品階矣吏部誤不晉階故僅稱奉直大夫其後遂為例云銘曰 蔣維王孫九侯嗣昌唐宋之間衮黻相望公載世德於前有先遭時艱難願避繳弋維忠與孝黽勉一出晉侯鄭公庶幾其匹公才實豐命也嗇之難進易退遽止於斯於越東魯百世見思優游林泉曽不下夀詩書之澤以貽永久孰為之徵公則有後 睢州節烈祠碑 睢州節烈祠在城西隅距州治可一里故建以祠誥贈恭人趙氏恭人葢 誥封中憲大夫陜西按察司副使湯公諱祖契之配前江西分守嶺北道布政使司右參政今翰林院侍講斌之母也琬謹按前明崇禎中流賊李自成寇開封歸德間所向殘破駸駸及睢恭人聞之謂其家人曰州為兵衝未易保也脫變起則吾夫上有老母不可死吾子又宗祧所係不可死吾直以一身行吾志耳徐語中憲公命斌讀書北郭外斌依依不忍去輙叱遣之巳而睢城果陷又急語中憲公俾負其姑許夫人以逃而身自坐堂皇召家人謂之曰吾家世名門萬不可受辱闔戸經於梁家人驚解之復投於井又出之恭人怒誓曰賊至不死非節也死不以時非義也賊尋入環刃相向恭人厲聲大罵不絶口遂遇害崇禎十五年三月某日也年三十有七斌方踰城號哭以蹟恭人而恭人則巳拒賊死矣知之者無不太息泣下越七年為 皇清順治五年河南提學僉事李公震成始檄知州房君星曄建祠故居之東毎嵗率官屬往祀又十二年廵按御史李公粹然始具其事上於 朝奉 㫖旌恭人之門如故事州人老穉聞有是 命咸讙嘑奔走拜迎祠下且酌奠以告於是知州戴君斌顧瞻裴回歎其地之湫隘弗稱非所以侈 上恩厲末俗也乃率州之大夫士與湯之宗老及其子姓議改築而遷焉即今祠是也鳩衆庀材自門而坊達於前堂後阿其旁眡牲有所庖湢有房徹藏祭器有庫俱次第訖工顔其南榮曰節烈棟宇靚深丹堊増麗畚埽清潔奉享以時用以掲䖍妥靈昭示逺邇俾無遺國家烏頭綽楔褒揚大節之意甚盛典也顧麗牲之碑既伐既具久猶無辭以刻㑹斌與琬偕奉薦舉之詔來集京師斌遂以屬琬琬自分文學駑下固讓不獲命始靦顔執筆為之辭竊惟春秋歴十有二公孔子書内女之賢而以烈著者宋伯姬一人而巳今歸德故宋大火之墟而睢其西境也恭人生於伯姬守禮之鄉相距二千餘載卒能躬蹈白刃忼慨不詘顧視屠毒甘之如飴以恭人之死於兵例諸伯姬之死於火庶幾其易地同符者揆以春秋之指其當得書也審矣至於恭人其他懿行莫不可紀具詳吳祭酒偉業孫徵君竒逢所譔傳中槩不備書特書祠之本末俾刻焉以勸來者系之詩曰 上帝降衷乃叙彞倫婦也事夫臣也事君臣忠婦節二者則均弗撓弗汚恒性斯敦世衰道降如川之潰或懼於威或訹於利俛首曲膝孰勸於義佩紱者然巾幗奚議恭人之賢是實女師克孝克勤克淑爾儀爾命不猶遘時艱危舍生赴死克全厥歸嗚乎恭人永矢貞正平居從容素志先定嗚乎恭人睥睨兇鋒㦸手奮詬有氣如虹寧碎我首寧揕我胷玷髪膚而犬豕從嗚呼恭人遺爽不殁凡厥忌辰陰氛四塞颷馳雨擊陟降怳惚霧車雲旗莫之可測煌煌髙閎 天子表之潭潭新宫守矦考之春禴秋嘗恭人下之于豆于豋于薦蘋蘩恭人飲食福爾子孫豈惟子孫徧恵州人 堯峯文鈔巻十 <集部,別集類,清代,堯峰文鈔>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峯文鈔巻十一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誌銘一【共五首】 誥贈文華殿大學士兼吏部尚書宋公墓誌銘 前明崇禎十一年冬 大清兵破居庸闗南下山東大震於是廵撫顔繼祖方以所屬兵移鎮德州總監太監髙起潛以兵駐臨清濟寧間為聲援濟南告急廵按御史宋公學朱適出廵章邱急策騎馳至閱城中兵惟得土兵五百人及調萊兵七百人歎曰此省㑹重地且有藩王在守衞單弱乃爾吾無死所決矣凡後先七上疏求援及條上方畧皆寢不報即率兵登陴未幾大兵抵城下圍一宿去公益嚴守禦具既而來兵大集環營三面築長圍困之城中餉絶乞德王出帑金犒軍又命將士輿佛郎機火器以擊大兵圍稍卻相距九晝夜守城者面目皆生瘡援兵竟不至其明年正月二日天黎明公方率廵道官周之訓及典史田多善等守東南門衆譁曰城陷矣大兵肉薄以登公猶躍馬率親卒數十人循城而西持白棓格鬬力屈死之其地在城西南門譙樓下云之訓亦死多善竄免是時公三子皆幼其長子德寛聞之即偕其叔父匍匐扺濟南號哭徧求公屍不獲與多善及公故所從胥吏得脫者復往城西南求之多善指示公死處其樓巳為圍兵所燬左右尸骸相枕藉悉腐胔不可辨又不獲僅獲公所遺令箭鍭一繼又獲所佩廵按御史印一而已德寛號哭旁皇者數日不得巳即其地奉公故所御衣冠招魂以殮廵撫累䟽陳公死事顛末有㫖覆勘先是起潛既不援濟南又以失藩王故恐受誅謀欲卸罪於公而中朝黨人忌公者遂誣公不死德寛扶喪歸而公次子德宜即文恪公也復偕其叔父伏闕上書畧謂臣父銜命廵方本無兵柄然猶慷慨身任卒以死殉泣念臣父孑身䝉難非若守土諸官攜有親屬收視致使形銷骨化無櫬可還惟兾上邀君恩稍光泉壤而詳覈再三尚缺題䘏臣若隱忍何以為人復何以為子其言絶痛復有㫖察議議久不決給事中光君時亨遂草䟽力白公被誣狀江南北士大夫在中朝者自刑部尚書徐公石麒以下凡三十有四人復公言於朝而吏部左侍郎沈公維炳亦請予䘏廕援故廵闗御史王肇坤例議猶不決而北京遂亡福王立南京始贈公太常卿廕一子入監嗟夫公一羸然儒生耳使得立螭頭之側正笏昌言為當世良臣可矣不幸趨冐矢石内無金粟之儲外無蚍蜉蟻子之援驅老弱千數空弮枵腹使當猝至之鋒事一不捷以死繼之視晉之卞侍中唐之張睢陽亦何以異而議者顧媒蘖阻撓其間賞罰無章莫此為甚此明所以亡也當明之季全軀保妻子之臣望風鼠竄麋奔者相隨屬仗節死義如公者能幾人哉而猶不免見誣如此昔蘇文忠有言人定勝天天定亦勝人琬竊以為不然人之君子小人往往迭為勝負訖未有定也而天固未嘗不定彼誣公者人也非天也卒之塞阨於一時而湔雪於後日此則天為之非人力所能强也及今數十年間竟食文恪公之報光大顯融垂耀史冊隆名碩實行與天地日月相終始文恪公父子昆弟俱可以不憾亦未可遂為公之不幸也巳公諱某字用晦世居蘇之長洲曽祖某歴官南京刑部郎中祖某國子生父某縣學生有長者稱公為諸生以習小戴禮知名舉崇禎四年進士授南京工部主事管寶源局嵗餘得息若干俱以歸公帑不私一錢著書名司鑄政畧丁外艱服除補禮部主事改雲南道監察御史劾楊嗣昌田維嘉唐世濟史袁鯨五人侃侃不阿由是為黨人所忌與其父竝以文恪公貴 誥贈文華殿大學士兼吏部尚書配王夫人自公殁後教督三子俱知名長德寛更名宓康熈丁己科舉人次德宜幼奉公命為伯父後順治乙未科進士累階至光禄大夫爵至太子太傅官至文華殿大學士兼吏部尚書諡文恪其事蹟具載國史次德宏順治辛卯科舉人女適某某孫男女若干人曽孫男女若干人王夫人後公若干年卒公之葬也文恪公昆弟俱前殁矣孤孫某等卜於康熈二十七年某月日奉公柩與夫人合其地在陳公郷金涇堰之原來謁誌銘琬與文恪公同年進士又嘗辱薦舉在史館許排纘公事行為傳而不果故文恪公雖殁琬不敢忘夙諾既誌其大畧復擬大招之詞以招公其詞曰 公兮歸來無呌天閽些白雲迷漫絶扳援些公兮歸來無滯殊方些歴山濟川苦修長些彼梟與狐恣摇吻些伊優啁噍曽莫之能損些虹旌霓車返佳城些湖流鬰盤木千章些豐碑巨趺屹岧嶤些有獸有人巧琢雕些公兮歸來樂哉邱些既固既安盍媐游些歸來歸來示蠁些宜爾孫曽俾熾昌些摛詞刻石永且堅些石也可泐詞不可刓些 中大夫湖廣湖南糧儲道布政使司參政秦公墓誌銘 先是順治十有二年 國家 臨軒䇿士之典凡五舉矣公以㑹試第一人聲譽大噪都下諸士子傳相購寫其文於是 世祖章皇帝方留心文學急命取公巻進御稱善者數四既而發䇿試於廷置公第三語内院讀巻官曰卿知此巻為誰叩首謝不知 世祖曰此必秦某也朕於其書法知之及拆巻果然世祖大悅 召見南海子 賜袍服比第一人葢異數也授内翰林國史院編修越四年 天子差擇詞臣中才學著聞者俾練習民事於外以需大用凡得數人公與其列遂轉廣東參議分守雷州道遷浙江杭嚴道兵備副使又遷陜西榆林道參政擢江西按察使越二年以失出降調丁外艱服闋起補長蘆鹽運使遷湖南糧儲道參政裁缺補遂不復出實康熈二十有一年也公時年六十有二矣始偕公外轉者其後或復被召用相次至大官而公獨浮沉外僚以坎坷終無論識與不識莫不為公惋惜公顧弗校也歸六年而卒諸孤卜葬歸山之阡以公族孫對巖先生所撰行狀來請銘按狀秦氏本宋龍圖閣直學士諱觀之後其子始遷常州十世孫又遷常之無錫故公為無錫人明正德嘉靖間有諱金者累官太子太保南京兵部尚書殁贈少保諡端敏生姚安知府汴汴生縣學生楷楷生湯溪知縣延黙黙生長洲縣學生重采兩世皆以公貴 誥贈中大夫長蘆運使即公之祖若父也公諱某字某生而氣宇凝重甫就外傅屹然如成人凡巨公長者見之即推為國器順治五年舉於鄉越七年而及進士第為人寡言笑與人酬對終日其語一一可數或當訟訴紛挐輙不動聲色一言折之而定性和厚無町畦雖小胥賤不輕鐫呵至事屬名教及大利害者必侃侃持論不得當不巳故雖用詞臣起家而尤諳吏治所至不務赫赫名常歎曰好名之害甚於好利盖其為政有法大槩然也雷州值兵燹凋敝靖南王毎嵗發千金市豆輸納費緐雷民病之公力啓於王而免瀕海賊王占三據海東王之翰據海西名相聲援而實相忌公探得其情手書反覆諭占三占三感寤乃授計使圖之翰賊遂驚遁商舶誤入海港水師官將誣以為賊數邀公往視公廉知之卒不往商以是得全浙中有無為邪教連及愚民百數公問告者何所為邪教也曰不食肉飲酒乃命人給杯酒臠肉飲食盡立散遣之大帥率師過杭索女妓千人有司白公公曰杭城安得妓千人即有亦不可與率僚屬往見曉以大義乃止榆林道駐神木縣所轄黄甫川一路有茶烟二稅民不能供力請於上官乞䟽免其額不可更請與鎮將議借羢市以贏餘補稅缺民困始蘇城外為䝉古部落駐牧地與民通市稍不平即相鬬公悉心平其曲直部人皆感悦嘗出觀市争以潼酪獻公飲之盡器至去官多泣送者江右進賢縣購叛人江德八不得其族有國八者名相近縣令執之以緝獲聞國八不勝考掠自誣服公察其寃言於上官奏釋之後竟捕得德八奸魁蕭贊元以偽劄誘人事敗逸去連染數百人公諭之令擒贊元自贖由是悉得免為按察二年所全活甚夥㑹有奸民詐稱旗兵以舟過村聚取人財新例詐財與盜同罪舟人徐旵實不得財公據律免死竟坐失出遂左降以去公資性敏決長於摘發迎見立解諸宿猾老蠧莫敢上下其間兩浙案牘填委公手定招稾所援法比一一精密又悉用楷書無行草者對巖先生往見公輙相慰藉公笑曰吾恐心力不盡不覺勞也故江右咸稱其平允長蘆鹽政大壞私販日滋而諸商習為豪奢浸以貧乏運使藉商人為囊槖其體亦益卑公奉職據法一無所撓於是始凜然聽命戸部議増引目公致書當事以竭澤焚林為喻覽者歎服既不及大用其所施為未䆒凡見諸吏治者厪厪如此事父運使公嚴謹既貴猶侍立終日不少休迎養江右署中父遘疾衣不解帶者數十日體素豐碩居父喪至於骨立撫諸弟與其從子尤友愛無間假貸親黨視遇諸故人恩意甚備同縣侍讀諸公以事在理公方為編修力資其二女歸里衞經歴陳君卒於官親經紀其喪以還有少子未婚復助之俾受室居官廉謹自好苞苴拒不入門其遷榆林也貧不能治乃孑身行在長蘆有東光令為蜚語所中幾不免公立捄解之令執贄求見公峻卻曰吾保全賢令耳非私吾子也知者咸為之歎息居平不畜媵侍無聲色之好晩節築室數間雜植花竹於庭往往獨處其中書巻縱横凝塵滿席暮則一燈熒熒如老書生然嵗時伏臘數偕親故㑹飲相與披豁情愫欣欣如也讀書過目不忘為古文詞典雅詩尤婉麗數經 御試必居髙第而謙約不以文章自名故既卒而其稿散逸者多矣對巖稱公與名流賦詩長篇險韻不假經營而自然清華舉坐皆廢惜乎不及見也卒於康熈二十有六年某月某日以明年某月日葬享年六十有七配吳淑人子男子三長汝泌嵗貢生銅陵縣學教諭次汝沆國子生次學源長洲縣學増廣生子女子三適諸生殷沆無為州學訓導顧嗣和諸生劉學洙又撫姪女一適國子生吳漢宗孫男六孫女十二曽孫男女六詳具對巖先生所撰狀中對巖與公同舉進士又同官翰林其文章聲望高出琬上所叙公事行俱精核可信琬故仍其語稍刪次之為誌且作銘曰 秦之初興淵源淮海居晁張間才學沛沛秦之繼興端敏實賢望重兩朝史冊爛然公偕族孫克光前烈回翔内翰聲譽相埒 天子眷公俾佐外臺匪推逺之將老公材一出不復命也誰咎宣力吏民有為有守暫詘獲信丞輔是期拂衣歸卧豈惟知幾公雖云亡令聞則久君子之澤奕世不朽惟此歸山宰木千章宜爾子孫爾熾爾昌 特進光禄大夫提督陜西統轄漢兵兼管烏珍超哈諳班章京世襲一等阿斯罕尼哈番又一拖沙喇哈番李公墓誌銘 維李氏之世起家於遼其曰寧逺伯成梁者當前明神宗時治兵北邊嘗拓地數百里有子如松復繼起為大帥西平巴拜東援朝鮮前後事蹟備載舊史兩人者既皆名將而諸子弟往來行間亦各以武勇自奮故近代推世將家必曰遼東李氏公即寧逺伯之四從孫也生而狀貎竒俊落落有才幹年二十四往游撫順外家㑹我 太祖兵破撫順公被執至費阿喇地遂正黄旗久之又破鐡嶺衞鐡嶺四埜皆甌脫公招集遼之遺民使各復故業 太祖竒公才授公拜塔拉布哷哈番又以禽間諜功進三等阿達哈哈番 我師之入大安口也公從下遵化 太宗即命公據守之無何永平灤州遷安皆歸於我四城互犄角為聲援與明相持者數月天聰三年春明人將謀恢復以全軍壓灤州而别遣將謝尚政等攻公以牽制 我師日夜攢砲箭薄城公開城門力戰三卻之最後永平灤州遷安諸將士皆㧞師東歸而公城中火藥亦卒被焚衆匈匈思潰公即號於衆曰若輩移足一步即殱於此無匹馬觭輪返者矣盍從我計衆皆然受命公徐結陣引明官之降者四人以行而身自為殿既出闗無一失亡者又别戰於次榆沱馘十一人獲舟五艘砲傷公頷不為動以功進一等阿達哈哈畨尋 命公任禮部左侍郎事當是時毎旗以烏珍超哈二人理諸堡砦猶未設有牛禄甲喇章京也公所轄曰沙河堡曰燕郎砦遇嵗饑公設法賑之所増壯丁數倍滿七載考 太宗深嘉歎焉 賜公狐裘一進三等阿斯罕尼哈畨尋 命鎮葢州 世祖入北京公從 豫王下潼闗復從攻揚州破之招撫江北凡得十州縣及還特 命公提督陜西通省漢兵兼管四旗烏珍超哈諳班章京自順治七年以來 天子屢有事於諸大禮既郊祀 太祖再上 昭聖皇太后尊號推恩舊臣進公二等阿斯罕尼哈番繼又進一等阿斯罕尼哈畨繼又加一拖沙喇哈畨皆予世襲公任陜西八年而乞告以歸歸四年而薨春秋六十有三陜西自李自成之亂創痍未復諸劫帥方羣聚蠭起公一推心置人腹中秦人皆悅服公又以麾下無戰士數出金錢募之不三月得士四千人嵗時椎牛市酒犒賚不絶然一有犯輙引軍法按治以故將吏争效命諸劫帥中推北山郭君振耀州黄騎虎府谷王永强最劇公用便宜勦之遂次第就禽而急解散其餘黨三秦始大定至今士民謳歌之相率樹碑以表去思云嗚呼我國家肇基東海奄有四方所謂熊羆之士不二心之臣麕集森列而公獨起家布衣致身佐命卒與寧逺伯之威名風采異世相望三十餘年之間凡七改官階三膺世爵紀功檔子【本朝用薄版五六寸作滿字其上以代簿籍毎數片輙用牛皮貫之謂之檔子】播之制誥與古人所賜丹書金劵何異中朝士大夫雅知公者争用唐代英衞兩公相比擬以予綜核始末殆有過之無不及也康熈二年宫保公卜於六月某日葬公完縣檀山之原手其行狀來乞銘予按狀公諱思忠字葵陽其先朝鮮人明永樂中遷於遼東遂為鐵嶺衞人曽祖潤祖成功贈某官考如梴贈某官夫人佟氏子男六長榮祖任參領工部郎中娶宗室布延圖貝勒女次即宫保公蔭祖任湖廣總督太子太保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加一級娶少保兼太子太保戸部尚書鑲紅旗都統祝公世女繼娶宗室内大臣色勒孫女次顯祖任隨征江南左路總兵官都督同知世襲一等阿斯罕尼哈番又一拖沙喇哈番娶内大臣伯穆赫倫女繼娶巴雅喇參領吳爾恪海女次耀祖任佐領刑部員外郎娶大學士鮑公承先女皆佟夫人出次似祖續祖尚幼側室趙氏出女三人長適參領佟國璽次適伯都統石公廷柱男某佟夫人出次適浙江都司金公國鼎男某趙氏出孫男女十一人銘曰 隴西世族著望於秦蝯臂善射在漢不振桓桓英衞攀附龍鱗陰山燿武平壤勒勲亦有寧逺繄公先烈名盛三韓左律右鉞公也繼之遭時奮蹟介甲汗馬馳驟疆場 文皇 章皇予嘉乃績圖像臺閣書伐簡冊西土餘黎望公如嵗公節往臨惠威並濟險阻榛蕪且闢且刈公曰旋歸奏凱飲至赫赫我公永作前光生為干城殁侑明堂世勲舊德是實難忘後嗣載之久而益昌 資政大夫世襲一等阿達哈哈番又一拖沙喇哈番駐防京口協領加二級祖公墓誌銘 祖氏自我 太宗時知天意方眷 本朝率先歸附及 世祖定鼎諸旗所稱開 國佐 命之臣無慮數什伯輩而祖氏為最其子姓纓芾蟬聨累世相望凡奉朝請守官次者甚夥或以文學著或以武功顯其人率多雄駿磊落不羣之才非僅以世族巨室雄視海内者也而吾府君又為最府君官京口三十年從容坐鎮往往風流雅素有漢祭遵晉杜預之遺風亟為士大夫所推重然其志銳欲以功名報 國嘗見仲弟藴玉公調援荆湘慨然語客曰吾祖孫父子兄弟世荷殊寵雖捐軀糜踵亦分所應爾顧獨不得身與行間効汗馬搴旗之力以報其如 累朝厚恩何毎中夜旁皇太息左右聞之亦無不感動者然而訖不得竟其志官止於協領年止於下夀抑何數奇不偶也悲夫府君諱光璽字白玉先世有豫州刺史逖為東晉中興名臣其别世居寧逺曽王父某某官王父某始正白旗累功至世襲一等阿達哈哈番又一拖沙喇哈番父某亦世襲拜塔拉布哷哈番又一拖沙喇哈番贈至資政大夫府君其長子也自幼頴敏甫就外傅即端坐覽書能黙識以誦由官學生選授阜平知縣年未弱冠政蹟流傳逺近㑹王父告老以嫡孫去官襲世爵非其好也順治十一年遂以一等阿達哈哈番又一拖沙喇哈番補授佐領從征湖廣數出機宜以禆戎政軍中咸器重之越五年補參領佐大將軍率禁旅駐防京口越十有一年陞協領繼又以 覃恩階資政大夫康熈二十七年某月日遘疾卒於任距其生為天聰三年某月日享年六十配陳夫人禮部侍郎阿斯罕尼哈畨某公之孫阿達哈哈番某公之女子男維耀候選知縣孫男三秉衡秉圭士元皆幼孫女二一在室一適選知縣羅萬象府君材髙識朗尤長於理劇阜平地瘠民貧且當南北孔道四方多故奉命往來者日夜旁午府君入視文書出治厨傳處之裕如一切老猾夙蠧束手不敢為姦椎埋惡少年亦歛跡遁去於是姜瓖之亂甫定餘孽猶竄伏畿輔乘間竊發邑人數被其害府君聞警立率土兵奮身迎擊嘗有家丁陣殁諸從者洶洶思退府君徑叱騎前搏賊不為動賊由是畏府君威名相戒勿犯阜平合邑乃得以安吳三桂之為逆也府君以協領統江南所造戰艦往應荆湘軍興是時江湖間多盜率皆千百嘯聚與三桂相應和府君道次湖口盜方肆焚劫勢張甚官兵莫敢誰何或勸府君少留府君奮曰吾雖無征勦責然莫非王事向者以不得在行間為憾今見賊不擊可謂忠乎急麾所部卒張㠶而進砲聲大震繼以鼓噪湖水俱沸賊遂駭走衆服府君膽畧當駐防之暇留意文墨毎論古人成敗事得失如身履其時喜結納知名之士間遇風日遒美必偕賔從往遨江山間擊鮮釃酒笑談不倦儼然一儒生也至聞逆藩之變數張目掀䫇義形色詞以為常御兵嚴而有恩誡諭悍驕拊循老弱三十年之中士民幾不知有兵盖京口介江海素稱東南重地自駐防以來蔽遮三吳俾海中逋逃不敢蹂躪内地此固大將軍之功而府君亦與有勞焉居平尤以孝友著聞有同産幼弟為父所鍾愛最後弟病將革府君懼傷父心晨夕籲天願以巳子代弟既夭則慟哭於私室摇手戒家人慎勿令吾父知也藴玉公與府君竝時防禦京口昆弟同官一方恩意彌切方藴玉公調往荆湘者八年府君為經理鞍騎甲仗糗粻日用之需饋運絶無虚月平居視從子如子視家人上下疏戚凡數千指如骨肉雅不問生産而喜周人之急凡來告者未嘗藉有無為解負之亦未嘗責報以故交㳺宗黨悉以府君為歸雖傾槖倒篋弗恤嗚呼信可謂賢也已府君之葬有日其孤介其友宋子聲求來乞銘予與祖氏有通門之誼而府君又大有勲績於吳遂不敢用衰老辭墓在某縣某鄉某山之原云銘曰 列聖之興肇基遼海汔於 章皇電掃氛靄挺生元勲在祖有人糾糾桓桓為國虎臣公則似之克紹前烈允文且武卓哉人傑維乃祖乃父鑒於 皇衷俾爾嗣爵以朂爾躬曰篤不忘翳忠若孝牧民治軍於前有耀來鎮南徐屹然長城輕裘緩帶以儒將名匪直才優其德實邁善積於家綿慶可待命也如何阸位與年不有銘詩孰悉公賢 布政使司參政邱公墓誌銘 山陽之邱有布政使司參政晉封中大夫德峻府君者故以耆德宿望見稱於時生子九人其仲寺副先生偕其弟檢討君尤知名嘗版行其詩歌古文流傳近逺夙為四方士大夫所推服寺副與予同舉進士最後檢討亦與予同以薦舉入史館後先從其昆弟㳺者數年詩酒往來相得歡甚顧不及拜府君於牀下展子姓之誼以此為憾康熈二十四年予既里居府君適年八十寺副先生以書屬予叙其夀予病不果為明年秋府君遽捐館舍寺副衰絰踵門又以誌銘見屬予遂不敢復辭又明年來速銘曰有期矣乃為次其世系官爵事行及其生卒子女之始末誌而銘之按狀府君諱俊孫字籲之德峻其號也曽祖璪祖嵩世有隱德父廩以府君貴累贈朝議大夫府君舉崇禎癸未科進士明年授戸部主事兼兵部職方司主事督四鎮餉 王師下江南六合知縣曽某以違法誅疑其民且有變將遣兵屠之㑹有薦公才者俾率遊擊王某以往府君度六合民必無他駐兵十里外單騎至城下撫諭之父老咸感泣出迓不戮一人而返尋滸墅闗明年司後湖圖籍閱二年至京師改刑部歴官郎中覃恩加一級廕一子入監讀書出知漢陽府以積榖有方實加一級特擢山西布政使司右參政分守冀寧道非故例也由是為忌者所中摭事誣劾府君聞之即日棄官歸里里居凡三十餘年疾將革屏去醫藥不御諸子長跪以請府君笑曰吾命懸於天藥何能為精爽至臨終不亂生於前明萬厯丙午年八月初二日卒於康熈丙寅年十月初六日夀八十有一歴官十五年所至皆著惠愛尤長於聽訟或案牘未決堅坐堂皇上必事竟然後起凡屬邑以獄上者立斷遣之旅舍閴無留人鞫語悉口占手判不假羣吏吏雖老姦夙蠧但瑟縮奉行文書無敢骫法舞文以獄為市者其在六合也前知縣有婦繋獄婦姙將産府君惻然啓大將軍極言其無罪甫出獄而婦産一男聞者無不誦說太息在漢陽也既下車即誓城隍神曰守於事不明神相之不公神殛之楚俗好鬼而信禨祥府君下教徧毁諸淫祠獨修葺大禹后稷廟以示民凡訊兩造輙為開陳義理往往悔悟泣下叩首解散是後有忿争欲訟者父老止之曰奈何以細事重瀆我使君一疑獄十年不決府君質諸城隍神夜勘之各曲中其隱而府君以其事闗閨闥也勘訖急引燭焚其巻於神前識者知有陰德云為人亢爽不畏强禦西南方用兵往來更戍者驛騷道上民疲於奔命府君調發應付雖束芻㪷豆皆有程則絶不可干以私以故兵民慴服諸上官額外誅索一切不納或遣吏索藤牀府君引吏入卧内示之所卧榻僅覆以版吏大驚馳去具以告上官始慙服民有寃抑疾苦必力請於上官不從不止或以是規府君府君歎曰民不堪命矣吾安能狥人喜怒乎故府君之歸也漢陽民泣送逾百里乃止晩而杜門讀書不復有進取意長吏俱不識其面間出逰阡陌間青鞵布襪府君不自知其貴人亦不復知府君為薦紳先生也雅喜周人之急諸故人子弟問遺殆無虚日其友愛殆出天性創建宗祠嵗首聚拜春秋聚祀其中有蕩名檢者則威以夏楚有貧不能昏嫁者嵗時伏臘不能自給者則予以錢粟有差其素行如此信可謂耆德宿望者矣配張氏累封淑人先府君十六年卒葬三里塘之新阡長子象觀次象恒俱諸生早卒象升順治乙未進士大理寺寺副前翰林院侍講象隨㧞貢生 御試博學宏詞翰林院檢討象益諸生俱張淑人出象艮嵗貢生補訓導長庚殤同升如升俱國學生補序班俱側室管氏出長女適貢生王家植次適貢生劉芳譽翰林院侍讀喬萊補理問尚玉弼廕生王裕德俱張淑人出次適國學生杜象昭諸生喬藎潘閥盛國學生陳模沈洢幼許諸生楊斐蒨俱管氏出孫男八孫女十曽孫一諸孤卜以康熈二十六年某月日葬府君啓張淑人竁而合焉禮也嗟乎以府君之為人其獲享夀考宜矣顧涖官 興朝回翔中外者積有嵗月而訖不獲大究其設施所謂積德於身責報於天如符契之合者果安在哉克昌厥後吾不能不深望於寺副檢討與其諸子弟也銘曰淮亦楚望與江漢同卓哉府君淮人所宗學績而碩才敏而雄致身 本朝言建事功追風籋雲譬若騏騄視天尺五詎難一蹴入居郎舍出授民牧雖曰盤錯未展駿足中道忽蹶何命之迍善刀而藏達哉府君有詩有書以朂後昆石渠東觀相繼騰騫夀考令終永垂休問巷為停相士俱執紖人定勝天斯言則信光厥遺緒後起振振 堯峯文鈔巻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峯文鈔巻十二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誌銘二【共五首】 前明吏部騐封司郎中曹公墓誌銘 順治初 王師渡江破金陵故明賢士大夫相率南奔往往﨑嶇閩粤間思以功名自葢然而門戸之禍益熾上不知兵下不用命文恬武嬉卒至土崩瓦解然後巳其在行間者或死於兵或死於盜賊水火僅而得免或竄入方袍黄冠之中其尤幸者則又感憤無聊或廬一廛田一區甘齒編氓以終君子論其世悲其志而竊歎其所遭之不辰不忍援亡國大夫之說苛繩其後也如侍郎公與公是巳公諱元方姓曹氏字介皇别自號耘菴世居海鹽之淳風里父侍郎公諱履泰舉天啓中進士踰十八年為崇禎十六年公亦舉進士父子皆侃侃抗直不撓以才學竝著聲譽中朝争推為東林黨人當金陵之破也自京口至浙西無不望風内附侍郎公方以謫戍家居公亦棄常熟縣印歸省於家㑹淳風為亂兵所掠公父子蒼皇中各棄家散走公由間道變姓名入閩乃得謁唐王於福州授吏部文選司主事累進騐封司郎中繼而侍郎公亦由海道至授太常少卿累升兵部右侍郎父子俱在列是時閩中恃大帥鄭芝龍為重而芝龍桀驁至與閣臣抗禮出入呵殿聲擬於警蹕其視唐王蔑如也由是唐王君臣積與相猜恨竟殺其所善都督陳謙公逆䇿國事將敗乞視師江上乃加御史銜賚白金五十兩而遣之公僅抵浦城而江上潰兵突至遂縋城竄走山谷匿僧舍中侍郎公乃從唐王趨贛州中道傳 王師至土豪將縛侍郎公以降急投身崖石下斃而復蘇亦輿卧僧舍中其地距浦城踰數百里公聞之懼侍郎公不免急號呼訪求凡間闗亂兵間者若干日父子始復相見迎至浦城侍郎公以病先返故里而公獨滯留僧舍明年夏甫歸渡錢唐而丁侍郎公艱矣於是淳風故廬巳毁里中交親無藉及市井惡少年争洶洶攘臂視公為奇貨所以挾持虚喝者萬端公屹不動然其家遂破挈母夫人及妻子寄食旅舍中久之事定始卜硤石村葺東山草堂以居杜門讀書賦詩暇則挾杖媐遨山水如是者三十年最後縣官慕公歎曰此先朝遺老也延為鄉飲大賔公力辭不可得識者咸以為允享年八十有二卒於草堂之正寢公少有至性尤重名節敦尚氣誼侍郎公在崇禎朝以給事中言事忤大閹王永祚羅織下刑部獄公為諸生蒲伏數千里入視醫藥於獄中為摩創吮血日夜目不交睫出則囚服叩首控訴諸公卿之門流涕被面見者悉矜其寃侍郎公慮公為邏者所獲公曰兒萬死不憾侍郎公竟以譴戍得脫拊公語所知曰此吾克家子也微此子吾不望生還矣及金陵建都公居選人中先是閣臣馬士英後先與侍郎公俱繋獄相親厚視公如子姓至是擅政有薦公署職方事者㫖已下矣士英覬公往謁且欲借以德公公訖不往上䟽言願得循分守外吏語侵士英士英怒遂授常熟知縣以去其居平氣節如此公為宋忠靖公勛之後勛扈髙宗南渡其裔孫始徙著海鹽曽祖某祖某萬厯中舉人羅山知縣以侍郎公貴歴贈太常少卿侍郎公之葬也故史官吳先生太冲為之誌其文典質可誦今諸孤卜於某年月日葬公大河堰之原以誌銘屬琬謹按公自撰年譜及侍郎公誌采掇其出處大節與侍郎公牽連書之以信後世至於行狀所述猥不當書者俱不及載云娶陳宜人子男二人三德康熈丁己舉人三才廩貢生皆側出女二人適諸生沈聖祥陳宜人出適監生王子頲亦側出孫男四人孫女二人銘曰維明之季勢傾莫支噫小朝廷僅延嵗時雖有君子亦奚能為猗與曹公才大未施脫身兵燹晩卜幽栖峽石之麓可讀可犁可觴可詠可詒後嗣碩果不食天若祐之夀考令終如公則希河堰之濵神爽來依偕侍郎公cq=601九原相隨琢詞於石不磨是期 誥封奉直大夫翰林院修撰加二級鄉飲大賔繆公墓誌銘 自我 世祖定鼎以來 國家舉行 臨軒䇿士之典凡十有三而以第一人及第者吾郡獨居其五海内傳為盛事中間有太公與太夫人皆無恙能享其子之禄而屢受 天子貤封之錫者惟學士徐公肅侍講繆歌起兩先生之家為然侍講尊甫蘚書公尤老夀侍講既第公數遨媐自得居則有亭池華木之勝㳺則有山川泉石之娛日夜偕故人賔從與夫鄉里之老談笑偃仰於尊罍壺矢之間肥脆之味不絶於口絲竹謳歌之音不絶於耳加以 命詞寵章後先叠至門庭之盛鮮與為儷如是凡十年而公始殁古之洪範傳凡謂五福者庶幾其悉有之吳中之人皆知侍講之孝養其親顧不知公之勸飭指誨所以勉侍講於成者惓惓備至葢訖暮年而後能盡食其報也公諱慧隆字子京蘚書其别號也先世自常熟遷於府城故今為吳縣人曽祖憲祖天秩並贈布政使司右參政考國維萬厯辛丑進士歴任貴州右參政而殁嘗平蠻冦安邦彦之亂功載前史妣蘇氏徐氏皆恭人生母齊氏公為諸生不尚虚名亦不屑屑章句行文不屬稾頃刻數千言可就諸老儒皆遜避之當勝國之末公愀然意有所不愜輙棄去舉子業惟以課督侍講為務於是延予友宋子既庭舘於家是時既庭方與公之弟子長先生以文章雄吳下名聲相埒予既善既庭而予季南賮復受業其門數人者晨夕侍講讀書之舍數用文學相淬礪公每肅予輩入必具酒炙示殷勤未嘗以丈人行自抗也嗣後侍講學益進聞望亦益重四方鉅公貴人及知名之士舟車造門者相望公必率侍講迓勞其間身自備賔主之禮其遇單寒者則折節慰藉尤有加焉雖甚煩費亦不怠以中止故侍講訖成通儒而最後遂受 天子非常之知特簡之以魁多士皆公善教其子致之也侍講既第親故動色相賀公不色喜詒書戒之曰若何以不愧科名惟安分不躁進勤學不曠職則忠孝俱在是矣侍講内艱服闋公趨之入朝侍講念公老矣故為事遷延其期公大愠曰忠即孝也方 國家多事豈若從容内顧時乎立遣治以行久之侍講又將請告祝公七十夀公復詒書報之曰吾彊徤善飯毋庸若歸養為也葢其始終勉勵侍講者若此然則公之優游暮年以忘其老以遂其志食侍講孝養之報而享有此五福者夫豈偶然哉公性坦直不設城府數好周人之急雖名為貴公子而弱冠孤露即能以一身榰柱其間屢思慕參政公悉叙次歴官政績走數千里外請祀於閩於浙於黔吳人至今稱公孝云公享年七十積封至奉直大夫翰林院修撰加二級配王宜人文恪公鏊五世孫也先公七年卒前禮部尚書宛平王敬哉先生銘其墓子男一人彤即侍講也女子子一人適諸生顧瑞書孫男一人祖齡尚幼孫女七人皆配名族宜人之葬也墓在吳縣鄧尉山之麓至是奉公柩往合焉實康熈十六年十二月某日也予自病假歸里杜門無賔客公獨再詣予苕蕐書屋握手勞問如平生歡且辱有奬借之語故侍講屬予銘予不敢辭銘曰 溯繆之興由東漢晉代有顯聞爰及參政參政剙蹟實於吳門服勤王事以啓後人公載其美播之堂之如彼鵷鸞宜奮而飛不在於躬在其哲嗣章服煌煌安受帝祉維績之豐維報之隆藏是室夀考令終 廣西布政使司左參政分守桂平道徐先生墓誌銘 康熈十有六年三月貴陽徐寧菴先生卒於江寧之寓舍訃至吳門門人沈某汪某既各為位以哭其年九月將卜葬蔡家山之先塋諸門人前期㑹葬江寧孤時成拜且泣曰襄事有日矣維是墓隧之石既具而其辭未立其何以不朽先君而釋諸孤之罪戾於無窮乎既又告琬曰吾子尤以文學為先君所知是吾子之責也琬固讓不獲始敢序先生族里官次治行之實為誌而繼之以銘先生諱某字致公寧菴其别號也先世居彭城明初有從征貴州者以軍功世授千夫長遂家焉曽祖廸吉祖講平原學教諭考卿伯累官四川布政使司右參議先生少聰頴參議公用御史廵按山西歸陳其車服器玩於庭直可千金召先生視之曰此稽古之效也孺子欲之乎先生稍一寓目若不屑意也參議公益竒愛先生稍長閉戸力學博知古今不專尚經生業參議公為御史時始挈家僑於南京即今之江寧府也公間一歸視其家先生必侍側凡議論聞見得諸家庭尤多江寧宿儒前進皆折輩行與交前明崇禎中舉貴州鄉試踰十五年舉順治己丑進士選内翰林庶吉士授祕書院檢討充乙未㑹試同考官出為河南按察司副使管理河道遷廣西左參政分守桂平道未之任而河南廵按御史以私憾銜先生遂為所中至落職而總河與廵撫者争上䟽直其寃甫得白㑹江南奏銷案起以非辜被株累者凡數萬人先生與焉於是不復言出矣先生在翰林數論事且請譯大學衍義進講 天子器而重之欲試以吏事適有内外參用之 㫖遂擢先生治河是時文學侍從之臣出為外僚如先生比者未久輙復召用至卿貳貴顯而先生竟不復召是後 世祖晏駕遂坎以終此可為先生惜者也當先生之治河也河決方急悉屛去騶從或乘小舸或䇿單騎日夜奔走數十百里往來䕶視雖大風疾雨不少止有勞先生者先生慨然曰職分宜然吾敢愛一軀使吾民飄流蕩析乎為人敏決所持策多出他人上每秋冬之間下令開濬某所修築某所衆初不喻也既而卒賴以無敗事於是始大服守職公廉不以一錢入私橐先是河工嵗費至白金累數十萬民間供役率騷然煩怨先生嚴於估計調發一切諸宿弊悉格不行雖豪猾吏亦相顧縮手不敢為欺所上奏銷冊嵗不過數千金間興大工亦減舊費什之八九而功力雄固倍於往時吏民赴役無敢後期者上官始猶以儒者易先生既旁睨其所為遂相倚如左右手葢無不歎先生之才之足恃而知其學之通於世用也故既中廵按御史䜛卒相與力争而白之先生性醇謹與人交無疾言遽色晩嵗益務為沉深人莫能闚其際家居十餘年未嘗以事干謁有司官於江寧者幾莫識先生面素食補衣怡然自適也享年六十有七配劉孺人子男三人長時成江寧附學生次時亮時敏孫女二人皆幼先生始宦京師與同年曹厚菴先生友善所以切劘底厲甚至其學研極性命而尤詳求經世有用之術琬初第時謁先生於邸舍請問為學之要先生曰昔孔子於易乾卦即發明誠之一言以是傳諸曽子則曰誠意曽子傳諸子思以訖孟子則又皆曰誠身誠其可終身行者乎又問求誠從何始先生曰先儒有言自不妄語始琬至今誦之不敢忘然則充先生之學使得與曹先生皆大顯於 朝左推右挽其勲業規模當何如也顧曹先生既蚤殁而先生亦位與學不副不能大究其所施設其見諸官政者厪厪緒餘而巳如琬所叙是也此非先生之不幸而實可為 國家惜者也琬厠門牆之末二十餘年矣氣昏質駑既不足以盡達先生之藴雖數用文字見役於人然筆力衰薾又不足以發幽闡微而暴揚先生所學於當世宜其執筆逡廵而有愧心也夫乃作銘曰 誠以持巳誠以事君先生之學先儒是遵宜公與卿而卒不振德則多有惟命之屯大江之滸牛首之側土厚水深卜墨食永藏於兹不崩不蝕俾而子孫世逢其吉 朝議大夫江南布政使司參議分守蘇松常道加三級方公墓誌銘 康熈十六年冬分守蘇松常道參議方公以疾殁於位闔治聞者自士大夫以下至於委巷老稚無不慟哭失聲及明年春喪行遮道號呼拜送者數十里不絶公子共樞既免喪以事至吳舟過閶胥兩門父老争招攜往觀或太息泣下相告曰見公子猶見我公也其明年公子復至聚觀如初其泣下者亦如初嗟乎公何以得此於民哉葢吳人入 本朝以來甫脫兵火即旱潦疾癘之災無嵗不有十室九空蕭然愁歎而為有司者不思覆露拊循之術方剙興大役以朘其生而摧其力獨公用清静無事為治順民之欲與之休息故輿頌悉歸於公予嘗論之吳人所患如病羸者然神耗氣衰雖峻補猶虞其不任况可益以苦寒刻削之劑乎是宜節其起居調其衣服飲食然後可以稍延公能得此意以治民民既翕然悅服而又惜其設施未竟也儻天假之齡俾得建牙開府於江淮之間以宣布 朝廷德化不當大有造於吾吳與然則公之殁也豈惟公之不幸直吳人之不幸已公諱國棟字干霄别自號艾賢先世居浙之德清後徙順天明太師文端公從哲從子也六世祖允及髙祖華曾祖天叙皆贈少師吏部尚書中極殿大學士祖希哲縣學生私諡恬節先生考士淳以文端公廕歴官至饒州太守公讀書明敏過人十嵗善屬文順治初與伯兄皆以諸生舉於鄉伯兄既掇進士而公連不得志於禮闈遂授蠡縣教諭遷國子監助教進博士丁饒州公艱服闋補故官遷刑部江南司主事歴雲南司員外郎福建司郎中出為廣東按察司僉事分廵海北道巨寇鄧耀盤踞海島中時時出没剽掠為雷廉患公請諸制府集兵三千分五路以行而躬總其節制繼又慮賊之他跳也急檄鄰道及安南國王各出兵分搤要害耀遂受擒招徠餘黨所全活數千人廉人争感公德刻主於名宦祠生尸祝焉遷整飭寧武兵備參議久之以裁缺改分守蘇松常道公屢官監司率在兵戈俶擾中更事多矣及涖蘇蘇居江浙舟車之衝視他道尤劇而又值 王師有事於閩粤羽書旁午芻茭糗糧之需猝不及辦有司皆惴恐公素具成筭從容指揮咸中窾軍興賴以無乏而民間晏然若不知有兵者未幾而採木之役起疾驅入宜興深山中晝夜督視以勞遘疾而歸踰三月殁是嵗十一月某日也享年五十有七公頎然長身問學淹雅工詩喜書而於奕尤入能品與人交不翕翕熱亦不落落凉雖接布衣下士未嘗有疾言傲色歴官三十餘年補衣糲飯絶無聲色蒱飲之好約束胥吏往往皆重足立而撫視士民則藹然具有恩意尤耿介自守不為禍福利害所摇終其身如一也雷廉諸富人被賊誣後先株連下獄公察其寃力争於制府前悉脫其械而出之諸富人念無以報裒白金數千兩夀公公大駭曰吾憫若無辜耳若奈何以此汚我卒卻不受中朝貴人遣幸伶入吳伶故吳中無賴子里人屏不齒者也至是怙勢恣為姦利有司以貴人故争折節下之至與揖讓行鈞禮公獨不少屈伶又以非法干請亦不聼或勸公盍稍委曲為一官計乎卒峻拒不可伶大怒去然亦不能毫毛有加於公也由此聲望益大重喪歸之次年卜葬於大興縣方家莊祖塋之次元配賈恭人前卒遂祔葬焉子男一人辰即共樞例監生娶徐氏側室葉孺人出也女一人殤賈恭人出也共樞好學而有文所娶為太僕卿武進徐君某女故數往還吳中其始至也實來徵銘且曰知公者莫子若也予惟前此請告十年適當公治吳時公嘗以微言動予曰何以教之予正色曰昔漢杜密家居每多所陳託而劉季林以閉門埽軌稱清髙士頗為密所譏評然黨事之興季林竟免使君將使某為密乎抑寧為季林也公笑而頷之故其相知最深不可以不銘銘曰 鼎鼎鉅族文端基之碩儒循吏惟公繼之公未來吳吳人惶惶及公至止歌舞康莊仁以矜物廉以律躬活千人者後必有封吳人思公瞻望公子餘慶綿綿是續是似 湖廣湖南布政使于公墓誌銘 公姓于氏朋舉其諱襄于其字而念劬其自號也于之族稱金壇巨室先世有累官都御史諱湛者公之七世祖也恩貢生諱玉鳴者大王父也費縣教諭贈布政使諱之鏞者王父也累贈至布政使諱㫤者父也荆夫人其元配也子五女六星煥星燦星炳皆太學生與星燿星炯則公之子也選州同姜伊鄉進士張恕可太學生徐時成李肇軫吳逺立與王緝馨則公之女夫也公舉順治六年進士選翰林院庶吉士授檢討越五年奉㫖外陞遂除分廵睢陳道按察司副使遷福寧道布政使司參政四川按察使山東右布政使外艱服闋補湖廣湖南布政使此公所歴之官也自文林郎至通政大夫此公所積之階也其在睢陳嘗自署其事曰無求於吏吏自察不擾於民民自安其為政大指如此㑹公婦翁荆公其惇知郾城縣縣故公之屬也一昔盜踰城劫庫帑殺縣官去闔城士民洶洶謂城將受屠公聞變即間道馳至諭以無恐且勅縣吏閉城門已而營將果統兵抵城下公拒不聽入營將怒□諸總督總督召公詰責公曰縣官於某為舅甥某顧不欲甘心是盜乎然奈何株牽平民俾以非辜被禍總督大悟未幾而獲盜他所最後補湖南由京師取道郾城郾人喜相告曰是前活我于使君耶空一縣遮道迎送凡數十里不絶其在福寧甫抵任而興化兵譁事起興化瀕海協鎮官部卒皆羣盜受撫者也適有材官辱張給事僕為給事所訟鎮將撻材官數十衆卒大憤相率入給事家毁其門戸什器將殺給事急走竄以免衆遂欲脅鎮將為亂㑹其將已濳行入㑹城既不得逞乃縊死被撻者復噪入給事家誣其僕殺人公先廉得首惡數輩因集文武諸官㑹鞫即擒首惡者縛階下於是健兒帶劍方林立咸瞋目悻悻有不平意公從容呼首惡語之曰軍法士在伍惟將之聽今若曹乃敢挺而譁以至殺人罪不赦顧吾新下車且奉上官指念若曹約束無素止用殺人律從事則罪有專坐於若曹何如衆始泥首言殺人者張氏僕也公叱之曰若曹氣燄何等視張僕直俎上肉耳彼顧能於千百健兒中奪一人縊之耶更召被縊者妻及其家厮養童訊之俱吐實遂按首從三人寘諸法而釋其餘於是軍民以安是日微公幾至大變泉州提督官劋海盜盜或逸入興化界鎮將擒數百人將悉俘之公視其嘗薙髪者則曰此良民被陷也法當宥有年少者則曰童稚何知又當宥所全活甚夥漳州與海中厦門相望號要地 國家既遣固山額真統兵營㑹城備應援而額真别遣梅勒分畨駐漳以守嵗凡四易兵馬往返七百餘里輙檄民夫供役多至三四千人其人荷重踰險或受鞭箠或苦饑羸墜崕以死者相繼公憫之言於總督請駐防者母踐更總督曰不可公曰然則展其瓜期可乎乃議展嵗四易者為再易葢自此始其在湖南湖南人甫脫兵火率不聊生公一切休息之毎見司中胥吏猥濫踰數百人歎曰湖南百姓皆鶉衣鵠面而此曹子鮮衣張葢縱横市井間何所取之悉下令汰去止留謹厚者數十人俾供文書而已數為上官力言士民利病暨有司賢不肖狀上官絶不省且疑其立異有所誅責公又槩置不應積與廵撫者忤竟以事中傷公得 㫖鐫二級調用公未歸而廵撫亦遂以貪殘獲罪士民咸快廵撫而惜公無不相顧歎息者公故以廉慎知名其去睢陳也將渡洪澤湖榜人慮舟輕不敢前因舁岸旁巨石以實舟公笑曰惜此石差頑耳不然即陸鬱林故事矣福建總督李公某亦嘗曰在地方不愛錢者惟我與于參政耳此公涖官之大凡也公少喪妣馮贈翁引至殯所誡曰汝母僅生汝儻不讀書自力母在棺中目不瞑也公既受命則又曰俟汝有立而後葬汝母及公以檢討謁告始葬馮太夫人於西墳如贈翁言晩嵗公屬諸子曰異時必葬我太夫人側其事繼母張尤謹病將革慮遺張太夫人憂數力疾往問起居事諸父及拊幼弟皆孝友無間言此公居家之大凡也公享年五十有六以某月日卜葬縣之某鄉某原距馮太夫人墓若干步從公志也將葬公之冢君星煥已早世其來請銘者次君星燦而介之以請者徐君時成也銘曰學優入官惟右之制後世不然學與政貳表表于公國之偉器起家文儒乃諳吏治 帝曰往哉汝學既䆳汝佐汝長試汝政事遂歴五藩不敢告瘁所去見思咸懐其惠修途方軌胡然中躓所學什百施未一二壯年歸休韜此鋒銳積此趾美用詒來嗣惟爾嗣人既有既似活千人者厥封可俟巍巍新阡宰木森然詩以章之億萬斯年 堯峯文鈔巻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峯文鈔巻十三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誌銘三【共五首】 彭貽令先生墓誌銘 吾吳有隱逸之君子三人焉曰彭先生諱行先字務敏一字貽令與其友鄭舉人士敬金秀才俊明年齒畧相若雖未及從宦顧皆以鉅人長德見推於士大夫三人者嵗時過從鬚睂皓然相與討論文史揚扢翰墨杯酒豆肉談笑移日見者羡以為神仙中人也既而鄭金兩先生相繼物故獨先生巋然老夀以是尤著聲望故尚書睢州湯公嘗開府吳中每月吉讀法必命有司延致先生以為重先生稱老病固辭及湯公還朝入見天子下訪吾吳人物公即首舉先生姓名以對他若總督潼川王公學使者吉水李公亦悉遣使齎書幣問起居不絶然先生率引分瑟縮不敢輕往報謁也於是先生之從子瓏瓏之子司業定求相踵取進士司業既以第一人及第最後先生之孤孫編修寧求復以及第第三人入翰林家門鼎貴賀者填里閭先生顧愀然曰吾家遭遇若此吾子姓其何以圖報益恂恂退讓日夕鍵戸悉謝賔客干請間出游城市布袍椶屨以一老蒼頭自隨絶不盛軒輿傔從相衒鬻也康熈二十八年某月日以疾終於家是嵗某月日將葬諸孤以司業所撰事狀授琬曰願為銘琬按彭之先故居臨江自明初以義旅歸附籍蘇州衞遂家長洲踰數傳而有諱時者隱居不仕以大耋終於先生為曽王父生嘉靖辛酉舉人天秩天秩生先生之考萬厯丙辰進士汝諧釋褐甫逾月而客終京邸先生年未弱冠隨伯兄蒲伏數千里䕶其喪歸哀毁無不中節識者稱其為逺大之器既補諸生所師友悉知名士磨礲浸灌發為文章銳欲借科第自奮而㑹友人以塲屋事被訐其人與先生雅故陰援先生為左證兾以解免而先生實不之知也遂牽連見褫或諷先生訟諸官先生歎曰功名細事耳奈何隤人家聲俾䝉玷辱乎乃走京師上書闕下以自雪然始終未嘗歸獄其友也有㫖還先生於學宫士大夫咸以為異數而滋推先生長者先生既坎坷摧抑自是亦不復思奮於舉子業矣明季用㧞貢生謁選考授知縣見國事浸以不支竟棄官還隱故里教授生徒藉以自給者逾四十年編修所由成名者亦先生親訓督之使然也先生内行完潔事兄若嫂以敬育兄之遺孤子以恩當昆季晰産所晰有無厚薄槩置不訾省與人交醇謹無他腸雅善書法暇即簾閣據几力橅晉唐諸家莫不酷似貧不能購書數借人書手自校讐繕録日課數十帋錯置巾衍中時時繙閱不倦尤習前明典故每對知交必據故家遺老流風佚事娓娓抵掌以為常疾將革預尅期日屛去食飲湯藥至期翛然而逝春秋九十有二明亡以來吾吳之逸民未有康寧夀耉髙朗令終如先生者也先生殁而老成之典型於是乎凋落殆盡矣當先生之年六十餘也躬營夀藏於東吳鄉祀字圩之原乞鄭先生誌其壙而金先生書之於石誌中述先生之言以為持情必平處物必恕加恩於人所不知施德於衆所不報其自叙云爾知先生者謂之實録云娶顧孺人先先生卒春秋七十有七已前葬矣至是諸孤奉先生柩合焉子六人三男三女曰珮府學生曰璜早卒贈翰林院編修曰球長洲學生壻曰諸生陸嘗吉曰朱有孝曰諸生程棅孫十一人曰予繡予綬寧求實求宏求志求思對廣益思光思毅錫光寧求為康熙壬戌科進士第三人官編修宏求為府學生孫女六人曽孫男女十有五人先生長於琬二十餘嵗琬之少也猶及見鄭先生顧以久宦京師不及從之游金先生之殁且葬也則琬為之銘至於先生由進士公而下與汪氏講通門之好者凡四世矣况以先生之名德尤為琬所敬事此太史公所謂欣慕執鞭者也後生晩進幸得以文字受先生役其何敢辭故遂諾諸孤之請銘曰 彭之始兮鼻祖鏗維老夀兮迄今傳逺苗裔兮超其先猗先生兮名德全文若獻兮儀後賢福曰五兮躬有四雖不富兮非所兾子之子兮登貴仕身則尊兮德彌懿儼宿儒兮與寒士甘寂寞兮鎮浮譁善之積兮慶靡涯制書褒兮光且華竚寵錫兮來 天家徴斯刻兮知非夸 前明兵科右給事中吳公墓誌銘 故兵科給事中吳公既殁之十有一年諸子卜葬於長洲金鵞鄉之誡字圩又十有一年其配顧孺人卒越明年諸子將奉其柩與公合兆公之葬也未及具石以銘至是持某所撰行狀問銘於琬琬之祖妣湯太君視孺人為姪孺人葢琬重表姑也吳汪又有通家之好公季子又從琬游故琬不得辭按吳之譜曰周泰伯後裔由泰伯至今二千餘年屢徙不離於吳大王父滔贈襄陽知縣王父之佳以進士累官都給事中萬厯中與同官合䟽請豫教皇太子忤㫖削籍殁贈太僕少卿父承科以公貴贈戸科給事中公諱适字幼洪晚值明亡自稱南國廢人早嵗敏妙下筆成文章贈翁器之曰此兒頗類乃祖中崇禎十年進士釋褐衢州推官以卓異徴甫去任而福王立南京入除戸科給事中内閣馬士英遣人致殷勤於公公弗報也於是士英擅政力援逆案中阮大鋮使掌樞柄共招致羣小謀盡逐東林黨人而武臣如誠意伯劉孔昭忻城伯趙之龍之屬皆與表裏相唱和尚書張公慎言争之不能得引疾去閣臣姜公曰廣都御史劉公宗周復相繼去公意憤激極言老臣淪弃可惜因請申明祖制以清議專歸言官不報未幾公兼辦吏科事趙之龍䟽薦前少卿陳爾翼爾翼亦在逆案中得㫖起用公業鈔駁之矣之龍復䟽辨公遂彈之龍畧謂祖制惟科臣與司封駁未聞以勲爵參者爾翼嘗稱魏忠賢用命而薦崔呈秀為本兵夫以諂魏逆者為公道假魏逆而在亦必昭雪而後可以薦崔逆者為公道假崔逆而在亦必推用而後可若一經勲臣條列無論是否即登啟事則科臣封駁與銓臣甄别俱可罷而不設是悖㫖自雄而弁髦故制也䟽入羣小恨公刺骨其明年進兵科右而總兵官寧南矦左良玉方與馬阮交惡舉兵焚武昌以叛以清君側為名初公之在衢也蔡奕琛嘗以夤縁事發覺上官檄公偕他推官㑹勘公執法無所屈奕琛坐是得罪南渡初召為吏部右侍郎或勸公往謝公故不往奕琛深銜公及居内閣思因事中傷之公䟽薦侍郎楊鶚可仍撫荆襄且言鶚與鎮臣良玉忼慨同仇共矢夾輔云云奕琛摘其語票㫖嚴加詰責已而良玉兵起即暴死軍中其子夣庚代將連艘二百餘里破九江安慶諸府京師未知良玉之死也中外大震九卿諸御史争上䟽請討良玉科中公䟽獨中止不果上羣小益疑出公意㑹士英遣私人方國安統兵往禦良玉於江中國安顧焚銅陵掠南陵所至人皆嬰城固守公詗知之中夜起草䟽劾國安罪當斬并及鎮臣牟文綬劫掠狀或沮公曰君休矣言之何益直促禍耳不聽奕琛果票㫖責公沮撓國安軍又自露章劾公誣以黨逆下錦衣衞獄羣小必欲殺公以快故憾御史張孫振遂言公東林後勁復社渠魁宜速正兩觀之誅獄由是益急公亦自分必死纔逾月南京失守始脫身歸奉其母徐太孺人避地邨舍中 皇清順治三年廵按御史用地方人材薦非公志也不得已遷延行至中途而返凡杜門却埽者十有七年太孺人夀終哀毁骨立以不勝喪卒享年五十公為人公廉强直在科中僅數月所上章奏二十餘悉闗宗社存亡東南利病至於是是非非尤激切言之不肯媕娿骫骳取合權要故深為小人所忌其得不死者幸矣雖然公即死亦何愧之有彼小人者豈遂能不死哉配申氏贈孺人再室以顧氏封孺人其先有太僕卿諱存仁者世宗朝為名諌官即顧孺人髙祖也孺人自公諸生時故以勤儉佐公起其家公方下獄合門駭懼孺人摇手戒家人勿令太孺人知晨夕拭淚定省無幾微見顔面葢其孝謹類此公之既殁能力持家政而縱諸子於學 <集部,別集類,清代,堯峰文鈔,卷十三 >俾皆致有成享年六十有九子男五人瞻康熈癸丑科進士誧殤詵廩例太學生諶乙卯科順天舉人誦太學生即從琬㳺者也女五人長適諸生申岳來次適申祖琦次殤次適補中書舍人錢廷鈗次適貢生李綿初孫男十一人女四人曽孫男女若干人長女申出也申孺人前從葬贈翁墓左故不祔公與其祖太僕公後先俱以直言顯名又俱以諌官終符贈翁之言吳人謂贈翁知子云銘曰 善覘國者覘人有無苟無人焉其國將墟明之季世蠅營蜩沸肆言鉤黨清流喪氣公也侃侃枝之梧之棟榱崩折勢莫能支幅巾布袍言旋三徑訖為遺老名髙節勁浮圖雙峙野水環流宰木鬱蒼公歸斯邱乘雲駕霓風雨下上公靈儼然百世所仰 貞憲先生墓誌銘 嘉定侯先生硏德之殁也其友宋先輩既庭聞之為位以哭且往弔其孤集先生故人門下士語之曰按諡法清白守節曰貞博聞多能曰憲今先生當家國破亡之餘顧能履艱出險以無墜其先緒可不謂貞乎修身立言以無忘其師學可不謂憲乎盍以貞憲易先生名衆皆曰然因作諡議之文奠告殯所由是學者稱貞憲先生將葬其孤來乞誌若銘予與既庭皆交先生久既庭既議其諡矣予故不敢辭乃為誌而銘之誌曰先生諱字研德晩更諱涵别自號掌亭有諱堯封者累官福建右參政先生髙祖也祖諱震暘萬厯中進士累官吏科給事中以抗䟽忤魏忠賢削籍卒贈太常少卿祖妣龔太孺人生三子其長子曰峒曽天啓中進士官至左通政明亡以城陷不屈死其季子曰岐曽太學生後通政公二年亦坐事累死是即先生考也先生少補諸生與伯仲及羣從受經陶菴黄先生之門竝有文章聲譽而先生最為陶菴所引重 王師下江南通政太學兩公既後先殉國太恭人亦及於難而上官又有没通政公遺産及名捕公幼子瀞之令相繼下縣是時矦氏禍患踵至死喪狼籍而官吏且絡繹交馳於門親知相率驚竄其他株連鉤引者尤衆計莫知所出先生兄弟合羣從僅六人仲兄前夭兩從兄又皆從其父死伯兄又挾從弟瀞亡命惟先生在耳顧以獨力撐拄其間上應官府符檄次謀殯殮次拊孤寡葢瀕於死者數矣其室孫孺人病垂革先生亦不暇恤也有司捕瀞不獲遂執先生應命上官訹以好語脅以嚴刑俾具白瀞踪跡先生慨然力辨不少動久然後得釋而羣無藉睥睨矦氏者猶乘間思擠之先生懼終不免乃攜家走他縣匿村落中無恒居凡三年而始遷郡城又三年而歸故里伯兄亦歸相與經理太學公故産則僅餘十之一矣性尤友愛析産一聽伯兄一切有無多寡肥窳置不較也字仲兄遺腹子恩勝於已出子殤哭之過時而悲故有嘔血疾至是益甚以逮於殁享年四十有五先生頎然長身其面上豐下削丰采偉然自少博覽强記凡經史百氏古今典故次至天文地理醫藥卜筮浮圖老子之書無所不通好從鄉先生討論天下大事毎豫揣事後成敗得失亦無所不合太學公方負盛名四方賢公貴卿訖諸名士造門登堂者彌日夜不絶一見先生輙呼為小友晩而定交於予予少先生四嵗先生以弟畜之予尤嚴憚不敢以雁行進也其論學則悉本大學致知格物之說以為物不格而遽談主静則遇事不無溷濁若遽談主敬則用力不無斷續此皆未徹乎其原雖有積累往往能處常而不能處變能獨善而不能兼善也論文則用孟子一書為宗以為讀孟子而怳然悟其所以為文者然後知事理象數變易吾前者莫非是物引而出之汨汨乎其來也浩浩乎其不可窮也竒正隱顯起伏闔闓隨吾意之巻舒而未嘗有一成者也是故吾無常師能驅使古人而不受古人所驅使論詩則欲别裁偽體而極之自得以為苟自得之師心可也法古可也苟無自得法古非也師心亦非也以是先生於詩絶不苟作或一日數篇或經月不得一篇平生所著掌亭集凡若干巻玉臺金鏡文一巻葢自陶菴殁而先生繼之諸儒稱能得師傳者必首推先生云元配孫孺人廵撫都御史諱元化女有賢行以哭祖姑龔太恭人舅太學公毁卒繼章孺人知縣諱簡女又繼莫孺人子三長開國監貢生出嗣仲父後次棠縣學生次萊出嗣伯父後女一殤某年月日卜葬於某鄉某原距先生殁若干年矣銘曰 先生著述絶塵而奔有如海濤澎湃掲天復如震霆晦轟擊倐焉止霽雲澂水寂才與學充氣又如之惜遭艱貞細大莫施苟其施之功建名立命也如何訖於潛蟄魁壘輪囷悉寓斯文讀其遺書想見其人 矦記原墓誌銘 嘉定前左通政矦公峒曽既以城陷不屈死其子演潔皆從死已其弟太學公又以事被執太學冢子秬園府君與通政公幼子瀞適在他所故不及於禍不移日而名捕瀞之令下君不暇顧家竟挾瀞以逃達於支硎之中峯訛言追者將至瀞大懼欲歸就死君持之泣曰不可汝死吾世父目不瞑矣汝速行吾代汝死立遣瀞而身自登小舟攜酒痛飲解其腰間金以與舟人揮之去乃大書瀞姓名於衣襟殆徧躍入水自分必死矣㑹有泅而拯之者出水良久始甦土人詢知其故歎曰此忠義家也盍留故衣水次倘有追者當以示之紿令求尸水中耳君從其言易服夜走吳山有老僧薙君髪更其名一正授以盋曰汝勿留此吾誓不汝泄也復至中峯中峯僧匿之而瀞亦薙髪亡命間道渡江匿於揚之天寧寺矣事甫定君母弟掌亭先生迹知在所遺書勸君還君乃謝中峯僧變姓名往來崑山常熟間逾三年聞瀞死與掌亭先生哭之慟君拊胷曰吾萬死一生以保吾弟吾為世父遺孤計耳今顧至此極乎趣歸故里以其長子乘嗣從弟演以主通政公祀乘夭死又以幼子來宜繼之於是君遂無後瀕殁命以掌亭先生子萊為已後嗟乎天之禍矦氏何酷也微君兄弟相與奔走内外支持門戸則矦氏斬焉無遺矣豈天果未定乎抑視天㝱㝱從古所歎不獨在矦氏然邪君諱汸字記原老居秬園遂以此自號葢太學公諱岐曽子而太常少卿諱震暘冢孫也幼聰頴太常公家居嘗與子弟論李可灼紅丸事君甫九嵗侍側即請曰楊漣既與方從哲同被召在内廷當進紅丸時何不面諍而顧從衆出宫門乎公由是大奇之稍長為諸生與諸弟講求經世之學期達於用而君尤忼爽有志節落落自喜嘉定之以銀折漕米也著為令甲久矣崇禎之季流賊告警議者復令輸五萬餘石以佐軍興嘉定士民苦之其明年將伏闕請免募能行者君慨然與張先輩鴻磐詣闕下䟽陳嘉定素不産米連嵗大饑人相食之狀具為諸公卿條其利害甚悉朝議韙之訖如所請至今士民賴焉是嵗以例監生中順天鄉試乙榜凡與乙榜者方合䟽乞準貢而閣臣顧遣私人邀賂君即拂衣以歸是後不復應舉晩而學使者旌其門曰髙士君亦峻拒不受也始君歸自京師知明將亡盡出其室孺人匳具易金歸諸王母龔太恭人請白塔田二頃將往耕之筮得震之剥筮者曰未可行也君曰否予退也非進也來也非往也不往則无不利也予為長子成卦皆動宜與婦行也變而碩果宜得獨全也互曰禴祭受福所謂不喪匕鬯也又曰吉大來互之之曰黄裳元吉所謂大來也且吾資於婦上承王母黄裳居尊王母當之矣吾其行乎既而俱如筮言康熈十六年遘疾復命筮之筮者曰是兆也是為出於死門君笑曰向者震之剥所謂出死門者也今已矣不可復出矣遂卒達者以為知命夀六十有四配杜繼二子乘來宜皆出即後先嗣從弟者也女二許嫁許珌柴某俱殤君既丁禍患故為學益進嘗論易乾坤二卦曰世之衰也所向无可用剛直者乾主於剛然繼之以健中正又繼之以純粹精葢必如是而後可以剛也坤六二之動直内以敬然繼之以方外以義一本乎柔順中正葢必如是而後可以直也不然恃吾血氣而不撓不摧吾能免於悔吝乎葢晩嵗所得如此某年月日其孤萊卜葬君於某鄉某原乃來請銘銘曰矦之門兮忠且義保孤難兮殺身易君九死兮心彌慰極飄泊兮天之涯茹荼檗兮甘如飴幸生全兮返故栖君之兩父兮翔正氣薄雲與日兮摩天際今往從之兮其可以無愧 廣西提學道僉事申君墓誌銘 昔在吾吳少師申文定公以進士第一人歴事三朝中嵗入内閣為神宗首輔於是值國家昇平時居中調劑東宫捄援建言諸臣從容進退衆推賢相生二子長曰兵部尚書公用懋次曰廣西參政封通奉公用嘉區為東西兩房諸孫後先通籍者十餘人諸曽勝衣冠拜起者數十人高甍連牆鱗次以居里父老觀仰太息以為吳中甲族之盛前此未有也參政次子曰戸部侍郎公紹芳其最少子曰選推官公綋祚推官入 國朝為予同榜進士最後捐館舍而申氏始中落文定公故第至是亦授他氏矣又五年而君復擢甲科君諱穟字叔斾其王父即通奉公也父諱某通奉第三子以文定公廕嘗官内閣中書舍人以君貴累贈禮部郎中禮部公家門貴豪其三世門生故吏及姻黨甚夥往來送迎餽問所費不貲而嵗入頗減以是益困暮年家居延訪名師益友俾與君相淬磨為文章欲以再興申氏君自少頴悟雖不廢游嬉而長於記誦甫弱冠善屬塲屋之文順治末遂舉江寧鄉試第一明年成進士歸拜翁媪於堂下禮部公喜曰兒勉旃尚無隕吾先少師之緒君亦慷慨自奮竊謂功名可階梯升而戾契致也授内閣中書舍人以 覃恩加一級又以收掌實録加實俸一級進禮部祠祭司主事又以 覃恩加一級再補儀制司歴進郎中 覃恩又加一級康熈二十四年擢廣西提學道僉事君居禮部久諳練故實諸司有事尚書必問申郎中云何其見倚重如此君之任中書也故事有考選例衆謂叔斾必首得科道官矣而以例格故不得及官郎舍又當考選君亦自詭必得矣而以連丁内外艱故又不得由曹郎出視學政在吏部銓直常調耳他同舍郎或攘臂獵取之而君回翔日久又僅得廣西廣西介嶺嶠之間距京師五六千里越長江重湖而後至蠻煙瘴癘士大夫每不樂往君體豐碩素不耐炎熱人地絶不相當所親恒微以諷君君則徧考嶺外圖經詢問土俗與夫七星巖獨秀山之勝買舟束裝而行笑曰此非韓退之范至能所稱驂鸞者耶吾何以不可往然之任再踰旬而復丁嫡母艱以歸歸不期月而遂卒豈果命為之耶申氏自文定公以來凡擢甲科者率都顯仕享高年其蚤世者莫如推官公其宦而未及顯者則又莫如君君為人機警通知世務之變交游親故方溢朝列力能為君推援而君訖數竒不偶官止於五品夀止於五十有一文章不行於世而功名不大著於 朝可悲也君事兩母有至性生養殁送無不如禮晩節數過予虎邱書舍意惓惓若有屬者未卒前數日書舍桂蕐始放君復至相對清坐者移時然後去俄而訃音至矣配徐宜人累贈左都御史諱某之女治家嚴整有法前君十月卒子男三長曰珂康熈丁巳科舉人次曰琳國子生蚤夭又次曰瑋吳學生女二長適諸生黄璜一在室孫男二孫女三其孤卜於某年月日合葬君夫婦長山鄉羊字圩之新阡來乞壙銘汪琬曰予曽大父參政府君與文定公嘗同硯席府君上公車文定公方主㑹試以失府君為憾府君之葬也文定公實銘其墓予諸生時禮部公欲延予家塾為君師適予連舉科第不果葢有通門之誼舊矣其敢不銘銘曰 逺追文定其世維四族胄則華科名則偉公矦之孫宜復其始雖中道亡餘慶未艾 堯峯文鈔巻十三 <集部,別集類,清代,堯峰文鈔>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峯文鈔巻十四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誌銘四 前明提督雁門等闗兼巡撫山西地方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加一級蔡忠襄公墓誌銘 前明崇禎十七年春二月八日流賊李自成陷太原原任巡撫山西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蔡公懋徳死之賊長驅入京師無何諸臣立福王於南京於是禮部尚書顧公錫疇上疏乞褒公曰輦轂淪陷天崩地坼大小文武官吏相率抱首鼠竄甚而迎降獻䇿為逆賊倒戈出死力者實繁有徒至於忼慨赴義則僅遇其人臣懋徳以隻身控㧖全晉備著勞績事窮勢迫灑血盟衆誓不與賊偕生城陷之日竟醻其志又能倡率旗鼓弁流盡為一時節義之冠苟不厚加恩䘏何以慰忠魂而示以死勤事之報疏上詔予祭葬建祠諡曰忠襄是時閣臣馬士英與顧公修故隙媚士英者遂劾公失守罪以是格贈廕皆不行東南士大夫爭搤腕長歎以為報公未盡云先是公之撫山西也方與陜西督臣孫公傅庭相犄角以禦賊最後孫公之師十餘萬大潰於潼闗自成入西安掠榆林公所屬平陽汾州皆大震遂屬巡按御史汪宗友守太原獨提羸師三千日夜往來拒賊河上一敗賊於大慶渡再敗之風陵渡又敗之吉鄉渡相拒者四閲月數上疏請饟不報請發禁旅及大同宣府兵為援又不報而㑹賊自榆林聲言冦太原於是太原復告急宗友以書促公歸衞晉王王亦請救於公使者前後相望公不得已三分其麾下士以二千人守平陽汾州親引千人馳入太原公既歸宗友遽出走而賊遂從平陽渡河而北矣已宗友在道聞之以已之促公歸也懼得罪謀委之公以自解露章誣劾公不援平陽狀有㫖解任聽勘且命郭景昌代公巡撫命閣臣李建泰督師來援兩人者皆逗留不進自成遣偽使誘公降公梟使者首竿之以令衆或諷公冦深矣盍循故事出竟代乎公毅然曰吾封疆臣死封疆耳此時存亡呼吸柰何藉口解任以自便哉遂誓士民乗城自成怒公殺使者悉其衆五十萬抵城下先是公度郭外要害地瘞礟以待賊至適營其上乃夜募壯士發礟殱賊衆無筭自成亦㡬殆益大怒揮衆肉薄攻城越明日大風拔樹楊沙石天晝晦守陴者皆不能立又明日城遂陷公先草遺疏懐之至是以授贊畫知縣賈士璋而身督麾下巷戰乆之知勢不支麾下士欲劫公走公厲聲不可徑下騎徒行入三立祠祠故建以祀山西諸先賢者也時從公者猶數十人公從容登祠堂北向叩首呼曰臣力竭矣不敢不以死報復再拜諸先賢木主訖解腰帶自縊於祠之東梁従死者自中軍副總兵應時盛以下凡若干人自成既入城購公急或指示尸處賊遂戕而弃之海子材官段可逹廉得之竊買棺槀葬於南門外之東岡我 清順治五年公子方炳方炌往負公柩歸太原人無不涕泣以送者又三年卜葬呉縣妙明山之麓而方炳以行狀謁銘嗟乎謀人之軍師敗則死之謀人之邦邑危則亡之公既奉㫖解任宜其有以自解免矣是雖待辠竟上可也不則與衆偕奔俟賊之釁以為後圖亦可也而公俱不謂然夫公之涖太原僅二年所爾自三秦瓦解以後内無宿飽之儲外無蚍蜉螘子之援張空弮裹枵腹力與虎狼相抗及其末也啖之以利而不顧訹之以死亡而不悔殺身授命完節地下豈倉卒所能辦哉公葢素宗王文成公之學至老猶聚諸生講論不輟幸而名成功遂享有封爵則為文成不幸而身死國裂委尸溝壑則遂為公雖遭遇不同而其不朽則均也方公為舉子得文成傳習録讀之歎曰聖學淵原在是吾今而後知所宗矣故其言學也以致知格物為根要以至誠為歸宿以知及仁守莊涖禮動為階級以發憤疑問㴱造自得為工夫而獨推尊文成謂之適傳由文成而溯朱陸諸儒由諸儒而溯孔孟原流别洞若掌然後知公之死也期以不媿所學者不負君父即孔子所謂成仁孟子所謂舍生取義是也以視匹夫匹婦之諒誠大有間矣按狀公字維立别自號雲怡先世居河南之新蔡宋南渡初始遷於呉曽祖安自太倉遷崑山祖疇贈某官父允忠贈某官至公三世皆冒陳姓公既貴始復姓歸於蔡舉萬厯末進士釋褐杭州推官上官薦治行第一當入為給事中以忤同縣閣臣顧秉謙改禮部某司主事又忤太監魏忠賢謁告歸忠賢誅復補禮部歴員外郎至郎中出為按察司副使提督江西學政改嘉湖道進布政使司右參政兼按察司僉事丁内艱服闋補井陘道進左參政改寧前道我 清兵大入公有城守松山功又忤閣部楊嗣昌不叙量移濟南道進山東按察使河南右布政使所在具有聲望為上官所倚重在寧前祖將軍大夀乆鎮邊其士卒頗驕縦公患之入其營陽與好語良乆大夀悦乃徐謂曰邊事急幸幕府戮力敢相戹哉顧部下士魚肉商民將軍不知也某請治之以全將軍令名保終始大夀敬諾邉人得賴以安監髙起潛尤貴横公貽書責之曰職與貴監相見之禮不載㑹典憲綱體統當從義起耳貴監體不詘則為凶徳職等體不伸則失所守今使職惟朝命是尊而貴監常得折節士大夫歡然通賔主意庶幾貴監享謙謙之譽職亦伸謇謇之節豈不兩相成哉起潛不能難也㑹以災異應詔言事公極言戡定必需經濟而經濟不本聖賢大道見小欲速終不足以撥亂反治又言儒者心學不明類多黨同伐異禍亂實基於此既擢撫山西愍帝召見中左門詔問致治之要公首言四方多事皆由民窮為盗臣任撫綏當使窮民有飯喫耳又言愛民莫先察吏察吏莫先臣自察臣不公不廉何以服寮屬心又言兵富而後能彊欲勸屯田必信永不起科之令愍帝頗嘉納之葢其終始守正不阿類如此當前明之季中朝諸鉅公貴人惟知分持門户日夜以語言相齮齕其有賢者如公則輙委而擯之於外矣設若假以便宜資以調遣使得左搘右梧以扞禦西北則天下尚可為也顛危之不恤方相與蹵社稷而覆之誰秉國成公豈能代尸其咎哉顧議公者猶曰失守太原曰不援平陽夫以公之風采氣節既已爭光日月而彼小子纎人蠧國僨宗之餘乃復靦焉面目騁私意以詘公論不懲其心覆怨其正豈不當流涕痛哭者與公享年五十有九配徐淑人後公十五年卒子三人長方熺國子監生淑人出方炳方炌其仲季也方炳長洲學生側室顧氏出方炌蘇州府學生側室葉氏出女二人壻管熙陳哲庸皆諸生孫男女若干人方炳所為行狀叙公官政甚具予畧其大者而又作招䰟之辭以銘公曰 公乎歸來雁門岌嶪道阻修些河流湃蟠蛟虯些歸來歸來勿乆留些公乎歸來峩焉三尺馬鬛封些蒼松檜檟森成行些歸來歸來乗雲龍些公乎歸來刻桷丹楹有崇祠些羔臄兔脽襍豚胹些歸來歸來薦清醴些公乎歸來元氣浩浩風烈烈些大書特書在史冊些歸來歸來越千億年令名不沒些 工部尚書充經筵講官湯公墓誌銘 康熙二十六年冬十月某日工部尚書睢州湯公斌薨於位年六十有一公之病也 上遣御醫胗視及薨又遣滿漢學士奠公柩命其孤馳驛䕶公喪歸 詔予祭葬如故事訃聞於吳先是公嘗駐節吳中去逾年而吳人追思不忘為公建生祠于學宫至是㑹哭祠下者數千百人悉號慟失聲有識謂數百年來自周文襄王端毅兩公而外巡撫未有如公者也公卒之明年諸孤將卜葬州東南黄岡之阡先期遣使以書及行狀來請銘琬嘗與公同為史官又辱知交最深乃核其世次官閥事行之實序而銘之謹按公字孔伯别號荆峴晚又號潛菴先世由滁州之來安以軍功為金川門世襲百户其後調睢陽衛遂家于睢後又以功世襲指揮僉事五傳至明威將軍岷州衞守備諱某者公高祖也曾祖趙城縣縣丞諱某祖州學生諱某考州學生諱祖契以公貴封中憲大夫陜西按察司副使妣趙恭人李自成之亂恭人被執不屈死琬嘗文其祠堂之碑繼母軒太恭人公少不好玩稍長益以學自奮於書無所不讀而尤好習宋諸大儒書年甫踰舉順治戊子科鄉試明年㑹試中式越三年成進士改文院庶吉士授國史院檢討時方議修明史公疏言宋史修于元至正而不諱文天祥謝枋得之忠元史修于明洪武而亦並列丁好禮普顔不花之義 陛下應天順人而元二年間前明諸臣猶未達天心抗節以死者似不可槩以叛書乞頒寛宥之詔俾史官得免瞻顧則諸臣幸甚政府見公疏不悦 世祖顧召至南苑慰勞再四于是聲譽大著居無何詔遷翰林官任監司俾習知民事以需大用公與在選中出為潼闗道副使於是中原初定 王師方下滇蜀闗中當用兵孔道征調往者者旁午頗驕横不戢民間苦之加以差徭煩重相率竄走山谷公戒屬吏毋苛取民財毋妄用驛夫兵來吾自應之已而駕馭有法來者悉奉約束惟謹不三年流民歸復業者踰數千户闗中多盜公嚴行保甲法量地逺近俾民間各設鉦鼓砲石盜至即以傳警頃刻數百里近者赴救逺者各扼要地盜故不敢發發亦輙得所屬遂大治陞嶺北道參政公治所在贑贑四省上游地穹山深箐大盜窟穴其間時時出肆焚刼值海冦犯江寧贑人騷然各洶洶思亂公宻陳方畧於上官擒盜魁一人誅海上諜者一人及城中姦民與盜謀者又一人而貰其餘黨贑人以靖上官方倚公如左右手而公念其父中憲公竟乞假歸矣自是里居將二十年性故亷介補衣素食怡然自適官吏不知公者或相凌侮亦置不校也中憲公服闋聞孫鍾元先生講學蘇門賃驢往受業門下每質所疑先生亟稱之歸而所得益䆳所行亦益力屹然推中原巨儒舉朝賢士大夫交口稱説以薦舉復起御試甲等補翰林院侍講與琬輩同入史館充日講起居注官尋轉侍讀出典浙江鄉試還充明史總裁官既又直經筵纂修 兩朝聖訓公在 上前進退翔雅敷陳詳盡深契 上意超擢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遂以右副都御史巡撫江南陛辭之日 賜鞍馬綵緞白金五百兩繼 賜御書三軸諭曰展此如見朕也其 眷注多類此江南故習豪侈而吳中尤甚服食玩好多不節又喜蒱博諸戲嵗時婦女爭炫妝冶服嬉遨山水間以為常而市井無藉子率尚拳勇用鬬毆恐喝民財事急即恃勢豪為囊槖相習成風前任者訖不能治公悉禁止不少貸素多淫祠事楞伽山五通神尤嚴盛寒劇暑載鼓吹笙帛往賽禱者絡繹相繼奸巫淫尼䦨入人閨閤競相煽惑吳人以是益困公亷得其狀躬至五通祠取土偶投諸湖中衆大駭久而又大悦服為政簡靜然下令期于必行賕吏蠧胥悉搖手屏足相戒不敢犯重修泰伯祠朔望必往躬謁又謁范文正公及周忠介公祠以為衆勸數親詣學宫命諸生講孝經俾幼穉悉得列坐以聴拊循細民若惟恐傷之者吳俗自是大變雖窮邨僻壤莫不感頌其政里巷因公之姓至以諺語呼公清湯云公屢上疏訴吳人疾苦請改並徵積逋為分年帶徵請損十八十九兩年災欠請除邳州版荒田賦又請蠲明神宗朝所加九釐餉又請免淮揚徐水灾諸州縣賦部議或從或否而公初未嘗憚煩也二十五年春有詔擢禮部尚書掌詹事府事吳人空一城痛哭叩轅門留公不得則塞城闉阻公行又不得則遮道焚香以送者亡慮億萬人千里不絶及公渡淮乃已及還朝上遇公厚毎㑹推㑹議必問湯某云何公亦感 上殊遇凡是非可否必侃侃正言不娿不撓旋有輔導皇太子之命公病思歸自以新被讒不敢請告乃薦前道臣耿公介侍 皇太子講兾以自代耿公老儒迂謹與舉朝不相得廷臣劾公所薦非是部議革職 上特寛其罰鐫五級留任公適聞太恭人病乃上疏乞暫歸省 上遣使齎手詔慰諭且欲賜第京師命公迎養公叩頭言母老萬不能來奏上有 㫖不允公去越數日 命改工部尚書忌者勢不得騁更謀興大獄羅織公罪不數日而公病劇遂卒配馬恭人子男子四曰溥曰濬曰沆皆州學生曰棐子女子三適國子監生趙登諸生李中張淑文孫男五孫女七公平居潛心聖賢之學其於性命之淵微造化之精奥無所不探而一以誠正為本於古今之治忽事㑹之得失無所不綜而一以忠孝為先所撰洛學編一巻補睢州志五巻詩文若干巻琬在史館出入必偕藉公淬礪講貫者甚至不知公於程朱何如以視真魏許姚諸儒則當出其上矣琬方請急亦嘗諷公以歸未幾而公欲薦琬為明史副總裁自江南被 召又欲以宫寮薦琬固謝不可且曰願與公同其退不願與公同其進也琬長於公三嵗訖今猶靦顔人間而公不可作矣每一憶公輙淚涔涔被面何忍執筆銘諸然琬雅以直諒為公所許倘不能白公之志而暴其受讒始末以示天下後世不幾負吾死友哉銘曰 猗湯屢遷肇興睢陽逮公之身彌乆益昌為 國純臣為世儒碩道禰洛閩志宗稷益維吾 世祖拔公妙年起家内院付以大藩翩然引身潛蟄閭里 世祖儲之遺我 聖子入登侍従出拊江淮 帝念疲氓往哉汝諧再期政成遽䝉前席遘彼含沙伏機以射何交之泰而命之邅屢習於坎出險斯艱風雨露雷罔非 帝徳 帝心簡在寧虞叵測生榮殁哀公奚憾焉天可必乎人定勝天黄岡之丘不騫不圯瘞是銘詩以竢良史廣西巡撫右副都御史加四級郝公墓誌銘 順治中吳三桂等入川奉 詔統東西兩路兵駐劄川南以圖進取而定州郝公亦以御史巡按川中三桂方挾王爵擁重兵自衞驕横日甚而部下尤滛殺不法公性嚴正三桂頗忌之輙禁止沿路塘報公疏言臣忝司朝廷耳目而壅閼若此安用臣為實隂刺三桂也三桂益銜公既而東西兩路兵俱為賊所敗三桂等遁至綿州公是時適監省試於保寧賊劉文秀前鋒且抵城下保寧士民洶懼公親率文武諸屬吏登陴揚言秦兵大至士民賴以少安因遣使賫啟及飛檄走邀三桂等赴捄責以大義謂不死於賊必死於法三桂等不得已始自綿州至公面授方畧具言賊可破狀訖奏大捷葢公功居多 詔令三桂次第頒賞公獨疏辭不受由是益與三桂忤又上封事力言三桂跋扈有迹䇿其必反三桂遂銜之刺骨潛使使詗公隂事無所得先是參議董顯忠等或以投誠或以旗下皆用副將銜改授司道等官率貪虐為民害公劾其不識文義遂還原職三桂乃嗾顯忠走訴於朝自謂識字公竟坐降一級調用矣復命乆之三桂猶銜不已又摭拾保寜城守事誣公冒功必欲置之於死 世祖燭公寃特從寛流徙盛京康熈十年今 天子幸奉天公迎謁道左具述按蜀始末 上改容傾聴慰勞者良乆三桂既反如公言中朝諸士大夫爭訟公寃府尹蔚州魏公至謂為三桂所仇者正為 國家所取柰何棄置不録尚書宛平王公復繼言之最後魏公再疏保舉部議皆格不行特 㫖取還録用仍補本道御史出巡兩淮鹽課以稱職留差一年其年五月擢左僉都御史未閲月再進副左其明年遂命巡撫廣西 陛辭日 召對便殿屢奏軍國事宜皆當 上意 賜御廐良馬一之任踰二年以勞卒於廣西是嵗康熈二十二年某月日也諸孤以公喪歸擇於某年月日卜葬州之某鄉某原具行狀及公疏槀寓書堯峯山中屬銘其隧道之石按狀公諱浴字冰滌又字雪海復自號復陽先世自山西洪洞徙居中山遂為定州人曽祖某祖某父大鈁恩貢生考授府通判累贈某官公舉順治三年鄉試又三年成進士除刑部廣東司主事改授湖廣道御史自少好學博通六經百家言留心時務數講求古今治亂興亡之故毎發論則原原本本洞見前賢精藴尤諳悉累朝典故居官慷慨有志畧見四方猶未寧一獨以澄清冦亂為已任其在保寧圍中也 世祖詔問公收拾全川實着公疏畧曰秦兵苦於轉餉川兵苦於待哺是兩敝之也故必秦不助川而後秦可保川不兾秦之助而後川可圖成都地大且要灌口一水襟帶三十州縣開耕一年可抵秦運三年錦城之外竹木成林結茅為廬不難就也錦江之魚繞岸求之蕃於鷄豚此又富饒之資不當棄也若以衆兵家口悉移成都照籍屯田命總副㕘游畫地計口授之其他流移土著亦令各道招墾文武殿最專準諸此所難者牛種則見今諸土官印邀襲已䝉恩給矣倘令毎司出牛若干撫臣與之立劵俟豐年即還其值當無不聽命者嘉定據叙重上游獨饒茶鹽更令驛傳道暫昜穀種則牛種俱不難辦也臣故謂開屯便又曰川之所患者滇冦也滇東南連黔粤北連楚又西北連蜀五省山水環紆嵐瘴紛錯軍需不能輸騎兵不能突此跳梁小醜所以得少延餘息也臣知滇賊所恃不過皮兜布鎧鳥銃㓲刀善於騰山踰嶺而已而蜀中土官土兵其技猶於此若拔其精鋭以當前茅而用滿兵雄騎為之後勁則賊險不足以自固賊技不足以制人疾雷迅霆之下咸鳥獸竄矣臣故謂用土兵便其再補御史也㑹總兵官王輔臣等叛附三桂公既細陳各路出兵曲折則又曰兵有虚實䇿應如用秦隴寳雞平凉固原之兵以制賊之命所謂實兵也如從西河及從武闗取漢中從鄖陽取興安從袁州取長沙之兵以掣賊之肘所謂虚兵也如用西安潼闗之兵以破賊之狡謀此所謂䇿應預備之兵也又疏言武臣縦部兵以戕民命有司藉謀叛以傾民家大吏雖有糾劾屬員提督軍務之柄往往廢閣不行將何以收效萬全乎前後章奏數十上悉皆諳練兵事通逹國體類此及在廣西諸屬甫脱兵火士民凋瘵最甚狼猺獞獠諸蠻所在睥睨公因疏陳調劑四䇿一曰虚糜之馬宜汰一曰添設之兵宜裁一曰要害之設防宜酌一曰撫提之精鋭宜簡 上是其言悉聽公區處又言宜停鼓鑄又言宜酌復南寧太平思恩諸府縣行鹽舊制又言滇南班師例由黔楚不當假道粤西土司中馳驅數千里不毛之地又為故死事撫臣馬雄鎮傅烈請祠為故知府劉浩故知縣周岱生請卹□省皆悦服而便安之設施未竟公顧已卒矣享年六十有一士民奔走巷哭者三日既而喪將北歸炷香叩送者延道數千里不絶語及公必流涕太息云當公之卒也䕶印者左布政崔某為公同門生故與公有隙先是前撫臣傅公在軍中以軍興不時凡挪移庫金踰七萬兩公既至乃請以庫項扣抵顧諸務倥偬猶未及扣也䕶印者遂劾公侵欺部議落職追補奉 㫖特稱公前任巡鹽及後任巡撫皆潔已愛民免其奪職已又奉 㫖稱公如前 諭免追庫項且曰以昭朕優卹廉吏至意葢異數也公學既淵博居奉天時益潛心義理之説尤嗜孟子及二程遺書嘗曰非孟氏無由入孔子之門非程氏無由升孟子之堂既而築書室三楹間顔曰致知格物日夕危坐讀書其中其學以主敬窮理為工夫以身體力行為究竟如是者垂二十年而始歸歸而所得彌䆳其見諸章奏政事者直公緒餘耳元配李淑人以前明崇禎末殉節死於井繼王淑人尤有賢行従公在奉天凡五年而卒皆與公合葬子男子五相廪貢生林康熈壬戌科進士俱王淑人出椿州學生楨枚女子子一適諸生梁穆俱側出孫男女六士大夫咸謂 天子之於公其相得章矣既簡諸生前又卹諸身後曰廉曰潔稱許再四儼然如家人父子何其知公之深也琬則以 今上固知公矣然勿謂 先皇帝不之知也三桂兇方張公以一書生顧獨不揣而與之抗微 先皇帝則公之元已喪而肉已胔矣假令不示薄譴以稍殺其怒則三桂反必速速則内煽川盜外連滇冦秦楚之間滋未易定也以故譴公於逺使避三桂其以緩三桂之反而留公為 今上腹心股肱之佐 先皇帝之心豈易測也哉故因叙次公事行而詳論之銘曰 顯允郝公謇謇諤諤迅擊亂臣如鸇如鶚幾二十年邪謀不作國有人焉彼殆膽落郝公顯允學與識雄世祖是儲 今皇是庸兵籌民瘼言出必從一月屢遷寔簡 皇衷 皇曰汝諧汝撫西粤諸蠻睢盱遺黎杌噢之咻之資汝廉潔以死勤事純臣之節生則庸之殁又卹之小人汚公鬼則誅之墓門桓桓幽堂巍巍瘞此銘文勞臣之思 顧徐赤墓誌銘 君諱埴字徐赤姓顧氏自孫吳有國以來千四百餘年為吳中著姓父某祖某皆太學生曽祖某廕監生而髙祖九思則隆慶中進士累官至通政使者也娶於王亦著姓少傅文恪公六世孫女君年甫二十六而病病數年始愈方危急中所費醫禱無算其家遂落且以文士雅不善治生數被困於徭賦而㑹王孺人又殁自分病不能支遂析産諸子而身受其養性恬淡寡欲㫄無媵侍至是病稍愈益犍户獨居一室中諸子以鮮衣好食進者輙屏不御峗然静坐終日頗習導引養生之恍然若有所寤如是者若干年而丁太學公艱以過毁復病病屢愈屢發又六年而卒享年五十有八實康熈二十二年某月日也君少善屬文號名諸生為人仁厚坦易未嘗忤物尤喜賔客凡四方士大夫造門者無不盛供張與相結納當君未病時里中故有文社曰慎交予之族人多厠其間而君亦與焉故予與従父自逺再従弟寶文皆數従君課藝飲酒甚歡而予仲弟搢九尤善於君其後社事益盛往來率賢豪知名士然以文章行誼見推輩行者計不過數人君其一也既而各以他故引去予亦宦游滯留京師而君遂病廢識者悉為君歎息及予自郎舎告歸始復得相見君雖善病而起居動靜如故予謂君既知養生以致夀考無難者嘗舉此以告君之長子敇五顧予言竟不騐也哀哉予長君二嵗自逺少於君亦如之搢九寶文視君俱畧相上下當君之卒也寶文已先一年死而自逺搢九死且乆其最乆者幾二十年矣獨予衰老僅在爾然則叙君事行使傳於後世非予其誰君有子五人曰敕五曰敷錫皆太學生曰撫五曰三典吳縣學生曰良五女三人適太學生陸裕國呉閏諸生胡鳴孫男女若干人先是王孺人葬長洲縣尹山某鄉之原君殁之明年諸子奉其柩往合焉君性純孝素不信術家言其葬父太學公也術者阻以日干不利正色曰古者葬有定制何論利不利哉設不利吾自當之葢達而知禮如此故諸子悉守其家法云敕五字有典三典字有常方以文學著聲庠序間用能大君之後而顯揚君者將於是乎在銘曰 名不升於 朝夀不逮於耆天乎何知以君之善士而僅止於斯 堯峯文鈔巻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峯文鈔巻十五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誌銘五【共六首】 席舍人墓誌銘 予數游洞庭之東山自俞家舎抵薛家橋其道多圯每新雨輙淖不可行諸往來者病之最後過其地則㫄規以石中甃以甓者堅緻且袤數里矣問誰為之則曰席舍人所築也時山中婦女無他業每空手坐食以為恒最後織作聲殷然接衢巷問誰為之則又曰舍人募鄰郡女工所教也問絮本及紡車織牀諸具安所取乎則又曰舍人所給也予甚異焉問舍人為誰葢諱啓圖字文輿嵗貢生補内閣中書舎人未授官而卒山中人雅重君故不字而爭以其官呼之云已予寓於嚴氏君之諸孤皆嚴出也因知君事行頗詳及將葬君來儀嶺之原復諸予徴銘予以是益悉君之為人按狀席氏避唐末黄巢亂始居莫釐峯之陽曽祖洙祖端攀皆不仕考本楨前明文華殿中書舍人擢太僕少卿贈其先兩世如少卿官妣吳淑人而君之母則譚也君自幼喪母鞠於適母吳事吳有至性吳疾病晝夜不離左右自草青詞籲於神願以身代死先後四十九章至今其稾有存者為人恬靜寡欲未嘗孜孜錢刀為俛拾仰取計惟好行其徳於鄉里凡宗族親故待君舉火者若而家待君資其㛰嫁死喪者若而家山中細民苦貧祁寒則施禇衣炎暑則施苧□病則予之藥不幸死而無以殮者畀之棺無地以藏者又廣少卿先所置義塜至三十餘畆以畀之坎埋嵗值大歉則出粟周之多或千餘石少亦不下數百石而又贖歸其子女之被鬻者收育其嬰孺之棄遺於道者嵗所費率逾數千金山中大姓類以商旅纎嗇起家往往擁財自衞其尤豪者必華衣服盛輿従以相夸炫而君自奉獨與寒素者埒室無姬媵篋無玩好每積所入悉罄之於施予親黨患其異已或竊議之君聞而不少顧惜乆則合一山大小疏昵莫不頌服焉然後知予前之見聞猶未足為君異也君好讀書貯書累萬巻於是徧葺先賢嘉言懿行條晰部居共若干巻名曰畜徳錄晩嵗病風痺者數年益鍵户著此書嘗題於書尾曰吾病瀕死惟以書未成為恨今幸少瘥有不强力成書而敢自惰媮者没無以見先賢地下病不能轉側至置書牀簀上俛睨之葢其勤於問學如此予故考君事行本末以為得之先賢者居多享年四十有三卒之日宗族親故哭之曰今而後緩急將誰叩也山中父老子弟哭之曰今而後凍餒患難將誰恤也嗚呼若舎人者可謂有徳有言之君子也已當病之未革也先期謝遣醫藥語諸子曰吾之生也太嵗在寅今嵗申也月又如之寅申相戰吾殆將不免既而果然達者謂之知命卒於康熈十有九年某月日葬於二十有三年某月日昔太史公謂淵深而魚生之山深而獸往之人富而仁義附焉顧其所述蜀卓氏程氏宛孔氏之屬其贏視君數倍而輕財好學不聞有似君者也以太史公之文雄麗可喜故得遂傳於後世予自分筆力衰劣弗稱其能永君之傳哉惜乎君之不遇太史公也然而不可以不銘君娶嚴孺人生子男三長例監生候補國子監典簿永劼次嵗貢生候補内閣中書舍人永勛出嗣世父後次諸生永渤女二長適諸生許霦次許鄭茂鼎孫男七女二俱幼銘曰 古不朽者惟徳與言後儒弗能澌滅忽焉君也獨否善積慶延佐以著書日星昭然倚山面湖宰木森芊人亡名存庶幾萬年 周文季墓誌銘 無錫周君文季諱炳文享年五十有四以康熈七年某月日卒於家以十年某月日葬於軍鄣山先塋之次曽大父某大父縣學生維新父鄉飲賔懐良皆有潛徳配倪孺人三子廷韓廷范廷楊三女壻王仁濟華僑蔣士震孫男四曽孫男二君舉順治十一年鄉試與予同門生而予囘翔郎署過従甚稀君抵京師間一詣予飲往往杯未䦨燭未灺即上馬言别未嘗促膝握手相欵曲談笑也故予之知君也淺逮予老且病鍵户深山中故交濶絶初不測君在亡廷范實來堯峯與相慰勞則曰吾父墓木且拱吾母倪孺人亦相繼物故乆矣問其學則曰廢而輓彊矣問其資生之䇿則曰吾父不喜治生遺汙萊若干畝已不足給糜粥矣因出其再従兄緘齋先生所撰事狀示予然後得君之為人已廷范留山中浹辰相與徴述君遺事然後益悉其詳予然流涕自悔知君晩也乃襍取事狀中語并所述者書之曰君内行醇備析屋不計多寡肥窳奉母方太孺人最恭自始疾訖革搖手戒家人母令太孺人知將殮而目猶視太孺人至哭而拊之乃瞑雅善地理之學先是父葬鄧尉山有年君揣非吉壤謀欲遷葬諸昆弟難其事治命諭諸子曰必遷之廷韓遂改卜軍鄣山及啓故竁則羣蟻果蝕棺木幾盡矣是時君柩猶在堂當遷之夕家人聞堂中嗚咽號泣咸以為君之靈也平居著長者譽好急人之難鄉曲有憤爭者必詣君剖曲直交游親故以非辜被陷者必向上官爭其寃上官見君持論忼爽發於至誠亦俱信従之有同年生頗使酒難近方醉譁時聞君罄欬聲輙肅然起嘗語人吾所敬事者□一縣惟周筠心耳筠心葢君别號也自少嗜讀書博覽彊記不專資為舉子文也凡四試禮部不第歎曰得而不止是無義也失而不止是無命也吾其如命何可以止矣遂考授教職其後以他事詿誤亦竟不及選也家故雄於一鄉暮年益中落賴倪孺人力持之孺人尤習儉勤至老且篝燈操作不少休迎婦送女皆出自孺人遂以積勞遘疾享年五十有五卒於十二年某月日距君殁五年矣又十年與君合葬按周氏世譜相傳為吳偏將軍瑜之後其無錫景雲鄉者自宋制置安撫使諱應者始至今四百餘嵗子姓猶環居是土土人因姓其涇周涇云銘曰 