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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库全书简体 > 经部 > 十三经注疏

尚书正义

  《尚书》序《释文》:“此孔氏所作,述《尚书》起之时代,并叙为注之由。故相承讲之,今依旧为音。” 
  [疏]正义曰:道本冲寂,非有名言。既形以道生,物由名举,则凡诸经史,因物立名。物有本形,形从事着,圣贤阐教,事显于言,言惬群心,书而示法,既书有法,因号曰“书”。后人见其久远,自于上世,“尚”者,上也。言此上代以来之书,故曰“尚书”。且言者意之声,书者言之记,是故存言以声意,立书以记言。故易曰:“书不尽言,言不尽意。”是言者意之筌蹄,书言相生者也。书者,舒也。《书纬·璇玑钤》云:“书者,如也。”则书者,写其言,如其意,情得展舒也。又刘熙《释名》云:“书者,庶也,以记庶物。又为着。”言事得彰着。五经六籍皆是笔书,此独称“书”者,以彼五经者非是君口出言,即书为法,所书之事,各有云为,遂以所为别立其称。称以事立,故不名“书”。至于此书者,本书君事,事虽有别,正是君言,言而见书,因而立号,以此之故,名异诸部。但诸部之书,随事立名,名以事举,要名立之后,亦是笔书,故百氏六经总曰“书”也。《论谶》所谓“题意别名,各自载耳”。昭二年《左传》曰,晋韩起适鲁,“观书于太史氏,见易象与《鲁春秋》”。此总名“书”也。“序”者,言序述《尚书》起、存亡注说之由,序为《尚书》而作,故曰“尚书序”。《周颂》曰:“继序思不忘。”《毛传》云:“序者,绪也。”则绪述其事,使理相胤续,若茧之抽绪。但易有《序卦》,子夏作《诗序》,孔子亦作《尚书序》,故孔君因此作序名也。郑玄谓之“赞”者,以序不分散,避其序名,故谓之“赞”。赞者,明也,佐也。佐成序义,明以注解故也。安国以孔子之序分附篇端,故已之总述亦谓之“序”。事不烦重,义无所嫌故也。

  古者伏牺氏之王天下也,始画八卦,造书契,以代结绳之政,由是文籍生焉。○伏牺氏,伏古作虙,牺本又作羲,亦作戏,辞皮反。《说文》云,贾侍中说此牺非古字。张揖《字诂》云:“羲古字,戏今字。”一号包羲氏。三皇之最先,风姓,母曰华胥,以木德王,即太皞也。王,于况反。画,乎麦反。卦,俱卖反。契,苦计反。书者,文字;契者,刻木而书其侧:故曰“书契”也。一云以书契约其事也。郑玄云:“以书书木边,言其事,刻其木,谓之书契也。”结绳,《易·系辞》上:“上古结绳以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文,文字也。籍,籍书 
  [疏]“古者”至“生焉”○正义曰:“代结绳”者,言前世之政用结绳,今有书契以代之。则伏牺时始有文字以书事,故曰“由是文籍生焉”。自今本昔曰“古”。古者以圣德伏物教人取牺牲,故曰“伏牺”。字或作宓牺,音亦同。《律历志》曰:结作网罟,以取牺牲,故曰“伏牺”。或曰“包牺”,言取牺而包之。顾氏读包为庖,取其牺牲以供庖厨。顾氏又引《帝王世纪》云:“伏牺母曰华胥,有巨人迹,出于雷泽,华胥以足履之,有娠,生伏牺于成纪,蛇身人首。”《月令》云:“其帝太昊。”《系辞》云:“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是直变“包”言“伏”耳。则伏牺是皇,言“王天下”者,以皇与帝、王据迹为优劣,通亦为王。故《礼运》云“昔者先王”,亦谓上代为王。但自下言之,则以上身为王,据王身于下,谓之“王天下”也。知伏牺“始画八卦”者,以《系辞》云“包牺氏之王天下也”,后乃云:“始画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故知之也。知时“造书契以代结绳之政”者,亦以《系辞》云“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盖取诸夬”,是造书契可以代结绳也。彼直言“后世圣人”,知是伏牺者,以理比况而知。何则?八卦画万物之象,文字书百事之名,故《系辞》曰:“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始画八卦。”是万象见于卦。然画亦书也,与卦相类,故知书契亦伏牺时也。由此孔意正欲须言伏牺时有书契,本不取于八卦。今云“八卦”者,明书、卦相类,据《系辞》有画八卦之成文而言,明伏牺造书契也。言“结绳”者,当如郑注云:“为约,事大大其绳,事小小其绳。王肃亦曰“结绳,识其政事”是也。言“书契”者,郑云:“书之于木,刻其侧为契,各持其一,后以相考合,若结绳之为治。”孔无明说,义或当然。《说文》云:“文者,物象之本也。”“籍”者,借也,借此简书以记录政事,故曰“籍”。“盖取诸夬”,“夬”者,决也,言文籍所以决断,宣扬王政,是以夬。《繇》曰:“扬于王庭。”《系辞》云“包牺氏之王天下”,又云“作结绳而为罔罟,盖取诸离”。彼谓结罔罟之绳,与结为政之绳异也。若然,《尚书纬》及《孝经谶》皆云三皇无文字,又班固、马融、郑玄、王肃诸儒皆以为文籍初自五帝,亦云三皇未有文字,与此说不同。何也?又苍颉造书出于《世本》,苍颉岂伏牺时乎?且《系辞》云黄帝、尧、舜为九事之目,未乃云:“上古结绳以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是后世圣人即黄帝、尧、舜,何得为伏牺哉?孔何所据而更与《系辞》相反,如此不同者?《艺文志》曰:“仲尼没而微言绝,七十子丧而大义乖。”况遭秦焚书之后,群言竞出,其纬文鄙近,不出圣人,前贤共疑,有所不取。通人考正,伪起哀、平,则孔君之时,未有此《纬》,何可引以为难乎?其马、郑诸儒,以据文立说,见后世圣人在九事之科,便谓书起五帝,自所见有异,亦不可难孔也。而《系辞》云后世圣人在九事之下者,有以而然。案彼文先历说伏牺、神农“盖取”,下乃云:“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盖取诸乾坤。”是黄帝、尧、舜之事也。又舟楫取涣,服牛取随,重门取豫,臼杵取小过,弧矢取睽,此五者时无所系,在黄帝、尧、舜时以否皆可以通也。至于宫室、葬与书契,皆先言“上古”、“古者”,乃言“后世圣人易之”,则别起事之端,不指黄帝、尧、舜时。以此葬事云“古者”不云“上古”,而云“易之以棺椁”。棺椁自殷汤而然,非是彼时之验,则上古结绳何废伏牺前也?其苍颉,则说者不同,故《世本》云:“苍颉作书。”司马迁、班固、韦诞、宋忠、傅玄皆云:“苍颉,黄帝之史官也。”崔瑗,曹植,蔡邕,索靖皆直云:“古之王也。”徐整云:“在神农、黄帝之间。”谯周云:“在炎帝之世。”卫氏云:“当在庖牺、苍帝之世。”慎到云:“在庖牺之前。”张揖云:“苍颉为帝王,生于禅通之纪。”《广雅》曰自开辟至获麟二百七十六万岁,分为十纪。则大率一纪二十七万六千年。十纪者,九头一也,五龙二也,摄提三也,合雒四也,连通五也,序命六也,循飞七也,因提八也,禅通九也,流讫十也。如揖此言,则苍颉在获麟前二十七万六千馀年。是说苍颉其年代莫能有定,亦不可以难孔也。然纪自燧人而下,揖以为自开辟而设,又伏牺前六纪后三纪,亦为据张揖、慎到、徐整等说,亦不可以年断。其涚讫之纪,似自黄帝为始耳。又依《易纬·通卦验》,燧人在伏牺前,“表计置其刻曰:苍牙通灵,昌之成,孔演命,明道经”。郑玄注云:“刻谓刻石而记识之。”据此,伏牺前己有文字矣。又《阴阳书》称天老对黄帝云:“凤皇之象,首戴德,背负仁,颈荷义,膺抱信,足履政,尾系武。”又《山海经》云:“凤皇首文曰德,背文曰义,翼文曰顺,膺文曰仁,腹文曰信。”又《易·系辞》云:“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是文字与天地并兴焉。又《韩诗外传》称古封太山、禅梁甫者万馀人,仲尼观焉不能尽识。又《管子》书称管仲对齐桓公曰:“古之封太山者七十二家,夷吾所识十二而已。”首有“无怀氏封太山,禅云云”。其登封者皆刻石纪号,但远者字有雕毁,故不可识,则夷吾所不识者六十家,又在无怀氏前,孔子睹而不识,又多于夷吾,是文字在伏牺之前己自久远,何怪伏牺而有书契乎?如此者,盖文字在三皇之前未用之教世,至伏牺乃用造书契以代结绳之政,是教世之用,犹燧人有火,中古用以燔黍捭豚,后圣乃修其利相似。文字理本有之,用否随世而渐也。若然,惟《系辞》至神农始有噬嗑与益,则伏牺时其卦未重,当无杂卦,而得有取诸夬者,此自郑玄等说耳。案《说卦》曰:“昔者圣人幽赞于神明而生蓍。”《系辞》曰:“天生神物,圣人则之。”则伏牺用蓍而筮矣。故郑注《说卦》亦曰:“昔者圣人,谓伏牺文王也。”《系辞》又曰:“十有八变而成卦。”是言爻皆三归奇为三变,十八变则六爻明矣。则筮皆六爻,伏牺有筮,则有六爻,何为不重而怪有夬卦乎?