才之充學之豐誰不如轗軻終命為之道則窮倚幽宮氣鬱葱侍兩親有婦従筮言吉子孫逢 鄉飲賔徐府君墓誌銘 徐之先皆祖偃王又皆祖漢徴士穉而吾吳諸徐故多仕宦家皆往往各自為族其譜牒絶不相通莫知其何别也宋淳熙間有為常熟教諭者始家直塘鎮其後又遷長洲之采雲鄉列居下塘是為下塘徐氏自明世宗時迄今百六十年徐之以進士為大官者凡四人舉於鄉者又數人餘或以貲或以諸生貢學宫遂出而仕宦者相望也故其人視他徐尤豪凡貲産之饒室廬臺榭園池之壯與夫輿服伎妾優伶之麗都悉冠於呉中四方冠葢日夜爭湊其門既入 本朝而徐氏驟衰子姓多以驕穉縱恣破其産畧盡中間能為怐恂篤行長者殆不過一二如府君是也君自少喪父族人輕其孱弱輒搆訟傾之君家於是中落及君為諸生頗強忍自力既而有子曰堂又能佐君幹理其家故稍稍復起然君每安澹泊好善樂施親故有不能㛰葬者必贍給之羣從有盜鬻先世義田者復率衆捐槖中金贖以供嵗祀由是徐之長幼俱服焉醇厚謙謹葢其天性族少年嘗有所恃乗醉以非禮侮君㫄坐皆為憤恨君笑不校也中嵗喪其配汪獨居二十餘年㫄無侍媵蕭然自得晩尤潛心於釋典遂呼子堂傳其家日惟晏坐諷習而已與予比屋而居予既老病杜門而君亦簡出不數數見也嵗時偶一相見言若不出口者其在里中雖賤夫幼豎咸踆踆然與為禮稍聞讙競聲輒趨避去里人推君長者年七十舉鄉飲賔衆悉以為允其明年以病脾卒又明年堂將卜葬君於陽山祖塋之次汪孺人先卒遂舉其柩合焉君諱綸字襄孫父果達王父治安皆有隠徳大王父有聲縣學生汪孺人生男子一即堂也太學生女子三壻曰諸生施贇曰朱楷曰江文模葬有日矣堂麻衣冠踵門言曰吾父於先生為世戚且鄰比也知吾父者殆莫如先生兹墓石已具而未有刻辭孤大懼無以顯揚而遂霣越其遺緒敢惟先生也請予乃諾而銘之銘曰 予聞君祖考以來累世長者至君之身益以長者有聞微獨徐氏所希覯也即吳中巨室以貴富顯名者多矣而布衣恂恂卒莫踰於君維秦餘杭馬鬛巍然宜爾孫曽餘慶之延如曰無徴眂予銘言 金孝章墓誌銘 吾郡故多潔修好古獨行之君子近世如杜用嘉邢用理沈啓南先生降而至於趙凡夫文彦可之屬率皆遺榮弗仕或以詩文或以字畫或襍出醫卜卓然有名於時其遺風餘韻至今猶傳述鄉士大夫之口自有明既亡呉中好事者亦皆棄去巾服以隠者自命當其初流離患難之中希風慕義儼然前代之逸民遺老也既而天下蕩平苦其饑寒頓踣有能初終一節老且死牖下不恨者葢實無幾人若孝章金先生庶幾大易所謂樂天知命者與先生諱俊明字孝章吳縣人少從其父宦寧夏往來燕趙間馳騎游獵頗任俠自喜遼左多事諸邊帥爭欲延入幕府先生意不屑也既歸里始折節讀書受經於孝介朱先生之門朱先生數歎異之補縣學生名隠隠起數試於鄉不見收最後復赴試以焦氏易筮之得蠱之艮其繇辭云云先生愀然太息曰天豈欲我髙尚其事乎吾將從此逝矣遂不終試而歸歸即謝諸生杜門以傭書自給是時明猶未亡也踰年流賊陷北京又踰年 王師渡江吳人始深詫先生知幾云先生幼以善書著聲吳中小楷師曹娥碑行草師聖教序悉有法度晩益自名一家兼工詩古文辭四方士大夫聞先生名以書若詩文來請者相次不絶里中窶人子手不持一錢亦日夕踵門乞先生書先生欣然應之不少厭也以是三吳碑版㫄及僧坊酒肆率多先生筆得之者爭相誇示以為幸間喜畫樹石皆蕭疎有致其墨梅最工呉人尤傳寶之先生既善書平居繕録經籍祕本以訖交游文槀凡數百種無不潢成帙庋置縢鐍惟謹予嘗走詣先生老屋數間塵埃滿案與客清坐相對久之自起焚香瀹茗稍出其書畫與所録者娛客而已予嘗論之以為先生非忘世者也既以遭逢不偶積其激昻竒偉之材與夫輪囷結轖傲兀不平之氣訖於暮年而劖削未盡不得已寓諸書畫間吳中後生晩進髙談賞鑒者徒推其書畫之工且欲求諸筆墨蹊徑之内俱未為知先生也先生年七十徧乞常所往來者賦生輓詩引陶淵明自祭文為況蓋其風流雅趣如此嘗有學使者慕先生名欲招致之不可得因歎曰清真絶俗雖古之沉㝠不過也夀七十有四某年月日其孤葬先生長洲縣山之萬字圩以狀來乞銘按狀曽祖篪祖可大考永昌官陜西寧夏衞經歴妣徐孺人娶浦氏先卒女二長貞琬適吳江張某次貞琰適長洲方某男四長上震某科武舉人今方為某官次侃次祜次預早卒孫男三先生篤於孝友每居喪必手書孝經數百本以乞人撫愛仲叔兩弟尤力晩而自號耿菴又嘗自書其堂額曰孺宜以志之銘曰 於學則豐於徳則崇不逮於用維時之窮庭有幽蘭先生所藝篋有竒字先生所制潛光隠曜後人是詒後人其昌斯石識之 江太一墓誌銘 休寧之江素號右族其先世葢家於浮梁唐天復中有主休寧簿者遂占藉焉是後子孫延衍散居休寧之郟陽梅田二鄉而公則從梅田徙蘇者也諱五聲字太一以鄉飲大賔諱茂時者為父鄉飲賔諱判者為大父昆弟凡七人諸昆率以文學擅名仲氏又舉於鄉而大賔獨竒公才特命之治鐡冶於蘇遂用冶鑄起其家其為人任俠重然諾徧交四方賢士大夫凡士大夫至吳者無不造門投謁公必盛供張酒肴筐篚具迎送之禮由是得好客聲而予之族女方歸公冢孫為昬姻家故汪氏亦無不交於公者公所居在吾吳西郭外比年以來予徙居公里相距不數十武顧予宦游京師有年及其歸也又以病杜門獨不及登公之堂而識其面然詢里中人則襍然推曰此長者也公既殁免喪而公之諸子始介其友俞子無殊數往還予家時時叙說公軼事益知其果長者公性好施與尤厚於同族有貧而鬻女者立捐貲贖出之且為之擇所歸有無行被陷於盜者族人咸唾詈不齒也公顧憫而援之得脱其罪其人卒悔悟不復為非或以緩急告即如所需以應乆而負公不償公遂毁契書如此者凡數人貲亦不下累千金公之好行其徳悉此類也平居嗜讀史書又喜購古鼎彞罍洗次至官哥窰以下磁器若前代朱黑髤具之屬羅列便坐左右每間於家政及賔客之務必入精舎焚香據几或摩挲諸玩好或手史書一㢧且覽且諷翛然如在世外非獨其人長者也葢實有隠君子風焉享年六十殁於康熈某年月日配程孺人先公十年卒子男五接荷士騊皆國子生接芹吳縣學生士習蘇州府學生士騋吳縣學生女六人其四皆配名族餘未行孫男十六人承謨府學生承備承詩吳學生承倌承傚承侒承諴吳學生承份承説之訓府學生承俅承度承祜承恩承祐承偲女十三曽孫男四女三承謨即娶予族女者也承諴之訓從其季父士騋今方游予門某年月日諸子葬公某鄉某原以程孺人祔公既隠徳弗曜而子若孫類俱守公遺業恂恂謙謹足為保家之主且有讀書能文章者其蕃其昌豈不在後之人乎於是無殊為之撰狀予則誌而銘之曰 善之積也慶有餘公藴其善弗及攄詒子若孫詩與書其興勃焉立可銘以䜟之語非虚 鄉飲賔席翁墓誌銘 子嘗兩過洞庭之東山其始至也以事趨謁席太翁仲逺翁之季子婦予外妹也是時翁年七十餘矣長身飄鬚衣冠甚偉其輩行既尊於予年齒且髙顧具賔主禮甚恭拱揖進退如少壯者酒次叙說山中諸佚事首末纚纚可聴予心知其長者也别去十年而復至則翁已殁其家將禫矣伯季兩君方各治一圃中間樹木蒼秀亭榭潔雅又各於其㫄穿池蒔蔬備極幽人逸趣微但保家之主庶幾能亢其宗者也然則翁之所詒逺矣翁諱本乆仲逺字也先世有仕唐至武衞將軍者始家東山曽大父某大父某父樊瑞國學生以善封殖起家翁少為青浦諸生所至偕諸名士日夜以問學相鏃礪故其所得醇深而於應舉之文最工然數不利於塲屋中嵗始自喟曰命也文其如命何盡屏棄所業翛然不以名第介意數延故舊賦詩飲酒為樂竟用是老焉暇則簾閣據几手繕寫諸大儒語録至數十巻又嘗訓釋孝經而尤研精覃思於易其論乾之九三曰乾乾者卦之體惕若者卦之用潛躍見亢莫不須惕故九三不言龍以其為人中之龍也怠心一萌龍徳乃喪知進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將在惕若乎乃自號惕菴其為學根柢如此予惟自明萬厯以來山中髙貲者推許氏翁氏兩姓為甲其人率以文雅相髙喜結納四方賢士大夫非僅纎嗇擁財自衞者也故凡春秋佳日逺近籃輿畫舫爭集其門一時名卿士大夫如華亭董尚書宰陳徴君仲醇嘉定李進士長蘅太倉張内翰天如儀部受先之屬類推翁許為湖山主人一切管絃歌舞之娛牲牢酒醴供張之盛所費殆將不貲絶無分毫顧惜雖古諸侯所謂賔至如歸者弗是過也翁許衰而席氏遂興予雖晩進幸而得一從游葢有往者流風遺韻在焉逮翁殁而山中承平故事邈然不可復覩矣古曰在昔昔曰先民能無為之追嘅乎哉公雅性儉樸自奉無重綺兼肉惟用以施予不倦當順治之初臨清賈店所有盡亡於兵火而翁施予如故每念族女多嫠而貧者買田若干嵗計所入贍給之曰吾以勸貞節也元配姜賢而無子嘗出匳中金為翁買兩妾及冡子甫生翁即擇對庀妝具嫁遣之其最後買者侍翁彌年既嫁猶處子也由是里黨翕然推服至於賑饑薶胔治道梁葺學舍衆所夸說義舉者在翁視為固然雖更僕握算不能以悉數也有司聞之遂延翁鄉飲邑人無老幼咸謂不忝云享年八十娶姜氏享年六十側室沈氏善事其適且嚴於御下與適姜並以賢著皆先翁卒子男子二曰士琨曰士璵皆太學生選州同知子女子三曰諸生嚴某曰徐某曰諸生蔡某其壻也皆沈出孫男十孫女七曽孫男十三曽孫女十一始翁壯嵗猶未有丈夫子自謂不宜子矣至是中外子姓將踰五伯指其在提抱者弗論也嵗時奉觴上夀綵衣朱舄交錯滿前有不能徧認者洪範五福翁實兼之此長者之效也兩君免喪之次年葬翁夫婦於卜家山新阡以沈孺人祔是為康熈二十一年某月某日銘曰 積財匪艱積善為艱財乆而傾善乆則敦翁也善士又益以學窺易微指乾三惕若菑之畬之厥惟播之我躬之淑我後之詒環山面湖幽堂既考餘澤綿綿伐石是詔 堯峯文鈔巻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峯文鈔巻十六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誌銘六【共八首】 敇授文林郎閩縣知縣劉君墓誌銘 君諱惠恒字子廸别自號養孺姓劉氏漢中山靖王之裔在唐有禹錫者顯名於時其後再遷始定居無錫至君之大王父封郎中諱陞以舉人兩署教諭偕其子光禄少卿後先咸著聲望同縣髙忠憲公少師事郎中而與少卿同朝相友善故郎中父子之殁也悉忠憲公誌其墓少卿諱元珍由萬厯中進士累官南職方郎嘗劾首輔沈一貫朋邪䝉蔽狀以故削籍既起少卿又劾故贊畫劉國縉與楊鎬李如栢扶同賣國直聲震天下推為東林黨魁少卿之子封知縣諱明翹生四子君其長也舉順治丁亥進士授福建閩縣知縣巡按御史疏薦治行第一内擢有日矣㑹以抗直中忌者罷歸年甫二十有五遂杜門謝賔客益自力於學不復言仕宦者凡三十有三年於書無所不讀尤好宋儒語録而平居所私淑者則専在忠憲公每恨不及從公游也故其學本諸靜坐而用致知格物為工夫躬行心得為歸宿每欲由忠憲以溯程朱由程朱以溯孔孟其原委統緒井井如也葢晩而益邃於易絶不喜佛老兩家嘗歎曰佛氏不知性老氏不知心本原既誤必無與吾儒可合者又曰天下聰明才智之士多流入佛老亦未取五經四子及大儒諸講義熟習而深思之耳不然吾道廣大精微方孜孜汲汲日夜從事於此其於彼佛老之學非惟不敢實有不暇也病肺將革為手囑數百言凡棺中幅巾絞衾次及殮葬之制悉具且言治喪禁用浮屠其說曰吾閲釋氏懴文皆悔過遷善之言非謂拜誦便有益也佛非愚人人柰何自愚耶君之議論類如此嗟乎晚近士大夫少而躭章句之習一旦登朝則溺於功名富貴聲色賄財之好未嘗有得於學也至其暮年則氣薾而志昬而又有所謂死生禍福者搖兀其中於是乎惟釋氏之歸髙者或竊其緒言以自文而下者遂趨於佞佛欲藉是以得福而逭禍延生而賖死不亦大惑矣哉予老且病作治命以教誡二子其說與君畧同然聞者不以為疑即以為妄度二子之心亦未必其能遽遵也幸而有如君者行之於前予庶幾得援君以自信而強吾子以必從也夫然則君洵可謂賢矣享年五十有九所著有樹樗園詩集五巻贅語遺稾各若干巻某年月日卜葬某鄉某原孺人秦氏二男子長曰學洙蘇州府學生次曰學柔殤三女子長適秦宏次適呉茂鍈次許諸生秦汝瀚孫男女各一初君之在閩也公廉有惠愛於民及去官無錢以治上官知君者予道里費始得歸其鄉瀕行哭送者數千人然君為吏甫三載凡有設施未足以竟君所學故予不復詳次云銘曰 維忠憲公明鉅儒徳言煌煌日星如維君與公同里閭一試而蹶潛其軀私淑先正儼步趨力研奥㫖探遺書忠憲之學斯不孤憤世陷溺惑且愚欲扶儒術揮浮屠辭而闢之抉根株忍使羣心逐淪胥賢哉若人今則亡銘以示褒非曰諛 周宏叔墓誌銘 君諱某字宏叔姓周氏其先家於常州有諱應者宋開慶進士歴知建康府制置安撫使始居無錫其後他徙越十一傳而復歸故自君以上數世皆無錫人君為諸生以才畧著聲譽不幸早世配華孺人生子男子一廷旦縣附學生子女子一適華某孫男三鈞鑄鏜孫女一曽孫男女三君卒於順治二年某月日春秋三十六孺人卒於康熈十九年某月日春秋六十八相距踰三十五年先是廷旦卜葬君於大池之新原及免孺人喪之次年遂啓君壙以某月日奉孺人柩往祔其去君之葬亦踰三十年矣君有弟文季予鄉試同門生也故廷旦介文季子某來乞予銘子不得辭因按狀中所載次第韻之為銘以授之廷旦復言曰先人棄孤某早故其述遺事也弗詳此某殁世有餘憾者也予應之曰昔孔子少孤不知其墓問於聊曼父之母然後得合葬於防若吾子知而述者視孔子不既多乎夫何憾銘曰 以國為氏巨莫如周源也則遙霈霈其流君之鼻祖曰瑜公瑾為吳名臣江東以振自瑜而下繩繩醇儒純吏在宋有聞爰自毘陵來居無錫里曰錦雲于田于宅元明之交子姓播遷有諱清者始還故㕓曽大父後大父維新潛采匿曜仍世弗振皇考懐良碩徳藹藹郡延鄉飲充賔之介厥緒既作逮於君身少居黌序郁然有文文何足多此小儒事君視勲名直戾契致詔遴騎射騁而輓彊俛仰自雄莫與抗行勝朝之末黨人騰沸君雖家食為國喑噫譬彼嫠婦不惜其嫠宗國將隕中夜涕洟江淮搶攘震驚郊野釃酒椎牛願衞里社志斯豪矣人則搤之材斯長矣命又促之及乙酉嵗洊臻喪難殷憂弗勝竟訖君算嬪惟孺人鵞湖其鄉婉婉令儀克事尊章克睦先後諸姑姊妹以是助君克稱賢對君之甫殁孺人號吁臣也死君婦也死夫於義宜然藐孤孰怙強顔視息兾完門户孺人盛年苦節是貞送老字幼如君尚存孺人白首甘節以終見君地下靡愧於衷長山之陽大池之側君與孺人實棲體魄有檟有松鬱乎墓門君與孺人用佑後昆後昆如何遺澤爾保爾熾爾昌兹銘可考 仲翁墓誌銘 由吳江縣治東南行七十里有地曰盛澤其間川流囘環煙火稠密四方商旅雲檣風帆相望至止號為巨鎮而䖏士仲翁之家在焉葢居此累數世矣翁善生殖喜讀書好客不厭遣其兩子棅樞挐舟過堯峯之麓數從予游予聞翁之訓曰儒者以品行為上辭章次之以問學為先仕宦又次之故兩子斌斌醇雅有聲庠序間為輩行所推及翁殁將葬棅來乞銘侍予側竟日與之談笑未嘗露齒揖之食飲未嘗輙舉酒肉訪以先人遺事必掩淚而對不踰月樞復來速銘其舉止復然予始歎仲氏家學有素又稔知翁為孝義篤實之君子也翁諱某字文濤其系出先賢季路世居山東濟寧州有諱基者宋建炎初南渡始徙籍吳江嘗知台州府即翁之十六世祖也曽大父某大父某父時彦皆潛徳弗耀母徐生四子翁其季也甫八嵗而孤臨父喪極哀如成人里父老以為異長值湖冦之亂走避他境屢瀕於死家以是遂落而奉事母徐逾謹最後母病將革夜輒籲天求代并刲股肉以進母殁且乆言之必嗚咽不止里父老益以為難家既中落以儉勤濟之故復起其自奉過薄無世俗華靡放佚之習輕財好施雖傾橐弗顧中外婣族子姓不能衣食㛰嫁者必以告不幸死喪不能含殮坎薶者必以告翁悉厭其所欲而去他如藥病者棺殣者泉粟其窮獨者不問識與不識也甃其衢路之淤者圮者木石其港瀆之不梁與梁而不支者不問里衆之匃募以否也先是故産已析矣而伯兄為怨家所訐遂興大獄翁度兄不能支願出所受十之四為助族父或搖手曰若年少不解事必貽後悔翁奮曰吾奚悔哉既而獄乆不决挺身趨訴上官乞直兄寃牽連彌年盡費其所受産始得解伯兄陽陽弗之問翁亦怡然無秋毫芥蒂意也嗚呼斯可謂之君子也已以故逺近慕翁者爭趨之殁而里中無少長皆出涕太息昔孔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呉人澆浮舊矣顧以斯鎮一隅之地而得孝義篤實如翁之為者則孔子之言不猶可徴矣乎翁自少警敏雖以避亂廢書暇即記誦經史㫄及天官厯數諸家畧皆通曉以吳江瀕水尤好言水利至於合縣所賦錢穀一切欵項本末利病無不瞭然者在衆中議論侃侃不肯骫骳媕阿隨衆意開闔衆亦敬而服焉臨殁告諸子曰吾家故先賢裔也若曹能力學積善毋辱我與吾祖足矣夀五十四娶吳氏子男六棅國子監生果捷吳江學生樞府學生鸞鳴浙江錢塘學生楷槐女四長適太學生王統次許諸生蔡某方某孫男女四卒以康熈二十年某月日葬以明年某月日其墓在琪字圩之八轉灣距所居凡九里銘曰 遙帶淞江近俛具區有木喬如有邱盂如既鞏既安君子之居維後之振維前之儲委慶後昆乆益有餘銘以俟之斯言匪諛 觀濤翁墓誌銘 東山金君孝植曰吾金之先故居彭城宋建炎初始散徙江左元延祐中吾始祖遷於洞庭東山之橘社村十一傳而至吾父觀濤翁年十嵗畧通經書大義不幸年十一而孤稍壯棄儒佐席氏賈翁故席出也門下諸客行賈者數輩其舅獨知金甥公廉可任禮之在諸客右命諸客悉聽翁指翁善治生他賈好稽市物以俟騰踴翁輒平價出之轉輸廢居務無留貨而已以故他賈每致折閲而翁恒擅其利他賈所市物爭取賤直其貨多苦窳翁獨求其貴良者人以是悉趨翁諸所居物既易售而其利又數倍凡佐席氏者三十年所遣客嵗走四方往則受指於翁返則報命其子本悉集翁所席氏不復問其出入然未嘗取一無名錢所親厚或微諷曰君縦不欲自潤獨不為子孫地耶翁叱之曰人輸腹心於我而我負之謂鬼神何諷者色赧而去為人有至性尤忼慨尚義居母喪號踊殯葬如禮伯兄病客任邱翁往與訣病者噤不受藥翁以藥進齧翁指幾墮翁絶不覺痛遇僧傳以良藥始得愈有寄白金若干兩者其人客死無子行求其壻歸之壻家大驚初不知婦翁有金在吾父所也故山中人皆推吾父長者又曰吾父之殁也植年甫十有九未嘗諳户外事吾弟幼者九嵗吾妹幼者猶在襁抱中賴吾母施孺人左提右挈以有今日吾母外持門户内勤操作送女迎婦代吾父支吾者三十餘年而始殁吾父不問生産有財輒分散貧交及疏兄弟既殁而家無餘貲吾母施予亦然病將革從子婦來視疾手白金償逋吾母猶却之曰若夫客外若盍留此資薪米乎葢其用意仁厚如此此直吾父吾母之大畧爾其懿行甚夥植老矣殆不能悉記而備數也因遂再拜流涕曰植之葬吾父也年尚少隧中之石闕焉未有以刻今吾母又將葬矣敢以其辭累吾子遂出事狀及侍郎葉文敏公所撰翁小傳示予侍郎性耿介不妄許可顧傳中次第遺事畧如金君之言且謂洞庭人齪齪逐末趨利而獨推翁有古獨行君子風洵如是是可銘也翁諱汝鼐字元調曽祖炤祖壂考有聲皆不仕翁少奉父命出嗣従祖祖父某後嘗考授禮部儒士晩而築室太湖之濵頟以觀濤故用以自號云享年五十卒於順治二年某月某日以四年某月某日葬管家嶺之原孺人享年八十卒於康熈二十年某月某日諸子卜於二十三年某月某日奉其柩合於翁兆子男四孝棐先翁一月卒孝植國子監生孝樞亦早卒孝梓女四適周時張起鴻葉文榮姚垠孫男女各六曽孫男女四銘曰 士而賈行吾所歎也賈而士行衆所難也孝友潔廉翁之賢也侍郎有云不可刪也吾復申之後人之所徴信也 熊府君墓誌銘 府君既殁之三十有一年孤子源始奉其柩與元配徐孺人合葬於十一都華園村祖塋之次源自少知屬文以貧出贅數為童子句讀師每自傷年老矣不能襄翁媪葬事以為憾及葬來請予銘其壙中之石予按府君諱秉鉉姓熊氏字鼎玉自山東之青州徙著於呉逮君凡五世矣太學生諱紹奎者府君考也由舉人官福州府通判諱文燧者祖考也吳庠生授儒官諱夀柟者曽祖考也由進士累至四川左布政諱佑者五世祖考也府君娶於徐予故徐出而府君實為予従母之夫先是予外王父有四女皆歸巨室而其家後皆中落獨府君與先大夫並時為諸生日益有名天啓四年秋先大夫甫踰冠試於鄉不售而府君巻已在薦中矣㑹同考與主考官意不合力爭不能得亦竟被黜閲三年先大夫舉鄉試府君益感激日夜記誦揣摩亦欲以科名自奮然訖濩落諸生中者若干年而卒為人坦易不問家産有無晩嵗偕予從母頗不相能由是益困夀六十有五府君之殁也徐孺人學佛茹蔬棄去家政源及季弟尚幼賴生母黄紡績相依以活府君得延血食者側室黄之力也徐孺人夀六十有七後府君五年卒黄孺人夀七十有七又後徐孺人十有八年卒至是并以黄祔男治源涇女壻王蕙徴盛恒劉定張昇源涇皆黄孺人出孫男常熟學生葭在曽孫男日炳星炳府君之葬也治若涇若諸女及壻皆前死無在者源獨力拮据不以貧故廢禮昔魯公孫敖知叔服之能相人也見其二子叔服曰穀也食子難也收子今源之於翁媪生食而死收之夫亦克家者矣或謂不及時而葬謂之渴葬過時而不葬謂之不能葬葬府君者過時矣吾子何以稱焉余曰源則何咎之有源之不能葬也萬不獲已於其貧也是故君子原之源雖廢學而葭在從予游讀書能文有名諸生中人稱府君有後云銘曰 有邱崇嶐兮有水鬱盤従先人於兹土兮庶鞏且安 金府君墓誌銘 府君諱朝勲字令猷姓金氏金為吳著姓而其族非一府君先世有千户公諱恭二者當元之季卜居吳之吳苑鄉是為府君始祖鄉瀕太湖於是湖中多盜乗間肆出剽畧公率兩子三孫團集鄉人扞盜兩孫皆死於鬭而意氣不少沮所擒殺甚夥盜相戒不敢犯由是一鄉得完浙江行省上公功次授義兵千户而有司復名其鄉下保以旌之其子姓聚族而居至今稱下保金氏前明二百七十餘年之間用科第及明經起家者相望既入 本朝府君之族曽祖舉於鄉者一人其従兄以進士髙第入翰林者一人金氏方盛府君又種徳積學庶幾能大亢其宗顧獨浮沉諸生中坎壈殁世以是知府君者共悼惜之云自千户公而下九傳為紹興府經歴諱某又一傳為縣學生諱某再傳為府學廩貢生諱應華即府君之曽祖與祖若父也府君自少聰穎甫成童受知學使者每試輒在髙等為人醇謹能以孝友律其身以儉勤理其家以仁恩逮其交戚鄰里父殁而事母夫人尤盡子道母微意咈必長跪以請俟其解乃起伯兄與巨嫂相繼早世府君年少當室入則送往事居出則支撐門户綜治生産咸井井有法兄之遺孤子在孩抱中拊之與已出無異先為之擇良乳媪繼又為之延名師選佳耦迄至成立葢始終如一日也何氏姑嫠居來依府君之父府君遵遺命奉養㫄舍如其父在時最後言於有司俾得以苦節旌其門有所事師老而貧其家且燬於火府君出已貲築室悉具室中所需什器而歸之聞者尤以為難他若宗黨之㛰嫁失時者不能喪葬者交游之以緩急有無告者一惟府君之歸府君應之無徳色亦無倦容衆譁謂金氏積善之報將萃此矣然府君為諸生五試省闈不售以準貢入太學再試順天又佹得而失之一故知當要路遣使者以書幣招府君欲為道地推輓之府君恥縁他塗以進婉辭而止其恬於進取如此康熈某年月日疾終於家享年四十有八配顧氏先府君十六年卒繼蔣氏側室陸氏某氏子男子二顧出者曰枋殤陸出者曰上簡廩貢生候授訓導子女子四顧出者許沈烜初未嫁卒蔣出者一適諸生蔣應鑨一許繆宗儼某出者尚幼孫男女四將卜葬府君於靈巖鄉顔家隖祖塋之次以顧孺人祔其孤來乞銘嗟夫吾觀吳中大家巨室席有祖父遺業往往不嫺詩禮之教其強者喜為鬭訟其弱者陷入於聲色裘馬蒱博飲食之好而尤無良者則又愛吝賄財以市怨怒於衆葢未一再傳而敗其家者多矣若府君文行非特金氏保家子也殆所謂一鄉之善士與乃潛光匿耀卒弗及振以詒後人昔歐陽子有言為善無不報而遲速有時然則所以不朽府君者當在府君之子若孫而不繫乎銘之有無也序而詩之亦聊以慰其孤之意云爾銘曰 湖濵一曲喬木蒼蒼閱嵗三百家族彌昌府君承之有聲膠庠克保祖徳表於一鄉謂宜顯融厥宗以亢時之不逢夀考是望中道而閼何報之爽匪報之爽天道有常其積也厚其流乃長垂休委祉後嗣之祥尚克有聞為府君光如曰無徴眎此銘章 李太公墓誌銘 李氏之先自洪洞避亂徙居涇陽踰六世當明世宗朝有諱世達者由進士累官南京吏部尚書殁贈太保諡敏肅於是其族始大有二子長户部郎中梓無子以同産子惟莊為後惟莊即太公父也官内閣中書舍人太公少不好弄遇同輩諸兒或有所忿爭恒退讓不與校中書公固已異之矣及中書公殁事母夫人有至性母雅好佛多所施捨太公輒多市方物奉母儲之以給用平生無他嗜好惟讀書鼓琴種樹豢魚以自娛尤精醫術全活人無算浮沈諸生中踰數十年晩而公子念慈字屺瞻者舉於鄉邑衆方敬愛太公前此皆曰李秀才善人何蹭蹬不偶乃爾豈天道報施或爽耶至是則曰天將使食報於其子矣越三年屺瞻成進士衆益喜為太公賀繼而屺瞻授河間推官已又補廉州已又以裁缺甫之任而罷於是衆稍失望曰天道故無知乎其後改授新城知縣卒以詿誤去官衆心益不厭而太公聞之怡然自若也㑹 王師討叛滇屺瞻以才能薦往湖廣従軍遂補竟陵知縣不數月復以博學宏辭薦試京師於是衆喜過望又皆曰 天子必大用屺瞻矣太公自此食報未艾也 御試既竣京師譁謂屺瞻已前列語傳士大夫間絶不知所従來最後竟報罷無不為屺瞻搤腕太息者屺瞻亦悒悒不快棄官西歸甫抵里門猶逡巡瑟縮懼無以順適太公意太公顧怡然如故呼屺瞻前曰菽水汝長物寧遽遜三牲九鼎耶吾故以養志期汝也其曠達多此類太公諱紹字慎閒性最友愛屺瞻登第遂推同居故廬以予諸兄凡子姓來受學者其訓督視已子無異家産中落猶百方為屺瞻延致名師且日治醇醪豐饌欵接四方諸賔客初不計家有無與人交温温若恐不得當不為町畦崕絶之行尤重然諾急人患難間接郡邑諸有司必舉地方利弊剴切陳說即忤其指不顧往往隂雪人寃不令其人知之或奉金為夀亦堅拒不納也既用醫術知名嵗時必廣施藥餌逺近造請者踵相接其貧羸者天寒逺道輒捐酒肴飲食之有為親若長來者輒用好語慰藉人服藥多効亦不肯受餉謝也嘗徃平陽值竟陵老書生病脾卧邸中且乆太公一見遽就榻拊視令僮為畚除糞穢出囊中所儲善藥躬煮飲之又時時命僮扶掖之至平復乃已其友人平陽太守代饋太公白金五十兩太公笑卻曰吾自行吾素耳卒不見太守而去其居平積善如此以是敬愛太公者無長少貴賤戚疏一也享年七十有二以康熈某年月日卒於家元室常氏享年十有九生子男一即念慈也繼室扈氏享年四十有五亦生子男一曰慕慈孫男女各三兩室皆有賢行先葬縣東南十五里太保公之墓次卜於某年月日奉太公柩往合焉琬交屺瞻三十年矣且同舉宏詞嘗推服屺瞻才學謂髙出琬輩數人之上而傷其坎坷於世今年來過吳門則屺瞻亦已老矣出所撰行畧命琬誌太公墓琬故多抑揚往復感歎之語非直慰屺瞻也抑將慰太公於地下不知有當屺瞻否也銘曰 李出隴西繄鼻祖兮散而徂遷指秦土兮維敏肅公肇簪纓兮理學事功國股肱兮文孫繼之敦文行兮為善不怠積餘慶兮爰有令子稱逸足兮既翔天衢蹶不復兮天道茫茫杳難量兮夀考令終詒謀長兮宰木鬱蔥築幽室兮往配爾祖以俟爾後之昌且熾兮 鄉飲大賔周翁墓誌銘 予既以衰疾屏居虎邱東麓嘗有無錫周翁貞兹者相遇於半塘因遂造予草廬且命其長孫標次孫棨珩從予游於是翁年近七十矣鬚眉郁然其色辭甚恭其登降步趨甚偉兩生侍側予數叩其學術論議文章悉有原委非近世固陋浮薄者比間以訪翁之鄉人則曰翁為侍郎文恪公之再世孫其人孝友敦樸舉凡綜理家政戒督子孫髙下無不中度葢馬少游所稱鄉里善人是也識者謂當有積善之報既而棨珩以諸生試學使者裒然出府學生數百人右或以是為翁喜予聞之曰未也兩生具有雋才而又恂恂克循家學異時將各致顯融以有光於文恪公則翁之食報諸孫者繼自今庶幾其未有艾也今年秋七月兩生衰絰踵予門哭告翁捐館舎已踰月矣享年七十有一將卜葬□峲山祖塋之次乃徴予銘予為之然出涕不敢用衰疾辭姑掇兩生所纘事實序而銘諸翁諱嘉申貞兹其字父如璜官典簿王父炳文累官都察院都事曽王父子義累官掌詹事府吏部左侍郎兼侍讀學士贈禮部尚書諡文恪以次子文簡公炳謨貴再贈太子少保父子皆著聲迹翁雖貴公子孫而文恪公素以公亷自持苞苴不入其門身殁未乆家無餘貲再傳至典簿公所析汚萊不逮數頃顧雅好結納每四方之客至供張饋遺費且無算其産遂以中落訖典簿公晩嵗翁兄弟遂如窶人寒士矣乃棄文恪公故第於人而翁之兩兄又最困翁獨奉典簿公僻居縣之西郭外生計屢空絶不以介意也然父子遥望故第輒相顧歎息曰吾三世席先人遺業不獲兢兢保守柰堂構何於是翁削衣縮食銖寸累積以謀復故第其人齗齗不可父殁若干年始能傾槖中所有倍故值以償然後得之凡以遵典簿公意也平居撫未笄妹如女撫幼弟如子事兩兄及待族親尤曲盡恩禮死而不能舉者前後踰十七喪其歛埋一出於翁文恪公故有祠田若干畝廢鬻已盡翁特割膏腴一頃補之至於賙親黨之患赴公家之急尤日夜惟恐不及先是典簿公號長者族中豪強或歴肆凌侮公嘗撰自述數百言頗寓微指翁奉遺令版行以示同邑其人大憤所以㧖翁萬端翁受之不校鄉人尤推其雅量云少而篤志於學及明社既屋自以累世仕宦竟捨去舉子業悉力市故籍延名師以訓其子未幾其長君繼髙遂舉於鄉逮長君不禄其訓兩孤孫亦如之以是彬彬嗣起為同輩所稱說予故曰食報未艾良有以哉翁三舉鄉飲賔卒於康熈二十八年六月二日葬於是年十一月某日配成氏子二繼髙順治庚子舉人考授内閣中書舎人先翁卒家肇側室出女一適諸生吕晉孫男三標太學生棨珩常州府學生椿孫女八曽孫男四焞爌熺烱曽孫女一始文恪公之葬也申文定公文其碑許文穆公誌其壙都事公與典簿公之葬也鄒宫諭徳溥及馬博士瑞為之銘其人類皆前代名臣碩儒卓然有聞故能奮其筆墨闡揚遺事於後世顧予何人才學謭劣且當衰疾之餘欲使繼前賢之後為翁不朽計不亦傎乎然而此兩生之志也不可不銘銘曰 嵗集屠維日纒析木巨區之瀕□峲之麓築是幽宫是栖我翁克委厥祉詒我孫子以被於無窮 堯峯文鈔巻十六 <集部,別集類,清代,堯峰文鈔>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峯文鈔巻十七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誌銘七 湘鄉知縣汪君墓誌銘 君與予同出新安越國公華之裔又與予同年進士順治十五年冬予待罪户曹而君亦來謁選吏部數相過従甚樂也是時予僦居正陽門東所居後有小閣俛魚薻池而面郊壇閣外灌木幽深水鳬沙雁游泳上下為都人士游觀之所君暇即登予閣裵囘眺望把酒賦詩以為常其明年君得湘鄉令湘鄉渉江踰湖去京師數千里予祖君於郊臨别無惆悵繾綣之色所以然者葢以 天子方褒寵循吏多不次之擢予同年諸兄弟涖郡縣者逺或及朞近或不過三四月而得入為京朝官者比比矣如君之才行是宜在侍従清要之列予以為非乆則必復入入則必復相見於此故不以此别為重且難也而孰知其遽殁也哉君之殁也以丁母夫人憂哭之至毁因請急奔喪以歸而上官固留君代代者不即至君毁益甚遂不起其距謁選時僅二嵗其距予祖君之日僅四十餘旬耳豈不尤可痛哉君性簡易無町畦與人言呐呐不出口而及其為吏則又以亷能仁恕為上官所重湘鄉罹兵亂里井蕭然君一切與之休息嘗語人曰刑者所以警衆非用以騁吾虐也有訟於庭者立諭遣之㑹 國家有事雲南而湘鄉當用兵孔道所需役夫船馬無算君慨然曰征徭彚集民不死兵而死役矣因奏記上官請免船解且請復故時廢站民困始蘇武岡邵陽大旱饑民散走至君縣或虞其生變也議逐之君不可為設䇿予之食葢賴而活者數千家其以吏治稱者如此惜乎中道以殁而不得竟其所設施也豈非其命也哉君諱觀字顒若舉順治乙未進士享年五十有三曽祖某祖某父太學生某其自新安遷宣城者十四世祖宋中散大夫慥也娶某氏男女各一人男名紹洪初君與弟燦發若同舉鄉試君既殁發若以其柩歸將卜某年某月某日葬君某里某原而因試事至京師乞予銘其兄之壙予不得辭君有弟三人發若其叔也今更名如龍亦以文學有名於時銘曰 魯公之後其氏汪自唐而宋世斯昌子孫緜聨散四方於今纓芾遙相望惟君才行宗之良有施未究滋可傷我欲呌天天茫茫茲邱之穴魄所藏賦命雖短名則長 昭信校尉芬徳撥什庫王君墓誌銘 君諱仕字某正紅旗下人世家遼東 國家陞盛京就設遼陽縣君葢其縣人也先世用軍功得官祖蘭前明時中屯衛指揮使父有才以謹飭聞於鄉君長身頳面望之甚偉而為人恂恂退讓有父風少以烏珍超哈事 太宗 太宗方用師中國大凌河之役君力戰知名自是數出入行陣備著勞勩 世祖即位為芬徳撥什庫尋授六品頂帶階昭信校尉尋又加二級順治十三年從征福建敗走鄭成功師還病卒杭州歸喪於京師春秋四十有六安人陸氏子三魁三畏予與君初不相知聞葢得之其従子刑部筆帖式三省者如此十八年三月將葬君京城東北宛平縣界中於是君之從父昆弟仲舉等介三省來請曰吾弟雖以武力自奮然能勤勞於國孝友於家仁且讓於鄉里雖全遼之人號為讀書知道理者亦皆推巽吾弟自以為不及也今不幸中道以死茍非匄一言以寵之於幽則是舉等没吾弟之實而無以昭示其子孫也予方辭謝三省又言曰吾王氏之役於 本朝者三世矣自天命天聰以來 國家佐命偉人下及鞍馬騎射髙上勇力之士林立麻列然得如吾従父之材幹者固僅僅也惜省於是時尚幼不能周知其始末所得於遼之父老與吾伯仲昆弟者特其略耳至於摧鋒陷堅禽生馘級之數則兵部尚有檔子可考也然亦什不存二三矣嗟乎吾從父之殁訖今不過五年其上距 太宗皇帝之世亦不及二十年然省之所習傳止於如此使更歴數十年則世愈逺而事愈微省恐其有時冺滅而絶無一存也豈不可痛哉幸而辱為之辭不獨以耀於子孫亦庶幾傳之永乆也已予嘉其言之質而悲也遂為銘銘曰 東海之瀕有龍出水羣攀其鱗雲翔飈舉君也烈烈提戈䇿勲馳驅 王事殁而有聞不佚前光以貽後昆於何徴之視此銘文 葛府君墓誌銘 崑山葛生悌明將合葬其父母於常熟虞山之西原來謁予而請曰灝中不幸甫四嵗而吾妣與吾府君相繼即世至於今三十載府君之嘉言懿行其不獲記憶審矣幸而入則侍吾祖父母之側出則奉教於従祖祖父世父及吾父之執葢無不叙說府君軼事以督率灝中也祖父母之稱府君曰善事我従祖祖父世父之稱之曰少而克勤於學執友則皆曰其與人交也耿介而不諧於俗端方而不受憐於人者也徴諸家庭質諸鄉黨灝中以為信故敢乞銘予語之曰四民之窮無告者誠未有甚於孤子也人孰無父人孰無母而顧幼無以為依長無以為養家貧則力不能自存及其饒益也又將有外侮内難乘隙交訌之虞焉而三尺之童或不被魚肉者少矣君子已孤不更名冠衣不純采必終其身非獨以志不忘也夫亦自傷其艱難勞瘁而有大不得已者於此也予之孤與吾子同言之而且刺心蹙額矣其忍為吾子銘其先君乎悌明復請曰灝中事先生乆敢卒以是累先生予乃曰昔孔子疑其父墓處殯其母五父之衢郰人曼父之母誨以父墓然後知之今吾子於先君之軼事也徴諸家庭而信質諸鄉黨而又信其勝於曼父之母也不既多乎夫顯幽闡微亦後死者之責也予不可以固辭遂叙而銘之君諱雲字方千崑山縣學生卒於某年月日年二十有六娶戴氏先君一年卒曽祖某贈某官祖某萬厯某年進士仕至某官父某某官子男一人灝中也國子監生考授州同知娶陸氏孫女三人銘曰 太常名卿澤流孫子文學蔚蔚而不永世卜彼髙敞虞山之趾鬱乎佳哉墨食在此越惟後人克承遺祉既剝乃亨行復爾始 張府君墓誌銘 府君之葬也其孤排纘事畧踵門請文為銘追惟予自童子時數従先仲父知縣公獲見府君府君豐上削下頎然長身間與仲父及予同里繆子長先生為文㑹其文最雅麗秀拔予昆弟在家塾中輒傳相謄寫以熟逮入 本朝繆先生先舉進士最後予亦舉進士為郎官於朝先仲父亦得浙東一縣以去而府君獨棄諸生服杜門不出以教督諸子為事葢府君有令子曰遇恩每以諸生試有司必與同邑諸名士互占甲乙嘗詮次墨巻所謂介石堂選者徧走四方殘膏剰馥沾溉後進藉是取科第者甚衆而遇恩屢見屏於省試府君恒為之歎息及遇恩之子如錦髙第始得大亢其宗而府君則捐館舎已十餘年矣康熈二十八年某月日葬於吳縣十九都長山鄉之先塋予少習府君而遇恩之室則又予中表女弟也故遂採掇事畧中語序而銘之府君諱明勲字元卿晩自號介菴張氏之先當孫吳有國時與朱顧陸竝為吳中著姓後徙長洲之陽城村者不知其何别也繼又徙居郡城以封徴仕郎諱某者為曽祖忠義衞經歴諱某者為祖縣諸生諱某者府君之父也府君少而孤露能自奮於學以致成立出應童子試受知學使者偕其同産弟明烈後先居諸生中俱善屬文聲譽籍籍稱二難所結納悉勝流名宿凡八試於鄉不録中間一為本房首薦又以忤主考意報罷府君私自詫曰命也非戰之罪乆而循例貢入南太學兩司成有識府君氏名者勞之曰吾子猶蹭蹬未遇耶於是國將亡而府君亦不復措意舉子業矣為人有至性以不及侍養為憾每值諱辰設享所居之東堂指示子姓曰此爾祖屬纊處也爾曹其識之毋忘言未竟必澘然淚下世父饒於産而無子鞠明烈為子及世父殁人或謂府君乃大宗也質諸令甲吾子宜為後府君正色曰有治命在且親昆弟相距幾何而敢爭哉居平事世父如父事庶母如母視諸從子悉如已子而與明烈友愛無間性素耿介晩節尤硜硜自愛故人有顯者歸里来謁府君拒不與相見招飲亦不赴有司聞其文行延致鄉飲又卻之由是為鄉黨所推重而府君訖不以此矜於衆也既謝諸生掃除一室庋書數千巻坐卧其中日夜手鈔口誦雖盛寒暑不輟屢遘外侮家産漸以中落猶夷然不屑也間為古文詞喜學唐宋諸大家或遇風日晴美華月朗媚輒拈小詩一二首葢府君才甚髙學甚博非僅用舉子業擅名者顧雅不欲以詩文自命也既成則削其槀今惟存介菴日纂若干巻藏於家春秋六十有九卒於康熈某年月日配吳孺人婦徳甚具治家儉勤中度拊媵妾臧獲皆有恩意自少知書暇則閲通鑑綱目繕録古文小品誦之以為常春秋四十有六卒於順治某年月日已前葬矣至是以府君合焉子男二人長即遇恩次次墀皆太學生女五人適廪貢生黃日華吳江學生吳森穎府學生顧揚鉞及范君瓚吳詔孫男五人太學生如鏡縣學生如錫康熈某科進士如錦府學生如鈺幼如鉽孫女五人適太學生王元震鄭誼縣學生顧三曽許時對一未行曽孫男一人女三人銘曰張故巨族世有哲人或隠或仕爰逮府君以學名家以善立身善積於身詒慶文孫庶承 天寵用大里門 貤恩所加賁及幽魂其形雖亡不亡者存如欲徴之眂此銘文 朱翁墓誌銘 翁諱某字慎闇别自號潤寰系出徽之望族曽祖存中始遷吳江祖行父文彬復徙著府城翁其季子也先世率居市闤間潛徳弗耀至翁昆弟始延名師勸諸子於學而其子姓遂有掇取科第仕宦於朝者吳中朱氏至是始益大為人倜儻不羣敦尚氣義雖自少棄去舉子業而喜觀諸史與人論古今成敗得失大畧若繩引珠貫娓娓不怠家庭雍穆闔門數百指翁養老字幼指撝使令上下皆訢訢如也性好施予自三族以訖交舊若鄰里若委巷老弱傭丏諸㛰嫁饑寒與夫疾病死喪悉惟翁是歸翁赴人之急不以在亡為解亦不以逺邇戚疏為厚薄於是吳中人爭頌說之素信釋老氏之學晩節築室鄧尉山麓蕭然孑居惟與方外士相游遨以繕性參學為務家政悉付諸子不問病將革始就醫入城有問疾者即荅曰吾目中無翳吾胸中無礙來處来去處去而已識者知翁葢有得云平居尤有至性母夫人常患末疾輒中夜焚香露禱願以身代無已遂刲股肉治糜以進母疾良愈翁不以其故語人乆而稍有知者或質諸翁翁蹙然曰此不得已耳豈吾本心欲為是乎由是衆益歎息以為難予嘗論之昔唐史言陳藏器注本草謂人肉治羸疾民間遂刲股肉以療父母韓退之作鄠人對罪其毁傷肢體為不孝之甚予竊疑不然夫人子之事親猶人臣之事君也人臣當國家危急之時雖肝腦塗地亦所不惜是以殺身成仁君子許之忠孝一也使刲股而非孝則比干之剖心屈原之沈淵顔魯公張睢陽之身殉國難皆可謂之非忠乎賈生曰借父耰鉏有徳色母取箕帚有誶語葢自周末以來先王之教不作彞倫道衰父子之間如秦人視越人者多矣顧退之復作此對以佐之宜乎孝友之不少概見也予故特書翁療母一事以風末俗至其他造梁甃衢賑荒已責俗流所稱善事者率不及書以其事不勝書且在翁為細行故也夀五十有八卒於康熈某年月日元配陳氏繼室以黄氏二男子曰霖曰霞皆太學生霞出繼伯父後三女子適太學生邵言璋諸生裴起潛幼許李鈞俱黄出孫男二人女三人其孤卜於某年月日葬翁吳縣西南珍珠隖之原先事來乞銘銘曰 嵗在屠維日躔星紀爰諏良辰幽宫是啟維是幽宫鄧尉之陽梅華馥郁宰木鬱蒼翁安體魄越千萬祀摛詞著之不磨可竢 敕封徴仕郎翰林院庶吉士劉太翁墓誌銘 太翁姓劉氏士壯名也穉公字也石菴其别號也先世豢龍氏之裔徙著寶應自宋南渡後始也縣學生諱承宗者考也廪例太學生諱延祚者王考也縣學生諱本者大王考也儒學訓導翁所選者也徴仕郎翰林院庶吉士以子貴所貤封者也夀六十有一前明崇禎改元四月三日今康熈二十七年五月廿有三日翁生卒之年月若日也太孺人喬氏其室也曰國翼曰壬戌科進士由庶吉士累官刑科掌印給事中國黻曰丁夘科鄉進士國扆曰諸生國藻為世父後者翁之三男子也曰諸生張麗微張易抒喬崇醇者翁之三女子之夫也翁自幼頴敏閱書一過即成誦嘗治春秋研深索隠所撰録盈尺同學者莫能與抗雖老師宿儒亦皆驚歎以為國器也在諸生中數十年文詞典麗學術醇深議論奥博銳欲以功名自奮輒為學使者所知拔置髙等然訖困於塲屋晩而以嵗貢應補師儒之官非其志也雅負至性室無一金之儲而奉養母夫人備極豐腆有三兄一弟俱早世仲兄之子亦如之於是廣陵大水邑中士庶瀕於饑寒俱不能自存而翁顧獨力送往事居支撐門户撫育孤嫠絶未嘗告倦也為人恬靜寡欲凡榮名寵利世所羣趨爭騖者悉無求其間尤喜周人之急嘗捐髙燥地一區為義冢又嘗慮鄰田乏水為廢腴産濬渠以利之畧無纎毫顧惜故闔郡滋呼翁長者也晩既受貤封之 命然平居不衣章服不乗軒不張葢老屋數椽衣敝飯麤如故間屣步馮一童子出游初不以貴人自命邑中不相識者亦不知其為貴人也為人謙謹樂易見傔從衣好衣者怒曰汝衣若此勢且忤我宗黨鄰里必累老夫詣門謝過矣急命褫之亦不譴責也最後叔子舉於鄉賀者填里閭翁獨瞿然曰吾寒門得此過望非力為善事將何以堪爾曹其勉之翁之家訓類如此故給事君號名諌官自叔子以下亦蔚有聲譽推為邑中巨室衆皆曰此太翁種徳績學之報也先是邑中有御史喬先生聖任素稱東林巨儒擅知人之鑒方為愛女擇對翁尚童丱喬先生見而異之許適以女翁之考遜謝謂吾窶人兒不敢與女公子為偶喬先生不之聴所許即太孺人是也乆而翁坎坷不偶先生又慨然語其子侍讀公曰劉氏名長者累世矣穉公且好學能文顧終不得一第諸昆季又不禄困極而亨將在其子吾欲以女孫許國黻為重姻故給事君復娶於喬不數年而喬先生言果騐當翁晩節給事君既大亢其宗子姓滿前又率斌斌文雅謹守翁家法劉氏之興信乎其未艾也二十八年春翁葬有日矣給事君郵所撰事畧介其外舅侍讀君以書請銘予聞之曰先人無美而稱之是誣也有善而弗知不明也今核給事君所撰類皆質而不誣可謂善稱太翁之美者也乃作銘曰 維夘金刀盛於豐沛其别綿延爰及千祀翁之鼻祖南徙射陵奕世載徳猶不能興翁也繼之文行尤偉儒素之稱溢於井里食報其子顯名 王廷 天子汝嘉教子有成乃下 綸音賜之章服翁受是賜老益自朂生榮殁哀餘慶繩繩爾熾爾昌後人其承之 堯峯文鈔巻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峯文鈔巻十八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誌銘八 誥封陳母張淑人墓誌銘 康熈十七年冬翰林院掌院學士子端陳先生將奔其母張淑人之喪所司以聞 天子為之惻然 詔遣學士屯泰公喇沙里公勞問先生於喪次 賜以乳茶挏酒四器且宣 上諭曰爾廷敬宜勿過哀以致滅性恩意有加焉已而復命 上又問先生動止容色如何兩學士具以對嗚呼休哉此皆 君臣相與之異數考諸故事惟滿洲重臣始得之先生漢人也其官又甫及三品顧獨䝉眷注優渥如此本朝三十餘年未嘗有也於是先生擗踊號呼幾絶者數矣及奉 上諭然後哭有常節積五六日然後能蒲伏踵宫傅大學士髙陽公之門乞銘淑人隧道之碑公既許諾顧又屬琬誌其壙琬按張氏世居澤州之沁水淑人則故陜西商雒道左參政諱之屏之孫威縣知縣諱洪翼之女歸澤州陳氏則故贈儒林郎浙江道監察御史加贈通議大夫詹事府詹事兼翰林院侍讀學士諱經濟之婦今封通議大夫詹事府詹事兼侍讀學士昌期之配也與詹事公相莊者四十餘年而殁凡積三封而始錫今稱則皆用學士先生貴故也淑人自少聰穎為翁媪所鍾愛威縣公嘗曰若男也我張氏其可復興乎教以四子及通鑑列女傳諸書無不成誦且能知其解妣王孺人又善理家其訓率淑人者尺寸具有程度淑人亦善承翁媪意由是張氏諸宗黨無不賢淑人者以女公子之貴來歸詹事公絶無纎介驕逸態一切烹飪縫紉諸璅細必躬親之姑范太安人老而喜潔清非淑人饋食則不甘性端靜笑語率不茍稍暇即出書於匵莊諷若經生然素不信鬼神祈禱之事尼師巫姥尤距弗與往來待内外大小疏近悉以禮其於庶出子愛之均一雖家人初不覺其異母也先是順治初姜瓖以大同叛澤州為賊所據賊素聞詹事公名數遣人誘致公公數裂其書幣以惡言復之最後嬰賊怒趨衆圍公於所居之中道莊堡公率堡中人力禦之是時淑人甫娩女即自奮曰此非吾安寢時遂起具糗糧治酒灸佐詹事公拊循堡中人人皆感激無異志一堡得賴以完淑人與有力焉由是陳氏諸宗黨又無不賢淑人者淑人享年五十有九以某年月日卒於家以某年月日卜葬於中道莊東山之原子男八淑人出者六廷敬順治戊戌進士累任翰林院掌院學士兼禮部侍郎充 經筵日講官起居注教習庶吉士廷繼恩拔貢生候補國子監官出繼叔父後廷藎州學生早夭廷愫例監生候選州同知廷扆嵗貢生太原府府學訓導廷統嵗貢生候選知縣廷弼例監生廷翰州學生廷敬廷藎廷愫廷統廷弼廷翰皆淑人出也女子子五淑人出者四適諸生盧啓茂例監生候選州同知秦光先例監生王仁堂候選州同知張中驥例監生楊健其適秦氏王氏張氏楊氏者亦皆淑人出也孫男女七曽孫男一當學士先生之幼也凡四子書悉淑人口授以熟及就外傅日晡自塾中歸淑人必篝燈督課之與塾師不少異學士既登侍從以儒學文章在 天子左右然淑人嵗時必寓手書其訓戒尤嚴於詹事公 天子器先生日乆每稱先生厚重沈黙可屬大事方有意向用而惜其以喪去位咨嗟太息者移日用是勞問不置先生述以告琬曰廷敬兢兢守官幸而得荷上異恩微吾母教不及此言竟因拊胷而慟葢淑人讀書曉大義其賢比於古之列女故其教子之效卓然可見而庶幾耀於無窮琬老矣無能為役然竊惟少為諸生嘗受知於提學御史道莊公公即學士先生世父也繼又従先生游有年其能悉淑人事行者宜莫琬若故遂忘其不敏靦顔執筆以誌淑人且謹列 上諭於前俾先生稍紓其哀以無忘 天子休命而大慰淑人於地下倘亦淑人之志也夫乃作銘曰 采蘩之敬葛覃之勤樛木之和鳲鳩之仁風詩所美萃於淑人淑人如何以古律身豈惟律身曰忠與義用相夫君亦朂其子為國良臣乃熾乃昌乃裕後昆幽堂有石是刻銘文乆而益章洵不可泯 敇封徐母劉孺人墓誌銘 孺人貴陽劉氏族大而代有顯人為前明威州知州諱琯之女年十七歸於徐為四川右參議諱卿伯之婦廣西左參政寧菴先生諱必逺之配享年七十有一距先生殁踰四年矣又五年祔葬先生之兆是嵗實康熈二十五年某月日也子男四人長維江寧學生天次時成例監生次時盛來安學生次時敏孫男女若干人於是時成以琬故寧菴先生門下士也且嘗銘先生墓石故復屬予銘孺人其言曰成等微孺人之教蔑由成立以至今日也先是伯兄既夭或諷孺人為擇嗣計孺人駭曰縱我不宜子側室有子亦何異汝乃遽為是言耶時參政府君方挈孺人赴補翰林檢討孺人遂取側室兩人以行未幾而孺人生成繼又兩庶母相次生盛及敏然後孺人滋喜拊之均一雖家人見之不知其異母也敏弟甫晬而生母遽亡孺人移置卧榻㫄省視周至飽饑寒暖惟恐少不得所居嘗誡成兄弟曰若祖若父以清白相詒若曹當謹守先訓讀書礪行庶幾慰若父地下且免貽我憂至於彌留遺命諄屬者復如之以是成兄弟自少訖長濟濟相友愛雖不敏不獲立取青紫以示光寵幸而門庭肅清無子弟之過者唯孺人之教是賴吾子可無一詞以章之乎琬曰唯唯成則又曰孺人之來歸也大王母任太君與王父參議公王母楊太君俱在堂無恙孺人早晩進㫖甘候燥濕小有疾則扶掖卧起手治湯液無不曲當兩太君意者兩太君皆曰新婦善奉我其事王父亦然晩節嘗語成等曰兩太君遇我厚至今諸婦逮事兩太君者惟我一人在耳言之輒與淚俱吾外祖父母歸黔中罹於兵燹舉家殱焉孺人毎嵗時追念未嘗不嗚咽涕零也其孝謹葢如此御家整而能容遇嬖媵有過必加掩覆或終嵗不用笞責家人子女孩稚者往往牽衣繞膝視孺人如母孺人亦數出餅餌棗㮚飼之終日不厭性喜施予内外以緩急告者恒斥簪珥以相賙恤其慈惠又如此素無鉛華甘脆之好衣不兼綵食不重味尤勤於女工垂老矣猶親自補綴以率諸婦妾事佛氏甚篤晨香夕燈不廢寒暑凡茹蔬三十餘年其儉且勤又如此子其并為我述之以闡諸幽琬又曰唯唯嗚呼世之為女子者雖有幽閒専靜婉嬺之操然而步履不下堂梱言笑不出門屏非若賢士大夫有勲名事蹟暴見於天下後世可以大書特書者也乃若孺人行事以視二南所載葛覃小星采蘩采蘋諸咏曽不少愧柰何使無聞焉且徐自參議公以來種徳藝善積之家而施之國者已載世矣孺人顧又以賢行繼之而食報猶未竟然則子孫千億爾熾爾昌徐氏之餘慶葢未有艾也是宜銘銘曰 家門之榮章服之華賢哉孺人莫之矜夸有儀有則儼然儒家令妻夀母既淑且嘉往従夫子永栖山阿宜爾子姓秉笏垂緺越千百年澤厚流遐刻銘於石以詔無涯 誥封薛母王宜人墓誌銘 宜人諱寧字子安姓王氏其家世故孟縣著姓為前明處士諱某之女年十五歸於薛為 皇朝故資政大夫禮部左侍郎文院學士諱某之冢婦今大理寺右寺副名某字大武之妻大武嘗官户部郎中故宜人得 賜今封最後従大武宦京師遇疾而殁享年五十有四康熈十八年某月日也大武既遣其喪還詣予言曰將葬願有銘予惟與大武偕舉進士稱同年者凡二十有六年中間偕授户曹稱同寮者三年雖出處暌合匪一而垂老復得過従於此予交游漸以衰落惟大武遇之如昔於相知為深銘宜人者當莫宜予遂序而歸之按大武撰狀其述宜人平素大約謂勤儉以佽其夫孝謹以奉其尊章觴豆腆潔以供其夫之賔客嵗時問饋不絶以睦其娣姒與薛之諸姑姊妹逮大武伯仲析箸宜人則指所遺翕園一區曰此園不足灌所乎吾翁無他厚産舍此非吾需也大武述之夫亦詳且具矣雖然是猶未足槩宜人也方大武自曹郎入為吏科給事中賀者填閭宜人不色喜及其被詿左遷即大武亦不免骯髒不自聊之意而宜人顧獨安焉語大武曰歸耳諌職誠不易稱君今而後釋重荷矣大武性微卞急又落落負才氣不肯逆自摧折以合時俗宜人憂其如此必隨事慰勉之且乗間數出苦語以相鐫戒訖晩嵗不廢大武聞宜人言亦未嘗不心屈也故其狀中具述宜人事行既訖則又櫽括於篇末曰宜人於某名曰伉儷而實有朋友之益焉然則宜人洵賢矣哉今夫女子之賢者考之於經不過率其烹飪澣潄紡績補綴之恒以義豐家以禮正内而已至於安窮而任達善世而諧衆在吾黨猶或難之豈閨房婉娩者之及知哉觀宜人所以勸勉大武者則宜人之賢又加於詩若禮之所謂賢也生子男子三長宏聲次同聲皆縣學生次振聲子女子一壻諸生禹卜年孫男女五卜地在縣之某鄉某原其葬以某年月日銘曰 君子友之家人宜之宗親婣黨罔不儀之燦燦者翣轔轔者輀達於幽宫宜人之棲其藏萬年不陊不欲知宜人眎此銘詩 李母常孺人墓誌 李母常孺人故巡撫河南右副都御史諱某之女來適李氏實内閣中書舍人諱某之婦諸生諱某之室而順治戊戌科進士前推官念慈之母也孺人殁踰五十有三年太公始殁是時孺人已前葬矣又踰七年念慈將啟孺人壙與太公合命琬誌太公墓琬文既成不及詳孺人事行念慈又以為請悉如所以請太公文者而其詞加悲念慈曰吾母與吾父生同嵗其月日稍先於吾父享年僅十有九其殁也念慈纔生相去旬有四日耳痛哉吾母以念慈之故免身得疾而遂致此也吾父傷念慈不及見吾母賜以所遺手澤二俾藏篋衍中其一為定小冊子若干葉其一為嬰兒襖一襲小冊率吾母侍外王母疾時所録其間記症之進退藥物之加減無不悉具字畫端楷清勁得曹娥碑筆意兒襖則鍼線整密䘳領熨貼以重華縀為之色正紅吾父指謂念慈此冊故汝母手筆又手自定者也此襖亦汝母縫紉豫為免身備者也汝見之如見汝母之音容笑語及其為人之孝謹儉勤也念慈既泣受命不敢不視又不忍細視也至今嵗時享祀即出而陳之毎一展輒哀號幾絶痛哉自王公貴卿下至行路販負之人莫不有母生事死哀莫不可以自盡獨念慈幼不得識母顔長不得奉母養天乎天乎念慈何辜何罹荼毒若此極也吾子不為之文何以稍慰念慈乎遂再拜且曰念慈嘗聞諸先王母矣王母謂念慈汝母性聰慧知讀書作字尤善女紅以女公子來我家初未嘗有驕惰色凡吾飲食衣衽㫄及爨濯之事必躬執之不以委婢媪也吾有所欲以屬汝母未嘗不愜吾意其來我家也最晩汝伯母輩皆年長矣汝母不以貴介失長幼禮故先後中悉和順相欽愛御臧獲寛嚴有法由是内外絶無間言王母每言之必愀然移時念慈亦淚涔涔覆面葢外王母亦嘗云爾此吾母事行之槩也其他則外王母與王母不及言吾父亦不言念慈俱不能知也按孺人卒於崇禎某年月日葬於某年月日又以某年月日合太公柩而祔焉琬竊感念慈悲母之詞距母殁殆六十年矣顧愈乆而愈不衰故復誌之使刻寘壙中其繼扈孺人亦賢念慈幼時賴其拊育訓誨甚至并附誌於後云 顧母何孺人墓誌銘 吾邑顧公君升之改葬也其長君開林既乞涇陽顧先生為之誌若銘及祔其母何孺人則又介吾友盧子定三命予誌而銘之予惟涇陽先生在前明素有譽望家居則以文章為耆㝛官中朝則以氣節為黨魁凡所撰述皆名當時而垂後世故能為顧公重若予則淺學鄙儒自分見棄於鄉曲有日矣顧欲使操筆附涇陽之後得母靦然汗顔也與而定三猶督之不已於是手開林所作行畧讀而太息曰予何能為孺人重若孺人之行則足以重予文矣當孺人之歸公公病疫將革羣醫投藥不效孺人晝夜涕泣為焚香籲天願以身代疾遂有瘳孺人亦無恙中外知者悉傳述以為異其後復與公相莊者逾二十年然則孺人之迫而籲籲而應也其偶然乎抑其誠足以動天而夙昔之孝敬果足以格幽冥耶吾舉不能知也然嘗考之於詩矣彼葛覃之躬節儉螽斯之宜男子采蘩之共祭祀樛木小星之不妬忌降而訖於草蟲野有死麕之守禮自將類不出閨房女徳之常非有竒節髙義震駭時俗孔子猶録其章句以首十五國風而為舉世勸况乎孺人之行卓卓可道如此豈非聖人之所深嘉而極予者耶惜乎當世既無孔子吳中士大夫亦未有表暴其事以見諸詩歌者而賢如孺人則又不可以無傳也故詳述之以塞開林之請庶幾予之文其得藉孺人以重與行畧又稱孺人善持門户米鹽纎碎具有程法嵗時周恤其嫠妹至老無怠也此葢他女子所難而在孺人則皆細行可畧也顧公諱世竣君升其字長洲嵗貢生世系詳涇陽所作誌中孺人祖一貫吳縣學生世所稱仁孝王少湖先生髙弟也考思佐妣楊氏子男二人長韡即開林長洲學生次芳菁康熈丙午科舉人女五人壻某某孫男十一人孫女八人曽孫男女三十人享年七十有五墓在陸墓之寥字圩銘曰 金縢之册周書是載維臣於君為壇請代亦越女師以事所天其誠感神與之偕全餘慶綿綿詒爾孫子濡染詩書蟬聨奮起佳哉寢邱有柏有檟有楸有松同穴於斯如金石之固以不騫崩 敕贈喬母潘孺人墓誌銘 予往以薦舉抵京師嘗介家舟次與寶應喬子石林定交舟次落筆妙天下於人少所許可顧獨推服石林才學不去口且謂石林之成名也實其母先孺人教之於是石林亦介舟次屬予銘其母墓葢距孺人之殁二十餘年矣石林之言曰吾母姓潘氏先世有諱塤者以都御史巡撫河南平青羊山賊有功載在前史其髙祖也吾外祖父諱叔暘雲南馬龍州知州母仲孺人吾母生而穎異為父母所鍾愛外祖母雅好讀書故吾母亦好書外祖母雅工五七字詩故吾母亦善詩先府君喪吾前妣王孺人吾母年十九來歸即操家政既而府君以御史官京師吾母方家居有同官來巡鹽者知府君之不受賂遺也乃私餽白金二百兩於家吾母固辭曰金至二百非交際恒禮也卒拒不受府君巡按浙江副都御史陳乾陽以書屬薦貪吏府君不聴而遽劾之用是觸乾陽怒及囘道誣奏府君所薦非是得㫖鐫職府君索乾陽書將上諸朝吾母執不與報曰發人私書昔賢所恥茶香酒熟待君偕隠乆矣府君始大悅服明之亡也吾母流涕累日作絶命詩四章置衣帶間闔户自縊為家人所覺故得免最後莱補諸生吾母忽忽不樂復作詩一章畧叙其所以教萊者以深有負於前四詩為愧其通曉大節多類此吾母既好書遂能博知經史府君晩隠柘溪之上杜門謝客坐卧一小樓吾母數舉古人出處成敗以相質且以慰安府君府君喜曰汝真吾益友此吾母之為婦道者然也前妣王孺人生吾兩兄曰邁曰英又生吳氏長姊至吾母歸時兄姊皆長矣吾母㛰男嫁女晝夜拮据鮮違禮者尤篤愛兩兄然待之嚴甚兄嘗游飲至中夜吾母燒燭端坐讀書於堂中必俟其歸然後寢既而兩兄寤訖不敢夜飲其督責萊益嚴萊出或侵夜始還吾母怒必令長跪達旦葢府君生萊也晩故稍示寛假而吾母以為不當驕而縱之輒賦戒子詩示意焉自是萊嚴吾母過於府君又視庶母所生兩幼弟不異已出疾方革猶諄諄以屬萊與兩兄也此吾母之為母道者然也予因以其言質諸舟次舟次為石林同郡又嘗同硯席又有㛰姻之好其稱述孺人與石林言悉合則孺人之賢信矣府君諱可聘天啟二年進士累官河南道監察御史孺人封安人以子貴復贈今稱卒於順治十有四年享年四十有九生子女各一子即萊也字石林康熈六年進士今官翰林院編修方為 天子所知駸駸貴顯未已女嫁劉士壯孫男三崇烈太學生崇讓嵗貢生崇修女六長適進士劉國黻次適嵗貢生邱璋次許舟次子宸褒次許太學生朱經次許黄之鈞次幼其王孺人及側出子女俱詳御史府君誌中府君葬柘谿而孺人之墓在鄭府莊距柘谿凡二里銘曰 詩三百篇孔子所采女子諸詩葢莫善於衛之二姜顧子猶喟其貞而入於變哀而近於傷也孰如孺人彤管有煒賢婦賢母隃古列女厥封若堂棲魄於此敢作銘詩永告來裔 李母顧孺人墓誌銘 李氏世居嘉興長水之上當勝國末有李曉令先生諱應者以文章氣節著聞東南晩嵗鬱鬱失意客死粤中其配顧孺人躬拊諸子督以讀書修行晨夕不怠嘗述先生語曰窮達命也但俾吾有子為通儒為善人足矣否則雖錢萬緡爵三公非吾望也以故李氏諸子次第嶷然成立伯曰繩逺字斯年仲曰良年字武曽叔曰符字分虎率皆器識雄邁論議卓犖所學則迆演淹貫悉達於用為詩賦古文髙筆雅韻可歌可誦間出新拔句輒絶去晩近窶陋畦徑同縣曹侍郎秋岳雅推轂後輩極口首稱之浙東西呼為三李逺近交游知三李者未嘗不歸重孺人之善教其㛰姻宗黨知孺人者又未嘗不推服三李之善承其母教也武曽北游京師舉朝士大夫熟習其氏名而予尤與之相得文譽籍籍在人耳目間最後應博學宏詞舉諸儒並集 闕下是時武曽學益髙聲價益大噪凡名卿巨公悉爭先延致求識武曽面私屈指揣摩以為必李生也當首是選者語聞諸儒則譁應曰然既而竟中忌者襆被出國門矣衆遂搤攢額代為武曽懊惜及武曽歸省孺人於家孺人安之再述先生前語從容曰古人有言吾期汝以志養非禄養也母子間怡然慰勞絶不以屈抑見於色辭嗟乎在孺人母子則得之矣如國家失才賢何如當路者以人事君之道何今逺距舉宏詞時且五六年矣武曽尚浮沈諸生中斯年分虎亦如之誰之不如而褐衣徒步相率旅食於四方也豈誠先生所云命耶孺人顧氏考廣東左布政使元鏡妣吳淑人性警敏識大體以女公子為翁姥所鍾愛遣嫁甚腆曉令先生喜豪俠賔友襍沓造門供張贈遺費擿匳中物畧罄孺人不少愠亦不少顧恤也事君姑沈及少姑張盡得其懽自先生之殁家事遂落一手搘拄門户檢挍米鹽屏當槖用以迎婦送女辛勤者凡若干年昆弟奉布政公遺指分與孺人田二頃他産稱是笑曰吾嫁時所齎安在此亦命耳奈何復以吾故減昆弟産卒不受少習孝經毛詩小戴禮列女傳及唐人詩集背誦無失忘長從布政公官署書牘㫄午輒代削荅草以進尤工於詩與先生倡和甚夥既居先生喪悉取稾焚之曰吾不忍憶和詩時也遂一意歸命佛乗稍作偈頌道所得而已疾革不亂出簪珥衣襦徧給家人與訣曰吾期至矣康熈二十一年某月日也享年六十有九諸子卜以明年某月日合葬先生之墓子男五季曰震逺早夭又側出幼子曰嗣逺女三婿曰祝翼銓曰諸生徐章曰鄭魯孫男四女五曽孫男一同縣繆山人天士評孺人夫婦詩曰先生遭喪亂其辭多憂憤感而孺人毎佐以達人語不入兒女曹纎豓氣習惜乎其稾既焚予不及見也銘曰 内則邈矣世無女師有儀有徳孺人之思手足瘏以支坎坷孰慰其心有子克荷孺人在堂諸子羣趨教之誨之遺澤父書孺人在室子則出游秉是懿訓譽問乃遒維天之報視爾所積積既厚矣報未十一嗟爾後人宜昌宜熾天乆斯定盍姑俟之 堯峯文鈔巻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峯文鈔巻十九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誌銘九【共六首】 誥封王母董夫人墓誌銘 維宛平王文貞公與今相國胥庭先生父子俱起家禁林相繼事 世祖章皇帝劬勞 王室號為佐命之臣及 今上之二十有一年先生以尚書 召入内閣則文貞公已捐館舎服甫闋矣是時滇冦初定先生左右 天子撫寧四方民恬俗嬉時和嵗豐天下悉謳歌聖徳且稱道先生之勲不置而先生又有賢内助曰董夫人夫人年十七來歸於王於是先生方為學士侍章皇帝側出入扈從或旬月不得休沐而文貞公則以尚書致政家居喜延見賔客相與賦詩飲酒無怠色先生虞甘脆胹濡之不調也以誡夫人夫人敬諾曰妾在君奚憂先生有庶弟妹數人其幼者甫在提抱中又虞寒暑燥濕之不時也命夫人助諸庶母善視之且戒勿令文貞公知夫人又敬諾曰妾在君奚憂既而先生微伺夫人所為無不辦治者心竊滋喜而文貞公亦曰新婦善事我諸庶姑又曰微夫人吾子女不得成立也自是先生得一意 國事竟不復憂内顧矣一時卿大夫間稱有家法者必推王氏為京師諸巨室冠而戚黨中知夫人者又推夫人之賢以為冠於王氏云享年五十有三卒於康熈某年月日卜葬京師之某鄉某原先生先期具所譔事狀與冢子食事君俱以書來告且徴銘詞琬按狀夫人姓董氏父正義歴官廣東都司僉書母梁孺人先是先生凡再喪前夫人文貞公為先生擇對知董氏有賢女遂命聘焉既歸凡六遇 天子覃恩自先生為檢討則封孺人為侍讀學士加一級則封淑人為掌院學士加禮部尚書則封夫人為左都御史加一級及為兵部尚書加一級與入内閣為保和殿大學士兼禮部尚書則又三封一品夫人有子男子五長克善官江西分廵道按察司僉事次克勤官生候選正六品京官夭次克昌户部陜西司員外郎加二級餘幼克昌則夫人出也子女子八長適生章維貞次許官生戴綖次許貢監生張光鏊兩女俱未嫁夭次適山東督糧道布政使司參議加三級胡介祉次許孔傳鐸餘幼適章若胡若許及戴若張者皆夫人出也孫男三女四文貞公之薨也值夫人方免身公遺命勿令執喪夫人聞之蹶然興曰安有為新婦三十年而不視翁含斂者乎死生命耳侍者止之不得諸娣姒止之又不得伏地一慟幾絶是後饋奠皆如禮待諸媵妾悉有恩意拊庶子女尤如已出僉事君將之任江右諄諄謂曰清慎勤三字若習聞之尤宜益以謙厚勿墜家聲勿忘庭訓足矣病將革聞牖外幼子語聲亟呼乳媪曰勿抱兒當風也葢天性孝且慈如此嗚呼夫人以嬺徳馴行為淑婦為令妻為賢母者凡三十有八年寵錫洊至子姓滿前可謂享有純嘏者矣顧獨能貴不驕富不溢始終畧如一日不惟古之列女所難雖士君子猶難之也以是先生之言曰吾前此兩更妻喪悼亡雖深未若今者悼夫人之深也夫豈過哉琬始釋褐即以通家子游文貞公之門受知於公又辱先生數過奬其文詞愧無以報今且衰病投老山邨其荒棄筆墨久矣而先生猶用故意屬之琬忝後輩既不敢固辭又懼其衰老不才無能為夫人役也㑹先生之弟知府君復自京口來督銘乃銘以詩曰 内則矣女徳以微孰相夫子永彰令儀烈烈相公為今周召夫人寔賢亦克逺紹采蘩之敬葛覃之勤樛木之惠螽斯之仁風詩所歌爰萃於此富貴康寧未竟厥祉象服既華綸言既榮後紬女史盍采斯銘 孝貞女墓誌銘 宋子既庭與計子甫草皆以文行知名海内兩人交相重復交相好也甫草有子曰孺子凖字念祖少而娟娟美秀數從甫草往來既庭之家既庭愛之許以其女配焉即孝貞女是也孺子年十五補呉江附學生髙才好學聲譽方大起纔及期而殤於痘赴至女竊慟哭且自誓曰吾死生計氏婦也即日屏櫛沐布衣蔬食願以此終其身既庭竒女之志將以歸計氏而甫草慮其少也猶與未决久之有求婚於既庭者女微聞之遂不食數日死甫草始大悔恨流涕太息曰此真吾子婦也吾負若多矣引舟載其棺以歸某年月日與孺子合葬某鄉之原成女志也有難甫草者曰周禮禁遷葬嫁殤彼宋氏之女也胡為乎同穴於此予為甫草解之曰禮所禁者謂夫生而未聘與未許嫁者也今男氏已聘矣女氏又已諾矣何不可合之有雞者曰女未廟見不祔於姑歸葬女氏之黨如之何其可合也予曰不然禮有常焉有變焉取女有吉日而壻死女斬衰以弔既葬除之者常也守貞不字變也若既庭之女之為孺子也始則膏澤不御觴酒豆肉不嘗及其繼也絶粒捐軀而勿之恤變之變者也夫既儼然計氏之婦矣安得以未成婦之禮格之予又曰春秋書宋災宋伯姬卒左氏云女而不婦穀梁氏云伯姬之婦道盡矣二傳予奪相反先儒取穀梁而非左氏葢彛倫道息女徳不貞有守死不回如伯姬者而又加貶焉何以示勸是故婦道即女道也既庭之女之死於不食也不可謂之非女道猶伯姬之死於火也不可謂之非婦道也如疑其舍生傷勇則予請以伯姬之例例之予雖不敏其敢自外於先儒之説與女性仁孝幼受論語孝經俱曉大義葢既庭詩禮之教著於家庭而遂被其女如此女死時年二十三諸宗黨閔之私諡孝貞云銘曰 昔贊典姐今述之子大書特書敢附野史其烈既均其氏復同矢志所天乃以身從身殁名存幽堂有刻用警遺風閨房之則 王母徐夫人墓誌銘 惟太倉太原王氏為吾呉望族之冠自文肅公以名徳秉政在明神宗朝調䕶兩宫保全諸諫臣號賢宰相編修公繼之雖位不大顯而材譽斐然著聞海内有子太常公耳目濡染克守家學以訓其子姓迄今由甲科登仕版者接踵起太常公治家尤整肅閨閫内外雍雍雅雅相勸以義相朂以孝謹文肅公父子之遺澤沿數十年賴以不墜則太常公側室徐夫人勷助之力多焉夫人與太常公相次殁其子進士君揆等卜以某年月日祔葬夫人於太常公之新阡使來徴銘琬於進士君為同年生相從游者久其母弟仲君則又琬從妺壻也故雖老疾杜門不敢以文辭荒落為解按狀夫人姓徐氏父繼良世居青浦本儒家子棄而業賈以然諾慷慨稱母沈氏夫人年十六歸太常公是時太常公之母周太恭人尚無恙動止必據禮法子婦輩少當意者顧獨親夫人未嘗譴呵夫人居恒無媟語戲容侍太常公側奉盥授帨惟謹至其他食飲瑣碎之務承命皆然闔門數千指滋以夫人為賢為人有器識親故緩急來告者必傾囊周之雖力有不及亦必為之咨嗟旁皇良久乃止進士君與其冢子原祁後先高第内外悉賀夫人坦然不加喜迨進士君絓誤被格不獲仕於 朝又皆讙譁稱屈而夫人亦怡然不形於色辭嘗口占數百言命原祁繕録以戒諸子其畧曰比者嵗荒賦急家落親衰女曹日夜惟修身保家為念猶懼不支若或喜怒失常或宴飲踰節招尤致疾將何以慰我老人乎又曰世情嶮巇取友實難貌交不如心交以酒食結人不如以道義結人皆格言也故進士君以下類能卓卓自立用學行知名東南而諸巨室子弟當喪亂後率縁交游匪類傾其家者相屬夫人言遂騐性勤儉妝澤不愛華侈一切女巫尼姥瞽婦拒不使進室中條畫措置雖下至屨綦盤匜之屬咸井井有方戚黨中微涉遨媐及所營服玩過珍好者必摇手相戒勿使徐夫人知間有竊議夫人迂者夫人知而哂曰留我一人作女流様子可矣於是聞且見者滋益以為賢或退而祝其婦若女庶幾異日師法徐夫人萬一也嗚呼自先王之教既衰内則廢缺凡為女子者耳不聞保姆之戒口不誦圖史之文加以臧獲婢媪搆煽其間鮮不浸染於驕忲恣睢相安成俗者也夫人顧獨不然是可以銘矣春秋六十有六生於明萬厯某年月日殁於康熈某年月日距夫人殁十有四年而太常公亦捐舘舍所生丈夫子三人揆順治乙未科進士抃攄皆國子生女子子二人皆適名族孫男九人原祁康熈庚戌科進士補内閣中書舍人原博州學生兆新國子生兆建兆封昭溥昭復府學生昭駿昭被孫女十有四人曾孫男女十人其子姓婚嫁之詳及墓地在所於例當書者先具太常公誌中以故畧不悉書嫌再告也銘曰 女惟其徳不惟其才婉娩淑順亦曰艱哉夫人之賢實應禮經有不知者視而子孫子孫奮興為cq=602 王國禎夫人成之俾似前人築邱登登植檟如雲越百千世永從其君 敕封楊母呉太孺人墓誌銘 太孺人姓呉氏太學生諱某之女年二十歸於楊則太學生諱某之婦贈徴仕郎行人司行人諱某之配也贈公捐舘舍者逾九年而太孺人卒夀六十有八祔葬贈公之兆先是贈公之未病也豫自為誌銘且戒其子勿乞身後之文於諸顯者葢又八年而殁諸子遵行其志惟謹及太孺人將祔然後冡子行人君率其仲季請予銘太孺人之藏予聞太孺人之訓諸子曰汝父嘗朂汝曹親名師謹交游敦天倫飭行檢戒惰媮節嗜欲勿絶書種勿墮先人遺緒汝曹倘以此數語書紳庶幾能有立矣行人君以 王事便道歸省太孺人又戒之曰官雖閒無負廪禄家雖貧無事干謁葢其庭訓如此然則太孺人洵賢矣哉是宜銘按狀贈公家産僅及中人稍贏輒斥以施居平勇於為善里中饑者食之寒者衣之疾病者捄療之嬰孺棄遺者收育之婦女自逺方流離至者贖還之其女兄之窮者無不恤也諸甥之孤露者無不撫也姻戚宗族之以緩急告者無不應也凡此皆太孺人與有力焉贈公每為一善太孺人必從旁相勸和往往盡傾槖中所儲終其身未嘗有吝色奉事君舅君姑以孝謹著降而承接贈公之女兄及公之諸甥情禮周至終其身未嘗有怠容以故里人既雅稱贈公長者每牽連太孺人稱之以為善相君子也性尤儉勤垂老不輟女工有諫止之者微哂曰吾非此意不愜也享年雖不甚永然及見兩子同時舉於鄉又及見冡子行人君以高第宦於中朝躬被章服享有禄養嵗時奉觴上夀合内外子姓連袂接踵登堂跪起者不下數百指其於洪範五福固已畧備矣此賢者之報也予觀贈公之自銘有曰生而自述之恥也死而人諛之亦恥也行不孚於人可畏也言不足以示後昆尤可畏也予銘士大夫家者多矣殆不能無愧贈公之言故其述太孺人也惟采蕞其信而有徴者不敢用膚文勦説以誣太孺人倘亦贈公之志與子男三人康熈已未進士官行人淵與伯兄同年鄉舉潁上學教諭漙國子生子女子五人壻貢生華俶銅陵教諭秦汝泌秦凖諸生華學潛國子生髙大酉其許秦凖者未嫁而殤孫男六孫女十三人曽孫男一人卒以康熈二十三年某月日祔以是嵗某月日墓在姚灣祖塋之側銘曰 相夫於善訓子於學婦徳母儀於焉卓卓伯也先翔遂登大逵仲也有聞尚其繼之我非良史慕古遺直銘此賢母庶秉直筆如贈公言戒為諛辭公而有知知之否耶 誥封王母張宜人墓誌銘 予既請告歸吾友王子貽上命予傳其伯兄考功府君越二年又傳其從父御史府君已又以書來告曰某用文辭累吾子者凡兩世矣今吾妻張宜人年甫四十而殁某感悼不已願復以累吾子吾子其亦憐我而惠之銘以慰吾亡者而損吾悲乎予於是發書往唁之且讀貽上所撰行狀其狀里居世系曰鄒平宜人所生邑也前廵撫河南都御史諱一元者曽祖也都察院左都御史諡忠定諱延登者祖也鎮江府推官諱萬鍾者考也李孺人其適母而宜人則景出也其狀生卒子姓曰前明崇禎十年六月某日今康熈十五年九月某日宜人之生卒年月日也有四子長啟涑例監生也次啟渾又次啟汸皆縣諸生而渾早殤者也次啟沭甫五嵗方呱呱而泣也其狀事實曰宜人之歸於我也年十四雖生長富貴而無紈綺金玉之好衣非數澣濯不忍易也上事王舅暨君舅君姑孝謹如一接姑姊妹娣姒和而有禮馭婢僕嚴而有恩終嵗絶不聞譙呵聲兩大人皆喜謂新婦賢某忝成進士族黨畢賀宜人顧燄然無幾微見顔色宜人又舉次子渾兩大人愈益喜謂新婦能相夫有成且宜男子也先宜人之喪宜人治家益勤吾諸姊妹歸寧宜人禮之視昔有加食飲服用之物纎悉周至諸姊妹嘗歎曰吾輩無母微弟婦無與歸矣此宜人之佐某操家政者然也同里徐隠君東痴貧且老冬無緼袍宜人出絮帛曰君得勿念徐先生乎曷以遺之官廣陵吾友許天玉北上以匱絶告是時槖中蕭然愧無以應也宜人笑曰勿慮因指跳脱示某曰此不足許君行李費邪舉以相授無吝色在京師與諸子為文讌四方人士輻輳邸舍宜人治肴核茗醴必躬親之不以委臧獲有不給輒質簪珥不恤也此宜人之佐某禮遇賓客者然也已矣今而後不可復得也葢貽上之狀云爾予與貽上同舉㑹試又先後同官户曹往予宦游時與貽上詩文杯酒相往來日夜無間其能知宜人之賢者宜莫如予予踰壯而喪其室袁顧視弱息稚女在側數浪浪涕下不可制其能悉貽上感悼之情者又當莫如予顧使予言之不如貽上自言為詳且到也使予代貽上言之又不如貽上自録其所欲言為尤嗚咽而歔欷也故為次第行狀中語稍刪潤之而繼以銘曰 蕭艾敷榮芝蘭戕兮鷦鷯匹游鵷鸞傷兮懿哉宜人令徳章兮曽是不延天難詳兮有邱巍然逺咎殃兮丸丸檟柏永青蒼兮夫君逢吉子孫昌兮爰勒貞珉示不忘兮 閔宜人墓誌銘 宜人閔姓中外皆名族其考與舅氏皆仕前明至大官既生長貴盛晩而又嘗從沂州公於官舍夀至六十有三不為不幸矣然既殁幾無以斂將襲問飯含具徧搜其笥篋求銖金碎璣無有也沂州公夫婦之貧乃至是耶公本貴公子中嵗浮沉公車逾二十年纔為縣於章邱又以非罪被劾方事急時所挪借兵餉若干兩有司日夜督之急不知所出宜人適家居盡斥其産以償而公始得歸歸而為姦民叩 閽者所誣上官移諜江南索公置對捕者夜半到門老幼皆張皇走匿宜人内憂公獨涕泣辦握手與公訣其事雖得白而宜人已驚恐被病矣公性豪邁喜賓客每交游在坐輒呼酒為笑樂而槖中實無一錢也宜人竭心力治具大半出典貸猶誡侍者勿使公知公有陂田三頃雖豐年然悉所入以佐徭賦供子錢猶不給闔門食指數十或正晝忍飢相視公搏手仰歎而已微宜人家人不得食也公又多疾屢愈屢發藥裹湯餌之屬皆資宜人宜人益憊而病已不可支矣是不死於病而死於貧也哀哉宜人始祖珪累官刑部尚書諡莊懿祖某贈某官考宗徳累官湖廣左布政使宜人既歸而事君舅海南公最孝謹以不及奉其姑丁夫人嵗時祭饗輒歔欷涖事平居治家斬斬有法撫庶出女一如已子中外皆以為難有男二人攸介才而夭元絅國子監生選通判孫男四人份侃僎何皆元絅出先是沂州公猶未貧也順治初有族子䣱酒與人路毆走訴公㑹是時方設織造侍郎於呉氣燄張甚而所謂機户者尤横族子與毆者是也其人知公瑟縮畏事謀借以中公遂言於官欲拘公庭辱之必得賄謝乃已而公之家始落矣或語宜人以族子事者宜人怡然不屑也已而微哂曰自是吾夫婦命耳慎勿置齒頰間嗟乎呉中風氣浮薄父兄子弟爭一錢之積往往面頸發赤㦸手相詬罵至終其身决絶不顧有棄千金如唾涕者乎若宜人者雖謂之丈夫女可矣公將卜某年某月葬宜人於某鄉某原顧語從子琬曰汝宜先期誌之於是詮次始末上諸公公復之曰汝措詞何惻然刺吾心也吾將誦諸帷次每出聲輒淚涔涔下不能終篇也奈何於是又為之銘既以慰宜人且解沂州公之悲云海南公諱某官至廣東布政使沂州公名某前明崇禎中舉人官至沂州知州銘曰 死生去來猶夢幻然無生無滅覺者實艱我惟宜人洞教與禪誦寫貝多其字累千了彼㓜化洞抉根原心手口如詎假言詮食飲動息姑順世縁縁盡而行曽何戀焉老蠶蚩蚩吐絲自纒獨返於眞宜人則賢 堯峯文鈔巻十九 <集部,別集類,清代,堯峰文鈔>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峯文鈔巻二十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誌銘十【三首】 亡弟南賮墓誌銘 此吾季南賮之墓南賮姓汪氏名珮一名琛呉縣附學生每試輒髙等知名於時不幸年二十八夭父元御府君前明丁卯舉人 皇贈刑部郎中母徐宜人娶王氏無子與南賮相次殁以仲兄搢九子涵質為後搢九又無子涵質復歸後其父於是距南賮殁十七年而其兄琬葬諸姑蘇臺之西麓且為文哭之曰汝夫婦其遂不祀耶欲以吾子後汝則吾生子又鮮欲别立他房之子則涵質受汝之田宅久矣中間不能謹守或轉而售諸異姓者且半矣他房雖有子其肯空手來為汝後耶此吾所不敢望也涵質幼鞠於汝婦葢嘗服汝夫婦三年之喪矣如此而不能有汝之寸田尺土汝夫婦其安乎顧欲奪涵質之有以授他房吾又不忍也不得已姑俟涵質生子而後徐議所立使汝死無知則有後無後等耳如其有知其能曲諒吾心否耶既已哭之乃申為銘以先府君墓碑未樹不敢刻諸石朱書於甎而瘞之銘曰 少則孤長則病殁又無子目何以瞑嗚呼天乎奚才之豐而戹於命乎 亡兒蘅瘞誌 兒小名蘅予第二子也母袁宜人兒生而娟好警悟異常兒甫能言婢負之行通衢間見諸生釋菜者用鼔樂旂幟道迎兒指語婢曰吾稍長亦當如是三嵗母袁教之誦詩畧能誦關睢以下數篇及唐人絶句詩暇輒為予誦之其音琅琅可聽每過庖舍家人或箕坐謾語兒必訶禁之不悛必訴母袁加鞭笞自是諸僮僕畏兒若成人然兒有二妹曰四姑慧姑四姑少兒一嵗其所出微也兒撫視之獨不肯異他妹母袁間賜果餌必分授四姑度相當乃已兒之穎異皆此類也順治十二年冬予還自京師家貧多負而女慧姑復殤於痘予夫婦質衣服簪珥以斂用是益大困㑹嵗且暮天寒大雨雪兒甫五嵗予不能為兒易新衣猶衣故敗絮遂中寒疾明年春痘發於頤越七日死死之日其母夢人冠絳袍率兩童子徑登兒所卧樓挾之去及寤猶聞下樓履聲隠隠而兒遽死矣先是予家數有怪牖上屈戍不風而摇若有人震㨔之者兒所戲竹凳棄壁間無故自移踰故處十許步醬瓿忽墜地破裂砉然有聲予嘗考之於傳凡物自動為木沴金自壞為金沴木皆不祥也不一月而子女相繼殤死嗚呼亦可哀已兒生於八年三月某日死於十三年正月某日瘞諸鄧尉山先塋之次而遂為之誌 第五女墓誌 當予諸生時予妻袁宜人舉四女後先皆殤既第進士歸宜人復舉第五女年十七以心疾夭葢距宜人殁十有四年矣先是女許嫁嚴氏按禮女子年十有五而笄笄不為殤春秋公羊傳曰女子許嫁字而笄之死則以成人之喪治之故予於女之夭不敢忽也為之服期凡衰麻絰帶皆如禮康熙十三年某月日葬諸姑蘇臺麓實祔予季弟南賮之次自予釋褐以來僅二十年始則哭吾次子蘅於家繼哭南賮弟及居京師聞袁宜人之赴為位於大通橋分司哭之繼又哭仲弟搢九暨從子遵慧於兵馬司繼又哭吾三子穗至是移疾甫越期而遂哭吾女焉嗟乎吾既仕宦不偶而所遭夫婦兄弟子女之變復何如也其零丁荼毒如此行老矣雖欲媮息人世其尚能幾何時也遂為誌其墓匪獨以悲吾女亦庸以自歎且悲云爾 塔銘【三首】 中峯曉菴了法師塔銘 師諱覺了字曉菴長洲朱氏子年十六贅徐翁家生子女各一逾數年嘗夢挈其家人泛海遭風俱溺一老僧獨負師以出警寤有省又逾年婦若子女俱死徐翁欲為更娶師執不許薙髪崇義菴中居無何往受戒於退翁儲公已又聽講於蒼雪徹公既迄事復歸故菴杜闗閲藏經三載始受法於徹公大弟子縁中經公支硎故有中峯講院廢久矣至一雨潤公居之始復興當明崇禎中徹公次補潤公講席來住中峯其同門友汰如河公住華山兩山對峙鐘唄之聲交應相與日夜宏法闡義傾動四方凡名公貴人降及閭閻士女無不肩摩踵接往來絡繹於支硎天池間惟二師之歸故其道場最盛自二師繼殁華山竟屬退翁為靈巖子院而中峯亦復漸廢悉斥賣所有田以償官稅於是殿閣傾圮道旁諸喬木斬刈畧盡僧徒亦次第他竄矣諸檀施集議非了師主之不可師素以榰拄大法為已任即空兩手入院歎曰某不自力則先祖一燈熄矣住院凡十有六年始師之至也一室蕭然食無鹽豉卧無幬裀披無楮絮師顧恬然不措意益務發明徹公之道及其暮年施者大集然後葺宇繕垣甃長徑植穉松復飯僧故田若干畝俱有端緒逺近譁曰蒼雪法師復出矣㑹盛夏講華嚴談以勞示疾講未竟而化世夀五十二僧臘三十二將入龕緇白哭送者數百人康熈二十一年某月日也師狀貌清削雙目炯然性坦直無城府好學不倦自釋典外如左氏傳國語史記漢書並能倍誦下筆行文多可觀而尤長於詩平居口不言匄募足不蹋貴顯之門與予友呉先生公紳及周子覲侯交善春秋佳日非師杖錫出山即公紳覲侯榜舟乘輿訪師山中三人者焚香歠茗流連吟嘯往往以夜續晝故師倡和詩尤多亦數從予游自見予後詩體遂因之小變予惟古之文人茍不得志必自放於山巔水涯招致方袍白足之徒相從媐遨酬對無間如淵明之於慧逺退之之於大顚子瞻之於辨才參寥輩皆是也葢其徒類皆聰明忠信顧又深之以學問濟之以雄談偉辨故率為諸賢所喜而其徒又欲藉士大夫之賢者以見重於世倘所謂墨名儒行者與抑果此失之而彼得焉也以予之才識陋劣其距古人逺甚而師之期待殆不啻陶蘇者比予亦愛慕其為人每相見必坐語移時各不忍舍去夫豈偶然哉師臨化召諸徒囑付訖又告之曰銘我必堯峯先生葢猶不忘於予也以是受法門人明瑞隆三來乞予銘以刻諸石越明年將奉龕入塔公紳覲侯又代為速銘且曰石已具先是徹公與其師潤公兩世皆建塔講院之側師至是又祔其右方相去若干步云銘曰吾嘗遇師訪以華嚴綱提領挈其語諵諵如車引絲蟬聯不絶如泉注壑淙潺不竭如牡出鑰砉然而開䟽通貫穿是大辨才才既辨矣又文學小儒聞之鮮不退郤胡為不延遽示化期吾喪良友衆亡導師窣堵巍巍與祖相望維此祖孫法門師象 崑山選佛場性空臻禪師塔銘 康熈十七年冬臨濟宗三十二世性空臻禪師告寂於京師之龍泉寺越明年正月門人超曉等用其法闍維火燼之餘四齒不壞得五色舍利子凡三百餘顆法衆見者咸流涕太息謂師之道行為希有也超曉將函其骨南歸乃持道安靜公所撰行狀乞銘師之塔師嘗訪予寓舍予見師眉目蒼秀脊骨稜稜出衣表與之語簡淡有味方欲援為方外交而不意其遽逝矣予悵然久之因是不敢以不文為解按狀師諱行臻字性空代州人姓邊氏母韓夢金牛入懷而娠弱不茹葷好靜坐甫十餘嵗薙髪為僧徧遊諸方者數年聞天童密雲悟公法席之盛往受具戒咨決生死大事問生從何來悟公棒云即今從何處來進云從堂中來公又棒云既從堂中來還歸堂中去師茫然其後聞山石崩墜有聲始有省復求密公印明甫開口公連棒趁出已而遊揚州福縁菴閲大藏經至雲門語録中一棒打殺語怳然見悟公大機大用欲復往依之而值公遷化遂走謁費隠容公於金粟寺容公即悟公受法大弟子也命充監院如是十三年深加器重曰先師之道賴子不孤矣而師尤不欲以出世自炫也栖止崑山陳氏廢園中頽垣老屋饘粥不給恬然不為意逾五年徒侣漸集檀施亦不逺數百里而來於是剏建殿堂樓閣旁及方丈之室香積之廚無不悉備琱礲丹黝冠於一邑巍然稱寳坊矣乃標其額曰選佛場諸方衲子傾慕挈瓶扶錫問法坐下者日夜相繼恒苦乏食又募田若干畝以備接衆費㑹虞山維摩寺延師住持師厭選佛場之讙也往應其請未幾語諸門人曰吾老矣吾北人也縁當在北盍往游帝都乎遂偕超曉輩擔囊附舟趨京師寓龍泉寺不四月而示疾常熟翁編修寳林方進謁次師與之坐語未竟合掌跏趺而逝室中微聞異香逾時不絶臨逝時不説偈不作遺囑識者稱其有古雪竇風云師在選佛場也嘗因僧化席書偈有百丈當年巻却玉峯今日重鋪之句僧問百丈既經巻却玉峯何故重鋪師云為汝瞌睡未醒僧送拄杖師云古人道你有拄杖子與你拄杖子你無拄杖子奪却你拄杖子意㫖如何僧云學人送與和尚師云如是即被山僧奪却也僧擬議師大笑問懸羊頭賣狗肉意㫖如何師云看破不值分文進云衲僧本分事如何師云老僧無氣力荅汝葢其方便接引多類此夀七十一僧臘若干嗣法門人若干人受度者又若干人有語録二巻行世塔在崑山選佛場之某原銘曰 道法如川源同派别臨濟一宗雲仍相接堂堂天童實推中興師其世適祖印是承建大法幢鼓大法鼓應機豎拂用導聾瞽清風白雲去來無蹤撞倒須彌獨露虚空婁江之瀕巍巍窣堵人龍歸依永衞斯土 廣福院藐菴谷禪師塔銘 師諱秉谷字風遇别自號藐菴俗姓任氏揚之通州人父某母馬氏師少警敏在提抱中聞僧誦經及念佛聲輒喜躍不已甫就塾授書過目不忘及長棄家投本州天寧院年十七受度十八受具戒已復入揚之天寧寺方禮佛次聞有諷報恩經者至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然汗下有省自是徧走諸方巖棲水宿參究不怠最後謁退翁儲和尚於靈巖翁問汝何處人師曰與和尚生縁不别翁曰老僧雖從人家屋簷下來且喜無腳跟到汝尋覓師曰某甲慶幸已得展禮翁笑曰隨汝顛倒參堂去依翁久之乃處以書記於是契悟日深先後閲八年始遣領衆遂出世於滸墅之廣福院院雖古刹然蕪廢且久師補衣苴履隨衆作務見者咸為攅麋捼手而師顧坦然也間受施舍輒銖寸積累悉費以支傾起仆如是者十有七年重濬放生池盡恢民間所侵故址大緝殿堂樓閣垣廡之屬俱有成緒矣一日忽示微疾即豫尅化期且諭監院某俾主院事瀕滅呼侍者取盥水水至則曰我身本淨無煩此也因掬水拭目顧左右曰箇段光明也要大家委悉遂含笑而逝康熈十九年閏八月某日也世夀五十有四僧臘三十有八受度弟子若干人越二年建塔於院後之隙地遵遺命也師性抗直在院與諸學人晝夜相淬厲每值往來問荅必擒縱不少置然訖無所付囑或以為請慨然曰道法陵遲有日吾安忍妄用一拂一偈記莂非人以禆販先師乎其孤陗率類此院故密邇闗為吏胥商旅錢刀譁爭之地師晨鐘夕梵清規肅如暇則閉門宴坐無異窮山深谷中絶不知有闗市也以故衆皆習師而安之予章句之儒於宗門絶無知解不足以窺師之所詣先是嘗遇師於院中語及要師詰曰居士畢竟作如何㑹予曰一即三三即一耳師哂曰是則是矣然猶未在即如所謂第一句中薦得與祖師為師第二句中薦得與人天為師第三句自救不了云云分明有三句在要亦然然則三次序豈可漫無剖判耶今相距將十年猶能記師此語故并述之銘曰 三峯之傳熾然呉下甘露法雨如傾如㵼爰有嗣孫闡揚綱宗門庭峻絶誰紹遺蹤縁聚而來縁散而去去來從容本無礙故瓦龕數尺石幢嶙峋詩以表之用示學人 墓表【九首】 誥授奉政大夫廣西按察司僉事分巡左江道李公墓表 公諱某字貞甫其先家江西贑縣後徙山東之徳州前明世宗朝有諱逢時者以進士歴官山西左布政使嘗為監察御史諫止大同馬市與倖臣仇鸞忤其事具載前史即公之四世祖也曾大父諱汝棟隆慶庚午科舉人大父煥國子監生父嗣美以公貴贈奉政大夫工部員外郎母高宜人公少工場屋之文舉崇禎癸酉科鄉試入 國朝用薦除故城知縣調豐縣已兼攝碭山縣事碭山土冦方熾上官欲揀材幹吏使勦賊度無隃豐令者故遂以委公公乘間冐重圍出賊不意入其城賊疑有大兵繼公後遑遽遁去於是碭諸大家爭以通賊相告訐公罪其渠而條䟽寛釋其株連者甚夥碭人甫定㑹濟寧駐防軍至聲言將屠城城中洶洶思潰公先諭民無恐即治牛酒往逆其師於數十里外為言境内皆良民kao已無賊矣帥不肯從公與往復數四大聲曰縣固某之縣也脱有不虞某自任之卒拒使不得入及公還老幼擁拜馬前曰使君活我微使君不死於寇必死於兵矣治狀暴聞遷南城兵馬司指揮踰三年進工部營繕司主事順治八年初建端門成以督琉璃窰功予員外郎銜加一級賜文綺名馬各一又以覃恩階奉政大夫十一年進虞衡司員外郎以督清江船厰竣事䟽獻羨餘白金數千兩於 朝再加一級尋進屯田司郎中十三年遷廣西按察司僉事分巡左江道行次岳州遘疾遂乞致事歸閲五年終於家康熈改元九月某日也享年六十有三公性嚴重寡言笑居官以公廉自持尤長於治劇凡所區畫必先事為之備好釐姦勇於敢為雖老猾吏無不縮手屏氣者而又能拊恤細人若惟恐傷之案牘滿前迎見立解抉摘其根株悉盡以是士民始而畏繼而愛及其既去且久而益思慕不釋也故城額丁二萬餘兵燹後死徙者過半顧嵗征猶如故民間大困公編審已有緒矣適改官將去乃大集父老取故冊焚之曰毋為若曹異日累也因鎖書吏密室中晝夜開除以新册申上官竟得請其困始蘇豐庫吏張某號螙魁乘公始至豫陳金帛什器於署公大駭曰此出正項乎抑爾所自置也吏漫應曰司庫者故例耳公怒曰庫中絲毫皆公賦何得借是餌我命悉撤其具杖吏黜之未幾吏果以賕敗自是終公之任未嘗支庫中一錢黄河決上官徴柳材急豐當輸柳萬餘束吏請率下里公曰如是則敝安底止且必悞期日遂呼諸大家告以某所廢地有柳可刈某某户有斂禾牛車可發官錢以賃衆皆曰然不踰日而事辦豐有豪民欲淫妻之妹為其夫所辱銜之賄大盗引為同刼其人不勝榜掠前此獄已具瘐且死矣公獨覺其寃微行入獄中具得獄吏與豪相左右為姦狀立置豪及吏於法而釋其人有嫠婦擁貲甚厚其大兄利所有謀嫁之不可嗾某甲使自誣與婦姦甲既至官公以無左証不信也姑緩其讞而繫甲空舍陰使吏誑之曰伯得弟婦財將解訟矣久之公召甲於庭陽正色呼曰若知死罪乎衆皆質若强姦律强者死促入死囚獄勿留行甲大懼泣且訴曰實無姦也彼訹某為之又欲賣某死乎婦遂得白有兄弟訟田者官得兄賂抑其弟弟訟不已公廉知其情即判歸弟田併以大義加鐫責兩人皆感泣卒為兄弟如初碭諸生有訐監生范某欲叛者公呼騎將詣其家衆力諌不聽即止諸從者於外親行視室中所在錢穀充斥而叛具無有也出叱諸生曰若曹殆利其財耳奈何遽陷人滅族事未幾復譌言范監生將引賊至矣先是公頗竒范狀貌乃勉使以武自奮遣卒衞致諸徐州其後范果官守備屢向公埀涕以謝公之愛䕶士民多此類也嘗夜渡大河猝遇大盜數十從者不知所出公言笑自如已而盗詢知為公輒譁語曰此好官也不可犯遂以次散去是時民間爭藉藉頌公而諸上官迄縉紳大夫亦數相引重尤受知於徐州道張公兆羆每語僚屬曰李君真能吏也最後公出權清江巡按御史秦公世禎抵境所逮繫他闗姦胥不下數十輩獨清江一無所問歎息謂公曰某雅聞君清操今所見殆勝所聞矣秦公名御史以風采著江南雖同時大吏莫不震慴者而公顧為所知如此公歴宦中外十四年橐無餘貲家無膏腴之産先世所授田數頃既舉於鄉悉以讓其弟及引疾歸杜門謝絶干請有司莫能識公面居常訓戒諸子嚴而有法子姓無敢違公教者娶宋宜人繼趙氏又繼董宜人子男三長浹順治丙戌科進士苪城知縣嘗與討叛將姜瓖有功不得敘中考功法免次濤康熈丙辰科進士由庶吉士授翰林院編修次潤州學生孫男六曾孫男二既葬編修君撰次公事畧畀琬識其墓琬曰考諸前史所紀如漢之黄丞相霸卓太傅茂皆非有帷幄之勞介甲汗馬之績惟以吏治循良遂得封侯錫土茂又圖像南宫列名元勳之次照耀史册聲施無窮以今觀公之為政夫豈不頡頏古人哉至於碭山之亂揭竿弄兵者遮塞道路公挺身䇿騎挾數吏卒蹈不測之險視羣媮譬若豚犢然不煩尺箠寸鏃驅之境外卒能撫恤其善良而保全其子女俾碭之遺黎得沐 國家休養生息之化殆三十餘載者其誰之賜也惜乎夀不酬徳位不配功故公所可表者僅止於此琬不敢以老病無文為解謹掇拾其大端識之非徒慰公地下而已葢將告 國史之傳循吏者使有所考焉公之葬也以某年月日其地在州之某鄉某原是為表 勅贈文林郎户科左給事中藺公墓表 自偃師南行二十里至景山有林鬱然有土嵬然是為勅贈文林郎户科左給事中藺公之墓公以孝謹著於家以文學聞於庠序以輕材尚義見信於鄉黨可謂才行純備之君子矣然竟用諸生終其身既殁逾十年而叔子給事君貴仕於 朝然後能光大其遺緒而顯揚之知公者未嘗不深快其有子而又惜其不及待也公諱獻徴字某少治科舉業甚工及補諸生即受知其長每試輒第一故雖不得志於場屋而試文一出即為邑人所師法尤以博洽見稱邑中後輩大半及公之門其文學葢如此家僅中産而顧慷慨施予自密親至於䟽屬自賔朋故舊至於巷衢之人無不以公為歸㑹嵗大疫其病者嘗賴公乞醫藥以活其道殣者嘗賴公給棺槥以收而坎地為冡以瘞里中諸兒有不能具脩脯者輒為設義塾有受貸不能償者輒毁其所書劵平居杜門不闗人事及直邑中諸大利害必侃侃爭於上官有司之前其輕財尚義又如此然公尤具有至性冬月居母夫人喪徒跣號哭兩踝皆凍裂至得痼疾而竟弗之顧也其臨事剛正不少絀遇人謙下無少長貴賤皆然而中實耿介不妄許可教誡諸子弟嚴而有方給事君嘗以優人燕客公聞之艴然曰淫聲邪色可用溷耳目乎訶責久之給事君跪而謝過乃已葢藺氏三世皆習禮經知名至公益大肆力其中號為經師給事君初授經即舉其説以告曰子欲修身善世必先自曲禮始葢公之於禮固無日不誦於口亦無日不整施於家非獨為章句訓詁之學者也藺氏祖相如秦漢間相如孫某嘗徙陽城已又徙長子至明洪武初有諱誠者始家河南之偃師曾祖新盩厔主簿祖芑縣學生以子貴贈奉政大夫户部郎中考完人縣學生公晩嵗以恩例遥授訓導以給事君貴贈如其官娶曲孺人繼娶張孺人生子男四人長挺秀次挺粹皆縣學生秀早夭粹拒流賊不屈死次挺達壬辰進士今為吏科左給事中次挺偉縣學生孫男女十六人曾孫男三人享年七十有七順治元年以避兵殁於鞏之謝砦遂槀葬其地康熈二年十二月始卜景山遷焉詳具給事君所為誌中公既絀於諸生故其才雖髙其行雖甚備而轗軻失意訖不能有所施為措置以達於逺邇而大顯耀於時此其尤可痛惜者也使非表之以永其傳則數百年而後一鄉之後生小子雖有欲聞君子之風者其將何所考述哉故予於既葬之明年遂應給事君之請而大書以揭其墓之原云 勅贈文林郎河南府推官張君墓表 今 上改元康熈之嵗予友稽勳君張子藴鄰手其先文林君之狀泣而告曰府君之獲歸淺土葢幾二十有八年矣某不才不能光大府君之業幸而躐致一第又幸而荷 天子寵命得以其爵秩下被幽壤而隧道之石至今闕焉無辭以刻敢用是請予辭不可乃為序而銘之按狀張氏世居緜竹宋南渡後太師忠獻公浚嘗著功名於紹興隆興之間其裔孫有遷萊者遂為萊之掖縣人至登仕公暠歴官鴻臚丞始以張氏顯於萊暠生濬濬生偉皆隠不仕偉生君父尚仁為府學增廣生母陳氏有子男三人君其季也諱某字某自少學問長而以孝友稱母殁竟三年蔬食與伯仲析産所受産厚薄置不校也比年十嵗即以能文受知郡太守補附學生每上官試士輒詘其邑人而數困於秋試明崇禎五年萊城卒有兵變而君遂不免矣享年四十有九以稽勳君貴贈文林郎河南府推官配遲氏後君若干年卒贈孺人長子含輝壬辰進士歴官吏部郎中即稽勳君也次子徳輝府學生孫男某某君謹厚長者與人交一以不欺為主故雖為諸生而闔邑士大夫下至里兒田叟强悍無藉之人無不知敬畏君者家有故居在郭外地曠且僻居民率多夜警君築室讀書其中自若也羣不逞共刼旁舍遥望見室中燈火知為君告其徒曰此君子人也相誡引避夜分有鬼出為厲嘯於坐側君正色叱之遂不見訖不能害也至今邑中人猶嘖嘖道君佚事多類此夫以君之篤學力行是宜生享貴仕不然而嗇其位者或豐其夀亦天道之恒也然考君始末宜修而促宜顯而晦坎坷患難遽喪其身豈天之所為顯榮夀考者皆非此之謂與不然厚積而薄報其何以使為善者勸為不善者懼哉予滋惑焉先是崇禎七年葬君禄山之阡既以遲孺人祔又八年而予始表之且作詩曰赫赫魏公起自西鄙思陵阜陵載世毘倚中阨權臣未竟厥委亦越後人﨑嶇東徙君實好修纘爾前美孰降閔凶血此掖水大命不延身殱家毁禄山之阡尺六有咫拱木陳根骨肉歸此伐石刻辭永示來祀萊人過之必恭敬止 陳處士墓表 當前明熹宗之世宜興陳少保公為吏部侍郎以㑹推忤魏忠賢削籍愍帝即位起左都御史以言事忤同縣要人又削籍葢公嘗從無錫顧端文公講學東林書院為世指目至是再以直聲動天下東林益共推服公而公有子貞慧字定生即處士君也少用文學著聞喜結納東南名士最善金壇周禮部鑣貴池呉秀才應箕每當羣集時杯酒淋漓相與掀髯抵掌往復下上其議論其於國家之治亂中朝士大夫之賢不肖無不根極始末刺刺數千言可聽諸名士尤慕君氣節故皆師事少保公而與君相親愛前所謂要人者適家居欲釋故憾交歡君父子為好語諷君曰公子盍從吾游乎吾能貴顯公子君固拒不往益有隙而㑹魏忠賢義兒阮大鋮久被痼隂輦金巨萬於京師謀復用公卿間口語籍籍諸名士聞之曰懷寧起東林無噍類矣懷寧者大鋮所居縣名也乃謀數大鋮罪惡為文檄之共推應箕屬草而君與周禮部皆列姓名其間檄未布而事泄大鋮愧且恚曰吾不識陳某何如乃魚肉吾至此於是恨君次骨君禍自此始矣已要人者應召出大鋮竄入其幕中人或為君危之無何而要人敗君始得免會福王擅立大鋮驟䝉湔洗用事將盡殺東林黨人是時少保公已前殁而君與周禮部及應箕皆在南京禮部先被逮君為營救萬端人又諌止君君娭笑曰死耳何畏鋮詗知之遂積前恨夜半遣校尉捕君與應箕應箕亡君出詣獄鍛鍊久之獄不成始釋君而竟傅致禮部於死君歸懲前禍乃謝絶故時諸名士屏居邨舍中者十有二年卒享年五十有三嗚呼君書生又貴公子也苟不得志則當鍵户濡首習為科舉學耳其或少暇則襃衣博帶出而媐遨里閭間夫亦足以豪矣今顧獨舍去與聞國家之事侃侃鑿鑿瀕死而不悔何與昔東漢兩宋之季太學諸生率皆危言覈論用以臧否人物甚則伏闕上章詆譏當國者卒之皆賈大禍而漢宋亦遂以亡焉若前明門户之患頗與相類此固國家之不幸也顧予見東南鉅公方壯盛之時亦嘗負有重望號為東林黨魁及其齒髪衰暮貪位苟禄從而盡蕩棄其言論風采俛身乞憐權勢之門者葢有矣非孔子所謂鄙夫患失者耶求如君之忼慨發憤終始一節果可多得乎哉使斯人也而得據大位秉大權則其建白必有赫赫可觀者又豈但如是已乎考少保公諱于廷舉萬厯中進士官至都察院左都御史贈少保妣張夫人生妣王安人娶湯氏御史兆京女男維崧維嵋維岳宗石龍女適呉璟呉全昌孫男女若干人維崧維嵋皆能文章而維崧尤知名君卒以某年月日葬以某年月日其地在某鄉某原先是君母兄貞達以父任官户部主事降順天府知事流賊入北京死之予得牽連書焉乃表於君之墓道曰是為東林名臣之子甲申殉難名臣之弟後有過君之封樹者考視此石則知其於君忠於友義而厠諸父若兄之間也殆可以不愧矣 文林郎岑谿知縣劉公墓表 山陽劉公禹度之殁於蒼梧也分守道秦君仁管出涕曰古遺愛亡矣為輟鼓樂者三日凡蒼梧及岑谿父老皆哭失聲且曰天奪我公誰繼公撫我者既而喪歸傾兩縣人追送踰三百里道中縞衣素車與耄稚扶攜者相望哭聲大震其孤屢謝遣之率依依不忍舍去説者以為自岑谿設縣以來縣官從未有及公者予聞而太息世傳岑谿在荒崖叢箐之間獞獠出没其俗好人而怒獸不可以文法告諭公直一儒者顧能得民如此昔班孟堅傳循吏合西漢二百餘年厪得六人探其本則曰以經術潤飾吏事然則公之所本可知已公諱昌言禹度字也其先自濠泗來徙有諱世光者由鄉進士官沈邱知縣廉直多異政山陽之劉至是始大沈邱公生禮部主事諱一臨主事公生贈文林郎知縣諱自靖公則贈公仲子也年未弱冠即為名諸生文才雄博下筆縱横數千言立就每試輒第一家世故習禮經公尤號大師所譔經義為士子傳誦餘膏賸馥沾溉一時其從弟及山陽諸後進藉此率後先取科第去而公顧浮沉諸生中益潛心六經三史唐宋大家之學不屑為時文蹊徑語最後北游太學試又第一遂舉順天鄉試孝陵覆試諸舉子於廷公文又稱 㫖特拔置前列踰一年遂舉進士方除岑谿或戒公勿往公笑曰吾為其易孰當為其難者促命家人治裝岑谿自兵燹後凋敝日甚公捐煩滌苛一切饋遺請託俱屏不行然後嚴保甲以防民姦均徭役緩催科減獄訟以蘇民困修葺學舍課選生徒俾肄文學禮遜其中以勸民讓不期月而政成縣故産毒草民有小忿輒嚙草致斃者下令禁之自是草不復生廣人咸以為異縣中火災延燒若干家公憫民露處斥橐中俸金三百兩命民次第搆屋以居隣縣賊彭竒聲言將壓境城中兵士僅三十人衆詗知不敵悉洶洶思潰公拒不可日夜率吏民登陴又團結鄉勇數千列營城下以示有備賊竟不敢犯公間出方畧誘賊其黨李勝髙者遂縛竒來降且獻插血氏名冊公曰此皆良百姓受賊脅耳若株連者衆何以令反側子自安乎取册焚之所全活數千家縣益無事公乃築兼山堂蒔花植竹吟嘯其中書清心省事四字於坐隅嘗告寮吏謂居官之道不在立異惟在與民不擾而已㑹蒼梧闕令上官檄公兼攝其治一如岑谿於是蒼梧人喜曰真吾公也岑谿復爭之曰固吾公也於汝何有及公既殁甫殮而擢授宛平之命始至由是兩縣人益痛惜之葢公之吏治其所本於經術深矣享年五十有六配王孺人生男子三長曰始大改名愈康熈二十一年進士次曰始恢十年進士今官吏部某官又次曰始偉夭孫男女各四詳具誌中公性醇直無城府為人輕財樂義尤以孝行著稱既舉進士念贈公春秋髙數年不赴選迄服闋始出居平好行其徳於鄉距公殁久矣山陽人猶能縷述曰某橋公所建也某道公所甃也某子某女被掠公所贖也某里病疫得公藥餌以起者也某甲某乙道殣幾暴骨得公棺槥以殯者也然則公匪直良吏也誠有古長者風焉其殁以康熈十一年某月日葬以十三年某月日芝麓龔先生亦既誌而銘之矣閲十年吏部君至呉復命予文其墓道之石予為芝麓先生門下士自度文筆衰薾不足以繼先生之後顧又念嘗承乏史館是宜述公事行表而出之以俟後之良史如班孟堅者擇焉故遂不敢固辭公墓葢在山陽城東之三里塘云 天岳山人墓表 山人諱䇿字晉之姓龔氏常之武進人最後客闗陜間嘗挾杖登華山巔拂石題名而後下因號天岳山人既仕 本朝為鄧州同知然猶以山人自命鄉曲熟聞者亦遂號呼之故不復斥言其官所以成山人志也山人自少從大父按察公宦游南方習其言論風指通知中朝故事遂究心國史之學為文尤長於詩賦典贍整麗與時俗好尚迥異當明之亡也作金陵燕臺懷古絶句詩各百首其文約其義隠緐音促節如庾信之哀如唐衢之哭如羈人思婦之牢愁如露蟬寒蝯之悽咽往復上下三致意焉又作三朝史議三篇其最善者言建文帝未遯時史臣紀事不當内靖難而外遜國持議平正君子韙之夫亦可以窺山人之志矣山人先世有諱大有者以進士官南御史值武宗南廵首率諸僚諫請回鑾不報其孫有諱道立者又以進士歴官湖廣按察使擅廉能聲吉水鄒忠介公嘗作兩龔合傳以美之即山人大父也父可宗國子生山人雅無貴介紈綺之習讀書强記鋭欲以文學自奮踰壯方補諸生聲譽即隠隠起平生所師事皆中朝賢公卿大夫所結納皆四方知名士相與更唱迭和前推後輓故山人姓名益大噪操舉業選柄為書賈所奔凑其視一第殆可剟拾也及數試於鄉不獲收其科於是始自傷坎稍稍厭怠而國亦遽亡矣順治中所厚故人在内閣强之使游國學例當得一官遂客游秦晉及回翔燕中者凡十有四年乃返鄧州除目既下頗抑鬱不樂欲棄其符不果之任未數月竟殁於鄧夀六十八配蔣氏王氏子男曰士勳曰士烈曰國子生士薦士薦才最高稱能繼山人者也女之壻曰諸生孫復道曰董元禮孫男七孫女五某年月日卜祔山人於按察公之墓或疑山人既不忘故國矣奈之何受官予曰非也漢之亡也梅福為呉市門卒宋之亡也諸名儒耆逸或不足於養輒食書院山長之禄以自給後之尚論者莫能優劣也歸潔其身於山人何疑焉庸敢表而出之以示士薦俾伐石刻其辭墓上 鄉飲賓邵公墓表 公姓邵氏諱文燦字明父别自號海鷗武進之漳湟村人性孝友輕財好施嵗凶乏食者餔以粥麋疾病無治療者給以藥稱貸無可償及佃人不足於嵗入者捐其負死無棺槥者殮之欲葬無所者坎埋之族之貧不能舉子者嵗給乳哺米十斛至十嵗止老而鰥嫠無歸者迎致於室與偕食飲終其身中外待公舉火者十餘家待公經紀其婚嫁者又十餘家稱貸不取子錢者皆是也公家故饒坐是漸中落而公施予如故未嘗以為悔也縣中有大徭役輒悉其家財為衆倡後先長吏皆愛重公稱公長者凡再飲於鄉再被旌門之典於是巡按御史行部縣令連嵗舉公善行請旌之後御史詰曰縣豈無他士可應著令者乎令謹對曰主臣實未見有踰邵某者其為長吏推服如此臨殁囑其子長蘅曰吾嘗欲置義田以贍吾族今不逮矣女其割宅一區為康節先生祠割田若干畝為祀田吾死不恨其後長蘅竟如公命葢公即康節十八世孫也當公之葬也長蘅自狀公行以示前大理評事賀君瞻度為之銘長蘅自少力學用詩古文詞知名大理君又東南通儒長於三禮之説其文能不朽公也審矣而長蘅顧命予表其墓予自惟才力駑下雖欲傾倒其長以為公役豈復有加於大理君及長蘅所述者哉顧嘗仰公之遺風流韻謂可以廉頑立懦也又嘗歎世之富人擁貲自封者之多也又嘗憫公之不得志而死使其得志有禄位則所施必博所沾溉必大寧僅傳頌於鄉邑已也是數者實於私心有深慨焉雖㣲長蘅鄭重諈諉猶當出其不敏之辭兾得附大理君後以推明公之果為長者而使末俗有勸於此又况申之以吾長蘅之命乎故遂畧其行誼大書於墓曰是為鄉飲賓海鷗邵公之墓至於世系子姓生卒嵗月具詳誌銘庶幾可互見云其墓葢在定安東鄉之中村 邵氏石表隂記【附】 予既表海鷗公之墓其後與公子子湘相遇京師復以母孺人行事為請葢予之表公墓也孺人已先公殁於例當得附書㑹予文體已就且其他具詳賀大理所撰誌銘可以互見故不復書而子湘則歉焉意若有不足也相繼請不已於是按行畧續為之書曰孺人姓楊氏大父諱某父諱某年十五歸海鷗公公性豪邁不屑問家人有無而孺人能濟之以勤嵗時治脯醢粔籹之儲以宴集賓客及饋遺其宗親者無算厚薄多寡悉有程則稍暇輒手自力女工為諸婦女先未嘗少懈也公好施予往往傾其貲不顧而孺人能濟之以儉平居減衣節食即銖寸戒勿妄費積其所有率盡用以贊公為善以是篋中無私財公屢失丈夫子年四十餘始得子湘愛之異他兒每抱著膝上雖嬉戲不加呵譴而孺人又濟之以嚴子湘甫十嵗即籍學宫為諸生孺人不色喜每自塾歸必詢所業見其進則言笑異他日不則怒不食呼之長跽且泣且數之或相譬止即曰此吾所以愛兒也已而子湘數試於鄉不利公及子湘皆於邑不快孺人顧慰解曰兒但當力學耳遇不遇命也吾又誰恨葢其明曉大義能與公相濟多若此晩而好佛搆小閣具像設其中晨夕膜拜不輟時時對婢妾談説佛法及一切果報事聞者屬耳忘倦卒年六十越三年葬於中村又二年公亦卒遂穿其壙與孺人合焉實順治十八年十月某日也子湘名長蘅子湘其字也有儁才在京師凡呉楚諸士大夫無不折節下之者其聲譽方駸駸起雖未及官於 朝信卓然不媿孺人家教者也因書以遺之俾礱石之隂而併刻之 烈婦周氏墓表 洞庭周之球之女曰夀英嫁里中蔡氏其夫瓊藻有心疾夀英鬱鬱不自得夫兄瓊滋兇暴人也强欲私之輒往調夀英夀英走訴諸姑姑反恚曰若嫌若夫不慧今得慧者顧猶不快耶瓊滋益無忌復走調之夀英知不可訴也詈不絶口急剪匳中金服之不死縊於牀乃死里人洶洶將控諸官㑹之球逺客湖廣而蔡氏復賄里人止其事於是其寃遂不白矣明年之球歸始葬女於山南復自銘之其辭酸楚讀者無不為之球夀英太息也康熈十五年夀英死久矣瓊滋忽夜發狂揵户手刅其妻與所生女子一人乃自刺死明日户闔不開家人穴而視之見三尸相枕藉大駭有小婢匿於牀下呼詢其故具言中夜窺見一紅衣女子往來室中若導之使殺者衆始悟為夀英魂也紅衣葢夀英大殮時所服云死時年十有九汪琬曰太史公有言怨毒之於人甚矣哉葢微獨生者有之也惟死亦然如杜伯射宣王魏其灌夫守武安是矣至於東海孝婦之死又能致枯旱三年然則匹婦雖微及其精誠所激往往動天地泣鬼神何可忽也今夀英之寃疏而里人不能白也親而父母兄弟迄於周之族與其婚姻親故俱不能白也而夀英有知顧自報之於二十年之後瓊滋得不暴尸市中幸矣予於是表其墓既慰夀英於地下且以警夫世之兇暴不仁如蔡瓊滋者十六年四月某日也 是事也訪諸周氏而信訪諸周氏之親故而信及予游洞庭訪諸擔夫而又信顧予作此表一年矣始有蔡旅平者不知何人自稱瓊滋之父挾其族黨勢力娓娓為瓊滋辨且愶予使删此文是則凶人之幸而烈婦之大不幸也猶有鬼神其遂悍然無忌憚如此乎昔歸震川書張貞女死事又書其獄事又有貞婦辨又與嘉定諸友書與李浩卿及殷徐陸三子書殆不啻數千言丁寧反覆不置予始疑其煩由今觀之豈得已哉豈得已哉康熈十七年四月己丑鈍翁記夀英之姑姓陸氏床下小婢名貞秀篇中言納賄止其事者指其里人有私息議单是也詳見旅平所與予書中旅平字文若年已邁矣其不敢與周氏辨而顧嘵嘵予側葢有居中慫臾以悞之者始予之為此表也僅以存烈婦而已初不欲斥其舅姑名氏旅平既以自言則予不能為之諱矣次日又記 堯峯文鈔巻二十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峰文鈔巻二十一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行狀【共二首】 光禄大夫太子太保禮部尚書王公行狀 曾祖龍 皇贈光禄大夫太子太保禮部尚書 祖鏜 皇初贈通奉大夫内翰林國史院學士加一級再贈光禄大夫太子太保禮部尚書 本生考爵明武德將軍錦衣衛正千戸 皇初贈通奉大夫内翰林國史院學士加一級再贈光禄大夫太子太保禮部尚書本生適妣張氏生母焦氏並贈一品夫人 考愛明中大夫陜西布政使司右布政使 皇初贈朝議大夫國子監祭酒再贈通奉大夫内翰林國史院學士加一級三贈光禄大夫太子太保禮部尚書妣張氏累贈一品夫人 本貫直順天府宛平縣年七十七嵗狀 公諱崇簡字敬哉其先家河間府之任邱自公曾祖光禄府君始來京師贅於晉故遂爲宛平縣人家譜散落不知其族望所自始凡再傳而家始大錦衣府君性孝友讀書知大義掌東厰太監陳矩賢之欲援府君爲理刑力辭不就布政府君舉萬厯中進士初仕潞安府推官以清節著一府人稱之曰王青天但飲潞安水耳自後歴官皆有聲績殁而董文敏公其昌表其墓府君無子錦衣府君生公甫晬即以予府君爲之子稍長善屬文旁及詩歌古文辭皆優爲之相繼受知於國子監司業張公鼐提學御史左公光斗二公素名知人每見公文輙歎曰此公輔器也年二十六舉於鄉又十六年舉進士知公者欲引之入翰林公方請假營焦夫人未暇仕也而值流賊破京師遂挈其家播遷東南久之始歸順治三年 世祖章皇帝慎簡文學之臣以儲後用公䝉首選即授内翰林國史院庻吉士特免教習與諸詞臣一體辦事與修明實錄尋除秘書院檢討歴侍讀遷國子監祭酒入爲文院侍讀學士遷詹事府少詹事兼侍讀學士如故以疾請告十二年刑部右侍郎戴公明說薦公可大用吏部難之 世祖素知公遂越部議而起公於家其明年以原官兼文院侍講學士遷國史院學士尋以 太宗皇帝配天 詔加一級進吏部右侍郎兼學士加級如故尋轉左不數月遂拜禮部尚書又明年加太子太保公自爲諸生即肆力於學日誦記數千言自經史諸子百氏無不貫穿每考論古今治亂興廢之故輙慨然有志當世益務爲經濟有用之術在文院 詔察明季殉難諸臣始末公即疏言在内如東閣大學士范景文以下二十有三人在外如山西廵撫都御史蔡懋德等五人咸以其身仗節死或父母兄弟婦子相隨死或家人闔門大小俱死其忠烈相同宜並賜襃揚以廣作忠之典䟽既上時論悉以爲允及在禮部感上知遇益盡心於職掌㑹御史乞更定帝王廟祀典公疏言廟剙自前明迄於 本朝曾經增定皆祀從來開剙帝王功業顯著者至於守成令主概不及與中間如商之中宗髙宗周之成王康王其行事具見詩書漢之文帝史稱其節用愛民方内安寧家給人足宋之仁宗恭儉仁恕明之孝宗亦與仁宗相類憂勤惕厲終始不渝此七君者宜百世祀不當以守成見格又言宋臣潘美不當在從祀列張浚三命爲將凡三致敗一敗於富平則闗陜遂陷再敗於淮西則酈瓊叛命三敗於符離則中原遂不可復且劾李綱殺曲端與岳飛議不合奏其積慮在於併兵雖爲南渡名臣而初無灼然可見之功亦當罷其從祀 詔議祫祭禮公疏言宜奉 肇 興 景 顯四祖及 太祖南向 太宗東向又 詔議大享殿合祀禮疏言 本朝所封啟運山宜附中岳壇天柱隆業二山宜附北岳壇如前明附祀例有建議請祀周公於孔子廟者公獨以爲不然疏言周公制作前代比諸帝王今既配享武王於廟禮數隆重若復祀諸文廟之中於體爲䙝非尊崇之得也議者謂北岳恒山立廟曲陽非是公以先儒言考之曰按曲陽有三地里志上曲陽屬常山郡在恒山北谷下曲陽屬鉅鹿郡鼔聚少陽亭晉荀呉滅鼔其處也今之曲陽既非鼔聚又不在北谷距恒山絶逺遂䟽言宜從議者移祀渾源州爲便是時天下大定朝野乂安 天子鋭意剙興禮樂公既鉅儒問學淹洽爲 上所委任而又身居禮官之長一切制度沿革必皆援古證今侃侃建白雖或 廷議紏紛亦皆俟公一言而决 上亦必從公言由是眷注日厚公有賢長子曰胥庭先生熙先與公同爲學士至是亦以考績加禮部尚書父子後先同列海内榮之以爲 國家異數王氏盛事晩近數百年以來所無有也顧天子方嚮用公而公且以夙疾請告矣疏凡再上優詔皆不許㑹 世祖皇帝奄棄羣臣公治 大行之喪及議今 天子登極禮儀日夜辦事左翼門疾大作又再䟽請解任 上不得已予告公雖里居士論益翕然推之康熙三年疾良已人咸望公復用或私相告語曰 天子且旦暮召公而公於是嵗亦甫年六十有三動止康寧如少壯者故事當赴補公竟不肯起遽以老乞致仕自是迄公之殁凡十有五年終不復言出矣一時有識無不爲公惋惜亦無不服公進退大節以爲仕宦者所難公交游滿天下少時所親宻者率多文章意氣之士既躋貴顯猶汲引不少怠雖单門後進輩行濶絶每到門投謁必相與握手欵曲凡被公禮遇者人人色喜謂王先生親我也諸所奬借其後率皆成名性清慎不苟於財嘗貸前明中貴人何某金百兩何死於盗公無所歸金遂舎諸僧寺且設位爲文以告曰吾用資故人㝠福有同年生宋君某者寓赤金百兩白金千兩於公其家不之知也宋君殁公促其子至如數與之金其子大驚願以其半奉公爲夀公笑曰如是則與乾没有異乎竟悉予之平居無聲色博奕之尚晩嵗益嗜澹泊惟潛心先儒義理之說以躬行心得爲主於諸儒論難不强爲異同及其發之於文原原本本下筆輒數千言而悉根柢乎六經其論詩風雅正變則謂論正變以體不若論之以聲葢體由聲而定也三代以上詩與樂出於一古人以聲詩奏之樂是故詩之本在聲孔子删詩得其聲則存不得其聲則不存或謂詩有正變聲何以有正變不知宫商角徴羽正也變宫變徴皆變也後儒補六笙詩又補肆夏詩皆未達乎聲之義者也論春王正月則謂春秋之作孔子尊王之作也因魯史之文遵周代之制概乎無可疑者使以夏時冠周月是倍王非尊王也是故孔子所書春者即周之春所書正月即周之正月也其說悉有禆於學者至其他碑銘之文尤見重當世子若孫欲榮其父祖者徃徃數千里惟公之歸其辭皆典核有則今翰林侍讀學士葉君方藹序公集曰色黝然而光味冲然而長葢實錄也間召賓從子姓與之觴咏及媐遨山水間所賦詩清新整麗見者争傳頌之有青箱堂詩十巻續詩十二巻文集十巻家譜年譜各一巻襍著述若干巻以某年月日遘疾卒於正寢以某年月日於西城闗外坊畏吾村之西原配一品夫人梁氏有賢行前公四十年殁詳具公所撰行狀中公之葬也穿夫人墓而合焉子男六人長熙順治丁亥進士累任經筵講官兵部尚書加三級梁夫人出即士大夫所稱胥庭先生也次槱國子監典簿次然山西靈邱知縣次照刑部江南司員外郎皆側室趙宜人出次燕補員外郎次默補國子監正側室周氏出女子子六人長適太倉州同知陳承吉次適丁亥進士福建按察使張俊次許聘諸生朱持正夭次適辛丑進士行取候補主事米漢雯皆梁夫人出次適諸生張佐趙宜人出次適補兵馬司指揮孫道林側室田氏出孫男十人孫女十一人曾孫男一人於是胥庭先生衰絰踵門以公之官階與其學術勲業當得 賜諡立傳不可不爲之狀以俟太史氏之采擇且藉是乞銘於大人先生納諸幽竁登諸麗牲之碑以示來世而垂於無窮遂述公治命屬狀於琬琬辱於公爲年家子又嘗辱公悞稱其文又嘗與校公全集雖才識駑下不足以窺公之深然竊願上附於知公者故敢攟摭公家譜年譜及胥庭先生所述行畧件繫如右 堯峯文鈔巻二十一 <集部,別集類,清代,堯峰文鈔>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峯文鈔巻二十二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記一【共十二首】 大通橋分司壁記 順治十五年冬予既分司大通橋於是太子少保永昌王先生方以尚書為之長予徃辭先生先生為予言是司在部差最下然清静無事於誦讀著述為宜明年春予至署逾一月漕運不至諸小吏兢兢奉法可以不用鞭笞其無事畧如先生言然予素多病病每發即苦煩懣不能多讀書邸舍所攜書甚少亦不能竟讀也雖時時有所作然皆應醻里俗之文不暇自奮勉以進於古人以是深媿先生云署故有軒曰飲冰前任主事錢君江所重葺也軒中蕭然惟具一几一榻予每晨乘馬入署恒居是軒諸小吏抱案牘竢几側予濡筆署紙尾訖即擁藥㼝茗具為苦吟狀諸小吏見之俱匿笑避去不復顧軒前有庭庭有石挺然如人立又有柏槐各一本小桃一株桃將吐華予暇則抱席徃坐花下有小鳥青黒色飛鳴其間馴狎不避人予樂之㤀疲常至日暮始返夫以予之䟽慵率直自分不任錢穀去年夏謁選不幸得户曹而分司於此以自葢其拙未嘗不欣然以喜也然為病所侵衣食湯藥俱不足以自周而京師親舊過從者亦益少署中自奉行文書之外亦無他材能可以自見於是撫歳月之如流而恥功名之不立又未嘗不黙然以思而悄然以恐也詩云俟河之清人夀幾何然則予去其故鄉舍其朋友兄弟妻子之樂而來縻禄食於此復何為哉復何為哉 嗜退軒記 遷邸舍之逾月始理一軒為讀書之所名曰嗜退其語在宋史司馬池傳中予取以自志者也然予自受差以來簡書㫄午日夜奔走東便門外不暇恒居是軒先是病羸未瘉入夏益咯血不止予方懼户曹之未易稱職也欲得改他部以去㑹有言事者亦條其䇿於 朝下公卿聚議久之不決予復謀移疾還江南文稾已具矣而諸小吏力爭以為故事無有不果行秋八月運務將竣予始得還居軒中習養生家言以治病然亦不復能讀書矣軒前無他襍植惟丁香二樹青蒼可愛每至夜深人静月明滿牆樹影辬駁如畫予數數行吟其間意欣然自得也因是又念海隅多事 至尊方議南廵之典以埽除兇逆【是時鄭賊逼江寜下詔將親征故云】士大夫争欲奮其才智取功名於數千里外慨然有乘長風破巨浪之思而予獨僻居於此形影相對若不知其身之在長安者何也昔馬少游誡其兄曰士生一世取衣食裁足御下澤車乘疑段馬鄉里稱善人斯可矣致求贏餘徒自苦耳仲長統亦曰凡游帝王者欲以立身揚名耳而名不常存人生易滅優游偃仰可以自娛於是遂為文以論之然則古人之所志葢亦有與予類者予其能無慨於中邪作嗜退軒記 兵馬司西閤記 兵馬司號廵城使者屬吏雖其品秩故與部主事相當而所職猥襍士大夫仕宦中朝者皆得以公事檄使之所轄之地若窮邨委巷餅師酒媪牧豎販夫䣱酒誶語攘雞逐狗之屬無所不當問每朔望進謁廵城使者襍與胥吏徒為伍俛首傴僂若將拜於庭者使者不許乃止或出遇御史於道下馬走避望其訶殿逺去然後得行故雖同為京朝官而士大夫悉輕視之至以相譏嘲北城兵馬司舊有治所在宣武門内其地久廢不治輙僦民舍以居予既左遷今年秋始受事案牘之暇退休此閤閉户吟嘯自若也客或問予曰子亦有不快於中邪予曰否否昔漢張忠為御史大夫嘗署孫寳主簿寳徙入舍祭竈請比鄰衆以為怪寳謂髙士不為主簿而大夫君以某為可一府不言非士安得獨自髙且不遭者可無不為况主簿乎然則予以不才幸蒙屏棄於此此亦予祭竈請比鄰之時也而又何不快之有客遂匿笑去 容安軒記 予旣寓居太傅息齋先生之第其第踰堂而左得東廂三楹庳濕幽暗遇雨將圮於是稍葺治其一闢牖南向設几榻為燕休之所暇即坐卧其中自非理文書接賓客率不他徙遂名之曰容安軒容安云者葢出於陶靖節辭而蘓文忠取之以入志林者也古之逹人其飢而欲食寒而欲衣㫄皇無立錐之地而欲得居䖏未嘗稍異乎人也惟其中有自得雖復加之以死生利害是非得喪猶不足累其心邀其一哂而况起居日用之區區者乎是故藜藿之食亦可以飽毳褐之衣亦可以暖衡門圭竇之室亦可以居豈有他哉誠能安之而已抑予思之方夫靖節之棄官也種秫采蘜悠然自得不幸為窮餓所驅徃徃賦詩乞食而未嘗有幾微悔恨之意文忠之在海上也蠻煙瘴氣極士大夫所不堪而能刈桂以釀酒儲藷芋以為糧摘蘆菔蔓菁以為羮日與黎子雲老符秀才之徒幅巾杖屨徜徉山市若㤀遷謫之無憀者葢其安之也如此夫然後知死生得喪果不足以動逹人之心而為之累也今予左官司城逾一年所矣出處語黙之際雖與靖節異道及其退居此軒也有圖書以怡目有酒茗以適口從容俛仰以視文忠見逐有司不得已而偃息桄榔之下者相距豈不逺哉此予所以自安而願附二君子之後者也 讀書齋記 編修葉子子吉在京師以好書著聞嘗積書數千巻閉户讀之以自奮勉於學因命其所居室曰讀書齋而屬予為記嗟乎書豈易言讀哉士之少也困於科舉之業則書之凡無益於經生者悉廢而不暇以讀矣及壯而宦游四方又困於簿書文牒之猥倉庾狴犴城郭之周防上官僚友冠葢交游徃來醻酢之紛紜上下則書之凡無益於吏治者悉廢而不暇以讀矣當是之時未嘗無有志之士知書之可好而能自奮勉者也然其未遇也或見為迂踈而不足以迎合有司其旣遇也或見為闒茸遲鈍而不足以鍊逹當世之務故士大夫無所事於書而争以讀書為諱惟翰林先生則不然既已舍去科舉之舊而又無簿書文牒倉庾狴犴之可虞品秩雖稍卑下而率用簡貴相髙其於徃來醻酢之節亦僅僅耳此歐陽永叔所謂榮顯清閒得兼宰輔神仙人天之樂者也宜其遂有讀書之暇矣且夫翰林之為官也素以文章侍從為職業上之人優其廩賜而寛其程課使之從容緩歩於簪筆荷槖之列如此而復廢書以娭不幾曠官而喪職也與而葉子寓直之廬則又國史院也吾意必有前代金匱石室之藏與夫日歴起居注之屬人間所不易購者咸充牣乎其中以俟葉子之讀然則葉子苟好書又何必惓惓於是齋也哉抑予嘗考之於古若周之柱下所掌晉之伯黶氏所司漢之蘭䑓天禄唐之麗正殿宋之崇文院之所校輯皆設有専官其書多者乃至八萬九千餘巻而近世固無是也葢三院所貯者自 太祖 太宗暨前明十三朝實録而外不聞有難購之書翰林先生自翻習滿字而外亦不聞有卓然留意於書者至於退而休沐亦皆飲酒諧笑之時為多然後知以讀書為諱者雖在翰林亦然而葉子顧獨不然方其用心於是齋也孜孜矻矻窮日盡夜幾不知異物之可以易其好者儻益奮勉而不已則其學豈可量哉故不辭而為之記 緩齋記 顔蠋曰晩食以當肉安歩以當車蘇子瞻評之曰蠋巧於居貧者也然而未聞道也子瞻於是乎失言矣當戰國之時如蘇秦張儀犀首樗里子之屬莫不歴説萬乘争攫其金玉錦繡以為榮使蠋少出才力以與之抗豈遂不如數子哉而顧退安於此謂蠋不聞道可乎今夫山林窮居之士無悲憂欣喜以迫之於中無是非毁譽得喪禍福以乘之於外曵履而行倚杖而息從容偃仰於泉石林麓之間故能識安歩之為樂使不幸游於朝市而馳騖於功名之途掎裳交衽摩趺而攘臂者連日夜不止此其勢若赴火之蛾聚羶之螘豈能與山林窮居者同哉故孟東野反之曰長安無緩歩吾友吏部郎王子子底為人恬静少欲不苟言笑殆幾於聞道者其自河南典試而還也又嘗反東野之詩名其燕休之室曰緩齋葢子底之視朝市也固無以異於山林窮居者也既而為磨勘者所攟拾 詔下刑部遂不能安居是齋或則誚之以為此殆緩之效與汪子曰不然若獨不見夫馬與車乎方車之偏轅而奔也不數里而覆者有矣馬之脱銜棄勒而走也不數里而蹶者有矣彼其所以蹶且覆者何也吾故知疾行之未必皆得而安歩之不必皆失也今子底之所䖏特不幸耳而世之貪功而死名者顧欲以區區之禍福得喪為子底病是豈知子底之道者哉昔離騷有言曾歔欷余鬰悒哀朕時之不當予於子底亦云故記之 晳次齋記 梁先生曰緝交於予有年矣其人内剛外和與之游䖏終日愛憎喜愠不見於色殆類孔子之所謂中行者然而釋褐以來凡所至邸舍與其退休讀書之地必以晳次名其齋意若不敢自擬於曽晳而願居季次原憲之列何也予嘗思之昔孔子既並推狂狷而周衰之後若莊周列禦冦者出率皆以一死生齊得喪為賢降而祖其説者劉伶阮籍之徒飲酒任逹莫不自命為狂而訖不聞有以狷稱者即史傳所載獨行卓行之屬亦徃徃歴數世而僅得一二人至於孔子論狂則又有古今肆蕩之不同葢若逆知莊列之流敝而豫憂之者而於狷獨無譏焉得毋狂猶可以貌為而狷者之孑然自守則雖好名之士亦不能竊其近似以相倚附與宜乎遂見尚於先生也顧或謂太上逹節其次守節狷者自守有餘而常不足於髙明廣大此季次原憲之所以不如曽晳也予竊以為不然傳曰有所不為又曰人有不為也而後可以有為古聖賢之為學也雖本乎中庸而亦未嘗無髙世絶俗之行非姑以示異也惟其不顧千駟故能進而為王者之佐惟其不受萬鍾之粟故能退而以其言語道徳為儒者宗千金之子無故而縱於酒色則其保家者少矣況望其積累以致富哉以是見不為者之果足尚也近世卿士大夫無不好言曠逹之識馳騁上下不可覊馽之才以視狷者之所守相距良已逺矣及從而微闚其隐雖至於敗名裂檢放廢䋲墨之外亦間有之豈非髙明廣大求為曽晳而過者與當是之時苟得一人焉以其孑然之節髙自位置乎其間微獨可以勵世而警俗夫亦庶幾聖賢之學也此則先生之志然也 計氏思子亭記 計孺子準字念祖吾友甫草之冢子也年十五補吳江諸生及朞而殤甫草哭之慟遂集士大夫誄之既又為之諡既又刻其遺文逾四載甫草來言曰吾思孺子甚吾將構亭所居之㫄以思子命名子盍為我記之予遂正告之曰昔子夏之喪明此過乎情者也延陵季子之三號而行此不及乎情者也夫二者皆非也惟世之甚暱其子者徃徃牽於骨肉之私而不知裁之以禮是以過情者多而不及情者寡聖人惻然憂之則寜於季子有取焉此無他凡以訓天下之人父人母使皆知有禮以為之節也今者孺子之殁其歴歳月也固久且逺矣而甫草猶睠焉不忘起居寢食則有纒緜悽惻之聲嵗時膢臘則有涕泣顦顇不能忍之色其殆近於無節矣吾方以越禮為虞而又樹之亭是亦不可以已乎甫草曰未也孺子也賢吾將以禮成人者禮之予應曰否否聞諸周人之葬諸殤也則用殷人之棺槨與虞夏之堲周瓦棺其既除喪也則服以祭其祭之也則不立尸不以特牲未有不與成人異者父母之視其子固無賢不肖之分也發於中者之有慘舒逹於外者之有隆殺也惟視其殤與非殤而已故曰先王制禮不敢過也此施諸父母且然而況所謂殤子者乎孺子雖賢然不得比於童汪錡之列明矣今旣思之過甚而又益之以非禮則是委棄先王之制而甘蹈子夏之遺轍也甫草其慎之嗟乎吾之言此豈果能禁甫草使勿思哉原本乎送殤之禮而折衷之以聖人之訓非薄待孺子而然也亦以效忠愛於吾友云爾孺子娟娟秀好未殤前一年適予罷官南歸嘗一識其面而甫草極言孺子故好學則其久而不忘也固宜作計氏思子亭記 堯峯山莊記 堯峯山莊在横山之麓距先大夫所卜墓道僅一里故為盧氏别業秋七月予介友人盧子定三評其屋直償以白金四十五兩而命子筠更新之凡鳩工一百五十有竒木以根計竹竿以个計瓦甓甎釘以枚計灰砂以斛計桼油以觔計者共一萬一千五百有竒閲四旬糜白金幾如屋直之數而始訖工予從朋舊置酒羣游於此酒半輙仰屋而歎葢歎夫得之之難與葺而治之之尤難也後之子孫可不思所以善守之乎吾吳風俗衰惡父兄師友無詩書禮義之教其子弟類皆輕獧巧詐不率於孝友而中間尤無良者又多移為服御飲食博奕歌舞之好於是士大夫之家易興亦易替數傳而後匃貸不給有不虗其先人之壠而翦伐其所樹者殆亦鮮矣吾先大夫無他支屬吾父子不衰即病而筠又未抱子方相與手足拮据勉焉經營欲以遺所不知何人而又責其善守豈不愚乎雖然汪氏自太學公以來讀書修行積有嵗月以及先大夫而猶不克盡食其報詩云自今以始嵗其有君子有糓詒孫子蘇子瞻亦曰王晉公修徳於身責報於天如持左契交手相付使其言可信則吾先大夫之澤固未可艾也姑識嵗月以竢 苕華書屋記 康熙九年春予自金陵命兒筠徃卜居郡城之西郊老屋二十餘間堂寢庖湢畧具俗傳以為前明正徳中尚書陸公完故居云夏五月予還自西新關始掃除旁舍一楹遷几榻其中而寢處焉地廣袤不越數弓庭前後襍華藥三株老梅各二本前庭又有石植立陵苕始華其蔓循外垣而下羅絡石之四周葢與梅皆數十年物也予頗樂之乃顔之曰苕華書屋今夫水萬折必東焉鳥獸大者喪其羣匹越月逾時焉則必過其故鄉翔囘焉鳴號焉蹢䠱踟蹰焉小者至於燕雀猶有啁噍之頃焉今予自仕宦以來無汙萊以供饘粥無室廬以䕃芘風雨寒暑袁宜人既殁於是寓其孥於昏黨委之而禄食京師者殆十有三年矣及其還也環顧耳目之前井市半已改易親舊半已凋喪故時所藏琴尊圖籍翫弄愛好之物半已零落不知所在而予亦遂老矣幸而有此一楹以為讀書咏歌之地自分可以少休顧猶馳驅奔走役役而不止不亦大可太息哉然則予固困而思歸矣拂巾布袍從容偃息於陵苕之下必不久且逺矣故記之 三衢文㑹記 三衢文㑹葢元時江淛士子私課之文也其題為經疑二易書詩禮春秋本經義各一賦策又各一所得凡二百十二巻所取自徳興余闈而下共六十六人司紏者程國表等十三人司盟者劉文瑞而主評者鄭縣丞元善是嵗則延祐六年八月也按元史仁宗本紀皇慶二年六月以宋諸儒及故中書左丞許衡從祀孔子廟廷十月詔天下以三年八月興其賢能充貢有司次年㑹試京師云云其後改三年為延祐元年又五年而斯編遂出是時方直尊崇儒術嚮用科目之際為有元極盛而江淛又文學淵藪也故科舉之詔旣下而南方士子莫不聨衽交袂相與刮摩淬厲以俟有司之舉由斯編考之葢舉淛西建康淛東海右四道六路之人才皆彚焉抑何彬彬也鄭氏所評具在無讕詞無溢語采瑜擿瑕殆不失直諒之遺而諸策所答周正一説亦皆援据精核敷陳詳贍庶可以見其所存矣邇者吳㑹之間士子旣耳剽目竊而凡江湖僑客借觚翰以求食者又徃徃撰為淺陋里俗骫骳不根之文盜取虗譽以相牢籠而後生不學者亦復靡然譟而從之此震川先生所謂妄庸人者也以視斯編作者之典贍如彼而評者之直諒如此能無赧顔泚顙也哉按輟耕録元反宋金餘習初試論賦其後一以經義為本云云及考選舉志春秋兩試皆未嘗用論終元之世亦未嘗廢賦不用也或有司校閲稍重經疑經義則有之耳先儒云經非文無以發明其旨趣而文不本於六經又不足謂之文顧後世乃有畔經而以文自命者何也 伐楊栁記 楊栁易生而宜於水涯春夏之間徃徃多羙䕃吾吳故澤國也人家瀕水率栽楊栁以取䕃焉然其木稍久則空中而易朽不足備梁棟器物之用伐之惟可用以薪爾此莊周氏所謂不材者也而吾黨顧作詞以寵之傳相放效多至數百首儻亦楊栁之幸耶刻詞甫竟而官中造火藥需其木為炭廵撫下令長洲吳兩縣命伐城内外楊栁民間騷然而無知者懼所由之擾復私自伐之公私所戕殆不啻十之六七或咎予詞若為之䜟然予曰非也吾聞福不可妄邀而名不可倖得楊栁以不材之木而横被詩詞之寵則其致此災也宜矣然櫟社以不材全而楊栁獨以不材見伐此其不幸而非莊氏之言之不驗也於是復有客曰此二説皆過也夫楊桞無知之物寵之以詞不知榮阨之以斧斤不知辱者也今使士大夫處榮辱之㑹澹焉漠焉能如此木之無知則幾矣曽是不能而顧譊譊焉於楊桞不亦陋乎予異其言故記之 堯峯文鈔巻二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峯文鈔巻二十三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記二【共十三首】 寳翰堂記 前禮部尚書臣王崇簡偕其子今工部尚書臣熙延臣琬過其私第第有堂三楹顔曰寳翰盖臣熙構之以敬匱世祖章皇帝所賜 御札及書若畫之所也於是導臣琬俾與觀焉軸以象犀襲以文錦發圅啟帙爛焉盈目琬既畢觀則臣崇簡又命之曰女其記之臣嘗逮事 孝陵不敢用固陋辭謹拜手稽首為之記竊惟我世祖章皇帝以天縦之姿神武之烈受天成命西翦巨冦南平小蠢十餘年之間薄海内外罔不賓服天下既定然後躬屈 至尊數引見左右侍從通今好古之士講譯詩書修明禮樂舉郊祀之典考求籍田幸學之儀以肇興文治當此之時日不暇給矣及其萬幾稍閒則又能屏絶他好游戲翰墨之林揮灑淋漓渲染生動竒葩異薻間見層出訖於今日其藏弆 天府者固不知凡幾而寸縑尺素流傳人間公卿大夫之家皆裝潢而寳惜之夫亦不為少矣臣熙起家禁苑既用文學才望受知於 上於是出典制書入備顧問游獵廵幸未嘗不在交㦸扈蹕之次如此者凡十有四年而尤以恪恭勤慎獨為天子所親信故數蒙書若畫之賜視他侍從所得殆有加焉然後知君臣相得葢自晩近數百年以來未有及臣熙所遘之盛者周書君牙之誥曰帷予小子嗣守文武遺緒亦惟先正之臣克左右亂四方古王者所期望於大臣如此若我 世祖之在御也功崇徳懋亦旣措天下於乂安而又慎擇一二腹心心膂之佐如臣熙輩者用輔毗我後人其知人不可謂不明詒謨不可謂不逺且大矣然則竭股肱之力奉揚 嗣天子丕顯休命以無㤀 先皇帝之知遇而侈寵錫於無窮是皆臣熙之責也書又曰世篤忠貞服勞王家臣於王氏父子見之矣 御書閣記 皇帝踐阼之二十有三年冬十月戊午 南廵至蘇越二日庚申 御舟還次無錫 駐蹕惠山之麓 召廵撫都御史臣斌 諭曰編修汪琬久在翰院文名甚著近又聞其居鄉不與聞外事是誠可嘉特賜 御書一軸汝宜傳示不必令彼前來謝思亦不必具疏陳謝許其從私家祗受臣斌奉 命即柬官役俾恭齎 上諭及 御書南下夜漏十餘刻臣琬聞知出具朝服跪迎於大門之外繼又九拜三叩首受書堂中旣竣事然後敢啓重封敬覽數四凡行楷三十有五行一百三十有一字乃臨故尚書其昌所録詩餘三闋也筆墨所到光采暉映如鳯之翥如龍之騰如日麗天如雲出岫横縱變化幾於化工雖云臨筆夫豈其昌輩流専以一藝名家者所能髣髴其槩哉其前有致中和小璽其末又有癸亥春 御筆臨董其昌九楷字覆以康熙 御筆之寳臣琬舒巻甫竟感有加葢臣在今世諸儒中學術才行最號踈拙向者承乏史舘幸免辠戾自請告以來姓名不挂朝籍者踰四載矣不虞蟣蝨小臣尚辱眷注勞以 温諭錫以 宸翰受恩受奨髙厚無際蓬蓽之内爛然有餘燿焉在昔唐太宗之於其臣馬周也嘗賜飛白宋孝宗之於其臣范成大也嘗賜石湖之號此其人皆居腹心股肱之寄夙為至尊所親任宜其恩數稠叠滋渥且深然而所得筆蹟多者不過十餘言少者僅兩言耳而史官備載之二臣列傳推為榮寵至於成大則又造作文章大書深刻登諸樂石度諸華屋用是侈大君臣相得之義以誇示隣里留貽子孫况乎臣琬之所被過此什伯者乎顧惟犬馬之齒漸就摇落氣薾力疲圖報無所繼自今以徃其敢不夙夜戰戰栗栗益思勉自刻厲期無負皇帝不與外事之㫖庶幾省身寡過或能對揚 休命於萬一云 草庭記 平湖鮑生聲來有讀書之屋三楹額其前榮曰草庭而乞予記之予惟屈原作離騷嘗以香草喻君子如江蘺如薜芷如蒥夷如掲車如蕙如蘭如蘜之類皆是也以惡草喻小人則如茅如薋如菉如葹如蕭艾如宿莽是也而或謂蘭葢指令尹子蘭而言然則江蘺薜芷又何所指乎無論引物連類立言本自有體不當直斥用事者之名且令尹素嫉原而讒諸王此小人之尤者也原顧欲滋之紉之佩之若與之最相親昵亦豈離騷本㫖哉予竊疑子蘭名氏乃後人縁騷辭附㑹者其説頗非是今鮑氏之庭所有者果香草乎抑惡草乎聲來從予游三年予觀其人篤信好古之君子也使遇惡草必非其臭味必將斬伐芟刈之不暇而奚暇借此以名其庭此其所託殆為蘭蘜蕙茝之類可無疑也聲來讀書稍閒盍亦考之爾雅以辨其名廣之本草以審其性時其榮落華實從而植援以扶之抱瓮以灌之開徑延賓客親故以翫之寫為圖畫發為歌咏以形容之乎審如是則庭之得是名也雖百世而後衆芳銷歇猶能與南陽之草廬成都之草堂並傳於好事夫豈騷人香草空言無事實者比與 屐硯齋記 宗人季青購得古端硯一於俞子無殊之所其形如屐遂以屐硯顔其齋既命四方諸名士作詩歌以寵之復屬無殊命予為之記子問曰季青何以好此硯也無殊曰此硯相沿為宋季物閲世四百載矣自閩流入吳中凡更數姓而入於季青之室季青弱冠以意氣自豪讀書善屬文則其得硯之古者而好之不亦宜乎予曰甚矣季青之拳拳於古也雖然古之宜好者獨硯也乎哉其見於器物者則有鐘彞鼎罍尊壺盤洗之屬見於翰墨者則有碑文石刻法書名畫近代士大夫遺蹟之屬是皆可謂古矣顧猶非其至也最上則莫如六經三史諸子百家與夫漢魏以來訖於唐宋諸凡賢人君子大家名流之文章其好之也非區區供耳目之翫而侈見聞之博也葢得其鐘彞器皿則可以考制度得其法書名畫則可以怡性情得其經史子集諸書則可以上鏡國家之盛衰興廢下觀人物之是非邪正淺深髙下而采擇其嘉言善行以為楷模而備當世之用其益視一硯不尤大哉夫古人之亡久矣一切流風餘韻徃徃散見於是數者之間雖其磨滅乎兵火零落乎山崖墟市而毁棄乎婦人孺子流俗之手殆不知其幾而留傳人間者猶十而三四也特患夫有力不能好與好之而無力耳季青旣年少有志而又力足以副之益當遐收博摭使是數者悉充物於齋中然後能極其所好而無憾也而其端葢自屐硯始若區區以此硯為古則季青之名其齋也毋乃局於一物而未之思耶吾知其必不然矣故為述前之説以廣之 蘭室記 晉士㑹食采於范而武子其諡也而班固古今人表則列士㑹於中上列武子於上中兩公孫龍相距踰百餘年而鄭謂仲尼弟子即論堅白異同者盧橘枇杷一果也而相如上林賦有云盧橘夏熟枇杷橪柿蔓菁萊菔兩菜也而注本草者或云在南名萊菔在北名蔓菁古之名物甚夥載籍甚冗而學者彼此詆訶又甚繁碎雖有博洽之士亦安能一一疏通證明而俾無小誤於其間乎予家藝蘭數本每夏秋之交華既放舁置室中以自怡悦客至輙從而誇示之有客笑曰此土續㫁耳非離騷詩䟽淮南子陶隐居之所謂蘭也而吾子取以誇客其不為有識誚者幾希予曰不然班固不知士㑹范武子為一人不害其為良史鄭不知周時有兩公孫龍不害其為大儒相如不知枇杷之即盧橘不害其有辭賦名注本草者不知蔓菁之非萊菔不害其為活人之伎今兹華也嗅其氣則郁然而芳覩其色則油然而潤可以入咏歌可以侑桮酌可以供采掇可以對之而忘埃之為患溽暑酷日之為煩葢非幽人逸士莫之能樂此也雖以蘭譽之夫亦宜矣予固非博洽者又何必辨其孰眞蘭孰蘭孰專蘭之實孰冐蘭之名而誤者耶因揮手謝客曰姑為我撥去離騷詩䟽請以異日受命 姜氏藝圃記 藝圃者前給事中萊陽姜貞毅先生之僑寓也吾吳郡治西北隅固商賈闤闠之區塵囂湫隘居者苦之而兹圃介其間特以勝著圃之中為堂為軒者各三為楼為閣者各二為齋為窩為居為廊為山房為池舘邨柴亭臺畧彴之屬者又各居其一予嘗撮其大凡則方廣而瀰漫者莫如池邐迆而深蔚者莫如邨髙明而敞逹者莫如山顚之臺曲折而工麗者莫如仲子肄業之舘若軒至於竒花珍卉幽泉怪石相與晻靄乎几席之下百嵗之藤千章之木干霄架壑林栖之鳥水宿之禽朝吟夕哢相與錯襍乎室廬之旁或登於髙而覽雲物之羙或俯於深而闚浮泳之樂來游者徃徃耳目疲乎應接而手足倦乎扳歴其勝誠不可以一二計葢兹圃得名也久矣圃之主人亦屢易其始則有袁副使繩之以髙蹈聞於前其次則有文文肅公父子以剛方義烈著於後今貞毅先生復用先朝名諫官優游卒嵗乎此而其兩子則以讀書好士風流爾雅者紹其緒而光大之馬蹏車轍日夜到門髙賢勝境交相為重何惑乎四方騷人墨士樂於形諸咏歌見諸圖繪訖二十餘年而顧益盛與不然吳中園居相望大抵塗餙土木以貯歌舞而誇財力之有餘彼皆鹿鹿妄庸人之所尚耳行且蕩為冷風化為蔓草矣何足道哉何足道哉 石隖山房記 吳中石之美者如太湖㠛村之屬最著以堯峯文石為甲泉之羙者如武邱法雨七寳憨憨之屬最著又以堯峯乳泉為甲故吾吳游者莫不盛推堯峯尤西山幽絶處云石隖在堯峯之麓居人不及數家然其行路所踐皆文石也晨夕所引以灌稻田汲之以供食飲洗濯者皆乳泉也又加以竹樹之羙華藥之勝雲霞煙靄出沒之竒麗悉與泉石相映帶王子咸中愛之遂築别業讀書其間暇即探泉源窮石脉極其登覽所至而休焉予竊異之以為咸中年力甫壯方鋭志勲名學術而故居又在吳市西南隅素稱舟車冠葢之衝其中則有文恪公怡老之園有先君子耆老之堂以媐以游以燕以寢自生長以來葢三十餘年矣出則可以結納四方名士大夫入則可偕其諸伯仲從容歗歌文酒之㑹計無便於此者顧棄之不居而補衣素食屏蹟於深山窮谷與泉石為伍無四方結納之援無伯仲文酒倡和之樂予度其人非恬勢利厭塵囂曠焉有得於胷中者不能然也然則咸中之居此而豈徒哉顧予數嘗詢咸中以所得而終不予告則又何也作石隖山房記 傳是樓記 崑山徐健菴先生築樓於所居之後凡七楹間命工斵木為橱貯書若干萬巻區為經史子集四種經則傳注義䟽之書附焉史則日録家乘山經壄史之書附焉子則附以卜筮醫藥之書集則附以樂府詩餘之書凡為橱者七十有二部居類彚各以其次素標緗帙啓鑰爛然於是先生召諸子登斯樓而詔之曰吾何以傳女曹哉吾徐先世故以清白起家耳目濡染舊矣葢嘗慨夫為人之父祖者每欲傳其土田貨財而子孫未必能世富也欲傳其金玉珍翫鼎彞尊斚之物而又未必能世寳也欲傳其園池臺榭舞歌輿馬之具而又未必能世享其娛樂也吾方以此為鑑然則吾何以傳女曹哉因指書而欣然笑曰所傳者惟是矣遂名其楼為傳是而問記於琬琬衰病不及為則先生屡書督之最後復於先生曰甚矣書之多戹也由漢氏以來人主徃徃重官賞以購之其下名公貴卿又徃徃厚金帛以易之或親操翰墨及分命筆吏以繕録之然且裒聚未幾而輙至於散佚以是知藏書之難也琬顧謂藏之之難不若守之之難守之之難不若讀之之難尤不若躬體而心得之之難是故藏而弗守猶勿藏也守而弗讀猶勿守也夫旣已讀之矣而或口與躬違心與迹忤采其華而㤀其實是則呻佔記誦之學所為譁衆而竊名者也與弗讀奚以異哉古之善讀書者始乎博終乎約博之而非誇多鬬靡也約之而非保殘安陋也善讀書者根柢於性命而究極於事功沿流以溯源無不探也明體以適用無不逹也尊所聞行所知非善讀者而能如是乎今健菴先生既出其所得於書者上為 天子之所器重次為中朝士大夫之所矜式藉是以潤色大業對揚 休命有餘矣而又推之以訓敕其子姓俾後先躋巍科取膴仕翕然有名於當世琬然後喟焉太息以為讀書之益矣哉循是道也雖傳諸子孫世世何不可之有若琬則無以與於此矣居平質駑才下患於有書而不能讀延及暮年則又跧伏窮山僻壤之中耳目固陋舊學消亡葢本不足以記斯楼不得已勉承先生之命姑為一言復之先生亦恕其老誖否耶 南垞草堂記 堯峯志南北二垞相傳元末顧阿瑛嘗避地卜居於此其事不見他書未知果然否也南垞在胡巷邨南予居邨中吳公紳先生屡訪予於此而樂之因買地築小園為草堂於其間堂之前喬柯數章文石參列飛泉從山巔來穴垣而入每㶁㶁鳴除下堂之東為漱石之廊又東為攓雲之閣又東北為容安之軒予山居多暇輙屣歩徐吟其中然其勝未有踰草堂者公紳遂以南垞之名名之而且屬予記之予讀歐陽公所記許氏南園以為園不足書特書其孝友一節以示勸何其工於立言之體也今吳氏善行殆不減於海陵之許葢公紳故儒者及壯始業醫以是喜讀書為詩好施樂義有以病告者無論寒暑風雨必徃旣悉心治療其醻謝有無舉不校也有餘資必用以分給親故賔客隨手散去家不留一錢親故待公紳舉火者日常數十人故雖為良醫有盛名而甚貧異時遘末疾動止須人一切甘脆藥餌米鹽薪炭之資俱自公紳長子毓乾主之毓乾奉侍起居不解衣韤廢寢與食者凡六十晝夜公紳有宅一區有田三頃毓乾願悉推予諸弟又願償其父所負他人金至五百餘兩然毓乾亦貧方謀醵錢為之其仲弟于石以諸生從予游三年亦恂恂醇謹如毓乾嗟乎吳中風俗獧惡徃徃錐刀之末箕帚之微而至於母子相誶伯仲相䦧者所在皆是顧吳氏善行獨萃於一家若此歐陽公又以為使許君子孫其孝弟久而愈篤將見園中之草木駢枝而連理也禽鳥之翔集者不争巢而栖不擇子而哺也葢氣戾則咎徴應之氣和則休徴亦應之此理之固然無足怪者故予於吳氏亦云然則公紳其扶杖隐几從其諸子姓愉愉然安居於兹堂以俟焉可也 游京師郭南廢園記 出宣武門横徑菜市穿委巷而南得廢地數畝有勝國時民家故園在焉子居京師十年游其地者屡矣最後偕二三子㑹飲於此箕踞偃松之下相羊襍花之間予與二三子皆樂之日中而徃及晡而後返予乃告二三子曰昔孔子樂以㤀憂子淵氏簞瓢陋巷不改其樂此皆至人惟道徳之適而性命之安是以無所徃而不樂也至於吾黨則不然學焉而不足養焉而不充紛紛然劫之以憂患而濟之以私欲斯二者日相尋而未已則其所不樂者不旣多乎苟非有所寄焉亦何以逌然而笑灑然而歌悠然而有㑹心也哉然則吾與二三子取酒以為歡擷芳以為翫葢亦出於無聊之思不得已而寄諸斯園以相樂也非所謂樂其樂者也夫必能樂其樂然後命之曰至人 重修報恩寺記 報恩寺直府治卧龍街之北俗但謂之北寺宋世佛日崧法師道場也按郡志在孫吳時為通寺在唐為開元寺至吳越有國始易今名宋崇寜中加號萬嵗尋以崧法師開演華嚴疏鈔於此敕為賢首教寺其地故有塔十一層凡再建再毁紹興末行者大圓重建始去其二級為九層明隆慶中又不戒於火僧如金重建推為一郡浮圖之冠葢此寺屡興屡廢踰千載矣由宋而元訖於明初其徒侣日益蕃其規制亦日益恢大長生田至千八百畝有竒黄文獻公溍宋文憲公濓後先為文以記邇者百餘年來田俱不可復問而殿宇亦傾圮並盡寒煙古木荒谿敗草栖鳥雀而牧馬牛者不知其幾何月日矣惟塔猶巋然獨存逮入 國朝亦復陊剥漸甚有僧惟一者募修頗力卒未竟而罷康熙五年太傳金文通公歸老於家偕其仲子侍衛君顧而歎息促延剖石璧公主之首葺不染塵耳殿繼興塔工施者輻湊坌集於是飛金湧碧絢燿中天之上欄楯俛雲鈴鐸交風緇俗瞻仰莫不踊躍讃頌方議肇正殿之役㑹文通公及璧公相次即世嗣法席者一源聞公即璧公大弟子也甫涖事慨然引為已任盡裒衣盂所儲倡之復集社友凡十軰醵金左右之聞公喜曰役可興矣遂鳩材召匠諏日從事起十二年冬閲九年而始潰於成其崇十尋而縮修加於崇十三尺而贏廣視修之數而倍其半中楹奉妥金像三坐搏土設色悉出名手他若栖禪之所演法之堂旁及齋寮厨庫之屬大細畧備共糜白金二萬餘兩危檐重文階畫棟如役神力如入化宫文通公璧公之素願至此方大慰而聞公又示疾矣臨化召門人曰吾精力盡殫此殿苟無文述之將何以示諸方垂來者乎門人某等既承遺命乃介侍衛君屬文於琬琬竊觀吳中諸名刹莫如靈巖墓兩刹最著類皆借名山以成其勝惟其有泉石可翫有峭崕深壑可泳可游以是春秋佳時士女信向者争趨焉第非挾宿舂之糧藉舟車之力不能以至也若報恩則距闤闠僅歩武耳四墉而外市廛賈區鱗次櫛比初無泉石崖壑為士女之觀也然而室廬像設之壯麗寳華名薌之幽馥鐘鼓魚版梵唄之悠長無日夜不在庸俗耳目間於以警其惰媮而激發其齋心好善之念者豈不尤易易哉所謂不離世間有為法而入第一義諦將在此矣琬故樂叙其興造本末俾刻諸石若社友氏名及所輸財如干則另列於碑隂云 重修堯峯露禪菴記 由蘇之府城西南行三十里為堯峯興福禪院循禪院東麓折而入竹徑以升乎峯之顚松篁交翳泉石旁互而其地獨平衍可廣袤數十丈則露禪菴在焉前直具區西接靈巖穹窿東闞楞伽茶磨諸山層巒重壑俯仰左右游者以是菴為最勝先是有崑山僧性海號湛川和尚者來游堯峯説其山水擇石穴以栖止即俗所謂大龍洞是也土人安和尚誠樸稍饋之食適大雨雪三日樵采路絶山顚無煙火土人合譟曰和尚凍餒死矣天霽徃求之則宴坐穴中誦佛號如故也父老悉敬異焉共醵財構木龕於菴阯俾居之已而施者坌集和尚始剏菴其地一切像設堂廡齋寮庖湢之屬釋氏所宜有者皆畧具為屋若干區其後既興禪院規制日益敞乃躬徃住持其間而是菴命門人守之訖今且百年菴不能無傾壊諸僧取足自容旦暮香灺僅得弗絶而已上人超曉字尚徳和尚之四世孫也慨焉捐其私槖庀材鳩役大治土木於是易泐支攲餙其漫漶而崇其卑庳菴以絢燿華好凡春秋之交士女瞻仰者漸盛然上人衣盂之儲罄矣予所居山莊距菴三里許數肩輿徃勞之上人輙自奮曰未也因旁指藝蔬隙地謂予曰此可營建傑閣吾將走京師具詞禮部而聞諸 天子儻得賜吾佛所説大藏教典庋鐍於此則死且不憾子盍為我記菴之顚末以示諸檀施庶有哀吾志而佽助之者予許而未暇為也及予應 詔北上則上人先在每過予旅舍必以記請予阻之曰記易易耳教典果可䝉 上恩以賜否建閣之資安出河冰將泮盍從我歸老堯峯乎上人黙不應而去予嘉其志之勇以決也因告米子紫來予施文子施書合成此勝緣可乎遂為之記而乞紫來書之以鐫於石 重修慧慶寺正殿記 出閶門沿漕河而南為虹橋未至橋數百歩有慧慶禪寺在焉建於元之延祐賜額於元統天如則禪師嘗記之寺前後爽嵦平衍故為吳人士娭游之所前記謂其松林柳徑映帶如畫者信也由元歴明寺屡興而復廢至是佛殿乃大壊像設露處入門瞻禮者悉懈不䖍一寺莫之誰何也僧惟貞者輙自奮曰此非吾責乎乃出其槖裝以裒木石以庀徒衆而命監院廓源董其役闕則補之圮則易之漫漶䵝昧則丹碧之凡閲五十有四日糜白金一百八十兩而始訖工於是一寺焕若改觀矣嗟乎自 國家撫定江淛而吾吳又更湖海冦盜之虞公私廬宇其廢為丘墟灌莾狐鳴鴟嘯之區者十將三四而佛法於是時顧獨大熾層楼傑閣上摩霄漢雕楹畫壁下矙鬼工鐘版日聞金錢粟帛之問日至舟車士女嵗時徃來其塗者旁午大抵江淛諸名刹皆然而吾郡則推靈巖墓兩法席為之冠甚矣吳民之佞佛也訖於今日東南之蕩平亦已久矣然而為佛氏之學者徃徃求食無所囊盋荷笠散而他之判然與曩時異豈吳中故俗至此而遂變與葢十餘年以來吳民甫脱湯火而水旱疾疫之災仍嵗間作徭役益重而訟獄益煩閭閻之間方謀朝夕之不暇其不能捐室家减衣食以旁及學佛者之徒固其勢爾也然則盛衰循環之數雖佛法亦有不得免者而吾獨慨然於吳民之窮焉幸而有貞公者出不假同侣不邀檀施悉其俗姓之儲畜以盡之於佛而成此莊嚴偉麗非常之觀豈不誠難也哉吾謂是役也當吾民既窮之後雖使彼之為徒者日夜奔走衢路號呼匃募以圖其事猶未必其果速辦也而貞公獨力所就卓卓如此世之士大夫類以異端斥浮圖如貞公者夫亦何可盡斥與工旣訖予許為之記而貞公病甚臨滅猶屬文子與也來促予文予不敢㤀也乃述是説以告凡學佛者 堯峯文鈔巻二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峯文鈔巻二十四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序一【共十一首】 送人之雲南序 十六年 王師下雲南李定國率餘衆奔緬甸其明年議者憂定國引諸戎入冦將 命平西王先其未發率師往劋之羣言僉同吾獨策之以為不然昔曹操破袁紹于官渡因擊烏桓走袁尚袁熙于遼東而不追也諸將問其故操曰公孫康素畏尚熙急之則并力緩之則自相圗其勢然也已而康果斬尚熙以降甚矣操之善料敵也今定國就食西域仰其鼻息果能相親信乎抑各有猜嫌之心乎此其勢與袁尚兄弟之在遼東何異計莫若頓兵境上遣一介之使馳至緬甸諸國貰其納叛之罪使討定國自贖則西域必聴命此亦曹氏遺謀也吾又嘗請于尚書王公曰今欲守雲南其要害有幾其障戍之地有幾公曰上策保騰越州其次則永昌城耳吾曰度用兵幾何人而足公曰不過二萬吾又曰當用饟金幾何公曰可減額饟十分之七盖公永昌人故為言如此夫用其猜嫌之心而開其自贖之路無勞師翫寇之名而有汰兵減饟之實則 國家亦何憚而不為也語有之射幸數跌不如審發今議者知戰而不知守知急攻之可以一勝而不知緩誘之可以十全用力多而成功少豈計之得者哉惜乎無以此言聞于 天子者于是吾同郡某君方投牒吏部為雲南之遊吾既告之以此且曰君今行矣平西王方折節下士而巡撫袁公其人又温然長者必能聴用士大夫之策士大夫必易于盡力君盍秉間以吾此言説之使得聞于天子乎是吾心也是可減兵數萬與額饟數百萬者也君其識之遂書以為贈他若交游惜别執手流連之語非國家大事所繋者不具載云 送陸蔚文序 古人之為學也始於家塾里序而後登於天子之辟雍及其仕宦而歸也則又皆以教人為職大夫為父師士為少師以董率其里中之子弟葢終身於學也如此故能砥躬修行羣焉推一國之望而復能出其緒餘以立教此俊民髦士所以彬彬而興也後世道術分裂士各自名一師而國家所設之官奉 天子之命來教於學宫者其生徒多至數百而為之師者於諸生一切行誼之不修學術之不正文藝之不優不粹槩無所問不啻越人之視秦人豈不大可慨哉夫是官也既無簿書期㑹之責見督於上而上之人又以儒官優容之是宜與諸生日夜講肄於詩書禮樂之間使皆蹈繩榘躬學問彬彬如古之俊民髦士然後為稱而顧曠其職則是上負 天子之命下負國中諸子弟也葢其相習久矣獨吾友陸子蔚文其人耿介而有立明敏而多聞以文行知名吳中故當涖官松學也舉諸生脯脩贄具他師所苛責不已者悉蠲除之貧乏不具膏火者加賙恤之其學行過人可為諸生法者又加奬勞而勸勉之嵗時又大課其文藝月必一舉既次苐其甲乙而遴擇其尤秀異者從容分别備陳於學使者之前其奬勸董率之法有加無已前之所云兩負者在蔚文則兩皆無愧可謂克稱其職矣於是上官莫不嘉歎遂以卓異入薦剡為大江南北七府一州吏治之最蔚文亦榮矣哉今方擢令廬陵行有日矣予聞班孟堅之論循吏也必曰以經術潤餙吏事而其傳蜀文翁獨述其興學校好教化稱西漢治行第一由今觀之蔚文其能為文翁之治決矣予故於蔚文之行也贈斯言以竢 送胡生序 天下士大夫咸集京師逹官貴人車者騎者日夜相望於道京師之人遇之相與指斥其姓名坐者箕踞立者跛倚恬然不之怪抑何翫視之若此哉至於窮郷僻邑素未嘗習見官府雖有縣佐幕僚之屬爵不過一命位不過九品然當其出也皁葢肩輿伍伯前導則閭巷之婦女争聚觀以為榮其稍謹飭者或俛首屏氣不敢出聲固已與京師異矣京師之俗五方襍處豪猾無藉之民借鬬訟為蠧孽把持官府之短長官府反從而畏忌之而窮僻之地率以治耕織守田廬為務親上奉法非有租賦徭役之事終其身不入官舍求所謂豪強大猾舉無有也為之吏者不過嵗時出條教講保甲而已此其勢易以尊而其事易以辦也夫惟處易尊之勢而治易辦之事故自一命而上奮欲以循吏自見者恒欣欣然趨之豈必仕宦京師然後為樂耶今胡生某將為主簿於某縣其城僅三里居人不及數十家葢亦窮僻之最甚者也度生之心必有不釋然者吾故為此説以速其行 送王進士之任揚州序 諸曹失之一郡得之此十數州縣之慶也 國家得之交游失之此又二三士大夫之憾也吾友王子貽上年少而才旣舉進士於甲第當任部主事而用新令出為推官揚州將與吾黨别吾見憾者方在燕市而慶者已翹足企首相望江淮之間矣王子勉旃事上宜敬接下宜誠涖事宜慎用刑宜寛反是辠也吾告王子止此矣朔風初勁雨雪載途摇策而行努力自愛 送宗人舟次出使流求序 予聞古王者之待其臣也亦既寵之以尊位厚之以恒禄矣方其平居無事則又徃徃畧上下之分而敦賓主之誼於是乎筐篚玉帛以貺之膳羞酒醴以饗之鼓瑟吹笙考鏞伐鼓以娛樂之一旦有事若行師出使之屬則曲體其道塗之勞與夫家室之私以慰藉而臨遣之小雅四牡之詩所謂王事靡盬不遑將父母者是也惟其情文周浹至於如此然後為之臣者莫不安其勞而㤀其私憊心神竭膂力以圖報稱而無難後世不然平居則體貎之文不至臨事則慰勞之情不周君之視臣奚啻秦人之於越人而大夫從事者亦遂咨嗟感歎於下北山之詩所謂王事靡盬憂我父母者是也夫是二詩者其不得養其親一也使人主代為言之則皆説而知奮苟出於臣子之自言即不免乎怨且懟矣今吾舟次才高而學贍器博而志雄 天子㧞諸學官之中超授史職知遇不可謂不隆也㑹有 詔集廷臣慎簡出使流求者争首推舟次應命 天子大説諸賚予悉越故例而舟次復條上便宜數事部議俱格不許特出 中㫖曲從其請者四事且俾俟陪臣來逆而後行恩數不可謂不渥也知遇之隆恩數之渥 天子之待舟次以挍古王者之時幾無以異也舟次有親在堂年且八十士大夫咸謂宜陳情乞㽞然而舟次不以親為解闚尊甫生伯先生之心亦不以其子逺冐煙海波濤萬里不測之險為虞及舟次馳傳便道過家奉觴上夀父子間氣貌怡然議論偉然安其勞而㤀其私未嘗有毛髪咨嗟感歎之意所相勸勉惟懼霣越上命耳是誠賢矣哉其能報效 天子如古四牡皇皇者華之使無疑矣予與舟次同祖越國又嘗同官翰林於其行也義不能無言既深嘉舟次父子間之賢而又推本 天子所以寵待舟次者為之追述前聞以贈 送宋牧仲贛州關序 康熙十七年仲冬之吉刑部宋子牧仲方以才能簡任關使者於贛州瀕行京師諸相識率皆徃而餞之又以詩贈之牧仲意猶未已復命予序其端予歎息謂牧仲曰琬葢嘗受教鄉先生矣願明以語子勝國時士大夫為郎吏者徃徃不樂任户曹為户曹者亦徃徃退讓不欲以分司之職受知於其長為分司者又皆不汲汲於征利而惟務以寛恤徃來之行旅此所以商賈富饒吏民安樂而士大夫亦多亷恥之風也比年以來其時其勢率異此故關政日益嚴而所以勾稽利敝者亦日益巧且密於是商賈之子錢易耗耗多則舟車不前而貿易者漸稀貿易者稀則所産之地患其不售而逺方難得之物黠者將居之以為竒故其價急趨於翔踊民間既騷然告困而算緡者亦策無所出為國家致富之術如是可乎顧猶自詫曰我才也我能也是知其一不知其二者也以寛大為政以招徠拊惠為心上不闕軍國之供而下不詒逺人之怨是在吾子勉之而已至於贛州山水之雄魚鮮橘柚花竹之羙與夫親舊寮友擕尊設祖殷勤道故黯然傷别之情舉凡見諸詩者皆不暇以云也 送張牖如之任南寜序 善為政者使上官褒之不如閭閻譽之之為愈也閭閻之衆譽之不如賢公卿大夫一二人稱述之之為尤愈也葢閭閻之言公而賢公卿大夫之言則可以傳信而行逺也吾門張子牖如為人忼爽彊力素以才名著聞及筮仕登封絶苞苴袪螙敝嚴以律已寛以字人如冰之潔而霜之肅也如膏雨之澍而薫風之温也不踰時而政教大行於是士民頌之於野河南諸搢紳宦游京師者頌之於 朝既受擢南寜而邑中耿先生逸菴以中州大儒方棄官家居復為詩文若干首咏歌而紀述之且刻諸樂石書諸素册以榮張子之行昔季路為蒲宰孔子入其境歎曰善哉由也既而入其邑所歎如之至其庭又復如之季路政蹟不槩見而自春秋以來傳説其善治蒲不衰者則以孔子之言故也登封距吾吳數千里吾吳之父老子弟未嘗游嵩山之麓造陽城之堂然而傳説張子與登封士民如出一口豈非信逸菴先生之言為可以行逺與予知張子之徃南寜也其政蹟亦猶是矣張子既用卓異舉是宜備臺諫之選顧僅得通守且逺在西南荒徼人皆疑張子有不豫色而張子怡然自適瀕行乞予一言為贈夫予之言豈能及逸菴先生哉聊賦五言一章期以慰張子而勉之 送宋聲求序 聲求之丁文恪公艱而歸也三年於此矣為人素雄邁自喜至是益循循修飭未嘗有貴游子弟之過於是族長老稱之繼而姻黨許之繼而合一郡之賢士大夫曁四方賓客徃來吾吳者率交口頌說謂文恪公有克家子也葢文恪公故亷謹既歿而家無餘貲聲求又率其諸弟悉傾槖中所有改卜曽王妣之墓已又合葬其王考妣於匠門外之新阡已又合葬文恪公翁媪於賜塋凡丙舍兆域無不壯麗闓爽措置規畫靡有遺力已又築文恪公祠於虎邱之麓計其後先所費不啻萬緡以上而聲求弗恤也諸族人之喪久在淺土者及欲葬而不克舉者必助之財與諸庶弟析産必均其仲早夭聲求當受其遺田必公諸諸弟其從兄為縣令者有官逋千金悉代為之償家庭之中雍雍穆穆豐儉腆菲一皆中禮斯其用力甚劬而孝友亦甚篤矣無惑乎頌說之交集也吾聞先王之為治也旣命大司徒賓興萬民而於六行則先之以孝友有不率者則又糾之以刑至詳且密也至於成周盛時勲徳之臣無算而詩書所載君陳張仲獨以孝友為稱首何與傳曰孝所以事君弟所以事長王化之行也自家庭始夏商以還淳樸漸漓民俗益以不古父子昆弟雖出於天性而其人之庸者偷者徃徃習而翫焉逮其甚也則有徳色於耰鉏誶語於箕箒䦧墻於門内日夕浸滛而不自知者矣先王慮其然也是故物以教之刑以防之而又間取名公卿之有至行者播諸訓詞聲諸歌咏以褒許而暴揚之此無他凡以廣樹教化為末俗勸也今 天子方孝治天下比隆成周顧聲求内行卓卓如此微獨為逺邇頌説而已異時萬有一獲逹於 宸聼其有不示褒揚者哉抑文恪公涖官三十餘年其事業在社稷品望在中朝名徳在鄉黨號為賢宰輔而聲求以英盛之嵗孑然孤露之身乃欲負荷於後夫亦可謂遺大投艱矣聲求勉乎哉繼自今以徃庶幾夙夜在公能遂不怠以止以毋㤀前人之遺訓毋墜其令緒與其譽問不獨俾文恪公有令子也且俾我 國家有世臣斯則孝友之極效也夫汪與宋故婣也予又文恪公同年進士又嘗與聲求同官翰林辱居前軰之列於其服闋而北上也遂贈是言勉之云 贈翁君序 翁君名天章字漢津吳縣人以諸生入國子上舍為人喜聲色縱游狹邪順治十四年來京師與妓馮金者相好也已盡散其所攜貲不數月馮徑棄君去更歸他氏而君猶日夜歎詫不自得毎對客必曰吾負馮生【吳人呼某妓為某生】吾負馮生云於是京師人皆以君為狂翁氏世居洞庭之東山君之族人有逢春者故明中書舍人也其豪邁尤與君類客金陵時有所狎妓宼氏以色藝擅名南院中中書君惑之先後費錢帛巨萬始得娶為外婦已復游臨安輦槖中金二千於寓廡下一日被酒歸蹴金傷其趾怒呼曰吾明日用汝不盡不得復稱俠矣遂徧召故人游士及妖童艷倡之屬期詰旦集湖上是日檥舫西泠橋合數十百人置酒髙㑹所贈遺纒頭無算抵暮問守奴餘金幾何則已告盡矣又有彥登者亦君諸父行也少任智數武斷山中當明愍帝時置姬十二各建一楼居之髙甍棟制如掖庭為怨家飛章所訐下廵撫捕致於獄於是君與其族人出家財居閒久之始得解葢翁氏以意氣相尚類如此東山之俗健鬬喜訟富者率居貨四方以纎嗇起家而翁氏獨任俠輕財至傾其産不顧亦豪矣哉徃予游東山直翁氏盛時甲第相望其子弟輕裘鮮服日夜與賓客相過從彈筝擫瑟有古游閒公子之風今相距不過數年逢春死彥登老且病而君亦濩落長安中訖無所遇翁氏幾無復前日之盛矣然君意氣如故終不以此自悔恨也豈真古之范少伯原巨先之流耶公娶布政來虞公女於予為從姑之夫性坦率多大言毎自矜能詩然舘子邸舍累月亦不見君嘗為詩也忽醉謂予曰女他日銘我於石當云云予笑應之曰君果欲琬文又何用銘為於是遂畧序君之生平且牽連翁氏故事為文以贈 漁樵耕牧圖序 葉子子吉日夜念其太夫人將以終飬請告而歸於是姜子綺季為作漁樵耕牧四圖董御史玉虬以大字署其首而諸君子又分咏之於後以贈葉子子觀之竊有疑也昔孔子之立教也嘗黜樊遲為小人而鄙老農老圃為不足學雖子貢欲休於耕田而亦未始許之至於漢隂之丈人杏壇之下之漁父與夫長沮桀溺之徒則又奮其汪洋恣肆之說詆譏孔氏而旁及其弟子俱所不免其意顯與聖人相背葢所謂道不同也葉子學於孔子方欲讀書勵行繼絶業於千載之上而顧區區慕此四者得毋大悖孔子之教乎哉且此四者亦不易為矣古人為之類皆谿刻寡恩盡棄其爵禄之榮衣服飲食家室之奉蓬首垢面苦形勞神而不之恤然後能習其器而其事終身自放於山顚水涯修林平坂之間如丈人漁父之屬是也今葉子果自謂能之乎抑不能而姑試為之已乎吾以為葉子生長貴介而囘翔文學侍從之列良有年矣爵禄非不榮也衣服飲食之奉非不日趨於便安也取諸物者而所以自衞其身者厚然則葉子之於此四者固不暇且習也假使一旦貿貿焉為之此其中必愀然而不樂其外必勉彊焦瘁而難堪夫以不之事不習之器又加有不樂難堪之情即欲如古人之終身自放庸可得邪此吾所為疑也雖然以此言序此圖亦少謬矣葢吾聞葉子之先大夫有别墅在鄧尉之麓其地左山右湖崇深而幽秀舉凡四者之人無不畢集乎此葉子試奉侍太夫人徃而挾其軒輿几杖從容湖山之旁旣足為游觀之適及其時日稍暇則又凭欄而望擁䣛而吟然後徐展此圖以挍其人物風景相似與否夫亦將為之囅然一笑也 孝陵于役詩後序 康熙四年五月工部主事臣璽鳩工 孝陵徃返三十餘日賦詩七章還以示宗人臣琬臣竊惟 世祖章皇帝以威徳撫有中夏西踰僰笮東極甌閩諸僭逆草竊之屬㒺不泥首歸命當是之時内而公卿百執事外而督撫已下諸臣凡所簡任必極一時人才之選故能協心同力以左右太平之治沿及今日其為新天子股肱耳目者舉皆 先帝之詒也至於 親政已後十餘年之間天人洽和 朝埜寜謐 人主能優游垂拱數與文學之士修舉明堂郊社之儀幸太學耕籍田雖制作未備而規摹則已逺矣假使降年稍永即唐虞三代之盛無難致者不幸而天方降割享國日淺此逺邇大小所為望風稽首流涕没世者也若臣璽者則又叨列 禁近固嘗親覩 先帝之盛徳宏伐而闚見其覿文匿武之心其所感念於中多矣况乎式瞻 寢園與夫衣冠出游之地有不為之然以泣然以悲者乎此七章之所自來也臣又竊考周詩之有大小正也類皆為文王武王剏興王業而作葢當其在位則鋪叙而形容之及其既殁且久也則又追述而慕思之古之臣子莫不皆然若 先帝之功徳濡積累既已比隆文武而臣璽之所著於文章者雖不敢仰望元公猶當列在辛甲尹佚之次異時儻得出此七章以獻太師瞽工播諸歌叶諸金石其庶㡬能揚遺烈於無窮也夫 堯峯文鈔巻二十四 <集部,別集類,清代,堯峰文鈔>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峯文鈔巻二十五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序二【共十八首】 禮記説義纂訂序 二禮不明久矣官器之異同儀文度數之詳畧其間紛紜轇輵疑不可信者葢更僕不能數而立馬不能算也姑即禮記言之一郊也或曰用辛日或曰擇元日然則元日為是乎辛日為是乎一禘也或曰春祭或曰夏祭然則祭於夏為是乎祭於春為是乎一廟制也或曰大夫有皇考廟或曰有太祖而無皇考然則宜從祭法乎抑宜從王制乎一奔喪也或曰大功望門而哭或曰見喪者之鄉而哭然則宜從雜記乎抑宜從奔喪乎一禫祭也或曰中月或曰祥而禫然則宜用二十五月乎抑用二十七月乎一異父昆弟之喪也或曰大功或曰齊衰然則宜依子游説乎抑依子夏説乎四十九篇出於小戴一家而猶彼此乖反此皆學者所當盡心也漢唐儒者徃徃膠守師說而不能詳加考求訖於前明則特視為科舉時文之業口傳耳剽以冀倖一第實無人焉綜核貫穿於其中何怪乎學日益陋識日益卑四方之風俗亦日益壊而天理民彞或幾乎息也關西楊公鳳閣盡心於禮者有年獨能旁綜儀禮周官二經淹貫馬伏鄭王諸訓故以成此書取而讀之則吾前之所疑者公固已深思自得或微引其緒或詳折其衷繭抽解剥悉犂然而筆之於書矣以是禆補世教夫豈淺鮮也哉於是公從子三開使君醵金刻諸吳下工竣而命予序之予於禮經素非專家而願因公之書以其餘日稍盡心焉故遂承使君命為之序 逺志之苖序 前明御馬監太監劉若愚直延慶州左衛人崇禎初以魏忠賢黨下獄若愚自辨頗力在獄中纂此書所述妖書及客魏始末最悉巻首曰寺人小草又曰逺志之苖與酌中志畧大同小異此葢其稾本也予借諸文氏筆畫譌謬且襍以行草遂别加繕録而序之曰嗚乎凡國家之患一曰女寵二曰宦寺而外戚與藩鎭猶不與焉何也女子小人其類同其志同其闚伺也狡而深而其結納也亦近而便日夕於人主之側不蠱之以聲利即中之以土木導之以犬馬游幸未有不相為表裏者也然考諸前世所以亂且亡者徃徃成於宦寺而始於女寵漢有王聖與其女伯榮在内然後江京李閏之徒因之而黄門常侍遂熾唐有張良娣干豫政事然後李輔國程元振之徒因之而北司遂以亡唐葢女子小人皆足以致患而女寵之惑人主也尤甚牢根固蒂盤結於閨闥之間陽託人主之權而隂樹左右羣小以為援諫官之所不能糾而重臣之所不敢問此誠召亂之本也夫安得有不亾者哉前明亦然始之以鄭貴妃繼之以李選侍復繼之以乳媪客氏而魏忠賢始乘其隙竊弄人主之威福以號召同黨誅鉏異已外廷之覬覦富貴者又莫不夤縁朋比朝鄭李而夕客魏於是釀搢紳門户之禍者紛紜轇輵垂五十年及其末也賢人君子大則糜爛於詔獄次則銷磨於罷官遣戍而明之社稷遂浸滛傾仆而不可復支然則宦寺之為患又未有不由女寵者也嗚乎千尋之木非不髙也吞舟之魚非不大也至其腐敗則必自内始詩曰亂匪降自天生自婦人後之長國家者可不戒哉可不慎哉 兵餉一覽序 康熙六年九月户科掌印給事中姚公文然上疏其畧曰臣伏念 詔旨毎年開征夏税定於五六月秋糧定於九十月此誠 皇上恤民之羙意刱業之良法也然臣見年來各處兵餉俱藉本年催征銀兩為支銷本地及撥協别省之用竊慮來年兵餉開支在於正月而民間開征在五六月相距幾及半載安能隨收隨解不誤軍需乎臣嘗約計來年春季所入不能充一季所出萬一軍需孔亟不得已又議變更則是美意晦而不彰良法行而復止甚可惜也應請 勅下部臣速查今嵗存貯欵項與明春一季應行征收欵項通盤合算果否充一季兵餉之用如有不敷酌議變通或借發帑金或暫開事例以成就 皇上之良法美意盖皆所謂權宜之術有類此可推行者統在部臣熟籌 皇上詳擇非臣愚昧所能盡知也䟽上 天子下其章户部先是尚書王先生祚虞軍需之不繼也乃命予勾挍遞年已來存貯錢糧予方移付文十四司其數猶未集也而㑹是疏既下王先生督率益急諸司付文亦至予日夜目披手笇釐其蠧敝覈其漏遺錙銖塵渺按籍攅簇逾六旬始得存貯銀伍伯肆拾萬兩有竒以復於先生自是兵餉可無虞矣予退復輯其餘意撰録是書命曰兵餉一覽其端總目為一篇一每年兵餉所出之數一每年正項襍項所入之數一每年每項存貯候撥兵餉之數其後復詳晰直十四布政司為十六篇一本地每年地丁額征之數【有蠲荒則别書】一襍項約征之數【如缺官住罰變産罪贖之類皆在内有鹽課闗税蘆課者則别書】一每年貯庫之數一上年奏銷存賸之數已上凡如干條一本地每年兵餉之數【有藩下及緑旗應析者則區為二】一應撥協餉之數【如雲貴兩廣川閩則無此條】一先年缺額兵餉未經找撥之數已上又如干條他如薊州密雲昌平宣府大同諸營鎮滄州徳州保定太原諸駐防額餉俱附見本地兵餉之左【江寜鎮江杭州西安駐防總在合省兵餉數内無另款】其已撥某項如干未撥如干支銷抵補某項如干則用朱書細疏各項之下然後國計之出入可以暸如矣夫舉其總則先兵餉而次賦税者明職掌也財用以兵餉為急也核其詳則先賦税而次兵餉者重物力也財用以賦税為原也予撰録本意盖如此書既告成㑹添注尚書馬爾賽建議於朝格緩征之 詔不行於是有司一切催科如故越明年復廢左右兩餉司而王先生亦遂得辠去位矣予自惜精力之萃此也久姑藏弆其書於篋衍而序之云 焦山古鼎圖詩後序 古之祀典有彞器彞之為言常也頫者為鐘仰者為鼎鐘鼎固彞器之大者也左氏傳曰諸侯有勲而不廢有績而載則撫之以彞器此天子所以錫有功也然則焦山之所蓄與二王子之所咏殆即其類與予嘗論之古器之與法書名畫並重也自宋代始盖當累世承平之後朝廷無事士大夫讀書好古如歐陽永叔劉原父者爭以博雅相髙沿及政和宣和之間天子更刱禮樂亦寖慕三代之法物摉竒索幽取而貯諸殿閣者不可以數計於是李伯時黄長睿薛尚功趙徳甫之屬復相次而起莫不規摹其欵識研窮其字畫而諷味其文章繪之有圖述之有譜夫然後鐘鼎之器益見尚於世今二王子從登眺之暇摩挲鑒賞作為詩歌以傳道之不啻數百言迹其風流好尚其何減於前宋諸君子㢤抑予有感也昔春秋桓公二年書取郜大鼎於宋説者曰取者不當取也又曰得非其有之稱也夫魯桓宋莊其人皆孔子之所深惡然則一賂一取其辱此鼎也多矣此可謂鼎之不幸也至於焦山所蓄者雖嘗見汚嚴氏父子然猶幸而得反其故深自藏匿於窮巖絶壑浮屠氏之精舍固不可以郜鼎者相提而語辟諸山林隠遯之士遭罹患難而卒能潔身以自全豈不尤為可尚也㢤予故并論之若二王子之詩雄偉竒麗儼然子羙退之復出則有程通判雷山人之評隲在 鼎髙一尺三寸二分腹徑一尺五寸八分□圍視腹而殺其七之一耳髙三寸足倍之有銘在其腹其辭曰惟九月既望甲戌王還於周□□于圖室司徒南仲右□恵□立中庭王呼史受册命□恵曰官司□王□側□作錫女衣束帶戈琱㦸縞彤矢鋚□鑾旂□恵敢對揚天子丕顯敷休用作尊鼎用享于□烈考用周簋夀萬年子孫永寳用凡蝕二字疑不能知者八字此予之所釋也與貽上原文稍異 歸震川先生年譜後序 