  伏牺、神农、黄帝之书,谓之“三坟”言大道也。少昊、颛顼、高辛、唐、虞之书,谓之“五典”,言常道也。○少,诗照反。昊,胡老反。少昊。金天氏,名挚,字青阳,一曰玄器,已姓。黄帝之子,母曰女节。以金德王,五帝之最先。颛音专。顼,许玉反。颛顼,高阳氏,姬姓。黄帝之孙,昌意之子,母曰景仆,谓之女枢。以水德王,五帝之二也。高辛,帝喾也,姬姓。喾,口毒反。母曰不见。以木德王,五帝之三也。唐,帝尧也,姓伊耆氏。尧初为唐侯,后为天子,都陶,故号陶唐氏。帝喾之子,帝挚之弟,母曰庆都。以火德王,五帝之四也。虞,帝舜也,姓姚氏,国号有虞。颛顼六世孙,瞽瞍之子,母曰握登。以土德王,五帝之五也。先儒解三皇五帝与孔子同,并见发题 
  [疏]“伏牺”至“常道”也。○正义曰:坟”,大也。以所论三皇之事,其道至大,故曰“言大道也”。以“典”者,常也,言五帝之道,可以百代常行,故曰“言常道也”。此三皇五帝,或举德号,或举地名,或直指其人,言及便称,不为义例。顾氏引《帝王世纪》云:农母曰女登,有神龙首感女登而生炎帝,人身牛首。黄帝母曰附宝,见大电光绕北斗枢星,附宝感而怀孕,二十四月而生黄,日角龙颜。少昊金天氏母曰女节,有星如虹下流,意感而生少昊。颛顼母曰景仆,昌意正妃,谓之女枢,有星贯月如虹,感女枢于幽房之宫而生颛顼。尧母曰庆都,观河遇赤龙,晻然阴风,感而有孕,十四月而生尧。又云舜母曰握登,见大虹感而生舜。此言“谓之三坟”,“谓之五典”者,因《左传》有“三坟五典”之文,故指而谓之。然五帝之书皆谓之典,则《虞书·皋陶谟》、《益稷》之属,亦应称典。所以别立名者,若主论帝德,则以典为名,其臣下所为,随义立称。其“三坟”直云“言大道也”,“五典”直云“言常道也”,不训“坟”、“典”之名者,以坟大典常,常训可知,故略之也。“常道”所以与“大道”为异者,以帝者公平天下,其道可以常行,故以“典”言之。而皇优于帝,其道不但可常行而已,又更大于常,故言“坟”也。此为对例耳。虽少有优劣,皆是大道,并可常行。故《礼运》云:“以大道之行”为五帝时也。然帝号同天,名所莫加,优而称“皇”者,以“皇”是美大之名,言大于帝也。故后代措庙立主,尊之曰“皇”,生者莫敢称焉。而士庶祖父称曰“皇”者,以取美名,可以通称故也。案《左传》上有“三坟五典”,不言坟是三皇之书,典是五帝之书。孔知然者,案今《尧典》、《舜典》是二帝二典,推此二典而上,则五帝当五典,是五典为五帝之书。今三坟之书在五典之上,数与三皇相当,坟又大名,与皇义相类,故云三皇之书为三坟。孔君必知三皇有书者,案《周礼·小史职》“掌三皇五帝之书”,是其明文也。郑玄亦云其书即三坟五典。但郑玄以三皇无文,或据后录定。孔君以为书者记当时之事,不可以在后追录,若当时无书,后代何以得知其道也?此亦孔君所据三皇有文字之验耳。郑玄注《中候》,依《运斗枢》以伏牺、女娲、神农为三皇,又云五帝坐,帝鸿、金天、高阳、高辛、唐、虞氏。知不尔者,孔君既不依纬,不可以纬难之。又易兴作之条,不见有女娲,何以辄数?又郑玄云:“女娲修伏牺之道,无改作则。”已上修旧者众,岂皆为皇乎?既不数女娲,不可不取黄帝以充三皇耳。又郑玄数五帝,何以六人?或为之说云,德协五帝,座不限多少,故六人亦名五帝。若六帝何有五座?而皇指大帝,所谓“耀魄宝”,止一而已,本自无三皇,何云三皇?岂可三皇数人,五帝数座,二文舛互,自相乖阻也。其诸儒说三皇,或数燧人,或数祝融以配牺、农者,其五帝皆自轩辕,不数少昊,斯亦非矣。何燧人说者以为伏牺之前,据易曰“帝出于震”,震,东方,其帝太昊。又云“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言古者制作莫先于伏牺,何以燧人侧在前乎?又祝融及颛顼以下火官之号,金天已上百官之号,以其征五经,无云祝融为皇者,纵有,不过如共工氏。共工有水瑞,乃与牺、农、轩、挚相类,尚云霸其九州,祝融本无此瑞,何可数之乎?《左传》曰:“少昊之立,凤鸟适至。”于《月令》又在秋享食,所谓白帝之室者也,何为独非帝乎?故孔君以黄帝上数为皇,少昊为五帝之首耳。若然,案今《世本·帝系》及《大戴礼·五帝德》并《家语》宰我问、太史公《五帝本纪》皆以黄帝为五帝,此乃史籍明文,而孔君不从之者。孟轲曰:“信《书》不如其无《书》,吾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已。”言书以渐染之滥也。孟轲已然,况后之说者乎?又《帝系》、《本纪》、《家语》、《五帝德》皆云:“少昊即黄帝子青阳是也,颛顼黄帝孙、昌意子,帝喾高辛氏为黄帝曾孙、玄嚣孙、侨极子,尧为帝喾子,舜为颛顼七世孙。此等之书,说五帝而以黄帝为首者,原由《世本》。经于暴秦,为儒者所乱。《家语》则王肃多私定,《大戴礼》、《本纪》出于《世本》,以此而同。盖以少昊而下皆出黄帝,故不得不先说黄帝,因此谬为五帝耳。亦由《系辞》以黄帝与尧、舜同事,故儒者共数之焉。孔君今者意以《月令》春曰太昊,夏曰炎帝,中央曰黄帝,依次以为三皇。又依《系辞》,先包牺氏王。没,神农氏作。又没,黄帝氏作。亦文相次。皆著作见于易,此三皇之明文也。《月令》秋曰少昊,冬曰颛顼,自此为五帝。然黄帝是皇,今言“帝”不云“皇”者,以皇亦帝也,别其美名耳。太昊为皇,《月令》亦曰“其帝太昊”,易曰“帝出于震”是也。又轩辕之称黄帝,犹神农之云炎帝,神农于《月令》为炎帝,不怪炎帝为皇,何怪轩辕称帝?而梁主云:“书起轩辕,同以燧人为皇,其五帝自黄帝至尧而止。知帝不可以过五,故曰舜非三王,亦非五帝,与三王为四代而已。”其言与诗之为体,不雅则风,除皇已下不王则帝,何有非王非帝,以为何人乎?典,谟皆云“帝曰”,非帝如何!  至于夏、商、周之书,虽设教不伦,雅诰奥义,其归一揆。○夏,禹天下号也。以金德王,三王之最先。商,汤天下号,亦号殷,以水德王,三王之二也。周,文王、武王有天下号也。以木德王,三王之三也。诰,故报反,告也,示也。奥,乌报反,深也。揆,葵癸反,度也。 
  [疏]“至于”至“一揆”○正义曰:既皇书称“坟”,帝书称“典”,除皇与帝坟、典之外,以次累陈,故言“至于”。夏、商、周三代之书,虽复当时所设之教,与皇及帝坟、典之等不相伦类,要其言皆是雅正辞诰,有深奥之义,其所归趣与坟、典一揆。明虽事异坟、典而理趣终同,故所以同入《尚书》,共为世教也。孔君之意,以坟、典亦是《尚书》,故此因坟、典而及三代。下云“讨论坟、典,断自唐、虞以下”,是坟、典亦是《尚书》之内,而小史偏掌之者,以其远代故也。此既言坟、典,不依外文连类,解八索、九丘,而言三代之书厕于其间者,孔意以坟、典是《尚书》,丘、索是《尚书》外物,欲先说《尚书》事讫,然后及其外物,故先言之也。夏、商、周之书,皆训诰誓命之事,言“设教”者,以此训诰誓命即为教而设,故云“设教”也。言“不伦”者,伦,类也。三代战争不与皇帝等类,若然,五帝称“典”,三王劣而不伦,不得称“典”。则三代非典,不可常行,何以垂法乎?然三王世浇,不如上代,故随事立名,虽篇不目典,理实是典,故曰“雅诰奥义,其归一揆”,即为典之谓也。然三王之书,惟无典谟,以外训、诰、誓、命、歌、贡、征、范,类犹有八,独言“诰”者,以别而言之。其类有八,文从要约,一“诰”兼焉。何者?以此八事皆有言以诰示,故总谓之“诰”。又言“奥义”者,指其言谓之诰,论其理谓之义,故以义配焉。言“其归一揆”,见三代自归于一,亦与坟、典为一揆者,况喻之义。假譬人射,莫不皆发,志揆度于的,犹如圣人立教,亦同揆度于至理,故云“一揆”。

  是故历代宝之,以为大训。 
  [疏]正义曰:《顾命》云:“越玉五重,陈宝。”即以赤刀、大训在西序,是“宝之,以为大训”之文。彼注以典谟为之,与此相当。要六艺皆是,此直为《书》者,指而言之,故彼注亦然也。彼直周时宝之,此知历代者,以坟、典久远,周尚宝之,前代可知,故言“历代”耳。