先生既殁之後其族弟道傳刻遺集二十巻其子子祜子寜又刻集三十二巻二本去取多不同而子祜等所刻有詩一巻又附行述墓表誌銘一巻視道傳本稍備而獨無年譜琬深惜之因畧其事蹟稍次第之以示髙山仰止之義夫當明之中葉士大夫争言古文徃徃勦襲史漢諸書以相輘轢紛紜倡和徧於東南此先生所深歎於妄庸人為之巨子者也於是退處荒江寂莫之瀕獨與其門人子弟講求六藝慨然以斯文為己任而欲逺追游夏之徒於千數百年之上不亦豪傑之士哉葢琬嘗因所譜而推原其始末矣以先生之學識自當出入禁林蚤居簪筆荷槖之選顧獨連蹇蹉跎凡九上春官而始得一第斯已謂之不幸然且困於州縣之職不理於妒者之口齟齬數年垂及遲暮而後從散僚之中與掌外制方欲以髙文大册自鳴天子之前而又溘焉長徃矣先生乞致仕疏所云作唐一經成漢二史者固有其志而未及醻也然則區區遺集亦何足以槩先生哉王文肅公嘗稱先生之文如清廟之瑟一唱三歎無意於感人而懽愉慘惻之思溢於言外可謂大雅不羣者竊歎以為知言去年夏琬屬同年生從先生之曾孫莊乞寫其遺像而至今猶未有以復也當致書促之而先識其事於此將以附於譜之右方 重訂韻補序 凡字莫不有聲有音故平上去入四音為之經宫商角徴羽半徴半商七音為之緯而後切韵協韵興焉所以盡韻學之正變也夾漈鄭氏獨倡急慢諧聲之說如中之協十陽激之協十八藥皆協韵也而鄭氏以中央之急聲為張取證於古豓歌以激搏之急聲為郭取證於西京賦此其說葢本梵書之合音而於六經諸子所謂協韵之道尚未之備也惟吳棫才老所作韵補最為淹洽嗣後朱晦菴先生遂悉采之以協詩三百篇與楚離騷葢其為大儒取重如此非徒有功於小學而已也今夫世之士大夫羣焉宗尚者惟劉淵韵畧一書耳其他如陸法言之所輯孫愐之所増宋祁鄭戩之所修定所謂二百六韵者俱茫然弗之辨矣而顧暇問協韵乎哉予謂唐宋韵協韵各有所宜五七言詩從今者也故宜於唐宋韵箴銘贊頌騷賦歌謡之屬法古者也故宜於間用協韵為古文而不知協韵是猶觀樂而不知琴瑟習禮而不知籩豆也其可乎然則才老之有此編也信乎其不可少也韓退之言凡為文辭宜畧識字茍能通字義之原流審其聲音考其偏旁㸃畫而又求之協韵殆可謂之識字矣至於近世好古之儒徃徃譏排協韵之非甚而上之疑孔子之繫易次之黜顔師古章懐太子之注兩漢書其說愈長而其辨愈細則又予所不得而知也 傷寒書序 予聞醫之有方也猶陣之有圖弈之有譜善用之足以制勝不善用之未有不失算而敗者也故河汾氏之言曰醫者意也藥者瀹也先得大意後以藥物通瀹之此可謂善言醫者矣今世之業醫者不然率皆以有定之方治無定之病不問其人之起居食息與夫時俗之温嚴燥溼而概以成格進之吾不知於其所謂意者果有合焉否也嗟乎學書紙費學醫人費以庸醫之多誤也其不至費人者少矣夫襍病猶可無誤即不幸而至於誤矣或得與失參半猶可尋其指歸為之補救獨傷寒一證既有隂陽表裏之異於其中又有三隂三陽半表半裏虛實傳變留匿隐伏難測之微自仲景立經王叔和朱奉議成無已之屬為之疏明辨釋習者固非一家其間經督營絡汗吐温下證若繭絲法同射覆投之稍乖死生判焉非若襍病之可以或誤者也是以識者兢兢慎之友人某素精其術於是攟摭六經加之論斷為傷寒一書要以先得大意為主葢亦河汾氏之指也前人論難此證至三百六十明時惟陶尚文最得綱領然頗詆仲景傷寒論謂非全書而王宇泰又嘗攻陶氏之短以為尚未望見易水門墻葢其紛紜聚訟如此唯是書折其間尤極詳備以是指示後學其用力良亦勤矣夫俞跗扁鵲之徒既不可再得則擇其術之工巧者而服習焉庶亦不至費人也夫 說鈴小序 汪子方為說鈴有客見而笑曰何吾子著録之不倫也夫四方之大夫士聨車轊結衣衽而來游京師者非以市竒弔詭也梯榮焉止爾媒利焉止爾梯榮故名顯媒利故實厚乃吾子舍是二者而日操紙舒翰從事於此書以名則窮以實則左得毋竒且詭與汪子應之曰客之所謂名實者褒衣緩帶之倫舉不免焉然方其下儤直匃休沐也則必絲竹以諧耳妖冶以悦目樗蒲博塞之具以怡情肆志一張一弛其由是道久矣今客視乎吾之室空然孑然蕭然閴然於絲竹無有也圖史而已於妖冶無有也蓬垢而已於樗蒲博塞無有也故簏敗几而已然且無以自娛其若窮愁何於是追憶舊聞手纂口誦不絲竹而諧無妖冶而悦非樗蒲博塞之具而亦肆然忘返者誠不知其不可也噫吾欲梯榮則倦而無階欲媒利則困而乏餌而又病夫飽食終日無所用心者故寜取裁於此尚何竒之能市而何詭之可弔邪客遂笑而去說鈴之義葢取諸法言吾子篇其書則與世說語林畧相類 鳴道集說序 金尚書右司都事李君純甫字之純别自號屏山居士州襄隂人一云純甫其字也歴官始末具在金史文藝傳元裕之所謂中原豪傑者是已予得其所著鳴道集説讀之其說根柢性命而加之以變幻詭譎大畧以堯舜禹湯文武之後道術將裂故奉老耼孔子孟子莊周洎佛如來為五聖人而推老莊浮屠之言以為能合於吾孔孟又推唐之李習之宋之王介甫父子蘇子瞻兄弟以為能隂引老莊浮屠之言以證明吾孔孟諸書於是發為雄詞怪辨委曲疏通其所見而極其旨趣則徃徃歸之於佛凡宋儒之闢佛者大肆掊擊自司馬文正公而下訖於程朱無得免者予始讀之而駭中讀之而疑三讀之而歎其說之過也葢自唐宋以來士大夫浸滛釋氏之學借以附㑹經傳粉餙儒術者間亦有之然未有從横捭闔敢於偭聖人之規矩如屏山者一何衞浮屠如是之誠而翦吾儒之羽翼如是之嚴且力與迹其流敝視荀卿氏之言性惡墨翟子之論短喪殆加甚焉姑棄其書篋衍而序之如右其論學者有云内有三疵外有四孽何謂三疵識鑿之而賊氣馮之而亢才蕩之而浮何謂四孽學封之而塞辨譁之而疑文甘之而狂名錮之而死此則深中學者之病故録之按金史以集說為集解殆非是當從黄侍講序為正此序今在王忠文公集中 歸詩考異序 予撰先生全集考異葢以崑山本為之主而悉附他本異同於其下至於先生之詩惟崑山本刻入外集新本刻入别集而復古堂本常熟本舉皆無之故予所考者止於新本而已間嘗竊怪舊刻諸詩徃徃有出入孫愐廣韵及吳才老韵者最為古雅而新本多從近世所行俗韵不知何以異同如此或謂歸氏有家藏鈔本可訂則又畧考其所刻全集如歸孝子傳徐郡丞惠政記等篇皆不主鈔本而參用崑山常熟兩本如上王都御史書周憲副行狀等篇則僅僅節畧鈔本數語之不同者附注於篇末固未嘗專用鈔本以為據依也又竊意其家所藏者或未必果出於先生之筆授而其挍讎此鈔本之人亦未必親事先生而習見其讀書為文者也於是諸家之本紛紜錯出而後生淺學讀先生之詩若文者幾莫知所適從矣昔朱子序韓文考異曰姑考諸本之同異而兼存之以待覽者之自擇云云子故私淑朱子之例亦不免有所疏通證明而自顧其學識之陋劣終未敢悻悻然自騁其臆而妄加筆削於其間也覽者詳之全集考異巻帙頗夥不能遽鐫版以行世而其大指則已見於此云【歸文全集考異今改名歸文辨誣録】 古今五服考異序一 昔魯哀公使孺悲學士喪禮於孔子而兩漢猶有専名禮服之學者至於馬融鄭王肅譙周之屬皆號通儒莫不條析異同反覆拳拳於此勉齋黄先生亦嘗欲撰次喪服圖式而附古今沿革於其後惜乎未及成書而遽殁也自晩近以來諱為㐫事徃徃棄而不講於是士大夫持服之時率皆私行其胷臆而王者制禮之意微矣予竊慨焉故作此考以儀禮為案而以今之律文斷之中間發明辨正襍采諸家之書而稍述鄙見於其末孔子曰丘小人也何足以知禮孔子且云爾而况陋劣如琬者乎然用以羽翼律文殆不無小補云 古今五服考異序二 有問予者曰禮與律文不同今吾子之為此考也率皆取裁於律是母乃狥今而不古之好與予告之曰非也盖嘗三復喪服傳而不能以無疑夫髙祖在九屬之内大夫得立髙祖廟士亦得祀髙祖而顧不為之服可疑一也曾祖距祖一世顧為祖齊衰期而為曾祖三月其降殺不太甚乎可疑二也丈夫三十而娶而為之妻者乃有夫之姊之長殤之服可疑三也支子不祭則不得立廟尚何有於孤㓜而繼父乃得為前妻之子築宫廟可疑四也舅與從母皆母之黨也顧為從母小功而為舅止於緦抑何輕舅而重從母也可疑五也大夫絶緦於其旁親皆然而獨服貴臣貴妾可疑六也漢魏諸儒守其師說牢固而不之變中間雖有舛譌徃徃從而曲為之解自唐以來賢君察相知服制之當隨時損益也於是鳩集衆議而稱制以决之縣諸令甲以齊一之至於今日其文益詳且密吾聞之也禮有與民變革者矣其不可變革者則親親也尊尊也長長也男女有别也夫賢君察相因乎其不可變革者而損益其可變革者不亦善乎而又何周制之兢兢焉彼狥今而不通乎古與好古而不協乎今是皆謂之俗儒君子弗與也客既退遂録之以為序 古今五服考異後序 右所作古今五服考異八巻凡八閱月九易稾而始成予嘗考周禮凡大喪小宗伯縣衰冠之式於路門大僕縣首服之法於宫門肆師禁男女之衰不中法者卿大夫之喪肆師則相其禮職喪則以國之喪禮涖其禁令序其事是故無不於五服者今雖律文具在而世風獧惡凡喪服與居喪之節鮮有能遵令甲者矣而國家又無專官以董之於是茍簡慢易日以成俗甚則承譌襲謬違失制禮之意豈不大可痛哉予不揆檮昧願為卿大夫之相禮序事者故敢櫽括古今以成此考雖或訶責其怪迂頗僻非所恤也至於自大小殮以訖祥禫其儀文度數之詳近古而不倍於今者莫如温文正公書儀徽文公家禮惟學者酌而行之兹不備及云 五服圖後序 按勉齋黄氏儀禮經傳續及信齋楊氏儀禮圖一書其喪服門諸圖雖本儀禮而實參之以小戴記予所作則悉取喪服傳本文而又各以律文圖次之葢前賢所重在攻經而予所重在遵律宜其彼此不同也禮時為大昔者殷人既封而弔周反哭而弔孔子從周殷練而祔周卒哭而祔孔子葢善殷也夫於周則從之於殷則善之而不從者此無他非時王之制故也朱子曰古今異宜禮文之變有不可考者又曰居周之世而欲行夏商之禮所謂反古之道由此言之學者之論禮服也當知所取法矣 挍正東都事畧前序 東都事畧一百三十巻宋承議郎知龍州王稱撰稱字季平睂州睂山人淳熙中翰林洪文敏公表上其書且薦稱刻意史學詔除直祕閣宋史不列稱儒林文苑傳中故不詳其始末考陳氏書録解題謂此書紀傳附録畧皆具體但太簡畧未為全善岳氏桯史亦嘗指摘其誤而朱徽公示學者以為止説得一影子南宋諸儒皆非深肎其書者也及予取而讀之其詞質而不俚繁而不薉至於蔡京王黼諸傳則又約畧史記封禪平準諸體襍議論於叙事之中尤能推原禍亂所自始流連反覆三致意焉此其文章恐亦未可盡没也元托克托修史大率採取於此而中間用他書增補者又不啻十之三四葢南渡甫經兵燹之餘祖宗殿閣所藏既悉熸於劫火而凡士大夫家乘别集與夫行狀志銘則又以流離播遷不免散落稱之裒輯網羅良云艱矣故雖自成一家而猶間有所遺漏如諸儒云云者此非稱之過也自近嵗以來其書流傳江南者絶少合肥龔尚書芝麓遂謂宋史鹵莾如欲重修必當參之以此則予亦未敢以為信也今年秋始購此本於吳山吳氏其人邨夫子不逹文義遇所不解輙以私臆奮筆改竄又仍襲既久敗帋故墨脱譌甚多烏焉亥豕開巻叢襍於是掇拾其有可據依者麤加是正其餘則姑付諸闕如以俟後之博識君子 東都事畧䟦序 予為此書於王同老之訴也不敢專主文富洛蜀之相攻擊也不敢專主伊川道君之禪位及姚平仲之劫寨也不敢專主吳敏與李忠定又謂神宗時陳世儒夫婦之獄則欲借以誣吕申公徽宗時趙諗之獄則欲借以排曽子宣王寀之獄則欲借以傾劉昞此皆當國者深文羅織不足為據至如李重進之死事歐陽文忠之闢佛皆有異論葢往往取諸小說顯然與正史相反夫舜囚堯太甲誅伊尹此皆書之所不載聖人之所不道而後世猶述而志之凡所謂信傳信疑傳疑也予葢畧倣此意不然古人之骨已朽其墓木已矣於吾何怨何徳而為此無忌憚之言哉覽者詳之 安南日記序 惟其氣能勝天下之事然後可以立天下之大節成天下之大功學士大夫進則建勳名於朝退則齊得喪一死生睥睨萬物浩然天地之内當是時也蹈水火膏鼎鑊而不怵投之以三公之尊萬鍾之富而棄之若唾涕然此其故何也惟氣有以勝之也張子房諸葛孔明李長源之流或事大度之主或立於猜嫌忌諱之朝所遇不同而同歸於成功談笑揮斥之頃而風采譽望著聞於天下小人宦侍相與環伺而訖莫敢動摇數千百年之後仰其遺烈考求其言語文章而知其所得於氣者匪小也不然雖有賁獲之勇儀秦之辨淳于樗里之智平居然自命而及其臨事苟氣不足以充之未有不淟涊退瑟盡喪其所守者吾游四方所交賢俊多矣未嘗敢以氣許之惟吾楊子庶幾焉 國家承平幾三十年士大夫膠守文墨雄偉不羣之才詘然無所表見而楊子獨受知 主上驟被 簡命圅尺一之詔出使瘴癘不測之區不偕一夫不攜一刃而能逆懾其驕王倖相切中其要領而力囘其強悍不臣之心使盡挈所有侵疆返諸鄰境不啻折劵之易試讀其所與國王書後先援據故事踔厲駿發爛然明析彼陸賈終童豈足為楊子道哉吾嘗謂楊子所為極難殆非卒然可辦者也向在京師見楊子博洽古今發諸論議無不纚纚可聼諸名卿貴人皆慕而與之游既使交趾往返萬里所在餽遺一不入其槖其為人介而能和多才而有守葢所養之久且裕如此宜乎不辱天子之命也孟子曰吾善養吾浩然之氣楊子殆有之矣故於其刻日記也書此以序之 讀書正譌序 吾讀春秋而深有感於後之學者也當周之衰也周文公之遺風漸息㑹盟征伐列國日相尋焉然其君率皆習於禮其卿大夫率皆於訓詞降而至於閨房之婦女四之君長莫不彬彬然以文自淑葢有漢唐以來好古者之所不能加老師宿儒善為訓故者之所不及究者矣是故穆姜魯之滛婦人也而能賦緑衣之卒章能釋隨卦之彖辭戎子郯子皆裔也而戎子能誦青蠅郯子能識少皥氏之故延州來季子荆蠻之介弟非素通上國者也及其聘魯一聞周樂而能熟悉其盛衰興廢後之學者束書不觀故雖典籍具在而承譌襲謬遺忘其原委者多矣於是方言里諺蕪薉而不可解者往往出於士大夫之口而登於其筆使當衰周之時且不得與滛婦人者竝况可廁諸晉叔向鄭子産楚左史倚相之側乎吾嘗推求其故葢濫觴於南宋浸淫於明季風靡波屬訖今日而遂為極也何休氏有言尚古學貴文章者謂之俗儒由近世學者觀之則吾之為學也殆亦難乎免於其俗矣顧猶不能自已遂作斯編用以是正文章家紕漏異時成書俾後進得采吾說以為鑑 堯文鈔巻二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峯文鈔巻二十六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序三【共十首】 詩説序 漢興距孔子既逺世之言經者恒各守其師説異同離合紛若聚訟而莫能彚於一葢無甚於詩與春秋顧春秋主事凡事之是非曲直瞭然簡䇿之間則三傳之得失猶易辨也詩獨主志所為主文譎諌與言之無罪聞之足戒者其詞則隐其㫖則微有羙有刺有似羙矣而實刺往往從百世之下涵泳抽繹踰數十過而未悉其所以然至於諸家之説如一關雎也或以為稱后妃之徳或以為刺康后之晏起一芣苢也或以為婦人樂有子或以為傷夫有惡疾一黍離也或以為閔宗周或又以為衞公子壽閔其兄伋羣言冗脞大義乖反視春秋則尤甚焉然而儒林存之不廢者欲以廣學者之見聞俾不致若髙叟之固也自唐世盛行毛鄭而齊魯韓三家遂亡明世盛行朱注而毛鄭雖存亦亡今令甲所示學宫所肄者朱氏一家止耳原其初非不合於先王一道徳同風俗之指然而學者尋章摘句保殘守陋必自此始此詩教之所由壊也吾門惠子元龍好為淹博之學其於諸經也濳思泛覽者有年怳若有悟間出已意為之疏通證明無不悉有依據非如專門之家守其師說而不變者也其詩說先成寤疑辨惑多所發明雖未知於孔子刪詩之意果合與否然博而不蕪逹而不詭亦可謂毛鄭之功臣紫陽氏之諍子矣予固晩而有志經學顧年及昏耄見聞遺忘輙撫巻歎息以為當讓斯人出一頭地也故樂得而序之 唐詩正序 詩風雅之有正變也葢自毛鄭之學始成周之初雖以途歌巷謡而皆得列於正幽厲以還舉凡諸侯夫人公卿大夫閔世病俗之所為而莫不以變名之正變之云以其時非以其人也故曰志微噍殺之音作而民憂思嘽諧慢易之音作而民康樂順成和動之音作而民慈愛流僻邪散狄成滌濫之音作而民滛亂夫詩固樂之權輿也觀乎詩之正變而其時之廢興治亂汚隆得喪之數可得而鑒也史家所志五行恒取其變之甚者以為詩妖詩孽言之不從之徴故聖人必用温柔敦厚為教豈苟然哉吾嘗由是說以讀唐詩有唐三百年間能者相繼貞觀永徽諸詩正之始也然而琱刻組繢殆不免陳隋之遺焉開元天寳諸詩正之盛也然而李杜兩家竝起角立或出於豪俊不羈或趨於沈著感憤正矣有變者存降而大厯以訖元和貞元之際典型具在猶不失承平故風庶幾乎變而不失正者與自是之後其辭漸繁其聲漸細而唐遂陵以底於亡說者葢比諸鄶曹無譏焉凡此皆時為之也當其盛也人主勵精於上宰臣百執趨事盡言於下政清刑簡人氣和平故其發之於詩率皆冲融而爾雅讀者以為正作者不自知其正也及其旣衰在朝則朋黨之相訐在埜則戎馬之交訌政煩刑苛人氣愁苦故其所發又皆哀思促節為多最下則浮且靡矣中間雖有賢者亦嘗博大其學掀决其氣以求篇什之昌而訖不能驟復乎古讀者以為變作者亦不自知其變也是故正變之所形國家之治亂繫焉人才之消長風俗之汚隆繫焉後之言詩者顧惟取一字一句之工以相夸尚夫豈足與語此吾友俞子無殊偕吾宗人周士晉賢用善詩鳴吳下其於唐也英咀華窮摉遐覽殆不知其幾矣既又差擇其尤者得若干巻統名曰正然則變者固在所不録與三君子曰非也正者吾取之變不失正者吾又取之其他不足以感人心端世教則皆吾所畧也釐其人矣復審其音審其音矣復區其時期不失古風雅之㫖而已予於是聞而善之三君子雖不得生周之世及見太師采風與夫仲尼所以存三百篇之故然而毛鄭正變之學猶可藉是選以不亡則三君子力也 代陜西通志序 康熙四年予奉簡書經行秦中軺車西指㡬徧雍梁二州之境其間名山巨河鳥道雲棧沙渦盤隥深峻窅可喜可愕之地無不周歴至於數千百年已來故宫廢壘與夫荒陵壊寢殘碑斷碣金石之遺文有足備稽覈助鑒戒者亦無不覽觀因是竊念小雅皇皇者華之詩所云諏詢謀度者使臣之事也舉子騏駱所至耳目所見聞悉當攟摭記注以自寓其每懐靡及之義而予才識弇陋未有成書殆不能無遺憾也及使竣東還得觀廵撫賈公所輯陜西通志苞古酌今分條晰類該贍周詳有典有要其禆益於秦人甚多於是作而歎曰此書成而予諏詢謀度之懐庶可藉以少慰矣顧公之建節三秦也幅員之廣㡬半天下機務旁午日不暇給公旣綏集其民人而苖薅櫛理之而又能窮摉逺采悉境内之山川土風文物典章之屬一一臚列以為此書自非具周密之識雄偉博大非常之才可以四逹而不窮者其何由成此哉抑公嘗鎭撫我中州矣其措置方畧率與秦中無異前所成河南通志予嘗受之卒業亦猶今日之讀此書也自古論天下形勢者皆曰闗中為首洛陽為腹成王之造周也必使鎬京與新邑洛竝重降而訖於東漢隋唐之時亦必東西建都屹然如一葢天下根本要害之區莫有過焉者惟公能宣布 國家之威徳周浹旁魄於兩重地之間其為 天子所倚毗與四方所觀瞻固非一日矣此書告成益以見公之才識旁暢四逹如此也予家中州習公方畧有素顧又以使命至秦辱與公周旋數年之中而兩讀公所成不朽之書抑何其厚幸與遂為之序 代青陽館規序 古之仕宦者自比長閭師而上其涖官行政皆不出乎鄉一鄉之中吉㐫有無相賙恤嵗時伏臘禜酺飲射相周旋是何風俗之羙也葢其為之君者有八刑三物之法以治其衆降而公卿以下有大小宗之法以序其子孫故能整齊而聫屬之凡所云敦族睦婣救災恤患者莫不纎悉備舉士大夫生其時進而登於朝其比肩者皆吾親故也退而休於家與游於黨庠術序其相見往來者非吾親故又皆吾子弟也居者有禮讓之教愛敬之心行者無羇栖旅食輕去其郷之患孔子曰吾觀於鄉而知王道之易易不信然與逮先王之法不行而貴自仕宦下訖商旅不能不散而他之而京師為四方都㑹往往交轂結衽鱗次而麕集雖其同邑共井之人親故子弟相距數千里之外者恒遇之於京師則所以整齊聫屬之者尤不可以無其道也於是一方之士大夫規地作館而寓敦睦救恤諸遺法於其中葢隐然以先王之治一鄉者行之豈非善復古者哉前明萬厯中吾鄉嘗置㑹館一區又鏤館規三十則於版比年以來傾圯廢墜日以益甚同邑孫君茂先懼無以整齊聫屬其鄉人也趨告予曰盍亟圖之予諾其請遂捐金若干以倡而孫君復身董其役不期月門屏堂宇悉還舊觀又増葺館規次第告成夫吾青陽之在江表也僻處一隅其俗素號愿樸類能以敦睦相教誡可謂羙矣使一旦來游京師又皆循是規而守之至於吉㓙有無嵗時往還一本乎古之愛敬禮讓而未始有羇旅之歎雖不能不出其鄉猶為不失先王之遺意也予故樂得而序之 代洪氏族譜序 禮曰别子為祖繼别為宗繼禰者為小宗昔者先王之以親睦教天下也畫其田而井之設鄉大夫黨正族師比長以誡諭之顧又聮之以姓立為宗法使之合族而食序以昭穆冠昏則告喪葬則赴嵗時燕饗相率登宗子之廟而揖讓進退其間此王道所以隆也後之儒者以為大宗既不可復矣不得已而思復小宗以存王道於什一夫俗之不古若也葢已久矣親親之誼薄而歡欣愛敬之心微彼其視族之人也誠無以别於行路也雖其近在五世之内者旣死猶相為服然特劫於令甲而行之耳非有惻怛悽愴出於誠然者也即幸而存小cq=603宗之說虛名焉耳已文具焉耳已求諸先王親睦之教豈有當哉然則宗法其窮乎當夫法之始立也舉凡氏姓之本末子孫羣從之親䟽逖邇枝分别固不必系之以圖誌之以牒未有不瞭然者也自大宗小宗亡而世譜興焉學士大夫之為譜也所以維宗法之窮也吾先世自唐時始居曲阿一遷之官阬再遷休寜之黄石宋南渡後又遷洪原而族始益熾訖於今日散徙者不可勝計然猶莫盛於徽寜兩郡之間其昭穆葢可考也予願集吾族告之曰凡父兄子弟之處於此者其遂忍視族之人若行路邪抑猶不忍也自今而往儻能守親睦之遺意而無廢先王之教則宗法雖不可復而洪氏之族庶㡬猶為近古矣乎於是方修家譜旣成予序其後如此 休寜張氏世譜序 張之先見於詩若爾雅者曰仲見於春秋傳及短長書者曰老曰趯曰骼曰孟談曰儀之屬稍盛入漢則留侯良者其功名益大顯相傳休寜張氏即良後也予考吳郡諸張史俱不載其為良裔而休寜舊譜則然譜圖自良至六世孫千秋皆與漢書功臣表合獨言千秋次孫讚南渡居蘇州吳江縣九里橋讚長子居蘇為華亭縣尹則予竊疑之計讚之渡江當在東漢之初是時吳屬㑹稽郡有吳縣而無吳江有婁縣而無華亭且縣官亦不稱尹安得如譜云云乎又漢順帝始分㑹稽為吳郡至隋始改蘇州讚亦安得豫以居蘇名其子哉此可疑者也譜言良之二十三世孫裕其父為憑祖為茂曾祖為鎮而李延壽南史則裕曾祖光禄大夫澄祖廣州刺史彭祖父吳國内史黨與譜皆不合譜言裕子永字景山而史以為永弟岱字譜言裕長子演無子岱弟畼一子融而史以為演有子緒畼有數子融第居五又皆不合其他官爵名字子姓與史傳齟齬者率類此此又可疑者也予固不能信史以詘譜亦未敢信譜以詘史也葢譜家之學從古難之矣以是休寜青山有張氏裔孫羲馭名履昇者方用修葺世譜為己任而又以自良以來世逺無所徴信乃畧仍舊譜於前而獨詳休寜四大支以存宗法遺意其先葢由吳江徙著者屢矣至三十三世榮則遷休寜之嶺南三十五世閑遷漁灘三十八世蕩再遷山斗最後四十六世五九然後遷於青山其地皆不越休寜於是以榮公為始遷嶺南之祖閑公為始遷漁灘之祖蕩公為始遷山斗之祖而五九公則為青山之祖所謂四大支者昏娶卒葬必書有子無子必書而青山其本支也則尤加詳惟謹予謂是譜有三善焉闕疑一也尊祖二也收族三也夫亦可以示子孫矣羲馭為人謙厚好行善於鄉里來賈吳門吳人皆推長者復能延吾友周子敉寜俾訓諸子思以文學大起其宗予觀張之先累世纓紱不絶號為新安聞家而羲馭事行又如此其繼繼承承昌熾殆未有艾也自今以始嵗其有君子有糓詒孫子當在張氏矣 吳氏家傳序 延陵吳氏率祖仲雍其後分散他之往往用功名文學著聲前史指不勝屈而留吳中者支分視他氏尤盛其宗之簪纓冠葢亦非他氏所敢望也顧吾友敬生先生自其尊甫以上再世潛徳未燿而敬生父子又皆高材轗軻至今猶據臯比滯斗升之禄於庠序間識者咸為惋惜惟同産弟翼生釋褐邑令逺近推冠循吏方駸駸顯逹於 朝於是敬生喟然曰此吾祖父積善之效也然其事行久逺漸以湮沒散佚儻不筆之於册則後生奚述焉遂詮次其見聞所得者為傳若干篇將鋟諸版因書以示予曰某聞先祖無羙而稱之是誣也有善而弗知不明也知而弗傳不仁也某既用是為鑑今其詮次者具在吾子以為何如予發書讀之深歎其質而不俚詳而不蕪洵合禮所謂論譔其先祖之羙者然則敬生之孝思夫豈易量也哉盖古者孝子慈孫之愛其親也生養殁哀猶未也為之合族以敬承之為之和洽其門内以順適之為之立身勵志自成其名以顯揚之猶未也殁而為之行狀以上史官為之誌其墓以薶於地中而昭示後世猶未也又為之詩若文以闡發其嘉言懿行以藏於家而勸戒其子姓凛凛焉時抱不明不仁之懼若遷固之作序傳韋孟之賦在鄒謝靈運之述祖徳莫不皆然而敬生所詮次者則遷固比也予故不辭衰病而敢勉叙其梗槩云 沙氏族譜序 三代之時姓氏判而為二男子稱氏女子稱姓姓以别昏婣氏以明貴賤後世合姓與氏為一而言氏族者惟用地望以相夸詡此圖譜一局隋唐所以有專門之學也自譜學廢而先王大宗小宗之法蕩然無餘即禮所謂尊祖敬宗睦族之本意亦厪有知者加以遷徙之靡常貧富窮逹之不一故雖大家巨室往往不詳其所自出或以始遷者為始祖或以仕宦於朝者為始祖如吾吳沙氏亦其一也沙故籍大梁其上世譜系已不復存明初有太醫院使諱福一者其子景銘來居吳門之長洲再傳而至處士公讓遂以治生起其家率其子若孫卜築虎阜之左一時亭榭之幽花木之䆳琴罍圖籍之雄賓從往還觴咏嘯歌之樂甲於吾郡賢士大夫如吳文定公文待詔唐解元陸尚寳袁提學之屬後先交歡於沙氏沙之衣冠文物於斯最盛其父老皆輕財仗義敦長者之行其羣從子弟皆讀書息業恂恂孝謹無裘馬蒱博遨嬉之過葢大易所云積善之家是也當天啓中周忠介公方被逮士民起而羣毆旗校處士五世孫舜臣以諸生抗論上官之前不撓不懼為有司所指目故尤以氣節著聞既入 本朝舜臣族孫中又首舉於鄉由是其族之地望㡬與三吳諸巨室相頡頏是譜也創於經歴公綸闕疑徴信斷自院使父子始經歴則院使孫而處士之孫也其後又得經歴從孫懋徳佐其役稾凡三易乃就迄今又百餘年矣别益分子姓益以蕃舜臣之姪太學生恒銓虞其久而渙且疏也復大合族人修之獨捐槖中金若干鏤版以行至於排纘事實採葺先世傳記誌銘之作則恒銓之姪雲起與有勞焉夫然後昭穆以明少長以叙歳時蜡臘賓祀讌酺之際斌斌秩秩俾院使後裔不致相視若塗之人然皆譜力也予再四周覽以為兩君子是舉能不失先王尊祖敬宗睦族之遺意其知所本也夫其猶合於禮也夫 汪氏族譜序 宗法之亡久矣别子為祖繼别為宗何謂祖别子始為大夫者是也何謂宗别子之適世世繼起為大夫者是也故曰宗其繼别子之所自出者百世不遷者也此先王尊祖敬宗收族之意也自世爵世禄之制廢而宗法始壊矣後之儒者亦欲講求而推行之而訖於不可得非宗法之難復也制度之變風俗之澆為之也古者大夫三廟又有采以處其子孫今之大宗降為編氓者多矣無廟也無田也其能率其族之貴且顯者以嵗時旅薦於寢乎此不可行者一也古者族人異宫而同財有餘則歸之宗不足則資之宗子弟有歸器則必獻其上而後敢服用其次今之父兄子弟徃往爭銖金尺帛而至於怨憤詬鬬相戕殺者殆不知其㡬也顧欲萃宗子與族人之衣服什器及其車馬賄財悉委諸公而無所私乎此不可行者二也古者絶族無施服然而所以重大宗者有加焉宗子死則族人為之服齊衰三月其母妻死亦然雖大夫不之降今令甲無是也宗婦死則夫雖母在為之禫宗子之長子死父為之斬衰三年今令甲又無是也此不可行者三也故吾之譜吾族也不言宗非詘吾宗也悼宗法之不復而有大不得已者於此也此制度之變風俗之澆也抑孔子嘗有言曰厚於仁者薄於義親而不尊厚於義者薄於仁尊而不親是故義非仁不立也仁非義不行也凡為吾父兄子弟者茍能知仁義尊親之説而使内外有别長㓜親疏有序有無相賙吉㐫患難相助伏臘膢蜡祭饗飲食相周旋如此則雖不言宗而宗法寓其中矣 族譜後序 吾譜吾族而不言宗也抑有微意焉吾族繼始祖者為適子處士公處士公之適子顯歿無後不後兄弟之子而後異姓子則大宗之絶者殆三百年矣繼高祖者為適子贈參政公參政公之適子贈刑部公刑部公之適子度殁無後不後兄弟之子而後母弟廣州公廣州公官刑部乃謂兄弟不相為後久之而始以已之幼子為之後則小宗㡬絶而幸不至於絶者又數十年矣然則吾之不言宗也微獨為宗法不可復也誠大不得已焉耳又吾仲搢九有言曰譜牒之廢也廢於貧且賤者什之三而廢於富且貴者什之七富者或恥其家之衰落則扳援大族而强附之貴者或傲焉㤀其先世之遺澤而過慮族人之貧者覬覦其錙銖則惟恐逺之不速也夫富者旣强附人之宗而貴者又思急逺其宗於是譜牒雖存而實亡矣信哉斯言凡為吾族者不可不深長思也詩有之豈無他人不如我同姓吾故述諸譜末以為父子兄弟鑑云 堯峯文鈔巻二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峯文鈔巻二十七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序四【共十一首】 重刻高子遺書後序 右高先生遺書十有二巻㡬亭陳氏所葺以行者也洊經兵燹版燬不存琬嘗購求其本踰歳始獲以示四方諸門人咸欣歎以為未及覩也有高生嵀者字象姚來從琬游因語次告之曰先生是書决不湮沒者也盍謀重鐫諸高生敬諾生葢先生之族曾孫也歸而傾槖中貲鳩工庀役有不足則鬻膏腴三十畝以佐之凡糜白金若干兩越若干日而始竣用以嘉惠後學其寓意至渥也嵗之正月生復過琬門請為之序琬惟有明二百七十餘年之間賢士大夫以鉅儒碩望著稱於世者肩項相比其學術粹精議論醇正者前則薛文清而止耳後則先生而止耳顧兩先生俱罹宦豎之禍文清慬而得免而先生不幸竟蹈楚纍沉淵之遺躅天降罪罟蟊賊内訌此明社之所以遂屋而後之論者不免有人亡殄瘁之痛也琬自昔有志於學氣昏質駑訖今髪種種矣不能少加進焉少而聞先生之風壯而誦先生之書慨然想見其為人煜煜乎若日星之麗天也浩浩乎若江河之行地也峩峩乎若嵩岱之與兩間竝峙也譾劣如琬仰窺俯測豈能極先生高深之所詣哉方仰止景行之不暇其庸敢妄贊一詞以刻畫摹擬之乎姑承高生之請具述重鐫顚末以塞其意以慰四方學者欣歎欲覩之情而琬又得以挂氏名於巻端竊自謂深幸云 具區志序 古揚州之境踰淮距海襟帶吳楚封域最廣而周禮職方氏所表為州之藪浸者曰具區曰五湖則皆指太湖一水而言與他州逈異何也東南雖號澤國而水之大者莫逾於此湖故以太稱焉中流名山若洞庭東西若馬蹟者尤為諸峯之冠入乎其中即有平疇廣陌穹林藂落環湖而家者不勝算也仰焉而升高則巖壑之秀麗雲霞之變幻皆在睂睫之間俯焉而矚逺則波濤之出沒沙禽水獸之上下高帆大檣之徃來隐見皆在襟舄之下至於魚蝦之利橘柚李梅果實之珍蓮芡芋栗菰蓴之富甲於三吳為商賈所輻湊艫銜肩負絡繹而不絶加諸巨人長徳名儒勝流與夫士女之卓犖老釋之竒詭燿史册而煒彤管者後先相望名為湖山一隅而實則與都㑹比非小國寡民之所能㡬也是誠不可以無志然而前之為書者出於草創往往畧焉未備最後震澤一編猶不免乎依據藂雜捃摭絓漏於是東山翁子季霖奮曰士君子不出户庭知天下况吾生長其地而可使湮没不著哉乃慨然發凡起例上參山海經下究太史公酈道元以來諸書旁及圖經地記稗史别集之屬左右采獲積以嵗月其或未悉者自山郵旅亭僧坊肆壁荒區野冢殘碑斷刻父老之所傳聞緇衲之所記憶邇則策杖以求逺則挐舟以訪搜剔討論靡有缺遺既成示予予愛其典雅詳實成一家言遂應季霖之命序而行之季霖博學知名家多藏書尤善五七言歌詩所交率當世賢士大夫其長固不盡於此書而此書亦非藉予言然後傳者也 吳逸民傳序 陳子均寜為人沈静澹雅自少不汲汲於名利年未壯値明社既屋即棄諸生隐居東郊外婁江之上教授自給尤好著書凡三十餘年矣輯成吳逸民傳始仲雍訖金先生孝章共如干人葢以自寓其志云予惟逸民之名原本論語而虞仲在焉按周初有兩虞仲一為太伯弟仲雍左傳謂太伯虞仲太王之昭也至今虞山上猶有虞仲墓見陸廣微吳地記是也一為仲雍後人史記謂武王滅商封仲雍曾孫周章弟虞仲於周之北故夏墟是為北吳是也孔子之所稱逸民者果仲雍乎抑周章弟乎自漢孔安國至魏王肅何晏諸家俱不注虞仲何人近世始以仲雍實之此可疑者也太伯仲雍之逃周猶夷齊之以孤竹讓也孔子亦嘗推太伯至徳矣及其詮次逸民則登夷齊兄弟於首而太伯獨不得援引此例與仲雍並列其義安在以時代考之仲雍前夷齊且百年論語序事之體亦不當先夷齊而後仲雍此又可疑者也仲雍雖翦髮文身以順荆蠻之俗固儼然繼世有土之君矣孔子逸之可也從而民之可乎春秋杞成公用夷禮則降其伯爵書子楚人猾夏當伐蔡之始則黜其國號書荆皆示貶也然則孔子之民仲雍者律之以春秋之法豈其為貶辭與此又可疑者也夫未毁齒之時即無日不背誦論語顧垂老而猶不得其解子之專愚甚矣然而質疑問難皆後進所當盡心也均寜好學深思為吳中隐逸之冠其作此傳攟摭最博而去取最嚴發凡起例井然不苟必能講求孔子所以稱逸民之意庸敢述此說著諸巻端而求受教於均寜均寜其毋以老誖棄我 篆考異序 古今之制不同也古人之所食者俎豆而後世更之以桮盂古人之所安者簟席而後世更之以榻桉古人之所聼者箾管琴瑟而後世更之以箏笛琵琶古人之書其器則簡策其字則大小篆籀文而後世更之以縑紙與夫分行草風俗日流於簡易而人心日趨於靡薄此其不同之故所由來也使後世有王者作必欲盡廢一時之制而大復乎古非不羙且善也然徒足以驚駭觀聼而實不足以為治何則勢之積漸使然也今之學者乃區區守其一隅之見輙以小篆正文以大篆正小篆予往往惑之度其詭異非遂返諸科斗結繩之世其譊譊者必不止嗟乎此曲士之所尚而通儒之所不許也顧其間猶有不可不辨者葢之視篆特小更其㸃畫爾其於周官保氏六書之法未嘗相盭也自輓近以來承譌襲繆絶不知造字之原委於是競行俗字而六書之法遂亡始則市井有之而繼則學士大夫亦然矣始則私家簿籍有之而繼則經典詩文以訖章奏符牒之屬亦然矣小學之教不明而因循苟且者衆舉凡儒林藝苑皆不免於漸染流俗宜乎世之曲士得奮其一隅之見以相詆訶也吾郡周子敉寜博學而文慨然有憂之作考異一書發凡起例悉原許慎李陽冰徐鉉三子每字必加折先舉文為主然後求之於篆而以俗字附焉上引六經旁及子史究其本末晰其是非至詳至細而亦未嘗有詭異之說故雖通儒不能難也韓退之謂凡為文辭宜畧識字若敉寜之學豈非識字之尤者與不必盡廢文而所為小學六書之教藉是可以復相講明其有功於同文之治匪淺尟也予故序之以示學者采焉 畜徳録序 易大畜象曰君子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徳夫德體默清虗猶天也艮山磅礴蔽虧若將藴天其中而有之者故有畜徳象焉然而君子法之必多識言行者非徒以夸多為也葢學者之所患惟在乎志之易靡也識之易昏也心之易窒而氣質之易入於佻且浮也志靡則墮識昏則卑心窒則愚氣浮而質佻則流宕㤀返其徳之亡也久矣故必漸漬乎前言往行之中日見所未見日聞所未聞期於深造自得而止夫然後靡者可立昏者可明窒者可通而佻且浮者可變化也是之謂畜德否則問學不徹其原而規規焉為耳目之所囿辭章之所錮此坐井闚天者耳非艮山所以上藴乎天也若吾吳洞庭東山席君文輿平居以仁厚居心以澹泊養口體以輕財樂施周旋親故而安輯郷里其於君子之德亦既有其基矣顧又閉户好書家所積書數千巻每擇其尤切身心者手披口吟泳而師承之怳然有悟顧又以為未也遂徧葺周秦以來迄於元明諸嘉言懿行凡二十巻名曰畜德録以便省覽雖久病牀簀間猶惓惓編次未嘗輙易其所好葢其為人也不靡不昏不窒不浮其於所畜何如也君旣殁將葬而其子獻臣出此録示予受讀既訖喟然歎曰富矣㢤此君子之所謂多識者也昔予嘗見宋儒所譔厚德録仕學規範及名臣言行録諸書殆與此録相彷然其所編次類不越本朝諸賢未能若君之上下數千百年門晰部分最完且善也予先以有徳有言許君後之讀此録者藉此以想見君之為人則予之說不其信矣夫他若君平生事實與夫家世生卒之詳悉見予所為誌銘中兹不復論祗論畜徳録云獻臣名永劼君長子也為人甚文而淳謹有君遺風今且孜孜挍刋此録若惟恐君之氏名無傳於後者予聞之顯揚先人所以崇孝也身比焉順也明示後世教也獻臣其近之矣故併附述以見為徳者之有後如此 國朝詩選序 吾門孫子思九素以才學知名旣發為舉業之文及其暇也復與知交以詩歌相贈荅尤多清麗逈拔風流韶令之詞固已為時賢所引重矣間又取 本朝士大夫及騷人墨客方外之徒之所作散見於世者彚而葺之以行其選既成攜於邱南示予予未暇寓目也試問思九所以删存去留之意知其用唐開元大厯為宗則又告之曰古之為詩者問學必有所據依章法句法字法必有所師承無唐宋一也今且區唐之初盛中晩而四之繼又區唐與宋而二之何其與予所聞異也且宋詩未有不出於唐者也楊劉則學温李也歐陽永叔則學太白也蘇黄則學子羙也子由文潛則學樂天也宋之與唐夫固若壎篪之相倡和而駏蛩之相周旋也審矣且吾子獨不見夫庖人乎均之肉也或切之為胾或粉之為臡為菹或捶而暴之為脯烹之為羮其若精若麤若濡若乾之質不同也而味同其若酒若酏若糝若蓼若醯醢若桂薑所以佐之之味不同也而其為肉則又無不同一旦薦諸几席或嗜或否者何與此非肉之果有異也葢羣一坐之口與其齒舌為庖人之工拙所易故也詩道亦然善於選者其猶吳人之善為庖者也於以易學詩者之耳目導其心志而轉移其風氣皆在是矣洵如是也雖專宗唐之開元大厯可也 砥齋集序 砥齋集者華隂王子撰字無異之所作彚而刻諸京師者也王子旣與予定交因出是集示予予讀至孫督師傅庭公傳往復數四輙為慨然以歎凄然以悲也前明崇禎之季中朝士大夫日夜分立門户以相攻訐至於國事之顛覆盗賊之蔓延中原秦楚之陸沉板蕩率棄置不復誰何先儒謂揚之水閔鄭忽之無忠臣良士終以死亡予於愍帝亦云當是時惟督師公慷慨任事所撲滅流宼不可勝計而卒為宦寺之所搖撼政府之所把持不獲盡展其用以及於禍葢督師公死而明之大勢已不可為矣王子之為是傳也其采輯情事既詳且核加以叙次簡潔有法頗得太史公傳傅靳蒯成之遺意所以不朽督師公者不端有賴於王子乎王子故嘗以山史自號觀其學識如此信乎其近於史矣今天子方詔修 太宗 世祖實録及前明史書逾年於此行且考求徴聘之典網羅山林老成淹雅隐逸之士以廣儲其選使王子得給筆札厠身玉堂之中發凡起例是是非非必不茍同流俗雖以之争光日月不難而惜乎其布衣芒屩沉淪諸生間而莫之為援也茍得一二鉅公出氣力以左右之其所撰述豈止是㢤王子多諳前明故實尤好鑒别唐宋以來法書名平生為文甚夥其議論馳騁今古悉有據依非苟作者於是顧謂予曰某将舍吾子西歸矣吾子幸以一言序其文予旣為之序則又慰留之曰吾方以史事望王子殆未可以西也盍姑弛槖少俟之 物外閒吟序 盈天地間無往而非物也畏塵喧者激而至於閉户自以為物外矣然而所暱者家室所御者琴瑟書册几杖之屬皆物也厭軒冕者放而入於南山北山之阻益自以為物外矣然而所聞者松風泉瀨鳥哢蟲號所覩者層崖飛瀑異花名藥與夫麙鹿之往來田夫釣叟方外之kao徒之出入凡此又皆物也極之為達人之觀則吾之一身亦物也安所得物外而逃之是故可以寓意於物不可以留意於物惟其隨所寓而安焉夫然後不物於物而能游乎萬物之外無錫華先生子嘉頎然長身為人耿介自好年未壯而與其室析屋孑然杜門者幾四十年今年壽七袠矣華髮漆鬢朱顔郁然有老屋數椽破書數千巻紙窻土壁煤幬塵榻意若自得者頗善飲酒酒酣輙發之為詩短章促節脱去唐宋人章句蹊徑蕭踈逺寄味之别有異趣得若干巻署曰物外閒吟予讀而加愛慕焉倘所謂不物於物而游乎物之外者與先生少娶於周予門周子子瞻者先生之室之姪也數過邱南乞予一言為閒吟序予惟先生胷中浩浩焉落落焉如大虛空塵情妄念消滅殆盡俯仰天地古今視之與空華游雲野馬者不少異況於詩歌小技豈復以苦吟相矜若近世詩人之為乎然則先生之視萬物皆寓也其視此吟亦寓也耳目所觸偶焉託興而已世之人相競以錢刀相軋以名位方十沉九浮碌碌風埃澒洞中彼安能知先生之髙且曠㢤讀是吟者盍以吾言求之 洮浦集序 文章一小技於道未為尊斯言誠是也然而古之作者其於道也莫不各有所得雖所見有淺深所從入者有彼此顧非是則其文章不能以傳雖傳亦不能及於久且逺自孔孟而下若莊騷若荀揚以訖於唐宋諸大家未有不然者也而槩以小技斥之其可乎金沙曹惕咸先生亦近世聞道者之一也先生旣釋褐與同年生張翰林天如友善其才名亦畧相伯仲而數為黨人所排仕宦不進歸而揵户謝客以著述自娛為學自六經諸史旁及稗官野乘天文地理爾雅本草浮屠老子之書無所不究繼又値甲申乙酉之變流離奔走感激憤懣悉見諸詩歌古文詞時而為太羮酒時而為火龍黼黻或如虎豹之炳蔚或如魚龍之變幻或如鏞鼔之宏音或如箏笛之繁響或如吟蛩嘯狖之凄清或如蛇神牛鬼之詭怪即竒以為正化舊以為新如怨如怒如隐如排如莊語如寓言葢其傷宗社之傾覆而慨身世之仳無所發攄不得已而姑寄諸此也可以使後之讀者知其人而論其世矣顧猶自以為未至也於是取蒙莊華嚴兩書融而為一作南華泚筆若干巻上採諸子次援宗門諸語録其詞雄偉辨麗倘怳莫可究詰凡數千餘言如繭抽絲如車引泉原原本本悉叩其底裏而出之不亦盡道之變而極文章之能事與昔賢謂文章與道同一關捩然則以文人視先生而疑先生不知道者夫已傎矣冢君持原琬之同門友也槖先生集見示堯峯山中屬琬為序琬捧覽數四自分文旣非工而聞道又淺其於先生所作不啻河伯之遇海若望洋而走也為之傾仰其人者久之倘得列姓名於集首豈非幸㢤 楊栁枝詞序 予按郭茂倩樂府有折楊柳詞凡四調其二為横吹曲則梁元帝有詩及古詞上馬不捉鞭五曲是也其一為相和歌瑟調曲則默默施行違一篇是也其一為清商西曲歌則月節折楊柳詞是也又有楊栁枝詞者白樂天尚書所製其詞皆咏楊栁本事詩云尚書有妓樊素善歌小蠻善舞年旣髙邁而小蠻方豐艷乃作楊柳枝詞以託意曰永豐西角荒園裏盡日無人屬阿誰宣宗聞是曲問誰詞左右具以對因東使命取永豐坊兩株植於禁中尚書感上知名且好尚風雅又作詞一章曰定知象今春後御宿光中添兩星其後乾符五年薛能為許州刺史令部妓少女作楊栁枝健舞復賦其詞為新聲楊栁枝詞本末如此又按樂天此詞自本事詩所載之外復有八首中間或云洛陽或云館娃錢塘葢不盡為小蠻作劉夢得屬和亦然本事詩云云未可泥也今此巻倡和雖非專宗劉白然不可不知其縁起故録於巻端以示覽者有考焉 募修長洲縣學序 諸子興而聖人之道衰自司馬遷劉向父子以儒之一家與諸子竝列或為六或為九則儒者於是乎益輕延及後世佛老之學盛行彼之為害也挍諸子尤甚世之才且賢者則聞虛無性命之説而悦之其愚且頑者則溺福田利益報應之説而奔走信從之其波日決其燄日熾雖搢紳大夫學於聖人之道者亦不能卓卓自拔乎其間而天下遂無儒矣是以如來三清之室廬徧滿於名山大川鐘魚拜誦之聲日夜不絶若其殿閣之崔峩梁棟之壯麗丹黝金碧之璀錯雖闕庭弗是過也而聖人之宫訖無過而問焉者彞倫之所以放失人心風俗之所以敗壊非是之故而誰咎與吾葢不能無歎也吾蘇長洲學舍刱建於前明嘉靖而重修於萬厯之中葉類皆有碩徳重臣與夫有司之良者出贖鍰捐官俸為邑人倡率見於學誌班班可考也及今將百五十年矣木朽而石泐殿堂兩廡之間旁風上雨傾圮不支甚者化為菜畦草徑有司莫之虞也教諭姚君訓導王君始進鄉進士陸子蔚文及諸生軰謀更新之估費當糜白金六千餘兩計無所出將徧求助於邑人而以序屬予子惟吳中名山如靈巖墓穹窿之屬凡為佛老雄踞者蹟其土木像設所費視此殆不下數倍矣然而徒黨之匃募都人士之施舍藉以成之甚易而獨於學舍往往攢睂挼手有所甚難而不敢舉者何也豈吾道之與佛老勢固不能兩盛與抑如吾前之所歎者恒足為人心風俗之累與廵撫余公方奉 天子之命持節兹土諄諄欲以教養斯人為任度所施設必自學校始此搢紳大夫之所從出而民庶之所羣屬耳目也移風易俗莫大乎此儻能首援嘉靖萬厯時故例以倡率之則既有賢上官興之於上復有諸君子應之於下才者奮愚者慕其潰於成也决矣而又何難之足云吾故用是説為諸君子告請并告諸余公堯峯文鈔巻二十七 <集部,別集類,清代,堯峰文鈔>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峯文鈔巻二十八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序五【共十一首】 徐圃臣集序 先是嘉興徐君圃臣以所著書介其宗人崧之命予為序予老病惛忘忽忽不暇記憶也踰歲崧之督序甚急且言圃臣家貧好學日夜杜門孜孜撰述不倦至謝絶人事一切同里諸貴人俱不通往來而獨有慕於鈍翁蓋崧之稱述云爾間嘗觀圃臣所次厯法視元郭守敬及回回大西洋諸厯畧相牴牾其論春秋春王正月義尤大異於諸儒予甚竒之而稍駭焉圃臣其殆長於數學者與顧予竊有疑也請以邵氏易數言之自子丑二㑹開闢以訖於已其數凡六萬四千八百年而唐虞適居午㑹一萬八百年之半則前此已踰七萬年矣此七萬年中聖賢迭興所傳易卦圗夲草經而外他書若三墳若八索若九丘悉皆湮没不存其存者惟堯舜以來三千餘年諸書爾然而尚書僅有二十八篇周禮又亡冬官儀禮散失尤多聖賢諸書猶不免於湮沒闕遺况為吾儕者方欲憊精勞神孜孜窮日夜以事撰述而動曰將為不朽計其果不朽乎自堯舜以訖於今其數尚在午末自是而未而申而酉更當三萬三千餘年其果能傳諸三萬三千年之乆乎近世後生晩進喜於詆譏前賢以博名髙其能保三萬三千年之人果異於今人乎果能盡讀吾書而深思吾意乎夫安知不大肆其喙如今世者然也吾又何敢以藐焉易盡之身出其書與三萬三千年之人角而資其口實哉予故喜為古文詞者晩歲乃大悔之深憫圃臣之志類予徃時而又疑其失計也雖然圃臣既長於數學得毋布算算之逆揣其書决當大行於三萬三千年之乆故遂孜孜役精神於此以求成一家言雖至垂老而猶不欲返與信如此也則圃臣之計未為失而予言誠謬甚矣圃臣其何以教我 王貽上詩集序 昔吳季子札聘魯魯人為之歌齊歎曰美哉泱泱大風表東海者其太公乎而説者又謂齊音敖辟而驕志何也予甞誦齊詩自雞鳴已下凡十有一篇皆哀襄時之詩為多詩疏以為哀公政衰荒滛怠慢齊人變風始作然則所謂傲辟驕志者蓋謂變風也自太公以來四公時之正風不傳乆矣意者子札其猶及見且聞之與故為咨嗟太息其美而思慕太公如此與孔子與子札同時及其述詩而不録齊之正風獨存雞鳴以下十有一篇豈孔子所見不逮子札與予惑之舊矣予友王子貽上世家濟南之新城新城故齊地也而貽上又工於詩其人博雅好古習知六藝之文徃在京師時數相徃還惜乎予不能舉此以問貽上以辨正其所惑也貽上之詩緒宻而思深間能自出新意縱横馳驟無所不可庶㡬盡破其所謂傲辟驕志之習以進於正風者與使今世復有吳季子札宜何如為貽上咨嗟太息其美與抑使貽上得生孔子之世孔子豈能盡刪其詩而不録與然則貽上之所造可知矣吳在孔子世為齒於於越蠻荆之列故呉越荆楚之詩皆不入三百篇至魯成公之七年始見於經自西漢以來然後呉之賢士大夫文章功業遂卓然爭衡中國訖於今日號為文物之地古今時勢不同類如此也以予之才學在呉人中為最陋劣者然幸生子札之郷雖不能為詩而猶能知貽上之詩竊欲自附於子札之美齊風貽上其許我乎貽上之歸也嘗乞予為其詩序而予不暇以為今者休沐無事因道此以遺貽上且欲貽上為予辨正其所惑焉 王子底詩集序 子讀風雅諸詩未嘗不喟然而歎也以謂當成周之隆諸士大夫彬彬然習於文學其能詩也固宜至於田夫野叟婦人豎子知昏而質駑是皆不足與於詩矣而作者不絶何也蓋先王之敎人以詩也為之國史以采之為之太師瞽矇以掌之為之舞蹈之節以形容之為之鼗柷壎敔簫管琴瑟之噐以宣播之自國學而訖於家塾自飲射而訖於祈年蜡臘莫不有詩故雖田野婦豎之衆一有所得舉能歌之成韻而述之成文夫誠深入乎其中日夜觀感激發而不自知其所以然也後世間亦以詩取士而其所爭不過聲調所尚不過排偶固已異於成周矣逮科舉之業既改而詩以益衰於是其才且賢者亦嘗極精憊神以力求其工然取而觀之猶多出於陵厲蹈襲之為而不暇進及乎古豈非所敎不存焉故耶然則士生其時苟能自名一家以庶㡬風雅之遺者可謂難矣嗟乎詩之為道自後世言之此特文藝之一節耳故上不以此為敎下不以此為習然而先王之世往往采之國史掌之太師瞽矇薦之極於宗廟明堂而莫或敢廢學者又從而尊之為經抑何視詩之重如此與夫惟古之視詩甚重則以田野之衆而舉皆能之後之視詩漸輕雖有士大夫之才且賢者所以求之甚力而終於有不及此無他繫乎其敎之者而已新城王子子底與其弟貽上皆以能詩稱於京師可謂自名一家以庶㡬風雅之遺者也予嘗序貽上之詩以為能變易齊風今觀子底所作尤幽閒澹肆極其性情之所之而然一歸於正使子底力為之不止又安有不及乎古者哉予蓋有感於世之輕視夫詩者故願與子底兄弟共起而勉焉至於詩敎之所以興則非予三人者之所得與也子底盍姑俟之 灌園詩後序 李子武曾將謀灌園長水之上乃命其友文子與也為之圗京師士大夫聞之遂各賦詩以咏其事武曾輯成一巻而又命予為之序予惟古之君子欲進則進欲退則退未有不浩然自得者也今之君子側身遲囘於進退之際恒皇皇焉不能自主者何也非其人為之其時為之也古之君子力耕以為食力蠶以為衣俛仰身世無求而皆給故當其不得志而退也畢其生可以無悶今之君子仰無以養其親俛無以畜其妻子飢寒之患廹於肌膚此其時與古異矣雖不得志其能遯世長徃浩然於寂寞無人之地哉吾以是知其難也今武曾北游者逾年枯槁憔瘁不獲已思得數畆之園灌之其謀則誠善矣在易履之訟曰素履徃无咎象曰素履之徃獨行願也顧武曾所遇之時若此方且車轍馬蹏奔走衣食之不暇豈暇獨行其願也哉考諸是圗有室廬之華有花木水石之勝又有琴尊棊矢朋從徃還之樂夫必待是而後長徃度非武曾所能辦也武曾在京師落落寡合平時相親善者惟吾輩三數人耳若予則又浮沉郎舎意不自適雖使具區區饘粥之資以稍慰安武曾而猶未之能繼况欲勉出氣力以助成其所願乎予㡬不知為武曾謀矣姑狥其命予之意而告以斯言云 呉道賢詩小序 毘陵呉生善畫而能詩其畫山水宗北宋而五言詩則出入中盛唐間既以其豪示予予告之曰鄧氏有言其為人也多文雖有不曉畫者寡矣其為人也無文雖有曉畫者寡矣予於是知詩道之通於畫也試以繪山水者論之李思訓王摩詰猶詩之有正宗也荆浩闗仝董源李成猶李杜諸大家也范寛郭熙猶唐大厯以後諸接武者也郭恕先米元章之流徃徃於繩墨之外自出胷臆是為逸品其在韋栁之間乎唐詩之衰也自長慶始北宋之畫之衰也自宣和始長慶之言詩也率皆巧於命意工於措辭愈工愈巧以趨一時之風尚而詩於是乎始變矣惟畫亦然予雖不知生之畫顧猶能知其詩其立言也簡其託興也長澹泊雋永庶㡬乎韋栁之苖裔者也微逸品殆不足以命之今生去游甌粤方且航劒津櫂武登慢亭壺公諸峯而訪古僊人之遺蹟江山名物所以助生者多矣生之詩若畫其尚可量哉予姑俟其歸也而叩之 綺里詩選序 陳后山有言詩欲其好則不能好子美之於詩竒常新陳無不好者后山可謂知子美矣雖然天下之物無竒而非常也無新而非陳也求新於新求竒於竒牛鬼蛇神未足與言竒也裁雲鏤月未足與言新也采目前之景而道其意中之所欲發極流俗所刋落以為陳者常者一經子美出之而臭腐皆神竒平澹皆絢爛矣此其所得固宜超然絶出於新竒之上者也而豈後人之欲好者所能髣髴而頡頏哉虞升學詩始則兢兢持擇用清新爾雅為宗近乃雄邁縱恣捭脱羈束一惟子美之歸夫寧沾沾求好者比與吾故以此告之雖然學子美有道方子美之獻賦而不遇也桮殘炙冷而不懟被褐跨驢偃蹇公卿間而不悔及其流離頓踣裵囘奔走於東西川也采橡栗以代稻黍種萵苣摘蒼耳以當肥鱻退與田夫野叟為伍而觴咏歗歌怡然自適雖有嚴鄭公李梓州之屬為之主而不相夤縁附麗也惟其自守如此故其發諸詩者才力氣老而彌健舉世推為大家今虞升以盛年困於諸生居平雅負髙氣絶不能從俗俛仰由是才譽徧東南而所遇日窮生計亦日狼狽舅氏侍郎公方負重望於 朝士大夫樂從虞升游者踵趾相錯也顧虞升杜門自匿若恐以闗説造請累其舅者其真子美之徒與使益之年而更加學焉雖欲自諱其詩之好不可得也 計甫草中州集序 信乎詩文之以好游而益工也予友計子甫草來京師出其中州所作書序記銘五七言襍詩若干篇予受而讀之而為之三歎也蓋甫草自春徂秋徧游大河之南北其車轍馬蹏之所及率皆明季時戰爭舊壘也故其戈頭矢鏃隂燐遺骼往往襍出於頽垣野田荒煙蔓草之中見之恒有蒼凉壯烈憤然不平之餘思則其為道途逆旅諸作也宜其多彷徨而悽惻踰河渉洛遥望嵩山少室蘇門之磛秀其間長林修竹飛瀑清湍緜亘而不絶至於兔園鴈池銅臺紫陌之旁日落風號狐嗁而鴟嘯雖欲問梁孝王之驕侈曹氏髙氏之雄豪意氣而乎逺矣則其為登臨懷古諸作也宜其多幽陗而深長所遇賢士大夫與夫王孫貴胄下曁酒人俠客賣漿屠沽之徒薶名而更姓者猶不失中原文物之遺焉幸得追隨其歩趨而相與上下徃復其議論無不動心駭可歌可涕則其為徃來贈答宴飲别離諸作也宜其多激昂沈鬱而出之以頓挫然則甫草所作之工蓋至是而蔑以加矣昔太史公足蹟幾半天下而子美太白亦嘗㩻䧢齊魯秦蜀荆湖之間故能出其所得名當時而傳後世詩文之道雖古今人常不相及而要之以好游而益工則固千載已來雄才傑士之所同也方予之少也亦欲藉區區之翰墨與甫草相角逐及一旦繫官於此無由為名山大川千里之游以壯其氣而開拓其耳目於是學日益劣識日益卑而才華亦漸以凋落蓋有媿於甫草多矣况敢逺望古人乎顧猶欲竭其固陋為甫草序此而不辭者何哉夫亦以志吾媿也 湘中草序 天之生才將以有為也既已生之矣而又斬刈困折俾為之而不底於成何也於是後之學者儻慌憤懣無所呼籲不得已而設為天問天對無憀之辭反覆三致意於其中然猶未獲其解遂有謂天人之際漠然若不相渉者此栁子厚果蓏癰痔草木之説也及其甚也又有謂天之於人往往愛不肖而忌才故其所培毓者恒在妄庸無知之倫而其斬刈困折俾為之而不底於成者則必歸於賢若智此孔孟所以皇皇而顔閔以下亦訖於短命也蓋即莊周氏人之君子天之小人之説而又加詭激焉雖其言未合於正然知其出於無憀不得已者决也予友湯子卿謀自少以才見稱當前明之季其年甫弱冠即用詩古文屈其輩行至於老師宿儒悉折節下之而卿謀已不幸夭死矣夫使卿謀不死必能得志取功名以自暴其畜積而振燿於一世即使志不得功與名不偶而或僅享下中之壽鍵户著書亦必能深造精微卓卓然追逐古人於千載之上而顧何以不幸如此也則所謂天者是已豈天之好惡喜怒果與物類相反耶豈物之有才者果不可出其長以爭巧拙成敗於天而勝之耶一何不免於忌才有如前説云云者也予滋惑焉卿謀為徐子公肅外舅既版行其遺集而尤子展成宋子既庭皆卿謀故人也復從而序之且命予繼其後予素知卿謀之才者也其敢黙然已乎 苑西集序 昔者興王之致治也莫不有左右心膂之臣仰備啟沃而次之則以文章為黼黻治平之具如臯陶之歌於虞周文公召康公尹吉甫之屬作風雅頌諸詩於成康之世皆是也前明萬厯後士習益陋斯文寢以衰薾自我 世祖定鼎以來文治聿興於是聲敎所被作者不可勝計時則若太倉吳祭酒偉業宛平王文貞公崇簡合肥龔端毅公鼎孳以文學倡導於前然後鴻儒碩士望風繼起訖於今 上在御益加網羅海内英雋彬彬蔚蔚鱗次麕集於朝廷之上大之發為詔誥小之㪚為詩歌繪繡錯施韶濩並作徃徃嫓美前古其間尤魁然傑出亟為 天子所廸簡而稱賞者則惟澹人先生一人而已先生噐識温茂才思敏㨗問學淹洽既足以結 主知慰輿望蓋十餘年於此當其入儤 禁廷也諸凡宫闕苑囿之壯麗天球琬琰内府之珍竒法書名畫周彞漢鼎四庫之祕玩皆所饜聞而飫見及其出扈警蹕也馳驅乎長楊羽獵之塲翺翔乎宣曲廵游之地東謁孔林南探禹穴至於平沙廣漠崇巖窮障我 太祖 太宗發祥之址與夫金戈鐡騎百戰創業之區皆所跋渉而導從於以恢拓其耳目而發越其撫時懷古慷慨壯烈之思宏篇短章間見層出上應 御制下與士大夫更唱迭和宜乎其登作者之堂而獨為 天子所亟賞也邇者請告杜門編次篋衍所弆十之一二名曰苑西集離為十二巻以示琬豐而不失諸靡約而不失諸促和平爾雅而絶不為鈎章棘句之習雍雍乎有垂紳正笏臺閣氣象焉昔元遺山論金源之文以為宇文吳蔡諸人非不可謂豪傑之士然皆宋儒之仕於金者故大定明昌間文派斷自蔡正甫党竹谿趙閒閒始琬論 本朝詩文亦然前所云若太倉若宛平合肥數公雖或為文雄或為詩伯亦皆前明之遺老也後之學者而欲求 清興五十年之間文章正傳非先生輩其誰歸琬之立説如此以俟異時采詩者論定可也 使琉球録序 使琉球録若干巻中山沿革志又若干巻吾舟次奉使時作也舟次在翰林既以 特簡出持使者節聲名播於屬國踰年返命 天子徴其沿道撰録諸書遂繕此進 御亦既藏諸金匱石室矣及其請急歸里四方士大夫索觀者甚夥舟次乃鋟之於梓而屬予序之予觀成周之制行人使適四方則必述其山川形勢之要禮俗政治與其語言風土物産之宜凡為五書以獻俾天子周知天下之故諸如小史外史之所掌土訓誦訓之所道皆是物也然考職方輿地自王畿訖於若鎮若藩其服惟九則行人所記亦當不越九服之内未嘗有逺及海外為象胥所不及知鞮鞻氏所不及與而能加意撰録如此書者也琉球自明初以來始奉正朔守職貢歲時往返不絶既入 本朝不懈益䖍顧後先為王人者往往跋渉狂波浪之中悸神駭延歴旬時甫至其國神魄未定率皆苟且從事不暇從容為書間有作者又多樂道怪竒承襲譌謬直等於郢書燕説耳異時議禮之家載筆之臣猝然有所尋訪而訖無以徴信雖道里土風猶不得附見簡牘之末况其世次之大者乎舟次丰度之俊偉才識之敏决文章議論之壯麗方為屬國所愛畏故有言必以誠告有事必以實應宜其為此書也其搜輯也備其据依也詳上之可作輶軒之指南次之可備史家之筆削最下亦可為四方士大夫考異聞述荒怪之一助惜乎周禮五書湮没不傳於後世以予度之殆未能遽勝舟次之作也抑予聞皇皇者華之遣使臣也其詞雖繁而大約命之諏謀詢度以上報天子今舟次之諏詢者可謂至矣此書成而不愧王人之職矣 雄雉齋選集序 江都顧子書宣介薛生孝穆過予邱南出示所作詩三百餘篇予雅聞顧子年雖少所交多名公鉅儒下筆言語妙天下而於詩尤工讀之終巻見其在予宗人蛟門比部齋中所唱酬者及其擬張文昌體祭蛟門者為之掩巻喟然曰蛟門之視顧子其殆如韓退之之於孟東野歐陽永叔之於梅聖俞乎昔退之為孟生詩也稱其有咸池之音繼又欲低頭下拜以雲自比以龍比東野冀其追逐於四方上下間而永叔稱聖俞亦然甚且推為詩老而自以為不能望其惓惓慕好如此故當其㑹合則以詩相遺言别則以詩相慰至於間濶之既乆則感時觸物又莫不以詩相問勞筆墨未燥流傳四方至今存之集中為詩人所誦說若蛟門罷官以來閉户養疴之日多而宴集談笑之日寡至偕顧子唱和又加寡焉逮其論詩也相與講貫討論磨礲淬厲者不深造古人堂户不止惜乎聚合無㡬時而蛟門竟坐憂患愀然失志以殁今而後顧子年力益壯學識益博材氣亦益老著述方富當有數倍於此巻者顧蛟門則不及見矣春之日秋之夕飲酒長吟欲和而能唱者誰與欲唱而能和者又誰與得毋有感慨歔欷如所謂不復鼔琴者乎此予所以歎也予自顧譾劣其習詩學也不專異時所見不逮蛟門逺甚蛟門序顧子詩既以為恢竒奥衍盤礴不羈而又推知其用意之深且廣遺言猶在識精而論公與韓歐陽之稱孟梅無異顧子其可以自信矣譾劣如予又何能别措一詞哉 堯峯文鈔巻二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峯文鈔巻二十九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序六【共十四首】 王敬哉先生集序 敬哉王先生不逺三千餘里示琬文集六巻琬受而卒業歎曰富矣美矣琬聞之文者貫道之噐故孔子有曰文不在茲乎孔子之所謂文蓋謂易詩書禮樂也是豈後世辭賦章句區區儷青妃白之謂與孔子既歿漢儒收拾暴秦燼燬之餘修明講習可謂勤矣然而言易者不知天人貫通之㫖而溺於納甲卦氣之説言詩者不知王國盛衰之原而溺於四始五際之説言書者不知二帝三王所以致治之大夲大用而所爭者文王改元周公踐阼之説至於禮樂又徃徃有其義而不知習其儀有其噐而不知名其物甚則溷以圗䜟襍以譌偽而孔子所刪述之文不晦即亂夫日月星辰天之文也山川草木地之文也易詩書禮樂諸經人之文也人之有文所以經緯天地之道而成之者也使其遂流於晦且亂則人欲日熾彞倫日斁天地之道將何所託以傳哉嗣後陵遲益甚文統道統於是岐而為二韓柳歐陽曽以文周張二程以道未有彚其源流而一之者也其間釐剔義理之絲微鑽硏問學之根夲能以其所作進而繼孔子者惟朱徽國文公一人止耳儻微文公論説之詳辨晰之力則向之晦者幾何而不熄向之亂者幾何而不澌滅蕩盡也然則使孔子之文踰數十傳不墜蓋文公之力居多今距文公又五百年所矣而繼之者無其人或有其人矣而琬僻處海陬猶未有見焉此所以日夜流連太息不能無望於世之學者也及觀先生所示其辭質而贍其義簡而明求諸文公諸書無所不合於以輔翼傳注而䟽通易詩書禮樂之文庶㡬由文公而遂溯孔子者與吾然後知天之未喪斯文殆自孔子以來訖於今如一日也語云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琬亦嘗好學深思力期從事於此固不敢自安於不賢而氣昏質惰雖欲勉進賢者之域以求溯孔子之所謂文而終不能逮也故願附名先生文集之末述其所見以求正於先生云 金正希先生遺稾序 正希先生諱聲休寧人正希其字也中崇禎戊辰進士選翰林院庶吉士歴官修撰至兵部右侍郎殉難死死三十年而先生從子賁與其兄敦澄彚刻先生時文稾若干首而命予序之予惟自有明以來國家令甲剏設五經四子八股之業以為進退士子之具當其盛也舉凡魁人傑士與夫公卿將相戡定禍亂通逹時務之流胥從此出而其文章亦皆昌明博碩妙於語言為學者所宗雖名為時文而求諸古人蓋未有不合者也沿及神宗之末文體日益以壊而士習亦日益以變廟堂之中門户相角人主孤立於上士大夫朋比於下曾不數紀遂蹙社稷而覆之嗚呼國運之治亂人材之賢不肖吾固於時文驗之矣時文之糜爛詭異此即五行傳所謂言之不從之孽也顧先生於明季獨慨然以國事為己任㩻䧢兵間數被黨人所搤而志不少衰卒之建立卓卓如此抑何壯也間嘗取其時文諷誦而紬繹之大率以灝瀚之氣雄放之才沈幽陗拔之思馳騁上下於思泉震川鹿門諸作而自名一家上之研極天人次之講明經世有用之學而於前古盛衰治亂廢興得失之故尤惓惓微冩其意而見諸議論翰墨之間闚其所得視全盛時作者無異可謂淳且厚矣惟其所得之淳且厚故能不為威怵不為利誘雖至於捐軀截脰以死而曾勿之恤也先生之死豈世之小丈夫猝焉與患難相偪所可得而遽辦者哉不然使用剽竊牽綴浮游不根之文以徼幸功名於一旦其人若風中之蓬水上之梗靡靡然一無足恃而望其異時之有所建立豈不難乎此先生之文所以彌可貴愛也予故願縣此若干首於國門以示學者云 襲紫樓文集序 嘉興李君明逺其先世都運公以乙科起家累官至兩淮運使嘗受業顧端文公習其風流餘韻中朝爭以東林黨人目之殁而龔尚書芝麓銘其墓稱公少而其詩多名章麗句為文人長而淹經術負經濟為通儒晩而廉辨幹逹為能吏其見推服如此於是君以諸孫與其再從兄曉令繼之皆用文學有聞於東南而又皆從遊於姜翰林西溟之門是時文社方大熾君兄弟又張氏髙第弟子世居長水之上四方好事輕舟過長水詣門投謁者連日夜不絶而曉令尤重然諾性剛直好嫚罵由是為怨家所中屢傾其産千金曉令既殁有子斯年武曾才名相頡頏其年皆少於君君則復以所長角逐其間垂老猶不少倦予嘗歎長水一隅之地居人僅數千家而李氏百年之間科名蟬連衣冠都雅其子弟耳濡目染無不自澤於學者何其盛也君雖轗軻不偶然自少家居則有都運公為之祖有曉令為之兄在外則有翰林西溟與其同門諸名士為之師若友故其學易進而其聲望易起最後復有斯年昆季為之族子晨夕候問起居相與倡酬詩歌硏磨古文辭之曲折遂以是娛其老而忘其貧則君之所得者不可謂不厚且幸矣武曾在京師尤善予君以武曾書造予堯峯山中屬予序其文集且追述社中諸故事娓娓可聽予謂君之詩文既行於世四方士大夫必有讀之而知君者至其家世問學之原委則讀者未必能盡知也予故次其始末以復於武曾而寓君俾冠諸巻首焉 喬石林賦草序 先是 天子既下薦舉之詔四方搢紳降及山林韋素之士咸集 闕下諸以才藝相炫燿者甚衆而中書喬子石林尤能絶出其輩行當 御試文賦之日侍衛諸近臣環列左右他人方濡墨屬稾作囁嚅瑟縮狀石林則已展巻疾書千餘言立成起顧日晷猶未昃也琬與同試者旁睨其所為未嘗不太息折服既而石林名在第五琬亦濫厠五十人之列奉㫖授翰林院官將共入史館有日矣於是石林盡出平時所擬賦草示琬凡如干篇琬受而讀之見其命意則根體要摛辭則趨雅正故能麗而不滛典而有法信乎其華國之選也或謂賦家宜於侈靡史家宜於簡直二者之學不同今使石林以賦才司纂修得毋用違其長與琬曰非也登髙能賦可以為大夫古之所謂大夫者求諸周官如太史小史内史外史之屬皆在焉不必其無兼才也劉向揚雄之於漢也蓋嘗葺天漢以後諸故實訖於元成哀平以續史記矣及考其騷賦之作則又卓然有名如向之九歎雄之長楊挍獵反騷諸文是也世稱班固漢書文贍事詳過於史遷而東西都賦則又叙述山川之險都邑之雄宫闕掖庭之麗而究歸於靈臺辟雍明堂風化之盛其辭閎深灝衍雖後有作者硏思十年亦不能稍加焉孰謂長於此者必不長於彼與石林之為良史才吾即以其賦知之矣抑琬猶有感焉昔賢歎為賦乃俳史遷亦言文史星厯近乎卜祝之間二者之學見輕於前代如此比者 天子恢張文治尊崇儒術其於薦舉諸臣徃徃錫之以金粟勞之以饗燕繼又寵之以清華絶非前代所及使盡得石林輩兼才以應之是誠可以不媿顧琬則非其人也蓋自予告以來才華刋落舊聞放失既不能出駢四儷六之辭以續騷頌又不能網羅勝國之典章上下二百七十餘年之人物以資筆削乃欲歩趨石林之後塵其能勿汗顔而捼手乎方惴惴然以上羞 朝廷下貽藝林之玷為懼宜乎讀石林諸賦而不勝其羡且慕也遂援筆序之不獨暴揚其賦心之工亦欲以史才之艮如揚班比者厚致望於石林云爾 願息齋集序 義理之學一也經術之學一也史學一也辭章之學又一也學至於辭章疑若稍易而世之文士終其身憊精竭神於中卒未有造其全者杜子美之詩舉世宗之號為集大成矣而無韻之言輒不可讀蘇明允曾子固皆不長於詩子瞻之於詩若文雄邁放逸其天才殆未易幾及而倚聲為小詞則不如周秦逺甚儻猶輪人不能造弓圬人不能操斧斤以斵櫨椽也惟其憊精竭神於一藝夫然後可以盡其變而入於神且化所謂藝之至者不兩能與若吾友徐子竹逸則不然徐子與予同年生間嘗聚首都下既而釋褐永昌推官别去踰二十年始復相見於吳門出其著述凡若干巻予受而讀之其詩歌甚工也古文辭又工至如酒䦨游戯屈其體格以見於小詞則又工古人之所難徐子之所易微獨其才識氣力有以㨗出乎衆也蓋徐子家世義興生長山水奥區若銅官善巻張公汣里之勝固已飽聞而飫見之矣及其奔走西南諸徼則又舉危崖陗壑重淵修阪魚龍之所都虎豹蝯猱之所穴與夫箐谷之窅深花木之秀麗蟲鳥羽毛之竒怪娟好者無不閲之於目之於心而發之於文章加以宦游不逹則又裵囘險阻吁嗟轗軻撫時觸物幽憤悱惻之思生焉故其所作類皆得江山之助者也抑予聞之道成而上藝成而下予與徐子皆老矣予年五十有九而徐子又過之頿髪皓然顧猶角逐辭章精憊神竭而不知返夫亦逺乎道矣盍相與刋落膚華棄捐楮墨以進求其上焉者乎是則有先儒義理之學在今而後願偕徐子勉之 白石山房稾序 在昔有宋之興也同時以文章名世者世必推歐蘇曾王四家而歐陽文忠公曾文定公王文公皆出於江右於是江右之文章衣被海内逺近莫敢望焉蓋其名山大川深林層壑逶迤旁魄之氣蓄乆而不洩然後發為人傑如歐曾王三君子者是也嗣後人文蔚興訖於明季兵燹之餘文獻漸以衰謝其巋然以宿徳重望冠冕江右者莫如侍郎石園李公今文饒先生則侍郎公之次君也方侍郎公受知我 世祖迴翔卿貳先生年尚髫齔即從游京邸入則奉敎於侍郎公出則與四方名公偉人相延接未嘗不趨其下風而聆其緒論諸如國家之掌故古今之沿革一時之人物臧否微而天人性命毫芒之辨顯而禮樂政事治忽之㡬蓋悉已洞諸指掌而瞭然於胸中矣侍郎公之配米夫人則又素嫻吟咏日夜偕公唱和先生居家庭之側徃徃親承指授耳濡目染日以有得及以髙第揀入翰林讀書玉堂之中扈蹕交㦸之内其才益髙學益博見聞益雄濶宏肆毎著作一篇出士大夫必相傳頌以熟蓋先生之在 夲朝不啻歐曽王三君子者之在有宋盛時也去年春天子特簡先生視學東南先生課士之暇裒其所為白石山房文稾凡若干巻郵書示琬且曰吾子宜為之序琬惟古人之於詩若文也有臺閣之體有山林之體居廊廟者長於臺閣守布素者長於山林殆莫能相兼也先生則不然當其代言應制美盛徳之形容効太平之潤色大者敷腴而有則小者簡核而有章若春華爛若文錦斯誠得臺閣之體者也至於登髙臨逺感時惜别縁物托興撫事懐人則或淋漓盡態或激昂多姿窮哀樂之變而極刻畫之工其於山林諸體又加長焉前人所不能兼者先生顧獨得而兼之假令歐曽王三君子者復生於今世俾先生出其翰墨發舒其所得以與之馳驅角逐吾未知其孰先而孰後也琬老矣後先請告者踰十有七年窮村僻壤之為居而田翁社父之為友雖間有所作亦祗知山林而已其於所謂臺閣者雖憊精竭思未能窺及其堂奥之萬一故滋歎服於先生之有兼長也而樂為之序若先生造士之勤涖政之肅持躬之介且峻則有都人士之歌頌在不及贅云 篴歩詩集序 唐詩以杜子美為大家宋詩以蘇子瞻陸務觀為大家此三家者皆才雄而學贍氣俊而詞偉雖至片言隻句徃徃能寫不易名之狀與不易吐之情使讀者爽然而覺躍然而興固非餖飣雕畫者所得彷彿其萬一也吾友徐子泰初為吾師致公先生季君年雖少而材噐穎敏以翩翩貴公子顧不墮紈綺裘馬之習循雅自愛善於屬文數見賞拔於學使者又以其暇發為詩歌小詞皆出入三大家之中沈酣濯磨不已故其句法字法森然悉有來處寖為大江南北諸名士所稱許誠吾師克家之子也今年夏來游吾門吾叩其學譬之繰絲引泉愈出而靡窮讀其所贄篴歩詩集其麗也如初霞之映朝陽其秀也如寒潭之印秋月其蒼然而古也如喬松之旁挐直上繪畫之所不及也吾見其進而不止則又如枿木之春榮而潮汐之晝夜涌也平時得力於三大家之法深矣雖然詩之有法凡以求工也吾之告徐子者其在捨法而超然上之乎蓋徐子知進乎法者之工而未知忘乎法者之尤工也苟忘乎法則與承蜩弄丸郢人之運斤庖丁之解牛無異蓋技也抑有道焉如是而汪洋閎肆左右逢源雖與子美子瞻務觀三大家者並驅先後以傳於世亦不難矣 董御史文集序 徃時君為御史與予及葉尚書子吉李僉事元仗之屬凡數輩聚於京邸以詩歌古文詞相磨礪甚樂也君嘗延合肥龔端毅公宴小閤中予得與焉三人者促席劇論上溯掌故之沿革下及文章之正變娓娓至丙夜不休公擊節大喜為舉爵無算肴核俱盡君出虀䔩佐之酒罷則晝漏上十餘刻矣當是之時端毅公以文敎主盟於上予黨數輩復左推右輓其間故四方人士無不知玉虬之詩若文者既而君以直言左官歸里予亦引疾請告毘陵距吾地不數舎顧予僻居山村音問稀濶雖一再訪君於虎邱不復能論文如京邸時矣去年秋君便道過予草堂出其所撰楊將軍賜物記且指且諷意頗自得自言病脾不飲惟數啖其所攜藥物而已予窺君容色甚旺以為雖老而未衰也而君竟以脾疾不起其孤某葺君遺文若干巻請序巻首君自少博聞縱攬諸凡杜韓名篇蘇黄快句一一成誦在口尤酷嗜左氏司馬氏歐陽氏之文予在京邸見其所鈔史記勾乙段落薈蕞成文悉井井有法故其發諸翰墨或流宕竒肆或艱深典奥不名一家晩歲潛心三禮之學衆言淆亂必折而一之譌謬相承必釐而正之未嘗苟同亦不為苟異集中所載經説猶班班可考惜乎不假以年而遽殁也予小於君僅一歲衰疾方甚下筆不數行輒頭岑岑欲卧其能叙君之文乎追維徃事相去幾二十年端毅公宰木已拱其他數輩論文京邸者亦十無一二在矣杯酒笑談之雅怳然夢寐有足嘅者故不辭其孤之請而聊述梗槩如此 春草軒小稾序 處士君諱逺臣字孔輿姓華氏世為無錫鉅族少孤而貧事其母以孝養稱長而習舉子業且潛心先儒義理之學明祚既訖遂歎息曰先儒有云學道而應舉譬諸避人而入市也於是絶意進取大肆力於詩文來呉門徧從前明士大夫遊遨靈巖鄧尉間所賦詩益多名春草軒小藳未及版行於世也既殁之十有九年見夢其子佺曰若方鋟吾詩宜乞汪鈍翁序之佺是時已棄儒初不知鈍翁誰也寤而歴訪親故知其為予因介中表周生子贍詣予請序予讀其詩氣平而語和不失古詩人之敎非若麥秀黍離感憤怨懟者比信乎可傳者也雖然周有占㝱之官所掌六㝱曰正曰噩曰思曰寤曰喜曰懼若華生所夢於斯六者果何徴耶詩文小伎學道者恥為之君墓木且拱矣而猶惓戀不忘耶當君之生也與予氏名不相諳聲問不相接未嘗有杯酒硯席之雅及其殁也而顧知之地下耶予之窮於世乆矣杜門空山士大夫好予者無幾而君之靈爽乃獨愛慕如此耶豈鬼神所好惡視人世遽相逕庭耶予不幸少學古文辭晩而衰病荒落自分且湮滅無聞焉若君之所作顧已藉藉騷人逸士之口反欲託予之餘波殘燄然後能不朽耶是皆未可以為信也抑聞之知道者曰生猶夢也死猶覺也君既覺矣而予方十沉九浮於碌碌塵之内顧令以夢中之語傳覺者於不朽則君之為計左矣特以生之來請也其辭也哀而思傳先公之詩其志又甚確易所謂子克家者也予故不能嘿嘿云 張青琱詩集序 昔賢論文有二體有臺閣之體有山林之體惟詩亦然鋪揚徳伐磊落而華贍者臺閣之詩也裵囘景光雕琢而纎巧者山林之詩也舂容翺翔澤於大雅者臺閣之詩也悲嘑憤嘅鄰於怨誹者山林之詩也是故王公大人之所賦讀之如伐鼉鼔如考鯨鏞如撫琴瑟之和平臺閣之詩也騷人思婦之所吟讀之如擊土壤如叩瓦缶如聞蝯歗蟲鳴之凄清山林之詩也有唐諸名家若燕許之巨麗李王錢劉之新逸皆臺閣之詩之屬也至於盧仝之怪竒李長吉之刻削孟郊賈島之寒痩則山林之詩之屬也為臺閣諸體者宜貴宜壽考宜大其設施於世為山林諸體者宜不偶宜不永年宜無所表見而自放廢於寂莫之瀕浩蕩之野以此相士大率皆然獨於吾友張君青琱失之青琱起家中翰洊登曹郎駸駸乎向用其平生歴臺閣之日居多舉凡見聞所經興㑹所觸無不寓之於詩大章短什傳頌士大夫之口祭酒吳梅村先生最善歌行毎推青琱長歌數千言太息其不可㡬及所居與予比鄰數用文字相角逐青琱間出一篇予未嘗不瞠目而擊節也蓋其體實有合於所謂臺閣者然而官不越郎署年不及耄期最後遂轗軻困頓以殁何其宜壽而弗壽宜貴而弗克大其設施與予以是有感也異時 天子右文 詔舉博學宏詞 御試於體仁閣下而第其甲乙假令青琱在列得奮其淹洽之學雄麗不羣之材抑揚上下筆墨稍異即以掄首選非難而追惟青琱之殁也則已乆矣予以是重有感也於是其女夫金生名定者排葺遺稾若干巻乞予序之予故論其大畧亦藉以哀吾亡友云 問亭詩序 問亭先生固我 太祖高皇帝之曽孫而 世祖章皇帝之再從子也嘗出其所賦詩歌一編授簡於琬命為之序因復於先生曰文者道之輿而詩又文之菁華寓焉者也昔者周公召公皆以周之懿親夾輔王家翼亮數世若文武肇造於前成康丕承於後誕集大命以詒後之人實惟二公左右厥辟當其時僇力協心罔不夙夜故能使盛徳大業為周室冠宜無暇求工於一章一句與學士大夫競能角長審矣然而考諸詩小序豳風七月鴟鴞東山周公作也小雅常棣亦周公作也大雅公劉泂酌巻阿召公作也頌清廟烈文諸什又周公作也其㫖婉其思深其辭舂容而典麗後之學者雖欲規模而則效之不可得也夫徳業盛大既如彼詩歌典麗又如此一何其有兼長與蓋文以載道周召所得於道者深斯不求工而無不工也今 天子倡右文之治昭示薄海内外方欲舉末俗而反之成周故於萬幾清暇屢出 御製炳炳煌煌譬諸列星二曜垂象無極於是化之者近自夲支逺暨臣庶率皆竭蹶於藝苑囘翔乎文圃摛華擷藻應之若響而先生則尤 王家之卓爾者也其學貫穿經傳錯綜典故而又深硏性命之指博求天人之源先生之於道也琬誠愚陋不足闚測其所至若其近體之清新歌行之雄放所謂載道之言之工亦既傳誦而屬和其一二矣顧此豈足以槩先生哉先生位雖尊養雖厚然猶未及見用且復恥於求試故其長隠而靡燿耳儻 天子廸簡有道之佐一旦得以懿親出寄心膂重任用俾恢張至治措天下於乂安然後盡發其所工者上之作為雅頌以奏諸 郊廟施諸燕饗朝㑹必能鋪揚先烈美盛徳之形容次之采風謡陳勸戒惓惓反覆三致意焉亦必與豳風七月者比由此進厠周召二公之間誠未知其孰先孰後也美哉斯編其殆始基之矣琬雖病且衰謹拭目以竢願覽觀先生制作之成焉 旅行日記小序 晉賢逾江省其外舅於巢徃返凡若干日同行者為周子青士相與賦詩若干首合為旅行日記一巻予平生雖未嘗至巢然記中所載如南徐如廣陵如真州皆予束髪以來奔走南北所習游之地而白門鳳臺則又嘗承乏奉使於此文章政事之餘弔金粉之故蹟訪王謝之風流上下俛仰宜其發為詩歌以稍攄其藴積顧才拙而思澁先後見諸紙墨者蓋寂寥無㡬也今觀兩君子吟咏之富能無媿乎當晉賢之徃返江上也賓朋親故相踵登臨酬酢相錯由日記考之疑若無暇晷者而兩君子從容跌宕贈答倡和於其間口占手録比於宿搆至其意思之清新章句之工麗則又皆不為苟作此予所尤媿者也俞子無殊言晉賢方戒期深秋將偕二三子由長興汎二汣探張公善權諸洞籃輿畫舫匏尊竹杖媐游山林泉石之中其境益勝其所得之詩亦當益加恢竒予非獨媿之而已實不勝歎且羡焉姑附數語於日記之末而又執筆以竢 西郊汎雪倡和詩序 常熟蔣子文從所葺汎雪詩若干首并系以圗成一巻如左予惟汎雪韻事也汎雪而賦詩繪圗尤事之最韻者也雖然蔣子知雪之可喜而未知其可畏也予在郎署十餘歲毎遇雨雪則京師道上馬牛車驢相蹂踐中間泥濘踰數尺左右冰陵如山瀕晨入署輒有顛仆之恐又嘗奏事 行殿夜半抵南海子風雪甚猛大聲發林木間幾於猿啼鬼歗燈火擈滅殆盡迷不知路旁皇良乆遇騎者援之始得免及請告歸里冬杪過旴寒雲四集彌望無人煙予方乗肩輿積雪覆輿盈寸輿人力倦不能荷衣皆溼手足至僵凍欲裂上下齒搏擊矻矻有聲氣色悉沮喪幸而前逹逆旅則童僕無不置酒相賀以為更生甚矣予之畏雪也至今偶一追維猶不寒而㮚顧蔣子以高才生從容谿壑之間青簾畫舫與諸賓客縱觀山雪舉酒吟賞且能見諸翰墨爭竒角勝刻畫盡致夫蔣子不知雪之可畏猶予之不知雪之可喜也豈果雪有異哉所遭之㑹不同爾假令予前此脱去塵網輕裘席㡌得徃從蔣子觀雪於虞山雖風流蘊藉或不足比肩羣賢然猶欲借酣呼眺望之樂用以娯其情而寓其志亦何不可喜之有予既自歎其所遭而又羡蔣子之擅此最韻事也故願為之序 許南交送行詩序 荀卿子曰藝之至者不兩能古之才人求名於文墨之間未有能以詩畫並著者也有之自王摩詰始蓋其才情氣韻得之有素毎一落筆莫不盡善故世之言詩畫者舉皆宗之嗣後若文與可之竹蘇子瞻之樹石米元章之雲山人物庶乎其配詩以行然文米率畫勝於詩而子瞻則又詩勝於畫若摩詰所謂畫中詩詩中畫者殆未能超然優入其域也則荀卿子之言猶信吾吳累百年來士大夫兼長詩畫者殆不下數十家而獨推沈啟南文徴仲為最昔人謂沈畫神品文畫妙品得者寳之如拱璧至於其詩則後生晩進從事文學者徃徃守一説而不能㑹通乎大全故至今持論微有異同以視摩詰雖或未之能逮顧已頡頏乎文蘇之列矣虞山許某南交其家世故多顯者顧獨沉酣詩畫中歌行近體蓋宗晩唐而畫則出入北宋諸家與文沈異派而同源他日以上舎生將徃考職吏部既戒期矣呉㑹諸君子知南交者悉以一言贈行而嘉興曹秋岳先生為之倡予彚而讀之竊謂南交年少儀觀秀雅學問淹洽固足以傾動一世况又重之以詩若畫乎使當觴咏之餘盤礴㸃染必能使觀者神怡而聞者悚聽挾此以徃其纚王侯之履而走公卿之車騎者殆不可以指屈矣宜諸君子咏歎不置也昔文徴仲貢入京師聲望方為同朝所重遂得薦入翰林然則南交豈遽以選人終哉 堯峯文鈔巻二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峯文鈔巻三十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序七【共十七首】 綿津山人詩集序 綿津山人集者牧仲宋先生自名其前後所為詩也先生以文康公冡子自少嶄然頭角綽有聲譽其稍長也以侍衛徃來 殿廷交㦸之内進則長楊校獵宣曲馬射未嘗不扈從其間為 世祖所賞識退而侍文康公側賓接名公鉅卿熟習其言論風指耳濡目染用是練逹累朝以來典故之沿革文獻之盛衰所以資其見聞者既至既而從事宦游南臨江淮北俯碣石所過名山大川長林峭壑無不往探古今金石之刻鼎彞之噐經史百家之學以訖法書名畫無不採覽隠逸之谷耆舊之廬與夫四方騷人寓公之所在無不延訪而折節所以拓其胷次而陶育其性情者復乆且深其志愈充其氣愈下於以發為詩歌其長篇雄變如蛟龍之幻化其短章秀傑如珠玉之瑩潤甚至聨句角勝則冩難狀之物而吐難言之情如傾江倒河益注而益不窮洵乎其才之高學之宏而養之裕也吾聞之也非才不足以應猝非學不足以馭才非養不足以蓄所學若先生之為人固已光明而俊偉博大而醇深及其逹於政事也廉而不劌嚴而不苛拊循吏民煦煦慈愛而不失之姑息當其蒞呉僅四閲月耳裁决簿書勾稽金糓往往至丙夜雖精鋭少年不敢望一二老姦宿蠧俯首側足亦率不敢旁睨考其設施則詩歌特先生餘事也故能以其間與賓客置酒贈答方揖讓笑談之頃落筆如風雨他人未及搆思而先生數百言立就矣苟非賦才之高而又佐之以學深之以養必不及此夫豈屑屑焉摛章繢句僅以詩人自矜者所得而侔哉昔文康公以漁陽開府進登宰輔今先生繼之復開府江右出為股肱之臣入必為心膂宻勿之佐遭時遇 主紹揚前休行以歌諸什被管絃而施郊廟當有數倍於此集者譬之五星之麗天芒寒色正方與日月齊曜寧特於文康公有光而已先生出此集命予序之予衰朽無似豈能窺見著作之原委姑述其梗槩云爾 拾瑶録序 學之所尚不同義理一也經濟一也詩歌古文詞又其一也談義理者或渉於迂䟽談經濟者或流於雄放於是咸薄詩歌古文詞為小技而不屑以為自漢以來遂區儒林與藝苑為二至宋史又别立道學之目卒區之為三矣予謂為詩文者必有其原焉苟得其原雖信筆而書稱心而出未嘗不可傳而可咏也不得其原則飣餖以為富組織以為新剽竊摸擬以為合於古人非不翕然見稱一時也曽未㡬何而冰解水落悉歸於烏有矣是故為詩文者要以義理經濟為之原朱徽公固理學之祖也而其詩文最工推南渡後一大家唐之陸宣公李衛公宋之韓魏公范文正公之流其勲名在朝廷其聲望在天下後世宜乎不屑於詩文矣然而議論之卓犖詞采之壯麗五七言小詩之雍容爾雅至今讀其片言隻句猶莫不想見其風采而企慕其人然則區道學儒林藝苑為三此史家之陋未可謂之通論也定州郝雪海先生自少博通諸家日夕講求古今治亂興亡之故溯流窮源洞見根柢既謫鐡嶺者二十餘年益潛心宋儒諸語録始於居敬窮理而歸諸躬行心得故其所養日䆳所發日宏平居讀史則有史斷闡發孟子則有孟子章句序是蓋合道學儒林為一者也既又取先生所作詩文而卒業焉窺其㫖醇正而渾厚攬其詞清潤而雄暢一切撫時觸物跌宕感慨皆於是乎見之雖號為詩文專家者或未之能逮也殆又合藝苑與儒林道學為一者與然則若詩若文謂之學者之緒餘可謂之小技不可觀於先生所作斯知其原之有自矣先生事功駿偉不在宣公衛公之下嘗宻䟽劾呉三桂尤有古豪傑風已備見於誌銘俱不及論但論其學以序拾瑶録云 見山樓詩集序 闗西退菴楊先生自安慶郵所作見山樓詩集凡若干巻以示琬琬伏讀數四其詩出入魏黄初唐大厯間絶不蹈時流蹊徑舉凡登臨眺矚往還贈答率皆指深思逺尤多清麗雄邁警絶之詞非騷人墨客所敢頡頏者也蓋琬之服先生舊矣方先生之在西臺也呉逆三桂適以王爵鎮滇南 中朝不知其異志假以便宜而先生獨上封事力言三桂跋扈不臣逆挫其萌芽者甚至光生雖得罪以去而三桂知朝廷有人十年之間遷延瑟縮不敢驟發者誰為之哉蓋先生力也琬故服先生之敢言與其先見既受 特簡之命建大中丞節於安慶安慶控江南上游素號重地先生之徳長厚而樂易故施諸政令也簡其心慷爽而敏決故措諸䂓模也一旦盗起武昌蹂踐黄之諸屬邑黄與安慶為鄰盗顧慴先生威名不敢稍侵其境先生聞警亦嚴飭樓櫓甲兵戰守之具示以有備羽檄稍暇即飲酒賦詩不輟略如承平無事士民莫能窺其淺深當斯時也呉中訛言踵至市井不逞之徒汹汹企足揎臂以待而全呉訖能晏然安枕者又先生力也琬故服先生之静鎮與其有勝算然則勲名赫奕方在士大夫口耳間區區詩歌之學流連景光雕繢章句先生豈藉是為重者哉顧其去官里居也無懟憤不平之意及其建節兹土也亦不色喜其見之五七言詩徃徃忠厚悱惻至於愛君憂國諄諄然三致意焉琬所謂指深思逺者是也昔在小雅既推吉甫為萬邦之憲而大雅嵩高之卒章則曰其詩孔碩其風肆好烝民之卒章又曰吉甫作誦穆如清風何其言之重詞之複雖吉甫所作一詩亦為之咨嗟嘆賞不一而足也蓋大小雅所舉南仲方叔召虎其人非不優於事功與吉甫相配然而文章名徳卒未有過吉甫者今琬於先生亦云深願掛名集末附先生以不朽故先生命之為序遂不辭而序之世有知先生者當知琬非溢美爾 緯蕭集序 商邱故宋地也宋之為國雜見於春秋戰國䇿史記諸書而班氏獨稱宋自堯舜湯以來其人重厚多君子猶有先王遺風訖今距宋有國時閲二千餘歲生其地者鉅公名儒大都以勲業道徳相高尚而其次亦雄駿瑰瑋風雅不羣之才後先相望與班氏言多君子者合故予夙昔師友率四方賢豪長者而所最厚善者必推宋中如牧仲先生其一已先生之次君山言胚胎前光濡染庭訓齒髮甫燥即有聞於中原數從先生宦游徧交南北知名之士相與磨礲討論為詩歌古文詞不極其源不止始予在史館見之睢州湯先生潛菴坐上丰采魁梧揖讓語言恂恂謙下而頗露爽邁磊落之槩潛菴指而目之曰此善承牧仲家學者也顧予猶未知其工詩及得牧仲先生雙江集則山言詩實附其中所和彭蠡望匡廬一篇氣雄詞警下筆驚人予始為之歎服猶未知其他詩之悉工也自先生開省吾呉與山言相見署中盡讀其詩稾所謂緯蕭集者徃徃清麗雄偉備兼衆體間出新意愈竒而愈高古至於聨句之作用韻妥貼使事變化尤類牧仲先生乃知潛菴所指目者可信不誣也洵乎君子之人君子之文哉昔孔子删詩不列宋詩於十五國之次或謂商頌即宋詩也以其王者之後故尊之為頌然而變風終於缺如使孔子復生今世倘得見先生父子之所譔著其能不採而登之於風以補其缺乎世之讀宋氏詩者亦知此否也 來虞先生年譜後序 從祖祖父來虞先生歴官㡬三十年始在工曹即用職守忤巨奄陳永夀汪懐徳㡬至得罪是後在粤藩又忤魏忠賢閒住當先生立朝於諸黨人絶無所附麗及其臨事輒不肯撓詘如此嗟夫熹宗之季士大夫媕婀無恥爭以媚奄為事交結之不已繼之以贊導贊導之不已繼之以頌美擁戴而建祠之議遂起蓋自浙江廵撫倡之薊遼總督應天廵撫輩和之是時主票擬者崑山元城兩相公也相與造為駢儷揚詡之辭應答如響於是凶徳參㑹而生祠遂徧天下矣假令天不悔禍則九錫勸進之文必出此曹手筆前明之宗社又奚待揭竿斬木之徒乗間歗聚而始覆亡哉顧先生以一外僚屹然撐搘其間用能夾輔撫按率厲寮屬嚴禁境内不得擅建生祠卒使逆奄之黨如陳嵩者歛跡屛氣而不敢出聲風雨如晦雞鳴不已先生之為人豈非人心風俗所重頼者與否則亂臣賊子相隨屬而彞倫或㡬於息矣不亦大可畏耶逮至先生暮年雖復見搤於用事者屛置海外以殁而高風偉節訖今傳述於呉越人士之口彼媚奄者流上之既已伏法朝市次之即幸免歐刀獲保腰領於牖下而兒童走卒販夫餅婦猶能羣焉指斥其氏名藉藉唾罵不止然則賢不肖之相距其所得孰多也觀此譜者微獨吾族羣從子姓宜謹毋忘先生之遺懿相率起而師之以求繼美於世即凡百有官君子儻亦當奉之為楷摹為龜鑑且以俟太史氏有事明史者采擇其一二以備實録起居注之缺遺不亦可乎譜為先生第五子沂州公所輯先生殁時沂州公尚少今距先生五十年獨力攟摭凡再脱稾而始就嘗莊語琬曰吾之為此也文直事核庶㡬可以傳信後人琬歎其誠然也故并著之 先大夫詩集後序 先大夫字元御自號玉淙居士明天啟丁卯科舉人皇贈奉政大夫刑部郎中年十六而孤二十而補諸生二十四而舉於鄉越明年崇禎戊辰試禮部不第歸逾二年而病咯血又五年而殁年三十有一是時琬兄弟方㓜未知恪守先大夫遺書也稍長則繼以兵燹播遷流離蓋手澤之散軼者十及二三矣惟是編為先大夫所自定琬雖遘患難輒攜以從先宜人幸而不罹於盜賊不毁於水火故至今留巾箱中嗚呼自明萬厯之季呉下能文章家莫不祖公安而禰竟陵而先大夫之詩顧獨不溺於風尚如此今者直 國運休明肇興文學之時名公鉅卿類能以起衰振靡自任然則詩敎其復昌乎儻覩是編必有知先大夫之志而深悲其早世者先大失庶㡬不亡矣 寓廬十咏後序 元年正月予方得張氏園居之半以為寓廬不逾月北上遂作絶句十章咏之且命兒子筠稍葺治之既而歎曰張氏為此園㡬世矣當其剏構之始夫豈不欲貽諸子若孫哉而卒委於予試觀夫壽籐䈙竹蔓延而蕪薉孰非向之佳華美卉列植而灌溉者與荒谿斷塹石將傾而水欲涸孰非向之曲徑平池周視而經營者與頽垣破瓦鼯鼪之所穴而鳩雀之所巢孰非向之雕欄畫棟羣萃而管歌舞者與主人之去留無時而人事之盛衰乗除有數則予之得此廬也殆不啻鄭人之夢蕉鹿遊子之栖旅亭也雖名之為寓無不可者嗟夫凡吾之所謂寓者固不獨一廬而已彼夫富貴皆寓也故堯舜有之不為泰許由巢父辭之不為高形骸内外皆寓也故佺喬得之不為壽顔淵殤子失之不為殀古之有道者往往柳生其肘而不惡曲僂發背跰而行而亦未嘗恥之蓋恬然忘其所寓而游乎方之外者也今予顧不能舎是寓廬者而沾沾焉咏之是不亦贅矣乎 擬明史列傳自序 世之言史者莫不競以史遷班固范曄三史為宗顧猶不免後儒之評議議史記者則謂項羽不當夲紀也陳渉不當世家也龜䇿不當列傳也五帝世次不當顛錯也六經傳記不當割裂也稱孔子者不當但言識㑹稽之骨辨墳羊之怪道楛矢之異也議班固者則謂五行志不當蕪累也古今人表不當乖名而亂體也孺子嬰不當書於王莽傳也西楚所封十八王不當載於異姓侯王表也遷雄傳不當取其自序也嚴延年傳不當以子貢冉有比也議范曄者則謂董宣之守正不當槩之酷吏也蔡琰之失節不當槩之列女也王喬左慈之妄誕不當入方術傳也廪君盤瓠之俚詭不經不當入蠻傳也聖公之結客報仇不當誣其懦弱也計子勲即薊子訓不當一人兩傳也論後不當復贅以贊也然則鐫誣剌謬雖三史且不免焉甚者曰史之失自遷固始信如此則遷固尚不足法乎此蓋後儒以文章相軋之病也非公言也又况才學識三者俱不逮古人而忝列著述之林如琬之區區其能免於評議已乎琬又衰老且病蹉跎一出㡬喪亷恥計入史館纔六十日杜門請告者殆踰一年始得放歸故所譔止於如此然而舛錯迭見缺畧時有欲無得罪於古人蓋其難矣既已録上史館及歸而猶不能不藏弆此稾者非敢望名山其人如史遷所説也孤位苟禄遷延歲月亦聊以志媿云爾 伯子遺稾小序 伯子名筠字禹吹呉江附學生年止三十二凡病咯血十餘年竟以是殁殁而父鈍翁始更其字曰伯子先是伯子自時文之外頗好為小詩翁以其疾之屢瘉而屢發也禁之使不得為然伯子猶私偕其友時時倡和相屬戒不以聞於翁及其既祥也翁得遺詩一巻於沈君友篪范君鷺公所撫之然而悲因録存如干首以慰伯子於地下至於所賦章句之醇疵工拙則姑俟采詩者擇焉嗚呼悕矣天之祝予於斯則已極矣吾雖才吾伯子尚忍言哉尚忍言哉 僊府十二觀序 近世言僊道者必謂神僊當有宿命有骨相又有功行積累致然非勉强可冀者此其説誠善矣顧吾聞古之為神僊者非皆忘情於世者也當其始或年少鋒鋭骯髒不平之氣未暇鏟除固嘗思以功名自奮與世之賢士大夫角材挈智祈效尺寸以為人主用及其所遇齟齬則又思所變計而游乎方之外譬諸俊鳥之摶物也一發不中即翩然去諸雲霄萬里之上不可蹤蹟如安期生梅子真之流是已安期以䇿干項羽不用遂去不知所之子真兩䟽譏切王氏不報遂棄妻子為吳市門卒兩人者皆長生不死後世所稱神僊中人也由今以觀雖謂之豪傑可矣豪傑之士使其得志則必為張子房為李長源功成名遂而後解尺一之組棄萬户之封寓意於辟糓導引以怡其生苟不得志則寧與安期子真齒耳至若褰裳攘臂陸沈於埃之境而徼幸恣睢於金玉錦繡聲色翫好之場迷不知返此直一妄庸人也雖自負豪傑其誰許之三原梁子大千為予同年進士數年以來諸同年率多取大官致身顯要而大千獨謁選邯鄲令以禮節忤上官鐫職里居好神僊呼吸吐納之術怳若有悟渡江至呉遇予於城西年七十矣頿鬢無一二莖白者談笑歩履不減少壯時出所著書二巻言神仙事始於僊居終於僊語命曰僊府十二觀予讀之殆不能測其何如人也意者其宿命骨相與夫功行遂當僊邪抑即豪傑之士也或曰使大千果已得僊則終南太華皆其鄰壤無不可宿舂糧而徃者獨柰何舎之而襆被䇿蹇役役於埃如此邪予曰不然吾郡林屋洞為左神幽虚之天此固大千所詫僊居也又子真既隠呉市門其後竟浮海鍊藥至今海上有梅岑山安期亦嘗偕羡門隠居蓬萊其地皆在甬東距吾呉不逺大千之來也儻亦欲遨媐洞天遂招安期子真諸人與之乗雲氣而訪太清乎予果何以測之姑識數語序其十二觀云爾 參同契衍義序 神僊之學貴乎内外交養或養外而遺内或養内而忘外此莊生所以譏張毅單豹者也魏伯陽參同契數言坎離龍虎由内丹言之龍者精也虎者氣也由外丹言之龍者汞也虎者鉛也精若汞陽也坎之物也氣若隂也離之物也内外丹之指殊流而同源然後世猝不能相合何也以予所聞則又有與莊生異者内丹既成苟無外丹以佐之惟能延年卻病而已欲期變化超舉不可得也若内丹未成而驟服外丹則精耗氣散譬諸厝火積薪之下鮮不焚者固當用内丹為主也注參同契者數家其説紛紜不齊而吾里中子佩周先生所譔衍義一書則專主内養之學章分句晰悉出於自得至於解上徳無為章如上閉則稱有下閉則稱無以上為上兑兑為口以下為下兌兌為精門則尤非諸家所知亦淵微矣哉先生今年七十餘矣顔色頳潤如嬰兒歩履飲噉過人常若三四十歲者自言内丹已成洵乎所養之有驗也儻復濟以外丹不將乗雲氣而游汗漫偕伯陽相揖讓哉抑予復聞之昔顔魯公不屈於李希烈及既殁而握拳不開手爪俱透掌背時人稱其尸解間又閲十二真人傳有斗中真人降於曲阜蘭氏自稱孝弟王授蘭至道且言晉真僊許遜傳其孝道之宗是為衆僊之長然則忠之與孝固吾儒立身之夲而亦神僊家變化超舉之要術也今先生之門則忠孝其兼得之矣忠介公侃侃義烈既不忝於魯公雖受逆閹之禍吾度其精爽可畏必且翺翔天壤訖今不死亦如魯公之尸解者也若先生直一孤童耳數千里刺血上書竟白其父寃而肆姦黨於市自其少時至性已卓犖如此豈非斗中孝弟王所欲降而求之引以超舉者乎先生盍姑竢之然則先生之當僊也予固不僅以此書決之也承先生命姑叙書之大畧云爾 募建永寧接衆禪院序 昔者先王之為政也由近而及逺是故於道路之徃來者莫不治其井樹叙其舟車嚴其禁令有飲食以共其欲有委積以儲其用有廬宿路室館以節其勞其制始於賓客使命而其終被於逺人當此之時凡細民之適他境者雖甚煢獨匱乏然而必無暴露之虞饑渴疾病愁苦不給之患固不俟周官之有明文殆可以推而見也自王政衰熄行旅之顛連無告亦既甚矣乃有為釋氏之學者輒用以周恤其同類如所謂接衆叢林之名蓋猶有先王遺意焉嗟乎釋氏之敎非吾儒所許也搢紳先生辭而闢之徃徃不遺餘力然其立制之善所以豫為同類謀者至纎至悉夫失之於此而彼顧得之宜吾儒媿歎之不暇而輙欲以虚辭相觝排此誠不足以大服其心也吳人佞佛而好僧名藍精舎所在如市而婁闗内外數十里之境獨闕焉無有僧侣之出其間者饑渴暴露欲稍求愒息而不得其徒率皆病之於是上人聖公偕吳中士大夫謀為之經始其事説者謂是役也費艱力鉅其底於成也必難抑知謀事者惟患為之而不果果矣又患其不能持之乆耳聖公遊雪竇禪師之門諸方悉推為老宿蓋其才識甚敏其願力甚宏而道法又甚熾今得吾黨士大夫協心而左右之夫安有不果且乆者與予以為輔王政之不逮者莫善於此故樂與好事者共襄其成云 金剛經注序 此經既入中國自鳩摩羅什而下訖唐裝義浄凡翻譯者六家自天親無著兩論師而下訖明初宗泐凡箋釋者百有餘家而宋文憲公獨推無著配十八住天親斷二十七疑最合先佛真實了義然予嘗諷繹數四宗指太宻則其解易支徃復太繁則其文易晦非不能探索幽微闡發理事而猶未免乎牽擾紛紏之患也此注相傳以為乩授不攻異論不渉狂見不倍儒宗簡淨曉暢蓋箋釋之超然者其人稱雲子又稱谷口子真儻亦隠者之流託名於乩者與吾友沈子東生讀而愛之為之疏通證明詳加評閲其藏諸什襲而祕諸篋衍也乆矣繼又懼末法陵遲欲盡啟凡夫之信悟也乃鏤版以施而命予為序予惟沈子之為人也方其歴官中外即用廉辦著稱自公之暇補衣糲飯蕭然一室有黄面衲子所不能堪者士大夫仰望風采相顧太息固已現宰官身説法及其晩而杜門息機徃徃研硃滴露惟以評閲此注自課言奥㫖絡繹奔赴筆鋒舌端儼然夙契不啻若據獅坐而秉麈拂者也則又現居士身説法矣予謂沈子固異人其殆與雲峯谷口為輩流故於其所箋釋也雖欲不形景相符而水乳相合不可得也異時合儒釋為一盡刋去枝葉岐互之見㑹性命而超乘果非沈子將誰歸哉予故樂得而序之以示知敎法者 游五臺山詩畫册序 隠巖禪師自五臺復來京師乃悉集士大夫贈行諸詩畫凡若干幅合為一册而命予序之或問於予曰佛之為法不落有言不渉諸相者也禪師參究二十餘年亦既深入雪竇之室矣今試出其慧眼照了世間一切雖謂本無文殊本無五臺可也雖謂前之攜杖而往者本未嘗去今之糧盡而返者本未嘗來可也而何詩若畫之足云哉顧拳拳焉乞諸士大夫而裝潢寳惜之若此豈其猶有所戀著耶予曰不然今夫有之與無真之與妄固無所庸其分别思惟也作思惟心生分别解皆至人之所排擯而憐愍者也人人具足佛性孰為文殊孰非文殊在在處處充滿道場孰為五臺孰非五臺即如此册之中一樹一石乃至無樹石處無不妙合西方變相一㸃一畫一字一句乃至無㸃畫字句處無不攝入五千四十八巻第一義諦古之至人既不住有亦不取無既不離真亦不舎妄從横游戲是大神通是大自在是大解脱此則禪師之所得然也吾與若皆凡夫其何足以測之問者曰善遂書是語以為序 草堂合刻詩序 自昔闢佛者莫嚴於昌黎韓子及讀其送靈師一篇則有異焉夫其人舎去父母兄弟妻子而從佛既已叛吾周孔之敎矣逮其為僧則又圍棊六博飲酒而食肉以干謁招請為事不更干佛之戒律耶上之叛吾周孔次之干佛之戒律雖甚工於詩奚取焉而昌黎不為之諱反津津稱道不已何也吾之立説不然從吾遊者其人而非僧也必將舉六經百氏與夫天人神鬼精微博大之指相與講求而磨礲之以期無戾於周孔此吾儒者之責也其人而僧則無所需乎此亦必擇其不干謁不酒肉不圍棊六博推此類以盡守佛之言然後從而加稱道焉若詩固儒者之餘事也士大夫所常為為之猶苦其難工不當以是責諸僧而僧亦不當用以自哆至於不干謁不酒肉不圍棋六博而又盡守佛之言則凡為僧者當皆然疑若易易者也顧嘗出而求之僧矣徃徃易於言詩而難於守戒律得毋惑之甚與今有上人於此其受特也微獨不干謁不酒肉不圍棊六博而已也庶㡬取所謂戒者一一勉而守之及其六時拜誦之餘輙又以苦吟知名豈非尤吾所稱道者哉如恭宻與其徒佛開是已恭宻為人循循修謹而佛開復沈静寡言見許於吾友甫草里中亦莫不愛而信之其詩皆以唐錢劉為宗幽秀雅潔方日進而未止不知視靈師孰工孰拙顧其人則與昌黎云云者異矣嗟乎吾非能佛之闢也闢夫從佛而干戒律者也若曰如來嘗戒綺語業詩亦綺語之一則吾不能知已 洞庭詩稾序 釋氏之為詩也有詩人之詩焉有禪人之詩焉唐之皎然靈徹詩人之詩也貫休齊已禪人之詩也詩人之詩所長盡於詩而其詩皆工禪人之詩不必其皆工也而所長亦不盡於詩所長盡於詩者以其詩傳不盡於詩者則以其道與其詩並傳故皎然靈徹貫休齊已之作聲聞相頡頏於後世莫之能優劣也鐙公夲儒家子少讀書知名長而遯之釋氏徧參尊宿遂受記莂為曹洞家大師退休洞庭之顛把茅葢頭日與其徒以灌園種竹為務間嘗弄筆賦詩句琢字削不極於工不止以是出語皆標新采雋入唐人閫奥葢能以貫休齊已之道而兼皎然靈徹之長者也夫固超唐諸僧而上之矣吾謂詩與禪非有二也昔之言詩者貴乎妙悟且舉大厯以後作者比諸曹洞一宗信斯言也讀公之詩知其得於道者至矣䆳矣吾豈易闚而測之哉 姚氏長短句序 詞與詩類乎曰不類詩夲於三百篇以温柔敦厚為敎者也其後雖不盡然然上之可以徴治忽次之可以示勸懲猶有風雅頌之遺焉若詞則不足與於此矣然則能詩與能詞者有異乎曰否李太白詩人之正宗也而工於詞歐陽永叔蘇子瞻數百年以來所推文章大家也而工於詞至於黄魯直秦少游周羙成之屬亦無不詩詞兼擅者古之名公鉅卿下訖騷人墨士既以其逺且大者舒而見之於詩矣顧又出其餘力組織纎艶之文流連閨房之境倚聲而發之用以侑杯酌佐笙簫號為詩餘未有能詩而不能其餘者也錢唐姚子升聞方以雋邁之才灝博之學與其友人刻意為歌詩相犄角顧皆祕諸篋衍獨取所填新詞一巻寓予予讀之歎其掇采也麗其寄情也微其抽思也婉而多味徃徃語盡而意不盡語意俱盡而情猶不盡此誠詩人之詞也殆非世之滛哇浮靡者比矣若曰姚子所工專在是則吾未敢以為信 堯峯文鈔巻三十 <集部,別集類,清代,堯峰文鈔>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峯文鈔巻三十一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序八【共八首】 代壽洪太傅七十序 太傅亨九洪公既定滇南之三年上書乞歸京師其明年為 嗣天子改元之歲九月某日公壽七十京師士大夫先期屬予為文以序予惟公自受知 世祖章皇帝敡歴中外更踐將相者㡬二十年其品望在鄉國其威名在遐荒其豐烈偉績在太史夫固天所挺生以錫我 國家為元老為純臣者也宜其福禄壽考日引月長而未有艾與予辱與公善其知公功為最悉願得論次其大者當公之視師長沙也湖嶺以南跳刀走㦸乗間竊發者甚衆公揃刈而招徠之備有方略羽書所被西南諸君長咸稽首受吏之不暇此我 國家所以遂撫滇黔也予嘗考諸前世如漢伏波樓船之定粤唐韋南康之制南詔明傅頴國之下雲南莫不炳炳烈烈照燿舊史然以公視之其功倍大亦倍難何以言之趙佗之去黄屋左纛也此在文帝世也驃信之受盤噐與龜兹樂工也此在明皇世也葢其稱内附納職貢者近或數十年逺且百餘年矣故雖有伏波樓船兩將軍之才南康之謀且斷縛建徳而盟驃信不足以言武也若公所處者非如趙氏與䝉氏時叛時服不能北向爭衡中國者比也則其難倍之當頴國南下之日梁之君臣懼段氏潛躡於後段氏又恃梁人掎角於前遷延相顧此特折馬箠傳鏃矢而定耳揆之於今彼方挾擁戴之餘孽借恢復之虚名煽引羣蠻自號勍敵殆未可以威聲讋也則其難又倍之然而公決機制勝通灕荔之江開苴蘭之道自是之後禁旅可班軍屯可復金馬碧雞可致笮馬僰僮㲲緆犀象之利可順流而下四方湖嶺以南畏威懐徳者數千里相望夫孰非當日之成算與吾故謂公功為大周書君奭曰天壽平格保乂有殷今公既奏平格之績而天予之以壽考此豈獨公一人之慶實我 國家有道靈長之所賴也由此觀之公之保乂 國家者方永永勿㬱又豈伏波樓船以下諸將帥所得望其髣髴也哉謹序 劉叙寰六十壽序 予童子時即與叙寰為忘年交葢叙寰長於予者二十年所矣而兩人數相過從其親厚特甚徃予宦游京師毎念叙寰之貧以吾妻袁宜人其族與劉氏有連致書宜人必曰叙寰坎若此汝當資遣之使來宜人謾答曰叙寰不任舟車已不復能出門矣及罷官還以其言質叙寰竟不之知也予深用是為恨叙寰為人朴直無佗腸其婦有三女一男季女䈂而未嫁男亦尚㓜然皆能任手力自活不以擾叙寰故叙寰雖貧得徃來予家飲㗖奔走自若未嘗用饑寒少挫折也葢予自棄官以來諸少年浮薄之士號為故交相習熟者率稍稍引去或不復通聞問惟叙寰眷戀不忍舎數慰藉勞勉如故宜乎予念叙寰不忘也叙寰老矣常困乏無所得食有故人為歛布粟之屬使易茶四明顧渚山中叙寰徒跣行數百里林木蔚薈谿谷陗深㑹天大風雨迷不知路襍與虎倀蝯猱為侣幸而得免既得中下茶百許斤攜以歸忽患腰癰累月盡費其所易茶然後瘉其平生竒蹇多類此當予之里居也頗好賦詩彈琴而叙寰於諸藝事一無所長時時屣歩來㸔予黙坐竟日間發一語亦質直少致聞者相目以笑而叙寰不之變予反以是益親厚之方謀為治屋具饘粥以娛適其意而予又北之京師矣是時送者皆集虎疁獨叙寰最先至留與之飲兒筠窺其衣褎若有所挾者探之得素巻丈餘問其所欲始知叙寰以今年之秋為壽六十意將乞余贈文口呐呐不敢發言筠乃代為之請予首頷之遂序其大都以示筠使於誕辰得徃進一觴焉 劉叙寰七十壽序 孔子曰國家敬老則民作孝古王者之於老老也庠序膠學之異其地燕禮饗禮食禮之異其文燕衣縞衣衣之異其服其敬之各以其制也如此等而下之則又孤獨矜寡有賜瘖聾跛躃與夫侏儒之屬有給匹夫之窮無告者無不遂其養此周官所謂以保息六政養萬民而民樂生於先王之世者也今吾故人劉翁叙寰年七十矣顧其年益高其窮亦益甚凡百資生之具無一有也禮七十異膳飲酒食肉處於内而叙寰茹藜藿飯麤糲得一飽足矣何膳之敢望禮七十時制而叙寰無一㕓之居經營衣食將給旦夕之不暇其敢言制乎禮七十杖於國不與賓客之事而叙寰入操井臼出赴親故之急欲求瞚息偃安而不可得惟其起居歩履如故或無所事於杖則有之耳甚矣叙寰之窮也自近世以來國家所存釋菜鄉飲諸禮有司視為具文率皆奉行不力至於養老振窮恤貧之制則已廢墜不可問矣於是若叙寰者退不得安於私室進不得見賓禮於有司民今之無禄天夭是椓吾不勝慨焉太息葢非獨為叙寰也叙寰與予交乆矣予既仕宦摧折歸而杜門養疴方欲守先王之遺經以自娛其老而叙寰亦遂以餘年歸命釋氏呼佛號誦金剛大悲諸經咒雖盛寒暑不輟度其中必有所自得其於窮愁不平之况當漠然不復繋戀也審矣如吾前之云慨焉太息者固叙寰所鄙而不屑道者也吾故曰非為叙寰也九月某日里人將徃為壽來徴予一言以贈予既有感於叙寰之窮而又深念古王者之不作世變之遷移而不止聊借叙寰以發之如此 趙孟遷七十壽序 始予在郎舎有趙翁孟遷數懐刺踵門予未暇與相見也最後予方休沐孟遷至而閽人又辭焉於是無所發怒當門大呼曰而翁乃山隂趙陞天下竒男子而何人顧不為翁通姓名耶捽閽人首至地欲拳毆之聲逹於户内予大驚走出揖孟遷登階孟遷蚪須頳面衣敝衣曵破革履而前予頗易之及就坐自矜能詩又矜與李琳枝侍御為酒人交繚繞數千言不可了予意稍怠屢顧日影而罷自是予嘗贊孟遷像有云跅弛其志穨唐其形拍張呌號爾汝公卿者叙此事也既而置酒召之飲孟遷飲不能一二升予益調笑之乆而始知其故蓋李侍御素豪於飲兩人日夜浮大白相角孟遷不勝遂為侍御所困徃徃據几而吐則已減故量十之六七矣既又讀其行巻巻中皆近體無樂府古詩其辭質直憤激以視世人䂓橅唐之子美明之獻吉于鱗者不相入也然孟遷雅自負其竒諸士大夫亦數竒孟遷或給酒資或與賦詩相唱和故孟遷雖留落不偶而其姓名猶在口耳間今年春孟遷為壽七十復來游京師先是謁井硏相公於山右相公贈文一篇大率謂孟遷好動多言易怒而其終篇則曰古之至人發以天倪和以天鈞是三者皆不足病其諷孟遷甚善然以至人期之則近於諧矣予聞好動則傷筋多言易怒則傷氣此養生家所忌也孟遷既非至人盍亦簡應對戒奔走而退息於澹泊無為之鄉乎夫善自養者雖若詩與酒之屬猶虞其嘔心腐腸而以為不足事况肯役役於是三者以促其生哉使孟遷果能如是則其距至人也亦不逺矣 宋既庭五十壽序 先生交於予三十年矣予為人輕率無威儀而先生醇静寡欲動止皆有常則予多言好辯而先生不苟笑語纔一開口便以義理折服人予褊急不能容物而先生喜奬借後進為之延譽予之不及先生如此然先生長於予三歲予固以兄事之而先生亦弟畜予蓋歴三十年如故也始予年十六七即與先生以文章為徐宫詹勿齋所知數引入二株園為文㑹毎一篇成宫詹必首推先生以率予輩由是先生才日高著日富從游弟子亦加衆赫赫有聲場屋間順治中以舉子寓京師輙攝衣據諸貴人上坐意氣岸然絶無所顧讓而自名公卿訖於四方游士慕先生者又無不日夜持謁到門以望見顔色為幸當是時度先生之心必自以為甲第可以戾契致而功名可以跬歩成也曽不數年江南奏銷案起被詿誤者萬人而先生遂屛不復與㑹試此其可歎息者也㑹予在郎署亦以此得辠陸沈左官中今年夏分司江寧事竣便道還里門見先生於西郭外與之游武邱裵回短簿祠下予坎有年意頗悔恨而先生從容捉手無毫髪流落不平之感抵暮還宿予書舎秉燭相對娓娓數百言所以䂓切予甚至然後知予之不及先生者蓋又歴三十年如故也先生今年五十杜門息機從事於學道乆矣昔孔子游於匡宋人圍之數帀而歌不輟子淵氏簞瓢陋巷不改其樂易曰樂天知命故不憂莊生亦曰古之得道者窮亦樂通亦樂然則先生之為學也既已浩焉有得於中則於向之文章才譽皆當刋落翦除一歸諸無何有而况遇合之遲暮人事之得喪夫豈足以累其胷而撓其思慮也哉予猶為先生述此予之固陋甚矣繆歌起修先生高第弟子也嘗館先生於家者十年予之獲交先生自此始故修將遣使徃為壽而命予以序予乃不辭固陋而述之亦聊以道平生之歡而侑先生之一觴云爾敢遂曰知先生哉 林立軒壽序【附】 名山大川之氣盤礴而鬱積則必鍾之於人若物其尤秀麗者舉凡珍禽竒獸異華靈卉皆不足以當之而鍾諸人也尤厚上之為名臣為巨儒次之亦不失為光明磊落非常之材與夫醇厚修謹淑人長徳者超然拔出於其間進而見用則發於功名逹於政事及其退而不得志也必且潛深伏隩以文章學術見重於世是皆可以激懦頑砥末俗蓋自古然也閩中秀麗甲天下襟江帶海武峙其前太姥環其右所毓珍竒靈異之物亦既水輸陸運逺被四方矣其鍾諸人者自宋以來名臣則有楊大年蔡忠恵蘇子容之屬巨儒則有楊龜山李延平朱徽文公之屬至於雄材厚徳尤不能以屈指計數其在史冊者吾不暇論若耳目聞見所及則立軒林先生殆其一也先生有次君吉人嘗奉先生之命來游吳中誠好學有志之君子也别踰一載而吉人復為予至館於予舎者三閲月予為極論天人性命與理學異同之所以然次及秦漢以降諸大家之源流曲折諸門人所不即喻者吉人學富而思深無不應答如響間有不合輒徃復硏求不深入閫奥不止予知其胚胎涵濡得先生之庭訓者多矣予又聞先生釋謁累官至逹州守以清浄惠愛為吏民所誦説最後見㡬告老不染吳逆之難士大夫稱其明哲既歸而老屋三間其庭喬木數章其室故書數架先生日夕從容徙倚諷咏其中以家政傳諸長君同人而以讀書修行訓厲其子若孫足跡不至於門歲時伏臘未嘗投謁有司諸名公巨卿干旌徃造者亦闔扉不復相見優游自適以安其晩節予前之所謂雄材厚徳獨鍾山川之秀者先生蓋兼而有之歲之五月年七十有二矣吉人稱其翁歩趨甚健膚革甚腴飲啖笑語如壯男子誠得之於天者厚而享其子若孫之報者殊未有艾也於是吉人擔簦躡屩言旋故里欲及初度之辰奉觴拜壽起居予因引詩之言曰豈弟君子福禄攸降請以是為先生頌有穀詒孫子于胥樂兮并以是為先生諸子姓頌云 康熈庚午春三月佶侍邱南將告歸先生作此序畀佶以娛親佶并乞草稾以歸其秋先生増刪文鈔成此序遂不及載後先生書來惓惓言及意欲増入者而今無從復問矣佶懼先生遺文之㪚佚况此又為吾親作者其敢不録以傳邪第恐有紊於先生手定之成書故書附焉并質於同門諸學者壬申二月廿二日門人林佶謹識 代壽張母賈太恭人七十序 康熙六年秋 天子親即政推恩 廷臣俾各以所居官貤封其父母於是蠡吾張子正甫遂用户部郎得封母賈為太恭人太恭人適居京師年七十矣在位諸君子與正甫厚善者咸羡太恭人之康寧壽考能享正甫之報也又羡正甫之能以爵位為太恭人榮也羣詣予乞一言序之予與正甫同朝又同家畿輔又辱正甫數納交於予故予不敢以不文辭竊聞太恭人之風舊矣其在賈也以勤慎寡言習女紅為淑女其來歸於張也以善事君姑氏而與贈公終身相莊為順婦蓋贈公常舉於鄉及其殁而正甫方惸惸藐孤張氏詩書之澤不絶如綫顧又提攜正甫使得䇿名王廷著有譽望於郎署之内為賢母雖傳紀所載列女之事蔑以加太恭人也則其康寧壽考而享正甫之報者豈偶然哉抑予觀於古而知事親之與事君其道殆不能以兩得也如所謂祈父之事北山之大夫遭時不偶而不獲盡其私養故其詩不曰有母之尸饔則曰王事靡盬憂我父母至於鹿鳴之什説者以為文王時之作其末則繋之以南陔白華蓋極言君臣上下兄弟朋友宴享征伐時和歲豐之羙而終歸之於孝當此之時士大夫之在位者夫豈有不獲養之親與不獲養親之人子與然而四牡一詩猶惓惓焉有將母之願與祈父北山無異何也豈非得諸此者或失諸彼雖以先王之仁猶難於曲體士大夫之私而代為之謀耶若正甫故家於蠡距京師不數舎風土相接而語言飲食相通也以是太恭人挾其版輿竹杖時時就養邸舎正甫進而簪筆荷橐盡心於 王事無有不共退而奉侍太恭人舉其定省鄉趾之儀修其饘酏酒醴脂膏之物亦無有闕今者當生辰為壽之日復率家人子婦陳 天子所錫之冠帔而奉觴上壽於太恭人前則事君事親之道正甫其兩得之矣雖四牡之使者且㢲於不及而况祈父北山之屬敢希其所遇之萬一哉予以為天子自即政以來與卿大夫勵精圗治殆不亞於鹿鳴天保矣然則為正甫者當益夙夜黽勉以自奮其南陔白華之潔白以無負太恭人敎則爵位必漸以隆天子之寵錫必漸以渥而家門純嘏之慶必漸以益増吾知太恭人之康寧壽考必屢進而訖於無窮也遂書此言俾勸太恭人一釂焉 族母呉夫人六十壽序 族母呉夫人以今年二月某日為六十誕辰夫人蓋吾再從弟寳文之母從父維億君之配而從祖祖父方伯來虞先生之婦也先期一月寳文乞予言為壽予竊有感於汪氏盛衰之際矣始夫人為婦在前明熹宗之時先方伯以忤魏閹私人解其粤東藩政而歸聲望方大重而吾先大夫又適舉於鄉家門敦睦諸伯仲咸恂恂勉於文學號為呉中巨族之冠可謂盛矣是時予年雖㓜顧猶及見之其後先方伯再起既暴殁於海外從父與先大夫復相次蚤世汪氏稍衰數為外侮所侵雖以寳文之㷀㷀少孤亦困於徭役不免有風雨飄摇之患而卒能搘柱門户得至於成立者是孰使之然哉於是宗黨相聚未嘗不嘖嘖稱道夫人以為難而夫人尤有不可及者蓋自明季以來入於 國朝吾諸父之鄉舉者二人明經高第者一人進士甲科得為京朝官者暨予又二人此亦汪氏衰乆而復之漸也然吾族日益蕃衍薫蕕好醜襍出於其内雖不乏閉户好修之士而一二不才者亦往往健鬬喜訟挾機詐恃氣力以相輘轢汪氏殆由此不振矣予故嘗喟然太息思復見先方伯盛時而訖不可得遂不能無隠憂焉獨寳文守其家法讀書為文章有先正典雅之風出門結納皆呉中賢士大夫於是寳文之名甚熾而不知夫人實有以敎之也此其尤不可及者與予嘗論汪氏之在今日也於易卦當為剥其距先方伯之殁逾三十年此之謂一世矣於剥卦當為爻之上九其辭曰碩果不食君子得輿今以夫人之賢艱難黽勉終享壽考豈非吾汪氏之碩果哉予雖不復見先方伯盛時猶當見寳文得乗君子之車輿而䕃芘其衆也已 堯文鈔巻三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堯文鈔巻三十二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書一【共十五首】 與曹木欣先生書一 琬聞昔者孔子之以道自任也葢當衰周之時王者之迹既熄學校大壊太師瞽矇之官雖設而不能敎士詩書六藝之籍柷敔鐘鼔琴瑟干羽之具雖存而士亦不能自淑於是孔子起於布衣日夜與其徒講求先王之文推明堯舜以來天人性命之㫖以相授受而其徒亦翕然從之然後其道大明當是之時所號為高第弟子者則有顔閔游夏之屬士大夫之交遊徃還者則有晏平仲蘧伯玉左邱明之屬然邱明親受經於孔子及其為傳猶不免傷敎害義艷富而巫之失以致紛紜詆訶者訖數百年而終未有定則邱明之於道也齟齬不合者多矣而孔子顧有取焉子游之以文學友敎也不及一傳再傳而荀卿氏則已指斥其流敝以為媮懦憚事無亷恥而嗜飲食者矣葢考其所得不過得道之器數止爾非有與於性命精微也而孔子登諸四科之列何也琬於是深嘆後之儒者其持論太高其責備太無已而孔子之敎育人才如是乎其不可及也使孔子必舉其道以律人則子游氏固可謂之賤儒而左氏之議論文采亦必以聞人受戮矣此豈學者之所望哉琬嘗譬之今夫匠石之操斧斤以入山林也伐其小者為楹為棁為狙蝯之杙其大者為棟梁為貴人富商之樿旁葢自拱把已上三圍四圍七圍八圍無不取也亦無不用也惟其取之之術博而用之之途寛故凡天之所生山川之所蓄荆棘茨刺之所䝉翳一遇匠石吾未嘗見有棄材焉使敎育人才而得若孔子殆亦學者之良匠師矣今先生從事聖人之道致知而力行有年於此學者苟不自放棄孰不褰裳攝裾疾趨先生之門哉顧琬少無鄉曲之譽壯而備官於朝又無王公大人之援引黙黙退守自度無可表見望先生之門而趦趄畏縮者屢矣不虞先生欲與之相見又欲一觀其所為雜文葢真有意於孔子之敎育人才者故敢以其説進伏惟始終造就之幸甚 與曹木欣先生書二 琬自與先生相見得聞高論私心不勝向徃遂忘固陋以一言干聽願竊附於左氏子游氏之後遽辱賜荅所以奬勵過當非琬受敎之夲意也夫琬之於道固有志焉而不逮者也當其少時頗好韓吏部歐陽子之書及壯而始習六經又好諸家注䟽之書孜孜矻矻窮日盡夜以用力於其中於是異同離合之必辨名物器數之必晰義類指歸之必加研求不可謂不博且專也至於既乆則稍舉而筆之於文亦且曠然若有所見怡然若有所得矣至於又乆而微察之然後知其所得者或狃於才氣之偏所見者或出於聰明之臆求諸聖賢之道逹於日用事為而根柢於修已治心者概未有合也故復戚戚然而憂惘惘然而惑以怠憂惑怠三者交并其距道不逾逺乎顧先儒必言文為載道之器琬竊謂此惟六經語孟足以當之他如退之之原道永叔之夲論則猶舉其麤而遺其精沿其流而未遡其原也夫當其去陳言闢邪説毅然以起衰立敎為已任亦豈遂瞀瞀於道者然其中之蹐駮疏漏支離而附㑹者已不為少矣又况固陋如琬者哉今先生之言曰儒者之學夲於天地仰觀俯察無徃而非道也是誠然矣然使觀天者止知星辰之纒舎而曰天道盡此察地者止知山川形勢之脉絡而曰地道盡此則是郭璞何承天僧一行之流皆可列於有道之士也先生寧遂許之耶夫惟後之學者不精求道之大原而區區守其一得之文自以為察之皆醇而養之皆熟一倡羣和不曰仁義之人其言藹如即曰未有不深於道而文至焉者噫其果遂深於道邪抑猶有毫釐千里是非離合之分也此琬之所不敢安也故願悉心受敎於左右伏惟垂察焉 與周處士書 自足下初入京師即聞韓武庫聖秋娓娓口足下不置已復遇劉刑部公勇於邸舎其向僕稱道者悉如武庫而又加詳焉僕竊揣此兩人者士大夫皆曰賢人焉其説必不虚且妄故願與足下相見既見之後飲酒諧笑事事動人而獨未嘗告僕以古學者之道何也僕於詞章之學夲無深解三四年以前氣盛志鋭好取韓歐陽諸集而揣摩之日復一日漸以成帙當其快意之際舒楮磨墨四顧無人亦若浩然自得於胷中者及其既成而復視之則後先舛互首尾斷續面且為之忸怩而心且為之媿悔者竟日夕不止葢其可以示人者少矣集中所存皆忸怩媿悔之餘也不自意為足下所闚見是宜如何䂓切敎誨之哉今乃不然反用浮詞相推譽非僕所望於足下也虞仲翔有言得一人知已死可不恨僕交游衰少然於呉門得計子甫草於京師得梁御史曰緝今復得足下而三不可謂之孤矣前御史奬勵僕過當僕且信且疑退而復取韓歐陽集伏讀而深思之未嘗不歎其才識之練逹意氣之奔放與夫議論之超卓䧺偉真有與詩書六藝相表裏者非後世能文章家所得望其肩項也於是僕之忸怩媿悔乃不減於徃時益疑御史雖名為知僕而其實猶未盡也豈知之而不以告告之而不以誠邪抑有所深愛於僕而掩覆其短邪此未易為足下言也足下方以灝博之學曠逹之思迥出輩流又能周旋燕趙齊魯吳越之郊所聞所見什伯於僕僕之待足下者與梁御史計子甫草無異幸示䂓切敎誨之言勿更用浮詞云云也 與友人論内亂不與書 連日天雨道路泥濘不得奉敎左右竊敢有請也琬下直時稍看禮經經曰内亂不與外難不避此言如崔杼作亂晏子不死孫林父作亂蘧伯玉從近闗出是也然實不能無疑考諸春秋如孔父仇牧之事皆詳書而深許之夫齊宋衛三國皆内亂也士大夫殺身之仁與保身之哲必非可臨時決擇者若不與者是邪則孔仇知勇而不知義春秋決不當予若與者是邪則蘧晏為倖生何以不見譏孔子且禮經獨非聖人之言乎此琬所以疑也孔悝見劫於蒯瞶子羔不死而子路死之孔子兩以為賢琬竊謂人情之所愛莫過於生其捐軀截脰而不惜者為名在爾今使死與不死均不礙其賢則一旦多故又安得有奮然忘生者哉後世江徐死逆邵之亂袁劉死蕭道成之亂通鑑畧無貶辭葢取春秋遺意也必如禮經所説則漢之孔光揚雄賢於楚兩龔而齊之褚淵王晏之徒舉可以末減其辠矣此學者所當盡心吾兄深通經傳必能發明聖人之㫖幸為示及不宣 與魏光禄書 琬自去秋以來日夕奔走郎署無由圭潔候敎於左右自分獲罪之日乆矣不意過䝉注存如此琬也何敢自外抑琬嘗聞之矣古之君子欲獻其圭璧文錦必先之以皮帛今琬不能具尺皮束帛以為禮而徒以空言先之則其中之所挾者無圭璧文錦明矣然區區之心猶不能自已故欲采蔬酌醴奉迎玉趾而私自逹其固陋焉其在春秋之時列國卿大夫相見賦小雅瓠葉之詩杜氏以為古人不以微薄廢禮雖瓠葉兔首猶願與賓客享之然則琬之所薦者亦如是而已伏惟鑒而許之幸甚 與梁御史論正錢録書 别後再讀呉氏正錢録其例甚嚴其詞甚辨誠有功斯文不小然琬竊謂學者之讀書也不可以無和平之心周詳博大之識也斯二者既具而又為之徃復曲折於其中然後作者之是非可得而論定矣若但盛氣以相攻擊而商未安則必有偏駁之病考證未悉則必有鹵莾疏漏之病我以我之説而彼又以彼之説紛紜攘臂訖無所止此雖如栁子之非國語呉縝之唐書紏繆猶不免於後人之議而况其下此者乎譬之有大盗於此有司既獲其人必當考求其贓證推原其出没之蹤窩藏之處各得其實然後殺之而不敢為異詞假使無原贓無見證出入不知其蹤窩藏不得其處不俟其案之定而上諸司敗是終為疑獄也能保無人焉為之平反哉今此書非不例嚴而詞辨然而其中所列尚有不合殆有如前之所謂偏駁疏漏者得毋盛氣以相攻擊而未暇商考證與恐不可謂之定案也夫琬之於錢非有門牆之雅桮酒殷勤之歡也平時所以刺譏其文章殆不遺餘力而於此反為異論豈有左右袒於其間哉誠欲呉氏和平其心博大其識徃復曲折以得錢之是非所在而徐徐筆之於書則庶乎其無憾矣不然此書一出必無以服錢之心而杜其口也琬嘗恨文章之道為錢所敗壊者其患不減於弇州大圅而錢氏門徒方盛後生小子莫不附和而師承之故舉世不言其非幸而有一呉氏不量氣力以與之爭而又不得其要領豈不大可惜哉故琬之言此亦欲䕶持斯文而助呉氏之不逮於萬一也然呉氏方用才學自負而琬顧以空疎之胷迂濶無當之見刺刺於其側不以為狂易則以為輕薄耳度彼所敬事者惟先生一人故不敢陳之於呉而以私於執事其説具在别紙幸微引其端使加改竄是亦朋友之忠告也如有未當乞更䟽示 荅王進士書 琬啟比辱枉顧命作賢姊節烈傳琬誠不敢固辭然所示事實不免太簡如尊大人官諱氏族俱不書賢姊既亡於井何時購得其尸以殯又不書此皆其大者得更賜敎為幸琬嘗思古之所謂忠孝義烈者其身雖亡其容貌動止雖不可得而見而其氣則浩浩然落落然流被天壤上自名公鉅卿下自里巷之氓以至婦人豎子莫不樂頌其姓氏及其有可感者則又相顧太息不知涕泗之流落也故雖愈乆而愈不可磨滅相距㡬千百年猶昭灼在人口耳此豈繋乎文章之有無耶然而有志之士猶欲奮起而為之紀載者何哉非謂忠孝義烈之名恃此而後不朽也直以文章不能無故而作必借他人之事而發之以稍見其胸中之竒而取重於後世或所遇非其人所書非其事則雖有上下馳騁瑰瑋詭異之詞決不及傳或遇得其人矣而行事不加恢竒則其詞雖傳亦決不及於乆逺故尤慎擇其所得而詳書之昔李習之有盛名於唐然獨自述其所叙高愍女楊烈婦為不在班孟堅蔡伯喈下近世歸震川先生亦號東南大儒尤沾沾自喜者惟在作張氏女子神異記亦可窺見前賢之用心矣而流俗不察妄相推許遽謂文章之權可以褒寵死者㡬欲自比於夫子之春秋不亦夸而難信矣乎琬才學憃陋使厠於李習之歸震川之列必當㥏顔汗下然其私淑諸人者殆有年矣方欲借足下所示以自傳其文章故先略道所見伏冀省覽不宣 與王處士書 琬啟自去河間後毎入逆旅輙發先生文讀之驚歎不已中間如藺副使郝太僕傳胡孺人壽序等篇尤有卓見琬入仕以來數為利禄所驅雖亦嘗以其餘日有志經史之學而茫乎未渉其涯汶汶乎未測其底裏此儒者之所悔恨而賢士大夫之所屏棄不録者也今夫通邑大都莫不有萬家之衢百物之肆上自珠玉綺繡下訖器用服食之類煌然襍然取之具足於是行旅之人挾金而求貨者轂相交趾相錯衽袂相聨各得厭其所欲而去可謂繁且庶矣然使游閒無資者過之則雖旁皇歎羨於其間猶無益也今琬之於經史其識不足以窮古人之微其才不足以逹古人之變而又嘗以簿書役其心徃來醻酢勞其力朝誦夕忘一無所得譬諸無資之人亦徒旁皇歎羨於衢肆之間耳是安能厭其所欲哉若先生則不然其識足以窮古人之微其才足以逹古人之變而且名不挂乎仕籍身不至乎國門凡所謂簿書醻酢之類舉皆蕭然捭去故能一志凝神以求聖賢之遺緒而陶然自樂於環堵之内及其發為文章氣厚詞豐如風雨之驟至如日月之四燭如尊彞俎豆之淵然䆳古而實可以利物濟用殆亦無愧於作者矣詩傳有之曰干旄賢者樂告以善道也鄭氏謂衛文公臣子建旄乗馬數徃見賢者於浚邑是為好善故賢者有善道則樂得而告之情無所吝琬既廹於公家之事不能匍匐數百里以與先生相見至於其才其識俱無足取而區區好善之心猶欲自比於干旄之大夫願先生有以告我而無吝也 荅陳靄公論文書一 琬頓首頓首前在劉比部坐中幸得與足下邂逅既别而比部盛稱足下之文以為不減古人然猶未暇詳也既又遇計子甫草復稱足下所為邊大綬傳等作僕私心向徃之至而性䟽且不能摳衣請業自分見絶於左右矣而足下乃從三百里外辱書殷勤中間稱謂過卑儼若後進之為禮者豈僕所敢當哉僕年弱冠時稍知學為詩歌古文辭亦思奮其頭角以附東南士大夫之後而器識陋劣卒無成就一旦出仕於 朝不習世務數遭轗軻於是年比四十而精氣衰耗頭白齒豁翻然思退不復敢以文學之事與士大夫度長絜大乆矣不意足下過采其虚譽謬加推許且又紆其詞曰未讀僕之文究不敢深信夫足下疑僕是也猶幸僕與足下交疏而誼淺耳萬一朝夕過從得盡讀僕之文觀其行事而聽其議論則必且誚之為迂詆之為誕為偽矣夫豈獨疑焉而已乎然竊惟高義不敢不報嘗聞儒者之言曰文者載道之器又曰未有不深於道而能文者僕竊謂此言亦少夸矣古之載道之文自六經語孟而下惟周子之通書張子之東西銘程朱二子之傳注庶㡬近之雖法言中説猶不免後人之議而况他文乎至於為文之有寄託也此則出於立言者之意也非所謂道也如屈原作離騷則託諸美人香草登閬風至縣圃以寄其佯狂司馬遷作史記則託諸游俠貨殖聶政荆卿輕生慕義之徒以寄其感激憤懣者皆是也今足下當浮靡之日獨侃侃持論以為文非明道不可洵乎豪傑之士超越流俗者也而顧以寄託云云者當之又謂惟道為有力則僕不能無疑僕嘗徧讀諸子百氏大家名流與夫神仙浮屠之書矣其文或簡錬而精麗或疏暢而明白或汪洋縱恣逶迤曲折沛然四出而不可禦葢莫不有才與氣者在焉惟其才雄而氣厚故其力之所注能令讀之者動心駭魄改觀易聽憂為之解頤泣為之破涕行坐為之忘寢與食斯已竒矣而及其求之以道則小者多支離破碎而不合大者乃敢於披猖磔裂盡決去聖人之畔岸而翦㧞其藩籬雖小人無忌憚之言亦常襍見於中有能如周張諸書者固僅僅矣然後知讀者之驚駭改易類皆震於其才懾於其氣而然也非為其於道有得也吾不識足下愛其文將遂信其道乎抑以其不合於道遂并排黜其文而不之録乎夫文之所以有寄託者意為之也其所以有力者才與氣舉之也於道果何與哉古人之為文也其中各有所主有假文以明道者有因文以求道者有知文而不知道者足下好古博文孜孜肆志於詞章之學積歲年於此儻又能因之以闚見大道之端倪則雖以僕之陋劣衰耗且將欣然執鞭之不暇如曰吾所寄託皆道也僕未讀足下之文不知其視周張諸書醇疵得失相距㡬何而立説云云則無乃近於如前之所述儒者之夸辭乎哉故終不能無疑僕之疑足下亦猶足下之疑僕也文雖小技然而其原不深者其流不長古人所以取喻於江海也誠欲進求作者之指要則上之六經三史具在次之諸子百氏下訖唐宋大家諸集亦具在足下習之既乆而翫之既熟矣其詳擇而審取焉可也顧舎此不論而區區惟嘉靖隆慶諸君子是詢溯流而忘原非所仰望於足下也意者矜僕之陋劣姑欲借此以少嘗試之耶則僕所不能測知者矣僕過不自量畧陳其迂誕之説伏祈賜之教誨敢不唯命是聽琬頓首不宣 荅陳靄公書二 琬啟前倉卒報書媿無以仰副足下之意兹者休沐少暇故願更竭其愚來書論文以明道立説僕一讀再讀歎為知言竊意足下於此必當上述孔孟次陳濂洛闗閩之書最下亦當旁采前明薛文清王文成陳公甫羅逹夫諸賢之説為之折衷其異同研晰其醇駁而相與致辨於微芒疑似之間庶乎於道無負矣而不虞書末乃泛及於晩近諸君子也然則足下之意固不在於道亦止以其文而已如以文言之則大家之有法猶奕師之有譜曲工之有節匠氏之有繩度不可不講求而自得者也後之作者惟其知字而不知句知句而不知篇於是有開而無闔有呼而無應有前後而無操縱頓挫不散則亂辟諸驅烏合之市人而思制勝於天下其不立敗者㡬希古人之於文也揚之欲其高歛之欲其深推而逺之欲其雄且駿其高也如垂天之雲其深也如行地之泉其雄且駿也如波濤之洶湧如萬騎千乗之奔馳而及其變化離合一歸於自然也又如神龍之蜿蜒而不露其首尾葢凡開闔呼應操縱頓挫之法無不備焉則今之所傳唐宋諸大家舉如此也前明二百七十餘年其文嘗屢變矣而中間最卓卓知名者亦無不學於古人而得之羅圭學退之者也歸震川學永叔者也王遵巖學子固者也方正學唐荆川學二蘇者也其他楊文貞李文正王文恪又學永叔子瞻而未至者也前賢之學於古人者非學其詞也學其開闔呼應操縱頓挫之法而加變化焉以成一家者是也後生小子不知其説乃欲以剽竊模擬當之而古文於是乎亡矣今足下之言曰無寄託而專求之章法詞令則亦木偶之形支離之音是見後生之剽竊模擬而故為有激之言也由僕觀之非窮愁不能著書古人之文安得有所謂無寄託者哉要當論其工與否耳工者傳不工者不傳也乂必其尤工者然後能傳數千百年而終於不可磨滅也孔子曰言之無文行而不逺夫有篇法又有字句之法此即其言而文者也雖聖人猶取之而足下顧得用支離木偶相鄙薄乎噫何其過論也僕不佞不足與知乎此語狂且直祈賜裁荅琬再頓首 與計甫草論道書 昨相見時足下曽説論語朝聞道一章悤悤未暇徃復然不可遂已聊為足下陳之足下謂孔子所聞者非日用常行五倫之道私心竊有未安君子之道四所求乎子臣弟友者此中庸孔子之言也夫道若大路然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者孟子之言也足下亦嘗降心於中庸孟子諸書而潛味其㫖乎否也五倫之道非他即其賦於天為命稟於人為性發於知覺之靈而為心者也是故聖人之存心存此而已復性則復此而已逹天知命亦逹此知此而已儻使舎其日用常行而欲求所謂性命於恍惚不可知之地是異端也是滛詞邪説也足下顧引子貢之不可得聞為證而盛言是道有不傳之秘則㡬以佛氏之無法可説與不立語言文字者待聖人矣不知足下將援佛以尊孔子耶抑誣之也朱注之釋不可得聞曰敎不躐等其説甚為易曉而足下棄置不用足下之於朱註也童而習之既用之以補諸生又用之以入上舎又用之以舉鄉試而奈何獨悖其説於講學耶夫上之則誣孔子下之則悖朱子無一可者也得非有所䧟溺而致然與足下又謂日用常行之道雖下愚亦可與聞當無所俟乎孔子此益誤矣自大道不明而諸子紛紜之學以熾或遯於虚無或騖於名法或流入於尚同兼愛敢為放言高論以炫惑天下之聰明天下將靡然從之而其他則又有鬻拳之忠申生之孝苟息之不食言鄉原之徒之亷潔忠信類皆道之所不與者故聖人以聞道為難講之不厭其詳辨之不嫌其審舉凡非禮之禮非義之義無不研晰而折衷之以明其毫釐千里之謬而一返之乎中正然後得為聞道孔子之言聞也又豈佛氏之聞熏聞修耳門圓照三昧之説哉足下素習禪宗宗門之敎機鋒義諦固有不可思議者然欲合孔子之道與禪為一則譬諸傾乳入酒終於酒乳俱敗矣愚願足下慎之毋使為知道者所笑 與王敬哉先生書 琬少孤失學不能通知先王六藝之㫖幸而習為時文得竊科第叨居郎署之末當此之時氣盛志鋭方欲自奮于功名之途猶未暇學也不幸而横被詿誤左官司城退與胥史為伍加以文牒簿書之繁自分力不能任當無復振起之日矣而㑹上官念之然後得從容閉户盡發其所蔵六經三史詳讀而紬繹之則又其識不能窮義理之微其才不能達古今之變雖時憊精疲思作為文章以求發攄其感憤之心而蹇澀陋劣卒無以進希作者之萬一宜在擯而不録之列久矣而不謂虛名之得徹左右也伏惟先生年雖至而志益勤位雖尊而徳益懋勲名學術載于史書而達于海内士大夫之口此豈後進小生所宜以其菲才淺識蹇澀陋劣之文上塵門下之觀覽者哉顧先生惓惓懇懇下交不倦誠有合于周詩遐不作人孟子樂育英才之義故雖陋劣如琬者亦蒙記憶琬過不自量深以得出于大賢之門為喜然而實非其人也竊恐有累先生知人之明與其好士之雅是以遲回瞻顧且前且却者數月于此昨錢進士中諧復傳述先生之言欲觀其所為雜文故敢繕寫舊作序傳十篇伏祈賜之教誨不勝惶待命之至 荅李舉人論以史證經書 昨足下見琬春秋諸論遽䝉手教之辱謂古人以經證史不以史證經解經諸作不當參以後世事其説甚辨然非琬所敢安也琬不能探援秘籍以相醻荅試舉里塾諸童䝉所恒誦者為足下言之幸足下少降心平氣而聽焉昔子程子之傳易也於屯之九五則引魏高貴鄉公唐僖昭二宗以證之於師卦則引淮隂侯於六五則引郭子儀相州之敗以證之於否之九五則引王允李徳裕以證之於遯之彖於未濟之九二則又引王允謝安子儀李晟以證之於坎之六四納約自牖則引漢四老人之定太子為之反覆其故而痛切申明之此即解經者以史證經之明驗也如其不可以為證則淮隂侯以下諸人之事豈不皆出於史乎至於楊廷秀易傳引史尤多其他若胡康侯之傳春秋鄭伯謙之論周禮舉莫不然彼歐陽永叔蘇明允諸作偶不及史耳非其果不可以證經也如果不可以為證則易春秋傳與太平經國書決不妄引漢唐也明矣抑琬又聞春秋經中之史不當用易詩禮三經為比今之士大夫果能上下數千百年悉取春秋與漢唐宋之所以安危治亂以訖君子小人之用舎進退或同而異或異而同者無不哆口抵掌馳騁徃復其問而又能著諸文章成一家言以為後世有國有家者之龜鑑此亦曠代之軼才也雖使借經立説而參之以後世之事謂之以史證經可也謂之以漢唐宋之史證春秋之史亦無不可者其殆子朱子所云解經而通世務者也惜乎今猶未見其人而琬又學識憃陋不足以任之耳足下宜早自奮勉用此倡導後生而顧為之詞曰史不可以證經然則琬尚奚望哉昌言無忌希賜裁荅 與梁曰緝論類稾書 今之讀某文者不曰祖廬陵即曰禰震川也其未讀某文者亦附和云云悠悠耳食之論某聞之未嘗心服而首肯也何也凡為文者其始也必求其所從入其既也必求其所從出彼句剽字竊歩趨尺寸以言工者皆能入而不能出者也古今人雖不相及然而學問夲末莫不各有所㑹心與其所得力者即父子兄弟猶不相假借而况廬陵震川乎以某之文上視二君子其氣力之厚薄議論之醇疵局法之工拙固已大相區絶矣至其得力㑹心之所在可以自喻不可以語人亦豈能驅之使盡同古人耶某嘗自評其文葢從廬陵入非從廬陵出者也假使拘拘歩趨如一手模印譬諸輿臺皁且不堪為古人臣妾况敢與之揖讓進退乎宜乎譽某而某不之許也今䝉先生云云實為奬借過當至謂原流别出於南渡諸家苟非知已不能深悉其夲末洞然如此也彼耳食附和之輩駢足林立果有當於某否耶又某初不解作詩十年以來信口率筆尤與唐人相濶近以數詩示人其人報之曰盛唐盛唐某駭詢其故則曰此某公之言也士大夫徃徃類此姑述之以助左右一笑 堯文鈔巻三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堯文鈔巻三十三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書二【共十三首】 與歸元恭書一 昨讀所刻太僕先生集中間頗多牴牾如閣字考宋志三公黄閤北齊書三公府三門當中開黄閤設内屏皆作閤字此杜詩黄閤老三字所自出也竊謂凡唐宋稱閤老閤下者其字俱從合不從各前明則不然宫禁有東閣有文華閣學士入閣辦事者有内閣閣老閣下之稱與前代不同雖從俗稱閣亦可也今足下於閣老不辨而獨謂閣下之閣宜從閤其説甚詳至一百六十餘言字同義異未知何據僕所疑一也書張貞女死事中有梳字改為梭字者竊謂呉人雖富室不聞以金為梭若云銅鐡亦金之屬也梭當以鐡為之則非一弱女子能折明矣且攫其織帨之梭事勢似覺稍緩至於攫其頭梳則駸駸相逼不可不加峻拒矣葢金梳恐非櫛具或是首飾如近時婦女金掠鬢摉根簪之類不妨傳疑今足下以臆改之絶無他夲可正僕所疑二也何氏先塋碑文元有二篇常熟夲乃何煃為進士時求作者崑山夲則煃為都給事時續求者篇中故云碑已具未立又云并載前語而銘中黄門云云即指其為都給事也若欲兩篇俱載則有周益公刻廬陵文集例在若止載常熟夲一篇亦當照集中周憲副行狀以小字附録崑山夲全文於後今獨不然其文則常熟夲而於銘又載崑山夲一篇之中首尾不相貫穿所云是生黄門等語作何着落不獨太僕有靈未即首肯亦恐賢從祖輩胡盧地下僕所疑三也巻中如此疑義甚多未易枚舉昔蘇文忠公有慎改竄之戒僕生平守此竊謂字句異同有别夲可證而其義兩通者則宜注云一作某大相違反者則宜云一作某非是雖無别夲而私心不安者宜云某疑當作某如朱考亭韓文考異便為盡善非有他也貴在前賢遺文不致妄為後生輩所亂庶使好學深思者紬繹而自得之耳狂瞽之言乞賜省覽 又按陸少卿師道有張烈婦詩序言婦嫁汪生之子汪母與羣惡少亂婦恥之姑怒謀令一人强亂婦婦不從殺之予友歸熙甫高其節行請予作詩云云詩效焦仲卿樂府體其中有佻逹定相侮起攫頭上梳新婦泣且詈還之意脂韋梳既汙奴手豈復可親膚寸折擿之地不復顧踟蹰等語按梳與韋膚蹰為韻是梳字非梭字此亦一證也附記之 與歸元恭書二 昨足下與僕辨太僕刻集誤處指示甚悉僕已草草作荅繼而有友人至傳述一葉生之言以為足下盛怒僕聞之若負芒刺且慙且悔思有以自解於足下足下自謂失之踈畧為過而謂從祖悍然不顧為故【見來書中】夫賢從祖塗乙太僕之文足下亦塗乙太僕之文【此類難以勝舉】而又刪移其兩篇為一篇【何氏先塋碑文是也】立説雖不同而所以塗乙則一也孰為故孰為誤有能辨之者否孰為悍然孰為非悍然又有能辨之者否竊恐咎繇復生亦不易聽此訟也是故願足下無怒也使僕之言非而足下為是則議論之譸張學術之紕陋天下後世必有代足下攻僕者足下雖不怒可也使足下是者已什之九矣而或猶有纎毫之隙未經塗墐則僕雖不言天下後世必有言之者人主尚不能監謗足下區區一布衣豈能盡箝士大夫之口哉足下雖怒猶無益也是故願足下無怒也方賢從祖輩下筆之時度其心必不肯退然自省其悖謬也必曰如此則詞優如此則義順亦如足下所謂不可假借者也【見與周漢紹札中畧謂辨析文義不可假借】由今觀之詞果優乎義果順乎果當假借乎不當假借乎足下可以少鑑矣足下不肯假借於僕為直為諒為多聞僕所願終身受敎者也若不肯假借太僕之文而必欲塗乙之刪移之以自行其臆大乖信以傳信疑以傳疑之道其毋乃失之太敢乎是故願足下無怒也足下於太僕則曽孫也而刪移塗乙其文於賢從祖輩族孫也而醜詆其悍然不顧則皆以為當然若僕於足下一故人耳既讀新刻方深訝足下力攻賢從祖之短而又躬自蹈之思欲成就足下之羙不得已稍效一言於左右行止從違惟命是聽顧遽詬之曰戇【又見與周漢紹札中】斥之曰杜曰取笑【皆見來書中】炰烋觝觸盛傳道路之口何其不恕之甚也是故願足下無怒也太僕之文天下後世之文非一人一家所得私而有也僕私淑太僕有年寧得罪於足下不欲得罪於太僕語曰有爭氣者勿與辨新刻中疑義甚多自今以徃不敢更攖足下之怒當準考亭楚辭辨證韓文考異例别為一書孤行於世耳琬再拜 與周漢紹書 僕再託致元恭手札力辨改竄震川集非是彼概置不荅而輒讕詞詬詈又聞指摘最後札中布衣二字謂僕簡傲而輕彼於是訴諸同人播諸京師士大夫之口則元恭亦甚陋矣僕淺見鄙儒不能通曉古今請舉村塾所具諸書為元恭述之可乎莊子曰魏牟萬乗之公子也其隠巖穴也難為於布衣之士此布衣配公子言也見南華經讓王篇荀卿子曰布衣紃履之士誠是雖窮閻陋屋而王公不能與之爭名此布衣配王公言也見新書富國篇至於仲尼大聖且嘗為魯司寇矣而史遷則曰孔子布衣傳十餘世云云遷之行文如此果傲仲尼而輕之耶仲尼可作果艴然見於詞色否耶僕不審元恭所訴何詞士大夫何故一口附和也由僕言之布衣之稱不為不尊不為不重不為不褒且譽也僕原書具在上文借引人主下文用布衣比擬正與莊荀文義略同以此繆相推奉使元恭或跼忸怩而不敢當斯則宜矣而顧謂簡傲彼雖甚陋豈奔走千謁之暇全未寓目諸書乎記有之學然後知不足彼之所以炰烋詬詈至於再四而莫止者夫孰非不學之故與竊願元恭少留意於學也抑僕又妄加揣摩得毋元恭間從宦游亦既授有官秩而僕忽忘之耶則僕生稍晩自 世祖章皇帝以來即從事 夲朝為郎官為小吏於京師是故祗知 夲朝官秩而已若元恭所歴誠不能知也以此罪僕簡傲又奚逭焉僕知過矣僕承尊公及孝章先生命乆當杜口而猶呶呶然者葢縁元恭交游甚廣其聲氣勢皆足以殺僕不得不自白於足下幸足下代為雪之僕病廢之餘既鬬閒氣又欲惜此潑命放筆一笑 此稾乆弆篋衍已不敢出示同人今聞逺近傳某語以為笑甚至從未見某原書而酒䦨燭跋輒有増刪字句借作談資以獻媚者故復檢此稾付梓至於歸文辨誣録三巻當俟異日刻之以示來世知我罪我聽之而已鈍翁附記 荅從弟論師道書 來書第一段昨與吾兄論師言古者有人師有經師非是則不得謂之師若甚怪乎世之受業而稱師者夫以舉世庸庸之人訓詁之不明句讀之不通而呶呶然號於人曰師也師也以此論斥之則誠快矣 古人之言師也其詞有重有輕若從其輕則三人之中雖不善者亦為我師苟從其重則記固有之師也者敎之以事而喻諸徳者也雖孟子亦患好為人師矣僕之説曰非經師人師不得謂之師此從其重者言之也而足下槩以受業兩言釋之將所受者道徳之業乎經術之業乎抑止於訓詁章句之業乎使其受道徳經術之業則何以異於僕之經師人師之説也如其訓詁章句而已是乃今之學究訓䝉者也二者不同而足下等而齊之何胷中貿貿然不别黒白如此哉 來書第二段師之道不可以不講也古者民生於三事之如一父生之君食之師敎之隨其所在而致死焉記曰事親致喪三年事君方喪三年事師心喪三年 足下引經是也然而心喪之禮考之於經惟孔子之門人嘗行之考之於史則此禮之廢也千餘年矣而顧欲驟施諸學究乎此非獨世之士大夫不能即足下亦未嘗行也未嘗行之而乃為大言以自誣僕不敢許也來書第三段吾不知其所謂師者必其行之修足以訓方型俗必其經之明足以繼絶表微若所謂經師人師者而後謂之師乎抑其所受業者皆謂之師也 僕聞之君子知至學之難易美惡然後能博喻能博喻然後能為師能為師然後能為長能為長然後能為君師也者所以學為君也古人之重師如此而行或可以不修經或可以不明乎古之為士者莫不漸摩乎先王之禮樂而習聞仁義之敎未有不修其行者也行之不修是不率敎也方移且屏之之不暇而敢於為人師乎哉葢足下所謂受業云云意者專指訓䝉而言之故予以恕辭疑其行或可以不修而經或可以不明也亦知先王之世無今之訓䝉之師乎方世之治也凡為士者自㓜訖長無日不在於學而先王則因其才器之所至而設官以長養成就之至其所設之官則又士大夫之賢而有學行者故能使聰明瑰異傑出不羣之材上之可以為公卿次之可以備任使者舉皆出於學之中其在詩曰肆成人有徳小子有造此之謂也及其衰也學校漸廢士之有志者徃徃各自求師於四方而後孔子之門號為最盛其學者皆心悦而服從之此就養心喪之禮所由昉也當此之時安得有不修於行不明於經者而羣天下之士奔走向徃其門哉足下漸染俗學而不復通知經傳宜其言之放僻而不自知也 來書第四段如其必足為經師人師者而後謂之師則行修於一鄉可以為一鄉之師者於其難也一鄉之人皆為之致死於其殁也一鄉之人皆為之心喪矣行修於一國可以為一國之師者於其難也一國之人皆為之致死於其殁也一國之人皆為之心喪矣 此一段文義紏纒頗難分曉夫一鄉一國之人有賢者cq=604有中材者有愚不肖者而又有百工伎藝之衆不在此列使其行修於一鄉則一鄉之賢者友之中材者師之愚不肖者望而避之矣行修於一國亦然豈有舉一鄉一國之人皆為之致死而服心喪者乎以此闢僕之説而未逹僕之指趣何其謬也 來書第五段行之修者莫過於孔子經之明者亦莫過於孔子然其畏於匡也獨疑顔淵之死其後卒於魯國喪三年者門人之外弗聞焉則必其受業而後謂之師也 此一説孔子甚善然而受業於孔子者受其道徳仁義與夫易詩書禮樂春秋之㫖云爾是固人師經師之祖也自有生民以來未有孔子百世而下學者莫不宗之又不當問其受業與否也嗟乎孔子之為師夫亦異乎今人之師矣而可以下喻學究訓䝉者耶儗人必於其倫訓䝉非孔子之倫雖三尺童子皆知之而足下不知何也孟子曰聖人百世之師也禮凡有國者各自祭其先聖先師謂若唐虞之䕫伯周之周公魯之孔子此皆非受業者也足下以為必受業者而後謂之師則又非矣 來書第六韓子云師未必賢於弟子弟子未必不如師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如斯而已吾謂其言師也最善師以受業也吾所未知而彼知之吾則師之吾所未能而彼能之吾則師之及其既師之也則必終身事之若以其後日之所學逺過於所師之人而遂不謂之師然則是孔子無師也 退之所謂聞道未嘗指訓詁句讀以為道也其所謂術業未嘗指訓䝉以為術業也孔子師老聃郯子亦豈僕僕焉為之就養而服心喪哉雖使終身事之其於禮也必有少殺者矣 來書第七段曹交願受業於孟子孟子云子歸而求之有餘師則古之受業者皆為師不惟儒者為然古者民皆有業以其所業傳之於人謂之師韓子又言之矣巫醫樂師百工之人皆有師是也 曹交欲受業於孟子欲為堯也欲為舜也非訓詁之不明句讀之不習而就孟子以問難者也僕視為師者甚重而足下輕予人以師之名無怪乎村翁野叟皆儼然據皋比之坐而自附於孔孟也善哉歐陽氏之言曰後世師法廢壊而今世無師世無師學者宜師經歐之與韓文相若也行相彷也足下引韓之説以張學究之幟則僕請得引歐之説拔其幟而儛之不亦可乎 來書第八段古者八歲入小學十五入大學内則十年出就外傅學幼儀則是小學亦有師也學記曰古之敎者家有塾黨有庠術有序國有學其為師也多矣 禮之外傅如周官樂師之屬是也樂師章曰掌國學之政以敎國子小舞鄭氏引内則云云塾庠序學之師則大夫士是也孔氏引書傳説曰大夫七十致仕退老而歸其鄉里大夫為父師士為少師此皆先王所設之官使得出其學行以敎育國中之俊秀非今之學究訓䝉者比也且引經不可以武斷足下盍詳求其首尾而紬繹之學記國有學之下其詞曰比年入學云云繼之曰九年知類通逹强立而不反謂之大成然後足以化民易俗夫學至於化民易俗則受師之益夥矣信乎為之師者未有不修於行不明於經者也而足下乃比之學究此僕所未喻也 來書第九段安能盡得若經師者若人師者而師之哉 甚矣足下之固陋也由足下言之則是謂天下無經明行修者也士不可葢今足下乗舟駕車南不踰浙北不及淮耳目見聞不出四五百里而敢輕量天下之士哉僕宦游十五年矣其有經學修明者得二人焉曰顧子寧人李子天生其内行醇備者得二人焉曰魏子環極梁子曰緝此四君子者皆與僕為友僕老矣雖不能師之固所為欣然執鞭者也惜乎足下未之一見耳如足下者辟諸莊生所謂塪井之鼃得毋為識者所笑乎來書第十段弟嘗與吾兄辨難或繋一事一物或繫一家一鄉所闗者小不足深論若夫師道之重則闗乎天下萬世恐世之學於人者皆不以其師為師不容黙黙已也 師必有道其道不立乆矣足下曰闗乎天下萬世不可不講也僕亦曰是誠不可不講也足下方為人師而顧謂凡為師者不必經之明而行之修其毋乃謙詞與抑誠歉然不足於此也夫鳥獸猶愛其毛羽足下而誠有所不足僕願自今以徃日夜勉强學問益増累其所未修而講求其所未明雖前者或不能無媿而繼是亦可以據皋比而不忝矣又何必肆其呶呶之口曲為此辨也君子無易由言願足下慎之 與友人論葬服書 䝉足下見示諄諄以古無葬服為疑僕請得申其説而足下試詳擇焉古人之居喪也葬不踰時故先王不制此服至孔子世其遵三月五月之制而行之者固已少矣殆非獨近世然也考諸春秋列國之葬其君徃徃緩不及禮故公羊氏譏之謂之不能葬然猶在未終喪以前當無有不衰絰者也近世士大夫溺於隂陽家之説其營葬也尤緩有及數年者矣有及十年二十年者矣如此而不為之制衰絰可不可也葬㐫事也啟殯而祖屬引而行即壙而窆當此之時主人或踊或哭其不得以吉服將事審矣禮有之曰乆而不葬唯主喪者不除葢乆而不主喪者之過也又曰為兄弟反服其服然則主人主婦而外亦無有純乎襲吉者也近世士大夫自終喪之後或從事四方或服官政於朝既不能不除其服而臨又不為之服是忍於死其親也而可乎昔者司徒文子問於子思曰喪服既除然後其服何服子思曰三年之喪未服不變除何有焉由是言之其有無服者與為人子者夫亦返諸心而已假令祖也行也窆也或可以不踊不哭是雖用吉服將事其亦何嫌之有如其有所不能而顧諉之曰古無服然則當用何服以與僕故謂今之服猶不失禮之遺意者殆以是也足下盍審思之 荅或人論祥禫書一 屬有喪禮請敎家禮云再期大祥注不計閏二十五月再期止二十四月而云二十五月者疑是二十五月首一日又大祥後中月而禫注間一月也自初喪至此二十七月似又在二十七月末一日云云 按禮服所以不計閏者葢數閏則大祥在二年之末不可以稱三年喪也必加至二十五月者其義當亦然葢小祥十三月大祥二十五月記所謂親之喪外除先王體仁人孝子不忍變除之意而又示之以有節故曰二十五月而畢也古者卜日而祭書儀家禮欲從簡易以便俗故惟禫祭卜日其他大小祥皆止用忌日宋儒所謂忌日者當即來敎中首一日也禫祭則先一月下旬卜次月上旬之日不吉則卜次旬之日又不吉則不卜徑用下旬日矣其日或丁或亥非徑用末一日者惟近人禫祭必盡二十七月則當在末一日雖其制益趨於簡便而實不倍於禮姑從之似無害 大祥下第二條設次陳禫服後又有禫祭一條將大祥之日即改禫服乎抑必至二十七月乎 古者大祥除衰服斷杖服縞冠素紕麻衣白屨無絇書儀則丈夫垂腳黲紗幞頭黲布衫布裹角帶婦人冠梳假髻以鵝黄青碧皂白為衣履其説與禮服異家禮既悉仍書儀而明㑹典又全未賅載讀之不能無疏略之歎自比年以來士大夫居喪尤多苟且今欲改服不審應改何等服色莫是姑存其名否所云陳禫服者乃謂大祥先期一日陳之於次而厥明始服以祭也則其服不俟二十七月明矣總之古今之制不免異同而大祥則除衰服禫之後月則遂復常歴代皆然無可疑者 大祥日徃來書刺遂可書禫服否 古人名刺無書服制者荅人慰䟽惟有孤子哀子孤哀孫之稱其他已不可考矣吳俗至二十七月始書禫服似不失先儒所謂過禮重情之意甫及大祥姑勿書可也當今禮敎喪失已乆僕又學術固陋伏乞與知禮者更加討論則斯禮幸甚 荅或人論祥禫書二 禮有之居喪讀喪禮既讀祭禮足下兩大人在堂而諄諄用喪事與僕相徃復僕私心不以為可故荅足下甚畧而足下又盛稱再期當為祥禫二十四月則請得陳之昔漢儒有主二十七月者此據服問中月而禫之説也魏儒有主二十五月者此據三年問二十五月而畢擅弓祥而縞是月禫之説也唐儒又有主三十六月者此據喪服四制喪不過三年三年而祥之説也三説者皆出於禮記而惟漢鄭為能酌情文之宜得先王中庸之道故歴代行之至於今不廢足下所云二十四月僕不知所遵者何經所援者何傳竊恐仁人孝子之用心不當如是也且足下亦嘗觀 夲朝之律乎律於妾之喪夲無服也而足下必欲加之以緦麻三月於父母之喪夲二十七月也而必欲減之以祥禫二十四月居今之世反古之道聖人且猶議之而况抺摋經傳欲以自立一説乎孰非人子顧獨澌滅喪失其仁孝夲然之心而彊辨以求勝夲既不立則區區變除之是非禫祭之先後特其餘文末節雖姑置勿論可耳孔子語宰我曰女安則為之夫固不屑之敎誨也故僕於足下之言謂之戲論必不得已亦惟曰足下安則為之而已矣 與從弟論立後書一 聞足下盛稱兄弟不相為後嘖嘖有言與僕平時所見最合僕豫屬具在當時草稾纔定即以請敎足下如有未安足下何不面相規諫而為此嘖嘖也僕聞之古之為人後者不得與於射嘗深歎人生之不幸至於此極而近世習俗輒縁立嗣相詬鬬此非有仁人孝子之心深念宗法之遺而懼亡者之忽諸不祀也不過曰利其土田耳圗其賄財耳今僕豫屬之中一則曰詒飲食衣服及將來昏娶不得有累長媳是未嘗使邀寡嫂撫鞠也一則曰不得覬覦長嫂私蓄一則曰吾見在田宅仍繫蘭詒均分是未嘗使承長兄遺産也又擬於門狀之前不列孤子一行嗟乎有為人後而不邀撫鞠者乎有為人後而不承遺産者乎又有為人後而不稱孤子者乎僕於祭告之文以權字措辭權之云者可彼可此邐迤未定之詞也葢恐新婦之哭泣傷生而姑以此慰其目前且以代老人暫守亡兒主重耳劉原父曰春秋之義有常有變取後者不得取兄弟常也既已取兄弟矣則正其禮使從子例變也僖公以兄繼弟春秋謂之子嬰齊以弟繼兄春秋亦謂之子所謂常用於常變用於變者也今僕不敢曰變而曰權且著諸豫屬曰以俟蘭詒昏娶生子則其説已明而其心亦滋苦矣亂昭穆之序失父子之親僕決不忍為也僕豈效世俗無頼子姓言語出入欺鬼神賣祖父者哉前書與足下相商擬另立一後未䝉見報方息待命而又諄諄言此此則僕之不孝不慈無可自解惟有拊心泣血而已 與從弟論立後書二 聞足下又盛稱庶出之子不可為後蓋從豚犬糓詒起見僕甚駭焉禮有之何如而可為之後同宗則可為之後何如而可以為人後支子可也鄭賈公彦皆訓支子為庶子初未嘗有庶出為後之禁也㑹典有之適妻年五十以上無子者得立庶長子蓋有適則立適無適則立庶亦未嘗有庶出為後之禁也足下方矯首厲角自附賢者為同族所推重足下一言倡之於前族人必羣言和之於後僕奚敢揚揚然悻悻然别立異議乎然年老愚悖讀書不多敢問足下此載於何書出於何王之典也不則足下素稱灝博著述滿箱篋顧舎儀禮㑹典不信而信道塗之口里俗不根之言哉古有世爵凡嗣祖父之爵者皆曰為後不必為人後然也如檀弓石駘仲卒有庶子六人卜所以為後儀禮亦有庶子為父後之文是矣近代爵不及世凡士大夫長子即以為後之名被之蓋或有官䕃故也如律文出嫁女為兄弟之為父後者是矣僕既衰且病旦暮入地而所存蘭詒二子俱出於庶敢問足下此庶出者雖不敢為人後亦堪為僕後否耶不知前所言不可者專指不可為人後言耶抑并不可後其父耶為父後與為諸父後一也假令此可而彼不可其説果何所夲哉禮適子不得後大宗此古聖人之敎也若從聖人則適子不可為人後從足下則支庶又不可為後然則取後者將奚適也倘盡棄周公孔子之敎而惟足下是聽是足下之賢過於周公孔子僕不敢信也幸明以示我 與參議施先生書 琬啟去歲姜子學在傳述先生之命及齎大集使琬評閲琬不自揣竊嘗竭其區區之固陋而先生不以為忤顧又命之曰其為之序受命殆已踰年方逡廵未及援筆而學在數來見督不已遂不敢固辭琬聞古之人有詩文以序重者有序以詩文重者有詩文與序交相重者如子夏之序詩也杜預何休范之序三傳也此序以詩文重者也韓退之之序盛山十二詩也蘇子瞻之序牡丹記也此詩文以序重者也上而孔子之序易與書降而訖於昭明太子之序文也此皆詩文與序交相重者也今先生之詩沈鬱雄麗其去古人不逺蓋非待有序而後見重於時者無惑也至於琬則又殷憂轗軻未老先衰故其才識之謭劣學殖之荒落自分不齒於藝林乆矣顧欲以里俗不敏之辭炫諸先生之前亦決不能與先生交相為重也夫先生之詩既不以序重而琬之序又不能與先生之詩相為重而先生屬諸學在惓惓不已是猶欲薦其千金之璧而顧使以庳車羸馬先之毋乃不可乎然琬所以不敢固辭者夫亦自量其譾劣如此荒落如此幸而不見棄於有道長者又幸而挂名巻端得附沈鬱雄麗之作以行世而傳後倘亦所謂序以詩文重者與謹潔夲附便納上伏惟先生垂察且辱賜一言以敎誨之敢不惟命是聽 與宋陳兩先生書 溽暑方甚恭惟尊候動履康吉琬以譾劣下材過辱裁植得厠薦剡之列感恩知已銘鏤心骨閏月中嘗奉短啟鳴謝未審得逹否比者臂疾為患重以咯血已踰二十餘旬矣思竢治療稍瘥便即治裝入 都不圗兩月以來沈綿益甚竊歎當此 旁求之日海内士類微有識知者莫不承 詔踊躍鋭欲奮其所長而琬獨成廢人不能與給筆札從容 殿廷交㦸之内觀 國光而醻知遇此所以北望延領為之於邑者也不得已具呈當事幸荷哀憐已命印官親驗見琬痿痺龍鍾不復檄催上道許為移咨吏部筋盡力敝甫有成望伏冀先生始終矜恤予以曲全俾得部中准其在告不復駁查則尤門下生成之徳也萬一惠邀庥芘麤能延此喘息則嗣後扶杖深山行歌化日以完晩節以訖餘齡無一非出於先生其為賜也大矣感慰頌禱何可勝言伏惟俛垂鑒察 荅顧寧人先生書 與天生相見語次知長者比來動履清吉著述益多殊慰仰止繼又得手敎所以奬勵鄙拙過實萬不敢當禮敎廢壊乆矣倘䝉先生斟酌今古原夲禮經而又上不倍 國家之制下不失風俗之宜用以扶翼人倫開示後學甚善甚善别紙所論康王之誥辨冕服為踰年即位之禮依據最明援引最悉愚嘗證諸春秋昭十年七月晉侯彪卒九月叔孫如晉平公諸侯之大夫欲因見新君叔向辭之曰孤斬焉衰絰之中其以嘉服見則喪禮未畢其以喪服見是重受弔也云云蓋故君未踰年則新君不敢即位故其辭委婉如此也是時晉伯已衰三月而既不免失之太渴而君臣猶能恪守此禮以拒列國諸大夫不可謂非叔向力也至若康王盛時方欲以禮敎治天下豈有居喪之初顧肯躬蹈非禮如所服冕服如所稱予一人者乎則是太保之見反出叔向下也竊不勝惑之今讀先生此辨亦可以息後儒之喙矣惜不能起蘇公九泉與相徃復耳歎服歎服琬山居讀書九年差覺自㥦此番進退狼狽當不免有識掩口不審先生何以誨之時節嚴寒伏惟為道自愛不宣 與人論墓誌銘篆蓋書 誌銘草就附上有一言欲奉告者倘即刻石則篆蓋及誌文首行宜但云某銜某府君云云幸勿加暨元配某孺人六字此近世無識者所為凡唐宋元諸大家文悉無之前明成以上亦然近時名家文亦然也有碑刻文集可考古人非畧之也於此固有深義蓋女子從夫故祭曰祔食曰祔凡祔食者惟立男尸而無女尸故曰同几則一尸亦此義也愚嘗論之古人之有行狀非特備誌銘之采擇而已將上諸太史與太常者也上諸史官所以請立傳也上諸太常所以請立諡也今雖不復行猶當存古人遺意彼女子無傳無諡亦奚用行狀為哉其有不同穴者與節烈卓卓可稱者與先而夫猶存者或夫殁且已乆其事行不及附見於夫誌者别為之誌銘可也誌銘之不及雖表之可也顧欲益之以行狀至於事行始末已附於夫之碑誌中矣一覽便可得也而篆蓋篆額又欲益之以暨元配云云必使與男子無别此皆贅也皆古人所不許也故愚於女子行狀悉拒不作而於蓋額又欲稍存古法殆可為識者道爾知足下留心文學敢詳言以告未審足下能見信否琬拜白 與梁御史論佛經書 昨與先生偶論色聲香味觸法六塵相持未定葢先生非詆譏宗門者也直疑之為别傳耳琬不敢復徴禪而願以先生所嘗頌首楞嚴圓覺金剛諸經徴之可乎先生言六根日夜遊乎六塵而不涉六塵諸相即此是性即此是玅明圓心即此是如來第一義諦然則先生之視此六塵也信其實有乎抑信其實無乎抑疑其非有非無乎既已不涉吾知先生之必以為無也楞嚴經云無相則無非無則相今既實有是相矣山河大地六根六塵俱歴歴見前先生又安能悉舉而無之哉就使能之恐其猶不免於頑空者也且六塵即法相亦即非法相不涉六塵即非法相亦即非非法相也若先生之所見所證以之破塵勞有餘矣而欲入佛之清浄智海則不能何則為其滯於是相非相之義也金剛經云若取法相若取非法相即著我人衆生夀者是故不應取法不應取非法又云如來所説法皆不可取不可説非法非非法是則非法相者正屬如來之所訶而先生顧取之耶蓋有所取必有所著無論法相與非法相不當取著即非非法亦無容取著也先生又言真心如鏡妄心如塵捨去諸妄即真心在夫心一耳而顧分别真妄於其間不益支離矣乎圎覺經云居一切時不起妄念於諸妄心亦不息滅住妄想境不加了知洵如先生所言捨諸妄而去之非息滅妄心乎非了知妄境乎經又云一切障礙即究竟覺使真妄有二則如來㡬為誑語矣不真不實語矣如來説法若醫王治病當其未瘉應病與藥及其既瘉病與藥俱去而先生乃欲執病為藥得毋失如來方便之意哉近世士大夫根器勇猛能擔荷大事者非先生其誰琬道眼未明不足取重於先生先生盍求大善知識而決擇之則斯法幸甚 堯峯文鈔巻三十三 <集部,別集類,清代,堯峰文鈔>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峰文鈔巻三十四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傳一【共十首】 申甫傳 申甫雲南人任俠有口辨為童子時嘗繫鼠媐於途有道人過之教甫為戲遂命拾道㫄瓦石四布於地投鼠其中鼠數奔突不能出已而誘貍至貍欲取鼠亦訖不能入貍鼠相拒者良久道人乃耳語甫曰此所謂八陣圖也童子亦欲學之乎甫時尚幼不解其語即應曰不願也道人遂去明天啓初甫方為浮屠往來河南山東間無所得入嵩山復遇故童子時所見道人乞其術以師禮事之道人瀕行投以一巻書遽别去不知所之啓視其書皆古兵法且言車戰甚具甫遂留山中習之逾年不復為浮屠學矣已而瘞其書嵩山下出游潁州客州人劉翁廷傳所劉翁故潁川大俠也門下食客數百人皆好言兵然無一人及甫者劉翁資遣甫之京師甫數以其術干諸公卿常不見聽信愍帝即位北兵自大安口入遽薄京師九門皆晝閉於是庶吉士劉公之綸金公聲知事急遂言甫於朝愍帝召致便殿勞以温旨甫感泣叩首殿墀下呼曰臣不材願以死自效遂立授劉公為協理戎政兵部右侍郎金公以御史為參軍而甫為京營副總兵然實無兵予甫聼其召募越三日募卒稍集率皆市中窶人子不知操兵者而甫所授術又長於用車卒不能辧方擇日部署其衆未暇戰也當是時權貴人俱不習兵與劉公金公數相左又忌甫以白衣超用謀先委之嘗敵日夜下兵符促甫使戰而㑹武經畧滿桂敗殁於安定門外滿桂者故大同總兵官宿將知名者也以赴援至京師愍帝方倚重之既敗京師震恐甫不得已痛哭夜引其衆縋城出未至蘆溝橋衆竄亾畧盡甫親搏戰中飛矢數十遂見殺於是權貴人爭咎甫而譏劉公金公不知人及北兵引歸竟無理甫死者距甫死數日劉公復八路出師趨遵化獨率麾下營孃孃山遇伏發督將士殊死戰逾一晝夜諸路援兵不至亦死之 汪子曰世之論申甫事者嘗訐申甫之學又責其不善用師說以予所聞核之皆非也夫敺烏合之士以臨强盛之敵其埶已不能相當而諸文法吏又欲引切繩墨以持之甫雖祈不死豈可得哉善乎馮唐之告漢孝文曰陛下法太明罰太重蓋自古歎之矣予所叙甫事得之劉子體仁體仁得之其父廷傳云 乙邦才傳 乙邦才字竒山山東青州人明愍帝時以隊長從監軍太監擊賊河南江北間主者未之竒也總兵黄得功與賊戰於霍山得功乗勝舍其大軍單騎前遂賊陷淖中賊圍之數重射殺得功所乗馬得功亦仰面射賊洞胷與之相持㑹天欲暮所餘二矢耳得功自分必不免而邦才適自别道馳還登高望見之識其胄曰黄總兵也大呼復馳之賊散走得功乃自拔上邦才授以已馬分箙中矢與之歩從得功且走且反射凡殺追騎十餘人始得及其大軍於是得功德邦才以語主者主者始大竒之稍拔為標下材官而是時有張衡者從總兵劉良佐亦以驍勇知名賊兵圍六安危甚提督馬士英帥軍救之始至立斥其左右副將而號於諸軍曰孰為乙邦才張衡者入見兩人廷謁即牒補副將以其兵授之出文書曰為我入六安取太守結狀以報兩人則應曰諾即出簡壯士二百騎與之約使人持一角十人共建一纛夜趨賊營突貫賊陣遂入城周城而呼曰大軍至矣城中人大喜合譟兩人者促太守具食食已揮太守曰署狀急懷其狀復引騎冐圍出賊大驚已而知其邦才衡也皆止不敢偪既得報竟不亡失一騎自兵興之後潁夀六安霍山諸州縣數被宼邦才常在其間大小十餘戰破圍䧟陣所俘馘無算主者或攘其功或移諸他將者數矣同列為邦才不平時時諷之使言輙謝曰此我衆不惜死耳我一人何能為終退讓不自言也福王立南京史公可法出督師願得邦才與俱以總兵官駐揚州未幾 大清兵至而邦才戰敗死矣邦才形貎僅及中人白晳準猿臂而蠭善投壺本不知書而進止安雅敬禮士大夫與潁州劉子公勇善 汪子曰予讀公勇所書乙將軍始末輙慨然想見其人因稍刪潤之如此公勇又云邦才素不飲酒獨好美婦人某嘗遇之濠上直其獵還為某席地置酒自彈琵琶命侍姬歌秦聲和之意歡甚已復置琵琶於膝注視某曰邦才自出行間數受上方銀幣之賜致位大將所可報國家者惟此身耳幸而所轄無事不能不以聲色自娛一旦有警且判此為國家死矣其後卒如其言豈不痛哉張衡者不知其所從始自言山西人在劉良佐軍中軍嘗卻衡獨身斷後以是亦積功至總兵官云 劉公惟中傳 公諱廷傳字惟中潁州人少孤鞠於諸父雲南布政使九光長為潁州衞諸生當明神宗末公知天下將亂慨然以功名自許所遇州縣豪傑皆傾身與之交得其歡心諸慕氣節者爭趨之公為人沈勇有知畧作詩歌不甚屬草多雄傑感激之語尤喜談兵與從弟廷石俱任俠著聞河南北廷石者九光子也楊應龍反播州調諸道兵西勦潁州道者不願行將殺䕶行吏為亂公㢘得其謀欲以計諭止之獨攜酒豚肩邀於郭門外十餘里其魁數人久習公望見公來爭下騎拜道左曰公何以在此公笑指酒肉示之將與諸君别聊用為歡㑹耳於是襍坐出囊中大觚注酒拔佩刀割肉相飲啗公徐起言曰國家多事此壯士立功之秋也諸君勉之幸勿首鼠兩端令四方笑吾潁無人數人者黙不應良久乃曰當如公言公知其意動遂曰諸君亦念妻孥乎某在無憂凍餒也因手觚自滿引曰保為諸君任之衆且感且服果皆匍匐泣下曰某等知公意矣敢有異志是日微公救觧幾至生變羣盗大掠邨市中將抵州州太守故文吏不知所出悉召士民廷議公聞之緩歩至廷中於是士民皆集太守素嚴憚公急揖之使言公仰面大聲曰此狂豎子也計已走矣脱薄城特成禽耳太守惶遽姑欲藉公以安衆即謬曰劉生言是遂命公率衆詗之已而盜果遯去公之出竒料事多此類也公狀貌魁梧飲酒至一石不亂善運馬槊往來如飛家産不逾中人盡散之以養客所食客日嘗以百數暇則用兵法部署之當是時流賊方起陜右蔓延汝洛間所在剽掠官軍不能制也潁當賊衝州人惟倚公為重然公竟不及設施而死崇禎八年春賊攻州城城外故有樓高於城數丈賊奪據之俛射城中城中人匈匈思潰公盡從其客入見太守曰事急矣然樓㫄故多狹巷可縋下壯士百許人誘賊使戰别乗間焚其樓則賊勢可蹙也太守既許諾而㑹張尚書鶴鳴在圍中尚書年老矣性懦多忌從中劫持之其議遂格公力爭不能得奮褎走出謀矯太守令遣其客客已悉聞張尚書語藉藉怒罵稍相自引去越明日城䧟賊至公家公危坐於堂不動賊帥厲聲訶問公公瞋目叱之遂被害時年五十有七初公雖與廷石為俠然廷石少年使氣而公則恂恂守法數折節下人廷石譙公迂儒公笑不挍也廷石為怨家所中上官將捕治之事泄廷石恐脱身他逃公遣人招致於家隂與畫策得免由是廷石始大服最後公死而廷石亦與賊戰敗身中大創十餘輿至於牀猶口占書數百言乞鄰道兵遂賊不逾日亦死公娶於王有子體仁與予同舉順治中進士今方為刑部主事 汪琬曰予讀公詩至抱膝吟與聽郭山人彈圮橋歌未嘗不歎公之忼慨壯烈蓋其天性然也劉氏自布政公以來科甲相望廷石有弟廷桂亦與予同年進士其子佐臨壯國壯國從子搢後亦相繼第進士故河南稱巨族者必推潁州劉氏云 邵宗元傳 邵宗元字元汭徐州人明崇禎末為保定府同知署府印十七年春流賊李自成破居庸闗將宼京師保定人震恐宗元與總監方公正化故光禄少卿張公羅彦糾郷兵二千人登陴無何督師閣部李建泰退兵抵保定謀入城守城者不納建泰不得已遣監軍御史金公毓峒與城上人盟始得帥其麾下士百餘人入居公廨先是建泰嘗遇賊隂有異志矣而宗元等皆不之知也已自成陷京師遣偽將劉方亮趨保定方亮射書城上誘降具言京師覆沒保定孤城無援狀建泰得之匿其書促召衆議事廨中衆稍集建泰從容曰諸君亦聞京師之變乎衆曰竊聞之而未審也建泰乃出賊所射書以示衆衆方傳觀其書宗元後至見之勃然曰吾輩受國家厚恩宜以死報安能靦顔向狗豕求活耶當是時知府何公復者甫之任未暇受府印也印猶在宗元所建泰遂曰吾欲得君印印文書為保定數萬户請命不則必被屠殺柰何宗元乃涕泣被面不言久之已復大呼曰曩知府來不受印宗元所以不固讓者以守城之議倡自宗元故也此時即知府爭印亦不與况閣部將刧取之以授賊乎因目建泰數之曰嗟乎宗元一江北老貢生耳位不過郡丞碌碌無足比數然猶不忍背主苟活閣部固名甲科受任將相縱不自愛惜獨不記出師時皇帝親祖正陽門以武侯晉公相期待耶顧喪心若此建泰瞠目無以對而其麾下士大譁欲兵宗元宗元急擲印建泰前曰任若所為因拔佩刀將自剄衆或抱持之宗元哭衆亦哭最後張光禄金御史至復取印授宗元相率引出建泰獨居廨中仰天歎曰嗟乎我為保定士民計耳此一舉無噍類矣獨夜縋其私人出隂與賊約降越明日城䧟宗元乃挈印自投城下為羣賊所執賊摉得其印欲奪之宗元大罵固不與遂為賊所殺猶手持印不觧賊斷兩指取以去正化與何知府皆死張光禄兄弟婦女二十餘人亦皆死而建泰竟率其麾下降於賊矣建泰既降又遣使者持一矢招金御史御史且走且手摺折其矢厲聲訶責使者有緑衣賊尾御史入三皇廟御史出不意奮拳迎毆賊仆之遂抱監軍印急趨廟前古井中亦死越數年保定人立祠祀諸死事者宗元與焉血食至今 汪琬曰甲申之變保定據孤城後京師五日而䧟其以死殉者甚衆諸生陳禧有上谷紀事述之詳矣予獨慕宗元罵李閣部語侃侃壯偉故畧其始末如此 江天一傳 