  八卦之说,谓之“八索”,求其义也。九州之志,谓之“九丘”。丘,聚也。言九州所有,土地所生,风气所宜,皆聚此书也。○八索,所白反,下同,求也。徐音素,本或作素。 
  [疏]“八卦”至“此书”也。○正义曰:以坟、典因外文而知其丘、索与坟、典文连,故连而说之,故总引传文以充足己意,且为于下见与坟、典俱被黜削,故说而以为首引。言为论八卦事义之说者,其书谓之“八索”。其论九州之事所有志记者,其书谓之九丘,所以名“丘”者,以丘,聚也,言于九州当有土地所生之物,风气所宜之事,莫不皆聚见于此书,故谓之“九丘”焉。然八卦言之“说”,九州言之“志”,不同者,以八卦交互相说其理,九州当州有所志识,以此而不同。此“索”谓求索,亦为搜索,以易八卦为主,故易曰:“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因而重之,爻在其中矣。”又曰:“八卦相荡。”是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皆出于八卦。就八卦而求其理,则万有一千五百二十策,天下之事得,故谓之“索”,非一索再索而已。此“索”于《左传》亦或谓之“索”,说有不同,皆后人失其真理,妄穿凿耳。其“九丘”取名于聚,义多如山丘,故为聚。《左传》或谓之“九区”,得为说当九州之区域,义亦通也。又言“九州所有”,此一句与下为总,即“土地所生,风气所宜”是所有也。言“土地所生”,即其动物、植物,大率土之所生不出此二者。又云“风气所宜”者,亦与土地所生大同。何者?以九州各有土地,有生与不生,由风气所宜与不宜。此亦《职方》、《禹贡》之类。别而言之,“土地所生”若《禹贡》之“厥贡”、“厥篚”也,“风气所宜”若《职方》其畜宜若干、其民若干男、若干女是也。上“坟”、“典”及“索”不别训之,以可知,故略之。“丘”训既难,又须别言“九州所宜”已下,故先训之,于下结义,故云“皆聚此书”也。  《春秋左氏传》曰,楚左史倚相“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即谓上世帝王遗书也。○左史,史官左右。倚,于绮反,刘琴绮反。相,息亮反。倚相,楚灵王时史官也。 
  [疏]“春秋”至“遗书”也。正义曰:以上因有外文言坟、典、丘、索而谓之,故引成文以证结之。此昭十二年《左传》楚灵王见倚相趋过,告右尹子革以此辞。知“倚相”是其名字,盖为太史,而主记左动之事,谓之“左史”。不然,或楚俗与诸国不同,官多以左右为名,或别有此左史乎?彼子革答王云:“倚相,臣问《祈招》之诗而不知,若问远焉,其焉能知之?”彼以为倚相不能读之。此云“能”者,以此据《左传》成文,因王言而引之。假不能读,事亦无妨,况子革欲开谏王之路,倚相未必不能读也。言此坟、典、丘,索即此书是谓上世帝王遗馀之书也。以楚王论时已在三王之末,故云“遗书”。其丘、索知是前事,亦不知在何代,故直总言“帝王”耳。

  先君孔子,生于周末,史籍之烦文,惧览之者不一,遂乃定《礼》、《乐》,明旧章,删《诗》为三百篇,约史记而修《春秋》,赞易道以黜八索,述《职方》以除九丘。○删,色奸反。 
  [疏]“先君”至“九丘”。○正义曰:既结申帝王遗书,欲言孔子就而刊定。《孔子世家》云,安国是孔子十一世孙,而上尊先祖,故曰“先君”。《谷梁》以为鲁襄公二十一年冬十一月庚子孔子生,《左传》哀公十六年夏四月已丑孔子卒,计以周灵王时生,敬王时卒,故为“周末”。上云“文籍”,下云“灭先代典籍”,此言“史籍”。“籍”者,古书之大名。由文而有籍。谓之“文籍”;因史所书谓之“史籍”;可以为常,故曰“典籍”,义亦相通也。但上因书契而言“文”,下伤秦灭道以称“典”,于此言“史”者,不但义通上下,又以此“史籍”不必是先王正史,是后代好事者作,以此惧其不一,故曰:“盖有不知而作之者,我无是也。”先言“定《礼》、《乐》”者,欲明孔子欲反于圣道以归于一,故先言其旧行可从者。修而不改曰“定”,就而减削曰“删”,准依其事曰“约”,因而佐成曰“赞”,显而明之曰“述”,各从义理而言。独《礼》、《乐》不改者,以《礼》、《乐》圣人制作,已无贵位,故因而定之。又云“明旧章”者,即《礼》、《乐》、《诗》、易、《春秋》是也。以“易道”、“职方”与“黜八索”、“除九丘”相对,其约史记以删《诗》、《书》为偶,其定《礼》、《乐》文孤,故以“明旧章”配之,作文之体也。易亦是圣人所作,不言“定”者,以易非如《礼》、《乐》,人之行事,不须云“定”。又因而为作《十翼》,故云“赞”耳。易文在下者,亦为“黜八索”与“除九丘”相近故也。为文之便,不为义例。孔子之修六艺,年月孔无明说。《论语》曰:“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则孔子以鲁哀公十一年反鲁为大夫,十二年《孟子》卒,孔子吊,则致仕时年七十以后。“脩”,述也。《诗》有序三百一十一篇,全者三百五篇,云“三百”者,亦举全数计。《职方》在《周礼·夏官》,亦武帝时出于山岩屋壁,即藏秘府,世人莫见。以孔君为武帝博士,于秘府而见为。知必“黜八索”、“除九丘”者,以三坟、五典本有八,今序只有二典而已,其三典、三坟今乃寂寞,明其除去,既坟、典书内之正尚有去者,况书外乎?故知丘、索亦黜除也。“黜”与“除”其义一也,黜退不用而除去之。必云“赞易道以黜”者,以不有所兴,孰有所废故也。《职方》即《周礼》也,上已云“定《礼》、《乐》”,即《职方》在其内。别云述之,以为“除九丘”,举其类者以言之。则云“述”者,以定而不改即是遵述,更有书以述之。

  讨论坟、典,断自唐虞以下,讫于周。芟夷烦乱,翦截浮辞,举其宏纲,撮其机要,足以垂世立教,典、谟、训、诰、誓、命之文凡百篇。○断,丁乱反。讫,居乙反,又许乙反。芟,色咸反。翦,咨浅反。撮,七活反。机,本又作几。典凡十五篇,正典二,摄十三,十一篇亡。谟,莫胡反。凡三篇,正二,摄一。训凡十六篇,正二篇亡,摄十四,三篇亡。诰凡三十八篇,正八,摄三十,十八篇亡。誓,市制反。凡十篇,正八,摄二,十篇亡。命凡十八篇,正十二,三篇亡,摄六,四篇亡。 
  [疏]“讨论”至“百篇”。○正义曰:言孔子既惧览之者不一,不但删《诗》、约史、定《礼》、赞易,有所黜除而已,又讨整论理此三坟、五典并三代之书也。《论语》曰:“世叔讨论之。”郑以“讨论”为整理,孔君既取彼文,义亦当然。以书是乱物,故就而整理之。若然,坟、典周公制礼,使小史掌之;而孔子除之者,盖随世不同亦可,孔子之时,坟、典已杂乱,故因去之。《左传》曰“芟夷蕴崇之”,又曰“俘翦惟命”,《诗》曰“海外有截”,此孔君所取之文也。“芟夷”者,据全代、全篇似草随次皆芟,使平夷。若自帝喾己上三典、三坟是芟夷之文,自夏至周虽有所留,全篇去之而多者,即“芟夷”也。“翦截”者,就代就篇辞有浮者翦截而去之,去而少者为“翦截”也。“举其宏纲”即上“芟夷烦乱”也,“撮其机要”即上“翦截浮辞”也。且“宏纲”云“举”,是据篇、代大者言之;“机要”云“撮”,为就篇、代之内而撮出之耳。“宏”,大也;“纲”者,网之索,举大纲则众目随之。“机”者,机关,撮取其机关之要者,“断自唐虞以下”者,孔无明说。《书纬》以为帝喾以上,朴略难传,唐虞已来,焕炳可法。又禅让之首,至周五代一意故耳,孔义或然。“典”即《尧典》、《舜典》,“谟”即《大禹谟》、《皋陶谟》,“训”即《伊训》、《高宗之训》,“诰”即《汤诰》、《大诰》,“誓”即《甘誓》、《汤誓》,“命”即《毕命》、《顾命》之等是也。说者以《书》体例有十,此六者之外尚有征、贡、歌、范四者,并之则十矣。若《益稷》、《盘庚》,单言附于十事之例。今孔不言者,不但举其机约,亦自征、贡、歌、范非君出言之名,六者可以兼之。此云“凡百篇”,据序而数故耳。或云百二篇者,误有所由。以前汉之时,有东莱张霸伪造《尚书》百两篇,而为纬者附之。因此郑云:“异者其在大司徒、大仆正乎?此事为不经也。”郑作《书论》,依《尚书纬》云:“孔子求书,得黄帝玄孙帝魁之书,迄于秦穆公,凡三千二百四十篇。断远取近,定可以为世法者百二十篇,以百二篇为《尚书》,十八篇为《中候》。”以为去三千一百二十篇,以上取黄帝玄孙,以为不可依用。今所考核《尚书》,首自舜之末年以禅于禹,上录舜之得用之事,由尧以为《尧典》,下取舜禅之后,以为舜让得人,故史体例别,而不必君言。若《禹贡》全非君言,而禹身事受禅之后无入《夏书》之言。是舜史自录成一法,后代因之耳。

  所以恢弘至道,示人主以轨范也。帝王之制,坦然明白,可举而行,三千之徒并受其义。○恢,苦回反,大也。坦,土管反 
  [疏]“所以”至“其义”。○正义曰:此论孔子正理群经已毕,总而结之,故为此言。《家语》及《史记》皆云“孔子弟子三千人”,故云“三千之徒”也。

  及秦始皇灭先代典籍,焚书坑儒,天下学士,逃难解散,我先人用藏其家书于屋壁。○始皇名政,二十六年初并六国,自号始皇帝。焚《书》、《诗》在始皇之三十四年,坑儒在三十五年。坑,苦庚反。难,乃旦反。解音蟹。 
  [疏]“及秦”至“屋壁”。○正义曰:言孔子既定此书后,虽曰明白,反遭秦始皇灭除之。依《秦本纪》云,秦王正二十六年平定天下,尊为皇帝,不复立谥,以为初并天下,故号始皇。为灭先代典籍,故云“坑儒焚书”。以即位三十四年,因置酒于咸阳宫,丞相李斯奏请“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亲烧之。有敢偶语《诗》、《书》者弃市。令下三十日不烧,黥为城旦”。制曰:“可。”是“焚书”也。三十五年,始皇以方士卢生求仙药不得,以为诽谤,诸生连相告引,四百六十馀人皆坑之咸阳。是“坑儒”也。又卫宏《古文奇字序》云:“秦改古文以为篆隶,国人多诽谤。秦患天下不从,而召诸生,至者皆拜为郎,凡七百人。又密令冬月种瓜于骊山硎谷之中温处,瓜实,乃使人上书曰:‘瓜冬有实。’有诏天下博士诸生说之,人人各异,则皆使往视之。而为伏机,诸生方相论难,因发机,从上填之以土,皆终命也。”“我先人用藏其家书于屋壁”者,《史记·孔子世家》云,孔子生鲤,字伯鱼。鱼生伋,字子思。思生白,字子上。上生求,字子家。家生箕,字子京。京生穿,字子高。高生慎,慎为魏相。慎生鲋,鲋为陈涉博士。鲋弟子襄,为惠帝博士,长沙太守。襄生中。中生武。武生延陵及安国,为武帝博士,临淮太守。《家语序》云:“子襄以秦法峻急,壁中藏其家书。”是安国祖藏之。  汉室龙兴,开设学校,旁求儒雅,以阐大猷。济南伏生,年过九十,失其本经,口以传授。裁二十馀篇。以其上古之书,谓之《尚书》。百篇之义,世莫得闻。○校,户教反。《诗》笺云:“郑国谓学为校。”阐,尺善反,大也,明也。济,子礼反,郡名也。伏生,名胜。过,古卧反,后同。传,直专反,下“传之”同。“二十馀篇”即马、郑所注二十九篇也。 
  [疏]“汉室”至“得闻”。○正义曰:将言所藏之书得之所由,故本之也。言“龙兴”者,以易龙能变化,故比之圣人。九五“飞龙在天”,犹圣人在天子之位,故谓之“龙兴”也。言“学校”者,校,学之一名也。故《郑诗序》云“子衿,刺学校废”,《左传》云“然明请毁乡校”是也。《汉书》云:“惠帝除挟书之律,立学兴教,招聘名士。文景以后儒者更众,至武帝尤甚。”故云“旁求儒雅”。《诗·小雅》曰:“匪先民是程,匪大猷是经。”彼注云:“猷,道也。”大道即先王六籍是也。伏生名胜,为秦二世博士,《儒林传》云:“孝文帝时,求能治《尚书》者,天下无有,闻伏生治之,欲召。时伏生年已九十有馀,老不能行,于是诏太常,使掌故臣晁错往受之。得二十九篇,即以教于齐鲁之间。”是“年过九十”也。案《史记》:“秦时焚书,伏生壁藏之。其后兵火起,流。汉定天下,伏生求其书,亡数十篇,独得二十九篇,以教于齐鲁之闲。”则伏生壁内得二十九篇。而云“失其本经,口以传授”者,盖伏生初实壁内得之以教齐鲁,传教既久,诵文则熟,至其末年,因其习诵,或亦目暗,至年九十晁错往受之时,不执经而口授之故也。又言“裁二十馀篇”者,意在伤亡,为少之文势。何者?以数法随所近而言之,若欲多之,当云得三十篇,今“裁二十馀篇”,言“裁”亦意以为少之辞。又二十九篇自是计卷,若计篇则三十四,去《泰誓》犹有三十一。案《史记》及《儒林传》皆云“伏生独得二十九篇,以教齐鲁”,则今之《泰誓》,非初伏生所得。案马融云“《泰誓》后得”,郑玄《书论》亦云“民间得《泰誓》”。《别录》曰:“武帝末,民有得《泰誓》书于壁内者,献之。与博士使读说之,数月皆起,传以教人。”则《泰誓》非伏生所传。而言二十九篇者,以司马迁在武帝之世见《泰誓》出而得行,入于伏生所传内,故为史总之,并云伏生所出,不复曲别分析。云民间所得,其实得时不与伏生所传同也。但伏生虽无此一篇,而《书》传有八百诸侯俱至孟津,白鱼入舟之事,与《泰誓》事同,不知为伏生先为此说?不知为是《泰誓》出后。后人加增此语?案王充《论衡》及《后汉史》献帝建安十四年黄门侍郎房宏等说云,宣帝本始元年,河内女子有坏老子屋,得古文《泰誓》三篇。《论衡》又云:“以掘地所得者。”今《史》、《汉》书皆云伏生传二十九篇,则司马迁时已得《泰誓》,以并归于伏生,不得云宣帝时始出也。则云宣帝时女子所得,亦不可信。或者尔时重得之,故于后亦据而言之。《史记》云伏生得二十九篇,《武帝记》载今文《泰誓》末篇,由此刘向之作《别录》,班固为《儒林传》,不分明,因同于《史记》。而刘向云武帝末得之《泰誓》,理当是一。而古今文不同者,即马融所云:“吾见书传多矣,凡诸所引,今之《泰誓》皆无此言,而古文皆有。”则古文为真,亦复何疑?但于先有张霸之徒伪造《泰誓》,以藏壁中,故后得而惑世也。亦可今之《泰誓》百篇之外,若《周书》之例,以于时实有观兵之誓,但不录入《尚书》。故古文《泰誓》曰“皇天震怒,命我文考,肃将天威,大勋未集。肆予小子发,以尔友邦冢君,观政于商”是也。又云:“以其上古之书,谓之《尚书》”者,此文继在“伏生”之下,则言“以其上古之书,谓之《尚书》”,此伏生意也。若以伏生指解《尚书》之名,名已先有,有则当云名之《尚书》。既言“以其上古之书”,今先云“以其”,则伏生意之所加,则知“尚”字乃伏生所加也。以“尚”解上,则“尚”训为上。上者,下所慕尚,故义得为通也。孔君既陈伏生此义,于下更无是非,明即用伏生之说,故书此而论之。马融虽不见孔君此说,理自然同,故曰“上古有虞氏之书,故曰《尚书》”是也。王肃曰:“上所言,史所书,故曰《尚书》。”郑氏云:“尚者上也,尊而重之,若天书然,故曰《尚书》。”二家以“尚”与“书”相将,则上名不正出于伏生?郑玄依《书纬》,以“尚”字是孔子所加,故《书赞》曰:“孔子乃尊而命之曰《尚书》。”《璇玑钤》云:“因而谓之《书》,加尚以尊之。”又曰:“《书》务以天言之。”郑玄溺于《书纬》之说,何有人言而须系之于天乎?且孔君亲见伏生,不容不悉,自云伏生“以其上古之书,谓之《尚书》”,何云孔子加也?王肃云“上所言,史所书”,则“尚”字与“书”俱有,无先后。既直云“尚“,何以明上之所言?书者,以笔画记之辞,群书皆是,何知《书》要责史所为也?此其不若前儒之说密耳。云“上古”者亦无指定之目,自伏生言之,则于汉世,仰遵前代,自周已上皆是。马融云:“有虞氏为《书》之初耳。”若易历三世,则伏牺为上古,文王为中古,孔子为下古。《礼运》郑玄以先王食腥与易“上古结绳”同时,为上古,神农为中古,五帝为下古。其不相对,则无例耳。且太之与上为义不异,《礼》以唐虞为太古,以下有三代,冠而推之为然,是为不定则。但今世已上,仰之已古,便为上古耳。以《书》是本名,“尚”是伏生所加,故诸引《书》直云“《书》曰”,若有配代而言,则曰“《夏书》”无言“《尚书》”者。

  至鲁共王好治宫室,坏孔子旧宅,以广其居,于壁中得先人所藏古文虞夏商周之书及传《论语》、《孝经》,皆科斗文字。王又升孔子堂,闻金石丝竹之音,乃不坏宅。○共音恭,亦作龚,又作恭。共王,汉景帝之子,名馀。好,呼报反,下“好古”同。坏音怪,下同。《字林》作《褱攴》,云公坏反,毁也。传谓《春秋》也,一云周易十翼,非经谓之传。论如字,又音伦。科,苦禾反。科斗,虫名,虾蟆子。书形似之。 
  [疏]“至鲁”至“坏宅”。○正义曰:欲云得百篇之由,故序其事。汉景帝之子名馀,封于鲁,为王,死谥曰共。存日以居于鲁,近孔子宅。好治宫室,故欲裒益,乃坏孔子旧宅,以增广其居。于所坏壁内得安国先人所藏古文虞夏商周之书及传《论语》、《孝经》,皆是科斗文字。王虽得此书,犹坏不止。又升孔子庙堂,闻金钟石磬丝琴竹管之音,以惧其神异乃止,不复敢坏宅也。上言藏家书于屋壁,此亦屋壁内得书也,亦得及传《论语》、《孝经》等。不从约云“得《尚书》”,而烦文言“虞夏商周之书”者,以壁内所得,上有题目“虞夏商周书”,其序直云“书序”,皆无“尚”字,故其目录亦然,故不云“尚书”而言“虞夏商周之书”。安国亦以此知“尚”字是伏生所加。惟此壁内所无,则书本无“尚”字明矣。凡书,非经则谓之传。言“及传《论语》、《孝经》”,正谓《论语》、《孝经》是传也。汉武帝谓东方朔云:“传曰:‘时然后言,人不厌其言。’”又汉东平王刘云与其太师策书云:“传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又成帝赐翟方进策书云:“传曰:‘高而不危,所以长守贵也。’”是汉世通谓《论语》、《孝经》为传也。以《论语》、《孝经》非先王之书,是孔子所传说,故谓之传,所以异于先王之书也。上已云“坏孔子旧宅”,又云“乃不坏宅”者,初王意欲坏之,已坏其屋壁,闻八音之声,乃止,馀者不坏,明知已坏者亦不敢居,故云“乃不坏宅”耳。