江天一字文石徽州歙縣人少喪父事其母及撫弟天表具有至性嘗語人曰士不立品者必無文章前明崇禎間縣令傅巖竒其才每試輙拔置第一年三十六始得補諸生家貧屋敗躬畚土築垣以居覆瓦不完盛暑則暴酷日中雨至淋漓蛇伏或張敝蓋自蔽家人且怨且歎而天一挾書吟誦自若也天一雖以文士知名而深沉多智尤為同郡金僉事公聲所知當是時徽人多盜天一方佐僉事公用軍法團結郷人子弟為守禦計而㑹張獻忠破武昌總兵官左良玉東遯麾下狼兵譁於途所過焚掠將抵徽徽人震恐僉事公謀徃拒之以委天一天一刀帓首黑夜跨馬率壯士馳數十里與狼兵鏖戰祁門斬馘大半悉奪其馬牛器械徽賴以安順治二年夏五月江南已破州縣望風内附而徽人猶為明拒守六月唐藩自立於福州聞天一名授監紀推官先是天一言於僉事公曰徽為形勝之地諸縣皆有阻隘可恃而績溪一面當孔道其地獨平迆是宜築闗於此多用兵據之以與他縣相掎角遂築叢山闗已而清師攻績谿天一日夜援兵登陴不少怠間出逆戰所殺傷略相當於是 清師以少騎綴天一於績谿而别從新嶺入守嶺者先潰城遂陷大帥購天一甚急天一知事不可為遽歸屬其母於天表出門大呼我江天一也遂被執有知天一者欲釋之天一曰若以我畏死邪我不死且族矣遇僉事公於營門公目之曰文石女有老母在不可死笑謝曰焉有與人共事而其難者乎公幸勿為我母慮也至江寧總督者欲不問天一昻首曰我為若計若不如殺我我不死必復起兵遂牽詣通濟門既至大呼高皇帝者三南向再拜訖坐而受刑觀者無不歎息泣下越數日天表徃收其尸瘞之而僉事公亦於是日死矣當狼兵之被殺也鳯陽督馬士英怒䟽劾徽人殺官軍狀將致僉事公於死天一為齎辨䟽詣闕上之復作龥天說流涕訴諸貴人其事始得白自兵興以來先後治郷兵三年皆在僉事公幕是時幕中諸俠客號知兵者以百數而公獨推重天一凡内外機事悉取决焉其後竟與公同死雖古義烈之士無以尚也予得其始末於翁君漢津遂為之傳 汪琬曰方勝國之末新安士大夫死忠者有汪公偉凌公駉與僉事公三人而天一獨以諸生殉國予聞天一游淮安淮安民婦馮氏者刲肝活其姑天一徴諸名士作詩文表章之欲䟽於朝不果蓋其人好竒尚氣類如此天一本名景别自號石嫁樵夫翁君漢津云 史兆斗傳 史兆斗字辰伯其先吳江人有處士鑑者與吳文定公寛為布衣交以博洽知名學者稱西邨先生其後徙居長洲兆斗為諸生不得意即棄去力學於古尤博通前明典故下至故家遺老流風佚事無不備熟於中暇則為人抵掌稱説移日夜不倦當其少時士大夫已爭客之矣性尤喜蓄書所購率皆秘本或手自繕録積至數千百巻齋居蕭然惟事挍讎或偶有所得輙作小行楷䟽注其㫄每巻皆有之先是予未第時已能識兆斗兆斗謙下視予如平交未嘗以丈人行自抗也乙未秋予舉進士歸兆斗數來訪予年已八十餘矣落魄不事修飾蒼顔長䫇衣服樸野對之儼如圖畫素不喜飲酒予惟為設肉食而已然其議論纚纚猶不減於平時為人剛直見少年浮薄者數叱斥之雖其人内媿面發赤弗顧也以此為士大夫所重亦以取嫉於人然獨好予嘗曰子之文章必傳於後顧吾聞前時李夢陽何景明李攀龍俱用學使者著稱子今能為是官耶予方㢲謝不敏兆斗掀䫇笑而去已因報謁至其家家在委巷中予屏車從徒歩而入拜兆斗於堂下兆斗手自扶起之瀕行告予曰長洲縣志絶不稱志中所難者人物耳吾删定已久今老矣無所用之當以授子其後亦竟不果後三年予將入京師兆斗來别褎出果餌遺予予深感其意自此不復相聞逾年金秀才穀似以書來告曰兆斗老疾死矣嗟乎雖無老成人尚有典刑蓋兆斗殁而吳中之文獻於是亾矣當兆斗生明神宗之初逮事劉侍御鳯王挍書穉登受其學以故方矩濶歩危言正論猶有前賢之遺焉自天啓崇禎以來後生小子好為剽襲不根之説束書不觀每羣聚笑語望見兆斗來數驚怪避去或更以迂謬相譏嘲者亦間有其人此予不能無歎也兆斗貧無子以從子某為後晩依其家既死所藏書俱散佚不存云金秀才名式祖於予為外弟亦素習知兆斗者也 楊顧兩先生傳 楊先生彞字子常常熟唐墅里人少與同郡顧先生後先補諸生兩先生相親善皆明經飭行矜尚氣節每試各占高等時人並稱楊顧云顧先生之生也其母陳夢神人授以石麒麟故名夢麟字麟士吳丞相雍後裔也世居太倉之雙鳯里明萬厯天啓末士之為時文者喜倡新説畔違傳注兩先生嘅然思振其弊相與講説辨難力明先儒之學逺近受經門下稱弟子者嘗不下數百人㑹吳中諸名士興文社曰應社兩先生俱在焉諸名士及其門下弟子徃徃遵用兩先生説相次取科第而兩先生卒浮沉學宫中顧先生僅中應天乙榜援例入國子學楊先生以歲貢生授松江府學訓導居五歲擢都昌知縣移疾不徃而顧先生亦訖不及仕也然名聲方大噪凡四方賢公卿大夫有事於吳者必請兩先生相見與講鈞禮賓客雜遝造門以不獲面為恥東陽張公國維廵撫三吳聞兩先生名高數親禮之又延顧先生為公子師然顧先生嚴正自注書説經外未嘗少干以私一武人夜以賄至先生駭曰此何為至於我哉其人惶遽去太倉守鄞縣錢侯肅樂與顧先生過從甚歡亦命其子弟受業終侯之任顧先生絶不以事請也以故錢侯入官京師輙誦言顧先生於朝而楊先生自明亡即杜門不出有貴人徃投刺趦趄門外者移時訖不得一見乃歎息而去蓋其耿介略相類先是明季辟舉法行張公與提學御史力欲薦兩先生以應詔兩先生同聲固辭凡徃返再四知不可奪而止本朝順治初或冐顧先生姓名走謁當路貴人貴人不知其偽也遂被款接且委職至府通判楊先生先刺知之遺書以告顧先生怡然曰我自為我彼豈能凂我哉竟不發其事時人推為長者顧先生少於楊先生二歲年六十有九以順治十年卒閲八年楊先生始卒年七十有九兩先生性並孝友尤好周人之急楊先生遭母殁嘔血數升斷酒肉者竟其喪撫孤姪具有恩意少所事師死獨力殯埋之且為婚嫁其子女鄰人或侵楊先生屋址置不與校也顧先生遭母殁其守禮一如楊先生崇禎中連歲洊饑吳中米價大踴顧先生首倡巨室煮糜粥以活餓者語人曰吾非饒於家也勉為善而已兩先生終身力學楊先生為諸生每暑夜苦螡輙納足巨甕中以讀晩而目盲矣猶請友人讀書其側為諸生講說必連日夜而顧先生老病亦必手一書卧視不輙也顧先生尤好著述所纂四書説約二十巻詩經説約二十八巻四書十一經通考二十巻織簾居詩集四巻又重訂説約二十巻織簾居文集四巻中菴瑣録一巻韻珠四巻雙鳯里志八巻楊先生方譔次大全節要一書及見説約行世乃謂顧先生曰子之書猶吾書也遂削其稾兩先生皆工詩歌楊先生詩多不存存懷舊詩一巻同郡有善詩者序顧先生詩以擬陶南村龔安節二人吳人咸以為允集中和陶諸篇尤為時所傳誦楊先生有子諸生靜又庶出子緒皆夭顧先生有子字伊人亦工詩歌嘗纂虎邱新志予極稱之方知名於世 舊史氏曰予聞楊先生頎然長身骨稜稜不勝衣顧先生豐頥飄鬚其議論尤和婉可聽兩先生生同郡長同學遂爾齊名當世至今天下言經學者多宗之惜乎予不及游其門也故倣孟堅傳楚兩龔為兩先生合傳以志嚮徃以俟後之良史採焉 彭公子籛傳 公諱而述字子籛河南鄧州人世居禹山之下自號禹峰卓犖有大志讀書不事章句為詩文操筆立成嘗語人曰丈夫幸而得志當馳驅邊塞取封侯之印如前世威寧靖逺兩王公之為人有如不遇則閉户著數十巻書亦足以豪矣舉前明崇禎中進士先是為舉子時直張獻忠據穀城謀率其所部以降督師熊文燦聞公名遣使齎金帛聘公詗獻忠公策單騎以馬箠叩賊壘門大呼願見主帥言事既得見俻述順逆以戄動之賊為奪氣欲留公公不可歸而請間說文燦曰執事亦知賊之情乎文燦問曰何如公曰賊非畏我而降也某揣其意向不常蓋將以款我師也如急乗其懈以大軍薄之則獻忠直釡魚几肉爾執事豈有意乎文燦愕不應有間公復説曰需事之賊也大軍久不出必將為獻忠所賣文燦色稍定乃應曰廟堂方事招納吾子奈何為是言公曰不然古者將軍得專閫外今執事身秉節鉞而顧狐疑不斷一旦身敗名裂貽憂天子悔之將何及邪幸審圖之文燦卒不聽公謝去而獻忠果叛文燦亦竟不免矣釋褐受陽曲令丁母憂於是李自成破北京中原大亂公間行渡江遂終明之世不仕也順治初英王率師抵湖廣廉得公所在疏薦公提學僉事進參議分守永州道是時定南孔壯武王以湖南既定方用師西征復薦公巡撫貴州予兵三千人前行入靖州甫至而陳友龍叛友龍故偽總兵降於我者也至是悉其黨數萬叛圍州城十餘匝公夜開西門營於南山下將旦㑹天大霧賊礟矢及公馬腹公據鞍自若徐顧麾下諸將曰賊多而不整可乘霧出不意以破也孰能為吾徃者乃拊椑將張自强背曰若健士當徃因呼酒命大觴手觴之使率百騎為前鋒横衝友龍陣陣動公自以衆繼之賊且潰走而副將賀進才遽戰死城中守卒復大譟閉城門欲與友龍合公偵知之乃拔其衆退入寳慶告於定南王請益師王遣副將熊嘉夢兵三千人益公公遂與賊相持紫陽河上歲餘公故所屬永州䧟於賊巡按御史劾公不救免官去議者以為非公之辜咸惋惜之而公顧杜口不自白也自是浮沉里居者十年尚書王文通公名知人嘗讀公詩文最後相見京師歎曰有才如此而不用此宰相過也特疏於 朝言公可大用是時洪文襄公方開經畧府於長沙遂命公赴經略軍前公身長八尺餘美須髯儀觀甚偉謦欬若洪鐘善飲酒酒酣為人稱説古今成敗廢興之故口舉手畫議論風生由是數為諸王公所重既受軍前之命單舸詣文襄公幕絝褶刀用戎禮入見且繪黔楚山川形勝并陳戰守方略以獻文襄公甚稱許之補衡州兵僃道進副使管雲南右布政事移廣西參政分守桂林道獞賊莫扶豹聚衆劫永寧無虚日兩江皆震公謂以兵攻賊不若以賊攻賊以 王師攻賊不若以土兵攻賊乃用始龍故土司覃法歐為鄉導而檄永寧知府史贊勳募土兵數百人將之與參將馬甲遊擊陳乙分道以進扶豹竄走追敗之於酉山又敗之於武寧之麻岡公乃撰論論事宜曰賊有難破者三有可擒者四山路險隘徒歩單行魚貫而進長驅不能得志難破一也賊赤足登山阪如飛䝉首轉落懸崖如履平地出沒草間即蜥蝪猿猴讓其獧㨗難破二也賊行不由正路或披荆棘或履巉巖或由沙水石溝不可蹤蹟難破三也然自酉山麻岡二戰而後脅從鳥散死黨不越數十人此即挺而走險其何能為可擒一也我師既據賊巢賊裹糧西竄屈指食盡草根木皮何以持久可擒二也山五六百里隘口三十餘處處處設險嚴兵控㧖即欲奪闗而出潰圍實難可擒三也計窮力敝惟恃一走為長策我師因糧於敵能以久困之使此賊一日不得則官軍一日不徹可擒四也操此四可禽之術以致三難破之㓂滅此渠魁特旦暮耳已而扶豹就執以功進貴州按察使平西吳王將征水西公奏記於王曰烏䝉烏撒鎮雄東川四府與水西為唇齒土司隴安藩又與安氏婚媾今四府雖名内附然狼子野心勢必顧惜其種類以水西之彊而令安藩復以四府附之則安坤未易制也計莫如席捲四府先馘安藩然後西南可無患矣聞者皆不之省其後平西王誅坤竟如公策進廣西右布政使王故禮重公薦公雲南左使公從軍二十年所見行間諸貴人多出其後輩而已獨俛首錢穀頗鬱鬱自失因喟然曰吾老矣立功立言二者訖無所就與其逐逐戎馬中曷若退而著書以娛暮年乎乃作歸田記且請於王曰某效力西南已久願乞骸骨歸鄉里王知公意猶勉慰留之而㑹有詔召公改調公遂行逾省城三十里一夕無疾卒年僅六十公性落落難合而顧好奬誘人善以豪俠自命不屑為緐文曲謹所學尤長於史在軍中稍暇輙喜讀諸史故其發諸詩文初未嘗摹擬而辭氣雄渾壯麗能令讀者想見其人子六人始起始騫始奮始超始搏始凱始起舉武進士始騫亦以公故任貴州黄平知州始奮始搏尤善詩文有父風 汪琬曰予嘗聞公舉進士時明愍帝方急文武材一日駕幸天壇召諸進士試騎射公貌故魁梧觀者皆目屬之及控躍馬凡九發九命中諸進士莫能逮者愍帝大悦欲不次用公而公知明將亡遂上章辭免公蓋非獨以才畧勝也其知幾者蚤矣故卒受遇 本朝得與開國名臣之列豈不偉然丈夫哉 節孝王先生傳 康熈十二年七月前吏部考功清吏司員外郎節孝王先生卒於家蓋以毁故也其毁柰何先是先生在京師聞母孫太宜人訃設位於堂晝夜擗踊投地絶而復蘇勺水溢米不入口者數日先生素患羸親故或私憂之有曹君某者遺書以觧先生先生曰不孝當此大故越在千里凡先宜人附身之具俱不獲用其誠信况敢言禄養乎不孝竊深悔之悔大則痛深今日之悲蓋有不及無過也由是遂病旣奔喪歸中夜哀號家人悉不忍聞枕席皆斑斑血漬也病益革醫或謂心血盡耗矣惟豬肝可以補心先生拒之曰吾寧守禮以斃勿越禮以生也蓋距太宜人小祥未二旬而殁遺命朝夕奠惟設白粥清水舍酒脯家人從之親知哀先生之以孝死私諡節孝先生享年四十有八禮曰節哀順變也君子念始之者也若先生之循循守禮未始無節而顧抱羸疾以訖於殁雖謂之不幸可也夫豈滅性者比與禮曰父母之喪仁者可以觀愛焉知者可以觀理焉彊者可以觀志焉孝子悌弟貞婦皆可得而察焉然則先生之孝友仁知俻見於此矣欲觀先生者舍此奚適哉先生諱士禄字子底自號西樵山人舉順治乙未進士為人清介有守自少以文章名尤工於詩晩歲益濳心六經其論偽詩傳有曰近世所傳子貢詩傳申公詩說皆偽也明有鄞人豐道生好撰偽書自言其家有魯詩世學一書傳自逺祖稷實自撰也又作詩傳託之子貢以為張本而所謂世學者若相與發明蓋以世學之視傳猶毛傳鄭箋之視序示有本也尋有妄人依旁詩傳别撰詩説其體類小序其説與豐氏盡同惟篇次小異道生叙詩傳原流又詭其所從出云魏正始中虞喜奉詔摹石而宋王子韶開河得之其説最支離而同時諸公無覺之者郭子章刻之於楚李維楨為序亦不一致疑惟道生同郡周應賔著九經考異辨之特詳然微周氏其偽亦灼然也凡古書原流存亡眞贋漢藝文隋經籍降及鄭通志馬通考諸書可覆而按也漢書儒林叙諸家授受尤悉并無一言及子貢詩傳者考虞喜傳亦無奉詔書石經事獨申公為魯詩漢志魯故二十五巻説二十八巻隋志明言亡於西晉安得至今猶存耶且其巻數亦不合所謂說者殆即毛氏故訓之流必不效小序體也至詩傳世學之偽穿鑿掩覆㾗迹宛然如詩傳篇目於鄭故闕狡童一篇别出麥秀一篇云子良諌用狂狡云云而世學則取箕子麥秀一歌為此篇首章蓋以兩詩皆有彼狡童兮一語故牽合也詩傳於鄭又闕東門之墠一篇於王風别出唐棣一篇而世學則取論語唐棣之華四語為此篇首章蓋以唐棣有豈不爾思室是逺而之句而東門首章有其室則邇其人甚逺次章復有豈不爾思語故牽合也又好影借春秋時事為説如陳風因小序株林一篇為刺陳靈淫夏姬事遂以墓門為泄冶刺靈公防有鵲巢為内子憂泄冶澤陂為國人傷泄冶其他異說尤多率取春秋事與詩語相附㑹其義之善而與毛鄭異者又特暗竊諸家非有所受也此書本不足以欺後世然凌濛初作傳詩適冢竟躋傳於序之右以為端木長於西河鄒忠作詩傳闡亦徃徃據傳以攻序而姚氏詩疑問引傳説與序等遂若詩傳果出子貢之手者竊恐後世惑之故著其槩云先生撰述甚夥此一篇尤善至於官閥世系具載其同産弟貽上所作年譜中 汪琬曰予與貽上同舉禮部又與先生同榜進士後先官京師相好也羣居酒次貽上議論風發而先生獨恂恂不妄措一詞固知其篤行君子人云始予以疾請告先生趨視予疾眷眷不忍别去且和予遮字韻詩以相贈至今弆其迹篋衍中顧先生已不復可見矣故為傳之如右 御史王公傳【并賛】 公諱與字百斯山東新城人浙江右布政使象晉次子也中崇禎元年進士選翰林院庶吉士出為湖廣道監察御史嘗抗疏劾總兵官鄧玘罪狀大畧謂玘自用兵以來淫汚劫掠每㨗皆係殺良冐功以此敗類置之行間正如稂莠之妨苗虎狼之噬物為禍最鉅伏祈罷其兵柄行勘正法庶幾斬一人而千萬人懼是時主兵者方横玘又閣臣私人疏上大忤閣臣意被謫江西按察司知事以歸遂不復出十七年三月流賊䧟京師公聞之涕泣不食自草壙志訖再拜訣其父布政公入室沐浴與其妻于孺人子士和拒户皆自經死遺命速士和字允協縣學生始公求死時家人或以微言諷士和俾乗間譬解士和不為動且曰此世間好事汝曹安用喋喋為遂作絶命辭一章其略云痛予生之不辰兮天滅我之立王嗟世道之溷濁兮何四維之不張彼反面而事仇兮方臣妾之未皇欲容身其無所兮願從吾親於帝郷㑹 世祖章皇帝既定天下 詔禮官具甲申死難諸臣本末上之為之臨 朝太息特命賜諡宣付史舘甚盛典也凡䝉賜者二十有三人而公以左降家居獨不得與議者至今惜之嗟乎封疆之臣則死封疆社稷之臣則死社稷若夫官已謫矣身已退矣夫固無封疆社稷之責矣當其時雖入山蹈海為世之逸民遺老無不可者而顧泣血飲恨忼慨殺身何其壯也故吾謂公死為難能導其妻若子俱從死尤難予友王子貽上痛從父之不得聞於 朝也以其事寓予予讀絶命辭尤為之然出涕故俻載之乃系之以贊贊曰 願為良臣勿為忠臣昔賢所遘邈矣昌辰公職柱史犯顔批鱗侃侃諤諤不有厥躬彼其之子伏機思逞一蹴中之匪人伊命明政不綱門户囂爭泰極而否陽詘隂信鴟張螘聚惟此黄巾無小無大瓦解土崩天傾日夷廟社以淪公則痛之仰呼蒼旻羣拜犬豕屈膝苟生公則恥之以臣死君婦也死夫子也死親於乎間氣萃公家門願告太史毋俾泯泯宜不一書以慰九京以勸大節以激頽風與天壤俱與日月新 予既作此傳成貽上寓書於予述公聞變即握腦子服之不死赴水者二皆被救不死㑹偽縣令賈三俊者至公求死益力偕于孺人共縊於室又繫絶不死家人遂共守之公竢守者稍懈乃縊死及葬㑹哭者數千人賈三俊亦來衆怒爭欲奮前執之三俊策馬走免所述視傳中稍詳因并附識於後 堯峰文鈔巻三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峰文鈔巻三十五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傳二【共十一首】 蕐鳯超先生傳 先生諱允誠字汝立無鍚人舉天啓二年進士歸而受學鄉先達高忠憲公攀龍之門踰一年從忠憲公北上授工部都水司主事是時魏忠賢與閣臣魏廣微等亂政方欲盡誅逐東林黨人凡士大夫為世指名者悉墮黨中先生將草疏以爭忠憲公力止之㑹楊忠烈公漣以疏劾忠賢得罪忠憲公與諸賢相次去位先生遂請告以歸崇禎二年赴補營繕司監督琉璃厰減經費銀數萬兩以繕城工南御史疏薦天下清官四人首列先生姓名衆以為允久之擢兵部職方司員外郎協贊郎中事於是温體仁在内閣閔洪學在吏部兩人相表裏謀翻故時所定逆案一切是非進退俱不厭衆望先生憤然曰去河北賊易去朝中朋黨難吾非以養母引退即當死職官下耳先上母老乞休疏不許遂直陳三大可惜四大可憂數千言其末謂次輔與冡臣以同邑為朋比吏部惟阿閣臣之意造門請命昏夜為常加膝墜淵惟其所欲甚至庇同郷則逆黨可因事保舉排正類則講官可借題逼逐皇上惡諸臣之欺欺莫大於此怒諸臣之專專莫甚於此厭諸臣之黨黨莫固於此威福下移而舉錯倒置臣竊寒心疏上凡再奉㫖詰責先生遂發洪學冐功冐䕃諸弊言益侃侃不阿且謂喪師辱國之王化貞何以不正法也潔已愛民之余大成何以不矜恤也唐世濟之黨䕶逃臣何以驟得美官也劉宗周之孤忠自立何以不登啓事也時體仁方擅寵中朝見先生疏者悉為危之先生亦自分禍及然帝意頗悟僅奪俸半年是後釋大成誅化貞而遂洪學最後世濟下獄體仁亦竟罷去訖如先生言其年竟以終養告歸歸十二年而遇福王自立於南京始調吏部文選司員外郎尋改驗封到署甫十有三日復引疾歸凡通籍二十餘年立朝不滿五載其剛方蓋天性也中間疏爭者率國家大計而訖未究其用知先生者惜之自諸生時讀忠憲公心性靜坐諸説即深信不疑及從公游造詣益深䆳公既殁先生發明高氏之學巋然稱東南大儒蓋忠憲公之後一人而已平時閉門家居有司罕識其面尤為廵撫都御史張公國維巡按御史祁公彪佳所重每先生至吳門兩公必先造舟虚心咨訪焉先是周延儒再召過無錫迂道詣先生門且屬其私人傳語許以殊擢及在南京馬士英亦詣門如延儒然先生俱不報謝也先生嘗論經有曰易者聖人之體春秋者聖人之用又論為學曰居讙呶之時常自收歛常自鎮靜處闃寂之地常自震常自生發其所得蓋如此 本朝順治五年避地鄒氏鎮標兵猝至先生以不薙髮被執送抵江寧諸滿漢官咸集竝以緩言款先生先生植立南向舉手曰二祖列宗神靈在上允誠髮不可去身不可降乃遇害年六十有一是日天大雷電晦冥風雨驟至父老見者相語曰此不要錢蕐吏部也無不歎息泣下從孫尚濂從先生死僕薛成聞先生執長慟不食先一日死僕朱孝聞訃亦號哭立死十五年縣人作神主祔東林道南祠學者因先生自號尊之曰鳯超先生 前史氏曰予聞先生之當鼎革也間指頭上髮歎曰留此必賈禍然吾食禄先朝去之無以見故主地下此其定志久矣嗟乎忠憲公授命於前先生又㐲節於後所遭之變雖殊而就義則一也不負所學誠哉是師是弟子云 前禮部主事王先生小傳 王先生泰徴字嘉生其系出自瑯琊後遷徽之祁門唐乾符中避黄巢亂又遷於歙數傳族益大土人呼其村曰王千故先生為歙縣人大父贈給事公世綱父鄉飲公文謨皆客於江陵先生生其地遂寓籍為江陵學生自少善屬大名噪湖襄間年二十餘嘗以貢試抵㑹城有前輩白君某者素知名至是年且老矣與先生値詢名氏先生具以對白君愠曰吾聞王嘉生名已久計其年當與吾相輩行若年少奈何妄語既而知其果先生也始大歎服又嘗醉登黄鶴樓適諸名士方大集先生故使酒乗醉出語侵衆衆亦醉爭起誰何之至有欲毆者或從旁識先生乃嘑曰此江陵王嘉生汝曹素所嚮徃者也衆大驚遂延先生上坐與定交其見重如此先生屬文甫就即為同儕傳誦以熟徃徃竊其所作取科第去而先生猶浮沉諸生中踰壯始舉於郷越七年始成進士出馬文忠公世竒之門釋褐廣東吳川知縣調繁新㑹丁母艱服闋補福建建陽縣所至俱大著聲績崇禎十七年以卓異擢禮部主事㑹愍帝之變竟不赴官歸隱歙之檀山杜門教授為業蓋先生之學非獨長於舉子義也其於經史百氏無不淹洽既居文忠公門習聞其論議所學益進每與人辨説必旁引曲證纚纚數千言具有條貫及其見之於文尤深沉曲折可驚可喜由是徽之學者悉籯糧笥書徃從先生游歲亡慮數百人一經指授其高第顯名者後先亦不啻數十人先生每出游山水間不攜傔從或以一童子自隨或諸門生相扶掖而已晩年病足久不瘉用晉習鑿齒故事作半士賦寓意中間襍以譏諷其援㨿甚博徽人皆誦述之年七十有六卒於家嗟乎天之生材也未有有其具而不適於用者也然而見用者恒少而湮没於窮岩深谷者恒多如先生其一也使先生肯出所長以與時賢相角逐未必不比肩抗踵也而顧放棄乎寂寞之濵優游乎塵之外訖於老且死而不用豈非其不幸耶抑予聞之昔文中子之在隋也其門有魏鄭公薛太常之屬吳淵頴之在元也其門有宋文憲公王忠文公之屬故身雖不偶而所造就弟子率號興王之佐後世稱說其師道數傳不衰今先生亦然距先生之殁已十餘年矣而徽士大夫之在朝者濟濟竝列溯其師友淵源一惟先生之歸夫豈遂遜於文中淵頴哉則亦未可謂之不幸也予故聞先生之風而樂道之遂從其仲子基棠之請采掇遺事如此 岳先生傳 先生姓岳氏名薦字西來山陽諸生為時文有名然非先生好也時時獨肆力於古自經傳旁及諸史百家亡不淹洽貫穿久之所得益深語人曰聖賢精微盡於六經四子書其尤要者在大學一篇耳由是以踐履為實學以體認天理為根柢以佛老為必可斥以古聖賢為必可法矩言楷行雖盛暑中衣冠動止秩如也時人皆迂而笑之當明崇禎末知天下將亡酒酣耳熱輙噫嗚歔欷罷去人又或以為狂獨與劉翁禹度善家苦貧食常襍糠覈然奉兩尊人惟謹翁性闊達喜為豪舉先生求娛其意者百端恒恐不得當也翁姥相繼殁每哭踊氣息不屬者數矣素壯健無疾至是以毁故病羸終其身有庶弟甫生其生母暴死㑹先生亦産女令婦棄女而乳其弟弟又患瘍日夜啼呼不止夫婦更抱撫之遂俱染瘍毒膿血淋漓被體先生固怡然婦亦化先生行不少怨恨也劉翁既善先生又雅重其為人命二子始大始恢從之游先生教二子專用宋儒程朱之學為準非徒以章句文字相敦勉也其後二子皆成進士始恢官吏部嘗謂予曰先生非今之所謂師也其殆古之經師人師也又曰某昆弟所以麤知學行不敢貽羞先人者率先生力也先是康熈六年劉翁授官岑谿其地故多瘴或尼翁行先生聞之曰人生賦命於天豈必瘴郷能死人哉昔巢谷不憚萬里省東坡於海外吾雖不逮古人願偕公行遂之岑谿未期年竟歿於官舍矣壽僅五十有一先生無子頗為歌詩門弟子欲藏弆其稾先生不許曰人顧力行何如耳安用區區小伎為哉又嘗為文章發明經史之説既成旋亦毁之終莫能闚其際也劉翁作岳先生傳子删剟其凡如此 舊史氏曰岑谿翁之稱先生也甚俻其末謂譔述宜在文苑經學宜在儒林操履堅正宜冠獨行逸民後之為良史者何處焉予甚媿翁斯語然先生言行風采四方無知者微岑谿翁父子將安所徴信乎故僃述之 文文肅公傳 公諱震孟字文起先世衡州人自衡屢遷始定居於蘇有諱林者偕其弟森後先舉進士林官至温州知府森巡撫都御史而文之族始大林生翰林待詔徴明徴明生國子博士彭彭生衞輝同知贈左諭德兼侍講元發元發生公年二十一以春秋經舉應天郷試凡十上禮部天啓二年始舉㑹試以殿試第一人授翰林院修撰於是熹宗幼冲太監魏忠賢擅權羣小相次用事方下講學之禁而謀盡逐東林黨人公乃䟽請勸學勤政語侵忠賢忠賢怒指摘疏中字以為嘲訕有㫖將予杖閣臣力救改降二級調外遂策蹇以歸公故與姊子姚文毅公希孟及里中周忠介公順昌友善其志節略同又視東林諸先生輩行甚後而丰采論議數相企慕故羣小爭目為黨魁及歸里忠介公既被逮死文毅復以事鐫職公日夜懼不免豫訣家人竢緹騎到即引決幸而不及於禍未幾一妄男子作歩天歌以寓刺譏厰衞捕獲即鍜錬獄辭令牽連公公亦遂削籍崇禎改元薦起侍讀尋進左中允左諭德充日講官累至左庶子少詹事兼侍讀學士纂修熹宗實録日講如故公在講筵見人主聰察過甚而諸臣方用門户相齮齕莫有能當上心者每臨講必反復開陳務闗切時事以諷帝輙改容嘉納焉旋察公挺挺忠正論説有裨於國中宰輔選嘗曰文某倒好始講筵於五經廢春秋禮記不講神宗方命講禮記至是又命講春秋閣臣温體仁輩素不樂公而春秋非顓門不能講公少習是經為大師體仁不得已以公應命講至宰咺歸賵傳賵凶禮也於例當闕帝令補講章進覽公乃推明春秋之義極言咺以六卿之長而壞法亂紀自王朝始焉用彼相帝甚嘉歎降諭諸講官今後當講者悉以此類推舉朝益知公將大用矣其明年廷推閣員公資淺不在推中特㫖命吏部取公年籍履歴入遂拜禮部左侍郎兼東閣大學士入閣辦事公之為史官也値北兵甫退吏部將借邉才以翻前所定逆案公再疏爭之羣小已相與側目繼又上疏請改正光宗實録其略曰臣猥以菲才俻員史局頃因纂修恭請光宗實録副本校對見中間舛誤甚多而悖謬之大者莫如先帝之册立與梃擊紅丸三大事祖要典邪説而應和之蓋逆黨崔呈秀等請㫖重修見今藏於皇史宬者是也方進呈之時皇上初登大寳要典未毁逆案未訂以故含糊從事後來亦無復發金匱之祕洗石渠之薉者至今邪說猶在儻謂一入史宬不可復改則流傳後世將安取衷國是攸闗非細故也因條次所宜改正者其目凡五疏入大忤體仁輩意而帝獨心善其言出御平臺手公疏示閣臣帝銳意嚮公而體仁及王應熊兩人猶齗齗力持之詰問良久兩人者辭窮無以對方叩首曰此誠逆黨所造邪說也今要典之燬已久又䝉皇上申飭即可垂示後世矣實録雖不果改而奉俞㫖申明略如公之奏焉由是益與體仁輩忤既入直應熊去位而體仁深中多數乃力求所以中傷公者㑹都給事中許公譽卿及公婚家福建右布政申紹芳得罪公竟以是罷去先是吏部尚書謝陞不厭衆望數為科道官所糾陞頗疑譽卿指使譽卿故公所推重者也用是幷疑公最後陞納山東布政勞某賄推擢登萊巡撫衆議大譁因交章彈陞陞窘甚具疏自辨遂誣譽卿紹芳坐以馮藉奥援爭官講闕其事絶無左驗蓋隂借以傾公也故事凡奏疏至閣中閣臣以次分票是疏不隸體仁所而體仁徼取之竟擬㫖削譽卿籍且票且目公公從容曰言官為民極榮事也彼方德公玉成之耳體仁益愠露章言皇上所以鼔勵天下者惟此爵禄名位而文某云云以股肱心膂之臣出此悖倫滅法之語欲以激怒帝帝果意公有私得㫖閒住公罷而譽卿削籍紹芳亦下獄矣公歸里甫半歲而病殁當公之病也聞文毅公訃徃哭之慟其病遂革距文毅殁時相去僅十有五日四方賢士大夫爭悼惜之公性方嚴不苟合以是數忤小人在内閣不滿三月雖屢見寵顧而受同官排䧟訖未及有所設施家居公㢘自守苞苴不敢及門通籍凡十有五年至於貴顯其第宅猶仍諸生時所居從未嘗拓地一弓建屋一椽也生平深惡内閹不與交通有太監曹化淳者故出王安名下浮慕公賢嘗遣私人祈公儻得循例徃來外廷事敢不惟命或勸公徃投謁公哂曰此謁一入其辱尚可湔洗乎其後見排體仁咸謂化淳與有力也越三年始復原官致仕又二年贈禮部尚書福王立追諡文肅公嘗因流賊不靖疏言致亂之源有四中間指斥廟堂猜疑黨人䝉蔽與將無紀律兵無行伍滛汚劫驅民為賊之狀尤極痛切及公既殁明竟以此亡天下云有兩子長子秉最知名明亡隱居竺塢之丙舎杜門著書終其身 前史官汪琬曰琬嘗訪公故居蓋已易主矣因抵其讀書之所所謂青瑶嶼者俛清沼攀修栁慨然久之適大風颯颯起林木間輙想像公掀髯抵手痛詬逆黨時也琬謹按公行狀及秉所譔愍帝小識詮次為傳以授秉之子㸃俾後生有考焉 張贈公小傳 公諱民感字爾孚别自號霖海先世由淮安徙居安丘家素力農其以文學著聞則自大父將仕郎諱澄者始公少補安丘學生在諸生中不屑事俗儒章句性方嚴恥與時相俯仰然勇於為義以長者見推郷里中歲無子元配王孺人嘗厚直為公購一妾其女有殊色甫入門公見其淚㾗盈頰驚而問故以實對公知為名家女遂立返之不責其直也女抵舍面使者再拜祝曰公長者願公生三男子是後公生子果符其數云嘗築樓别墅畚鍤已具夜夢老嫗來告曰庇公宇下久矣今當見逐公固長者盍少寛之俾兒衣服具而後行既寤莫測其何祥也翼日斸土得蛇穴有大小蛇蜿蜒以千百計公哂曰疇昔入夢者乃爾耶命役人䕶而移諸中野見者咸以為異生當承平東土士大夫家率以侈靡相高公獨以儉薄行之用一扇必數年乃易其於他物悉類此或譏其矯公曰福當如是惜也卒年六十治命以栁棺歛一切殯葬之具戒勿踰制家人悉遵行之娶於王先卒次室亦王氏皆贈孺人子三嗣倫萬厯壬子舉人繼倫天啓丁夘歲貢生緒倫崇禎辛未進士湖廣道監察御史公之卒也長子甫十二歲中者三歲最幼者方娠病革語王孺人曰若生必男將昌吾門及生即御史君也人莫知公以何術得之有從子舉人書紳者其人亦長者也公素厚愛之既病呼至與訣且屛人出槖中裝千金指以示曰嬛嬛諸孤豈易守此付汝俟其長可予則予之不則汝自享之耳書紳唯唯寘食器中舁去無知者三子漸長書紳置酒大㑹宗黨賓客以原槖歸焉緘鐍如故衆大歎服且追稱公知人康熈二十四年歲貢君之子貞入吳過予請曰某大父距今將百年矣故人遺老畧無在者其軼事日就湮滅某生又晩大懼先德之無以詔後裔垂來世也勉焉採輯得其有據依者僅僅如是是亦可以傳乎予曰記有之其先祖無美而稱之是誣也有善而弗知不明也知而弗傳不仁也三者君子之所恥也今吾子所葺者質而能核不亦信乎詳而能擇不亦明乎一舉筆而思永其先人不亦仁乎是固大異乎記之言矣其何不傳之有因稍刪述為傳如右他生卒子姓與舉人歳貢及御史君事行俱别載家乗中貞字某所撰諸行實皆有史法方補翰林待詔 袁氏六俊小傳 陶齋公諱表字邦正由太學生授西城兵馬司指揮改南京中城陞臨江通判為人和易不設崕岸而中實耿介不可犯在南京以事忤權貴抗節不屈致被繫獄久之始得解時人皆歎其直臨江致仕歸捐槖中俸千餘金葺先世墓創祭掃規儀建亭刻石以示子孫長於歌詩下筆輙滚滚不停數與昆弟及文先生徴仲王子履吉輩相倡和所著有江南春集行於世 謝湖先生諱褧字尚之晩耕謝湖之上故以自號吳縣學生屢試輙第一凡七赴應天試不利循例入太學博學善屬文知名吳中凡上官有司至吳者聞先生名輙折節與交性最亢潔學尤長於詩喜繪花鳥有逸趣書法入米元章之室家有石磬齋蔡孔目九逵為之記所著田舍集游都三稾譜系八述倂編類金聲玉振等稾甚夥岳山人岱亦知名士也嘗撰今雨瑶蕐急推先生文行以為德必有言云 谷虚先生諱衮字補之舉嘉靖戊子鄉試戊戍登進士第授江西廬陵知縣先生勤於吏事每翻閲文書非夜漏下數十刻不休縣人名好訟又輸賦京師輙為攬納户所侵冐至是悉鈎擿其譁猾置之理一縣驚服又鼎新學宫及文忠烈公祠又為靖難諸臣曽御史曽紀善建専祠凡興諸役皆取足罰鍰未嘗費民一錢㑹奉檄覈縣田雖深山窮谷先生必親履其地抽稽俱有法度吏胥不敢上下其手於是監司交薦有詔徴先生先生以覈田未竟不果行遂不得與考選擢禮部儀制司主事陞署員外郎引疾歸先生長身玉立美鬚䫇性和雅謙下即之令人意消與母弟裘同居終其身不析産歴官十餘年家事益落然周恤親黨不以有無為作輟也先是先生在廬陵廬陵人欲為立生祠先生不許既去又以白於上官適先生殁遂祀名宦所著有袁禮部集行於世 卧雪公諱褒字與之太學生身長七尺音如鉅鐘雅薄功名不肯仕與人交不設城府輕財好施有以急難告者傾槖濟之無所吝濳心讀書不喜浮屠老子之說晩而卜地桃花塢築室灌園抱膝長吟其間於聲勢泊如也以子貴贈按察司使子年萬厯丁丑進士歴官陜西按察司使孫堪萬厯庚子舉人歴官肇慶府同知坊歴官絳州州同曾孫于令歴官荆州知府公所著有東窓筆記括囊稾若干巻 胥臺先生諱袠字永之生五齡知書七歲賦詩有竒語年十五即馳聲塲屋間又九歲舉鄉試第一明年殿試二甲第一人改庶吉士㑹張孚敬新貴幸欲招致先生於門下先生不荅遂倡言諸吉士少年浮薄皆予左官先生得刑部主事典試河南所取多知名士改兵部武選司未幾而司不戒於火先生適代其友司干掫乃逮下獄論戍湖州蓋孚敬意也先生既工文章精筆札湖又當山水間凡所諷誦著述傳播逺近其名益大重遇赦薦起南武選歴廣西提學僉事致政歸有所經游名山皆為文記之卜家横塘据有石湖之勝意豁如也以子貴加贈副使所著文集及皇明獻實吳中先賢傅若干巻世緯及歲時記周禮直觧又若干巻王尚書元美嘗贊先生像云藝文沾沾以自喜兮六籍洋洋取足已兮經濟秩秩不吾以兮少而亨衢嗟中否兮寧自隱約焉骩骳兮可以知先生文行矣子尊嘉靖乙丑進士歴官山東提學副使父子皆卓然稱嘉靖間名臣吳人至今推之 志山公諱裘字紹之吳縣學生屢試塲屋不利歎曰是有命也乃益取經史及漢唐以來名家之文博渉徧覽貫穿上下作為詩歌古文詞皆醖藉淳雅多可傳者生而秀敏且畏謹不失繩度居親喪盡禮兄谷虚官於朝公遂當室經紀家事未嘗敢以一錢入私槖也谷虛既殁公為文數千言以寫其哀其詞極悲痛讀者咸為公雪涕云晩歲始循資貢禮部竟不及仕所著有志山詩集 前史官汪琬曰琬嘗閲袁氏世譜明成間有隱君子諱敬别號介隱公者生三子長教諭公鼎次贈禮部公鼒次封刑部公鼏禮部公之子為谷虚先生衮志山公裘刑部公之子為陶齋公表謝湖先生褧卧雪公襃胥臺先生皆以文行知名吳中稱曰六俊而谷虛與胥臺兩先生尤有聞於朝事詳明史當世宗時吳之袁氏皇甫氏兄弟文學斌斌然海内莫與為竝今僅百六十餘年而兩姓零落凋謝極矣獨志山公有孫麟振之及其子士俊令推力持門户喜收拾先世遺跡又請於上官乞以郷賢祀谷虛先生又倡族人請建六俊祠以琬妻宜人為胥臺先生四世女孫故命琬撰六俊小傳 忘菴王先生傳 王先生武字勤中明太傅文恪公六世孫也以諸生入太學少時風流儻爽不屑意舉子業自讀書賦詩外若投壺蹴踘彈碁馬射技擊之術與夫藝花種樹豢魚籠禽之方無不通究而尤長於畫素擅鑒賞當王氏家門鼎盛其先世所遺及平時購獲者率多宋元明諸大家名蹟徃徃心摹手追務得其遺法故其所寫花鳥動植信意渲染皆有生趣家本饒裕而王先生雅不事生産數為徭賦所困又性好施予親故間或有負之者亦槩置不問計一歲所入輙縁手盡以是其家遂落甫壯乃屛絶諸好獨以高潔醖藉自持所居為文恪公故第其旁怡老園有亭榭花木水石之勝恒與賓從及諸昆弟具蔬果酒食觴咏其間値其空無時亦必清坐相對談笑移日不倦家既益落而所作畫益工諸好事者評王先生畫雖前輩陳山人道復陸處士叔平不能過也前太常王翁客亦善畫尤亟稱之曰近代寫生家多畫院氣獨吾勤中所作神韻生動當在妙品中於是其聲譽大噪四方士大夫走書幣造請者日夕相屬寸縑尺素流傳逺近莫不鄭重藏弆甚有作贋筆以售者京師貴人爭慕王先生名出兼金訪求其畫不能得内閣宋文恪公即王先生姊壻也方貴顯於朝移書招王先生入京師先生笑而不應嘗語人曰古之善畫者莫一非高人傑士以文行著者也有如文恪公諸客沈徴君唐觧元文待詔之屬其人皆能為畫重不則畫豈能重人乎蓋晩而自號㤀菴或徴其說王先生告之曰魚相忘於江湖人相忘於道術今予之補劓息機於此也世忘予乎予忘世乎兩相忘則去道也近矣其寓意超卓如此年僅五十有九卒於家為人孝友愷悌與人交不設城府所遇無貴賤長少率委曲相款洽居平善病晩歲病屢發不復多作畫故人有貧乏者輙强之使作王先生欣然執筆曰願以佐吾子晨夕需族父年老有孫女不能嫁王先生復力疾為作數幅俾鬻以治奩具客有以病諌者王先王曰吾財不足而力有餘敢自愛耶先是積藏諸名蹟及他玩好甚夥中歲斥以易薪粟幾罄矣疾既革又命諸子盡出篋衍中所餘贈遺諸親故無復存者琬聞其訃為之然出涕曰此吾吳之老成典刑也自今以徃吳中豈復有斯人比乎蓋一時鉅公勝流俱推重王先王畫而琬獨愛慕其為人以為王先生素行匪特長者也蓋有古達人遺風焉故願為之傳前史官汪琬曰吾吳故多高隱之士前明自淵孝先生杜瓊石田翁沈周顧祖辰子武陸治叔平之流莫不以善畫有聞流風餘韻迄今為吳人所稱説越百數十年而王先生始繼起王先生文章詞翰雖視石田稍遜顧其風尚標置略與淵孝子武叔平相伯仲惜乎享年不永而世之稱王先生者又以畫掩其名德予不勝為之太息云 宋烈女傳 禮曰女子幼從父兄嫁從夫顧有未嫁而殉其夫者或疑之以為過竊嘗論之君臣夫婦一也士庶之未委質者猶女子之既字而未嫁者也謀人之軍師敗則死之謀人之邦邑危則亡之然則不居其位不食其禄與居其位食其禄而非有軍師邦邑之責者先王固不輕責之以死也然而夷齊餓死首陽之下則孔子稱之童汪錡死於郎之戰則許其勿殤夫夷齊未嘗事紂也汪錡不在成人之列又非有禄位於魯者也由是言之是皆可以無死及其既死而孔子曽不以為過得非世教既衰人倫道息凡忠孝義烈之行聖人急欲借之以砥礪末俗而不嫌其矯激者與其又何疑乎女子之殉夫也禮曰男女非有行媒不相知名非受幣不交不親然則媒氏行而可以知名矣聘幣具而交親之分可以定矣曽子問曰取女有吉日而女死如之何孔子曰壻齊衰而弔既葬而除之夫死亦如之此言女子於其夫之死必服斬衰以弔也夫生則有交親之分死則服斬衰之服如是而遂以身殉之其何過之有吾於是傳宋烈女之事烈女名典姐家於蔚州之西崖頭其父有懷故農夫也烈女性樸謹不苟言笑年十六許嫁千字邨人蘭州厮蘭氏貧不能聘康熈四年正月甫聘而州厮暴死訃至烈女方舂穀遽輟舂慟哭欲以死殉者屢矣父母多方譬慰之意若稍解者已而乗其母出徑裂蘭氏所聘羅數尺縊死寢户旁及歛顔色如生於是村中諸父老走白諸州州以聞上官而前光禄寺丞魏環極先生其州人也書其事寓予予謂烈女生長農家非素聞姆氏之誡者也又非嫻於詩書之文而習知禮義者也顧一旦忼慨殺身雖名家士族亦有所不逮此其義烈出於天性夫豈得以矯激少之哉予故偹論焉 康熈五年十二月十六日禮部覆順天學院蕭某䟽曰烈女宋典姐聞夫暴亡時時涕泣乗母熟睡引繩自縊與烈婦隨夫自盡之例無異相應旌表請 勅該撫院學院轉行該地方官照題定例給銀三十兩聽其自行建坊可也奉 旨依議此見諸邸鈔與前傳稍相異同幷附之 王烈女傳 王烈女者小名玉陜西郃陽之世族也父圖南母康氏烈女生始數歲孝謹聰慧其祖母尤愛異之指示家人曰若男也必興王氏宗矣稍長許聘韓城張某㑹梁山以北盗起晝夜侵掠死傷者載道諸劫帥又好竄取婦女為質以邀厚利多者償至千金由是郃陽韓城皆苦盜順治五年盜攻百良堡一夕破之烈女家在堡中家人聞盜且至悉散走烈女知不免亟起告母康曰兒必死之必不以身受汚為王氏恥也言未竟母子相顧泣下俄而盜入其室牽烈女以去既入山烈女陽陽如平時顧反用好語紿盜曰某一羸弱女子耳勢不能遯且家已破敗遯將焉徃盍少見寛乎盜意憐烈女且然其言守衞者稍解烈女竊出營外顧見道上眢井遂投入以死冬十一月某日也年十有六當烈女死時諸擊纍婦女在旁具見其狀爭嘖嘖驚異有為盜所辱者或更俛首太息用以自媿云越數日堡中稍定王氏四出購求烈女或指示尸處始得歸殯其後十一年烈女母弟又旦中己亥進士在京師述其事命予為之傳 汪子曰予讀野有死之詩喟然歎古之婦女抑何柔順貞正雖至於扞禦彊暴而猶婉曲其辭如此也今觀烈女之誑賊與其所以赴死者豈不有詩人之遺邪郃陽本有莘氏故地為周后妃太姒所生洽水經焉所謂在洽之陽在渭之涘是也蓋其風教由來者久矣 金節婦傳 節婦胡徽之休寧人嫁金騰茂騰茂蚤夭於是節婦年甫二十五姑徐在堂無恙而遺孤子明誠僅周晬騰茂故貧士既死其家益困節婦藉紡織縫紉易粟肉以養姑畧如騰茂在時明誠少患痺踰毁齒猶不能行病且篤節婦抱之涕泣禱於神曰是兒乃金氏所係一綫也不可死吾願以身代死無憾一夕夢神人授之藥厥明明誠病果起不踰年彊壯且異恒兒矣其㝠感如此節婦又以貧故不能延師口自命之讀書識字課督甚力既長又命出游里塾故明誠雖為賈而恂恂有士行皆節婦之教使然也未幾姑徐老病坐卧牀蓐中家無婢媪節婦日夜扶掖起居凡飲食搔抓下訖澣濯溺之役無不親之如是垂十年而姑始殁節婦艱苦具至無怨言亦無怠色曰婦道宜然姑之將歿也呼節婦與訣曰吾無以報汝願汝得新婦異時所以事汝者如汝事我我可慰於地下矣言未既執節婦手泣下而瞑節婦亦號慟幾絶如哭騰茂時也於是族黨皆太息其孝以為難節婦至今在其年七十五矣顧强健如故明誠生子且有孫若曾如干人内外斬斬悉遵節婦儀法休寧諸婦女稱節孝者必首推金節婦云予門人賁字筮文明誠之族也乞予傳之且曰將徃求旌於有司予遂為略其始末嗟乎在禮婦人以婉娩順從為職國風二南所咏如葛蕈采蘩采蘋小星諸詩又皆勤澣濯共祭祀與夫不妒忌之常非必竢苦節高行然後有聞於世而見録於聖人也其後王教衰微苟非節義彰著不得與於國家旌門之典然亦皆從事具文而有司莫以為意幸而有司留意其間則其所被旌者又皆豪彊貴顯有氣力之家居多至於閭閻之間雖其苦節高行徃徃沈薶湮滅垂老而不及旌者殆不知其幾矣如節婦亦其一也夫國家創為烏頭綽楔之制所以旌此者蓋將以勸乎彼也若其被旌者或不足以勸而閭閻之卓卓可傳者又不皆與於旌則風俗安得不益壞而教化何以復興哉此今之有司之責也故予傳節婦既訖因幷論之云 克勒馬傳 和碩禮親王有良馬曰克勒猶漢言棗騮馬也高七尺自首至尾長可丈有咫耳際肉角寸許腹下旋毛若鱗甲然翹駿倍常識者以為是龍種也平時授鞍輙人立而踶在軍中聞鼔聲則奮迅欲出惟圉人命王甚愛之數乘以攻討無不如意嘗至安平是馬適病蹄自跑土出泉洗其創而瘉於是軍中目泉為聖水云順治五年冬王薨馬聞哭聲蹢䠱哀鳴不已圉人煮豆粟飤之不食飤草然後食未幾馬遂斃某謹按禮王乃 太宗之第一子而今 上之伯父也自 國家剙業以來王於諸皇子中齒號最長凡討夜黒烏拉灰爬魚皮諸部未嘗不在行間每出入萬衆之中破敵䧟陣擒生斬馘王之功必最而得是馬之力亦不為少也嗚呼天造我 國家既生王為宗室偉人又生是馬以俻王佐命馳驅之需豈偶然哉昔唐太宗有六馬嘗繪之為圖而嗣後遂刻石昭陵之下後世好事之家乃有搨其蹟以相傳玩者惜乎當王之時未暇為是馬繪圖而至於今日亦未有善畫之士為能追冩其形容而傳之後世者也不知某之文猶足以代畫否姑述其所聞云爾 堯峰文鈔巻三十五 <集部,別集類,清代,堯峰文鈔>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峰文鈔巻三十六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書事【共十首】 周忠介公遺事 周忠介公順昌字景文明萬厯中進士歴官吏部文選司員外郎請告歸是時太監魏忠賢亂政故給事中嘉善魏忠節公忤忠賢被逮過蘇公徃與之飲酒三日以季女許嫁其孫忠賢聞之恚甚御史倪文焕承忠賢指劾公遂削籍而㑹蘇杭織造太監李實與故應天巡撫周公起元及公有隙追劾起元竄公姓名其中遂遣官旗逮公公知之怡然不為動比宣旨公廨巡撫都御史毛一鷺巡按御史徐吉及道府以下皆在列小民聚觀者數千人爭為公呼寃聲殷如雷諸生王節等直前詰責一鷺謂衆怒不可犯也明公何不緩宣詔書㨿實以聞於朝一鷺實無意聽諸生姑為好語謝之諸生復力爭稍侵一鷺一鷺勃然曰諸生誦法孔子知君臣大義詔旨在即君父在也顧羣聚而譁如此皆荅曰豈惟君父二祖十宗實式馮焉諸生奉明公教萬一異日立朝不幸遇此等事决當以死爭之明公柰何教人謟邪巡按御史見諸生言切欲解之乃語諸生曰苐無譁當商所以善後者衆方環聽如堵官旗見議久不决又訝撫按官不以法繩諸生也輙手鋃鐺擿之地有聲大呼囚安在且曰此魏公命可緩邪衆遂怒曰然則偽㫖也爭折䦨楯奮擊官旗官旗抱頭東西竄或升木登屋或匿厠中皆戰栗乞命曰魏公誤我有死者巡撫幕中諸將率騎卒至或拔刅脅衆衆益怒將奪刅刅一鷺偹兵使者張孝鞭卒以狥始稍定知府㓂愼知縣陳文瑞素得民復數為温言譬之衆乃解去或謂公盍返私室公不可遂舎一鷺署中是日也佗官旗之浙者道胥門入城强市酒肉瞋目叱市人市人復羣毆之走焚其舟投槖裝於水官旗皆泅水以免一鷺懼召騎卒介而自衞夜要御史上疏告變檄有司捕民顔佩韋等十餘人繋之越八日公竟就逮既至京師下詔獄坐考掠瘐死獄中而忠賢復矯㫖殺佩韋等五人杖戌馬信等七人又黜諸生王節等五人崇禎元年忠賢敗公之長子茂蘭刺血上書白公寃詔贈太常寺正卿諡忠介予特祠一鷺亦以忠賢黨被辠家居白晝見公乗輿佩韋等騎而從直入坐中堂一鷺大怖遂病死 汪琬曰亡弟搢九嘗私次忠介公事予以示公之孫旦齡以為信乃稍節其冗者參以殷氏所作年譜授其家俾弆之 書張縉始末 十六年六月有妄男子纓笠汗絝騎而過河南之柘城繋馬逆旅馬驚逸呼主人追之不即應以馬箠捶傷主人觀者皆怪之摉其囊得銅印一重逾二斤隱隱有篆文不能識執以告縣縣令誰何之男子乃挺立大言我朱慈英前明皇帝第四子也母曰周皇后於是反呵叱縣令令大驚辨其印文則忠孝德全福禄壽永八字也遂上諸巡撫廵撫下兵巡道按騐男子益詐言始生三歲時李自成破北京為賊帥所掠至山海闗有李弁者負之南遯間闗過江匿於主事耿元度者家耿許配以女既而江南大亂復與耿奔走吳越間從故翰林何應元遊學遂薙髪為僧居天台山中數年不見容於人欲北渡河故取道於此且言嘗為總兵官其辭不經多此類巡撫宻械其人疏於 朝章下兵部呼問男子銅印所自曰受諸耿元度問元度與何應元安在曰死久矣問李弁曰家真定至今猶巡撫麾下又問李何名曰忘之矣其狀貌如何曰一目兵部乃下真定索之巡撫悉拘麾下眇一目者至京師與之辨皆非是兵部陽用好語稍稍誘男子使吐實久之方窮其詐蓋浙江之金華府人姓張名縉年二十歲既為僧又名超福少時嘗得銅印不知何人所遺一不足據而縉頗妖誕遂竄入義烏郭門外之伏虎菴事僧百峰為師時時自詭前明皇子或稱朱慈英或稱朱盟輙用印為左證以惑士民恣行姧利有千總龔某者惡之將列於官縉詗得其狀即棄僧服脱身逃至江寧轉入河南竟為柘城人所執前所云云皆妄也於是詔繋刑部獄法司論縉妖言當棄市 天子猶以為疑命法司再勘法司襍問縉若何用為此縉辭窮但曰年少無藉為人所紿故當死問紿者主名為誰雖嚴刑終不以實對至今猶在獄中獄中人傳其善六壬數學自筮决不死子方署河南司事親見之汪子曰成方遂王郎之事自古有之然未有如縉之不經者也予考明愍帝凡七子周皇后生皇太子定王田貴妃生永王皇四子皇四子先貴妃殤與縉言無相讎者 國家律例中無詐稱皇子之條而法司當其辠斬盖引漢史為斷可謂知律意矣予恐後人附會縉所稱為真故疏其始末如此十七年十一月某日也其明年縉竟棄市是時予已左遷兵馬司指揮矣 書張獻忠兵敗始末 前明崇禎之十有七年張獻忠引其衆自荆州入川屠䕫州雲陽抵萬縣悉驅其民投之江復從梁山趨重慶所過誅戮以人肉為糧雖婦女無免者遂長驅入成都獻忠氣驕甚乃自稱老萬歲建東西二府以養子孫可望李定國居之命各稱千歲於是有入闗中取李自成之志矣已而自成為 王師所滅獻忠聞之始懼先是獻忠所至輙焚積聚隳壞城垣宫室不為持久計至是始據成都拒守順治二年肅王奉 詔西征至漢中故逗畱不進以示賊無西意逾月賊帥劉進忠者來歸因輸獻忠虛實僃言其可取狀王兼程進命士馬俱銜枚當是時獻忠營於西充不設僃王師奄至西充之鳯皇觀㑹大霧晝晦潛勒軍登山賊諜者知之以告獻忠獻忠既素驕且不虞 王師之速至也斬以狥曰此羣徭求食耳肅王豈能遽越劒閣邪少頃又告又斬之凡三斬告者王詗得之遂揮鐡騎下促獻忠營獻忠方在廐中視其良馬見有急兵即乗馬而馳未暇擐甲也 王師追射獻忠貫其胷獻忠疾馳還營拔矢視之果清兵也乃大驚於是賊衆奪氣 王師乗之所向皆披靡東西二府各引兵遯是日禽獻忠獻忠中矢將死矣猶瞋目怒其部曲之降者降者猶列拜之王乃拔佩刀仰而祝天曰獻忠辠惡滔天毒流萬姓予受 天子命奉行天誅謹敢為萬姓復仇祝訖王親加刅於獻忠身遂磔殺之尸之轅門士民爭徃斫之骨肉糜爛略盡先是閬中有巨鐘沒於水獻忠命其黨率人牛數千牽取之不能出獻忠疑鐘之有神也大怒發巨礮擊鐘壞其口二尺餘遂出之識者或謂賊名獻忠鐘忠音相近今被擊且壞其獻忠將敗之徴乎果不半歲死獻忠狀貎魁梧面長一尺六寸性慘暴一日不誅戮則悽然不樂死時年四十有一獻忠既敗可望定國皆走降明其後可望與定國爭權相殺兵敗來歸 世祖封可望義王而定國復潰走緬甸以死獻忠又有養子鄭國者偕可望來授一等阿思哈哈番予嘗識其人其言獻忠事甚具兹不暇書姑略其兵敗始末如此 書沈通明事 淮安沈通明字克赤嘗為前明總兵官任俠輕財好從中原士大夫游士大夫皆稱之數與賊戰有功順治二年先是有巡撫田仰者素習通明之為人加禮遇焉至是見明將亡遂屬其家通明而身自浮海去通明匿仰妻子他所㑹 王師渡淮購仰妻子急蹤跡至通明家且幷捕通明是時通明已散遣所部杜門久矣捕者凡十餘輩合譟圍其居通明走入寢室飲酒數斗裂束帛縛其愛妾負之背而牽騎手弓矢以出大呼曰若輩亦知沈將軍邪遂注矢擬捕者皆逡巡引郤通明疾馳與愛妾俱得脱僦居蘇州變姓名賣卜以自活未幾愛妾死意不自入靈巖山祝髪為浮屠已復棄浮屠服北訪故人於鄧州通明故魁壘丈夫也美須䫇以飲酒自豪又善度曲每醉輙歌呼鄧州市上間以曼聲襍之酸楚動聽一市皆以為狂而彭公子籛其州人也素有聲望於江淮間方罷巡撫家居獨聞而異之偵得通明所在徒歩徃與之語通明黙不應已詢知為彭巡撫乃大喜吐實公捉其手曰君狀貎稍異必將有物色之者非我其孰為魯朱家邪引與俱歸公亦豪於酒日夜與通明縱飲甚歡居久之遇赦始得出通明少以勇力聞嘗與賊戰賊射之洞腹通明急拔矢裂甲裳裹其創徃逐射者竟殺其人而還由是一軍皆壯之今且年八十餘矣膂力雖少衰而飲酒不減少時任俠自喜亦如故也始居蘇州變姓名曰申宗耿及為浮屠又名弇劉吏部公勇曾有序贈之至比諸前宋姚平仲龍伯康云夫明季戰争之際四方竒才輩出如予所紀乙邦才江天一及通明之屬率倜儻非常之器意氣幹略横從百出此皆予之所及聞也其他流落淟沒為予所不及聞而不得載筆以紀者又不知幾何人然而卒無補於明之亡者何與當此之時或有其人而不用或用之而不盡至於廟堂柄事之臣非滛邪朋比即闒茸委懷禄躭寵之流當其有事不獨掣若人之肘也必從而加媒糵焉及一旦僨决潰裂捼手無策則槩誣天下以乏才嗚呼其真乏才也耶詩有之誰秉國成不自為政此予所以歎也 曹孝子事略 孝子名廣攄字藴昔今兵部侍郎曹公國柄之長子也以䕃入國子監年二十五㑹其母夫人病乃刲股肉為羮以進母飲之而瘳先是孝子亦病既刲股匿其創不以告創驟受風病遂亟逾若干日殁實順治十有八年也於是顧御史如華傳之詳矣因略其事如右或問於予曰毁傷支體以至於死此非古聖人訓也又非國家之令甲所聼也孝子豈未之知耶予應之曰奚為其不知也當其埶危而情迫藥之不瘉禱之不應欲控籲而靡所亦奚暇古訓之遵而禁令之䘏邪故雖死無憾也嗟乎昔之君子效命於君父者多矣今之君子能乎否也既不能勉焉為之而獧譎巧謬之輩則又援聖賢之説以自解借令甲之似以祈逃免其辠辜相縻以虛名而相塗以文具此風俗所以益媮而急難危亡之時天下所以無臣子也論者不此之咎而顧以毁傷滅絶議孝子孝子不幸死矣然且不免於議得非其重不幸與此論者之過也 黄孝子事略 孝子名洪元丹陽人其父國相以武斷豪於里中有虞庠者好持吏短長寅縁告訐與國相同里不相能遂發國相隂事欲致之辠國相行賄得不坐庠反以誣受杖乃偽引謝具酒食交歡而私遣惡少年詗國相㑹國相被酒夜行從其後捽項反接之負以石沈諸河里人皆心知庠所為也莫敢問時孝子與弟某皆幼其後稍長微聞之乃哭告母曰殺吾父者虞庠也母急掩其口曰勿妄言禍及矣孝子每號慟母輙呵禁之於是中夜飲泣至旦且椎牀曰死耳母亦泣曰汝父未我老矣竢我死則聽汝孝子始受命兄弟共適市數市利斧藏之虞庠頗自疑更好言慰孝子曰孺子未昏吾壻汝孝子陽謝曰公我丈人行也得為公壻幸甚退而切齒曰賊奴欲以而女易吾父邪久之母死既合葬兄弟哭拜墓上曰兒飲血含憤十年矣今日願與父母訣遂懷斧徃來迹庠未得間故事春社必盛陳優戲里人觀者環集初國相亦以社時被酒遇害至是又直社孝子見庠在社所馳歸呼其弟各挾斧徃殺庠庠方上坐觀優意揚揚自得也孝子直入肩擠之字謂庠曰逸羣我送汝死庠起笑曰孺子醉耶乃瞋目答曰將醉汝血援斧斫庠應手仆衆驚二子横斧揮其衆大呼曰去去毋嘗我刅也皆郤立不敢動兩斧竝下庠遂死於是四顧拱手謝曰某無禮倉卒乃驚父老復兄弟挾斧緩歩出翼日詣縣自陳狀有司義之免其弟頌繫孝子於獄康熈十一年四月某日也後一年上官竟脱孝子辠云 汪子曰賀君瑒若孝子同縣士也善古文辭嘗傳孝子甚竒予既慕孝子且愛重賀君之文故節其事如右予又聞孝子之出獄也遂去為浮屠易其名曰光空今方行脚諸方以精進稱 顔中和事略 予既叙黄孝子事宗人昭兹因從容言顔生中和嘗復父讎其始末甚具予歎曰是又一孝子也不可使無聞焉中和本名發祥吳之楓橋人其父宏仁順治初有怨家周昌者乘亂偕其黨十餘人誘宏仁閉空舍中殺之而棄其首已顔氏得道旁尸驗之良是屢購其首無有也及物色殺者主名知其為昌連控之於官不得直於是宏仁有長子孟和次則中和中和年甫十三痛其父被殺嘗取析薪斧出礪之復束稾草如人形書昌姓名其上以試斧如是者數矣鄰里知者數易中和以為此穉子戲耳即昌聞之頗心動然亦未暇僃也逾三年中和懷斧竊告其母曰兒將徃復父讎母大駭摇手止之曰昌無藉有膂力汝弱小何能為慎勿自速死也中和奮衣出門不顧是日直昌市中中和隂尾之行昌不知也行稍前遽自後揮斧中昌首流血被面昌方左右顧又斧之而㑹其母趣孟和走視弟孟和趨至昌已死兄弟乃相率號於衆曰盍偕我詣官首辠乎衆如其言既至縣庭中和與孟和爭自承殺人官不能决衆從旁分别言之始下中和於獄其母蒲伏徃視之且哭且撫其背詬曰騃兒豈不聞殺人者死顧欲以父子兩命易人一命邪中和怡然曰父讎得復死不憾其明年巡按御史録囚遂釋中和而周昌前所與共殺宏仁者十餘人後先皆病死臨死時皆言顔泰如守我徧體青赤色若有擊者或又言泰如幸緩我泰如者宏仁别字也不期年十餘人無一在者而中和至今亡恙昭兹云 汪子曰顔氏聚居楓橋市中其先有佩韋者中和之從祖祖父也明天啓中與衆共訴周忠介公寃毆殺錦衣衞所遣官校被法死佩韋以義今中和以孝皆卓卓有立顔氏信多賢哉昭兹又言中和性坦率雅好六博本不甚解書及其鋭於為父瀕死勿憚乃士大夫讀書知道理者所弗如亦異矣 記二獄 距予廬數十歩為桃花墩墩旁居人數十家皆無藉細民也一婦與人私其夫不相誰何數持婦求賄而已既而婦與所私患之伺間引錐剚其腹且斃負而懸諸塜樹間紿曰自縊也遂為鄰人所發私者賄其夫兄證弟嘗為盜被獲羣毆不勝痛以故死婦與所私皆脱辠又洞庭東山民不孝其父從之乞飲輙予以溺久之遂殺其母鄰人執以詣縣其父從旁質之力縣令不聽笞而遣之上官㢘知其故大駭復執下獄杖死刑罰之不中久矣今之為吏者急於催科而緩於聽訟催科至於殺人而民之被重辠顧可以不死吳俗素獧險好訟而不恥犯法有司又導之如此孔子曰愛而恕可以容困温而斷可以抑姧今之為吏者夫亦弗思耳矣 書恭迎 大駕始末 康熈二十三年冬十月 皇上南巡將抵蘇二十四日丙辰臣琬偕在籍坊院諸臣具舟徃迎於望亭是夕 御舟至無錫臣等還宿滸墅明日丁巳夜方半前驅傳呼 御舟將至諸臣皆具朝服露坐民家檐下以待戊午既旦 御舟踰闗恭迎於南新橋岸次 皇上傳諭使前臣等竭蹷前趨數十歩 御舟始泊臣等列跪岸側 皇上徧詢諸臣姓名訖獨不及臣琬琬因自通姓名䝉諭曰曉得隨詢臣琬行年幾何琬謹對臣犬馬齒六十有一復詢吳中秋成何若琬又對今歲歉收夏大水秋不雨 皇上若微頷者因徹 御前餅餌二盤以 賜且傳 諭曰舟中無他所有今以此慰勞若等 御舟將發遂遣侍衞送臣等歸舟而後行臣琬退為諸父老恭述 天語無不歡呼歎息甚且有泣下者蓋聞民為邦本食為民天未有不念民食而能致郅者也 皇上東巡所至亦旣蠲民租三之一矣顧倉卒弭檝則又咨訪拳拳専注民瘼如此此稀闊盛事雖尚書所稱皇帝之清問下民何以加焉臣琬老矣跧伏草野何幸以垂白之年得偕田間父老沐浴乎 聖人之澤而耕鑿乎太平極治之時也竊懼記注官不在 御舟左右未能遂悉其詳故謹書之以僃采擇 記誌銘石刻事 文待詔先生為陳以譔誌銘一首八分書亦先生筆以者名鍵都御史璚季子太醫院判周原已壻即今姚城陳氏之先也當時既刻石矣不知何故不歸於陳竟留落乗鯉坊民家民婦誤以䙝器寘其上是夜寒熱譫語若有馮之者責婦不當擅汚此石民家大恐百方禱祀始瘉遂疑此石為祟移送西鄰禪興寺中寺僧愚俗亦不之識也自是棄諸庭中墻隅者若干歲矣寺中相傳石之由來如此族子右衡嘗讀書於寺以予之好訪前賢名蹟也乞諸寺僧遣兩輿夫舁來城西示予予因以一舟載歸山莊稍暇考先生甫田集又不知何故不載此作獨愛其文章之整麗筆墨之端秀乃嵌入莊右垣中蓋由誌所云正德己卯到今康熈壬戍相去凡一百六十四年嗟乎石果能祟人邪豈文字不可䙝眤其應遂爾邪又豈先生有靈致然邪抑適㑹民婦之自病姑委其祟於石邪不然是文字之工且玅者或有物焉實呵䕶之而不欲使其堙滅無聞也故記之石一共四十四行七百五十七字無篆蓋刻者為章簡甫 堯峰文鈔巻三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峰文鈔巻三十七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箴 贊 頌 銘【共二十首】 坐右箴二首 齒剛則亡舌柔則存爾其戒之㢲以全身爾之不戒終於必折盡言翹過前有覆轍 爾勿謂貧汙萊三稔爾勿謂賤官簿五品爾復悻悻欲以何求才頓機拙爾悔爾尤 世祖章皇帝御書贊【并序】 禮部尚書臣王崇簡嘗出 世祖章皇帝御書示臣琬於寳翰堂臣琬退而敬為之贊其辭曰 維 皇偃武蚤夜論道既聰既明大文斯燿硏精藝事與道俱全雲章日華氣象萬千宜刻樂石用配周鼓渴驥怒猊曽何足數受言藏之光燭於天圭之璧之其永珍之 陶淵明像贊【并序】 淵明桃蕐源記述其人之語曰尚不知有漢何論魏晉此淵明之所為寓意者也蓋自魏晉以來君臣父子兄弟之際操戈攘臂鬬爭紛紜其為耳目之所不忍見聞者多矣淵明思得窮山曲隩深阻夐絶蕭然遺世之地而逃之而卒不可得則姑托諸文以自見設為虚辭以示其欣慕想像之意固不必實有其地與實有其人也後世能詩之士遂因淵明之言而為歌為行者不絶最後蘇子瞻洪駒父之流則又從而辨之以為源中之人非神仙是不已大誤乎昔阮嗣宗當魏晉之間其才無所發攄輙寄之於酒時人譏其放誕任達而大將軍昭獨稱之為至慎昭雖姧雄然不謂之深知嗣宗不可也淵明之好飲亦然當其醺然微醉悠然長吟不自以為黄綺即自以為無懷葛天之民故其詩有云一酌百情逺重觴忽忘天幾若不知此身之在義熈永初時者彼其視醉郷亦甚無以異於桃蕐源也吾見子瞻愛孔北海子由愛管幼安皆為之贊遂作淵明贊曰 金行既衰寄奴嗣起螘鬬蠅營公實憎恥欲羣鳥獸無所栖止桃蕐之源特寓言爾風生北窗菊抽東籬何以悦志拊琴賦詩遺詩百篇澹漠沖二蘇而後其孰能和之 杜少陵像贊【并序】 鄢陵梁子曰緝為御史一年方用侃侃任職知名於時顧其閒居為詩獨愛杜少陵先生以予論之先生愛君憂國之心見於詩者可謂一篇之中三致意焉矣然當其間闗亂離受左拾遺之命是必有議論丰采卓然自異者乃自諌房琯罷相薦岑參而外寥寥無所建明何也意者史氏盡軼之邪及考先生詩有云避人焚諌草騎馬欲雞栖又云明朝有封事數問夜如何蓋其所謂一飯不忘君者如此然後知史氏之軼之也信矣彼劉昫者固不足道以宋景文歐陽文忠之賢而不免於漏失豈不大可歎耶不然豈避人而焚之者果實有其事邪然則梁子之好先生也必於其人有取焉當不獨以其辭采之工音節之壯而已於是命工繪先生像而索其同年生汪琬為贊敬贊之曰 先生之生忠愛性成丁世迍邅感激填膺有志不逮發為歌詩非其欲然時則使之海涵嶽蓄莫測其涯後人見之四顧咨嗟亦有作者歩趨後趾不得其形况乃神似上者陵競下者剽賊匪根於中蕪詞奚益嶽嶽梁子正色在 廷不詭不隨鸇擊鷹騰誦先生詩尚論其人忠愛之心異世維鈞爰繪斯像以示末學有容秩如有風穆若伊我小子是用仰止纘言作贊敬告詩史 劉叙寰像贊 叙寰像甚似惜鼻太齇耳然叙寰老而貧方奔走衣食於諸倩家何從致此泉石耶予歸計决矣行當與叙寰同隱遂擬楚辭以題其像曰 松風兮謖謖泉之聲兮淙淙煙景將夕君何為兮山中開䘳兮抱膝恣偃蹇兮松之側室人謫兮不知聊逍遥兮自得潄流泉採松脂君將徃兮復何時山中之居兮可卜我招君兮君勿辭 程周量像贊【并序】 程周量畫像一巻其像席方茵而坐左有梅蕐三樹右有池復有梅覆影池中旁絫石陂襍草叢生其上畫之大都如此周量南粤人也南粤自庾嶺以徃深谿陗谷幽崖絶壁之間彌望皆梅也今周量置像其側得毋慨然有故郷之思耶先是周量嘗舉壬辰進士既得第一人矣而㑹權貴人與考官有隙謀因事中之於是科塲議起爭指摘周量經義欲以傾考官語聞於 上周量乃復被黜當是時權貴人之意非故有憾於周量也特借周量為根以快其私爾然科塲之議日以益熾其端發於是科而其禍極於丁酉士大夫縻爛潰裂者殆不可勝計詩曰誰生厲階至今為梗吾故觀於壬辰之事未嘗不喟然太息追咎首禍之人也今周量方用閣試擢為中書舍人致身玉堂之上可謂一時之榮而向之指摘周量者輙因事斥逐不復柄用久矣噫以周量之文章雅秀明潔投之宜無所不可然不幸而遭擯落者垂八年於兹矣頼 天子深知之故復見録用為周量者當何如竭其才力以圖報稱耶而顧惟故鄉之思若欲效古之隱約山林者何也吾將見周量而問之於是龔芝麓孫退谷兩先生皆為周量像贊而予復記之且以詩系之其辭曰篁墩之裔越居五羊種學績文聿來 帝庭以遨以遊顇而復亨乃命畫史貌此清揚華林鬱然流泉淙淙胡當筮仕遯思不忘爾齒方艾爾名方昌盍篋斯圖竢宦之成 孫侍郎像贊 未老而縣車何介且確也不窮愁而著書何淵以博也有鼎有彞有圖有史日偃仰其側而悠然自娛何神志之暇逸而意氣之卓犖也其不知先生者則曰是殆古之獨行君子與其知之者曰非也夫固升游夏之堂而又據濂洛之席者也 喬石林像贊 猗惟先生玉色敷腴曽夢鈞天游 帝之都被服嫻雅黼芾瓊琚才高氣雄側目羣盱昔為侍晨今返幽居有梅百樹有水一區坦是壺腹枕藉詩書出處語黙以時巻舒我儀先生其容不臞雖則不臞亦列仙儒 琴士某像贊 此頌琴供奉 天室淫哇之曲是屏是黜安用琵琶空矦觱栗 帝歌南風爰和其音庶階治平以慰 帝心襄邪曠邪復作于今 小像自贊【并序】 同郡朱君某為予作小像予既題兩絶句於後復作贊八韻塗其隙處云云 吏事婞直文材迂䟽仕學俱拙媿君子儒晩而勇退山澤之臞穿穴經傳辟彼蠧魚舒帋濡墨敢曰著書信心與手聊用自娛風雨晦鍵户以居人或不堪我心則愉 薦福寺募塐彌勒佛像贊 佛説衆生不能解脱皆執我愛輪轉生死愛心一熾金銀錢穀衣服器皿種種戀著隨處尋求求而不得輙相詬鬬由愛生貪由貪生嗔由嗔生癡顛倒墮落無有出期是故當知棄愛樂舍凡諸眷屬妻妾子女以及此身六根四大一切幻合無不可舎何况財寳真是外物若能以此方便布施如棄瓦礫而獲髻珠脱離煩㛴得清淨樂爾時吳城薦福古刹有一比邱千劫已前於彌勒佛曽相親近深植善本誓畢此生莊嚴法像蕐香鐙燭常以供養願大力募求大衆生决定信佐成勝果善哉善哉我則樂以筆墨文字歡喜贊歎為俗姓先願諸大衆各助金錢乃至粟帛一絲一粒破慳貪心向佛布施是大因縁亦非因縁當知佛性離因縁故是大功德亦非功德當知佛性離功德故亦無彌勒亦無衆生當知佛性離見相故彼亦無募此亦無施當知佛性離彼我故不得執有又非著無當知佛性冺有無故若由喜舎永斷愛根見清淨性即見彌勒 水月觀世音菩薩像贊 謂水無月何故水中常露月影謂水有月向水撈捉月復何在若使是一汲水在器是水非月使復為二此月一見仍不離水展轉卜度皆是妄想説一便非何况有二以此諸妄欲求菩薩如尋昨夢如覔已頭顛倒狂惑了無是處畢竟如何是觀世音菩薩貪看水上月失却眼中珠 渡海觀世音菩薩像贊 苦海茫茫衆生所怖一念清淨撥開雲霧惟我大士彈指即渡鮫人前驅龍子後䕶天樂雷鳴寳蕐露魚鼈黿鼉聚觀若堵夜义羅刹暨諸鬼部持戈荷㦸祼形赤股悉來歸依踉蹡拜舞長波怒濤了無險阻如乗安車如蹋平路咄哉彼岸不踰跬歩彼衆生者業皆已作浮沉五濁惡風飄墮 觀世音菩薩像贊 衆生以妄念徧造種種業復以惡業故徧見種種報方其得報時展轉生恐怖怖甚輙號呼欲求菩薩救一聲觀世音頓忘諸苦趣當知救苦者非藉菩薩力如以繩自縛自縛還自解縛者既非佗何故須他救以我觀衆生皆具菩薩慧本來各清淨縁何受諸苦所苦從何起有起應有滅縁何了不滅沈淪千劫内若能破此妄起滅兩非實隨處自游行皆得大自在菩薩不住空菩薩不住色非色與非空一切俱不住我今造此像復作如是説願彼求救者諸苦一時脱 栴檀觀世音菩薩像贊【并序】 汪門毛氏以私財命工敬雕觀世音菩薩像既成其舅汪琬贊曰若説是菩薩此是栴檀木工力加雕鐫赤金為外飾一一假合成菩薩在何處若説非菩薩容顔妙端嚴寳冠及瓔珞種種屬希有見者悉頂禮儼然菩薩在二説轉相駁畢竟皆戲論欲知菩薩性含裹十方界本來自清淨本來自真實本來自圓明本來自周徧是相了非相非相亦復非處處無礙著故名觀自在 睢州湯烈婦旌門頌【并序】 順治十七年巡按河南監察御史臣粹然言睢州諸生湯祖契妻趙氏值明末李自成之亂賊入祖契家挺刃劫氏將驅之出氏厲聲呵曰國家何負於若乃至屠割民人裸辱女婦天誅將降行見磔若曹肉餧飤犬彘曽不愍死尚敢以刀鋸脅我賊大怒遂刃之以死迄今舉州流傳言發涕下華顛毁齒一無異辭於是士民某等白其狀於長其長上諸府若司道以達於臣臣加覆覈謂宜旌氏門閭用勸流俗臣謹昧死以聞 天子下其章禮官定議如御史言遂 詔有司遵著令行事署其門曰節烈之門越康熈十八年氏子侍講某暨琬俱職禁林具述其母節死始末琬惟我 世祖章皇帝誕受天命甫定鼎宅土於燕即 諭臣僚博求明末死事諸臣凡得二十有三人贈官賜諡有差與古之釋囚封墓者信無異焉蓋興王尊崇義烈甚甚渥於以作新臣庶變易惰媮剏國規模莫先於此然則氏之得與 褒寵豈不宜哉琬忝史官幸得廁某之後以文字為職不揣固陋敢造旌門頌一章授某鑱諸樂石垂示永永其辭曰 維 聖建極撫有萬方武功既弛文教以張維忠維節爰錫寵章靡逺弗届靡幽弗光睢女氏趙來嬪于湯幽閑貞正秉德之常時艱孔棘兇豎扇殃呌呶紛紜睢人心恇氏也獨否彼兇是抗彼兇何知方恣狓猖有沫者血卒膏兇鋩維此睢人載謳載颺亦惟睢人眷言䀌傷柱史采之上於明堂 帝曰俞哉是協輿望 朕豈有愛而不汝揚亦匪汝私汝節則臧乃命睢人伐石崇岡乃築之基乃樹之坊烏頭雙表絢兹門墻詩美游女寔扞暴强史稱禮宗之死以忼氏也儷之卓然煒煌維 帝汝嘉汝節益彰有嵩則髙有河則長山摧川竭令聞不亡 念佛頌【并序】 中峯了法師與諸居士倡蓮社示予念佛三昧詩一首予為作此頌 佛在汝心念在汝口一百八珠數在汝手心口手如與佛為一欲求西方先藉佛力如何是佛念佛者誰戴頭覔頭狂走何為根塵清淨是即淨土身心安隱即蓮蕐坐六時行持恍見佛容驀然坐斷佛見亦空一念不著一念不生是真念佛佛其證明 沼泉銘【并序】 予塟先大夫於堯峯之麓既訖事從形家者言命工穿沼墓南畚土逾七尺得原泉焉鑑之而清飲之而甘且有崇報禪院浮圗相距十餘里獨時時寓影泉中予以為祥乃作銘而刻之於石置之斯泉之左 横山出䝉伏流土中匯而為沼氣與山通可吸可灌可溉原壄可潤竹石枌榆松檟旱則不涸潦不加盈維泉之德澂澈渟先公遺體永宅其上神乎來游春秋勿爽 擭村石硯銘 擭村良材黄章黝質登翁之几殺墨宜筆兼是二者以相著述其形石也其德維玉 堯峯文鈔巻三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峯文鈔巻三十八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題䟦一【共十二首】 題致富書 此書出於近世其辭不雅馴然論樹蓺蠶畜之術頗可觀覽信有益於農家者流也孔子曰季孫之賜我粟千鍾也而交益親南宫敬叔之乗我車也而道加行微夫二子之貺財則丘之道殆將廢矣甚矣財之不可不殖也以孔子交游徧四方其道又大被於七十子之徒然猶不能無藉於財况在後之學者邪有人於此為郎吏歲餘而其貧益甚以是求交親道行不亦難乎然孔子又言富不可求數譏子貢不受命而貨殖何也學者茍有志孔子之道必不可以不知命有財而交親道行命也財不足而交且日疏道且日廢者非其人之過也亦命也故雖有是非毁譽之至乎其側亦安命以俟之而已或曰然則奚取乎此書予告之曰吾將退休於家以講求所謂樹蓺蠶畜之術而老焉則必於此書取之所以自附於農家者流也非求富者也 題淵明集 屈原子胥皆孔子所謂殺身成仁者也而揚子雲獨譏之子雲方自詡以為煌煌明哲度其胷中舍劇秦美新而外所自得者無幾矣宜乎於二子若冰炭水火之不相入也温文正公之為人豈子雲比哉通鑑不尚竒節之士其於原之湛身略而不取可也乃元嘉四年并不載淵明之卒何也淵明出處始末具詳本傳至其為詩也哀夷齊之固窮感精衞之填海大節炳然微獨以甲子紀年而已而通鑑不載豈偶軼之耶抑别有義例也夫子雲曲學之士本不足道也而自温公以訖王介甫曽子固之徒無不好其學者同時能辭而闢之者子瞻一人而止爾温公既好子雲至謂荀孟殆不足比遂作太集注又作潛虛以擬之噫亦過矣昔人譏司馬遷是非謬於聖人予謂子雲亦然抑殆有甚焉若温公之不取原與淵明也得非平時之所好不免深中子雲之毒故有時而發與予三復淵明詩不能不為温公太息也 題小兒語 沙隨吕公得勝作小兒語二巻其仲子侍郎公坤作續語三巻演語一巻皆不越委巷俚談閨房兒女子之所習者而勸誡存焉易曰䝉以養正聖功也聖人之道兼徹上下非有幽深妙竒特而不可測者也故其功由日用飲食而極之可以盡性至命化民成俗所謂内外本末一以貫之也蘇子由本不知道遂謂道有不可名言者及其論子夏之教人也則又善其始於洒埽應對進退而不急急於道審如是也豈道之於洒埽應對果有截然為二者邪夫亦支離悖謬失子夏之本意矣惟子程子則不然其説曰洒埽應對便是形而上者知此則於易養正之説庶幾其能相發明與故吾謂是語也不獨為閨房之勸誡已也雖曰聖賢之教大人先生之學不外是焉可也竊願廣其傳以竢後之求道者 題平母節略巻 詩二南半為后夫人作聖人既繫之正風至於邶衞為變風之始而詩復首柏舟其後乃以墻有茨采唐鶉之奔奔諸篇繼之蓋聖人立教之意所以望其為此而戒其為彼也深且逺矣如馮孺人能持苦節以終其身又能教其子用文章取名於世其於共姜奚媿焉於是王茂逺宋玉叔既為之傳諸士大夫復從而賦詩寵之凡如干篇異時有譔輯 本朝詩者茍不取法乎聖人則已如法聖人繫詩之意則必不遺乎此也且微獨不遺而已必將采其尤工切者冠諸篇端以端風化而勵末俗平氏盍姑俟之 題使琉球記 陳翼字友石常熟人略通琴書既從張御史學禮徃使琉球嘗授琴於其王世子還至京師為予僃言海中魚龍之變幻日月之出没煙濤雲浪之倐忽有無與夫琉球風土之醇愿人物氏族之喬野儀文器數之樸略近古可喜可愕多記中所不載者予聞而羡且慕之為之拊掌起舞恨不能經行眺覽其間也昔蘇明允有言大丈夫不為相得為使折衝口舌之間足矣今陳生雖不為使幸得附 王人以行出其技能逺自暴著於數萬里外為予所羡慕雖蹈海奚憾哉於是陳生又言徃返海上蓋瀕死者數矣其始遇盗於海口則幾以兵死既而逗留大洋中所貯水米告盡則又幾饑渴死夜見大魚浮海面揚鬛噴水水涌起數丈所乗舶震撼欲覆又幾沈溺死隨風引至琉球北山得登岸稍逾數十丈即當墮入落漈洋中不可上又幾死越北山遇風雨卒至兩龍夾舟飲於海又幾死及歸而復遇大風雨桅裂颿壞柁繩中絶飄蕩三晝夜不知所之又幾死抵閩界上輙潛行賊島間數百里懼為所得又幾憂悸疾病死顧得仗 天子之芘中國之威靈數瀕死而不死天吳海若實隂相之蓋其自以為幸者如此然予猶有憾焉求諸古人如游輞川泛渼陂周覽洞庭彭蠡沅湘雲夢之旁此其蹟之所渉耳目所經見者以挍大海直比於桮水勺泉耳然且作為詩文相與張大而稱說之况乎竒觀異聞什伯於此不有雄偉恢閎絶倫特出之作以述其事而陳其狀歸而上諸史臣藏諸藝苑以嫓美齊諧志怪之書將何以誇示後世為無窮之傳邪惜乎陳生者方沾沾以琴書自喜猶未暇及此也 題萬里紀程 紀程曷為而作吾吳孝子黄君向堅端木為其親作也親者孰謂謂孝子之父含美先生也先生名某崇禎癸酉舉人明末知雲南大姚縣以兵阻不得返孝子徒歩徃尋之故有作也曷為謂之紀程孝子之行也始於順治八年冬十二月訖明年夏六月自吳入滇復自滇奉其親歸吳為日則二十有一旬為道路則二萬五千餘里中間疾風盲雨之嗟縣崖絶壑深谿危彴之恐山妖木鬽猩鼯豺虎與夫獞人猺子盱睢咋噬之虞烽煙戎馬營壘闗隘之警無所不紀未見其親則憂憂而思既見則喜喜而繼之以泣舉凡家人父子悽傷欵接之情亦無所不紀故謂之紀程也予受其書於徐子禎起讀之既竟作而問客曰昔文安民王原大理民趙重華皆常尋親士大夫之賢者亦嘗為傳為述以行矣乃今而復見孝子然則孝子與王趙孰難一客曰王趙難予曰何謂也曰王趙之違其親或在羈貫或在襁負而其父又細民也所執無定業所游無定方東西南北茫茫焉倀倀焉故其尋之也難孝子則不然雖相距萬里而含美先生顧居蠻獠中無恙也孝子又熟習其親之音容笑貎豈必如王趙者占之以夢決之以卜導之以異人與予曰否否王趙遭逢承平其徃返於道路也市不晨易犬不夜吠海内一家雖難易也當孝子旁皇羽檄之間蒲伏無人之境櫛風沐雨心與身俱瘁繭足黧面絶無人色逺方之人視之不猜為間諜即譟為匪類其幸脱於刀刃劒鋒者僅耳由是觀之雖易難也蓋含美先先之意亦云爾語未既一客笑於坐曰子失言矣彼孝子烏問所謂難易哉大舜克諧稱孝小子胡蓋前之愆亦稱孝文武視寢問膳稱孝小弁之子窮極而呼天亦稱孝以文武易則文武不知也以若舜若胡若小弁之子難若舜若胡若小弁不知也凡為人子者知其親而已矣方且不自有夫孝也又烏問所謂難易哉予曰善 題搢九傳疑録 録末永王事見於 國初邸鈔順治元年十一月有稱前明皇子者至京師入故嘉定伯周奎家奎留之二日遂以偽太子疏於朝於是吏科朱徽河南道趙繼鼎等連章劾奎而録言為人所執非是既下刑部有小内官指驗瘢㾗抱之而哭録言内官不敢識認亦非是一時廷臣諸疏具在大指略同獨侍郎沈惟炳所言尤明切略曰如其真也是明帝之靈所默擁也 清朝寛仁厚德加意先朝上諡發喪僃極隆盛今且命將出征代明帝除凶伐暴又何嫌何疑於其子不以僃三恪之後祀為明帝存此一綫哉如其偽也則必隂險者妄圖富貴故挾此無知之徒冐死試法凡主使合謀之人收藏引進之家務必直窮到底與天下共見之若留疑似之形何以傳信後世云云嗟乎東宫南竄舉朝猶斥為王之明况乎玉歩既改而欲緩頰措辭於其間不更難乎然則沈侍郎之疏未為失也搢九不及見邸鈔故所載不無牴牾今繕寫御史趙開心以下四疏附諸巻末使著書者有所考云 題時御史西臺奏議後 右嘉定時公乾所西臺奏議三巻公諱偕行字汝健乾所其别號也前明萬厯中進士由知縣擢四川道監察御史以抄没崇信伯事特㫖降調邉方襍職歸卒於家當公之甫為御史也太倉王公錫爵在内閣餘姚陳公有年在吏部富平孫公丕揚在都察院時方崇尚清節百僚廪廪奉職號為國家之極盛居言路者類多挺挺守正不撓不阿公即其一也琬讀公所葺諸奏凡二十六篇中間如論沈惟敬倭之姧以為陽稱封貢實許和親遂并劾石星宋應昌李如松輩皆國家文武大臣曽不能練兵選將屯田積粟以衞封疆乃今日議封明日議貢駸駸乎又有和親之説不聞請尚方劒以斬惟敬首而反為曲辯隠諱其謂之何又因雷震西華門極言章奏既留中不發加以小臣言事獲罪者一切禁錮而驥駑不分大臣稱疾請告者一切慰留而薫蕕無别臣願視遂臣之才品為取舍如孟養浩鄒元標之直諌所當亟用而中有沽名偏拗者舍之可也視大臣之賢否為去留如陳有年之忠鯁所當亟挽而中有瑕疵可指者聽其去可也又言財譬諸水也導之為江河疏之為溝澮則羣生咸沾其益若積壅既久必奔潰四出而流害無窮單穆公曰絶民用而實王府猶積川原而為潢汚也其竭也無日矣今太倉之積貯已空矣太僕之馬價已匱矣而東倭北敵未有息肩之期皇上以天下為家何必藏富内府而徒為潢汚之聚乎蓋公所爭者率皆天下大計茍從其言有禆宗社非淺於乎偉哉顧考之神宗實禄既不及為公立傳後來秉筆纂修者亦無從悉公始末琬郷里後進距公之没不過數十年去公之居不逮數舍而其流風餘韻亦茫乎未有聞焉是可歎息者也今幸公曽孫圮授來游於琬之門然後得覩此二十六篇者惜其名位猶未大顯設施猶未大究而遽連蹇以終也意者其待後之人乎無念爾祖聿修厥德是在圮授念之而已圮授字期五縣學生方以髙才知名呉下云 題楊柳枝詞後 楊栁枝詞七言絶句體雖權輿於白尚書樂天而實原本風雅後之人既相與師承其意又從而變易其體而推廣言之是故有言離别者即詩昔我徃矣楊栁依依之意也有言閨房男女者即詩東門之楊其葉牂牂之意也有感身世之仳上借之以示諷刺次借之以自鳴其不偶者即詩折栁樊圃狂夫瞿瞿菀彼栁斯鳴蜩嘒嘒有菀者桞不尚息焉之類之意也其間或興或比所以師承風雅而寄意於楊栁者其旨趣固顯然明白讀者可以吟諷紬繹而怳然遇之於不言之表者也特其體與風雅異爾若其意則未嘗異也近世後生淺學不能詩者徃徃敢為大言鄙此詞近於兒女子之語而傲睨以為不屑為果如此也則三百篇之内諸詩咏楊栁者具在孔子何故不删而自漢以來諸儒之傳箋訓詁者亦何故尊之為經使得廁於風雅之列而又相與師承之乎至於稍能詩者方其為此詞也則一切取前賢之殘膏賸馥飣餖襞積以自附於騷人墨士以厭塞求者之請若有程課督責不得已而後作者而徐按其中舉無有也蓋其能成章者亦厪厪矣於是倡和諸詞多至一千六百餘篇而所録止於如此就其所録之中又皆瑕瑜優劣層見迭出求其旨趣之所在則未知視三百篇之興比果孰離而孰合孰近而孰逺也豈不難哉予故不敢以繩他人姑題其後而願私與諸門人共朂之云 題袁氏冊後 予家與袁世戚袁之先介隱公以隱君子稱生方齋懷雪兩公兩公之子吳人推汝南六俊方齋所生則谷虛志山兩公懷雪所生則陶齋謝湖卧雪胥臺四公是也胥臺諱官至僉事生吳門公諱尊尼官至副使為予亡室宜人曽祖卧雪公諱褒生德門公諱年官至參議為宜人本生曽祖相沿甲科文望具載國史家乗吳人共目為巨族之冠今振之先生年七十餘須麋郁然讀書好義借醫以隱其次子令推尤英妙能文即志山公諱裘之孫也方兵燹後袁氏稍衰先世遺澤暨正嘉萬間諸名公所贈翰墨悉落好事者手散佚久矣先生與令推力加購求始得裒先人諸小像自介隱公下畧僃而吳文定諸公題贈及志記之屬具在潢成冊嗟夫介隱公以來所以貽子孫者非不善也顧非得先生父子之賢相與引之勿替則散者其何以復聚而佚者其何以復存乎夫寳玉大弓魯之重器也魯人失而復得春秋許之是册也祖考手澤在焉不啻如弓玉而已袁之子姓庶幾承先生之志世世寳之先生命予題其後予娶於袁宜乎述袁之家世也加詳焉 題庉邨和尚法嗣圖 記曰天生時而地生財人其父生而師教之此師道所由昉也今夫醫藥卜筮之術承蜩弄丸彈碁蹴踘之技猶必有所受教而後能工况其為聖賢之學者哉浮屠氏之談禪者皆本達磨以下諸祖故謂之祖師及其摩頂記莂則又各自有師然吾聞大慧嘗游大陽洞山間既得曹洞宗旨見其授受之際必臂香以表不妄付授因竊念曰禪有傳受豈祖師自悟自證之法遂棄之而徧歴諸方由此言之浮屠氏之所謂師弟子非若吾儒之師弟子然也故當其既悟則佛可訶祖可罵禪版几案俱可付之一火蓋彼方借此為大機大用洞徹了當之所在而豈嘗拘拘於威儀禮數之中哉若清上人固庉邨之嗣天童之孫也來游京師乃悉取其同門受法者若干人列之為圗而又沾沾焉以已説序之吾不知其於彼法之所謂自悟自證者果有得焉否也雖然昔公伯寮親與七十子之列而敢於毁季路邢和叔本程門高第而遽誣宣仁以附紹述之説然則士大夫之隂賊詭譎叛其師友以去者良不少也而浮屠氏獨能區别受授之由來所以衞其門牆者惟恐不嚴而守其衣盋巾拂者惟恐不至豈不猶賢乎哉若上人是已吾故有感而書之 題容安軒記 子汪子既作是記宣城梅子讀而嘆曰先生其有道者與或笑於旁曰非也吾聞至人之於道也若承蜩若捶鉤其視憂患也若虛舟之觸其履之而安也又若没人之入水若醉人之墜車夫固泊然無心與造化游者也今先生乃不勝得失祻福之慮襍然攻於胷次而形於起居動靜之間明知其不可柰何然後呶呶聒聒借一言以解之以自託於淵明子瞻是果可謂之無心乎茍無心何有言茍無言何有記哉語云知者不言言者不知故曰先生非有道者也於是子汪子聞而善之遂録其語 堯峯文鈔巻三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峰文鈔巻三十九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題䟦【共二十六首】 䟦孝經易知 右孝經易知一巻登封耿逸菴所纂其說明白簡要便於童䝉葢鏤版嵩陽書院者久矣㑹湯潛菴先生開府吳中憫吾吳人習俗穨靡孝友道微乃遴簡宿儒命每月講孝經於學宫欲以移易風俗届期逺近至者環集先生親徃臨視命之坐聽且呼社學諸生徒年僅髫齔者使前勞以好言飼以餈餌長幼人人自得深合古者有德有造之義甚盛舉也於是吾吳前登封令張子牖如嘗受易知一書於逸菴所遂以呈先生先生閲而大喜謀頒行之以為䝉養之助牖如因捐貲鳩匠重刻且竣將以先生命頒示社學諸生徒俾朝夕肄業焉嗟乎周官大司徒以六行教萬民必先曰孝以八刑糾萬民必先曰不孝之刑其屬族師月吉屬民讀法則書其孝弟有學者而師氏之教國子也又一則曰孝德以知逆惡再則曰孝行以親父母至於武王作康誥輙舉不孝不友之罰擬其罪於元惡大憝然則古聖王之為教也莫不根柢門内如此而後世董率不行教育不至其道寖以衰息徃徃民彞泯亂相爭相攘以䧟乎獄訟宜乎先生有深憫與夫孩提之童無不知愛親者吾吳中生徒誠家得此書諷誦而紬繹之朝夕不怠庶幾格心滌面於以棄其故習而復其良知也非難是則先生之意也夫亦琬與牖如之意也夫琬故䟦其後而敬虛前序以俟先生命筆云 䟦漢書揚雄傳 吾吳楊莊簡公嘗參政於四川作郫縣揚子雲祠堂記歴引郫人簡氏吉人胡氏之說辨子雲未嘗仕莽而胡氏說尤詳大略謂傳言雄作符命投閣年七十一天鳯五年卒考雄至西京年四十餘自成帝建始改元至天鳯五年計五十年以五十合四十餘不將百年乎則傳言七十一者恐悞據桓譚新語雄作甘泉賦夢腸出收而納之明日遂卒成帝祠甘泉在永始四年謂雄卒是時恐亦未然就法言考之莽之號安漢公也在平帝元始間法言稱漢公且云漢興二百一十載自髙帝至平帝正値其數則雄年七十一卒當在平帝末雄仕歴成哀平故稱三世不徙官若復仕莾又詎止三世哉由是知雄决無為莾大夫及投閣美新之事其説可謂辨而核矣但班孟堅去子雲時已逺其傳訛固宜桓譚親見子雲何以差謬乃爾殆不可解也莊簡又引法言曰君子在治若鳯在亂若鳯何以故曰治則見亂則隱子雲之言如此其無仕莾事可見云云莊簡公諱成嘉靖丙辰進士累官太子少保南京兵部尚書有文集四巻不行於世予故表此記出之以書揚雄傳後俟再考云 䟦素問 經言五運六氣詳矣抑予聞元人葛恒齋即可久諸父行也嘗立説以為醫當視時之盛衰為益損劉守真張子和輩値金人强盛民悍氣剛故多用宣洩之法及其衰也兵革之餘饑饉相仍民勞志困故張潔古李明之輩多加補益至宋之季年醫者大抵務守䕶元氣而已此説實發内經所未僃予則以為微獨衰世之人宜用補益也方其盛時至於承平稍久率皆豢養於聲色酒食之中平居則精神氣力先已衰耗一旦有疾而用宣洩寒凉之劑必不能堪也審矣葛之同時惟丹谿朱先生亦得此意後之凡為醫者不可不知也雖然豈惟醫哉 䟦正字通 甚矣學者之好竒而不知有經也此書論禫字則宗戴氏侗以為釋服之名如此則禮喪服小記宗子母在為妻禫為父母妻長子禫其説皆不可解矣論袒免免字則宗程氏大昌以為免冠之免讀如字如此則左氏傳穆姬以免服衰絰逆趙鞅使衞太子絻其説皆不可解矣學術不能通經而好為新異可喜之論以詆譏前人故其蔽如此此書方行於世予聊摘之以戒後學云 䟦四書圖 予歴考唐宋畫家徃徃留意經傳如書之無逸詩之豳風降訖孝經爾雅楚九歌之屬莫不有圖獨無圖四子書者有之自此冊始願益命畫工廣之庶幾僃鄒魯之典型貎俎豆車服之器物得俾後之學者有所感發興起於其間於以㢘頑立懦葢不無少助云 