  悉以书还孔氏。科斗书废已久,时人无能知者,以所闻伏生之书考论文义,定其可知者,为隶古定,更以竹简写之,增多伏生二十五篇。伏生又以《舜典》合于《尧典》,《益稷》合于《皋陶谟》,《盘庚》三篇合为一,《康王之诰》合于《顾命》,复出此篇,并序,凡五十九篇,为四十六卷。其馀错乱摩灭,弗可复知,悉上送官,藏之书府,以待能者。○隶音丽,谓用隶书写古文。二十五篇谓《虞书·大禹谟》,《夏书·五子之歌》、《胤征》,《商书·仲虺之诰》、《汤诰》、《伊训》、《太甲》三篇、《咸有一德》、《说命》三篇,《周书·泰誓》三篇、《武成》、《旅獒》、《微子之命》、《蔡仲之命》、《周官》、《君陈》、《毕命》、《君牙》、《冏命》。合旧音合,又如字,下同。皋音高,本又作咎。陶音遥,本又作繇。盘,步干反,本又作般。复,扶又反,下同。五十九篇即今所行五十八篇,其一是百篇之序。谓《虞书·汩作》、《九共》九篇、《膏饫》,《夏书·帝告》、《厘沃》、《汤征》、《汝鸠》、《汝方》,《商书·夏社》、《疑至》、《臣扈》、《典宝》、《明居》、《肆命》、《徂后》、《沃丁》、《咸乂》四篇、《伊陟》、《原命》、《仲丁》、《河亶甲》、《祖乙》、《高宗之训》,《周书·分器》、《旅巢命》、《归禾》、《嘉禾》、《成王政》、《将蒲姑》、《贿肃慎之命》、《亳姑》,凡四十二篇,亡。上,时掌反。 
  [疏]“悉以”至“能者”。○正义曰:既云王不坏宅,以惧神灵,因还其书。已前所得,言“悉以书还孔氏”,则上“传《论语》、《孝经》”等皆还之,故言“悉”也。科斗书,古文也,所谓苍颉本体,周所用之,以今所不识,是古人所为,故名“古文”。形多头粗尾细,状腹团圆,似水虫之科斗,故曰“科斗”也。以古文经秦不用,故云废已久矣,时人无能知识者。孔君以人无能知识之故,己欲传之,故以所闻伏生之书,比校起发,考论古文之义。考文而云“义”者,以上下事义推考其文,故云“义”也。“定其可知”者,就古文内定可知识者为隶古定。不言就伏生之书而云以其所闻者,明用伏生书外亦考之。故云“可知者”,谓并伏生书外有可知,不徒伏生书内而已。言“隶古”者,正谓就古文体而从隶定之。存古为可慕,以隶为可识,故曰“隶古”,以虽隶而犹古。由此故谓孔君所传为古文也。古文者,苍颉旧体,周世所用之文字。案班固《汉志》及许氏《说文》,书本有六体:一曰指事,上下;二曰象形,日月;三曰形声,江河;四曰会意,武信;五曰转注,考老;六曰假借,令长。此造字之本也。自苍颉以至今,字体虽变,此本皆同,古今不易也。自苍颉以至周宣,皆苍颉之体,未闻其异。宣王纪其史籀始有大篆十五篇,号曰篆籀,惟篆与苍颉二体而已。卫恒曰:“苍颉造书,观于鸟迹,因而遂滋,则谓之字。字有六义,其文至于三代不改。及秦用篆书,焚烧先代典籍,古文绝矣。”许慎《说文》言自秦有八体:一曰大篆,二曰小篆,三曰刻符,四曰虫书,五曰摹印,六曰署书,七曰殳书,八曰隶书。亡新居摄,以应制作,改定古文,使甄丰校定,时有六书:一曰古文,孔子壁内书也;二曰奇字,即古字有异者;三曰篆书,即小篆,下杜人程邈所作也;四曰佐书,秦隶书也;五曰缪篆,所以摹印也;六曰鸟虫书,所以书幡信也。由此而论,即秦罢古文而有八体,非古文矣。以至亡新六书并八体,亦用书之六体以造其字。其亡新六书于秦八体,用其小篆、虫书、摹印、隶书,去其大篆、刻符、殳书、署书,而加以古文与奇字,其刻符及署书盖同摹印,殳书同于缪篆,大篆正古文之别,以慕古故乃用古文与奇字而不用大篆也。是孔子壁内古文即苍颉之体,故郑玄云:“书初出屋壁,皆周时象形文字,今所谓科斗书。”以形言之为科斗,指体即周之古文。郑玄知者,若于周时秦世所有,至汉犹当识之,不得云无能知者。又亡新古文亦云即孔氏壁内古文,是其证也。或以古文即大篆,非也。何者?八体六书自大篆,与古文不同;又秦有大篆,若大篆是古文,不得云“古文遂绝”,以此知大篆非古文也。六书古文与虫书本别,则虫书非科斗书也。郑玄云周之象形文字者,总指六书象科斗之形,不谓六书之内“一曰象形”也。又云“更以竹简写之”,明留其壁内之本也。顾氏云:“策长二尺四寸,简长一尺二寸。”“曾多伏生二十五篇”者,以壁内古文篇题殊别,故知“以《舜典》合于《尧典》,《益稷》合于《皋陶谟》”。伏生之本亦壁内古文而合之者,盖以老而口授之时,因诵而连之,故殊耳。其《盘庚》本当同卷,故有并也。《康王之诰》以一时之事,连诵而同卷,当以“王出在应门之内”为篇首,及以“王若曰,庶邦”亦误矣。以伏生本二十八篇,《盘庚》出二篇,加《舜典》、《益稷》、《康王之诰》凡五篇为三十三篇,加所增二十五篇为五十八,加序一篇为五十九篇,云“复出此篇,并序,凡五十九篇”。此云“为四十六卷”者,谓除序也。下云“定五十八篇,既毕”,不更云卷数,明四十六卷故尔。又伏生二十九卷而序在外,故知然矣。此云“四十六卷”者,不见安国明说,盖以同序者同卷,异序者异卷,故五十八篇为四十六卷。何者?五十八篇内有《太甲》、《盘庚》、《说命》、《泰誓》皆三篇共卷,减其八,又《大禹谟》、《皋陶谟》、《益稷》又三篇同序共卷,其《康诰》、《酒诰》、《梓材》亦三篇同序共卷,则又减四,通前十二,以五十八减十二,非四十六卷而何?其《康王之诰》乃与《顾命》别卷,以别序故也。“其馀错乱摩灭”,五十八篇外四十二篇也,以不可复知,亦上送官。其可知者己用竹简写得其本,亦俱送入府,故在秘府得有古文也。以后生可畏,或贤圣间出,故须藏之以待能整理读之者。

  承诏为五十九篇作传,于是遂研精覃思,博考经籍,扌采摭群言,以立训传。约文申义,敷畅厥旨,庶几有补于将来。○为,于伪反。覃,徒南反,深也。思,息嗣反。扌采,本又作采。摭,之石反,一音之若反。敷,芳夫反。畅,丑亮反。 
  [疏]“承诏”至“将来”。○正义曰:安国时为武帝博士,孔君考正古文之日,帝之所知,亦既定讫,当以闻于帝,帝令注解,故云“承诏为五十九篇作传”。以注者多言曰“传”,“传”者,传通故也。以“传”名出自丘明。宾牟贾对孔子曰“史失其传”。又《丧服》儒者皆云子夏作传,是“传”名久矣。但大率秦汉之际,多名为“传”;于后儒者以其传多,或有改之别云“注解”者;仍有同者,以当时之意耳。说者为例院“前汉称传,于后皆称注”,误矣。何者?马融、王肃亦称注名为“传”,传何有例乎?以圣道弘深,当须详悉,于是研核精审,覃静思虑以求其理,冀免乖违,既顾察经文,又取证于外,故须广博推考群经六籍,又捃拾采摭群书之言,以此文证造立训解,为之作传。明不率尔。虽复广证,亦不烦多,为传直约省文,令得申尽其义。明文要义通,不假烦多也。以此得申,故能遍布通畅《书》之旨意,是辞达而已,不求于烦。既义畅而文要,则观者晓悟,故云庶几有所补益于将来,读之者得悟而有益也。敷,布也。厥,其也。庶,幸也。几,冀也。《尔雅》有训。既云“经籍”,又称“群言”者,“经籍”,五经是也;“群言”,子史是也。以《书》与经籍理相因通,故云“博考”;子史时有所须,故云“采摭”耳。案孔君此传辞旨不多,是“约文”也。要文无不解,是“申义”也。其义既申,故云敷畅其义之旨趣耳。考其此注,不但言少,《书》之为言多须诂训,而孔君为例,一训之后,重训者少,此亦约文也。

  《书序》,序所以为作者之意。昭然义见,宜相附近,故引之各冠其篇首,定五十八篇。既毕,会国有巫蛊事,经籍道息,用不复以闻,传之子孙,以贻后代。若好古博雅君子,与我同志,亦所不隐也。○为,于伪反,又如字。见,贤遍反。冠,工乱反。巫蛊,汉武帝末征和中,江充造蛊败戾太子,故经籍道息焉。巫音无。蛊音古。贻,以之反。 
  [疏]“书序”至“隐也”。○正义曰:孔君既言己立传之意,又当斟酌所宜。而《书序》虽名为序,不是总陈书意泛论,乃篇篇各序作意,但作序者不敢厕于正经,故谦而聚于下。而注述者不可代作者之谦,须从利益而欲分之,从便云序,序所以当篇为作此书之意,则是当篇作意观序而昭然,意义显见。既义见由序,此序宜各与其本篇相从附近,不宜聚于一处。故每篇引而分之,各冠加于篇首,令意昭见。序既分散,损其一篇,故定五十八篇。然此本承诏而作,作毕当以上奏闻知,但会值国家有巫蛊之事,好爱经籍之道灭息,假奏亦不能行用,为此之故,不复以此传奏闻。亦以既传成不得闻上,惟自传于己之子孙,以遗与后世之人使行之。亦不敢望后世必行,故云若后世有好爱古道、广博学问、志怀雅正如此之君子,冀能与我同于慕古之志,以行我道。我道得此人流行,亦所以传不隐蔽。是弘道由人也。言“巫蛊”者,《王制》曰:“执左道以乱政者杀。”郑玄注云:“左道谓巫蛊之属。”以非正道,故谓之左道。以蛊皆巫之所行,故云巫蛊。蛊者总名。《左传》云:“惑蛊其君。”则蛊者怪惑之名。指体则药毒害人者是,若行符厌俗之为魅,令人蛊惑夭年伤性皆是也。依《汉书》,此时武帝末年,上已年老,淫惑鬼神,崇信巫术。由此奸人江充因而行诈,先于太子宫埋桐人,告上云:“太子宫有蛊气。”上信之,使江充治之,于太子宫果得桐人。太子知己不为此,以江充故为陷己,因而杀之。而帝不知太子实心,谓江充言为实,即诏丞相刘屈牦发三辅兵讨之。太子看长安因与斗,不胜而出走,奔湖关自杀。此即巫蛊事也。言“不隐”者,不谓恐隐藏己道,以己道人所不知,惧其幽隐,人能行之使显,为不隐蔽耳。易曰:“谦谦君子。”仁者好谦,而孔君自作揄扬。云君子知己者亦意在教世,欲令人睹此言,知己传是深远,因而有所晓寤,令之有益,故不可以苟谦也。亦犹孔子曰:“何有于我哉”。   


  ○《释文》:“凡十六篇,十一篇亡,五篇见存。” 
  [疏]“古文尚书尧典第一”。○正义曰:检古本并石经,直言“《尧典》第一”,无“古文尚书”。以孔君从隶古,仍号“古文”,故后人因而题于此,以别伏生所出、大小夏侯及欧阳所传为今文故也。“尧典第一”,篇之名,当与众篇相次。“第”训为次也,于次第之内而处一,故曰“尧典第一”。以此第一者,以五帝之末接三王之初,典策既备,因机成务,交代揖让,以垂无为,故为第一也。然《书》者理由舜史,勒成一家,可以为法,上取尧事,下终禅禹,以至舜终,皆为舜史所录。其尧、舜之典,多陈行事之状,其言寡矣,《禹贡》即全非君言,准之后代,不应入《书》,此其一体之异,以此禹之身事于禅后,无入《夏书》之理。自《甘誓》已下,皆多言辞,则古史所书于是乎始。知《五子之歌》亦非上言,典书草创,以义而录,但致言有本,名随其事。检其此体,为例有十。一曰典,二曰谟,三曰贡,四曰歌,五曰誓,六曰诰,七曰训,八曰命,九曰征,十曰范。《尧典》、《舜典》二篇,典也。《大禹谟》、《皋陶谟》二篇,谟也。《禹贡》一篇,贡也。《五子之歌》一篇,歌也。《甘誓》、《泰誓》三篇、《汤誓》、《牧誓》、《费誓》、《泰誓》八篇,誓也。《仲虺之诰》、《汤诰》、《大诰》、《康诰》、《酒诰》、《召诰》、《洛诰》、《康王之诰》八篇,诰也。《伊训》一篇,训也。《说命》三篇,《微子之命》、《蔡仲之命》、《顾命》、《毕命》、《冏命》、《文侯之命》九篇,命也。《胤征》一篇,征也。《洪范》一篇,范也。此各随事而言。《益稷》亦谟也,因其人称言以别之。其《太甲》、《咸有一德》,伊尹训道王,亦训之类。《盘庚》亦诰也,故王肃云:“不言诰,何也?取其徒而立功,非但录其诰。”《高宗肜日》与训序连文,亦训辞可知也。《西伯戡黎》云,“祖伊恐,奔告于受”,亦诰也。《武成》云,“识其政事”,亦诰也。《旅獒》戒王,亦训也。《金縢》自为一体,祝亦诰辞也。《梓材》,《酒诰》分出,亦诰也。《多士》以王命诰,自然诰也。《无逸》戒王,亦训也。《君奭》周公诰召公,亦诰也。《多方》、《周官》上诰于下,亦诰也。《君陈》、《君牙》与《毕命》之类,亦命也。《吕刑》陈刑告王,亦诰也。《书》篇之名,因事而立,既无体例,随便为文。其百篇次第,于序孔、郑不同。孔以《汤誓》在《夏社》前,于百篇为第二十六;郑以为在《臣扈》后,第二十九。孔以《咸有一德》次《太甲》后,第四十;郑以为在《汤诰》后,第三十二。孔以《蔡仲之命》次《君奭》后,第八十三;郑以为在《费誓》前,第九十六。孔以《周官》在《立政》后,第八十八;郑以为在《立政》前,第八十六。孔以《费誓》在《文侯之命》后,第九十九;郑以为在《吕刑》前,第九十七。不同者孔依壁内篇次及序为文,郑依贾氏所奏《别录》为次,孔未入学官。以此不同,考论次第,孔义是也。  虞书 
  [疏]正义曰:《尧典》虽曰唐事,本以虞史所录,末言舜登庸由尧,故追尧作典,非唐史所录,故谓之《虞书》也。郑玄云“舜之美事,在于尧时”是也。案马融、郑玄、王肃、《别录》题皆曰《虞夏书》,以虞、夏同科,虽虞事亦连夏。此直言《虞书》,本无《夏书》之题也。案郑序以为《虞夏书》二十篇,《商书》四十篇,《周书》四十篇,《赞》云“三科之条,五家之教”,是虞、夏同科也。其孔于《禹贡》注云“禹之王以是功,故为《夏书》之首”,则虞、夏别题也,以上为《虞书》则十六篇。又《帝告》、《厘沃》、《汤征》、《汝鸠》、《汝方》于郑玄为《商书》,而孔并于《胤征》之下,或以为夏事,犹《西伯戡黎》,则《夏书》九篇,《商书》三十五篇,此与郑异也。或孔因《帝告》以下五篇亡,并注于《夏书》不废,犹《商书》乎?别文所引皆云“《虞书》曰”、“《夏书》曰”,无并言《虞夏书》者。又伏生虽有一《虞夏传》,以外亦有《虞传》、《夏传》,此其所以宜别也,此孔依虞、夏各别而存之。庄八年《左传》引“《夏书》曰‘皋陶迈种德’”,僖二十四年《左传》引夏书曰“地平天成”,二十七年引《夏书》“赋纳以言”,襄二十六年引《夏书》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皆在《大禹谟》、《皋陶谟》。当云《虞书》而云《夏书》者,以事关禹,故引为《夏书》。若《洪范》以为《周书》,以箕子至周,商人所陈而传引之,即曰《商书》也。案壁内所得,孔为传者凡五十八篇,为四十六卷。三十三篇与郑注同,二十五篇增多郑注也。其二十五篇者,《大禹谟》一,《五子之歌》二,《胤征》三,《仲虺之诰》四,《汤诰》五,《伊训》六,《太甲》三篇九,《咸有一德》十,《说命》三篇十三,《泰誓》三篇十六,《武成》十七,《旅獒》十八,《微子之命》十九,《蔡仲之命》二十,《周官》二十一,《君陈》二十二,《毕命》二十三,《君牙》二十四,《冏命》二十五。但孔君所传,值巫蛊不行以终。前汉诸儒知孔本有五十八篇,不见孔传,遂有张霸之徒于郑注之外伪造《尚书》凡二十四篇,以足郑注三十四篇为五十八篇。其数虽与孔同,其篇有异。孔则于伏生所传二十九篇内无古文《泰誓》,除《序》尚二十八篇,分出《舜典》、《益稷》、《盘庚》二篇、《康王之诰》为三十三,增二十五篇为五十八篇。郑玄则于伏生二十九篇之内分出《盘庚》二篇,《康王之诰》、又《泰誓》三篇,为三十四篇更增益伪书二十四篇为五十八。所增益二十四篇者,则郑注《书序》,《舜典》一,《汩作》二,《九共》九篇十一,《大禹谟》十二,《益稷》十三,《五子之歌》十四,《胤征》十五,《汤诰》十六,《咸有一德》十七,《典宝》十八,《伊训》十九,《肆命》二十,《原命》二十一,《武成》二十二,《旅獒》二十三,《冏命》二十四。以此二十四为十六卷,以《九共》九篇共卷,除八篇,故为十六。故《艺文志》、刘向《别录》云“五十八篇”。《艺文志》又云:“孔安国者,孔子后也。悉得其书,以古文又多十六篇。”篇即卷也。即是伪书二十四篇也。刘向作《别录》,班固作《艺文志》并云此言,不见孔传也。刘歆作《三统历》,论武王伐纣,引今文《泰誓》云“丙午逮师”,又引《武成》“越若来三月五日甲子,咸刘商王受”,并不与孔同,亦不见孔传也。后汉初贾逵《奏尚书疏》云“流为乌”,是与孔亦异也。马融《书序》云:“经传所引《泰誓》,《泰誓》并无此文。”又云:“逸十六篇,绝无师说。”是融亦不见也。服虔、杜预注《左传》“乱其纪纲”,并云夏桀时,服虔、杜预皆不见也。郑玄亦不见之,故注《书序》、《舜典》云“入麓伐木”,注《五子之歌》云“避乱于洛汭”,注《胤征》云“胤征,臣名”,又注《禹贡》引《胤征》云“厥匪玄黄,昭我周王”,又注《咸有一德》云“伊陟臣扈曰”,又注《典宝》引《伊训》云“载孚在毫”,又曰“征是三朡”,又注《旅獒》云“獒读曰豪,谓是遒豪之长”,又古文有《仲虺之诰》、《太甲》、《说命》等见在而云亡,其《汩典》、《典宝》之等一十三篇见亡而云已,逸是不见古文也。案伏生所传三十四篇者谓之今文,则夏侯胜、夏侯建、欧阳和伯等三家所传及后汉末蔡邕所勒石经是也。孔所传者,胶东庸生、刘歆、贾逵、马融等所传是也。郑玄《书赞》云:“我先师棘子下生安国,亦好此学,卫、贾、马二三君子之业,则雅才好博,既宣之矣。”又云:“欧阳氏失其本义,今疾此蔽冒,犹复疑惑未悛。”是郑意师祖孔学,传授胶东庸生、刘歆、贾逵、马融等学,而贱夏侯、欧阳等;何意郑注《尚书》,亡逸并与孔异,篇数并与三家同?又刘歆、贾逵、马融之等并传孔学,云十六篇逸,与安国不同者,良由孔注之后,其书散逸,传注不行。以庸生、贾、马之等惟传孔学经文三十三篇,故郑与三家同,以为古文。而郑承其后,所注皆同贾逵、马融之学,题曰《古文尚书》,篇与夏侯等同,而经字多异。夏侯等书“宅嵎夷”为“宅嵎铁”,“昧谷”,曰“柳谷”,“心腹肾肠”曰“忧肾阳”,“劓刵斀黥”云“膑宫劓割头庶黥”,是郑注不同也。三家之学传孔业者,《汉书·儒林传》云,安国传都尉朝子俊,俊传胶东庸生,生传清河胡常,常传徐敖,敖传王璜及涂恽,恽传河南桑钦。至后汉初卫、贾、马亦传孔学,故《书赞》云:“自世祖兴后汉,卫、贾、马二三君子之业是也,所得传者三十三篇古经,亦无其五十八篇,及传说绝无传者。”至晋世王肃注《书》,始似窃见孔传,故注“乱其纪纲”为夏太康时。又《晋书·皇甫谧传》云:“姑子外弟梁柳边得《古文尚书》,故作《帝王世纪》,往往载孔传五十八篇之书。”《晋书》又云:“晋太保公郑冲以古文授扶风苏愉,愉字休预。预授天水梁柳,字洪季,即谧之外弟也。季授城阳臧曹,字彦始。始授郡守子汝南梅赜,字仲真,又为豫章内史,遂于前晋奏上其书而施行焉。”时已亡失《舜典》一篇,晋末范宁为解时已不得焉。至齐萧鸾建武四年姚方兴于大航头得而献之,议者以为孔安国之所注也。值方兴有罪,事亦随寝。至隋开皇二年购慕遗典,乃得其篇焉。然孔注之后历及后汉之末,无人传说。至晋之初犹得存者,虽不列学官,散在民间,事虽久远,故得犹存。