䟦李義山詩注 古之為箋注者莫不廣萃羣説以成一家自經傳而外顔師古之注漢書也實出扵顔逺游而後世不知逺游者以其成於師古也李善之注文選也實集張載顔延之沈約薛綜徐爰劉淵林諸家之長而後世不稱述諸家者以其㑹粹於善也常熟釋道源解義山詩未竟而殁吳江朱子長孺作箋注頗采用之而錢夕公馮定逺及陳氏潘氏諸説亦附焉未嘗揜没其姓氏雖於道源亦然長孺示予道源注原本頗多蕪累且間有所遺漏長孺翦㔃裒益不啻十之六七其用意良亦勤矣吳人不察徃徃竊議其後幾使長孺如郭象之於向秀此皆耳剽目竊之論不足信者也長孺每為予言道源所引釋氏書最稱灝博非得此注某書亦不能就也葢其通懷樂善如此而忌者尤呶呶焉予恐後進有惑其説者故題於箋注之後 題歐陽公集 古人為文未有一無所本者如韓退之諱辯本顔氏家訓歐之論隱公非攝本何氏膏肓辯堯舜后稷世次差舛本杜預釋例世族譜蘇之序延州來季子多壽本孔頴達正義不知其偶合與抑亦稍循其説而横從出之也然文忠公所作送廖倚序即退之送廖道士序也藥師院佛殿記即圬者傳也此其原委皆顯顯然可見儻古人亦不盡諱之與 䟦邵堯夫先天圖 堯夫嘗以其學授王豫豫無所授死葬其書冡中及吳曦叛盗發豫冡得皇極經世體要一篇内外觀象數十篇有道士杜可大者賄盗取之以授旴江廖應淮應淮死鄱陽傳立得之傅之後再傳而至德興董時又遂無聞焉金華宋太史作溟涬生贊所叙廖事尤竒廖遇余安裕弋陽將以其學教之安裕勸廖業中庸廖厲聲曰俗儒幾辱我康節矣既宗先天之學頗自負知易見諸易師傳䟽輙加訕笑及論後天則尊羲畫為經彖爻繋辭為傳黜文言彖象為九師之言且謂説卦非聖人不能作上下繋乃門人所述序卦直漢儒記爾性使酒難近在臨安每痛飲不醉不止醉中嘗大呌天非宋天地非宋地柰何柰何數為太學生熊某指示國將亡兆最悉臨安人皆以為狂居無何而元師入矣廖無子畜一義女瀕死告其女曰後一月中朝當命山姓鳥名使者徴吾及傅立立當過吾門女可以吾藏書示之卒如其言所謂山姓鳥名則崔鵬飛云先是林黄中袁機仲最後黄東發先生皆力辨先天學非是東發私淑朱子獨此説與朱子異葢不知其竒驗果如此也予因略其槩附圖後 朱子發謂陳摶以此圖傳种放放傳穆脩脩傳李之才之才傳卲又魏華父謂此圖卦爻方位縝密停當乃天地自然之數此必為古書無疑其前僅見於魏伯陽參同契陳圖南爻象卦數猶未甚白至卲始大明云云此則圖之原委也王伯厚又謂邵與胡文恭公同受易於廬山一隱者老浮屠遂得皇極經世之學且云出謝上蔡記文其説尤異或又謂先天圖即古之河圖華父亦以為疑此則非是 䟦宣和畫譜 右宣和畫譜二十巻前有徽宗御製序徽宗善繪事嘗置畫學所所聚畫士甚夥宜其工於賞鑒者也及考御府所藏有韓滉畫李德裕見客圖按新唐書滉事代德二宗德裕事穆敬文武四宗相距甚逺其為筆無疑又有李贊華畫女真獵騎圖贊華歸唐時契丹方與渤海相攻擊而女真部落猶未盛不應贊華有此畫恐亦非是然則徽宗之賞鑒殆與吳中好事相類其譜中所載豈亦真贋各半邪 跋髙似孫子略 高氏疑孔叢子偽書歴引孟子及家語後叙證孔子子思無問荅事最悉然予以為非是漢書孔光傳首載孔氏譜牒孔子生伯魚鯉鯉生子思伋伋生子尚高則伯魚為子思父審矣孔子家語孔子年二十娶亓官氏明年生伯魚伯魚年五十先孔子卒孔子後三年始卒使子思猶未生則孔氏譜不足據邪史記魯世家穆公之立也距孔子已七十年子思夀止六十二使穆公時猶在則與孔子相隔絶久矣其去伯魚當益逺不得為其子然徧考諸書又不言孔子有佗支庶何也予以為宜從孔叢子葢孔叢子與譜牒皆出孔氏子孫之手其説必有證左非他書臆度者比也嗚呼盡信書則不如無書後世迂儒小生讀書不知通變徃徃舍其大者旁引細以相辨難豈非好古而失之愚者哉 䟦家禮 按年譜乾道五年文公年四十丁母祝孺人憂始輯家禮其明年書成門人黄勉齋作行狀謂其後多損益未暇更定楊信齋亦謂家禮乃初年本也今姑即喪制考之其與經傳異者五齊衰悉有衰負版辟領一也婦人不衰二也既葬無受衰三也大祥用忌日則僅得二十四月又一日似乖二十五月而畢之義四也【若大祥僅二十四月一日假使禫祭得卜在二十七月後一旬則是間二月而禫非間月矣】卜祭先上旬次中旬與禮喪事先逺日相反五也自明孝慈録集禮㑹典俱遵用此書以故沿襲至今殆非文公本意若萬厯中坊本間有増損則益失其舊矣唯此為正德以前所刻附以楊氏注劉氏増注補注雖有闕譌差可喜也 䟦三衢文㑹 右三衢文會一編元仁宗延祐六年刻於鄱江葢詔行科舉已五年矣一時巨公名士遂相率由科目以進殆莫熾於延祐如史所載張文穆公起巖黄文獻公溍歐陽文公許文忠公有壬楊待制載則皆二年進士也汪文節公澤民虞仲常槃皆五年進士也其人儒術吏治文章節義類皆卓然傑出著聞於世者然則科目亦何負於國家哉此編雖江淛間私課亦足以見是時人文之盛編中自余闈至汪誠凡十名皆全録其文十五名徐徽録賦一篇十九名王世鳳錄經疑二道共文五十三篇予既記其始末而又跋之如此 跋唐荆川集 荆川集若干巻購諸京師其中字本非譌而間有改竄不知誰氏之筆斯人盖妄人也吾嘗見里儒塾師讀書不多遇其所不觧輒以臆變易原文者多矣昔春秋書伯于陽孔子曰我乃今知之矣在側者曰子茍知之何為不革曰如爾所不知何然則不知而妄改者孔子所惡也故書於此以示凡讀書者 跋文氏葬錄 文先生之殁也一時名公鉅卿弔祭贈賻者相繼二承所輯手書祭文至於如此之多夫亦盛矣先生當承平右文之日能以文章徳望傾動海内同邑後進若陸少卿子傳王吏部禄之以訖陳道復王百榖之流皆及其門其流風餘緒呉人至今傳道不絶非如一藝之士僅以筆精墨妙見推者比也何元朝云衡山在翰林大為姚明山楊方城所窘昌言於衆曰我衙門不是畫院乃容畫匠處此惟黄泰泉馬西陳石亭與相醻倡甚歡二人只會中狀元更無餘物衡山數公長在天地間今世豈更有道著姚淶楊維聰者邪呉梅村評之云快哉斯言百世而下猶可以興起也予讀梅村所記每歎息流涕於此故附識錄之末 跋衡山手蹟 右待詔文先生家報九紙皆北上授官時所作第一紙寄三小姐當是指其配呉夫人餘八紙寄國博和州兩公按和州先君行畧以壬午嵗貢上癸未四月至京師此即苐四紙中十七日到灣十九日入城留王繩武處是也行畧甫十八日吏部為覆前奏授待詔即第六紙中擬在初八日考不意初六日命下遂承待詔之乏是也惟由前月十九日數至閏月六日當如行畧作十八日無疑今札中以八為六或不數入城舉奉㫖兩日耳又按王弇州所作文先生傳有吏部試而賢之特為超授之語然先生雖已投巻本未及就試而授職且試事皆禮部試訖始移吏部傳中云云俱非是王最號博洽尤長國家典故而紕繆乃爾幷附正之 跋茅鹿門手蹟 茅順甫先生手録所賦詩一冊其曽孫某上人購藏予按順甫在前明世宗時自命有文武材為文章滔滔莽莽尤善談兵嘗僉事廣西提卒五千人直搗府江賊巢連破十七砦又東南被倭胡績谿開制府淛西凡料敵設諜率用順甫策居多其才氣雄竒如此設使今世有順甫輩數人落落布行間何患冦氛充斥之有是故覽其遺墨雖在吾黨後進猶不勝髙山仰止之思慨然想慕順甫之為人又况身親其裔孫如上人者乎至其詩體字學姑不備述云 跋宋其武遺蹟 始予官户曹其武先生方在翰林每得侍教左右見其節鈔漢書一册或行或悉姸麗可喜心甚愛之迄今相距㡬二十寒暑其從子叔䆳乃出此冊示予筆墨爛然與前所見無異而先生之墓草則宿已久矣拊嵗月之易邁慨舊齒之云亡展閲未及終册輙不勝然也 跋周氏血書貼黄 右血疏貼黄一百四十四字周君子佩少時所書是時愍帝改元子佩將頌其父忠介公寃刺兩指血寫全疏既竟先以示同鄉姚文毅公公摘貼黄中數字命改繕以進此其所存原本也子佩自敘及諸公跋之詳矣予獨歎忠介涖官清慎家居數椽僅蔽風雨遇公正輒發憤為鄉人所愛戴而倪文煥李實兩疏敢於誣讕狂噬㡬致東西易位黒白換色如忠介之名自當與日月相磨而彼倪李諸小人則皆東坡所謂蛆蠅糞穢也讒人罔極交亂四國此古今同轍者為之一慨 跋論道書 予為諸生時雖嘗習程朱之説然僅以備科舉之用耳其中實無所得也去年春既為是書而甫草深不謂然力勸予讀程氏遺書朱子語類及予潛心求之固有與是説相發明者程子曰道之外無物物之外無道天地之間無適而非道也即父子而父子在所親即君臣而君臣在所嚴以至為夫婦為長㓜為朋友無所為而非道此所以不可須臾離也朱子荅吳斗南曰聖門所謂聞道聞只是見聞翫索而得之之謂道只是君臣父子日用常行當然之理非有妙竒特不可測知者也先儒之説固如此甫草素喜東林髙顧之學又嘗師事木欣曹先生不識何以差别乃爾得毋有終身由而不知之患邪不然則如昔賢所謂讀之不詳妄生穿穴者比也惜乎甫草已南歸矣竢異時相見當相與極言之 跋劍閣圖 此圖雖不免院家氣而用筆最為蒼潤及觀圖中人皆按騎徐行指顧間頗有閒雅態若不知閣道之險者真能品也予因思士大夫處﨑嶇嶮巇之場率當安門如此然後可濟於難若輕薄躁妄未有不失身墜者夫豈徒度閣道然哉同年子呉天章出此圖示予因附識此語於後 跋王咸中手簡 咸中自京師簡予言諸公追溯當年嫉之人甚且吐而詬之云云嗟乎君子小人初非難辨方小人之媢嫉君子也排擠者一附和者十㡬遂變白為黒以蕕易薫此自古聖賢所不免况衰庸陋劣如予者乎然而非予所患也至於稍久則水落石出而議論之公自不可掩向之排擠者既已骨化形銷莫知所往矣即其他附和之徒其始或訹於勢利或壓於氣熖皆不得已而出此者也一旦無氣燄之可畏與勢利之可馮亦遂鳥散氷解而無餘其於予則豈有損哉予自歸田以後布衣蔬食讀書講藝以自娱悦數年之中習而安焉幸而問學不致荒落名節品行不致墜失者是亦媢嫉者之玉成我也豈非所謂愛我者疾疢惡我者藥石與間嘗譬之如作噩夢夢之既覺則恍惚不復記憶矣尚何容芥蔕為寄聲中朝諸公姑勿吐且詬焉可也 跋來虞先生手蹟 右子美秋興詩一巻從祖祖父來虞先生所録巻末自誌丙寅嵗葢天啟六年也按年譜先生先自粤東入覲覲畢歸里兩乞致仕不允始復之任不數月竟被黜以歸此為再至粤時手蹟也又按是年奄黨方熾乃楊左受禍之次年先生方不安其位故書此以託諷寓志所謂聞道長安似奕碁及文武衣冠異昔時者頗附合時事其意盖亦微而章矣竊惟先生在工曹數忤巨璫使當魏奄擅柄之日或得入居卿貳則其盡言直諫必不亞於楊左諸君子顧獨以外僚之故不及與楊左齊名朝右此先生之命也先生之不幸而楊左之幸也然先生既被黜優游家食合於明哲保身之義末年雖未大用可謂身名俱泰而楊左竟與禍會身死之後至不能芘其家室此楊左之命也又楊左之不幸而先生之幸也距先生殁五十年其曽孫僎年少好學出此巻示琬琬不勝撫巻太息為之尚論其世如此至於忤璫始末具詳年譜及琬所撰族譜中此不復著 跋石交紀牘 來虞先生嘗以部使者持節張秋會宛平米太僕亦使清源相與往還最數此石交紀牘序一篇石與石隠贈荅詩二首皆先生為太僕作石隠盖太僕自寓也其稿舊藏從父沂州公家今始装為一帙而附太僕尺牘於後琬嘗追溯神宗之世國家方承平無事部曹在中朝頗加遴擇其官故尤號清貴而是時又令甲寛弛吏牘稀少中間士大夫有才望者率能出其詩文相與頡頏上下毎遇燕集則往往命縑染翰流連倡和以為常及其出使往還亦然風流文采毎為好事者所豓稱以近時郎吏視之不既瞠乎其後哉嗚呼自諸曹流品漸襍而予於是嘆士大夫遭逢之會各有幸不幸也琬在京師與太僕孫紫來相善顧琬生既晩不能通知兩家世好之誼而紫來亦未嘗以此見語盖距先生與太僕之殁亦已乆矣異時有便郵將乞沂州公繕録其文寓書紫來使知此始末以備吾兩家嘉話云 跋擬明史侯岐曾傳後 予昔任纂修嘗作矦氏三傳上之史館未知其得入明史否也今讀岐曽子涵所撰父行實類畧述陳給事亡命事尤詳且與其父同死者有僕俞兒朱山鮑超陸二李愛凡五人皆傳所不載之言曰子龍與叛人吳勝兆有連罪當死府君不知而舍之以舍之之故而卒失子龍償死可也府君就頌繋而責以必獲子龍亦可也顧子龍近在百里不待其獲而府君先見法於二日之cq=605内何也子龍尚無反狀况府君乎共一老書生耳下一檄走一隸垂首就逮死生惟命何為乎統兵五百連舸四十若将摧巖城當大敵者已而擔嚢揭篋縶其妾婦厮養罄室而胥劫之班師之後復出所劫一婦人至責直數百金何也且使坐府君以藏匿藏匿之罪誅及其身亦已過矣俞兒等五人以奚奴不曉事並駢首服上刑是勝兆子龍不孥戮而府君孥戮又何也聞勝兆事未舉而就縛是時一郡並皆按堵於法勝兆依謀叛律斬子龍依謀叛未行逃避山澤律絞府君藏匿子龍律減子龍一等他人捕得及罪人已死又減一等法如是足矣諸大吏據實上聞必䝉報可從此燒交闗謗毁之章焚詣壘投名之牘而地方本無事也今欲張靖亂之功利纍囚之畜指書生為强冦麗童孺以極刑勾連蔓抄掠不已卒使一時士民魚亂獸散亡命湖海往往相構煽為羣盜致厪 當宁十餘年南顧之憂得毋有任其責者乎予讀至此未嘗不撫巻太息葢躬遭家難又不敢逆斥厥考無罪故其辭徬徨宛轉猶有古人怨而不怒之遺意因附記之以存㴠之志且俾後之君子有考焉 跋詩問 予前作詩問其首則言諸侯之詩亦有風雅頌三者不獨天子詩為然或疑其臆説非也予又嘗以豳詩考之豳雖成周王業所基當其在有夏之李特岐梁間一小國耳十五國風之中既殿以豳風而周禮又謂祈年於田祖吹豳雅擊土鼔以樂田畯祭蜡則吹豳頌擊土鼓以息老物此亦列國有雅頌之明驗也不然何獨有豳雅豳頌乎朱子嘗引或者之説以為楚茨信南山甫田大田四詩所言皆農事而篇次又在小雅之中欲以當豳雅至近世何氏則遂謂甫田大田豳雅也豐年良耜載芟豳頌也立説甚辨理或然也獨鄭以七月一詩偹具風雅頌三體不知何所據依其為穿鑿也斷斷爾予故書此以袪觀者之疑 堯文鈔巻三十九 <集部,別集類,清代,堯峰文鈔>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峰文鈔巻四十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祭文 哀辭【附 共十二首】 大通橋土地神祠祈晴文 維年月日具官汪琬以羊一豕一告於大通橋分司土地正神之靈曰嗚呼琬以不材奉 天子命而來以與神共治此地也生殺禍福之柄琬所不能主者惟神司之乃自夏五月霖雨至於六月河流汜濫道路沮洳役夫消摇馬牛疲斃車户二十有六人煢煢奔走所日夜仰望者獨依扵神而已神其忍見且聞之邪意者雨暘之不時天實為之以神之位卑而職微顧不及與知邪豈數不可輓雖如神之聰明正直亦不能自達於天邪抑車户之桀驁不率者實開辠於神神將假手於雨潦以速之戻邪不然是皆琬之不勤不慎或有以召致斯災而神且漠然弗之恤也琬竊以為分司者茍有溺職神宜請之於天小則為疾為癘以創懲之大則殄滅其身不當延及於二十有六人又不當阻 國家之輓輸而降害若此之甚且久也願自今而後邀惠於神慎勿以疾風暴雨加於行運之地使車户得以蘓其困而緩其罰則其報謝於神者永永無窮而神之享之亦無忝矣謹告 祭季給事文 嗚呼惟公在廷歴官左掖俛視班行鷙百鶚一公規密諌舉朝色惕公實丈夫羣髽而幗事闗宫闥侃侃端笏雖渉風聞敢忘獻替仰攖逆鱗慮有倉卒 先皇聖神止輦太息謂公愛君芻蕘宜擇且咈且俞儼荅禹益欲老公才姑示薄謫膏雨疾霆莫非 帝德公之北征童叟嘖嘖扶祖送讙闐巷陌祝公生還炷香叩額公去不顧忼慨于役臣辠萬死幸寛誅磔甘履㩻䧢輪單轂隻寒日慘心隂颷淒骨魑魅與鄰叫號充斥長沙卑溼潮陽瘴疫鱷魚張牙鵩鳥奮翮公禍過之捐身沙磧懸棺稾殯有同棄擿嗚呼哀哉 世祖之末雲開雺滌乙夜寢興每眷忠赤使得少延必䝉前席金魚緋紫行受寵錫如何絶命川馳筈激雖有賜環於公何及聞公彌留涕洟交塞惟君與父睠睠牀簀荒言寱語殷憂如昔撑目拒含齎恨窀穸藏血三歲化丹為碧招䰟而南僅歸骼某等於公辱在交戚異時瞻仰魁杓岱嶧寳公諌草寧啻拱璧庶幾公還載親几席今則已矣山穨星殁逺望銘旌道里遼隔白馬素車奔馳弗獲羣焉搶呼聲發如砉何以酹公酒絮雞炙差勝湩酪公盍來格 祭葉訒菴文 嗚呼有明名臣夙推文莊碩德鴻材史所褒揚延二百年遺澤浪浪爰及先生伯仲抗行巍科甲第後先焜煌伯也蒞外宣力東方先生居内委佩巖廊咸謂二難永紹前光云何並逝理不可詳訃音踵至親故倉皇憶昨分袂春明一觴琬嗟老疾分守田桑旋睨先生志氣激昻期先生者致主澤氓位不爰立年不杖鄉命也如何殊失所望言别幾時音容茫向忝昏媾又廁門牆感念平昔每九囘腸本非至人曲折難忘喪之南歸焄蒿悽愴匍匐几筵涙沾盈眶既悼我私亦斯文傷嗚呼哀哉琬故不敏才疏學荒先生知我指摘膏肓髪種種矣敢絜短長擬謝子墨縮手山莊復陳蕪辭何不自量侑此爵耳非曰成章先生有靈幸鑒中藏 祭陳母張太夫人文 母儀煌煌内則烈烈共姜伯姬聖經所述孰如淑人安常履吉篤生儒臣用佐 王室嗚呼哀哉淑人之賢聲聞曩日内自君姑外訖親暱歎息梱範無不遵率謂與太翁偕老可必何行之婉何境之逸顧促其年而不期耋天豈有靳奪之倉卒宜修反促宜隆反替學士蒞官久參宻勿瞻望二人迢遰天末每念倚閭綣綣如結版輿錦軒將迎莫達屢欲陳情棄此組紱淑人附書語極懇切勸以報稱俾無燕佚無戀庭闈致曠厥秩慈訓諄諄形諸楮筆非此母也寧具此識手澤儼然至今成帙陽月既望云發腫疾學士旁皇額蹙心怵奔走日者以數推覈五行家言皆曰小厄流星為灾禳之即出言而不驗可為嗚咽彼醫雖良束手葠术嗚呼哀哉如琬輩者才疏志拙受知學士毁言弗恤噓枯植朽十年如一豈惟感恩實仰賢哲我儀其清私餽必黜我服其慎温樹必呐文章工拙學術得失酒䦨燈灺殷勤相質白首若此如膠沾漆誼於淑人有同子姪愧未登堂以名通謁赴音亟來能不驚怛羈旅京華舉歩如蹷何由匍匐徃助執紼醴酒不清蔬肴不潔悵然生悲涙沾要絰䰟無不之悽愴恍惚庶其來乎千里一吷 祭仲弟搢九文 昔喪先君孰相左右惟我與汝自立不茍雖屬童穉遞相師友食則同案卧則聨肘毎過異書擊節拊缶有得必告有疑必剖汝之文章詎出我後當其得意雲奔電走溢為辭薻金彩襍揉儒林文苑罕與之耦弱冠慕道已闚堂牖紛華靡麗棄猶芻狗志期用世時命非偶退而著書旁搜薈藪儻假之年擬附不朽天乎何辜反促其夀太歲在壬我時北首自傷左謫感憤於口汝與我言此非温厚榮辱得喪於已何有我聞斯語其顔怩忸虎疁之旁春江晴瀏方戒行李繫舟岸栁念汝送我涕落尊卣及兹三年暌離已久我逐簿領面色老醜願挂塵冠歸耕南畞巾車竹杖庶幾兩此志未遂得毋汝負訃音北來神驚不守㝱邪非邪胡罹此咎汝雖已矣我實抱疚歛不視含訣不執手何以為人袒胷自毆設位於堂獻此酤酒魂無不之能釂此否 先府君祖奠文 琬聞過時不葬是不能葬春秋誅之與慢葬等顧琬成人之後躬廹飢寒既壯以來又塵仕籍轗軻㚄頓積有歲年怙恃隆恩闕焉靡報以致我先考先妣淹在淺土三周星紀乃啓櫕宫過時之誅奚辭解免兹直靈輀將駕撫棺長號深惟辠愆飲痛曷已伏冀考妣有靈俛垂昭鑒尚饗 亡妻袁宜人祖奠文 自汝之歸直予食貧衣麤茹糲累汝艱辛及汝病革予方筮仕殁不及訣歛不及視追惟疇昔負汝實多汝而有知齎恨如何兹從尊章幸就窀穸山川阻深足慰汝魄顧予早衰齒髪已凋九泉相見庶幾匪遥輀車啓行敢告筵几同穴有期為汝破涕尚饗 亡男筠祖奠文 孝友誠信謂宜永年我作之孼致汝不天我老未死汝壯而夭家門嬛嬛已不可保嗚呼痛哉馬醫夏畦皆有後人跂行喙息孳乳成羣而汝何辜竟絶遺毓有詩與書孰相似續當汝病革謀置汝後汝不復言屢摇其首惟汝隱衷我則知之汝今徃矣諒我者誰人之不諒亦已焉哉天實喪予腸裂肝摧輀紼在門尊俎在几老懷萬千告汝止此嗚呼尚饗 先墓焚黄文 琬忝冐禄位積有歲時幸叨餘庥免於罪戾用獲荷兹寵錫粗效顯揚伏奉順治十八年正月 登極制書 榮贈先考奉政大夫刑部山東清吏司郎中先妣宜人璽書褒嘉光賁泉壤而琬以久縻官守弗克躬告幽乃者既卜新阡敢襲昔賢燎黄之義祗薦墓下以展慕思音容然詎勝哀感 鍾廣漢哀辭【并序】 檇李鍾淵映廣漢年二十餘囊所著書數千言來遊京師介其友葉生元禮凡三至吾廬既相見數與予辨論六經諸史之原流詩歌古文辭之利病與自唐以來諸大家之門庭曲折口哆目張洋洋纚纚夜漏逾四十刻而猶不止予欲傲之以所不能知而廣漢性甚敏識甚高俛仰前古葢其不知者無幾也使稍抑其盛氣而加深思焉則進於古人也不難顧别之旬日而元禮來告廣漢已暴卒矣夫士死曰不禄短折亦曰不禄今廣漢兼此二者其可哀也嗚呼豈造物者故畀之以才而又不欲其成且立耶豈豐於此必嗇於彼固有黙焉司其進退予奪者邪豈亦聼人之自生自死自壽自夭於其間雖造物不能有其權邪洵乎其可哀也已或謂廣漢血不華色又其面豐上銳下以相法言之皆不夀此則非予所得而測也姑為辭曰 文木雖美遇匠則斵樝梨果蓏實盛則剥是而所是非而所非氣壯且銳持此安歸故曰毋以物傷生毋以身殉名已乎廣漢其亦知之邪使其有知又將誰尤 族子處黙哀辭【并序】 處黙諱譚舉人鄰幾公之孫也年二十餘以孝友聞於家以文章著於鄉黨不幸中寒疾死其族父琬在京師聞之哭焉而慟先是予為諸生處黙嘗延致予執弟子禮甚謹處默家有園一區號為名勝其林鬱然而䆳其池然而深予數偕處黙履行其間相與撫喬木酌流泉采襍華之紛㽔翫鳴鳥之睍睆間以講道論藝談諧甚適未嘗不移日忘返也未幾予客游松陵遂連取科第而最後處默亦中副榜第一人是歲予適家居亟徃看處默處默因遂醉予以酒已復行至園中予乗醉戲指示處默曰某徑可竹某所可亭可臺若盍亟成之異日予與若皆退休當復晨夕游從於此言未竟處默視予而笑且曰幸甚蓋予以逺大期處默者如此今其已矣造化之生人也或美而秀或頑鈍而佻險此非天為之也所謂物之不齊是也然秀者美者多夭折而頑者鈍者佻且險者常夀考豈造化所欲殄滅者専在秀美而其所欲長養培植者反在頑鈍佻險之屬與不然以處默之才而遽至於死何也處默頎然長身為人勃發有英氣及為文章亦然予求其所以夭折者卒不得焉使天少假之年則處默之所成就豈復可量哉今顧不幸若是予其能已於哀乎遂為之辭曰 質美兮材良緬馳騁康莊何中道踠足齎遺憾茫茫之子南北泝山川阻長視飯含不可遂眇天末悲且傷愚者壽賢者殤命不猶將誰望不知所歸咎姑致歎於彼蒼 陳氏子哀辭【并序】 陳鳯翥字聖章予友均寧次子均寧方病及鳯翥生而瘉故小名曰愈年二十夭蓋距上殤無幾也少不好舉子業好唐宋以來大家之文又好為小詩旁攻書畫運筆皆有法度予見其所寫牡丹芙蓉頗得前輩筆意詩亦整秀可喜均寧哭之久而不衰乃刻遺稾一巻以行又為淚言凡數十章附其後云昔虛谷方氏謂自周東遷以入春秋卿大夫壽者鮮矣獨魯季孫行父季友子也僖十六年季友卒至襄十五年行父始卒吳季札王壽夢少子讓國時年可十五六至哀十一年救陳猶存兩人壽皆近百歲鄭子産歴事簡定聲獻四公齊晏平仲之父桓子襄十七年卒平仲即以知禮稱至定十年始卒兩人亦亡慮八九十歲當春秋衰世卿大夫不得其壽之時而四卿皆恭儉慈惠薄取厚予有以致壽考其說甚新異然而非通論也孔子在春秋年僅七十有三顔子淵早死夫孔子大聖卒不登上壽及門之賢者莫如子淵顧蹈六極短折之禍豈孔顔不及此四卿邪何壽夭相濶絶若此也葢使有德與才而夭不害其不朽若愚無知之流雖年逾百歲與瓦礫木石頑然長存者亦何以辨聖賢之所以壽者固在此而不在彼也然則所謂才而夭如陳氏子亦其一已予既以此慰均寧且系之以辭曰 吁嗟孺子性端良兮濡染家學藝能長譬彼威鳯燦文章將翺將翔如其名雲逵非遥倐摧傷鷹隼髙飛鳶鸇鳴休留姑獲恣披猖鳯也何辜中道戕君毋叫天天茫茫彼修此短靡厥常頼是遺墨紛球琅襲之匵之騰輝芒爰載令問未渠央吁嗟孺子斯不亡 堯峰文鈔巻四十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峯文鈔卷四十一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古體詩一【共六十七首】 擬唐人詩八首 陳正字子昻感遇 桃李無勁質松柏無姿炎暑屢代謝所遇各有時大化既已然知巧安得施鷽鳩與鵬鳥髙下徒相嗤惟應達生者委運任所之 李翰林白飲酒 秋風吹片雲飛墮孫楚樓昔賢去已乆遺恨留滄洲惟餘樓前月影逐江水流江水自西來與月空悠悠若非盈尊酒何以銷煩憂開軒設華茵四坐羅珍羞美女顔如花為我彈空矦有酒但斟酌不待相勸醻醉弄落月還嘯傲陵髙秋 王右丞維飯僧 好道已多歲杜門滌塵䘳夙與山僧期瞻仰良以㴱果得躡飛錫來從祗樹林栴檀結妙靄金磬流清音供養先諸天分減被衆禽暫有為法一契無生心從此厭身世抽簪誓相尋 崔員外顥游俠 珠勒瑚鞭翩翩摇緑騣鬬雞咸陽西探丸平陵東自矜身手捷隸籍建章宫錦帶佩吳鉤銀鏑注雕弓一朝事結束忼慨逺從戎長驅沙漠垂心膽亦何雄旌旗襍苦霧刁斗含淒風前途失水草百戰終無功雖有賢主將弃之若飄篷悔不居藍田射獵南山中 儲侍御光羲襍興 麥畦雉方雊桑圃蠶欲眠但使衣食饒自足娛歲年比鄰有逸叟相見情依然稚子埽門巷孺人具盤餐時從農事暇竟日同流連熏風下長林穨陽滿平田兀然共一醉髙卧北前 王龍驃昌齡塞上 黄榆生悲風落葉滿邊徼日暮望平原黯黯傷懐抱屢對將軍簿不聞天子召功成其柰何痛哭蕭闗道 孟襄陽浩然待友 裵回籬邊徑暝色清心目返照入流明孤煙澹寒緑前出鐙火隔岸歸樵牧之子不可期松牀酒空漉 韋左司應物寄舊 寂寥自多感悵望同心客微雨忽已過窮巷無來迹數蜨媚蘭畦孤禽眷林石離居歲將徂紅藥為誰摘 精衞操 愚公既移山精衞亦填海所填能幾何矢志終不改口穿羽折君莫嗤君不見海波亦有揚塵時 子夜歌二首 牀上鴛鴦衾案上蒲桃酒酒煗衾又温何事不可有停餐復停宿是儂憶歡時埜蠶初上箔何處不縣絲 子夜變歌 寄信郎不至郎情底太偏秋風擺荷葉能得幾時蓮 采蓮曲二首 月色清露荷花映白蘋一雙花下鳥妒殺蕩舟人采蓮若邪谿谿流清更㴱但解照儂影不解照儂心 登鄧尉山 鄧矦栖隱處聞在西南峰昨投山僧宿迢遰尋遺蹤足履一片雲手攀千尺松俛視太湖水孤光澹濛濛稍見煙中邨微閒谷口鐘崕隙露白日洞門生雷風飛泉激潺湲寒花弄䝉茸往事不可問昔賢何由逢但覺勝槩殊彌令幽趣濃誓將遣塵慮長依采芝翁 咏古四首 鳳鳥翔寥廓鷽鳩戀枋榆所賦有大小材器寧不殊試觀巢許流褰裳避唐虞衮冕尚不取况使紆紫朱萬鍾等稊粟百鎰亦錙銖寄語銜䑕鴟慎毋嚇鵷雛 商君任督責李相乃其倫身族既湛滅禍亦延嬴秦驪山土未乾百二俱荆榛空然阬諸儒首難在編民始知長國家所䝿徳與仁祖龍蓋前車覆轍寧當循 武皇雅愛才任使非一倫張趙刀筆吏卜倪耕牧人偶kao與時勢會遽登要路津駕馭雖有術揣摩豈無因遂令淮陽守喟然傷積薪 朱家活季布名迹孰與儔能令闗東士緩急皆見投鄙哉樓君卿僅推脣舌優一承權門檄行路視交游執縛故人子不待破柱摉平生飾氣節所志但封矦攫名長安市辟若雞狗媮以此廁游俠徒為鄉曲羞 謝沈編修贈藥歌 病夫移病一月餘翰林沈郎辱相念入門怪我顔色惡知我坐久傷煩自言囊中有禁方頻年試此已經驗許分成藥一贈我令我不覺加欣羨春來門巷苦寂寞無人下馬垂顧盼因君訪我生感激況復湥情重繾綣須臾遽奉一罌至封題未開香味徧連朝服食果有益頓使春風動顔面京城酪酥潤如蜜寳坻銀魚白於練貧家治食雖不精此種亦得登盤饌往時遇之屢揮手即今相對頗下咽願將暇力受方書悔向中年逐昏宦衰賤已逄親友恤艱難終荷皇天眷明朝行藥到城南喜與沈郎復相見 同王十一賦得江蝯吟翠屏送陸巴州之任 君不見巴東山色連巴西江頭日落風淒淒行人過此不能去停車愁聽江蝯嗁巖壑千重斷行路藤梢葛刺紛無數嗁蝯弄此猶未了倐然騰上青楓樹使君行指蠶叢祠巴人道迎歌竹枝歌聲將絶蝯聲續清音嫋嫋如哀玉錦官驛外襍鳴泉大劔山頭悲落木此日長安一憶君知君遥宿閬城雲客中夜夜嗁蝯起若到三聲那可聞 聞劉主事移疾將往蘇門賦贈 劉郎欲投劾去隱蘇門山區區青墨綬弃摘如等閒蘇門自昔多幽趣曾是孫登長嘯處山色遙連盤谷雲竹聲半落淇園雨秧苗參差槲葉齊居人何減武陵谿閉門自有飛花入髙枕常聞過鳥嗁劉郎乞身真不惡葛巾布袍差足樂案上頻鈔内景經鑪中祗養長生藥女能織帛男能耕門生扶舁相隨行丈夫適意且如此安用悠悠世上名 題劉主事春水蕩舟圖 劉郎不向江南住底事便解滄洲趣逺山歴歴水悠悠髣髴三江最㴱處儂家舊傍釣魚汀芷含白蘆芽青偶然蕩郤蘭橈出一曲吳歈最可聽君今揮灑多幽致令儂回首生歸思樹影渾疑縹緲峰鐘聲欲認楞伽寺可憐三載滯長安鄉㝱依依逐夜闌春來無限江南樂祗向劉郎畫裏㸔 遙寄吳門友人題其墨玅軒 我從江南來君向江南去江邊好風日揮洒都成趣辛滿隖竹垂廊墨妙軒中倚隱囊雀硯曉清露潤鵞池春漲緑波長知君郤埽還多暇獨自濡毫搨硬黄 送人還撫寧 鶯嗁潭柘菴草長桑乾口此時送君行東風吹馬首闗路遥連沙磧斜知君今夜宿誰家薊州美酒灤州好醉棠梨千樹花 西湖歌送友 君不見西湖流水碧於玉莎草如煙繞湖緑西泠橋邊花正開落花片片隨風來木蘭艇子蜻蛉尾擢入花間三十里壚頭少婦調銀筝嬌歌一曲最有情當卷郤青綃幕花香水氣傳歌聲行人日午相倚聽勸盡絲繩雙玉缾僊郎家近西湖住暫假南行賦歸去燕臺日落風凄淒道旁相逢惜解攜羨君南行向湖隄向湖隄策馬蹏湖水平湖草齊 王秀才欲從軍滇南詩以促之 君才如仲宣擬賦從軍篇銀鞍將錦鞬結束毋遷延六詔由來稱屬吏洱海蒼山等平地一從豺虎事横行蠻箐迢迢漢闗閉番禺枸醬若為求益郡碧雞那可祀至尊按劔臨丹墀爰分三道爭出師牙帳特開都䕶府戈船直奪昆明池羨君舊擅封矦相遙逐征南志彌壯錦衣玉具繡蝥弧趨揖營門不相讓功名已解笑儒生意氣何妨㑴突將鐵柱南頭初合圍看君倚馬速於飛好從楯鼻醉磨墨檄取蠻中驃信歸 老將行 漁陽老將老逾健手挽强弓彀長箭修垂白盡如虯雙頷下豐猶似燕自言少小學從戎躍馬能超六郡雄戰血千行頻汚甲瘢㾗是處悉通中誰料數竒終得謗平生意氣俱凋喪小吏翻為投筆人人奴郤擅封矦相薊門烽火書紛紛回憶雲臺舊建勲閒殺南山射虎手醉歸羞説故將軍 過露筋祠 湖水無際古祠臨釣磯蕅漸蕭颯楓葉森芳菲一二白髮巫裵回倚門扉隂廊竄鼯䑕畫壁生伊威豈無估客舟來酹椒漿稀靈秉貞素獨處誰相依羞比青谿姑願效黄陵姬山鬼雖陸梁敢坐上幃我兹訪遺蹟日落烟霏霏輕埃㑴緑鬟寒吹卷綃衣環佩了不聞徒然想音徽 玉鉤斜 月觀淒凉罷歌舞三千豓質薶荒楚寳鈿羅帔半隨身蹋作吳公臺下土春江如故錦颿非露葉風條積漸稀蕭孃行雨知何處惟見横塘蛺蜨飛 游支硎山 白雲所宿處逺在牛頭峰我來振孤策獨躡麏麚蹤日落烟景沈杳靄聞疏鐘支公乆淪化無人繼談宗石室空崚嶒流泉尚淙淙去鶴不可招月明幽澗松欲訪紫巖蹟莓苔今㡬重 宿山寺 衆禽暝知還予亦山中宿是時雨初霽餘靄紛相屬了了松上月清隂䕃巖谷鐘聲入雲去泠然慰幽獨洵是諸天居能使心魂肅媿非宗雷儔幸躡東林躅 由董墓入聖恩寺 入竹不知路肩輿任所向風吹逺鐘來步愜微尚芳樹紛葳㽔寒花屢飄颺翠禽哢疏籬松䑕越層障飛澗無停流夕嵐非一狀遺龕孤壑中香界諸天上漸覺清塵心梵聲起髙唱 夜坐梅花下聽潘爾開琴 月明銅井缺夜静山蒼然回顧梅花林靄靄浮輕烟幽人坐花下對月稍揮風吹上音俱向遥空傳蕭颯澗底松潺湲崦西泉拊此未終曲驚禽嗁不眠 奉慈菴尋雙松有趙文敏公題陵碧松三字石刻 日斜訪陳蹟屣步游招提寂歴二古松蒼蒼與雲齊㡬逃雷火焚屢耐霜風淒鶴時一下翠禽或雙嗁細皴含凍苔橫鬣封春泥稍稍修枝出團團偃蓋低魏公去已乆短碣猶可稽樵客指殘石山僧拭舊題勝游足盤桓墨妙難攀躋我亦支離者欲來結巢栖 與外弟金兹昭從子遵慧埜眺遂過楊彭山入藏佛寺 南徐好風日相擕西郭西麥黄斑雉雊樹緑乳鳩嗁漸入雲㴱處芒鞵屢延佇岡勢接平蕪江流帶孤嶼前林曲更通邐迆問禪宫地繞藤蘿外鐘鳴煙靄中尋芳不覺暮悵望回幽步月出水蒼蒼遥空一鶴度 予既蔬食停舟時輒拾埜菇為供頗甘其味慨然賦詩 予本陋巷人飯蔬理亦宜秋露擷菘菜春風芼蓴絲山居足嘉羞庶免肉食嗤自從越江滸㝱寐每憶之夜來河上雨土膏發新滋呼僮挾長鍤㪚步行荒陂幸當葵麥間得遇瓊瑶姿香若楚江芷色異商巖芝東皋與西澗采掇寧厭疲歸來筐筥滿一一朶我頤我感主父言五鼎良可危不如埜中菇晩食能療飢遂樵道旁薪炊之佐饘糜臨箸再三歎干禄今奚為 河水歌 河水在前淮水後水聲雨聲各爭吼打鼓發船船不行篙工柁師俱束手泥沙滚滚逐波下雲霧沈沈駕風走老夫去住安足論且炙河魚貰淮酒 李太白酒樓歌 任城酒樓髙挿天樓東桃樹非昔年騎鯨僊人不知處狂客還歸四明路誰能醉卧燕姬壚惟見春風拂絮我作東門游攜尊樓上頭可憐魯酒薄無復蘭陵篘借問當時造酒者何如紀叜董糟邱堯祠遺蹟空荒荆逺望徂徠何限情放歌一曲下樓去汶水東流日夕聲 官軍行 亂飛沙禽吠邨狗官軍夜踰穀城口大船小船争避行長年吞聲復摇手錦袍繡箙月中明千鍾趙酒釅且清胡琴搊徧伊涼曲盡是冰車鐵馬聲 抵王屯書所見 風吹棗落麥穗猶未黄雉雛角角鳴決起數尺强我行愛此景下騎立旁皇隔林㡬人家茅舍周道旁烟火䕃疏籬雞豚㪚斜陽最羨厖眉翁箕踞坐匡牀瓦盆注濁醪襍以餅餌香兒童競讙笑輓袂相扶將既徵歲時豐亦見土俗良薄暮且愒止無論道路長 戲堆雪為小山作歌示虞升 長安蚤春雪一尺紫陌泥㴱馬蹏沒驕陽不出浮雲隂惟有飢烏嗁最劇玉遮主人本愛山偶然堆雪臨柴闗孤巒窈窕衆壑邃何異楞伽鄧尉間主人愛山兼愛客相對不妨浮大白樺燭未跋酒未䦨雪山玉山共欹仄薛給事夜㝱予死明日以告遂放筆作此歌 薛矦抵掌忽大笑昨宵妖㝱難意料似聞狂客弃人間帷堂髣髴羣相弔我本無才甘陸沈世人欲殺機太㴱果然直此君勿訝流傳差快時賢心生亦不足多死亦不足患朝菌未必輸靈椿此事由來如㝱幻䑕肝蟲臂俱莫論烏鳶螻蟻誰疏親平生每誚劉伶拙荷鍤元非任達人 九日劉公勇招游草橋 右安門外斜陽縣駕鵞鴈鶩紛平田草橋去天纔尺五相邀竝騎揚修鞭輕雲隱隱横白練逺山歴歴含蒼烟道旁擔夫荷秋色漸覺景物東籬妍須臾下馬入幽徑花開如綴黄金錢借問何人種花者葛巾儻類陶公賢班荆襍坐陂陀側一一語笑皆入狂來便作鴝鵒舞醉後亂撥鵾鷄吾儕握手豈易得况復簿領相拘牽東南菘菜碧於玉雞頭漸稀蔆角鮮分湖紫蟹已輸稻夷亭黄雀方披緜故鄉風物殊可憐欲賦歸去無由縁此身寧殊籠中鶴日夕引吭愁騰鶱有花有酒且行樂莫待緑鬢成華顚掀大笑杜陵叜空將老健思明年 月食行 孟冬月食月未午官司樅金復伐鼓 聖人端拱乾清宫百僚奔騰都督府【左軍都督府雖廢月食必行禮於此葢延前明例也】即今㝢内方昇平妖蟇安得從横行蟣蝨小臣三歎息欲訴蒼穹何限情 憶宋牧仲黄州 齊安道上風土嘉修篁盧橘森槎牙使君簿領本無㡬日未停午先放衙徐呼官騎出江郭蹋徧籬筍穿林花青山隔岸歛晴霧赤磯映水蒸明霞竹雞亂鳴江路晩乘興徑入魚蠻家我聞翁昔寓此曾借隙地開耕畬荷鉏自種元修菜賦詩屢乞桃花茶有時月出江水碧招攜佳客浮輕查可憐遺蹟難問流傳兩賦人猶誇使君南行頗快意安用馮弔生咨嗟江山風月不易得殊勝賈傅官長沙計期已見三寒食明年汝趨京華 畫牛圖歌 桃花㴱處何人家疏籬矮屋谿之涯谿水溶溶莎草㬉羣牛相尾嬉晴沙收雛負暄殊不惡不用髙歌叩牛角惟將一笛當風吹分明吹出農家樂老夫曾讀相牛經一聞布穀思歸耕何時寫劵租黄犢驅向東阡北陌行分賦吳中古蹟二首送葉編修子吉還吳放鶴亭 南峰寺前鶴已去猶有虯松卧煙雨幾時華表復歸來飛向空亭作人語愛君心期如鶴閑知君不戀上林間此行蚤謝乘軒寵長與孤雲共往還 真孃墓 璚姬勝玉眇何許真孃又逐行雲去一生顔色能㡬時惟見蘪蕪襍荒土雲巖寺下花成邨采香胡蜨爭紛紛畫船日夜競笙管不知誰酹真孃魂君今歸涉江南路遙指真孃墓門樹武邱東去水如雲是向玉山草堂處 再送葉編修 江天摇落秋茫茫蘆花漸白荷葉黄駕鵞鴻鴈俱南翔此時值君懷故鄉洞庭橘實甘如漿鱸魚撥剌三尺强菰米絶勝紅秔香風味如此不可忘況有别業湖山旁【君家故墅在鄧尉山下】埜梅萬樹松千章米堆墓連漁洋縣崖絶壑森相望出游不須三月糧舉步便可窮青蒼褐衣布韤山人收擥竒秀投巾箱底用劔佩朝明光月糜太倉粟一囊翻然言歸策最良短颿徑逐西風張嗟予仕宦經㡬霜奔走簿領疲欲僵靦顔側足趨班行辟以病蹇參騰驤亦欲掉頭理荷裳勸君開徑芟叢篁相隨擬作求與羊一任流俗譏迂狂不不惠非吾長 前年行 前年彗星出軫翼今年妖孛亙參畢秦涼饑饉江淮蝗坐使 至尊常旰食 廟堂鼎鼎多名臣諸公哆口談經綸轉移造化自有術區區禬禜何足云 送聖禪師二首 薊門楊栁衰蟪蛄嗁曉露吾師乗一葦遙指江南路中食飽蔬筍獨徃㑴嵐霧㲲巾與盋囊隨縁任所遇楓赤吳江葉橘黄洞庭樹悵望雲水深孤蹤迥何處 逺公安禪地甞在雪竇山山石何嵯峨孤雲宿其間雨滿空谷泉聲日潺湲偶乗逸興出興盡遂言還獨攜楖栗杖矯首離塵寰昔時手栽松蒼蘚今斑斑試觀石上月依然照松闗 贈文與也三首【與也方為予作畫】 窮達固有命深悔讀書晩何當如脉望終嵗穴故簡文郎好少年落筆乃澹逺置予湖石間書帶緑於蘚君家西山下種竹滿竺隖平生一枝笻借作芒鞵助胷中富邱壑㸃染託毫素予本玉遮樵對之起遐慕昔有待詔翁藝林推大雅槃礴玉蘭堂【待詔堂名】名在唐祝亞諸孫今繼起亦復善揮寫旅食長安道歎息無知者 送葉元禮之儀真 遲陽照芳渚恵風披翠苕偕子帝城隅屣步恒消搖懽悰未渠央理篋赴嘉招主人方愛才敢憚道路遙於時桃始華緑波漲回潮去颿速歸燕千里陵輕飈矯首望北固感懐唁南朝觴咏諒難俱所期遺瓊瑤 送武林張彦若歸梅花草堂 鶴鳴幽澗空孤山迥蒼蒼詩翁一去眇難問風流猶配水僊王山中埜梅翁手植至今老榦陵風霜君家卜築山之陽曽開花徑穿松篁年来旅食不稱意曰歸髙卧梅花旁落花㸃破莓苔色殊勝東華紅土香 有客言黄魚事紀之 三吳五月炎蒸初棟樹著雨花扶疏【吳諺云楝樹花開黄魚来故云】此時黄魚最稱美風味絶勝長橋鱸憶昔東南全盛餘海舶銜尾張網公然滿載返吳市市中雜遝讙擔夫栁條貫腮氷貯腹數尾僅直千青蚨豪門膳宰善烹治劑以醯醤芼筍蔬芳鮮頓覺溢几案主賔下箸争歡嘑須臾飽食共摩腹餘羮猶飫長須奴自從洲島阻兵燹鯨鯢竄逸稽天誅 詔書尺一禁杭海漁師安敢颿揚蒲蛤蜊海母尚難致况望此魚供客需黄金為鱗白玉質中裹膏液尤推腴老饕雖患食指動畏觸禁令生佗虞吳儂日夕歎且吁有司束溼嚴錙銖何當小醜就拘執舳艫徃返如通衢舶趠風中販鱻至此魚復得登庖厨吾儕口腹詎足挍但願海晏波濤除 廟堂日竢羽書捷戈船諸將今何如 送楊職方使安南 日南古象郡分據逾百年後先漢塞貢篚来綿綿兩姓皆 王臣勢若脣齒連如何逞私忿螘鬬方紛然蒼茫浪濼間銅鼔鳴喧闐都統秉 王章束身自歸滇羽書聞 天子未忍加誅焉念此椎結氓何辜罹劉䖍妙簡輶軒使俾以文告先其有不率命 天討寧舎旃楊子起江左才華擅蘭荃數載職方郎運籌佐中權昨持使者節 廷宴敕加籩大官執奔走羅列皆肥鱻錦袍繡麒麟五采相鉤聨萬釘白玉巧匠之所鐫云出 尚方賜寵渥寧為偏龍圅奉 璽書去指西南天太守負韊矢蠻獠拜車前抵掌解紛爭尊俎勝戈鋋豈羡伏波翁建柱蠃城邊我聞日南地險逺難攀縁絶壁嗁鉤輈㴱秋曳夗延烟嵐晝昏翳有時墮飛鳶解后中蠱蠶十人無一痊黄茅與叢箐行旅多回邅道路非不艱 王程敢遷延驅車叱其馭意氣殊騰騫計日奠南服壯遊良足傳故交悉冠葢折栁登祖筵共軫離别情歸驂蚤宜鞭 灌園歌【贈李秀才良年】 李郎家無卓錐地規作菜薖非左計即抛儒服荷長鉏去逐園丁謀種蓺黄花紫蕚交加開繞籬蛺蜨爭裵回日斜剛抱谿頭瓮恰直前山暮雨來數畆方畦差自給底用攜筐拾榛栗門來學煑東坡羮蘆菔蔓菁皆可喫西鄰種禾苦未收催租縣吏紛誅求李郎獨飽園蔬味夏税秋糧百不憂 贈王山史兼寄題獨鶴亭二首 嵯峨樹石營邱筆繭紙蘭亭定武刻【山史攜所收書畫甚多營邱畫人物樹石一軸五字不損本蘭亭一巻尤可寳也】秦川公子收藏家牙玉為籖錦為帙蹇驢䭾來入京國好事何人相賞識几靚明親巻舒每防寒具沾遺墨我聞君家築亭太華偏【亭面華山】短歌招鶴鶴來前松陰月午引修吭何不騎此同飛鶱看君直上西峰顛俛視長物皆可捐區區書畫何足道一笑過眼如雲烟 我不羨輞川隖中辛白亦不羨灞陵橋頭栁條碧惟羨君家一草亭遙對青柯坪上松千尺衣老鶴何處来骨稜稜露標格有時叫月長松間松聲鶴聲竝蕭瑟老夫愛吟招隠詩佗年峰頂結茅茨從君擬乞浮邱術也借僊人一隻騎 馬蘭曲四首【并序】 予出都門徃徃見道中埜草叢生其花方緐詢諸土人曰此馬蘭也因倚唐人蘭蘭是小草五字續成馬蘭曲云 蘭蘭是小草紛紛花滿路本無桃李顔不怕春風妒蘭蘭是小草行人稀采摘為郎藉馬蹏道逺亦不惜蘭蘭是小草離離如有情安得西北風吹花逐郎行蘭蘭是小草託根道旁久明年花又生郎定歸来否 堯峯文鈔巻四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峰文鈔巻四十二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古體詩二【共七十五首】 清涼寺中與武曾訪景陽宫井因飲海棠花下 春山如畫屏羣芳亂烟霞小紅欹曲徑㸃綴山僧家我來訪陳宫樹石空槎牙髣髴辱井存緑蕪翳深窪山僧施法雨欲洗胭脂汙妖艷銷未盡千載萌根芽至今光風中一一開晴葩嫣然展微笑絶似宫中娃試問諸天女豈解㪚此花正恐花信闌淒涼委泥沙與君置尊酒及此風日嘉無然感廢興三歎張麗華 還家檢挍草堂及書屋訖作此 門前流水屋角山先生一笑開穨顔平生苦無立錐地何意有此茅三間修老松卧苔石苕花黄金色竹籬蓬徑頗宜人好岸一巾扶兩屐先生倦遊今㡬年歲暮日斜殊可憐但辦鑪熏與茗盌濡毫真箇賦歸田 至清江浦貽上晨過舟中與之小飲 挂颿斗埜亭落颿淮南邨感君逺相顧檥櫂枯楂根是時漲初減緑波半篙渾涼吹滿絺衣入水生縠紋攜君坐船頭喜有濁酒温景物況爾佳烟柳摇初暾試鱠水精鱗堆雪隨風飜君雖不解飲為我盡此尊我儕本不羈所志非髙軒微官偶為累坐困簿領煩幸然脱塵鞅如鳥辭籠樊千里得良晤一笑眉宇掀借問平生交零落今誰存東西與南北逰川日沄沄俛視諸兒曹瑣細何足論㑹堂吐壯氣一往虹霓奔岸巾抵兩掌不顧四坐聞君盍恕我門毋令遽聲吞明發復行邁相望青綺門 黄河 河流挾風雨勢欲穿城堞平田多陸沈不逄邨女饁居人憂水患夜卧孰敢怗往來南北舍塗泥每遭蹶如何漁蠻子獨與河伯狎舉家傍蘆葦取給舟一葉生兒雖長成不絝亦不屧委身餘淖中頗類豬與鴨我來三歎息安得防河筴但聼讙呼聲家家持畚挿 河水暴漲舟不能前謀舍舟從陸行 昨從江上來據舷但穩坐檣竿挾輕風闃忽巨浪破長年百無事倦倚柁樓卧山色入船快意亦覺頗誰知達黄流遽受河伯挫駕貍鞭風霆秋漲能許大想見欣然喜一往恣掀役夫輓弱纜憊甚泥沒髁何如遵往陸免飤蛟龍餓三占從二人況有羣言和簡書絶可畏王程敢辭癉明發我將行鳴鐸驅騾馱 翼日渡河過駱馬湖 孤舟如昨日兀坐發長喟忽聞疊鼔轟此事頗意外檣頭旗腳轉悠然出滂湃河神似哀我不復邀祈賽官事有程期驅使速北邁落日漾輕颿欹仄了不礙竟得達安流幸荷蛟鼉貸平湖千頃渌淨别有派游龍襍菰蒲逺近略相帶好山落其中明鏡㸃蛾黛我生否已極乘除理宜泰回顧風埃稀倦眼聊一快 駱馬湖 湖流渌淨殊不惡檣竿又轉風颿腳世間快意真有此何異纒復騎鶴漁家小艇穿緑蘋網得銀刀三尺鱗今宵買魚佐邨酒一醉船頭欹角巾 與武曾翫月因取東坡句賦此歌【東坡句新月如佳人又從來佳茗似佳人】 有月如佳人娟娟眉嫵長有茗如佳人澹澹肌理香與君歠茗佳對月深秋風味兩竒絶君不見筵前樺燭摇簾櫳鳯槽龍撥彈春風蒲陶之酒馬腦鍾遺簪墜珥紛無數我非其人終不顧拂衣出門酒未闌兒曹大笑儒生酸 夏鎮舟中作 垂楊䕃落日蕅華弄輕風能言緑頭鴨浮沒滄波中漁邨與蟹舍微有一徑通舟行直此景倦眼開䨇瞳我家蘇臺下幽勝將無同平湖數頃炯若磨青銅倒影山角長作眉黛濃雨餘暑氣薄水雲澹濛濛試呼黄蔑舫往穿蒲葦叢横塘采蓮女沿流每相逄呉歈一啓齒嫋嫋摩晴空歸來夕陽沒新魄縣半弓自從渉江淮鄉㝱隨飛鴻狂飇驅濁浪四顧嗟途竆今來湖隄上稍滌塵埃容少住為佳耳無然漾孤篷 南池即子美題詩處 華奴才了山香曲玉奴又撥檀槽續後宫競習清平詞未必細紬三賦讀曾來此地停征輪蒲荒蔆熟波粼粼藏卻平生掣鯨手偶然黙筆還驚人漫道文章特小技沈宋見之應奪氣至今池上行人行猶為一詩停去騎 雪 泗州道上雪車輪欲敗馬蹏蹶行人回策投空林飢烏亂嗁烟火絶洲道上雪日暮孤舟理輕楫行人遥指金焦數㸃魚鐙望中滅北風未息泥未融老夫三歎憂途窮何如今日穩坐茅堂中一任撒鹽飛絮穿簾櫳瓮頭新篘美且濃掀䫇一舉尊罍空衰顔亦得回春風 游靈巖襍咏五首 呉王井 金秋既已殘碧䦨復已無宫中井猶爾況此井上梧寒泉咽不流千年鑑亡呉傳聞景陽宫亦被胭脂汙 硯池 誰鑿三尺泉涓涓古臺側無人擘彩箋石筍空如筆為染墨㾗多餘流黝然黑 響屧廊 呉王敞畫棟曽貯越谿女想見笙歌中蹋筵舞白紵履綦竟安在遺阯空煙雨隠隠芒屨聲樵翁自來去 翫花池 呉娃昔愛華繞岸華如靨共蕩木蘭橈香風吹繡袷誰知桃李盡蒲葦汎鳧鴨時有山僧來引泉澆菜甲 西施 竹葦異柔韌河濟殊清渾貞淫各有性孰能究其根越女既妖冶顧呉宫恩單舸逐鴟此事奚足言不見千載後猶然魅王軒 雨中襍興六首【是時將入山訪儲公不果】 屋角婦鳩嗁林端姑惡語天公不好事薄寒釀隂雨已宿名山諾泥滑奈何許吾其為卧遊往挾睡鄉侣樹石堯山陽茶筍娃宫下卜居西郭西相距纔一舍日者賦愁霖有車不遑駕何時數往來遂結東林下吾窮豈坐詩蓋為骨相寒仕宦車耳生味少興亦䦨絮㡌與布裘浩歌自盤桓俗客幸不至勿刈當門蘭體中頗不佳愛檢巾箱藥平世幾兩屐髙卧久未著況逢積雨多餘潦壞籬落翳翳李梅隂惟聞鳥聲樂牀頭數巻書屋腳一弓地未衰得蚤閒行坐頗快意尚受宿業驅斯文恣游戲辟之蟲蝕木非鳴不平事肉食溷乃公恐非山澤宜薑梅㸃蒸壺鹽豉下蓴絲山庖足俊味一飽良可期腹吾不負汝汝勿羡豚胹 寄武曽貴州兼示沈周諸君四首 吾友班揚徒聲名走畿甸幕府方急才去逐黔陽傳悤悤書檄間楯鼻磨作硯華國有若人惜哉莫能薦翩翩朱公子折節治古文與世絶少可每言喜御君相攜從我游鶴立於雞羣豈無東南美瑣瑣不足云往時灌園圗烟墨濡呉綾作者果誰氏翰林有雲仍【文與也作圖】比聞杞蘜荒菘芥獨青青何不歸去來偕婦師於陵 自我歸東南造門無此士平生六藝學聽者塞其耳詞賦頗類俳章句極可比天未䘮斯文勉旃二三子 五十生辰放歌 有耳何必洗塵埃不到先生耳有齒何必礪利名不挂先生齒先生比來更事多愛軒冕嫌烟蘿前春屏居呉市側去秋誓墓呉山阿相羊雞豚邨䦨入東西舍籃輿但要諸生扶藤杖每從釋子借自信前生是地仙來游人世亦偶然洞中丹竈定無恙苔鎻雲封五十年積善菴舊有海棠一本花時最為爛漫今已不復存矣 西虹橋西紛薺麥回首名花已陳迹猩血氍毹錦歩障猶有山僧話疇昔似聞玉女司此花怕涴塵俗霑泥沙鶴林杜鵑故有例竟歸閬苑僊人家稍稍枯槎萌短枿曾無十枝五枝發老夫自愧來挍遲不見此花全盛時 作字數紙因戲題其後 澂泥硯子南唐款官窑蟾滴儲泉滿小棐几足盤桓弱纔支緑沈管一丸襍試方與程偶然落紙為真行未可汚渠邨姥扇綰蛇縈蚓煩譏評 勺藥歌 豐臺勺藥南地無花徑一尺髙丈餘都人買此不甚惜狼藉緐枝横路隅呉閶勺藥更輸直㡬與姚黄魏紫敵朱欄錦障䕶春風更將落蘂煎酥喫花之䝿賤安足論且傾緑酒酹花神不煩拈出當階句小謝斯言已覺陳 放歌行 三十六天風䬒䬒不知何天可寄愁大瀛海環九州九不知何地堪薶憂憂愁如許苦難理欲借酒鎗攄魁壘黄金未化丹未成不飲得毋貽後悔海棠木筆次第開提攜杖屨穿蒿萊馮誰致書葉道士為吾邀取麴生來 醉後放筆作醉鄉歌 昔有醉鄉記我則歌醉鄉願醉鄉籍願趣醉鄉醉鄉浩如春日暖風復光人間足憂到此旋已忘忘小者逺譁爭大亦絶㓂攘門無催科吏籬無吠盗尨不知耕桑艱不識烏兔忙盡室及比鄰熙熙共倘徉孰為圉與臺孰為侯與王孰嗁兒號妻孰鼔瑟吹簧孰射牛以炙孰采藿以湘孰壽若籛鏗孰夭若國殤孰者為爼豆孰者為戈斨死名西山下殉利東陵旁問渠都漠然惟覺嵗月長是郷僅咫尺舉歩入其疆非若求不死雲海迥茫茫又非參學比芒鞵走諸方儻欲往從之但命潔壺觴醉行欹接㒿醉卧倒荷裳麴生不可疏糟邱不可荒吾老是鄉矣慎勿醒而狂 按無功作記謂去中國幾千里予以為殆非習游醉鄉者使果如此則終無問津者矣故歌末及之送李推官赴軍前 旌旗獵獵呼朔風銜枚疾走冰雪中將軍手攜丈二組一戰竟縳蕭老公龍角讙鳴鼉鼓吼脇從櫜甲求自首馮君草檄諭諸蠻楯鼻千言如宿構 舟往堯峰遇雨 横塘渡口北風起横山濛濛水雲裏老夫鼔柁西南游急雨隨風打船尾舂鉏挿喙栖沙汀蜻蛉接翅飛從横風頭潑墨雨腳白阿香隱隱將車行柁樓濁浪大如許停船暫纜前邨樹獨有漁師不畏風張颿曵網湖中去 游姑蘇臺臺之左一僧廬焉 呉王在時髙築臺呉娃一笑相隨來粉綿撲面脂拭口共唱呉歈舞垂手呉王一去臺已傾酒城豨巷空從横土華露㑴官道胡蜨紛紛抱華老千年社酒澆鴟鼓聲不到夫差祠君不見臺前盡屬民家地漸有山僧規作寺 自胡巷入焦龕 西山山色如環連堯峰一角尤攙天山中松石秀而埜山下李梅幽更妍數家墟落近相接後通曲港前平田出檐髙支賣酒望繞岸競尾罱泥船老夫卜築山之麓不置廈屋惟卑椽穿渠稍決旁舎溜種竹但引西家鞭朝來解后風日美山紅澗碧供攀縁歗聲直排烟霧起快歩欲鬬蝯猱先偶遭鄰父泥小飲亦訪社衲談盲禪幅巾行縢絶可喜路行不識疑為僊人生忽忽如寄耳底要不朽垂千年不如乞此把茅地陶邨鄭谷師前賢 戲贈道者 門前竹石承飛流與世略如風馬牛茯苓作湯芝作脯松醪一醉三千秋飄須純黒顔微紅時時采藥登髙峯今年别我泰山去定縁玉檢將東封 予每蔬食因厯叙山邨所有蔬菜作歌 窮鄉滋味殊不窮邇來自幸山庖豐椶魚散生膚毳裏蘀龍逸出鞭須中楮根逢雷蒸紫蕈芎苖過雨㨨芳叢芋魁兼斤頗紅潤蘆菔徑尺尤肥䯳白菘如豚瓠類鴨試評其美將無同爛蒸何妨著鹽酪作糝未要加薑葱老夫一飽捫此腹欣然移歩邨西東鼈帬鵝蹠渠不羡為黄雞白酒煩鄰翁 南山有虎行【今年春虎至堯峯乆而未去】 有虎有虎南山南爪牙銛利須䰐鬖妖狐倀鬼受役使據嵒雄視何耽耽茶生旗槍竹㨨笱邨人采斸相牽引嘯聲一振爭卻奔恐委疲軀膏虎吻安得淬箭施長弓盡殺子母機檻中坐令茶笋利三倍酤酒擊豚娯社公 擬登堯峯㑹雨不果 淙淙澗中流淅淅檐下溜桃花開及旬水至毋乃後一雨霑菜麥邨鄰共拊手老夫數獨蹇出游每不偶鷓鴣來阻行嗁聲似苦口小飲破餘寒兀坐消清晝海棠不暇惜辛尚何有明日雨當止好辦肩輿否 飲酒作 東家掘芋魁西家斸山藥叩門相餽遺俾我助桮酌入糝膩且甜戒勿下鹽酪牀頭十月白【吴下邨酒名】其味差不薄濁醪配嘉蔬羡屠門嚼惜哉無好事兩手自醻酢一桮復一桮狂嘯頽然作暫回衰病顔牢捉敧斜腳積苦心血衰今宵睡應着 邨口看桃花 山中十日九苦雨黄鸝無聲緑鳩語鉤簾忽見亂山晴整頓芒鞵蹋華去楊栁橋西谿水長吹花風起水生香欲知前面花多少一簇紅雲擁夕陽 醉後自和放歌行韻 雨聲淅淅風䬒䬒杜門隱几生煩憂兒曹走報杏花發對花不飲花亦愁古云濁醪有妙理又聞醉鄉風土如畏壘一尊自壽兼屬君喚作酒狂吾不悔吾不願驅車直上黄金臺亦不願泛舟入海尋蓬萊但願花前置酒三百斛徑拉酒徒相往來 榖兒晬日 我生固多難頗受憂患壓飄零竟何之辟若風中葉壯嵗違同衾井臼莫能攝暮年失主器每懼烝嘗闕幸有兩少男秀眉玉兩頰挽須屢爭嬉覓棗各夸㨗庻幾君子澤奕世猶未竭紫麝塗汝囟桃花靧汝靨比來門户衰需汝光舊閥虎兒雄顧盼驥子快馳突早希巖廊人勲業攀鱗甲 張六子不食蟹詩以戲之 埜鳬肥可羮江鱸鮮可斫更取蟹譜觀相勸烹郭索千邨罷亞如雲屯昨日輸芒朝海神試評尖團誰最美二者風味皆可人小著薑醯計非左俛視魚蝦殊嗟君不食意若何食指必摇頤必朶赤玉之盤黄金脂酒酣奚但將螯持君不見過江傖父非書簏僅得蟛蜞貯空腹 謪僊歌 有屩衛我足安用乘鶴軒有飯果我腹安用烹熊蹯貴人作計何太淺嵗暮日斜悔應晩豐碑突兀祕器華相逢奚暇歌招輓鈍翁於此殊逹觀未年五十投其冠山蝯水鳥互馴狎谿友園公頻往還但搘枯藤穩晩歩或采媆蔌充朝餐初不知烹鍊伏火鎔金丹亦不知沐浴華池吞玉泉春花開時秋月上茶甌棊局常欣然俗腸輕薄凡眼肉若箇識有斯人賢一朝徑蹋采雲去然後讙呼是謫僊 客至 讀書舌本乾澆藥體中倦一鑪一棐几聊自弄筆硯門前無足音寂寞亦所患輕舟栁隂來知不遺老賤出肅具冠履聚闚走羈丱朝來鵲楂楂客至果適願墟落距市逺盤餐猝難辦小剪園中蔬為君具麤饌 病起 向道逾數年庻幾嗜欲寡比來少眠食病骨不盈把巫言星限凶醫謂客邪舎刀圭力固緩禱祀策尤下是身等浮雲離合悉為假不如先自治要使妄心捨形神俱㝠忘哀樂兩鎔冶久之漸有得生意尚茍且縱令凋蒲栁幸未先狗馬餘齡頗自慶願學支離者 泛谿二首 數里水縈轉景物乃爾清緑蒲間紅蓼㸃綴谿流明漁人往市魚栁外一艇横須臾得酒還隱隱櫂歌聲谿痕不盈尺渌淨差可渉中有花鴨馴飛飛逐輕楫淒風罨岸來葉落枮葦折彌望蕎麥花沿流獨如雪 朱翁子藏書廟【并序】 俗傳買臣妻投水死與漢書小異今此地有朱氏自言為買臣後按買臣子山拊官至右扶風豈即故妻所出耶抑非也朱氏亦無知之者矣又有讀書臺在穹窿之麓距廟可二里 讀書幸屬承平時能説春秋言楚辭嚴徐枚馬略相等何意聨翩白玉墀向來落魄栖巖谷束屩要䥥取書讀閨中少婦不知我任采蘼蕪春草緑丈夫變化摶長風不用為蛇用則龍金章紫綬成底物徑須圗畫甘泉宫此君讀書為何事但作區區衣繡計驚走俗吏驕故妻五十之年直兒戲 田家行 前年雨霖憂漂沒屋塌籬傾貧到骨去年徧地飛螽螟了卻官租猒穅覈恰喜今年菜麥新絶無疾癘與灾迍田家方醵雞豚社又報前邨虎咥人 遣意 上車不落為著作何妨諸史束髙閣解義兩行得中郎安用上第稱賢良從來窮逹固有命三至九卿亦云幸老夫終嵗守空山耻向長安求捷徑槲皮作冠布作袍一聲清歗殊足豪功名聊付北卧意氣直竝南山髙君不見此老月食不盡米四斗區區宦情復何有【南史何傳吾年五十七月食不盡四斗米何容復有宦情】 甫草自言讀書灌園之樂因次韻寄三首 五湖逈浩淼龍物之所家吾子栖湖干風雨老屋斜沈酣六藝籍寜屑箋魚蝦門外好事誰惟聞雀聲譁學道三十載時賢莫能名大則著為書次之以詩鳴卬期古作者其風穆如清勿謂知我希庻竢後聖生桂以芳自伐象以齒焚身何如遯邱園竊比草土臣谿毛薦髙堂樂我天倫真干禄亦奚為卓哉養志人 顧生有典見過山莊 養疴荒江上索處毋乃迂延縁出葦間大半皆谿漁曉來聞剥啄良友就我廬身非龎徳公顧遇諸葛徐驚喜兩俱有不暇問起居展我所藏畫出我所著書一談兼一笑頓遣肺病除微嫌市門逺無物充齋㕑何以佐小飲栗實桃梅諸旋煮盎中黍細翦籬間蔬未敢殺能鳴此戒廿載餘儻能恕我貧襆被暮可舒 再賦種菜贈呉孟舉 方畦數畆如棊局嘉蔬離離繞畦緑葵韭蔥䪥蓼蘇薑以采以湘吾願足山中雨多土易滋今年不憂菜饉時白魚糖蟹雖佳味耻倩門生共議之 孟舉和予種菜詩見寄因次前韻 御筵供自大官局禁臠紅肥上尊緑書生曾饜天厨珍歸絮呉酸心亦足 【今上大婚及元日廷臣筵宴臣琬嘗與其列故云】薺甲菘芽雪後滋小摘正直晨吹時須臾下箸己一飽行飯出門隨所之 東征歌 山城僅斗大數輩皆草竊何須論攻圍拍手即笑殺桓桓東征師視汝比蠓蠛特假漏刻命豈能延日月聖恩廣大真如天盍來面縛軍營前白頭作賊尚不可汝曹況值童騃年 衲子歎 羣衲住院紛鬨爭試問道眼誰分明葛藤樁子推未倒盲喝錯棒頻施行趙州雲門何處重銓要皆死句豈如竟作粥飯僧漉囊盋帒隨縁寓我亦不必火其書亦更不必人其人但將龍蛇凡聖為君分果能踢倒禪牀拗折杖俊哉此衲真超羣 雨 蒲箑不御絺衣輕快風吹雨來江城髙梧簫簫葉欲落長松謖謖枝相撐濃雲儵忽如山崩飛電復如枉矢行雨中髣髴有龍見㸃如車軸聲如傾老龍抱珠卧潭水是誰作意驅之起偶然鼓鬐掉修尾不覺為霖潤千里 葉子陽生勸予出山以此答之 事不理問伯始濟世安人亦徒爾事不諧詣文開杜門却軌何為哉北路魚南路徐朱輪錦障塞通衢江千萬蔡五百銅山金埓無遺策勢燄炙手手可熱往往古今齊一轍堯峰壄叜獨怡然常栖茅屋耕石田新知惟恃壁閒杖舊物賸有牀頭氈比來鬢秃齒都豁但守壠畆終餘年君不見大鵬小鷃各有慕世人未必知其故功名富貴能幾時久矣掉頭不復顧 思嗜軒詩【并序】 故貞毅先生於所居藝圃中植棗數株長君勉中遂以思嗜名其軒諸君子各贈詩畫予亦賦一首 中庭棗實何離離先生去矣不可追平生絶似子曽子每逢剥棗朶我頤郎君能泣蓼莪句秋霜春露淒然處目望昭亭墓上雲手扳藝圃池頭樹 宣徳窰脂粉箱歌【并序】 諸君子為此歌引物連類多至千餘言予不能然也聊約其詞為十二句 景陵踐阼承平中干戈不用年屢豐饒州花甆充供奉聲賈略與官哥同内家妝成希進御調脂弄粉常㑴曙至今玉骨閟荒斜猶見深宫舊匳具百年珍翫散四方民間骨董誇宣皇香鑪壇醆皆竒品不敵君家脂粉箱 藝圃十咏 南邨 望望路轉深延縁籬落静熏風亭午來竹樹散清影微嫋一縷烟有人方䰞茗 紅鵞館 髙館驅鵞羣一一梳翎翅煗藉莎草眠羣穿莕花戲莫學曇邨持換黄庭字 乳魚亭 碧流灧方塘俛檻得幽趣無風蓮葉摇知有游鱗聚翡翠忽成䨇撇波來復去 香草居 光風被蘭杜幽豔森然發不知欲遺誰美人勤采折芳嵗每易䦨恒憂蕭艾奪 浴鷗池 積泉澂不流白鳥泛空濶蘋蓼中數㸃明如雪更有兩鴛鴦飛來共成列 度香橋 紅欄與白版揜映滄浪上兩岸栁隂多中流荷氣爽邨居水之南屣步每獨往 響月廊 回廊何窈窕所忻夜景清澹澹露華積迢迢漢影横漸見髙梧末裵回圜魄明 垂雲峰 兹峰洵云竒本自太湖選位置小山間亭亭似孤巘何人舊題名遺墨蝕蒼蘚 六松軒 小築如空山蕭蕭清籟發幽人披素䘳長嘯坐林樾夜久濃翠寒猶然待明月 繡佛閣 朱甍髙入雲泠泠度金磬中有散花女焚香禮清淨梵香繞空虛從兹證聞性 堯峰文鈔巻四十二 <集部,別集類,清代,堯峰文鈔>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峰文鈔卷四十三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古體詩三【共六十三首】 汎太湖往游西山 我本謫僊人平居愛幽討暮年向堯峰猶歎所厯少結束布行縢往問西山道寄身漁艇中馮舷恣長眺浩蕩連楚越空濛渡雲鳥湖神似識我倍遣風日好孤颿載斜陽去似輕鷗矯兹山峙中流秀出羣象表居人數千家炊烟浮樹杪洞天何處所無謁許徑造飛泉界道明曲徑盤空小行當㑹諸真因之拾瑶草 游石公山 嘗聞石公山名稱習已熟兹游下笱輿緩歩向前麓山色團㬉翠湖光漾晴緑葛花惹衣袂橘刺礙巾幅所遇石漸竒一一煩寄録或如城堞連或如屏障曲或平若几案或方若棊局虚或生天風潤或聚雲族或為蝯猱蹲或作羊虎伏或如兒孫拱或如主賓肅或深若永巷或邃若重屋色或襍青蒼紋或蹙羅縠纍纍髙復下離離斷還屬曠或可振衣仄或危容足既疑靁斧劈又似鬼工築不然湖中龍蛻骨堆深谷天公弄狡獪專用悅人目芳草絡根淺孤松施頂秃敧崟上鼯鼠嵌空縣蝙蝠翫之漸忘反苦被同游促平生解愛石拜揖每匍匐急欲買兹山誅茅架椽竹為謀吾已决不假龜策卜 石公石婆 山麓峙兩石俗傳公媼對形容極老蒼不受烟靄媚或言石有神主此勝絶地相向拱而立端可作嘉配我來祈石公乞賜風日麗短衣支一策處處探幽異深闖洞真居窮闚山鬼祕興盡儻告旋更祈檣颿利湖雲必澹蕩湖水必平駛雖無鵞酒醻庶拜神嘉惠惟虞石不言未能黙相契又疑石無情牝牡竟孰是所沿公媼名俚妄欠根柢我將辨其誣下語恐辭費 鳯家岡岡在石公山西為勷卿作 石公山下秋風起青楓緑橘秋隂裏居人遥指鳯家岡一派垂楊弄湖水鳯家閣子湖之濱湖水㑴化作雲雲光水色連山翠湖面三山都屬君猶道春紅勝秋碧鶯能選歌蜨能拍明春更蕩蜻蛉舟來賃鳯家岡上宅 林屋洞 自少誦真誥識有幽虚天中藏不死方挍定凡幾篇丹砂凝為牀石髓滴為泉琳花拂雲根藥草紛芊眠來游若干輩名氏繞壁鐫始入頗偪側稍深益幽妍白蝠大如鳥嘗撲松明烟别户乆牢扄剥啄空鏗然千年或一開幸得逢真僊岧嶤出絳闕平衍分璚田此境天所閟值此何由縁我行甚矣挾策未能前欲探既瑟縮欲去仍遷延靈蹤不可見一任樵人傳 過林屋暘谷諸洞至無礙菴小愒因呈同游諸君子 金庭玉柱人中天靈境本自僊翁傳千年不聞下笙鶴惟有禪客來安禪我行正值秋景暮疏林橘柚摇輕烟縈紆細路似蛇繞磽确亂石如羊眠幽禽忽來哢格磔錦蜨相趂飛翩翾青鞵布襪行復止刹竿喜峙陂東偏低牽緑蘿絡門牖髙拄筀竹支櫨椽老衲一二頗樸埜幸無苛禮煩周旋但燒栗皺作果釘旋取乳溜將茶煎與君選勝恣馮眺波光鏡朗峰環連山川有靈黙相助爭獻竒秀呈蒼妍况兼風㬉日加麗天畀此福非偶然徑須扳藤蹋濃翠穿盡絶壑窮層顛題名巖石勿草草再到洞府知何年 銷夏灣 湖雨生緑波數尺秋瀰瀰青蒲間紅蓼動摇微風裏伊昔呉王時畫舸栁邊檥宫人唱采蓮人花兩相似誰知千年後緯蕭障流水 龍渚歌【有序】 龍渚在銷夏灣有大小二渚予時泛舟觀之遂作此歌龍公蛻玉騰虚空鱗車魚馬紛乘風玲瓏宫殿鎮無恙屹然撐住湖心中以石為梁石為礎雨工如羊頻戲舞陽侯似拒游人游每遣波濤衛門户作書試投湖龍姑琅函祕方今有無我將蹋浪訪貝闕拄杖借取紅瑚 後龍渚歌 石根盤盤凡幾重吞波駕浪疑神工土山壓石石不動倒挿無數青芙蓉朅來沿流繞山腳水花如雪與石搏斗然迸出雲一縷乖龍挾雨湖中去 予素嗜橘此游辱鳯李雨翁竟日以橘見噉喜而有作 燕市蒲桃如彈丸鵞棃之實桮杅圜十年宦游饒此味飲酣未嚼先流涎獨有洞庭三百顆霜前霜後紅如火舟車包致殊欠佳夢寐難忘故鄉果秋來湖上風物新老饕剖盡林間珍清泉沁齒香噀爪慰殺從前消渇人題王勤中畫菊勤中有詩及淵明略反其意 黄菊有何好自然多令姿撫我無絃琴為花傾一巵君勿輕此花頗與小草異饑當餐落英姑置乞食事 二物 閒居翫衆物頗覺心境融鼃鼔奏數疊蚓曲鳴三終翠禽雜采蜨翻翻舞亦工何物敗人意獨有鼠與蠭松鼠大狡獪下樹㨗於風棗栗固不惜任汝穿筠籠奈何敗吾書其災踰螙蟲石蠭尤不材釀花有何功惟解近几案為穴管城中試呼筆公前被囓幾無鋒二物作過多於理難姑容驅去潛復來倐忽不知蹤此類大扺然奚足介心胷一笑且置之髙吟倚孤松 禽言 叢木蔽荒邨衆禽晨夕嗁勿疑太啁嘲一一中良規鷓鴣阻我出似嫌路險巇苦口未及已竹雞復如之架犁何處來相誡勤東菑縣吏嚴催科力作誠難遲提壺則不然導我訪酒旗一醉銷煩憂勸飲理亦宜是間無佳客聒耳多羣迷試譯衆禽言欣欣欲忘疲出處固細事淵明乃吾師且從課農暇先和飲酒詩 邨行見小桃盛開 江杏稍欲䦨海棠尚猶歛春光頗寂莫吾意不勝歉徐行籬落間小桃新吐燄朱顔映日酡絳褎隨風颭結束一何麗似覺李梅儉黄鸝語讙讙紫蜨來冉冉竹深酒帘斜賴此增㸃染勿嫌標格卑此亦未易貶 肩輿登堯峰至露禪菴 卜築堯峰麓時時恣深探髙下數里餘曲直頗盡諳竒石聳危壁飛泉赴幽潭叢篁接空虛偃松碍烟嵐藥花抽細蕚淺紅雜微藍遥見刹竿立知有古佛龕叩門揖老僧間發世外談為我設蔬具茶清筍甘幽境固可喜名理亦所躭栖止悔已晩奚庸慕華簪 題同宗蛟門百尺梧桐閣畫卷【時蛟門方受薦舉】 病夫抱病堯山下忽枉輕舠訪茅舍入門示我修閣圖移日卧游不能罷桐華馥馥桐葉大最便凉天與炎夜江上青山横檻外竹西翠靄穿林罅主人自是王佐才要刷修翎騁長駕偶然種植髙岡前一片濃隂差碧瓦擬招佳客共聽雨或許異僧同結夏極知幽興頗不淺㑹待名成身得謝石渠天禄正需君縱使據梧殊欠暇佗時寓直儻思歸但與哦詩評此畫 咏四皓 詩書付一炬驪山鬼晝哭獨有希世子虎口幸免辱賢哉四老人相引入深谷不知祖龍死況復掎嬴鹿晩節顧大謬隂受留侯嗾定儲何與汝毋乃蛇畫足竟墮娥姁奸幾危夘金族若無北軍袒炎火似殘燭何如種桃人但解守耕牧年年武陵溪桃花紅簇簇 堯峰讀書五首 我無宦游才中嵗寄一命回翔執㦸郎失轡憂蹭蹬㖩吺寮友間常恐蹋機穽幸然賦歸來久矣杜干請生冡亦已卜但未下窆堋功名尚何言為君付墮甑 自少耽詩筆鉥心擢胃腎文章一小技幾受壯夫哂遲暮翫遺經庻幾改前軫願以所得餘講説被童齔東家章句生所得略矛盾恪守先正言吾其謝不敏 昔我先大夫早被京兆薦著述鄙小儒往往貫箋傳賦命胡不延識者每嗟唁羈貫奉遺書稍愛趨筆硯雖踰三紀餘手澤猶未散家學詎易承勉旃紹編繕 日者文格衰剽剟見瑕瘢類以鼃黽鳴仰欲希鈴鑾歸王逝不作敢望栁與韓嗟予異流俗嗜好區鹹酸端坐諷六經要使正氣完諸子且撥置卑之況稗官 百金置石田十金置茅榭潛郎荷 主恩甫病即得謝所慙腳衰無力事躬稼屣歩攜一編出門䕃桑柘稍值㑹心境髙吟逹旁舍勿為渇吻憂鄰漿幸容借 連日酷暑近晩稍得風是夕遂雨 赤日行中天炎炎一何烈衰羸固難支況復嬰毒熱乘間入肝脾自分得活姑以靜勝之躁心戒妄發昨宵月離畢兹晨螘遷穴幸甚天將隂快雨起蘋末微凉襲枕簟髙卧亦已決風伯洵可人俾我寛消渴 龍挂 樹頭淅淅少女風鳥聲讙鳴檐角東亂雲潑墨四面起白痕一綫横其中道旁行人指龍挂吾亦仰首覘長空片鱗隻爪杳莫覩惟見蜿蜒修尾穿迷濛電光煜煜雷隆隆雨㸃竞與飛雹同路窪驟漲水一尺屋滿疑捲茅三重人言此龍壞世界諺語近誣吾不從未論甘澍慰農舍先喜快涼蘇病翁【諺云黒龍壞世界白龍䕶世界故云】 家人以病者請禱作此曉之 家有病熱者往往語言囈舉室共驚㖾雜延醫巫至或云鬼求食或曰風為癘衆説頗紛紛未知果誰是從來本儒素豈暇崇淫祠稍習黄農書湯劑固應議藥物與牲鵞二者均一費神姧何能為治之以不治 王師南下有作 摐金伐鼓聲讙闐陸馳鐵騎川樓船 王師赫濯自天降鼠子何路求生全試約長繩各千尺縛取羣凶須努力五等封爵不負人諸公勿徒口擊賊 出門志感四首 兩兒如案長相顧牽别袂阿翁方暮年此去殊謬計靦顔拊兩兒丁寧勿嬉戲誦讀良須勤農圃亦當議但使饘粥充勉旃孝友事名利非所期吾道固如是 安車與蒲輪古人誕語爾纁帛亦何有符檄動盈紙縣吏恣喧呼敦廹乃至此蝯鶴猶震驚何況赤腳婢擔簦挈囊衣嗟哉豈得已虚名解誤人貽悔當沒齒 老屋差可居螙書差可讀稍暇乞一枕髙卧何妨熟兹游頗意外畫蛇為之足勉爾荅辟書夫豈夙所欲故轍諒難改行見不逺復殷勤屬館人慎勿毁薪木 學書故無益學劔非其流人生衣食耳餘事皆贅肬條桑朝飤蠶刈芻暮飯牛田父誠我師可免凍餒憂舍此欲何之毋乃非良謀咄哉逺行客三歎懐林邱 泰安行宫【俗祀所謂碧霞元君土人呼為孃孃】 泰山府君見稗史制人魂魄操生死冕旒廟貎殊儼然胡為舍此趨淫祀元君殿宇㑴山岡焚香翁姥紛相望琵琶聲緐牲酒熟府君屈作兒女少姨小姑與此類千年土偶真兒戲漢家天子廢東封是處行宫吁可異 送黄俞邰聞訃南歸三首 朔風吹枯條雨雪方霏霏游子策蹇南血涙霑麻衣創巨痛亦深入門何所依素帷空飄揚瓦鐙慘不煇伊昔别髙堂牽裾不能止山川慎䟦涉丁寧頗娓娓十指見骨動勞結行李距此曾幾時音容今已矣豈不懐倚閭承讙竢升斗禄養顧未逮遺恨積山阜所期揚令名逝者斯不朽忠孝非殊途勉旃兩無負 懷故山 往者山居時把茅僅覆首穨垣絫文石小徑編檉栁位置麤得宜山色落吾手自從辱弓旌待命闕門久諸公悉雄才自顧獨老醜辟若宫縣中雜以一土缶何當䝉放罷戴髙而履厚騎驢出輭土放船逐晴瀏二月草如茵三月花如綬往來故山間常得招鄰叜黄肥邨社雞白釅市樓酒葵菜與蓴絲一一可饞口浩歌金石鳴醉墨龍蛇走不知鐘鼎食能敵此樂否計之亦已熱浮名信何有敢向康衢㫄蠅營復狗茍 讀書 龍鍾五十五髣髴如華顛崇朝手殘書移日即茫然回憶羈貫初駿快頗翩翩過目了大義少選竟一編倍誦若瀉水不受長者鞭因之易驕惰研習未專誰知老將至意象衰於前力學誠上策有志無其年夜闌燭䟦短餘光豈遷延身非袁伯業撫巻慙先賢 旅中有感 平子賦歸田此事已千古時賢戀組紱往往老塵土吾意頗恥之決策返農圃故廬非褊小几杖絶楚楚坐隅列諸生上席延埜父掀䫇及抵掌狂語非不吐麥飯盛瓦盆菘羮轑土釜以此助盤桓其味勝脩脯㨨身利名場得失略相補區區誓墓心豈因一懷祖 題埀竿圖 身上短簔苔様緑偶來停櫂垂楊曲鮆魚吹浪上蘋花乘興敲針殊不俗輕風摇曳酒家旗両岸游人歌竹枝羡君獨倚篷坐一任蜻蜓立釣絲 題梅豹方十六羅漢畫冊 梅生解盤礴人物雅推雄前身受具戒曽入兜率宫失足蹋塵網朅來東土東猶記諸應真㝱寐嘗過從靜炷一穗香想像龎眉容心手忽融洽不著臨橅蹤或守跏趺坐或倚支頤笻或揮寳華巾聚立談宗風稜稜露骨氣象迥不同是間有妙悟變化由襟胷俗云倣龍眠此評恐未公若人愛畫馬幾墮馬腹中晩節雖小悔何嘗得真空梅生根器殊筆墨超人工髣髴省本來一洗畫史庸以畫作佛事翛然證神通 寫家書訖遂批一詩於後 家居山水窟游息無不宜至今旅館中夜㝱猶憶之恒虞春雨多土屋或易敧及此風日佳苫蓋安得遲徑草須屢薅籬槿須牢支橘螙菜有蝗次第當剪治辛好在無髙花玉差差此樹吾手植溉壅必以時申寧責家人柰何飽而媐拂衣具扁舟止足吾所知筍肥蕨芽媆社酒行可持杜宇女勿憂吾方戒歸期 寄題鮑聲來草庭 鮑生嗜讀書書室開南榮梧石羅四周清隂覆門衡如何了不顧而以草名庭草類區以别剖晰不厭精蒺藜善蔓延蓬藿易縱横葶藶苦如檗菥蓂甘似茈䓞差可染菟葵略堪烹芄蘭本非蘭埜苹本非蓱几此皆惡種詳在爾雅經生也愛芳草辨之已分明種植與溉壅往往手親營露濃翠甲滋日煗珍芽萌晨夕觀物變采香擥其英陶令藝籬菊湘纍佩畦蘅二子不偶俗晩節尤惸惸生也生東南才頴超楚傖行脱薜茘衣翻然出柴荆空留庭前芳摇蕩春風輕 題江干阻風圗 雲如崩山掩寥廓長年譁言風信惡捍索纔収百尺蒲蚤見顛風轉旗腳大船邪許横沙洲小船掀舞江中流前頭麗譙定何處計程知是潯陽樓樓外江豚吹浪急無數檣竿嘯空立風波如此路行難寄語兒曹勿輕出 繪川書院為湯潛菴先生賦 孔孟不可作六經無完書為學貴自得耳食真鄙儒宋賢闡絶業已獲龍頷珠從入雖有歧根源亮非殊後進未升堂論辯徒紛如彼此藤口説孰若勤菑畬先生奮中原祖程而禰朱貫通諸家學剟膚茹其腴首斥華士偽次憫鯫生迂不朽在立徳其言與之俱琬也東南來兀如橛株拘浮沈章句中又似忘歸墟側聞繪川瀕髙甍卓通衢豆登仰前修生徒盛簮裾講誦方歴歴揖讓兼于于杏臺一枝春爛漫開榛蕪先生隱金門喟然歎歸與願言從執鞭住賃堂廡居廁身都養末從容牖頑愚庶㡬遲暮年猶得秉燭趨 奉贈徐健菴前軰 婁水之所經嵯峨玉山塔羡此一隅地人傑踵相躡公家伯仲叔塤箎互酬荅翻然排天門聲望後先接中朝共推仰號為冠盖甲長公最雄邁户外朋簪盍慰問傾篚筐宴笑倒樽榼頻躧長者履且置諸生榻辟若大瀛海衆流鮮不納胷期極瀟灑經術況淹洽觀其所著書無語落夾壯采陳繪組宏音振鏜鞳當今右文時詔修經國業已開蘭臺局匪但給筆札前史頗浩瀚殊論苦未協學識如長公才又富開闔發凡必超妙寓思當周匝下上三百載歴歴在眉䀹何不任著述俾作羣賢法幸紬金匱餘奴僕命夀曄 過談家莊始有杏花時距榖雨僅七日 纔賣餦餭餐酪粥江南花信紛相續緋桃素李無數開社鼓鼕鼕酒新熟燕齊之間春最遲若挍月令斯失時篋中裌衣空復在至今猶著羔羊皮鳧翁鴨子繞沙紫嗁鵊流鶯不到耳清明已過穀雨來甫見杏花初放蘂安得歸颿乘便風故鄉節物兒女同豆筴離離眠地緑櫻桃累累壓枝紅 舟中終日食韭偶作 長安早韭鵞黄色雪花飛時坼土出菜市街頭初上市毎有豪門厚酬直河千半月春風吹韭葉尺許何離離貴人吐弃不下咽老夫甘之如蜜飴午餘新黍炊香飯配以韭羮寧待勸専絲箭茁未足方欣然舉箸空盤案偶謝㣲官還故鄉但得一飽百事足茹蔬噉糲不須擇底用流涎思萬羊 重三日作 三月三日清源驛牐門水淺纔及尺老夫怕蹋輭紅土卻向清源作羈客臨清士女不好事水邊初無麗人蹟映隄緑栁垂隂隂浴灝花鳧飛拍拍悶來聊醉市上沽倦甚但展牀頭席安得捩柁開希颿閒㺯烟波半篙碧 舟中飲酒 月黑風愈髙雲腳垂到地繫纜楊栁根摇曳頗可畏蕭然揜蓬客悶排不易從來魯酒薄况復出邨肆沾脣取㣲醺過此即少味譬若仕宦中沈沒何所忌夜深鐙火闌並船皆熟寐挂颿理烟槳姑竢明日議 荆門侯啓牐得食魚 斗門縣飛流一片浪花白樂哉羣魚來躍起每踰尺何人腰笭箵舉網三栁條貫其頰作意猶跳躑欣然呼買之頗覺芳鮮溢我家太湖尾素富魚干石或圜而縮項或狹而豐脊曝腮或含紅細鱗或灑墨平時風月佳恒有斫鱠癖自從入京華此味竟難直今宵享南烹乃得棄官力滿引蕉葉醆醉倒柁樓側 濟寧太白樓其碑記為吾家文節公所作 先生本非狂古之天人也至今矚遺像丰采猶瀟灑憶當供奉時才譽傾朝野髙標南山松駿氣西極馬勲名不能羈況乃富貴假一醉詩百篇吐納皆大雅吰然鐘吕鳴餘子皆喑啞游戲酒人中夫豈沈湎者遺阯任城隅千年搆廣厦隠隠面層巒鱗鱗俛萬瓦尊醖時見酹碑文每争抲神爽游八極乗雲儻來下 夜雨 草際稺鼃鳴林陰姑惡語蕭蕭荻葦聲送此打蓬雨珠梅牐前夜半行小艇㸃水如蜻蛉平明日出烟霏歛望見淮山一抹青 髙郵湖 蕅葉未生菰未長魚鷹飛飛來復往桃華水至游鱗多争向中流蕩雙漿朝來捕得數斗鮮付與估客不論錢但祈新嘯魚苗大便是湖村小有年 與覲侯入含山登一小邱有石刻題曰殤兒王五郎墓 面湖背崦峯崔巍不知誰塋土一坏王郎定是玉雪子吁此體魄歸蒿萊下殤胡為禮不殺特建短碣移松栽夕陽飛蜨低荏苒月落杜宇嗁裴回即今秋色繞楊樹無數黄葉堆蒼苔年年寒食梨花發紙錢麥飯何人來嗟予中嵗屢喪子亦復餘淚沾雙腮布帷翩翻寄村舎瓦棺次第栖山崖人間此恨遣不易頓令目暗須皚皚與君歎息殊未已西風忽蕩松風哀 藤樹歌【有小序】 古榆一本有藤纒之頗若人力編緝者土人呼為藤樹天王寺松石公石此榆怪甚乃其敵横柯偃蹇春復春綠陰盤盤白日昬脩藤出奇與榆角媆葉緐梢相束縛歴年不知踰㡬何樹紋絶似絲繩絡久疑造物之有無今歎此榆天巧殊安得良工筆力活寫配松石作三絶 洞山 輕雲霏霏不成雨天風駕我洞山去盤空曲徑逺横翠迸壁細泉旋滴乳山中風物故翛然綠毛老仙不知處玲瓏古竇栖蝙蝠夭矯脩藤竄松鼠松間藏丹好在無憑誰乞我刀圭許我欲徑肩長柄械來斸層嵐撥烟土茯苓如人杞如犬玉延之根大如股他年服餌生羽翰儻藉姓名書洞府 大龍渚 往年龍渚下陽侯頗為虐乗風駕怒濤澎湃穿石脚水石互呑吐中有大聲作噌吰而鏜鞳相應儼奏樂今年秋不雨湖流數尺縮不暇閉奇觀一一通户鑰此是龍所家定役神力鑿騫若老蛟騰森如奇鬼搏大石最崚嶒小者復秀削幽竇誠窅深平陂忽開拓徧黏漪縠文或挺芙蓉蕚曲折境屢變來游每驚㖾始知人世外别自具邱壑嗤彼甲乙選品題未云確 游石公山 㣲雨夜來歇初陽麗峯巔綠薲蕩寒流盧橘藹輕烟欲盡所歴妙肩輿止復前石公最蒼秀獨立俛平川露葛花紫風送禽語妍絶壁千尺惟有蝯猱緣我將巢雲松於此求長年仙人儻可呼騎鶴來蹁躚 䝉吳公紳索洞庭游稾賦此寄 平生愛山看不足支頤逺望西山麓今年身似不羈鶴竟理飛颿挈行襥山中佳處推石公俛視羣峰皆婢僕怪奇自是驚心魂秀麗真能撲眉目橘林璀燦步障錦雲巒宛轉屏風綠天風不起鏡流平展盡生綃三百幅老僧知我非生人炒栗鬻荼頻見肅枇杷花開雪滿路㸃綴衣巾猶馥馥危橋夭矯曲洞幽别逐行縢恣探逐洞裏仙人不我瞋徧啟窻櫺驅蝙蝠數堆石髓堪采喫味美勝餐圃玉從今解笑嵇叔夜俗骨塵緣無此福歸來恍惚夢中遊欲記旋忘十五六明春約君共長往拂石更題招隠曲 送宗人舟次出使流求 同館四同姓聨行若鴻雁推君尤傑出夙昔妙辭翰方葺明陽秋聲望甲東觀史筆有兼長紀表志傳贊公暇復製詩信手龍蛇攛烟墨之所到終篇無㸃竄吾儕適旁睨重裘透慙寒由此邀 主知 天語屢嘉歎邇者稱王人尅期涉浩瀚破浪長風中要醻壯夫願玉鞓錦麟袍新從 御前換東閣梅未花晝錦達里閈長官負弩矢騶騎填驛岸步蒜山間父老夾道看去作萬里游奇絶平生冠鼇脊髙于山鯨目爛如電日月沐浴處試倚柁樓翫水天略相接積氣眇難判欲求彭湖嶼逺碧浮一綫始知木虚所賦曽未半乗槎亦吾心惜受老疾絆佗年待君還雞黍尚可辦當於談笑餘歴歴徴變幻槖中奉使錄挍讎應弗憚 題喬石林像 我開海陵北河隄久無功虚糜水衡錢誰能啟 宸聰何不繪先生抗論承明中我聞射陂南水木紛清華結廬水中央早梅萬株花何不繪先生歸棲畫川涯展視圖中人政爾趨供奉隠隠長樂鍾似逐街鼔動螭頭香霧濃仙掌露痕重訖今憶觚稜恍然一噩夢不如巻朝衣徜徉水雲間輕橈縦所如臥看江南山 題梅花横軸 水南有梅花水北有梅花於時雪始融蒲柳猶未芽伊誰置斯亭景物迺爾佳亭前與亭後老榦紛槎枒素屏斑竹簾遥映横枝斜亭中哦詩人岸巾翫春華香風樸衣來所享良已奢不問溪橋滑不愁溪路賒蹇驢洵多事牽去還鄰家惟愁月明時無酒澆寒葩 贈張銓侯 虚庭蔓草秋茸茸忽然幻出髙低峯雲根槎牙叢篠密直疑天造非人工張君巧思巳臻極闗鍵妙與文章通回旋映帶絶有法嗤作小技緣愚聾往年供奉暢春苑一一結搆超凡庸水流千盤山百轉無數蒼翠排晴空架巖透谷開 輦道彷彿仙島環離宫竊聞 至尊屢嘉歎一笑顧盼回重瞳西山之材本頑礦略加驅遣俱玲瓏此間拳石易易耳指揮自覺神從容一邱一壑未足道定有三山五岳蟠胷中 送林吉人歸閩 君家意氣殊磊落儒術尤能紹家學相逢握手各欣然不分今朝完宿諾前年四月君初來梧桐葉放陰侵苔子規聲中趣歸櫂匆匆僅把雲巖杯去年臘月君復至枇杷花殘雪覆地與君共對五辛盤掀不惜通宵醉雞籠山前鳥徑多垞南垞北紛烟蘿筍輿竹杖游未了其奈㝱中鄉思何老夫耄矣抛殘禄惟抱遺經守空谷區區樸學待君傳還鄉勿厭専耕讀青山一髮東南陬遥望征帆不可留欲知後夜思君處人在山光塔影樓 贈勒石顧生 顧生運刀如運筆能將紙墨登石胷中爛熟二王書何論銀鈎與鐵畫鋒力所至疑有神波磔縦横俱逼真觀者摩挲三歎息人間絶藝推斯人顧生橅勒真好手細字如蠅大如斗儻鑴 聖主登封文勲徳定然留不朽君不見朱静藏伏靈芝至今名氏千年垂 堯峯文鈔巻四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峰文鈔卷四十四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今體詩一【共一百十二首】 送人南游 長路應難問君行况及秋不知葭菼外何處泊孤舟逺樹連雲起殘潮漾月流可堪南去雁併作客中愁 王授玉讀書張園 羨爾幽栖地迢迢翠靄中山臨荼磨北路繞酒城東語鳥千聲合飛泉一道通春來風日好登眺與誰同 題露筋廟 貞女今何處蕭條水殿扉朱顔空想像白鳥尚翻飛極浦荷花豔虚庭竹翠稀應嗟楚臺上行雨獨忘歸 河神廟 前代遺靈在森然曳冕旒拜瞻紛估客歌舞襍巫優賽雨來春社分風送曉舟文螭如可駕髣髴䕶安流 送吳處士二首 木落雁南飛秋深每憶歸那堪一尊酒重與故人違壄戍連平楚江城閉夕暉綿綿往來道遥望欲霑衣故鄉風物好及爾客歸時芳草蘭陵鎮丹楓太伯祠海雲盤鶴影湖雨長蓴絲若問生涯事扁舟任所之 送再從姪處默 又向長安别淒然動客愁秋風吹逺道落日在孤舟雁逐江烟下潮衝楚樹流何時更相見與續竹林游 重送處黙三首 還家正及石湖秋蘋葉蔆花兩岸流我亦湖邊舊游客欲將歸夢寄行舟 秋風倚櫂女墳湖好為秋孃過酒壚試問門前烏桕樹夕陽猶似往年無 七月江南陰復晴儂家種秫近秋成但教釀事麤能了我欲歸來荷鍤行 巴州歌二首再送陸知州 滕王亭子與雲齊千尺朱闌萬仞梯無那使君登眺處滿檐山色杜鵑嗁 巴女燒畬劍水邊巴兒醉舞玉山前琴臺鈴閣清如水簾外無人訟芋田 送人之越中任 祖帳酒初醒輕帆不蹔停家山虎邱寺驛路鮚﨑亭曉日江烟緑春風海嶠青行逢朋舊羨高第在通經皇帝行幸歌二首 金殿初開鹵簿長詞臣扈從儼成行不知玉輦游何處惟見旌旗出建章 天壇南望瑞烟多栁色陰陰接玉河芳草不生沙路淨九重法駕日經過 寄贈吳門故人 遙羨風流顧愷之愛翻新曲覆殘棊家臨緑水長洲苑人在青山短簿祠芳草漸逢歸燕後落花已過浴蠶時一春不得陪游賞苦恨蹉跎滿鬢絲 同洪儀曹暨族兄湘鄉使君飲 望縣分符客清曹下直郎花辰催緩帶菜甲佐傳觴風土近寒食山川鄰夕陽相看倍惆悵明發異行藏 調薛户部大武 十載雕蟲稍擅名未曾縛絝學長征佗時若得登三事但乞蕭郎作騎兵【薛嘲予云異日我如嚴鄭公汝當出我幕下故嘲之云云】 咏古二首 羽林千騎蹋輕塵狐兔初肥苑草春試問茂陵移病後車前諫獵復何人 仗劔探丸意氣生五矦賓客太從横不知猶有張公子日暮人間借姓名 送友人之楚 十載滯長安那堪旅騎單家貧輕久客世難悔微官夜雨江聲急秋風蕙草寒尺書何處達遥望楚雲端 懷從叔川中 憶自滄江别秋風淚滿衣已嗟行路逺況復寄書稀雪盡巴流急雲㴱棧樹微相思如杜宇長繞錦城飛 贈程五舍人二首 三年旅食厭風霜初掌絲綸直建章過嶺梅花鄉夢逺翻階芍藥晝吟長承恩祗在金螭側賜對頻依玉几旁故舊彈冠誰最切欲修書札報維揚【落句維揚指王揚州】 宫鶯髙囀萬年枝才子為郎退食遲垂袖内家催應制珥貂中監乞題詩月明寓直趨鸞掖日晩濡毫對鳳池同作金門供奉客馮唐獨媿鬢如絲 送陳給事之任福建 掖垣風采百僚聞特領雄藩到海濆藤鳥竹雞唬暮雨蕉花橘實映斜曛羽書競逐征南府芻粟遥供下瀬軍但使閩江無戰伐漢廷先論轉輸勲 送蔣給事之任九江 暫辭封事賦南征騎吹讙闐按部行峯疊似屏圍楚塞水流如帶繞湓城渚邊蘭杜縈離恨江上琵琶感宦情最是庾樓宜夜月且停清歗一論兵 世祖章皇帝輓詩二首 已致昇平祚兼髙孝治名彌留念 文母倉卒託阿衡 寢殿陳龍輴離宫徹翠旌猶傳辠已詔嗚咽走蒼生南苑停調馬東邦罷貢鷹車書方正統弓劔忽遐升玉几嗟空設鑾輿億舊乘蒼茫哀痛日大誓復金縢送王六助教徃山西程五舍人徃山東是時齎 世祖諡詔出使也 手奉絲綸出薊邱煌煌幢節引雙騶 南郊共冊 天王諡 北闕分馳使者郵齊晉祇今稱大國 王人自昔冠諸侯㴱山父老如扶杖為報姬公佐委裘 無題一首 故宫高與碧山齊無數垂楊接御隄玉輦不來花落盡晾鷹臺上鳥空嗁 寄訊西山隱者 髙士荷鉏處迢迢西澗中不知夜來雨藥苖生㡬叢鳥道挂斜照樵歌陵便風問君灌園下登眺復誰同 春夜望月 客居如空山風物澹欲絶返照既已收餘靄旋明滅泠泠氷下泉了了松間雪相對寂無言禪心與初月 賦得宫人入道二首 翻因薄命愛長生羽氅雲冠再拜行曾被玉皇教按曲忽隨金母學吹笙顔逢鍊液重疑豔身為持齋轉覺輕從此幽栖如野鶴萬年枝上月空明 自乞天恩下玉墀宫中女伴鎮相思羞題紅葉傳塵世願守丹罏事本師垂手只攜禳斗訣㸃唇初習步虛詞此生無復昭陽㝱猶為君王夜祝釐 罷官後攜三女南歸三首 嬌女由來字蕙芳解牽衣袂學扶牀逢人也説還家好菘菜青青橘子黄 紅蓼花殘稻穗低緯蕭笭箵滿村溪且隨漁父攜家去一曲吳歌笠澤西 鶗鴂纔鳴雁又飛已抛艾綬製荷衣出門即是還山路底事游人不肯歸 揚州懷古襍詩四首 水調歌殘翠黛消㡬枝烟栁曵寒潮隋家何限傷心事第一休過廿四橋 豔骨香魂怨月明荒村賸有玉鉤名春風吹遍青青草直到雷塘不斷生 水殿花飛杜宇愁木蘭亭下咽寒流無人更唱安公子紅蓼青蒲兩岸秋 瓊花摧折玉鉤荒后土夫人㝱雨長惟有田家逢社火競吹笙笛迓韋郎 過江距廣陵三十里值暮雨 天隂生暝寒旅舍傷寂寞微雨江上來江村杏花落燕歸栁塘社漁返洲郭何處逺鐘聲孤舟宜早泊 曉發 舟人不知寒解纜陵清曙隠隠月墮水翻翻烏繞樹烟連甓社生潮入蕪城去一任孤颿行沿流向何處 讀楊廉夫竹枝詞擬作四首 春雨春風太作顛桃花結子栁飛棉小娃十五猶愁思那得吳孃不化烟 家住横塘倚畫樓望郎遥隔百花洲何時得作横塘水滙入洲中一處流 兩兩吳娃結束同競呼畫舫趁東風白堤墓花如雪春在蜂黄蜨粉中 虎邱寺西春水長郎船簫管出山塘勸郎莫上真孃墓阿孃元是狹邪倡 由虎山橋入朱墓邨 新栁條垂着水齊畫船行傍虎山堤卷簾漸覺香風入一路梅花到崦西 送許竹隠之任思州四首 斑馬錦障泥經行桂嶺西楓人逢雨長木客傍雲嗁土俗三湘接山川百粤齊烏蠻迎皁蓋一一繞龍谿一官何足問迢遰瘴江濱人習娵隅俗禽嗁格磔春金蠶爭事蠱銅鼓共祈神為報諸君長于今漢法新憶昔慈仁寺相逄盡酒狂故人推大令才子數髙陽語笑松壇瞑招攜栁陌長那堪回首處三載各蒼茫客路荆榛滿長途雨雪滋當予去官日值爾逺行時芳艸投書渚叢篁鼓瑟祠好從登眺處遥為寄相思 題藏佛寺 此寺何年構荒臺倚翠微花殘鹿女去松偃鶴雛飛香積餘烟在禪燈舊熖稀祇應江色好水月共凝暉 虎疁寓廬四首【并序】 予自罷歸以家貧售故居於人寓身虎疁有破屋數間荒徑一區比於僧寮逆旅其地蓋割張氏園居三之一也未及葺治會左官北上時時懸念於懷舟中無事遂為此咏傳之好事 竹徑 緐枝烟外緑新籜雨中斑恐有肩輿客柴扉晝不關 梅隖 寒梅欲吐香隂雨如相忌昨夜月明多踈籬花發未 菜畦 葉緑蟲生翳花黄蜨引羣西山晴氣爽抱瓮敢辭勤 豆架 涼飇繞架飛子老白花稀莫即除霜蔓寒蜩正脫衣 舟次有客攜蝯赴北予聞其聲誌感 孤蝯何自至入夜最淒然心逐巴江樹形羈楚客船逺邨雲外火極浦雨中烟愁絶嗁聲急殘鐙不可眠 咏雀 賦質何微細卑栖自不辭引雛銜短穗趁侣上枯枝叢薄寒烟静茅檐夕照遲此生堪止息未用徙天池 咏雁 念爾南飛志寧將燕雀同相呼葭菼外羣飽稻粱中天濶頻趨暖秋髙卻趁風羽毛非不健儻遇弋人弓 寄劉丈二首 水郭山邨處處春椶鞵藤杖自由身頻持般若經中偈常作耆英社裏人 