  孔氏传传即注也,以传述为义,旧说汉已前称传。 
  [疏]正义曰:以注者多门,故云其氏以别众家。或当时自题孔氏,亦可以后人辨之。

  昔在帝尧,聪明文思,光宅天下。言圣德之远着。○昔,古也。尧,唐帝名。马融云:“谥也,翼善传圣曰尧。”聪,千公反。思,息嗣反,又如字,下同。着,张虑反。将逊于位,让于虞舜,逊,遁也。老使摄,遂禅之。○遁本作遯,徒逊反,退也,避也。“遂禅”音时战反,让也,授也。作《尧典》。 
  [疏]“昔在”至“尧典”。○正义曰:此序郑玄、马融、王肃并云孔子所作,孔义或然。《诗》、《书》理不应异,夫子为《书》作序,不作《诗》序者,此自或作或否,无义例也。郑知孔子作者,依纬文而知也。安国既以同序为卷,检此百篇,凡有六十三序,序其九十六篇。《明居》、《咸有一德》、《立政》、《无逸》不序所由,直云“咎单作《明居》”、“伊尹作《咸有一德》”、“周公作《立政》”、“周公作《无逸》”。六十三序者,若《汩作》、《九共》九篇,《槁饫》,十一篇共序;其《咸乂》四篇同序;其《大禹谟》、《皋陶谟》、《益稷》、《夏社》、《疑至》、《臣扈》、《伊训》、《肆命》、《徂后》、《太甲》三篇、《盘庚》三篇、《说命》三篇、《泰誓》三篇、《康诰》、《酒诰》、《梓材》,二十四篇,皆三篇同序;其《帝告》、《厘沃》、《汝鸠》、《汝方》、《伊陟》、《原命》、《高宗肜日》、《高宗之训》八篇皆共卷,类同,故同序。同序而别篇者三十三篇,通《明居》、《无逸》等四篇为三十七篇,加六十三即百篇也。序者以序别行辞为形势。言昔日在于帝号尧之时也,此尧身智无不知聪也,神无不见明也。以此聪明之神智足可以经纬天地,即“文”也;又神智之运,深敏于机谋,即“思”也。“聪明文思”即其圣性行之于外,无不备知,故此德充满居止于天下而远着。德既如此,政化有成,天道冲盈,功成者退,以此故将逊遁避于帝位,以禅其有圣德之虞舜。史序其事,而作《尧典》之篇。言“昔在”者,郑玄云:“《书》以尧为始,独云“昔在”,使若无先之典然也。”《诗》云:“自古在昔。”言“在昔”者,自下本上之辞。言“昔在”者,从上自下为称,故曰“使若无先之”者。据代有先之,而书无所先,故云“昔”也。言“帝”者,天之一名,所以名“帝”。帝者,谛也。言天荡然无心,忘于物我,言公平通远,举事审谛,故谓之“帝”也。五帝道同于此,亦能审谛,故取其名。若然,圣人皆能同天,故曰“大人”。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即三王亦大人。不得称帝者,以三王虽实圣人,内德同天,而外随时运,不得尽其圣,用逐迹为名,故谓之为王。《礼运》曰,“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即帝也。“大道既隐,各亲其亲”,即王也。则圣德无大于天,三皇优于帝,岂过乎天哉!然则三皇亦不能过天,但遂同天之名,以为优劣。五帝有为而同天,三皇无为而同天,立名以为优劣耳。但有为无为亦逐多少以为分,三王亦顺帝之则而不尽,故不得名帝。然天之与帝,义为一也。人主可得称帝,不可得称天者,以天随体而立名,人主不可同天之体也。无由称天者,以天德立号,王者可以同其德焉,所以可称于帝。故继天则谓之“天子”,其号谓之“帝”,不得云“帝子”也。言“尧”者,孔无明解。案下传云:“虞,氏。舜,名。”然尧、舜相配为义,既舜为名,则尧亦名也。以此而言,禹、汤亦名。于下都无所解,而放勋、重华、文命注随其事而解其文以为义,不为尧、舜及禹之名。据此,似尧、舜及禹与汤相类,名则俱名,不应殊异。案郑以下亦云:“虞,氏。舜,名。”与孔传不殊。及郑注《中侯》,云:“重华,舜名。”则舜不得有二名。郑注《礼记》云:“舜之言充。”是以舜为号谥之名,则下注云“舜,名,亦号谥之名”也。推此则孔君亦然。何以知之?既汤类尧、舜当为名,而孔注《论语》“曰予小子履”云,“履是殷汤名尧舜,是汤名履,而汤非名也。又此不云尧、舜是名,则尧及舜、禹非名,于是明矣。既非名,而放勋、重华、文命盖以为三王之名,同于郑玄矣。郑知名者,以《帝系》云“禹名文命”,以上类之亦名。若然,名本题情记意,必有义者,盖运命相符,名与运接,所以异于凡平。或说以其有义,皆以为字。古代尚质,若名之不显,何以着字?必不获已,以为非名非字可也。谯周以尧为号,皇甫谧以放勋、重华、文命为名。案《谥法》“翼善传圣曰尧,仁义盛明曰舜”,是尧、舜谥也。故马融亦云谥也。又曰“渊源流通曰禹,云行雨施曰汤”,则禹、汤亦是谥法。而马融云:“禹汤不在《谥法》。”故疑之。将由《谥法》或本不同,故有致异。亦可本无禹、汤为谥,后来所加,故或本曰“除虐去残曰汤”,是以异也。《檀弓》曰:“死谥,周道也。”《周书》谥法周公所作,而得有尧、舜、禹、汤者,以周法死后乃追,故谓之为谥。谥者,累也,累其行而号也。随其行以名之,则死谥犹生号。因上世之生号陈之为死谥,明上代生死同称。上世质,非至善至恶无号,故与周异。以此尧、舜或云号,或云谥也。若然,汤名履而王侯,《世本》“汤名天乙”者,安国意盖以汤受命之王,依殷法以乙日生,名天乙。至将为王,又改名为履,故二名也。亦可。安国不信《世本》,无天乙之名。皇甫谧巧欲傅会,云“以乙日生,故名履,字天乙”。又云祖乙,亦云“乙日生,复名乙”,引《易纬》“孔子所谓天之锡命,故可同名”。既以天乙为字,何云同名乎?斯又妄矣,号之曰尧者,《释名》以为“其尊高尧尧然,物莫之先,故谓之尧也”。《谥法》云:“翼善传圣曰尧。”尧者以天下之生善,因善欲禅之,故二八显升,所谓为翼。能传位于圣人,天下为公,此所以出众而高也。言“聪明者,据人近验,则听远为聪,见微为明,若离娄之视明也,师旷之听聪也;以耳目之闻见,喻圣人之智慧,兼知天下之事,故在于闻见而已,故以“聪明”言之。智之所用,用于天地,经纬天地谓之“文”,故以聪明之用为文。须当其理,故又云“思”而会理也。经云“钦明”,此为聪明者,彼方陈行事,故美其敬,此序其圣性,故称其“聪”,随事而变文。下《舜典》直云“尧闻之聪明”,不云“文思”者,此将言尧用,故云“文思”,彼要云舜德,故直云“聪明”,亦自此而可知也。言“光宅”者,经传云:“光,充也。”不训“宅”者,可知也。不于此训“光”者,从经为正也。下“将逊于位”传云“逊,遁”者,以经无“逊”字,故在序训之。○传“言圣德之远着”。○正义曰:“圣德”解“聪明文思”,“远着”解“光宅天下”。○传“老使”至“禅之”。○正义曰“老使摄”者解“将逊于位”,云“遂禅之”者,解“让于虞舜”也。以己年老,故逊之。使摄之,后功成而禅。禅即让也。言“摄”者,“纳于大麓”是也。禅者,“汝陟帝位”是也。虽舜受而摄之,而尧以为禅。或云“汝陟帝位”为摄,因即直言为让,故云“遂”也。郑玄云:“尧尊如故,舜摄其事”是也。  尧典言尧可为百代常行之道。 
  [疏]“尧典”。○正义曰:序已云“作尧典”而重言此者,此是经之篇目,不可因序有名,略其旧题,故诸篇皆重言本目而就目解之。称“典”者,以道可百代常行。若尧、舜禅让圣贤,禹、汤传授子孙,即是尧、舜之道不可常行,但惟德是与,非贤不授。授贤之事,道可常行,但后王德劣不能及古耳。然经之与典俱训为常,名典不名经者,以经是总名,包殷、周以上,皆可为后代常法,故以经为名。典者,经中之别,特指尧、舜之德,于常行之内道最为优,故名典不名经也。其太宰六典及司寇三典者,自由当代常行,与此别矣。