宰官何異在家僧遥念南邨舊日朋女嫁男婚都已了好來對禮佛前燈 送人南還 垂楊緑未齊千里惜分攜雁去榆關北人歸笠澤西潮平芳芷短颿落夕陽低到日逢修禊蘭亭續舊題 聞計孺子殤寄甫草二首 筆冢纍纍硯欲穿每將文字苦雕鐫著書也被天公惱不使童烏與汝 帶草㑴堦樹拂簷架中零落舊牙籖謝孃他日聮新句更有何人唱撒鹽【甫草有女曾許予亡男蘅】 拈花頌呈聖禪師二首 黙然相向寳蓮臺觸處天花爛熳開翻怪世尊多事極無端拈出一枝來 饒伊拈出總無干平地戈矛起禍端畢竟瞿曇元未徹至今箇箇被顢頇 送聖禪師遊五臺二首 翻然如野鶴矯首忽西行花雨諸峯暝松風六月清往來非有相登眺不論程欲識文殊境微茫磬一聲見説心無繫悠悠道路間雲歸獅子窟日落雁門關洗盋承飛瀑尋鐘蹋亂山宰官方惜别杖履㡬時還 計甫草至寓齋二首 門巷何蕭索惟君步履頻青雲㡬故舊白首尚風塵身受才名誤文從患難真耦耕知未遂相顧倍傷神聽話頻年况悽然淚不禁歲荒生事儉世難客愁㴱孝友安時命文章損道心五矦空好士歎息少知音和李退翁侍郎讀水經注憶洞庭之作用原韻 曾持使節逺揚舲落木層波共杳㝠澤畔有人哀郢客雲中何處降湘靈雨過斑竹千叢緑潮落芳蘭兩㟁青回首舊遊今阻絶不堪寂寞對遺經 漫興 几是烏皮杖是藤十年身計百無能飄零已作風中顆痴鈍真如凍後蠅愛著龎家居士服擬參慈氏法王鐙回思少日空豪俊紲犬呼鷹上五陵 贈南員外家歌兒二首【員外渭南人】 聞道秦箏最有名秦兒玉雪可憐生自從偷得江南曲不愛伊涼隊裏聲 洞簫一曲共關情白髮吳儂感慨生記得虎邱明月夜劍池側畔按歌聲 出西便門至豐臺 東風又見一回新偶趁鶯聲上輭輪芳艸緑于南浦水桃花紅似去年人㡬家籬落雞催午十畆陂塘燕蹴塵檀板金尊隨地好不須料理欲歸身 送周提學 白頭郎吏出燕京遥指青徐擁幰行池靣雨過芹菜長壇前春暖杏花明濟南自昔多名士魯國何人似兩生早晩東封須頌記看君起草候霓旌 章含可畫冊四首 孤塔峙斜陽遥邨隠芳樹彷彿石湖秋支笻茶磨嶼繫艇菰蘆中漁父何在任爾行人呼得魚亦不賣斑竹繞層岡紫蘭被芳渚寂寞黄陵間無人弔堯女門外槿籬斜東風吹栁花微聞漉春酒好是隱君家 離宫怨二首 㴱鎖宫門歲月遥玉顔狼籍黛㾗消如何輦路垂楊栁猶向東風鬭舞腰 經年無復翠華來歌譜雖存已倦開學得霓裳渾忘却鈿箏斑管兩塵埃 漫興三首 褦襶叩門何可耐嗁號繞户若為聽眼前俗物敗人意拄頰且望西山青 纍纍簿書堆滿案紛紛胥史立盈前痴兒不了公家事但乞旬休企腳眠 東華塵土浩濛濛願借糟邱慰旅窮勸汝莫搥車壁歎一杯濁酒勝三公 夜坐襍感二首 蕭蕭夜雨打時酒冷香殘夢覺遲往日風流都減盡只慙猶未遣楊枝 十載郎潛事業非夢中猶戀舊漁磯銅駝陌上秋風起不為鱸魚也合歸 送錢武子南還二首 桃花時節緑波長便逐輕舠返故郷次第江南風物好鮆魚出水笋捎牆 華亭谷中好山水上䇿無如荷耒耕不然檥却吳淞棹網鱖撈蝦餞此生 河亭五首【公勇招客與貽上周量子端同賦孟夏前三日也】 緑波如縠栁如絲取次鶯殘燕乳時怪底老夫心事惡當筵催賦遣春詩 一路輕隂䕶酒家酒旗低亞曲中花不知門外何年少柘彈斑騅問狹邪 下馬來傾白玉壺醉中容吐錦茵無主人大是丹青手乞取旗亭賭酒圖【公勇故善畫】 一曲新歌阿鵲鹽折花都作酒籌拈栁條無賴知儂意 也挽春雲宿畫檐【是口天隂不雨】 去年郊園折紅藥今年河亭攀緑楊歲歲春風相觸撥老夫那減少年狂 題王十一畫册二首 數㸃彤雲向晩收梅花和月蘸寒流㴱山風味佳如許合付蘭橈與竹兜 間臨承旨筆端春吳下風流最可人大似鷗波亭子外栁花漠漠水粼粼 題鄢陵梁曰緝江邨讀書圖四首 約取春江入畫圖亂紅殘絮擁菰蒲鄢陵野色平於掌也有江南此景無 門前花發栁毿毿若箇能停載酒驂晢次齋中無一事焚香親挍貝多函【曰緝博通佛經】 一自吳儂别釣磯久將痴骨裹朝衣妒他花鴨春江上日啑芹花自在飛 衆鮆吹波上緑蘋恰逄三月石湖春期君共蕩雙蘭槳茶磨山前結比鄰 再閲江邨圖不勝歸與之感得詩二首 緑暗紅蔫邨路長如聞杏粥麥香今年又負歸耕約却為丹青憶草堂 浩渺滄波翠微漁菴樵隖兩依稀先生尚念江南樂那得吳儂不夢歸 題與也畫二首 蛛絲煤尾比琳瑯待詔丹青少抗行今見耳孫揮綵筆風流回憶玉蘭堂 君家道韞擅才華愛寫徐郎沒骨花曾向兒時窺指訣筆端桃蕚一枝斜【與也有從姑名俶字端容嫁趙氏以善畫花鳥得名】 題襍畫三首 最好春光冷節前小桃初弄一溪烟隔籬猧子迎人吠定是鄰翁掠社錢 㴱秋風物數江鄉楓葉蘆花正著霜未放歸舟先一笑畫圖喜見石湖莊 漁父臨流卷釣絲恰逢渡口雁栖時月明忘却風波惡獨叩船舷歌竹枝 題畫松 山腰長松接山麓何人搆屋相因依鸛鶴忽來雲冉冉鱗鬛欲動烟霏霏厚粘艾納數重緑潛結伏靈三尺肥愛爾盤枝如屈鐵不隨凡木爭春暉 見貽上題江邨圖愛其江鳥江花之句以詩識之二首 曾向澂江漾酒船舊游回首故依然褎中攜得郎官筆重寫江南上巳篇 彷彿春江緑樹隂㡬回展卷幾沉吟江南於汝闗何事賦得愁心爾許㴱 堯峰文鈔卷四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峯文鈔巻四十五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今體詩二【共一百十二首】 贈劉吏部 門前軒騎寂無聞下直翛然坐夕曛竹竈煮泉風謖謖墨池飄絮雪紛紛千年漢鼎皮色百番唐箋魚子紋除却焚香賦詩外可容好事訪楊雲 題武曾灌園圖五首 白柄長鑱手自攜露葵霜䪥滿秋畦時時小摘供親膳也勝茅容庋半雞 雨過籬落土膏肥媆緑叢生隙地稀不用園官供菜把渾家摘得滿筐歸 菜畦新熟嵗將除老圃安間樂有餘擬配香秔須底物一年佳味是冬葅 謝却東華輭土塵朅來江畔鬬間身閉門鋤菜英雄事不信菰蘆有此人 經營擬作漢隂人笑汝家徒四壁貧何不具舟淞水上秋風隨意採絲蓴 冬日偕友人即席分和杜子美秦州襍詩韻各二首送董御史之任隴右【得莾莽萬重山東柯好崖谷二詩】 此地一分手㩻䧢坂谷間朔風吹隴水戍火散秦闗直道寧辭黜孤踪不易還道旁風雪甚恐損逐臣顔未盡一尊酒怱怱背㕍羣西征方絶塞北望祇浮雲翟風煙别燕秦道路分好留封事草萬一 至尊聞【先是董以地震求言嘗上疏極論時政故云】 題獨鶴亭圖四首 倒檜枯杉侵澗壑小紅疎翠㸃柴荆獨來倚杖看山色一朶蓮花潑眼明 擬共幽禽占白雲玉泉瑤草隔塵氛平生解笑天隨子但養能言鴨一羣 月中松露墜無聲誰伴間吟氷夜清自是長身古君子與君能締嵗寒盟 華山山人不在山鶴聲凄切望君還青鞵布襪且歸去對歗蒼松錦石間 題襍畫二首 碧花紅穗及秋晴無數寒蛬趯趯行借問爾曹縁㡳事西風也作不平鳴 風吹黄葉影淒淒金井霜濃月漸西不見朝陽舊時鳳夜闌惟有乳烏啼 汶上晤宗人交臣 相見忽驚喜相邀意更真須麋俱老大簿領各風塵魯酒不辭薄吳歌寧厭頻盤飡兼語笑差慰倦游人汶上入田氏園賞芍藥與同宗諸兄弟飲二首 塵中驅馬已十日急雨顛風不可當不信南來好天氣徑容闌入藥欄旁 無數名花壓徑開暫攜濁酒為花來㡌檐攲側觵船覆始信吳儂爾許獃 題亡室袁宜人小像三首 露重霜濃蕙草枯夢中相見亦糢糊鏡臺脂合都無了留得梁家舉案圖 宦情家計兩茫然白盡頭鬚劇可憐使汝今年猶健在定應相勸賦歸田 春風一十一囬新惟見丹青舊日真閒却從前畫睂手教渠捉筆向何人 再題灌園圖冊二首 家鄰長水上隙地作平田紺甲和泥迸黄團繞架懸鋤時新趁雨汲處蒨瀦泉若著山居稿先將蔬譜傳陸種青松水種芹也須竹石兩三分小園位置麤能了我便輕舟一詣君 東歸道中三首 鵯鵊聲中雨似絲昏昏鄉思苦難支楝花風起歸舟急要趁黄魚上箸時 望見家山一抹青淡煙初日漾江汀先生纔了還鄉夢已報輕颿過御亭 醉翻餘瀝浣征衣喜向風塵暫息機多少春明退朝客十年曽有㡬人歸 送北客二首 金陵店中美酒多南人北人共經過南人愛聴女兒曲北人愛唱甘州歌 甘州一曲襍雲和下馬勸君雙叵羅歌聲未了聲絶上馬催君北渡河 湖上竹枝詞二首 郎船繋在湖千樹逆風打頭可開與即相望不相見恰似湖中大小雷 湖中白浪如雪堆長年棙柁聲喧豗逆風打頭㑹儂意吹得郎船却倒回 到京師再題曰緝暫次齋圖二首 㸃染煙嬴久擅塲至今珍重貯巾箱笑君未辨雙荷葉合付寧馨掣筆郎 棐几藤牀寄興賖每披横巻翫煙霞平生長物元無幾配我徐熙落墨花【予橐中㩦有墨菊巻】 曰緝和予請告詩至因次韻荅之 謬忝朝参㡬嵗華漫推文賦麗雲霞【先生有海内文章之句故云】不才悔起郎官草垂老羞攀杜曲花松菊尚存堪閉户江湖無恙且浮家應同摩詰空諸有示疾聊將衆眼遮筠兒書來云料理草堂麤竞因借前韻賦此寄之兼簡曰緝 矮屋頽垣了不華馮將曲折貯煙霞須扶醉日移來竹急䕶分前接過花但剪蓬蒿開客徑莫驅鵝鴨入鄰家歸來夢斷長安道輭土生塵一任遮 題小像三首 身在紛紛擾擾塲暫歸來炷影前香老蠶作繭真難脱嬴得霜髭爾許長 建禮門前輭土紅㡬囘聯騎蹋春風而今卸却朝衫後同舍何人記此翁 久與支公結浄因分明偶見宰官身何時并寫痴兒女都作無生話裏人 留詩奉送曰緝歸鄢陵三次前韻 一疏言歸達翠華【是時 上方巡獵】翻然潄石飲流霞巻中書繞江村屋門外山連嶽寺花枯坐却宜居士服清齋真似太常家御亭北望遙相憶惆悵寒雲極目遮 齊河道中二首 行客踰修嶺居人傍古原棗林桑泊地土屋版橋村千里戌煙斷五更䭾鐸讙白頭歸計切雨雪敢停轅月黑鷄纔唱肩輿爾許忙悤悤酬旅飯細細檢行裝久客諳長道衰年怯早霜淮知不逺極目興飛揚 繆家集【時聞盗警】 獨樹欹沙岸疏簾向水涯輪蹄南北道煙火兩三家風急塵難静天寒日易斜健兒方賣劍行旅莫咨嗟 將到滸墅有作 殘雪初融小艇輕喜聞乾鵲引雛聲宦游不耐羊腸惡歸去寧煩馬角生【予欲歸已久諸士大夫莫之信故有此句】京國久淹身欲暮家山初見眼差明倍消結習忘機事鷗鳥相逢莫漫驚 抵家再次前韻 歸到柴門接嵗華數聲鳥雀噪殘霞欄前迸土穿階藥屋角横檐覆地花衰白不堪循短髮團圞何意見全家里人若訊先生號只署頭銜是玉遮【先是予自號玉遮山人】 襍興六首【冇感即作語不詮次】 車聲日夜鬭轔轔染盡長安大道塵輸與繩牀籃轝穏不知何苦作勞薪 一棹歸來未是遲正逢江上早春時柴門莫道都無事酒熟花香恰要詩 東風吹雨浥輕塵又逼條桑嫁杏晨手把一鋤肩一笠老來真作太平人 肺病經年强自持閒居風味欠人知鉥心擢腎俱難事只役鶯花入小詩 芒鞵迮迮杖斑斑隨意山邨水郭間判却去官兼謝客乗除偷得十分閒 誰家惡少語聲讙牢拄雙扉塞短垣老子元無君輩客不須哆口恣瀾翻 咏懷二首 年年客路蘇門西何幸歸來守故栖文字只如木有癭功名都是絮沾泥籬東照眼花千本壟土闗心雨一犁老去襟期如此足不須騎馬聴朝雞 海鷗逺逝鶴髙翔從此麤將願力償已遣掃除新藥徑别教檢㸃舊巾箱欲移小樹多芟竹恐碍前山短著牆更有耗磨衰景處往來頻在賛公房 過西園 松路榛門接細岑水清石瘦却幽尋潛龍尚有為霖勢倦鳥初無擇木心聊借閒身供歗傲略扶病腳試登臨逺公儻置蓮花社不敢攅睂向法林 興福塘 檥棹春溪上尋幽歴數邨縱横芳草陌高下夕陽門社後雞豚減花時薺麥緐野翁頭已白未識市塵讙 自雞窠嶺至天池 又踰前嶺去幽勝轉難窮灌木啼摶黍清池聚活東人煙深竹裏樵徑緑蕪中吾欲歌招隠須營地一弓 雞窠嶺自嘲二首 蘿蔓每穿松腹出葛花都給石根生行吟纔到山湥處已作吳牛望月聲 絶無驚兔與栖禽怪石崚崚亂瀑深仕宦險巇嘗未飽更於此地試登臨 庭中緑蕚梅始花二首是時春已半矣 雄蜂雌蜨不勝猜雪壓霜欺緩緩開本與春風相間濶今年偏作杏花媒 黄鶯出谷燕差池猶有殘葩一兩枝煙栁露桃皆後進偶然相值艷陽時 寄曰緝 女蠶初浴燕歸時乞得身閒校未遲花徑蓬門春晼晩紙竹屋雨淒其病餘每倚過睂杖老去猶題漫興詩似此風流相憶否一緘粗報故人知 遲曰緝至 叢竹初生笋緐花漸委苔故人敦宿諾倘命一舟來書札能先報柴荆合暫開傳呼小兒女斟酌醱春醅 危坐 野蜨飛飛澗草香緑隂隙處射殘陽不妨危坐籠雙手偷看營巢海燕忙 舟過鴨腳浜 栁外鶯雛弄好音暫牽畫舫入溪隂楝花欲放黄魚美榖雨纔晴緑樹深才少不堪文字飲興酣惜短長吟麥秋時節須行樂已分功名付陸沉 偶買一舟賦此 収得膠膠擾擾身笭箐簔笠五湖濵羞為問舍求田計擬作浮家汎宅人梅子雨過煙羃羃蘋花風起水鱗鱗晩來檥棹村南北自鱠銀刀煮緑蓴 納凉二首 衡門兩版揜松風葵扇桃笙偃仰中就與劉孫相濶絶不過令我不三公 科頭企腳向斜陽畦豆盆花細細香畫省才名抛擲盡方能消受北窗涼 漫興 小徑疎籬苦未深蛙喧雀閙巧相侵絶無小小周防䇿真有沾沾自喜心竹簟暑風攲枕卧柴門月色杖藜吟平生識字嗟能幾可要侯芭載酒尋 游陽山襍咏四首 大石 土垣竄鼯鼠石像蒙荆刺欲覔聮句詩殘碑無隻字【有先賢李貞伯與吳文定公聮句刻石為俗僧所毁】 龍湫 一何黝深遊人每動色所恐龍子驚風雷飛白日 晉柏 修柯不知年疑有鬼神守至今龍蟠處蒼文尚左紐岳園【岳名岱字東伯嘉靖間隠居於此其園竹萬挺春時生笋甲吳下】 數易荒園主泉枯竹已花居人談舊事猶指隠君家 題佛印燒豬圖為子瞻解嘲二首 慙愧闍黎用意烹老饕差覺愜平生菜邊肉食真禪味何似他時玉糁羮 任罨柴頭火前坐中談笑各欣然也知不少鹽和醬肯羡諸方五味禪 嵗暮襍咏十二首 俠少場中氣㝡雄而今飄泊等秋蓬一雙種菜持螯手懶拓藍田數石弓 瓦上新霜㸃㸃斑籬門落木接溪灣試擡頭向西南望剛露支硎半角山 一兩柴車一釣輪往還多在五湖瀕平生骨相元寒乞領取頭銜是散人 乞得殘骸嵗月更藥罏茶竈鎮常清少年婚娶中年宦一笑明明是隔生 紛紛好事屢回車繞徑蓬蒿數尺餘莫道杜門真左計要將菜飯了殘書 叢叢蘭蕙方抽蕚淡淡茶梅漸著花春色不隨年嵗例破寒先到野人家 柏葉麻稭繞户新厯頭計日又逢春無才間郤毛錐子賸寫桃符饟比鄰 朔吹將䦨凍霧開春前風味亦悠哉韭芽菘甲參差發蝦虎魨魚次苐來 里俗紛紛須餽嵗官符續續要輸倉先生也探梅花信恰與兒曹一例忙 老懶情懷病發踪故應墐户與支笻如何又被無生悞賺入山僧保社中 燒燭初開守嵗筵眼中兒女笑相牽乃翁不合時宜甚猶撚殘鬚酢瓮邊 風流怕作噉名客文字羞為賣菜傭環海九州如許大只愁無處著渠儂 予於苕華書屋後葺一小閤子居之 泥壁苫茅了悠然燕寢中夢應游螘穴幻似入鵞籠髤几容雙肘苔除受半弓猶慙病居士丈室出神通 出游二首 紫蕚黄英雨後滋先生行飯遲遲盡拈花藥供詩料何異兒曹鬬草時 芳菲照眼遽如許魚鳥親人亦自佳老子於此興不淺急營桐㡌雙椶鞵 支硎 正直采蘭辰停橈十字津岸花紛似繡隄草輭於茵瓦狗泥車市湔帬障褎入相逢不相識隨意各嬉春【楊鐵崖有嬉春詩】 春寒 鳩語太悤悤春寒入病翁透支梅子雨横巻桞條風遣興詩猶作禁愁酒欲中客嘲多不計麤覺勝揚雄 病中示客二首 曲腳繩牀木養和終朝示病似維摩殺風景事君知否剛到花時伏枕多 愛静每圖調急憤得閒兼學錬形忙蓡苓一倒都捐却免與庸醫試故方 卧起 細雨生寒恰及旬疏簾曲几病中身每游栩栩蘧蘧境長學悠悠忽忽人小鳥窺檐疑熟識緐花委地似横陳杜門善用平生短消受餘閒又一春 病後游慧慶寺二首 布榖交啼雨乍晴病身旋覺袷衣輕得間何處消清晝惟向街南古寺行 寂寂精藍晝不開隔籬飛蜨鎮徘囬酴醿芍藥悤悤了猶有山丹侍我來 漫興二首 三月柴門氣味幽夕陽澹澹亂雲牧飛來社燕方泥屋移得山花半結樓客到暫籠鉏菜手詩成微掉墊巾頭唾壺談麈捐除盡免使人疑苐一流 十九年中歎數竒此身合與退休宜浮沉自慣東西陌來往誰堪大小兒老作齊民差有術病看周易本非痴縱令骨出霜髭茁也勝京塵扑馬時 花下招客二首 成團胡蜨繞芳菲籬落春湥客到稀但使故人能叩户不愁羅雀要驚飛 賴有名花取次開暫扶藤杖立蒼苔雖然不識揚雄字也望門前好事來 仲夏即事 衣裁白紵扇裁紈又見黄梅雨闌長日好懷惟得句暮年上䇿是休官交頭瘦竹從容拄遮眼殘書約略看塵世窮愁真細事不令輕易入睂端 暑睡甚美覺而咏之 北窗寂寂寄幽蹤黄鳥無聲緑樹濃已分新詩輕萬户更判美睡敵千鍾蒲葵越葛麤宜暑笛簟胡牀穏稱慵自幸暮年諳此味故應忘却夕陽舂 有客 有客是羊求從容竟日留清羮嘗馬齒珍味剥雞頭小飲聊相對言必互醻晩凉殊快意未可賦悲秋 雨中秋葵 至苞齊寒多色漸深兼旬隂雨裏孤却向陽心 蜨 蜕出翩翩影鬚拳粉未匀直饒能速化也是夢中身 淵明 先生洵是無懷民藍輿往返潯江瀕不知黄菊有何好但訝白社無此人雅琴寂寂每挂壁破瓢黯黯惟栖塵風流如許不可作歎息南山山色春 讀宋人詩五首 䕫州句法杳難攀再見涪翁與後山留得紫㣲園寢在更誰參透少陵闗 唱得呉歈逈不同石湖别自擅宗風楊元果與齊名否如此論量恐未公 詩印頻提教外傳入魔入佛總超然放翁已得睂山髓不解誠齋學謫僊 後邨傲睨四靈間高與前賢隔一闗若向中原竪旗鼓堂堂端合讓遺山 一辦香歸玉局翁風流羡與少陵同平生不拾江西唾枉被勾牽入社中 題捉筆圖小像二首 墨池清泚硯山蒼獨擁衣倚隱囊牛螘任渠牀下鬬先生只是著書忙 東塗西抹偶然閒得失妍媸等是間文冢不妨隨地築讓他兒輩占名山 又題曳杖圖二首 不著深衣不裹巾衰年自要齒齊民蠶經未譜池了棟固山邨置此身 不學長生與苦空一邱一壑偶然中丹青未必能神似更著新詩寫病翁 堯峯文鈔巻四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峯文鈔巻四十六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今體詩三【共一百十四首】 苕華書屋閒居二首 無才甘與世相忘塞向支扉亦不妨茶沸竹罏盈杓水煙横瓦鼎一銖香簾旌脱落栖寒雀帋分明透夕陽若問些些貧活計的應終日據繩牀 點點霜華兩鬢齊敢如枮木望生梯生涯冷澹三間屋食料酸寒百瓮齏書為怕臨難諱拙棊縁慵算不辭低尋春賴得身猶健屐齒重沾雪後泥 飲寒香齋 法魚糖蟹最鮮新合打頭盤不記廵持耳執杯君莫畏可能常作獨醒人 苕華書屋前種梅花四首 和煙和月漸離披成就幽居一段竒桃杏本為妖艷客不令闌入竹笆籬【宋人小説桃為妖客杏為艷客】 草未生芽栁未匀一枝横向短垣新不須援取孤山例但愛梅花便可人 東風吹雪㸃蒼苔喜見南枝滿意開似共幽人有葛隔簾頻送暗香來 籬落曾無駐屐人獨攜濁酒酹花神桮盤草草誰相共吾與梅花迭主賓 自訟四首 經術何如諳吏事宦游不及守躬耕從前鑄鐵都成錯猶自髙談誑後生 樗蒲錦背元人畫金粟箋裝宋版書長物些些捐不得謾言結習已銷除 戲擔赬土泥茶竈間引清泉滌硯池未得修行半分力此生垂老尚兒癡 酒闌每覺閒情在病退仍嫌妄想頻枉是杜門勤學道雲藍小褎又任身【是嵗予生兩男】 紅梅 故換風流時世妝施朱裹錦艷斜陽司花大有神通在似試呉兒木石腸 贈貓 火㸃雙瞳黍染毫紛紛竊齧敢誇豪但伸四腳青氈上已勝牀頭郤䑕刀 書屋襍興二首 去官娯晩境屏迹謝芳時愛狎形神影羞評竹肉絲古苔侵石磴細雨漲盆池縱使清狂在狂名較勝癡長物元無㡬從容位置間皮罏色緑蕉葉硯文斑攲枕聊支倦攤書小破閒丁寧兒女徧家事勿相闗 與諸生步西虹橋入鏡水積善二菴 花辰得快晴散䇿出柴荆港斷呼舟度邨深繚岸行迎人籬下犬留客栁間鶯一笑分僧供茶甘筍味清 料理缾中襍花二首 風日不能妨春生几硯旁羣芳都在眼先惜杏花殤柬最緐枝枝枝顔色好惟覺小桃蔫退渠似房老 寄都門故人二首 一病麤令宿業輕藤牀竹枕揜柴衡故人都在雲宵上誰倩征鴻訪死生 泉石中間一把茆偶營寢舍結書巢山王自是無音問未必嵇生愛絶交 跋友人法書竟賦此 絳搨宗淳化唐臨似右軍猊頭圜鼎款蛇蚹衲琴紋援証寧辭僻摩挲未厭勤欣然銷永日勝筞立朝勳 排悶偶成 愛移松桂刈榛管飽受餘生一味間文字敢承唐宋後命辰猶值斗牛間【予命主在斗廿二度】宦情冷澹甘三黜丹訣荒唐憶九還蚤晩麤令衣食足便攜家具老深山 古今五服考異成志感 經術愁迂濶文章悔琢磨從游非籍湜願學是邱軻隠几深沈慣明鐙誦習多此生真旦暮不朽計如何 偶成二首 無名何必更逃名洗竹澆花分外清吾我周旋今已久只應揮手遣書生 自分文窮學復窮判無翺籍共磨礲何郎殘客吾羞對傳語應門五尺童 荅曰緝書重訂來春見訪之約 一自魂銷青綺門屢煩書札寓殷勤此身所幸猶强健或可明年復見君 得埜鳧湖蟹具饌作 深秋風物好小婦職砧刀肥脆麤宜臛尖團薄帶糟長腰供輭飯短水具新醪【邨人釀酒以醇者為短水】未負便便腹摩挲老興豪 元旦作二首 尺一迢迢達五湖老羸扶杖各歡呼賜酺蠲貸尋常事今嵗民田予半租 旌旗獵獵騎連連異姓諸王入覲年莫以象犀充貢篚聖人方講旅獒篇【是曰猶未開邉警也】 何人識此翁二首 或卓鳩頭杖或揮塵尾柄何人識此翁是凡還是聖偶作行吟聲吟成不勝慨何人識此翁詩外有事在 感物四首 燕麥頗翩翻馬蘭亦嬌姹小草劇可辦寄人籬落下古木附陵苕敗垣縈薜荔物類喜攀援孤立良非易鳩聲下雨暘鼃聲占旱潦蠢㦲之二蟲自謂知天道楂楂争鵲讙紛紛鬬螘聚所得能㡬何賈勇乃如許 光福鎮 春寒布榖啼散步向邨隄雨過泉聲急煙凝柳色低湖魚論斗換埜蕈滿筐提稍待楊梅熟挐舟入崦西 冐雨自相城至四涇 極望承悠悠炊煙逐水流鳧鷖争喜雨荷芰最宜秋繞岸修殘壩當門繫小舟此中營卜築何啻似浮漚 為蘭兒作 涉世嗟予老成人念女難笑啼俱嫵媚牽抱鎮盤桓冐雨擎荷葢尋花閙藥欄嬌癡無不可㣲遣暮懷寛 卧病 凉風颯颯雨霏霏旋葺南榮墐北扉槁木死灰殊寂寞前塵昨夢故依稀将服鳥占凶吉恥與尸蟲較是非【栁子厚有罵尸蟲文】蒲倚紙衾俱好在且容形影暫相依 便道過雁湖奉訪甫草先生於學山草堂率爾賦呈三首聊發一笑并求屬和 谿流凡數轉始得到君冢香稻連畦暗疏楊䕶岸斜邨深紛織絍湖近足魚蝦穉子來看客相隨笑語譁檥楫入柴荆兒曹識姓名何妨供小摘未可殺能鳴埜蔓鉤衣亂谿風惹袂清時艱身老大暫此慰平生生事五湖瀕終年穏寄身種分子母蒔藥記君臣文筆老逾健交情澹更真願攜農父具來作躬耕人 贈陳均寧十二韻 羡君婁水曲栖止愜平生户外晴波合窗中逺岫縈女蘿牽翠宻人栁弄隂輕臺為巢雲迥泉縁洗藥清藝蔬頻按譜選石各鐫評逸興烏皮几清齋雉尾羮倡醻偕徳曜【均寧内子善詩】著述繼康成【均寜為鄭舉人士敬髙弟】句向尊前覔經從席上横生涯餘釣具心事託棊枰遺世身難老韜才物不爭耽書元雅癖佞佛亦髙情他日遺民傳懸知獨擅名【均寧方輯吳中逸民故寶作傳替】 咏堯峰二首 久厭浮名夢幻同朅東卜築亂雲中戴顒何點堪為例從此諸峯屬鈍翁 道逢埜翁霜滿顛問渠帝力都茫然老夫住世十小劫猶記唐家丙子年 初置山莊二首 蟲絲冉冉罥秋槐室有煙煤徑有苔幸得好山當四面不妨牽帥老夫來 帚旋除蛛網净插籬每䕶藥苖新老夫到老不曉事能㡬何時作主人 咏山莊二首 水北山南地漁樵竝結鄰嵗時仍漢獵風土是堯民怪石苔侵面長松薜裹身不因村舍僻何以謝嚻塵茅茨傍墓田見者或疑僊身在人間世家依小有天劇雲科果樹燒葉試松泉猶恨歸未嘵行歌是暮年 鷺公與筠兒歩月有作率爾繼之 微微月上層松頂習習風生逺岫間夜色計佳猶易辦料應此法兩人間 料理麤華因置此硯於齊中 埽除一室作行窩挈腳科頭樂事多盆竹數竿微罨藹硯山三寸小陂陀談稍稍揮如意娯疾時時藉養和媮得少間差似可不憂嵗月易蹉跎 上官有行縣查予名號者究其事則風馬牛也戲賦二絶 長官飛檄走荒邨讙沸青山與白雲謝客棄官堪倂案不妨法吏用湥文 曽涴蓬萊侍從班十年姓氏堕塵寰而今别授山人號管嶺堯峯一抺山 九月八日漫興 山中楓㧮繞茅茨邱北邨南屣遲生也有涯差自得嵗云將暮復何之逢迎風日醻新揬借壺觴慰故知雞白蟹黄滋味美不須鹽豉煮蓴絲 游鍊虛邨中女真院三首 泠泠飛瀑繞瓊階丹頂仙禽啄碧苔無數桃花齊著子三千年賺嵗星來 蘸水朱扉盡日闗樂罏抛在亂雲閒袖中自有安期棗煮得胡麻也是閒【女冠有辟榖啖棗者故云】 身縁䣱酒㛴諸真流落人間已一塵縱使年年守都厠也應同是謫僊人 贈鳳巢及襌師 結巢層石上絶似鳥窩禪每撒懸崖手頻垂入室拳熟收檐角豆清瀹澗心泉若問誅茅日迢迢不記年 襍詩四首 淒淒颯颯雨兼風松障雲屏衛病翁不問牀頭鬬牛螘一秋割㨿睡鄉中 田間蝗澇最紛紛獨幸安間守白雲糠覈菜根皆帝力老夫一飯敢忘 君 鬢毛老去渾嫌短肺病秋來稍覺蘇未至妨人作樂否堆盤湖蟹配松鱸 老栁枯蒲覆緑池夕陽深處望多時此心已是忘機了只恐沙鷗未備知 連隂 今日少天氣連隂欲破旬鵓姑呼雨急椏舅受霜新松塵宜頻捉柴車嬾更巾拍浮無不可判此倦游身 閒行四首 門前山色迥蒼蒼松鬛成隂躑躅芳欲索解人可得自支桃竹立斜陽 飲罷欣然捫腹行午煙纔斷晩嵐生莫欺老眼眵昏甚每到看山倍覺明 褐裘布㡌自由身不羡東華輭土塵麟閣縱然多隙地幾曽畫箇杖藜人 寥落荒谿接故臺藤輿竹杖日裵囬市無鹽酪邨無酒不愛看山不到來 予為諸生時嘗與方宜黄君相識今㡬三十年矣昨忽以兩絶句見示奬許過當謹和原韻寄上 敢與巢由作等倫偶然乞得未衰身疇榖壟隨時了保社中間一細民 絶少風流傳異日每多吟眺入新詩城中好事能來否恰值持螯斫鱠時 咏山中雲二首 皺於波縠淡於煙一片亭亭逺岫邊不信剛從膚寸合少焉便障夕陽天 遥逐龍公上下馳怪渠猶日作霖遲虚空都被糊塗了只在紛紛出岫時 籬邊種雜花樹 移植纔三尺何時始作林土鬆宜細雨暖藉輕隂著蕋常嫌晩行根特取深鄰兒多薄劣剪伐莫相侵 皆山閣 竟日不出户馮髙興自長谿山供畫本煙靄潤琴牀藥草烹為饌松肪藝作香兒童報竒事鄰筍欲捎牆 再贈道者 清都故有名浪迹到江城澒倩山君守符令社鬼驚籜冠三寸小羽氅數銖輕聞説游諸嶽飛行不計程 乏酒 嫋嫋竹君穿短徑亭亭石丈俛蒼苔深山交舊俱無恙惟欠尊前麴秀才 閒游 山静水悠悠經行每小留檐牙啼布榖籬腳蔓牽牛澹澹墟煙直濛濛社雨收誰言少天氣禊事正堪脩 出游書所見 絶憐春澹沲更羡日舒長谿畔横青幟籬隂露茜裳賣頻弛擔采菌每盈筐又是祈蠶日鄰翁社事忙 書所見 已見 詔書蠲舊負又聞奏劄緩新征家家擊鼓賽蠶麥不識長官何姓名 邨路 邨路三义襍茅擔數尺低蒲陶纔上架蘐草已掀泥岡起趨平地泉聲落廢隄病餘無一事隨意䇿枯藜 北屋 北屋是農家桑榆數里斜嵗功占社日雨卜朝霞伐竹縁編䒼瀦泉為漚麻齊民書未熟老去發長嗟 小隠 蹤跡聊將小隠同堯峯側畔即墻東素心託寄煙雲外習氣銷磨巻帙中漸廢歗歌縁老疾久疏絲竹為期功【予二年之中凡遇期服一大小功各二】故交都是山王比歎息無人記此翁 稻熟 恰直西風稻熟天肥雞新熝巨螯鮮長官又罷銷圩冊最好吳人快活年 戲遣二首 間居何以養衰疲麥作餦餭菜作糜若待 賜金供㑹飲百年未有乞身時 苫茅架竹最艱難三尺低檐一尺欄儘著墊巾猶有礙可能容汝切雲冠 看梅襍詩四首 杈枒老榦上莓苔花信風從雪後來擬挈鄰翁相就飲安排且放五分開 打瓦翻盆夜半聲幽人孤負愛花情梅花與雨何嫌怨願向東皇乞快晴 刺眼緐華㛴病翁未妨排日醉春風異時莫葬陶家側溝兆緗梅萬樹中 屏迹山邨是一竒斬新梅蕚裹邨扉任渠親故瞋疏濶不到花殘不合歸 邨居十四首【有小序】 予居胡巷頗久其地在堯峰之麓隨所見輙為絶句皆實録也以代竹枝辭可爾 風色㣲暄日影䟽倉庚戴勝迭相呼數家桑栁垂垂按繪出豳風小様圖 社酒甘酸社肉肥醉歸争向道旁嬉一翁迂徑山邨下獨避前谿略彴危 柴門半揜緑楊新門外呼聲聴未真出見兒郎讙繞擔分明寒食賣人 水㾗髙與栁腰齊鳩婦晨呼覺夜嗁昨雨不逢雌甲子悤悤脩壩築新堤 家家門户燕泥新恰直頭蠶上簇晨滿樹緋桃飄落盡楝花榆筴占殘春 疊嶂回崖數里環松林櫟隖夕陽閒居人分住雲南北不是樵蘇不往還 一拐扶身兩鬢星紙標略畫卦中形邨人不識羲文課競指渠儂打瓦靈 誰家小婦出邨行紅緑衫襦倍覺明信手野花隨意插百般嬌詫可憐生 嵯岈怪石卧雲煙次第堪將甲乙鐫嬴得太湖為下葉一邨邪許每讙然【向以太湖石為貴今則俱尚堯峯矣】 終年開館閙比鄰握邨儒據案頻纔識租牛劵中字也將詩句苦撩人 屋腳寒蔬帯雨香不妨采擷作嘗出泥菜菔專車大闌路蕪菁過膝長 雪飛宻宻復疏疏坳凸髙底一例鋪天與雲山都不辨真擬身世在氷壺 田家餽嵗徧比鄰節物雖㣲意倍真糗餌粉餈殊膩輭烏蔆白芋各鮮新 有舟可釣有車巾比嵗栖遲寂寞瀕不必苦將名氏換往來物色斷無人 縱筆二首 春風乍暄春晝長不游醉鄉即睡鄉任渠謗我已仙去鼻息雷鳴投石牀 六書未講聲與形但將俗筆臨黄庭自分胷中無一字如何敢録良常銘 重葺山莊作 竹屋茅檐亦快哉中間位置出新裁結籬欲限鄰雞入甃徑愁妨好客來旋濾石泉供茗飲豫培桐樹作琴材暮年自笑忙如許一半童心未肯灰 過蕉龕 禪栖岑寂俛林邱髙挂芒鞵政好休移得蕉花侵徑長洗殘菜葉繞谿流衰遲我作辭巢燕精進君參露地牛望望刹竿知不逺縱無新社亦來游 再過女真院 側對青山面緑谿七星幡矗畫穚西桃花依舊千千樹勾引劉郎不遣迷 谿上 故交無復款柴荆冷落棊匳與酒鎗昨夜雨過谿水漲一羣鷗鳥獨尋盟 梅花與桃李竝開有感二首 怱怱又過禁煙晨枝北依然點綴春物論競趨紅紫艷北花真箇作東人 一枝冷澹映斜陽欲與緐花竝鬬香桃李不言惟解笑都忘渠是丈人行 邨居襍興四首 虚名逐宦游俳語耽文賦負負無可言儒冠解相誤堯山㡬疊屏秀色如五老中有龎睂人僊曹屢書考苦蕒造畢羅槐芽下冷淘便便五經腹久矣謝佳肴肉芝肥似掌石髓美如漿自分僊縁熟今年定得嘗 歸田 試將朝市挍林泉得失分明莫悵然吏牒何如書繞架官衫未勝褐裝緜蝯雛侍立當胥史榆莢飛來算俸錢若使宦游身便老也應追悔不歸田 寶雲泉 仰滴懸崖俛䕃松每生雲氣接諸峯一渌浄無三尺誰信中間有伏龍 堯峯文鈔巻四十六 <集部,別集類,清代,堯峰文鈔>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峯文鈔巻四十七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今體詩四【共一百十九首】 岀游 布襪青鞵䇿最良不嬉里社即邨莊差無婚嫁終年累似有山林一日長減去藥囊知老健勾除酒户為醒狂酴醿芍藥春無恙且與游蠭巧鬭忙 對酒二首 泡影由來是此身可堪重蹋輭紅塵上書羞學妄男子對酒愛呼巾聖人落到酴醿春去盡啼殘鵯鵊雨來頻不妨攙入雞豚社暫作耕田鑿井民 莫向尊前話昔游不成歡笑只應愁宦途戹似黄楊閏年鬢衰如白草秋寮舊姓名疏易忘貴人書札嬾難修惟逢漉酒持螯日差比時賢勝一籌 晩涼 足跣頭科萬事空羲皇以上略相同礎根漸潤先占雨cq=606雲脚纔生欲釀風白蛺蜨栖芳草畔紅蜻蜓戲藕花中晩涼滋味能專享莫怪呉兒忌此翁 秋夜 蕭蕭涼至新雨間新晴月作彎弓側河當射角明水螢光不定林鳥意多驚行坐貪清夜中單漸覺輕 晩望 握手從容步屧遲夕陽影裏望移時峯攅怪怪奇奇石松偃髙髙下下枝禪悦幸逢鄰衲印名銜羞遣埜人知來朝準踐登臨約澗碧山紅恰及期 柴埸邨 樵徑縁山麓人煙面夕陽覆檐茅代瓦度水木為梁架上豆花紫牆隅柿實黄卜居當世世最便守農桑期與昭兹出游近邨㑹風雨不果二首【是時距立冬僅三日】 數里松筠刺空碧千章楓桕著霜明暮年十事九敗意恰欲杖藜風雨生 剛儲游具作閒游底事天公苦見讐匄我一晴何不可忍將風雨破除秋 督墳丁芟松下草 穉松千本僅生枝力課滋培敢遣遲三歎老夫今老矣成陰偃葢見無時 草堂偶成三首 積水穿苔徑横林對草堂緑蕉偏耐雨烏桕故宜霜默坐常縣拂精思别置牀閒中有忙事試茗撥殘香數揜疏籬匝三門小築寛藥攔扶鬼臼【印玉芝也】土竈養神丹喜蠟登山屐慵彈挂壁冠勿嫌貧復病勝覺此心安差科方擾擾烽火更悠悠有地堪薶骨無天可寄愁桑榆身事晩楓栁物華秋何限行吟景湘纍惜未收【予已卜夀藏故有第三句】 甜羮二首【羮雜菘菜芋魁萊菔薯蕷為之不入鹽醯其法自東坡始也】 自向深山理食經不須苦羨五侯鯖小篘家釀厚如酪爛煮畦蔬甜似 澹泊中間意味長也知火要端詳書生例是酸寒甚乞與甜羮一㸃嘗 皆山閣夜坐寄懷聖禪師 燭花成燼篆煙微枯坐藤牀擁褐衣世熊慣看翻手易塵勞深覺到頭非杜門憔悴蝸粘壁涉境憂危鳥觸機賴有城東香火社盋囊鞵袋合歸依 山中藥盡而病未已悵然賦此 黄葉如衰面清霜映短髯三彭差易制二豎固難砭寂寂收雲帙深深下荻簾蓡苓都不屬太息與貧兼 風雨二首 濛濛小雨逐風斜倍遣幽人惜物華閔黙病蟬常抱葉伶俜孤蜨欲辭花輕黄草變籬根色媆緑苔凝壁罅芽何事最闗情緒切數宵無月挂檐牙 歎息堂堂嵗月移況逢風雨復淒其無情木葉辭叢薄多事蓬蒿拄敗籬累減故應參柏子興闌先解放楊枝【予去冬已嫁一妾】中年哀樂消磨竟一任兒曹取次知 雨後微寒因過鄰曲有作 漸倒荒籬蘜初讙比舍舂蝱蠅俱削迹蠭蜨小留蹤亂瀑分千派奇雲歛數峯鄰翁疏闊甚一笑暫過從七年前與曰緝公勇貽上周量相集京師如豐臺西河沿皆偕諸子所習游者也病中追賦二絶 芍藥陂前賣酒家曾聯車騎醉春華誰知老向空山裏猶夢豐臺十里花 病懐衰骨兩支吾記得年時卧酒壚借問河邊扳賸栁也應顦顇似人無 屢得王十一書賦此寄荅 久矣孤蹤與俗妨敢煩簡札問行藏新篘酒熟聊長醉舊讀書殘已健㤀泉石清姸供棐几煙霞璀璨溢巾箱呉儂勝事君知否手植荼梅漸漸長 山巾雜興四首 月暈風欲起雲斑霜旋濃五行書未熟占問邨農雞寒每上距牛怒輒礪角一物一性情門中試商略葉落先萎黄萍枯先黮紫衰至固有端人生亦爾爾蝦能幻蜻蛉螙亦蜕胡蜨問君孰尸之變化爾許捷病中䝉元禮見訪堯峯且示詩稾一編賦此奉贈 判無佳客欵柴闗嵇阮風流夢想間只擬曳裾游上國敢期問字到空山短檠聊與支良夜妙語真堪發病顔慙愧幽栖多簡略桮盤草草暫相扳【元禮自中州歸今將再往故有第三句】 夜雨 寂寂守山邨幽懐莫更論防媮牢設棘畏虎蚤闗門【時傳有虎警】樹繞風聲厲檐闚月影昏夜闌判不寐敧枕聴翻盆 家人具精糳有感二首 炊徹香秔白似霜家人先餽老饕嘗五經貯腹元無用未若捐除作飯囊 偶將輭飯沃甜羮舌本甘芳鼻觀清但使明年身未死餘生決計委躬耕 朱買臣讀書臺二首 山巾習氣未全除便逐嚴徐厠殿廬一語能令英主喜不知所讀定何書 任渠兒女笑迂儒束擔朝朝挾故書未必年來無此客何人物色到樵漁 露坐 蟋蟀初鳴熠燿飛與君露坐啟柴扉月天子朗風姨靜斗覺微涼透袷衣 看梅二首 門前積雪侵凍苔十枝五枝犯寒開老人未肯殺風景且擥鶴花間來 忍寒谿北邨西頭夜深猶為梅花留笑殺雄蠭雌蛺蜨緋桃開時方出游 江上 江上人家近草堂强扶衰病步斜陽晴波似鴨深沉緑初栁如鵝淺淡黄谿友園公聊結社旗亭酒肆暫逢場年來世事諳都盡不問靈氛亦不妨 春晴出游 日澹雲輕旋作晴偶來山脚訪柴荆驚麕倉卒衝人過吠犬回旋尾客行高下亂峯當户繞零丁危彴向谿横蚤知一巻農書是悔不從前買犢耕 漫興四首 徧游里社與僧坊醉墨敧斜雜老蒼慎勿署銜前進士比來誰重甲科郎 蒲栁先秋已覺殘嬾隨北轍走微官慈仁松樹香山雪畫作屏風枕上看 索居自分老山邨倉卒今逢客款門區處盤飡無異味桑蛾竹肉當雞豚 偶沾薄禄入風塵竟絆浮名阻隠淪萬事思量都是錯他生莫見宰官身 徐步 凭箇邨童代短藜偶然徐步畫橋西斜陽已是無多了惟有歸禽稱意啼 予以家事屬兩妾且作治命數百言示之 薄宦無成負 聖時餘生猶悔乞骸遲功名已讓羣兒立門户要須健婦持酒美易禁尊畔態藥靈難換鏡中絲不妨抽取閒身出昏嫁都㤀自一奇 春晩 竹萌鮮媆蕨芽肥漸覺窮愁解半圍日澹花房開復歛風輕燕羽止還飛重尋故篋修紈扇急理新機換袷衣鄰叟偶然邀野步從容直到夕陽歸 東軒遣興 谿長路復重軒騎絶過從久向空山裏全家占一峯瀑聲穿澗小花氣覆檐濃自分衰遲極為農近亦慵 雨 高栁參差間古槐緑陰深處鷓鴣哀東山一段雲如墨散作亷纎小雨來 述山居雜事二首 逸興老逾長終朝檢挍忙與花經地界代筍設垣牆窻為看山徹符因調水藏呼童理荒薉淨訖旋移牀小闢蒿間徑寛編竹下籓束荆篘酒子貸粟飤雞孫花盡游蠭減林深宿鳥讙本無騶騎到不是杜柴門 留客 黄齏白飯午炊遲佳客淹留坐少時戲蜨翩翾排闥過鳴鳩馴熟映檐闚語闌復理言前義局罷重翻敗後棊嵗月只須如此了任渠穉子笑翁癡 卧病山中䝉愚山先生見投茶箋佳咏王貽上梅耦長兩君子皆已屬和諷咏之餘足當七發未能趨先寄三首 社後槍旗入籠新馮君少乞敬亭春比來消渇母相訝身是江南水戹人 正屬朱櫻緑筍天好鑚槐火試松泉掉頭紗㡌風流甚著薑鹽一例煎 莫信諸傖比酪漿解清午夢響詩腸竹鑪石銚晴雲盌不是幽人未合嘗 歴數 歴數幽棲事依然習氣長種侵螘垤丸藥攘蠭糧舞愛花翻纈聲躭鳥弄簧自慙還自笑恰與道相妨 遣意二首 藥罏丹竈冷於氷換骨神方未有徴獨羨淮南僊術就提攜雞犬亦飛昇 潦水初晴木葉衰寥天一抹雁飛來緋桃緗李千千樹不遇春風不敢開 次韻石門呉孟舉種菜四首 相國何如園父尊天逵雲路不須捫空山大有娯人處但了殘書咬菜根 細雨隨風整復斜矮黄媆白屢生芽花間蛺蜨曾為蠧葉底嬴牛别字 籬脚霜莖肥可把架頭風蔓老堪捫斜陽行菜若麤了大好讀書秋樹根 滿徑黄花翠葉斜肯容蕭艾濫萌芽蔓菁蘆菔甜於蜜不要園官屢送 松江呉六一文出王子勤中所繪芍藥黄鶯索題走筆五絶句 山家臺榭向來寛何限名花壓藥欄馮仗黄鸝鬬娟好肯教容易落金丸 朱朱白白兩參差賸許啼鶯占一枝從此梅花書屋裏四時多作豓陽時【六一家有梅花書屋即眉公徴君故居也】 昨日穠華轉眼空斜陽隠隠見賓鴻誰知菊倒楓凋後收拾餘春在巻中 揮毫恰遇賞心時愛冩修翎與折枝記取風流似摩詰畫中真有五言詩 步障回廊映綵霞不知紅豓發誰家鈍翁已分蓬蒿老喜展丹青見此花 出游諸邨往往抵暮始返 或升兜子或輕舠數里湖山肯憚遥呼我不妨頻應馬逢人何敢遽稱貓花緐愛向僧房乞酒熟欣從里社招屈指餘生知有㡬笑言聊復永今朝 遥送甫草北上二首 輕颿背冥鴻去泊枯蘆折葦中老病恐無相見日為君雙淚洒西風 京華故舊比何如倩爾行人起居身挍嵇康今更嬾不曾有與巨源書 聞甫草凶問予既為位以哭明日作四絶句寓哀 從來才譽冠羣倫骨相誰知晩最屯太息東南風土薄江湖不復有斯人 臯復難招已逝魂祇留書札數行存交情最與時賢别敢惜麻衣慟寢門 生别何如死别悲可堪寂寞㧁重帷淚㾗㸃㸃衰翁血不為窮交斷不垂 學識雖長命不長誰司造物迥茫茫有人解叩通明殿願附青詞問玉皇 客有䂓予入山者賦荅二首 竟攜農具止山坳保社中間締暮交哀樂有情邢易免【時方哭甫草】勲名無福不妨抛圍棊舊勢心慵記丹藥新方手健鈔莎徑蓽門殊寂寞判將白受人嘲 山中風味頗蕭然羞説東方執㦸年煙笠雨簑窮活計藥罏茶臼病神仙檐前只曝堯時日胷次頻憂杞國天但使時清身老健此生甘共細民編 今宵 饕風號北牖快雪壓前檐病久詩才退狂多酒力添爇殘香獸小煨熟芋鴟甜飽煖闗心切今宵樂事兼 東軒二首 甚矣吾衰也終年愛養疴山深當兔窟屋小扺雞窠嬾架抛書久塵牀卧筆多文殊不可作誰與問維摩階草方爭茁缾梅乍就蔫忍窮差省事養拙但隨縁美睡支藤几閒游借竹箯家人挑野薺晩飯最欣然 客至 快雪初晴後過從有素交食盤登菜果飲具列陶匏硯沼微融凍盆花漸吐苞知君多道氣白不相嘲 風雨二首 鳩聲未了覺聲譁陣陣顛風逐雨斜掀屋巻茆吾不惜但祈風伯赦梅花 泥潦連邨阻客行祗應閣杜柴荆天公似厭詩人閧壊盡梅花始遣晴 老友既庭暨王子咸巾連許過予山莊 湖山數曲接横塘聞有嘉賓款草堂穉子倘能供灑掃小妻猶足任排當三升黍酒傾香碧一寸蔬芽翦媆黄明月滿庭花滿徑為君隨意設繩牀 僧㳟宻乞竹影菴主詩 叢篁百尺繞烟扉中有山僧結伴依恠石寒泉充淨供竹鍼麻綫補禪衣巾將華㲲從容綰拂借青松左右揮何日得隨都講後白椎時節乞機 送友人之官京師 老去深嗟㑹面稀況逢鷁首指京畿緑楊芳草漸爭發紫燕伯勞相背飛殿上香烟濃惹褎道旁輭土㬉侵衣太平事業須公等留取衰翁守釣磯 桃李 緋桃穠李各輕盈漸逐東風㺯晩晴慎勿嫌渠俗到骨賣花擔上正施行 漫興二首 富貴由來泡影虚幸辭香土乞閒居裝池故院無名畫傳冩前賢未刻書蔥䪥作科分畛域李梅成列覆庭除直饒金紫銀青好未似先生樂有餘 姓名不復挂塵寰分與羣賢絶往還種菜議租旁舎地設扉圖對隔谿山訪求丹藥縁身病橅黄庭賴手閒怕作熱官真爛熟故應長物屋三間 過亡兒筠箐菴二首 入門無復整衣迎臺面荒涼半就傾筀竹生孫梅結子傷心怕到箐菴行 空亭依舊枕方池畫障雲屏不復施嗟汝壯年猶至此老人媮息㡬何時 東鄰小飲 江岸春無限鄰家路不迂招攜縁社肉拱揖有邨儒花栁資吟嘯衣冠入畫圖暮歸猶老健茗艼不須扶 一春 凡百俱如昨惟増鬢髪斑養疴須小忍作活要常慳屋角籠嘉樹牆隅出亂山幽栖了無事飽享一春閒 有餽筍者戲作 日午紫門猶未開怕逢俗客侵蒼苔今朝謁入逌然喜殆為此君之子來 願得二首 林間布穀一聲鳴桑圃隂隂麥壠平願得丗為鄉有秩縁袍皂盖勸春耕 一邨姓氏比朱陳努力耕桑不患貧願得與渠輪社户共㩦簫鼓樂田神 王勤中嵗寒圖為尚上人題二首 骨蒼髯覆佛龕仰陵霜霰俛烟嵐問誰曽見開山日惟有孤松是老參 一枝和月照寒潭絶少幽人曳䇿探夜半暗香禪榻畔不妨便向鼻端參 感事四首 聞道征南將羣推頗牧艮旌旗昏白晝歌吹沸斜陽少府持籌急中權運䇿長 王師無戰陣坐見井鼃亡 日者凶門鑿於今未奏功啼鳥栖幕上巢燕乳林中芻牧三方徧征徭萬國同 廟堂頻旰食何以慰 宸衷 稍見饑鷹附猶聞躍馬爭荆襄空守險秦越又徴兵燐火明荒草妖狐歗廢城遺黎俱野哭回首憶昇平太白猶芒角天心詎可知輿儓皆仕宦保社漸流移反側情難測誅求力不支病身方忍死願見凱旋時 好事 好事如君少山齋乃爾幽異書踰萬巻名帖半雙鉤石向湖中得香從海外收眼前無俗物一笑暫淹留 姑蘇楊栁枝詞十首 江干楊栁拂行舟多少離人淚未收不向胥臺髙處望何因知有曲中愁 臘盡寒威尚未銷淺黄輕碧影起超費他烟雨知何限只替東風染栁條 梅花狼籍杏花香別有長條拂水長幸得免當來往路任和雨罩鴛鴦 摇曳長條覆廣津分明畫出渡頭春倩誰更落徐熙墨添箇春江喚渡人 露華濃裛曉寒多細葉青青蘸緑波馬上有人㸔不厭擬媮新様入雙蛾 一番風信過江城無數長條折又生記取春隂好時節粥香白近清明 池塘三月栁隂成纔透斜陽㡬㸃明枝上黄鸝身不露好風忽送兩三聲 望中烟樹繞層樓少婦馮欄思不休悔不從前種桃李免教容易觸離愁 白玉堂前發數枝妝成每自下階墀中庭不是無花看獨為清隂立少時 漠漠飛花嫋嫋枝朦朧煙日最相宜南朝張緒今衰老都把風流遜與伊 後楊栁枝詞七首 又見春光上栁梢一春常並酒旗摇年年牽惹㳺人思都在紅欄四百橋 雲後花前濯濯新兒曹扳折敢嫌頻祗愁來嵗風情減輸與曽披鶴氅人 緑隄並岸最嬋娟不帶東風也帶煙眉葉似顰腰似輭故應常背百花眠 層層緑浪漾晴空欲鬬深紅與淺紅待得小桃多著子也將飛絮嫁東風 花落冩啼水寺前那堪柔栁更生綿行人到此休輕折留取清隂覆畫船 亞字城西萬萬行翠帬緗帶背時妝風流要是無人識自對東風舞一塲 樹色依依冷食天㡬多繡轂錦連錢分明少日游仙夢魚藻池頭水閣前 晩歸山莊 遥望堯山路輕舟向草堂雞聲小聚落樹色古陂塘一水生寒閣諸峯障夕陽偶然乘興往未暇計行藏 晴日出游近邨 雨後秋光逈未殘竹扛兜子恣游般邨邨妥雪蕎花白樹樹蒸霞柿葉丹賸借禽魚供逸興儘驅詩酒佐清歡寄聲為報知交道挂了塵冠不用彈 堯峯文鈔卷四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峯文鈔巻四十八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今體詩五【共一百三十二首】 和嚴武伯氷花詩為許青浮賦 百卉俱未拆氷花獨燦然艷當雪後寒占蚤梅前不信朔風力能攘東帝權晨曦行可待猶騁片時姸 對桃花作二首 鳥差池紫蜨新夕陽低映小園春桃花未必迷來路直是無人解問津 偶然乞得數株栽便有飛英㸃緑苔應笑蟠桃太遲鈍千年方見一花開 出游 披衣擬問向山程乾鵲飛來作意嗚身欲游時仍老健花當發後恰晴明家人豫整琴書待童子先操几杖行社酒正清羮粥美可能寂寞守柴荆 山中游僊詩四十首【有小序】 詩家小游僊此白樂天所云九奏中新音八珍中異味也今予所作又與唐宋以來者小異葢欲極文字之變以示山林之樂爾姑妄言之姑妄聴之可也 門前澗壑上虚空畫斷塵凡逈不通除是施符兼賣藥偶然身到市廛中 茅屋三間不染塵松風蘿月獨相親空山不要閒錢使㸃得黄金别贈人 黄精巨勝繞谿生服食多年骨漸輕只恐嫌疑干殺戒杞根如犬不教烹 端坐繩牀理篆煙擬箋易卦未終篇擲桮畫水兒嬉事棄置神通五百年 要揷金貂侍玉宸暫從福地養閒身人閒宰相成何事卻誤盧郎隔兩塵 只種珙花采玉芝此身久矣遣三尸生年甲子都㤀了略記羲皇畫卦時 自是僊都降謫身偶來游戲了前因收豬牽犬皆容易怕作天邊守厠人 攜得丹罏與藥圅獨尋洞府占嶄巖上清籙上書名氏羞受山中宰相銜 芭蕉滴露竹凝煙曉氣澂清物態姸手拂案頭玉硯明窻㸃勘洞靈篇 欲求丹藥固形神每為無師未得真滿坐談堪一笑只應傭客是奇人 從來巖洞隔塵氛誰共談入夜分鬻取琪花濾雲液擬飛折柬約茅君 几有陰符鼎有丹降真一炷儘盤桓山君代守林間杏社鬼分供醮處壇 洞中花藥四時栽牢鎖重扉不遣開為是玉桃方著子直須防有嵗星來 肉芝火棗未為珍難侑流霞一醆春傳語麻姑肯相憶不妨為我脯麒麟 流連藥肆酒家樓溷跡人間㡬度秋昨訪安期到東海采雲一朶作扁舟 怪石幽泉曲繞邨道旁藥草襍蘭蓀世人㡬箇能相覔未要乖龍守洞門 謫向塵寰近百年敢希幢節下雲烟而今嬾應虚皇制合把文章讓鬼僊 偶來城市值親知驚怪容顔似小時欲識起居奇訣否不過服液潄華池 睡訣由來自有真漸調心息欲通神夢中已了飛騰術夜夜朝元向玉宸 養得青鸞骨相奇松間月下舞褷任渠媮喫瓊田草不愛升天未要騎 自分平生似螙魚愛穿經籍畧無餘玉皇若賜先生號乞掌瑯嬛洞裏書 醉舞狂歌衆共譁畧施狡獪也堪誇空中噀酒俱成雨坐上懷錢旋得 解后諸真下白雲邀來對奕賭清尊斜陽滿地松隂轉却賺樵人訪子孫 留客無煩殺不鳴胡麻飯輭玉漿清煨來白石形如芋鬻就黄精味似 來耳仍雲杳莫尋人間嵗月易駸駸眼看清淺蓬萊水不覺回頭已陸沉 松露泠泠桂魄明酒酣屢自度新聲人間絲竹不巾和乞借雙成白玉笙 自入深山不記年花開花落報春天社公雨過青泥潤鞭起乖龍耕玉田 竹徑松籬一兩層愛除嵗葉翦荒藤門庭須是常修潔要佗年帶宅升 夀藤珍木影紛紛谷鳥鳴春不記羣開徧緋桃三萬樹外人遥認是紅雲 精思牀上坐閒身稍悟光天似宿因但使羣真容受易不妨長作守門人 慣學㝠心慣隠形洞門寂寂不煩扄誰供汲水看丹竈半是飛符役六丁 碧桃丹草繞汀洲況有瓊漿注玉甌似此洞天留不住笑伊劉阮未風流 鬢能返黑頰重紅游戲塵凡逈不同除厠種蔬雖賤役姓名標在玉圅巾 來往名山疾若飛裦中攜得彩霞歸相煩玉女親裁翦要製朝元五色衣 玉芝石髓每嘗新兼鍊松脂不厭頻他日身毛俱紺緑飛行驚殺採樵人 飄然醉下市樓時過客傳觀壁上詩怪殺數行殊黯澹不知是墨是榴皮 門前累月絶行蹤坐守丹罏不啓封竹杖一枝斜倚壁無人知是葛陂龍 寂寂花隂夜色賖降真香燼月輪斜下壇手寫朝元曲不倩人間蔡少霞 盛取流霞與客嘗慙無一物侑瑶觴半酣忽出消棃實破鼻清芬氷齒涼 年年山下守茅茨爭訝升騰乃爾遲合取藥成猶未喫直縁身戀太平時 後游僊八首【在史館作】 西風昨夜起瀛洲贏得羣真箇箇愁寧但蓬萊水清淺琪花瓊樹也含秋 紫殿頻催應制詩侍書僊子擁瑶墀擘窠巨筆從頭埽但乞銀河作硯池 夜半瑶池宴月明嬾聴璈管太縱横狂來走向松隂下獨自攜琴弄泛聲 天上材華又一新㡬多牛鬼與蛇神修文老吏迂疏甚不是瓊樓作記人 藥罏全按坎離安每轉惟憂火難山鬼纔知一嵗事豈堪役使守神丹 釀桂餐芝已有年願將身附地行仙平生解笑拖腸鼠枉自飛騰不到天 急擬全家赴隠居手籠雞犬上柴車不知道側青牛叟何事淹留愛著書 逺離塵土返巖阿玉洞湥嚴鎖閉多回首長安舊銅狄㡬時相見再摩挲 藝圃小游僊六首 課罷黄庭日欲西偶然鉏藥繞幽谿昨宵雨過青泥潤新長芝苖數尺齊 盡日焚香禮太空的應騰入九霄巾乖龍要是難驅駕喚取池邊赤鯶公 竹釘門扉荻織芭澆花鋤藥是生涯飛來采蜨大如燕開徧碧桃紅似霞 小飲休辭力不勝呼童頻翦九光鐙手中桮是蟠桃核的貯流霞四五升 滿巖桂柏起秋風鸞鶴排煙下碧空聞道茅君夜相訪旌幢小駐月明中 松籟泉聲逺近聞重樓縹緲入層雲擬將身附門牆列乞取先生十賚文 藝圃竹枝歌四首 池上花開照眼明流蓱無數雜飛英一雙紫燕貼波去三寸銀魚吹浪行 鵁鶄翡翠滿沙棱栁楊緑㡬層好雨忽來新漲闊阿儂準備打魚罾 數畝清漪弄晩風南邨邨口水濛濛鴛央飛去望不見疑在枮荷折葦中 紅蓼青蘋九月天澹雲如水水如煙畫橋側畔好楊栁合繫儂家書畫船 邨邨 邨邨菜麥連出户即欣然細路垞南北良辰社後先新煙榆木火初日杏花天屣步差能健無煩上竹箯 聞子巂 杏花結子箭抽萌小鳥飛來哢曉晴久與淵明相輩行敢勞苦語再丁寧 怡老園訪王子勤中留贈 君家第宅百年遺雅與炎天物色宜楊栁小橋通窄徑芙蓉曲岸枕平池鵲鑪細細焚沈水鵝絹時時寫折枝但巻畫簾馮棐几全勝帬屐冶游兒 午眠 檻竹緑初匀清風繞户頻體中差少病心上漸安貧小展桃笙穏平張葛幔新午窻眠一晌最稱暮年身姜子學在所居即文文肅公藥圃也感賦二首 曽為安石墅屣步倍淒然苔沒圍碁石蓱侵洗硯泉橋心攲斷版亭面拄危椽依舊煙波好年年艷渚蓮東山高卧日亭館迥參差竹影團書几花香入酒巵地鄰俠士冢名在黨人碑門客今零落猶傳妓從時 再題姜氏藝圃 隔斷城西市語譁幽栖絶似埜人家屋頭棗結離離實池面蘋浮艷艷花棐几只攤淳化帖雪甌頻試敬亭茶與君企脚揮談塵楊栁陰中日漸斜 離索二首 離索亦已久幽懷未易降草生都覆徑樹宻頗妨窻入幕容雛燕應門仗小龍漁舟無出入常繫緑楊樁繞垣牽薜荔緑砌上莓苔身計霜前葉名心死後灰引桮聊遣悶儲藥漫扶衰門牡何須上元無好事來 李明逺過予歸來閣 好事誰相訪扁舟祇見君入門驚老態促席話新聞山色迷青靄松聲繞白雲邨居多簡畧幸勿責儀文 坐王咸中池亭 楊栁芙蓉次第栽一寒鑑復新開羣飛白鳥渾如鶴散繞青蘋半似苔垣短不將山翠礙廊虚能引月明來谿鱗信美邨酤熟莫怪游人茗艼回 贈疊山王君海 但得栖身洞壑間飫看山色只如閒不知貴客縁何事栲栲量金換假山 葺理山莊訖有感 攀竹葢茅茨幽栖正及時風翻黄葉急雲度碧空遲事佛耶嫌佞還書不諱癡帷慙衰態劇零落鏡中絲 雪霽 風吹餘雪繞紫闗凍雀成羣去復還喜共幽人馮畫檻恥隨稚子弄氷山疏煙細嫋空濛外殘照微明竹樹間嵗計有無姑勿挍暫賖邨醖煗衰顔 堯峯八咏【有小序】 王子咸中謂予曰堯峯奇麗甲呉下吾子居此六年凡遇勝絶地不能一一吟咏其何以慰山靈乎予唯唯因疏數題命予各賦五言絶句予矢口而就愧其非工聊用為來游者前導爾 寳雲井【井在舊免水院相傳寳雲禪師所開其味最為甘寒】 松間涵古泉下上百尺綆值此槐火新客來鬬奇茗 露禪菴【明萬厯中湛川法師所剏菴後有大石可觀】 老宿昔開山門庭頗卓犖焚香卵塔前歎息高風大龍洞【洞在露禪菴後自洞口迤邐至觀音巖奇石林立推為一山之勝】 此是龍所家忽挾風霆去石上空爪痕飛騰不知處響泉【泉從山顛逶迤而下入盧氏墳池雨從聲如暴雷餘日亦清駛可玩】 在山聲淙淙出山流泯泯誰家灌園翁接竹遥相引 小龍洞【洞在山麓與大龍洞絶相似】 潛通上穴天迤邐出煙霧慎勿撼洞門恐遭伏龍怒 松塘【湛川法師植松數百本今頗為俗僧所伐】 修幹嫋薜衣細皴紛艾納幽人抱琴來埽石坐明月 竹徑【徑為登山所必由者修竹萬挺數里不絶】 陰濃數里中春禽啼逺近雨過園頭忙編籬䕶新筍千人坐【陂陀數畝父老相傳為明嘉靖巾營兵誅倭之地天陰時輒聞鬼哭】 蕘童拾遺鏇知是古戰場日落松聲起如聞弔國殤 消暑 從來消暑無奇䇿惟有杜門推第一梧桐葉大涼陰生梔子花緐暗香發齊紈團扇暫離手粤葛短衫微露膝竹牀棐几樂何如讀書與睡巾分日 可盤灣贈李子恪臣 數重籬舍枕湖干擥盡秋光不遣殘繞徑泉聲雲外出巻簾山色畫中看楓林漸赤猶含翠橘實纔黄薄帶酸最羨主人能愛客旋燒芧栗佐桮盤 次韻訪李翁柱元 輕颿漾斜日未晩到門收籬落寒煙集谿山翠靄稠新知如舊洽秋色視春優悔作求名客輸君占一邱 次韻訪岑公不值 草草三間屋枯茅一把遮畦蔬寒漸甲籬茗老猶花雲覆齋㕑冷風翻挂笠斜不知行化處惆悵暫回車 橘香菴 菴借橘為名門前古路横竹侵衣裓潤雲繞脚根平勝概畫難似高臺營未成主人能楚頌島可遜才情【時岑公方築招隠臺】 包山寺 風物最清妍禪栖已有年當門重澗曲匝屋衆峯圜竹是先師植碑元勝國鐫鐘樓雖擅勝零落半無椽 毛公壇小游僊詞四首 羣石參差滿路横黄芝赤箭逐年生只疑猶有遺丹在絳氣通宵徹太清 檄取山靈埽洞門歸來重訪舊壇雲月明時節開清讌先約南鄰墨佐君 玉節珠幢去已遥獨留殘石鎮山椒愁渠變化成羊後喫盡黄精數頃苖 壇上亂松高百尋松花堆積丹池隂劉郎一去不知處滿樹白雲啼翠禽 游洞山【龍潭在其下】 名山逢勝日取次共登臨龍卧渟穏人穿犖确深叢生多異藥清囀或僊禽猶愧塵心在金庭未及尋 洞庭橘枝詞二首【有小序】 西山之人商於湖廣者多予故彷葉水心橘枝詞體以招之 阿儂家住橘林旁郎乘大艑向襄陽寄郎只寄雙頭橘蚤紅差勝襄陽黄 郎行時節橘花零南風吹來香滿庭今年橘實大於斗勸郎莫羨楚江蓱 留别橘香菴主岑公 為我謝支郎幽栖願已償不求梅子熟但愛橘林香骨以尋詩瘦身縁受請忙浮桮如許渡當即埽繩牀 石公山雜咏七首 一綫天 峯顛嵐靄聚壁上藤蘿翻日落樵人絶時時縋飲猨 歸雲洞 誰運山中石架空作此宇惟應鶴上人常逐雲來去 連雲嶂 孱顔欲干霄鼠騰莫及夕陽楓桕明還疑雲五色 石版 一片平如砥臨流儼畫圖許儂横舴艋占作釣磯無 蟠龍洞 洞口繞流水洞中罨白雲邢知蟠此者不是洞庭君 石梁 淙淙雨後泉爭向層嵒落一石駕長虹行人愁著脚 石公菴 山僧荷鉏處曲徑頗幽絶籬外客來稀款冬花似雪 洞山雜咏六首 暘谷洞 洞中耀陽烏益覺煙景媚緩緩松陰移人間已千嵗 曲巖 㡬折上層巖捫蘿常滿把露濃嵐徑㴱惟見采苓者 卧龍石 神龍嬾為霖高卧荒榛裏蜥蜴竟何知成團戲潭水 伏象崖 象王在崖中百獸敢侮翫䴥麕正相呼見之輒驚竄 呉王離宫 梁欐久無存荆榛冒荒土時時秉鉏人斸得折釵股 浴娥池 埜泉脂粉香傳是呉娃浴至今葦花中鴛央每雙宿 湖上雜曲五首 湖上芷花香湖中荇帶長澂波明似鏡龍女照新妝橘社緑參差湖煙罨橘枝鴛央如有意飛上栁郎祠蠶妾入春忙春風吹女桑邨邨蕭鼔急爭賽水平王雙鬟小龍女乗月弄珠回露重綃衣薄呼來舞一桮人去壇猶在深藏隠姓名不知柑橘裏可有奕棊聲 軒巾即事 北牖風差輭南榮日漸長雲涵硯山潤花壓壁瓶香文竹新書几斑絲舊隠嚢莫言無長物麤覺勝王郎 和唐孺含看竹絶句三首 修篁蕭颯覆幽居歎息吾廬絶不如但使主人容客歗畫船大可替肩輿 羨爾移家海上邨琅玕千箇擁寒雲鈍翁自笑縁慳甚屏幛中間見墨君 苦無隙地種扶疎只羨篔簹谷裏圖身似北人方鬻簀能分束笋見存無 臂疾大作不離東軒 藥囊茶裹鎮相依歎息身如泡影微久廢著書才思減漸疎把盞笑談稀瓦瓶花映明窻放石鼎香縈燕几飛自分風流慙叔寳也因羸疾掩荆扉 久雨不止三首 今年春比去年遲花發頻逢雨過時舍北舍南泥淖甚卷巾欠了討春詩 濕雲冪冪雨沉沉姑惡羣啼繞竹陰病後不禁情思惡況堪援筆賦愁霖 伏雨闌風滿四天一春花信劇堪憐與花動是經年别莫怪逢春倍黯然 料理東軒南牆外地麤了 春寒趁曉晴幽事費經營徑石鋪初穏山松植已成藏花交小葉捎蝶下新鶯送老無多地欣然愜野情 出游 春光方淡沲農事漸讙闐斧為劙桑淬池因浸穀穿山禽啼竹落野馬暗蕪田解后龎眉叟沿門歛社錢 過石隖山房 不惜扶衰病頻於此地游貼波低乳燕繞徑蔓牽牛翠靄千重合青山四面收甆瓶試新茗竟日小淹留 王咸中至山莊以松花餅作供二首 斜陽有客款柴荆留試椿芽與箭萌别為松花出方畧山家風味十分清 書籖畫巻淨無塵欄藥庭花觸眼新清坐相看渾不厭笑他金谷聚蟁人 題石隖山房 共住堯山隖山房更覺清笋從磚罅迸蕈占石根生不雨澗長溢無風松自鳴慙君頻乞記境絶語難成 看花二首 雪鬢霜髭斗覺加顛狂猶覔四孃家已嗟命薄難禁得何況都將乞與花 淡日輕煙暖氣融名花爛熳笑東風平施五色光明錦疑在齊奴步障巾 堯峯文鈔巻四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峯文鈔卷四十九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今體詩六【共一百二十七首】 聞薦舉言志五首 兔園册子在牀頭自分迂疎不足收董賈高文姑撥置可能詞賦類俳優 久忘箋傳語云何蠶譜農書記憶多腰了一䥥肩一笠只應赴箇力田科 曾學雕蟲苦未成讓渠班馬獨專名白頭願作邨夫子一巻䝉求聚後生 鄰穉讙闐野父驚爭傳軒騎枉柴荆此翁漸被時賢識悔不從前換姓名 紙窻竹屋栖遲穏絺帳桃笙偃仰寛慙愧暮年真大黠不曾西笑為長安 軒中弄筆偶成 家近南垞與北垞比鄰鬱鬱徧桑麻不妨拾蕈充齋盋未辨留錢付畫杈老栁已髠仍有枿小桃纔接尚無花邨人社鼓讙闐甚攙入閒身一笑譁 延客 延客上茅堂貧家治具忙瓦盆傾白墮土銼熟黄梁筍斸猫頭大蓴撈雉尾長少留君勿恤風月足徜徉 過邨家小池 乘興不知逺悠然愜賞心試花桃尚小昻穂麥初深翠羽明如錦魚苗細似針本非枮槁客澤畔亦行吟 雨 急雨蕭蕭響竹笆濕雲漠漠暗窻紗天公不為酴醿地壞盡牆東一架花 雨中戲咏笠子葢編槲葉為之者 滿邨風雨苦怱怱葉笠逢時也奏功何限豪門高葢在山行輸與敗天公 姜學在餽蓴菜二首 偶然歸理舊紫荆未必風流要擅名但覺暮年差免俗老饞也合吃蓴羮 人世從來為口忙惟須一食療飢腸蓴羮菰飯原無價莫與微官共挍量 初晴小步 喜值晴光滿四山從容屣步短籬間受風勁竹如强項熏日名花似破顔泉欲赴溪頻曲折鶯思選樹每回環試馮石磴安茶具徙倚何妨趁小閒 病後示諸生是日初落一齒 齒豁頭童老病侵可堪學術玷儒林將迎但守山居約動止嘗提座右箴【予方以數字箴座右】恥以文詞矜後進敢縁名利變初心胷中一段蕭然處自是難從簡䇿尋 偕門人拉咸中聴響泉 紅糝青梢漸滿林偶逢佳處便登臨懶從東閣觀奇士喜向南邨樂素心怪石染成煙靄色亂泉流出佩環音垞中風物皆幽絶始信山栖不厭深 池上【予新得一池灌山田其上有樹五十株】 暖日和風處處妍獨來池上聴潺湲栁條細似千行線蘋葉圓于半兩錢邱壑固應酬雅尚勲名終是欠前縁袷衣紈扇麤相稱且樂人間有盡年 坐王咸中池上 主賓無語似相忘淨拂蒼苔坐夕陽乳燕飛飛蛙閤閤楚蓱謝絮滿池塘 病起 椶皮屐子癭匏冠病起時時小倚闌囊底神方惟斷慾局中上著是休官緑梢尚隠稀稀蕚新笋纔抽嫋嫋竿春事已闌身漸老相煩兒女勸加餐 病中雜興二首 老去靈臺久泰然肯憂衰病日沉綿萬金良藥君知否一味加餐企脚眠 駭機半為功名發禍本都縁禄利生怪殺盲人乘瞎馬傍池猶作五更行 苕華書屋中睡起 栖身一几一藤牀睡足知晝漏長硯潤溶溶儲賸瀋鑪温細細嫋香驟讙鳩語先疑雨乍轉桐陰頓覺涼卜築任渠城市近安心已竟恰相㤀 題書屋壁 囊收乞米帖案列換鵝經病怪醫無驗窮疑鬼有靈舊遊真噩夢故友似殘星願以痴聾字書為座側銘 晩景 晩景頗艱辛誰憐白首人栽田思博飯髠栁欲儲薪牢補蘆籓宻平墁土壁勻餘生如此了真箇作編民 自題小像二首 花㲲淨巾常在手斑絲文褥穏栖身偶然寫箇跏趺影便似香山社裏人 已借幻泡觀衆法更將蕉槿喻殘身入山自是安衰朽非學巢由一輩人 懷堯峯時方閉户城西 最好夕陽天支笻古岸邊微雲度歸鳥疎雨歇鳴蟬栁港讙漁鼓茭塘聚鴨船病身思小適悔寄郭西偏 書歎 暮年貧病兩相妨追數平生黯自傷草率著書成老謬蒼黄忤俗坐清狂收身每愛蒲團穏適口惟思麥麨香家誡比來無别語但祈世世力耕桑 夜雨 病思真如退院僧況逢急雨打窻棱㸐香深撥螭頭鼎展巻頻挑雁足燈文字起衰甘未逮身名諧俗愧無能結廬幸在郊原外社父園公是友朋 北上車巾作 驢車躑躅夕陽間底事天公不放閒似惜此翁詩料減再教飽看魯諸山 病巾二首 悔吝真難釋羇愁漸不支交情窮始驗學力病方知事業輸前輩文章負盛時堯山好山色只合老茆茨索米良非願如何滯客鄉貧多賖酒劵老乏染髭方【王侍讀見贈有染却白髭須之句】半朽憐枯樹微暄喜夕陽人情異鷗鳥歎息未相忘 屢辱侍讀王先生以盧藏用种明逸常彞甫見嘲未敢用鄙句唐突又䝉賜口號四章語意鄭重督和甚切勉遵無言不酬之義敬荅四首以當解嘲 江外重山接五湖十年何幸住潛夫詩翁但戀金門直曾見漁洋樹色無【先生自號漁洋山人漁洋山在太湖中】 芭譚相憶不勝情竟徹臯比奉檄行車服倘縁稽古力便須飛札報諸生 暫因移疾守柴扄曾是含香侍漢廷太史錯占天上象嵗星元異少微星 明年春水引歸颿的合移家占一巖從此不稱前進士故人親授隠君銜 題喬舍人畫二首 彩雲隠隠瀑重重直是仙家第一峯畫史不須皴染盡且留隙地著呉儂 試從巻裏望山椒便覺吾家舊隠遥鴨踏嶺頭春水好桃花深簇搦船橋【嶺與橋皆在堯峯】 和王侍讀韻二首 雪殘猶偃卧旅騎怯掀泥夢憶湖山曲春晴鳥亂啼迸階芳草茁壓屋野梅低計日河氷泮還家曳短藜欲識堯峯好邨居半墐泥柘㴱蠶子長花暖郭公啼小市漁人集官橋酒斾低所慙猶旅食閒倚壁間藜 雜憶二首 緑芷生芽栁弄絲黄鸝睍睆燕差池客遊始羨江南樂歎息衰翁見事遲 架犂布糓己爭鳴急買輕颿趁雨行記得清明須浸種莫教流落悞春耕 懷張隠君六子 故國風光早惟應旅客知野田挑菜日邨屋焙蠶時隠隠漁家鼓翻翻里社旗龎眉舊鄰叟徙倚倍相思 敧枕 旋放蘆簾整布裀先生敧枕息殘身室無侍婢猶嫌病㕑有餐錢更苦貧寒甚賸賖燕市酒風來羞汙庾公塵故鄉節物殊堪憶箭茁槐芽又一新 阮亭先生賜讀洞庭游稿長句一章謹依韻奉荅 似有毛公勝尚禽別開洞府待幽尋波深自足魚千石壤沃真堪畝一金倒景浮空山側畔紛紅駭緑樹中心惜哉如許栖地未得招君杖䇿吟 駕幸湯泉十韻 律當無射 嚴蹕向新豐菊映 鑾輿艷雲迎 輦路紅 天王停綵仗 文母駐離宫騎從皆羣駿追陪儼上公靈泉來滚滚佳氣繞葱葱源自丹砂發流將碧落通登臨紆 睿覽游豫愜 宸玉甃凝香霧紗窻障朔風陽回温谷内春在繚垣中惟羨瑶池水能専浴日功 和阮亭口號次韻二首 溪山猶記昔年遊擥作王郎便面秋最好昭亭祠外景淡煙疎栁隠譙樓 偶馮團扇憶曾㳺絶似呉淞一段秋試問夕陽紅樹裏誰家青斾出高樓 聞部議命予以原官帶病修史二首 又作東華客窮愁每萬端酒如交態薄春似旅情闌努力先朝史安心本分官桑榆元自暖無䇿返江干翳翳塵侵面蕭蕭雪覆頭酒從王媪貰藥訪宋清求往事槐根夢餘生水面漚兒曹尚齠齔骸胔倩誰收 睡足 頗怪家書斷仍虞旅病侵忍窮增學力揣分息機心土銼凝塵滿柴門積蘚深午餘眠未足軒騎莫相尋 送田髴淵南歸 一幅輕颿趁好風恰如魚鳥脱鉤籠楊梅爛紫登盤美蓴菜微青上著空學與衆殊差近樸詩無人愛始稱工渡江自有名山在莫為紬書羨史公 題畫三首 遥指山門一徑長丹楓烏桕㸃清霜風光絶似堯峯院輸汝相攜話夕陽 陰陰灌木野禽啼㸃綴樵邨與釣溪占盡畫圖君信否鈍翁家在此峯西 小桃著子栁飛花輕靄濛濛細雨斜慙愧此身非社燕今年春盡未還家 決䇿 久抛蝯鶴計全非眇眇呉昌匹練微鄉夢暫隨胡蜨化客心遥逐鷓鴣飛懶判衰病躭榮禄悔趁虚名踐駭機今日眉間有黄色料應決䇿掛朝衣 憶江氏園亭 君家卜築倚花涇風物佳時許叩扄石骨透煙通體緑松身卧蘚一邊青縱横藥樹穿藤架破碎溪山上畫屏記得年前曾往返而今相憶鬢星星 病 髙敧一枕掩雙扉栁未成絲草未肥獨有東風酸次骨攙先透入病夫衣 史館有感 病眼摩挲久不明暫抛史册繞階行痴蠅爭暖栖難穏小栁舍風卧未成文字祇慙謄舊牘功名久分付來生此身己是蕭騷甚更聴春禽巧弄聲 和問亭韻送邵培風處士南歸二首 長河水盡浪生花千里郱愁道路賖未到江南先稱意暖風輕送布帆斜 青梅緑李滿江津君到江南物色新市市旗亭開社釀邨邨土屋賽蠶神 病況 透檐殘雪穴窻風沈病潘愁逆旅中材拙敢期同舍恕過多須仗故人攻缺脣硯貯煙煤潤折脚鐺支榾柮紅此即暮年生計在肯揮雙淚為途窮 冬日憶堯峯作 茰沜迢迢接竹垞壞垣頽壁野人家輸芒湖蟹肥堪把縮水邨醅賤易賖膩白泉如初滴乳爛紅楓勝欲殘花羨伊鄰叟都無恙只守柴門領物華 病中三首 談遷彪固本相因玉局郱堪賸病身回顧童烏僅三尺異時史稾付何人 屏當書籖檢藥囊儘判筋力拄風霜殘秋欲盡人猶卧不信蘭臺有病坊 鄉書遼絶客途窮身雜牛溲與馬通一笑形骸元土木任他流漂自西東 請告六首 筋力蹉跎肺氣衰膏盲豎子去還來行年自分無官禄馮仗東歸厭此灾 一輛柴車出 帝鄉蓍囊藥笈是輕裝旁觀莫笑紫衣敝猶帯東華輭土香巳辦輕帆展曉雲東來花信漸紛紛社前擬換江邨酒解得銀魚未可焚 面如槁葉髩如霜慙愧承明侍從行縱是 聖朝堪眷戀也應歸骨故山旁 春向垞南沜北生紅英紫蕚漸縱横馮誰約束司花女小待先生曳杖行 劙了柔桑種薄田好騎觠角日周旋槿籬深處柴門迮不要安車特地懸 十年前請告與梁曰緝先生唱和遮字韻詩凢數十首今日再次 去攜兒女管春華重潄流泉踏亂霞門外一行陶令樹籬邊全幅趙昌花青精黄獨堪為飯竹几蘆屏算是家京洛輭塵飛不到不須扇角㡌檐遮 書懷二首 急將野服換朝衫春水初生漾去颿猶自畏人重檢㸃盡焚史稾諱頭銜 又趣輕裝歸故里松風蘿月足逍遥行藏無與時賢事嬾費心情解客嘲 得蘭兒家信作 自入春明又判年藥囊衣襆故依然病身寄跡如賔雁稚子催歸學社鵑去國但求鋤菜地挂颿須趁養花天從今莫作官人看皓首龎眉是散仙 請告後作 河上氷融草復斑此身猶滯旅亭間藥無可染衰餘鬢酒不能回病後顔家業漸隨花並落客心先逐燕雙還雲泥分與諸賢隔喜有音書念閉闗 留别四首 怱怱馬首欲南行賸喜尊前黍酒清此别斷無重見日故應前燭話來生 小頓柴車大道旁離亭分手栁條長不知衰淚能多少猶為交情洒數行 去鋤花藥補籓籬此段風流自一奇鴨踏嶺前差可老免教人誦北山移 春明門外栁花香故舊臨分黯共傷從此雲泥相契闊敢將嵇阮附山王 違俗 闌入少年埸功名黯自傷病身埀翅鶴拙宦觸藩羊史筆尊遷固言愛老莊半生違俗好安可㸃班行 連遇大風舟行甚遲戲為二絶 塵沙漠漠不逢春祇覺狂飈攪水濵風伯也如時態薄百端阻抑去官人 怊惆篙師色似灰數重雪浪競讙豗老夫别有驚心處新自風波宦海回 阻風 絶無春事慰衰翁竟日攣環小艇中鏜鞳噌吰千折水飛揚跋扈五更風黄埃坌起迷平岸緑鴨驚呼擾半空歴盡畏途今至此始知摧折坐天窮 兀坐 兼旬兀坐守船扉風物蕭條樂事稀隨病淺深頻議藥量時暄冷輒更衣瓶花計日愁將落沙草迎風覺易肥未審兒曹相念否酴醿開盡決成歸 題蘆鴨圖 寒流接逺天荻花翻雪水凝煙竹弓絲罼真難到借與沙禽自在眠 世路㩻嶇不易行每身經處輒心驚的應輸與滄江鴨慣狎風波了一生 以榆錢和麫蒸食之 黍飯齏湯故有縁先生捫腹每悠然旋收榆筴成清供下箸何殊食萬錢 張敦復前輩言汪苕文此行固善矣恨其不肯從陸不及歸賞牡丹耳予聞之失笑今日糓雨正牡丹盛開時也以水涸滯舟清源感賦二首 小艇摇摇未肯前野桃著子栁拖綿為躭煙水濃如畫愆却花期又一年【洛陽人每稱牡丹為花見歐陽公譜】 故里春光到鬬茶尚隨鳬鴨宿晴沙也知骨相殊酸薄無福能看富貴花 清源 孤艇清源上經旬擊緑楊鴨浮貪淺水燕語狎危檣淖鬻扶衰疾渾醅潤渴腸滯留君莫歎猶校一官强 小住 幸承尺一返農桑重理桃栽葺栁塘仕宦不曾諳小草文章何必倣長楊鳴機白紵如雲薄出甑黄秔勝宻香相見莫詢京洛事為君小住話江鄉 絶句四首 羣賢濟濟曳華裾潤色斯文己有餘身是腐儒才思拙只堪歸校兔園書 九原精爽儼千秋肯逐黄埃白草休何事時賢苦相撼枉抛心力作蚍蜉 馬班未敢比春秋聊取前聞次第修歎息後來嚴筆削直將書法接尼邱 學術文章兩未工三年噩夢苦悤悤還郷但逐雞豚社勝入伾文死友中 堯峯二首 遥憶堯峯麓溪山匝故居層林嗁戴勝淺瀨聚王餘煙繞墟中緑風來水面徐時因行飯出初不要藍輿渌淨蜻蛉浦縈紆躑躅岡釣菴編短箬舍隠叢篁遇蔭恒停杖逢邨暫乞漿峯前舊游地敧枕亦難㤀食薺二首兩岸此菜甚多土人不知采也 攜籃挑取雪中芽未著鹽醯味己嘉説與諸傖都不信放教徧地發緐花 晩薺青青含甲媆蚤菘白白簇科長江湖不少魚羮飯未抵山蔬出釡香 旅宦 旅宦暌兒女窮愁滯嵗時衰來顔暗覺毁甚骨先知詞賦枚臯拙功名李廣奇昨非今未是惟悔去官遲 春晩 不覺春又晩猶依孤棹行河流半清濁天氣雜陰晴吹水游魚樂迎風乳燕輕淮南何處千里暮煙平 迂疏 黍飯蔥湯養此生悠然猶發嘯歌聲極知老大迂疏甚恰要兒曹著眼驚 兩岸無桃李因采蒲蘭及豆花入小瓶作供戲賦此詩 一春寂莫動愁顔絶欠名花任意攀小草悤悤也承乏得登書几硯屏間 泊皁湖口其地多警 鸕鷀拍拍繞斜陽蘆荻翻翻渚溆旁祇喜病身辭北闕憂豪客出南塘雲連漲水微茫白風攪飛埃慘淡黄賴有鮆魚菘菜美一尊風味似江鄉 將抵家三首 一别雲山巳有年舊游重到輒凄然霜顱雪頷歸來客自是陳人不是仙 㡬多朝士擅文雄誰復留情記此翁老大去官君勿訝時賢方重黑頭公 知識相逢話舊餘數行清淚落衣裾不須惜我頭銜小己被虚名暗折除 又絶句二首 豆似瓊珠最覺珍含桃爛熟又嘗新暮年纔識歸來味縱欠蓴鱸亦可人 製得呉中釣具全一聲欸乃向江天鏡湖底要君王賜是處煙波好放船 微香閣 樓居仙所好吾亦暫游行木落全湖現天寒衆壑清亂雲隨地湧老樹與檐平深愧黄冠叟幽栖了一生 湖中二首 湖光似鏡映斜暉紫蓼黄蘆拂釣磯寄語羣鷗須識我莫隨花鴨背船飛 西山景物近如何放取輕舟一葉過乍覺霜風寒割面白魚黄雀繞灣多 次岑公韻游林屋 正值呉江又落楓來尋仙穴與君同長松磥砢凝肪白藥草離披結實紅路出漁梁樵隖上人行怪石壽藤中猶嫌洞府幽深極未許時流步屧通 過平嶺見原田流水甚可愛 疑是武陵天人家十數椽危橋跨清壑細路入平田鳥影藏紅樹雞聲出翠煙此中堪大隠何必羨游仙 石公山道中 一徑入平岡邨居迤邐長天寒菘圃緑嵗旱橘田荒石骨棱棱古茶花澹澹香經行皆畫本收采滿奚囊 西山漁父詞四首 澹日輕煙漾渌漪鱖魚吹浪尚遲遲阿儂要放蜻蛉艇直待風斜雨細時 魚價今年逐漸强偶因換酒到山鄉笭箵箇箇盛魚滿一寸銀刀論斗量【呉人謂賤為强】 生長湖中上岸稀矴船只在蓼花磯鵁鶄䳵都相熟長傍船頭自在飛 雨過雲頭日日陰石颿脚下水㾗深全家習慣風波了不怕湖邨便陸沉 次韻寓李恪臣包山書屋 舊有毛公占盡春嵒栖今復見幽人拓開泉石俱成畫邀取湖山並作鄰釀黍時時篘玉醴搗橙細細膾銀鱗客來況值佳風月不覺淹留便及旬 追述 得尋洞府亦前因追述游時不厭頻丹穴乳泉皆異境黄甘陸吉是幽人穿林翠羽形容麗出網銀刀氣味珍除是修然塵外客更誰解問五湖津 西山觀梅二首 處處梅花映雪明筍輿竹杖恣經行天公似㑹游人意貸與斜陽半日晴 漸覺林間有落英山僧導我厯柴荆丁寧莫問山深淺但揀梅花多處行 嚴氏傳硯齋二首 迢迢先澤冠東呉太守詒謀近亦無絶勝風流王内史祇書小巻付官奴 室有牙籖映縹緗庭前書帶數叢長封胡羯末今如許未怕年來硯沼荒 堯峯文鈔巻四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堯峯文鈔巻五十 翰林院編修汪琬撰今體詩七【共一百十八首】 呉公紳同周覲矦移庖過堯峯山莊覲矦有詩因次韻二首同集者張六子王咸中及公紳次子于石也 枳籬茆舍也生春今雨欣逢客到頻徑有茶梅初放艶盤登鮭菜幸嘗新喚晴小鳥爭穿樹趁暖羣蜂欲撲人多少筍輿兼畫舫除君誰慰病餘身 喜君載酒逺尋春徑造無煩叩户頻詰曲樊垣麤勝舊青蒼杞菊恰含新疏花横榦疑妨路馴鳥梳翎似狎人何日耦耕敦夙諾嵗寒都作老農身 題天台訪道圖二首 絶壁危梁似畫圖此中有路達仙都地黄不托胡麻飯能向山家少住無 自離洞府入塵寰丹竈全抛菵露問若見諸真馮寄語鈍翁久謫頗思還 杏花 煙雨迷濛古岸斜淡紅淺白繚邨家緋桃未放緗梅落占斷風流是此花 和説巖先生見寄絶句次韻六首 白版雙扉晝亦扄姓名羞入長官㕔只拈舊日陽秋筆箋徧田家耒耜經 鬻石燒金別受方采芝蒸术更堪嘗馮渠算盡周髀數惟有歸田一䇿長 交誼元非白首新偶縁身厭輭紅塵才疏未是嵇康比何忍將書絶故人 拈取幽栖説與君鳥窠蝯穴與平分不愁嵗儉饑寒甚紉了溪荷餌澗雲 細草茸茸繞席門堯峯一曲敢言尊農書大有奇文在要與鄰翁細討論 平生亦解羨瀛洲嵗晩其如倦宦游縱使此身真老健不堪筆削也宜休 和施愚山見寄去嵗贈别口號次韻四首 歸來空學地行仙分向深山了暮年獨羨君為香案吏至今身在玉皇前 頷雪髭霜倍覺明燒丹種玉苦難成此身己是無家了只荷劉郎一鍤行 飛泉曲折下平沙來往時時有釣槎從此殷勤屬流水莫教浮出洞中花 虎阜西南鶴嶺東幽栖不與市塵通飛花語鳥頻相續常似人間二月中 寄阮亭先生三首 徴聘諸賢滿廟廊才名真擅漢京長鄒枚賈董如麻葦未數區區白髮郎 史筆何時到獲麟不妨收取不貲身故人知我吾能記許向江湖作外臣 鶴瘦龍鍾絶可憐擬求靈藥養餘年棄官亦是尋常事直比巢由恐未然 堯峯懷覲矦 角巾蒲扇草堂中未覺炎蒸惱病翁高栁陰陰欹逺翠疎花寂寂裊長紅松間漸吐嬋娟月蘋未遥生荏苒風試説似君君愛否㡬時清賞兩人同 過江氏小山書屋 秋色淡融融聊行小徑中畫䦨饒曲折文石擅玲瓏叢桂多年緑盆魚一色紅游從都似舊欠了鹿牀翁【俞無殊自號鹿牀】 和諸君子題元龍城東新居圖絶句次韻二首 平田一曲恰當門蝦浦牛闌野趣存但得素心晨夕共不妨呼作小南邨 竹門松徑接煙蘿剥啄由來好事多花月中間頻得句不知誰與作羊何 贈沈丈二絶句 與君連袂舊情親今日俱存嵗暮身幸得溪山相近住杏花邨裏話朱陳 别開蓬徑繞巖阿未有羊求共嘯歌準擬與君成二老不論時節數來過 舟過虎邱 載酒出花涇秋光似畫屏破煙雙白鷺㸃水一蜻蛉漁鼓讙孤店菱船下淺汀雲巖看漸近佛塔己亭亭 堯峯山莊招公紳覲矦 别久能懐舊老蒼提攜藥笈與詩囊枇杷黄後忙麤減叢桂丹時興最長水面咿呀乗曉月門前剥啄趁秋涼莫嫌野叟貧㕑薄翦韭烹鮮好共嘗 咏蠅 覺金風透袷衣紛紛落葉擁荆扉青蠅能得多時活猶逐斜陽暖處飛 經營 又值春將盡深山換物華花殘纔割蜜雨過旋收茶浸種出陳繅絲修故車謀生忙未了真作老農家 又題 莫信身無事經營詎有涯醫花針螙穴壅樹掬蠶沙短竹扶籬宻修筒引水賖甫秧畦菊竟乗雨復鉏 汎溪 今日佳風日沿溪任短槎緑沉籠岸樹黄豓繞灣花魚婢吹微浪鳬翁立淺沙前村猶里許隠隠犬聲譁 過呉氏南垞草堂 飯餘屣步出於此每盤桓高下數株石周遭卍字䦨廣除分美蔭圓沼引清湍笋媆茶香熟差令老抱寛 示覲矦三絶句 城東大道接城西三日秋霖是處泥何似山莊清絶地陰陰喬木畫眉啼 此身未覺老蹉跎醉向燈前每放歌新製荷衣耐涼冷今宵添得酒痕多 纈林翠靄繚邨東一箇茆齋菴畫中君若不嫌雞黍儉未須分手太怱怱 遇東山王墨池 輕舟來自巨區東石隖莊前偶爾逢等是暮年君較可老夫顔狀更龍鍾 仰天窩 别尋幽徑繞禪關晩靄蒼茫未擬還身在畫圖屏障上項容松石董源山 檢視小園麤了因作 料理家園畝許寛青衫團扇據牀看餘花隠隠藏深葉小蜨翻翻度曲闌加糝箭萌含媆緑蘸鹽梅子雜微酸窮居自是饒情味未要樽罍佐一歡 留客 短椽疎牖接修廊剥啄聲稀清晝長馮仗幽人寓碁簟與儂飽享竹間涼 荅友人出山之間 不嫌野父便交歡諱説頭銜是史官車為久懸羞再駕冠宜長挂怕重彈叢祠散社分餘肉僧盋逄齋寄一餐此段風流郱易得肯馳險阻涉波瀾 贈西山李翁柱元 曽陪杖屨兩經旬知好樓居斷俗塵邀取石公為老伴勾連洞府作比鄰飣盤多摘黄金實入饌惟烹澹墨鱗丹臼藥鑪俱好在的應已證地仙身 贈横金沈丈景之 老去知君久息機將踪跡狎塵鞿隠囊碁局風流在布襪青鞵逸興飛啄黍黄雞雙蹠美輸芒紫蟹巨螯肥一尊從此堪相對況有籬英采未稀 月下演東坡語二首 自入秋來景物新拖笻放脚任天真江山風月無常主但是閒人即主人 隠隠清規吐逺山酒鎗茗椀頗相闗人間何處無風月欠箇閒人似我閒 甲子冬十月紀事語五首 遥望 龍顔漸儼然鷁頭繡繖繚祥烟不愁日與長安逺此地重瞻尺五 天 右與坊院諸臣恭迎 御舟於滸墅闗 咫尺 天威大道旁最慙衰病失趨蹌誰知分外承 恩顧不忘 先朝執㦸郎 右 御舟前泊䝉 徧詢諸臣姓名獨不及臣琬琬因自通䝉 諭曰曉得 旱潦螽螟政苦頻窮檐無復見京囷 至尊特地 清問是處呉儂頌 聖仁 右䝉 俯詢呉中秋成臣琬謹對曰今嵗歉收夏大水秋不 雨 雲漢 宸章迥不同小臣拜 賜草堂中山南父老驚相語夜有 榮光上燭空 右蒙 御書之 賜詳具閣記中 竹屋茆檐寄此身門依村曲對嶙峋白雲深處青山下僥倖 君恩作散人 右白雲深處云云即 御書巾首句也 雪後邀曉師同往蒼隖二首 凍雲深雪壓檐明乾鵲飛來忽報晴縫取衲頭修屐子與君準備探春行 殘雪初當見晛時筍輿穿厯自遲遲先生不惜衝寒出如此風流也大奇 題葛震甫畫三首 五字清新久絶倫如何竹石又通神湖州儋耳風流在五百年中有後身 微芳冉冉借光風花蕚叢生杞棘中怪得幽人寫空谷只縁臭味與渠同 竹君挺秀敧高岸蘭友滋芳被野田倉卒寫真俱酷似此風味亦修然 春日偶成二首 機心雖易泯習氣頗難除戒殺仍捫蝨防滛尚愛書開籠放松鼠洗鉢薦椶魚每作兒嬉事悠然樂有餘幽栖如逆旅病骨是癯儒漢玉琱書鎮官窑作唾壺食常需本草倦即倚團蒲猶幸公租了門前欠吏呼 秦園 怪怪奇奇石疎疎密密花暗泉穿澗落曲徑向橋斜拊檻文魚出開簾語燕譁芳春經雨露草木亦光華 邱南留宋既庭 疎簾畫檻淨無塵徙倚何妨雜主賓煙起忽迷山半角木凋遥露塔全身苞黄小剖離離實腴白旋批細細鱗風味正佳君少住暮年一倍惜芳辰 邱南漫興二首 家依水石繞煙蘿願得終年守澗阿取友久嫌知己罕拊書深覺㑹心多江河滚滚殊難挽嵗月堂堂每易過户外繁華堪羨否且收方藥養微疴 淺築圍牆短插笆山南水北鈍翁家竹高己茁纎纎笋菊晩猶留豓豓花連屋圖書成倚閣過門畫舫任喧譁老來活計無多在只蠻香煮苑茶 偶書 磊砢盆中樹陂陀硯角山時時摩倦眼小小破愁顔生計真聊且虚名亦等閒茶甘飯仍軟此事最相闗 遣興 居止三間屋游行五尺舠脚縁衰後蹇骨向毁中銷與客評詩草從僧辨藥苗餘年真有㡬隠矣莫相招 與諸生飲 今夕是何夕追歡仗爾曹清談粗可喜文飲尚能豪共剥菱三角分持蟹兩螯寧須觥録事勸醉撥檀槽 初寒 垣許長茆覆窻將敗帋粘壺觴隨意進衣絮量時添風急頻摇㡢香殘尚裊奩行藏吾自了太卜不須占 老病【時有盜警】 老病頗難持蕭蕭風雨時酒無旁舍餉氊有小偷窺借暖爐中熖支愁枕上詩門前楓栁樹一夜不禁衰 飲酒二首 色似鵝黄自釀春緑鳬斑鱖更鮮新不妨痛飲踰三日便是風流一輩人 何限知交共夜分最宜持酒細論文從來只得三蕉葉罵坐虚名嚇殺君 初秋作 裌衣初換扇初收病體欣逢嵗令秋山罩薄煙加窈窕栁含輕露尚風流繞簷小燕將言别抱葉殘蟬似訴愁從此衰翁真快意急呼艇子備行游 行藥 毳衲深温竹杖堅鈍翁行藥屋西偏受霜楓葉非前日遇漲溪㾗過去年寂寂僧房寒靄裏亭亭佛塔夕陽邊鄰翁相見問無恙似羨風流近謫仙 吟興 吟興殊不愜聊扶病體行天寒饑雀閙嵗盡祭豬鳴淺白憐梅小濃陰喜竹成朔風方釀雪未望臘前晴 閉户 春來閉户寂寥中偃仰從無俗客通一派鳥聲如水調㡬番花信是溪風徧延蒼蘚階㾗緑久瘞丹砂井脈紅得喪萬端俱不問鈍翁畧與塞翁同 贈林吉人 聴話閩中事溪山宛目前雨過扦蠟樹潮至種蟶田綘荔蒸炎日紅蕉映雪天何當攜手去選勝結茆椽 梅花二首【時寓城中】 不問南枝與北枝横斜疎影遶茆茨山翁要探花開信先報籃輿竹杖知 棐几雲屏衛病骸懶扶游屐步蒼苔年前豫與園丁約直待緗梅放後來 倚杖 倚杖斜陽外炎蒸頓覺醒草頭跳蚱蜢水面㸃蜻蛉雨過栁猶潤雲歸山更青忻無褦襶客蓬户不須扄 柬周覲矦索橘二首 離離佳實繞庭除知爾新諳種樹書不得經霜三百顆枉教渴死病相如 無物能怡病後情經年高卧守柴荆如聞陸吉親投謁一笑猶堪倒屣迎 聴松堂三首 嵗寒猶自著青蔥校取羣芳迥不同但值微風傳逺響何妨冩入頌琴中 青蒼鱗甲最森森搖動薰風弄夕陰賴得主人常抱膝與渠對作卧龍吟 多少岡松接墓田何時攜我一攀縁期君共揀修枝上結箇雲巢學地仙 贈喬石林三首 千古文章自有真波瀾如此不無神老夫今夜掀髥笑垂死纔能見替人 杯闌燭跋月將中細與論文興不窮從此兒曹爭企脚瓣香遥指射陂東 輕薄為文哂未休典刑何意近韓歐縱饒前輩風流在也放斯人出一頭 題矦大年畫册二首 翩然拂襃别交知歸趁清陰翠靄時回首長安應拊手笑他鳩集鳯皇池 桐花竹翠迥無塵位置琴書絶可人他日輕颿定相訪惱君燒筍煮溪鱗 獨坐題齋壁二首 黄鸝紫燕報殘春芍藥酴醿各鬬新喚起少年京洛夢一簾花氣最撩人 五色戎葵明似錦重臺丹若爛如霞柴門無人日卓午惟有蜂聲喧落花 對食戲作二首 細校囊貲欠萬錢終朝素食亦欣然巳防拗折葫蘆項仍戒裂殘環餅縁 玉延粉可溲䬪飥槐葉湯堪潑冷淘晩食只須如此足免將口腹累兒曹 示林吉人顧有典 脚疾春來校行游頗不難花繁蜂釀熟風暖燕泥乾嫩蕈形如繖芳茶味勝蘭諸君知愛否為我小盤桓 與林吉人沈漢亭出游 意行若箇衛衰翁短杖全勝五尺童鵲語乍喧徴霽色栁條微動覺和風沄沄水自鞾紋縐澹澹山如眉嫵工馮仗丹青最高手拈來并入畫圖中 贈相士 唐許遺言果否真贈君新訣始通神相逢莫話鳶肩好何必封侯定此人 看花二首 徧覔桃栽與栁栽主人慙媿鬢毛衰情知不得多年翫且要花前笑口開 筍臛芹羮味最甜瓦盆頻放濁醪添醉顛也要裝風景亂插緐花壓㡌檐 讀筠廊偶筆 知君誠作者游戲集毫端糖蟹誠堪賦甘蕉亦可彈解頤多異論寓目得奇觀好述輶軒志他時佐史官 自題小像五首 恥與時賢角異同暮年聊爾隠牆東中朝故舊消磨盡留得癡頑是此翁 只工掃地與焚香歗傲空齋意味長膝下兩男雖解事斷無一箇得翁狂 人情穴底爭羶蟻交道燈前撲燄蛾莫怪杜門常謝客老來更事比君多 架上故書常廢讀牀頭濁釀亦慵嘗欲知此老不凡處飽享梧窻午蔭涼 餘生修短都安命有子賢愚亦去心卜塚治棺今並了何妨與俗暫浮沉 送方外呉枚臣北上 布囊羞毳裘寒苦雨盲風道路難長柄葫蘆誰識得未須攜種入長安 能將道術炫人無愛曳長裾走帝都持訣只持禳斗訣製符先製避兵符 乞花場雜咏六首 藥裹方書信手拈比來貧病兩相兼入春十日春寒甚開徧茶梅不捲簾 石子岡頭扇恵風乞花場上午天融蘼蕪緑遍棠梨謝春在鳴鳩穀榖中 麥杏粥己登盤小雨迷濛濕藥欄縫得夾衫元未著陰陰楊栁弄春寒 紙屏新潔竹牀清企脚科頭聴曉鶯幸甚款門無俗客山翁不擬著靴迎 柴門雖設鎮常闗久滯繩牀藥鼎間剰喜今朝有奇事鈍翁曳杖過前山 紅橋朱塔夾谿山小立斜陽未擬還等是暮年開七袠時流應讓此翁閒 予病不設飲屢辱有典丙文漢亭見顧相對竟日惟豆羮菜飯而己戲作一首 夫子何為者家依西郭西好花無數發幽鳥不多啼茶具童能設棋奩手自攜諸君共清坐未羨醉如泥 題齋居壁 一任人間轣轆忙先生晨夕守丹房芋魁黄獨俱珍饌漆葉青粘亦祕方隠几只期心寂靜杜門粗覺日舒長讀書博簺都非是優劣何煩細校量 與客談有感二首 黨部聲名久屬虚雨雲翻覆太紛如幸然不入平津閣賴有江都老仲舒 人心幻似都盧伎世路危於黯黮灘胷次從來天樣闊任他非意巧相干 題張子成九汎月樓三首 山繚頽垣水遶門朦朦初月照黄昏松風不起行人定唯有鐘聲度范邨 樵歌隠隠下青蒼又聴漁榔出夕陽一段紅蕖明似錦隔花驚起兩鴛鴦 煙靄蒼蒼漸入無參差喬木接平蕪如何倩得闗荆筆寫箇横峯逺浦圖 秋日寓歎 輕雲閣雨不成絲澹澹斜陽隠半規蕪緑栁黄椏桕赤秋光恰到盡頭時 秋日雜賦三首 衰容羸骨況經秋歎息年華不少留拒客故應捐塵尾挾書猶可辨蠅頭萎黄敗葉填荒徑淺碧疎花蔓小邱桃竹杖堅駝褐暖不妨行藥下層樓 一秋花月最清妍曲徑修廊别有天小設胡牀來月下畧攜蠻榼到花前畏人久作驚弓雁避俗今同翳葉蟬女嫁男昏吾事了只將邱壑餞華顛 末疾逢寒小覺蘇出門猶要倩人扶林端木落山容天半雲歸塔影孤對語小鳩穿宻翳羣飛賓雁上虚無媻姍勃窣君休笑擬為黄花過酒壚【聞諸店菊花方盛】 刪校堯峯詩文鈔了有感 紛紛輕薄共沉淪力障狂流仗一身舉世豈容無定論異時方解憶斯人文章自可讓餘子學術要須趨大醇燈火青熒人跡絶夜窻獨與聖賢親 堯峯文鈔巻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