  曰若稽古,帝尧,若,顺。稽,考也。能顺考古道而行之者帝尧。曰放勋,钦明文思安安,勋,功。钦,敬也。言尧放上世之功,化而以敬明文思之四德,安天下之当安者。○放,方往反,注同。徐云:“郑、王如字。”勋,许云反,功也。马云:“放勋,尧名。”皇甫谧同。一云:“放勋,尧字。”“钦明文思”,马云:“威仪表备之钦,照临四方谓之明,经纬天地谓之文,道德纯备谓之思。”允恭克让,光被四表,格于上下。允,信。克,能。光,充。格,至也。既有四德,又信恭能让,故其名闻充溢四外,至于天地。○被,皮寄反,徐扶义反。闻音问,本亦作问。溢音逸。 
  [疏]“曰若”至“上下”。○正义曰:史将述尧之美,故为题目之辞曰,能顺考校古道而行之者,是帝尧也。又申其顺考古道之事曰,此帝尧能放效上世之功而施其教化,心意恒敬,智慧甚明,发举则有文谋,思虑则能通敏,以此四德安天下之当安者。在于己身则有此四德,其于外接物又能信实、恭勤、善能、谦让。恭则人不敢侮,让则人莫与争,由此为下所服,名誉着闻,圣德美名充满被溢于四方之外,又至于上天下地。言其日月所照,霜露所坠,莫不闻其声名,被其恩泽。此即稽古之事也。○传“若顺”至“帝尧”。○正义曰:“若、顺”,《释言》文。《诗》称“考卜惟王”,《洪范》考卜之事谓之“稽疑”,是“稽”为考,经传常训也。《尔雅》一训一也,孔所以约文,故数字俱训,其末以一“也”结之。又已经训者,后传多不重训。显见可知,则径言其义,皆务在省文故也。言“顺考古道”者,古人之道非无得失,施之当时又有可否,考其事之是非,知其宜于今世,乃顺而行之。言其行可否,顺是不顺非也。考“古”者自己之前,无远近之限,但事有可取,皆考而顺之。今古既异时,政必殊古,事虽不得尽行,又不可顿除古法,故《说命》曰:“事不师古,以克永世,匪说攸闻。”是后世为治当师古法,虽则圣人,必须顺古。若空欲追远,不知考择,居今行古,更致祸灾。若宋襄慕义,师败身伤,徐偃行仁,国亡家灭,斯乃不考之失。故美其能顺考也。郑玄信纬,训“稽”为同,训“古”为天,言“能顺天而行之,与之同功”。《论语》称惟尧则天,《诗》美文王“顺帝之则”,然则圣人之道莫不同天合德,岂待同天之语,然后得同之哉?《书》为世教,当因之人事,以人系天,于义无取,且“古”之为天,经无此训。高贵乡公皆以郑为长,非笃论也。○传“勋功”至“安者”○正义曰:“勋、功”、“钦、敬”,《释诂》文。此经述上稽古之事,放效上世之功,即是考于古道也。经言“放勋”,放其功而已。传兼言“化”者,据其勋业谓之功,指其教人则为化,功之与化所从言之异耳。郑玄云:“敬事节用谓之钦,照临四方谓之明,经纬天地谓之文,虑深通敏谓之思。”孔无明说,当与之同。四者皆在身之德,故谓之“四德”。凡是臣人王者皆须安之,故广言“安天下之当安者”。所安者则下文“九族、百姓、万邦”是也。其“敬明文思”为此次者,顾氏云:“随便而言,无义例也。”知者此先“聪”后“明”,《舜典》云“明四目,达四聪”,先明后“聪”,故知无例也。今考《舜典》云:“浚哲文明”,又先“文”后“明”,与此不类,知顾氏为得也。○传“允信”至“天地”○正义曰:“允、信”、“格、至”,《释诂》文。“克,能”、“光,充”,《释言》文。在身为德,施之曰行。郑玄云:“不懈于位曰恭,推贤尚善曰让。”恭让是施行之名。上言尧德,此言尧行,故传以文次言之。言尧既有敬明文思之四德,又信实、恭勤、善能、推让,下人爱其恭让,传其德音,故其名远闻,旁行则充溢四方,上下则至于天地。持身能恭,与人能让,自己及物,故先恭后让。恭言信,让言克,交互其文耳。皆言信实能为也。传以“溢”解“被”,言其饶多盈溢,故被及之也。表里内外相对之言,故以表为外,向不向上至有所限,旁行四方无复限极,故四表言“被”,上下言“至”。“四外”者,以其无限,自内言之,言其至于远处,正谓四方之外畔者,当如《尔雅》所谓“四海”、“四荒”之地也。先“四表”后“上下”者,人之声名,宜先及于人,后被四表,是人先知之,故先言至人。后言至于上下,言至于天地,喻其声闻远耳。《礼运》称圣人为政,能使“天降膏露,地出醴泉”,是名闻远达,使天地效灵,是亦格于上下之事。

  克明俊德,以亲九族。能明俊德之士任用之,以睦高祖玄孙之亲。○九族,上自高祖,下至玄孙,凡九族。马、郑同。九族既睦,平章百姓。既,已也。百姓,百官。言化九族而平和章明。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昭亦明也。协,合。黎,众。时,是。雍,和也。言天下众民皆变化化上,是以风俗大和。○黎,力兮反。 
  [疏]“克明”至“时雍”○正义曰:言尧能名闻广远,由其委任贤哲,故复陈之。言尧之为君也,能尊明俊德之士,使之助己施化。以此贤臣之化,先令亲其九族之亲。九族蒙化已亲睦矣,又使之和协显明于百官之族姓。百姓蒙化皆有礼仪,昭然而明显矣,又使之合会调和天下之万国。其万国之众人于是变化从上,是以风俗大和,能使九族敦睦,百姓显明,万邦和睦,是“安天下之当安”者也。○传“能明”至“之亲”○正义曰:郑玄云:“‘俊德’,贤才兼人者。”然则“俊德”谓有德。人能明俊德之士者,谓命为大官,赐之厚禄,用其才智,使之高显也。以其有德,故任用之。以此贤臣之化,亲睦高祖玄孙之亲。上至高祖,下及玄孙,是为九族。同出高曾,皆当亲之,故言之“亲”也。《礼记·丧服小记》云:“亲亲以三为五,以五为九。”又《异义》、夏侯、欧阳等以为九族者,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皆据“异姓有服”。郑玄驳云:“异姓之服不过缌麻,言不废昏。又《昏礼》请期云‘惟是三族之不虞’,恐其废昏,明非外族也。”是郑与孔同。“九族”谓帝之九族,“百姓”谓百官族姓,“万邦”谓天下众民,自内及外,从高至卑,以为远近之次也。知“九族”非民之九族者,以先亲九族,次及百姓,百姓是群臣弟子,不宜越百姓而先下民。若是民之九族,则“九族既睦”,民已和矣,下句不当复言“协和万邦”,以此知帝之九族也。尧不自亲九族,而待臣使之亲者,此言用臣法耳,岂有圣人在上,疏其骨肉者乎?若以尧自能亲,不待臣化,则化万邦百姓,尧岂不能化之,而待臣化之也?且言“亲九族”者,非徒使帝亲之,亦使臣亲之,帝亦令其自相亲爱,故须臣子之化也。○传“既已”至“章明”。○正义曰:“既”、“已”义同,故训“既”为已,经传之言。“百姓”或指天下百姓,此下句乃有“黎民”,故知“百姓”即百官也。百官谓之百姓者,隐八年《左传》云:“天子建德,因生以赐姓。”谓建立有德以为公卿,因其所生之地而赐之以为其姓,令其收敛族亲,自为宗主。明王者任贤不任亲,故以“百姓”言之。《周官》篇云:“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大禹谟》云:“率百官若帝之初。”是唐、虞之世经文皆称“百官”。而《礼记·明堂位》云“有虞氏之官五十”,后世所记不合经也。“平章”与“百姓”其文非九族之事,传以此经之事文势相因,先化九族,乃化百官,故云“化九族而平和章明”。谓九族与百官皆须导之以德义,平理之使之协和,教之以礼法,章显之使之明着。○传“昭亦”至“大和”。○正义曰:《释诂》以“昭”为光,光、明义同,经已有“明”,故云“昭亦明也”。《释诂》以“协”为和,和、合义同,故训“协”为合也。“黎,众”、“时,是”,《释诂》文。“雍,和”,《释训》文。尧民之变,明其变恶从善,人之所和,惟风俗耳。故知谓“天下众人皆变化化上,是以风俗大和”,人俗大和,即是太平之事也。此上经三事相类,古史交互立文。以“亲”言“既睦”,“平章”言“昭明”,“协和”言“时雍”。“睦”即“亲”也,“章”即“明”也,“雍”即“和”也,各自变文以类相对。平九族使之亲,平百姓使之明,正谓使从顺礼义,恩情和合,故于万邦变言“协和”,明“以亲九族”、“平章百姓”亦是协和之也。但九族宜相亲睦,百姓宜明礼义,万邦宜尽和协,各因所宜为文,其实相通也。民言“于变”,谓从上化,则“九族既睦”、“百姓昭明”亦是变上,故得睦得明也。  乃命羲和,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重黎之后羲氏、和氏世掌天地四时之官,故尧命之,使敬顺昊天。昊天言元气广大。星,四方中星。辰,日月所会。历象其分节。敬记天时以授人也。此举其目,下别序之。○羲和,马云:“羲氏掌天官,和氏掌地官,四子掌四时。”昊,胡老反。重,直龙反,少昊之后。黎,高阳之后。“日月所会”谓日月交会于十二次也。寅曰析木,卯曰大火,辰曰寿星,巳曰鹑尾,午曰鹑火,未曰鹑首,申曰实沈,酉曰大梁,戌曰降娄,亥曰娵訾,子曰玄枵,丑曰星纪。分命羲仲,宅嵎夷,曰旸谷。宅,居也。东表之地称嵎夷。旸,明也。日出于谷而天下明,故称旸谷。旸谷、嵎夷一也。羲仲居治东方之官。○嵎音隅,马曰:“嵎,海嵎也。”夷,莱夷也。《尚书、·考灵耀》及《史记》作“禺铁”。旸音阳。谷,工木反,又音欲,下同。马云:“旸谷,海嵎夷之地名。”“日出于谷”本或作“日出于阳谷”,“阳”衍字。寅宾出日,平秩东作。寅,敬。宾,导。秩,序也。岁起于东而始就耕,谓之东作。东方之官敬导出日,平均次序东作之事,以务农也。○寅,徐以真反,又音夷,下同。宾如字,徐音殡,马云:“从也。”出,尺遂反,又如字,注同。平如字,马作苹,普庚反,云:“使也。”下皆放此。秩如字。日中,星鸟,以殷仲春。日中谓春分之日。鸟,南方朱鸟七宿。殷,正也。春分之昏,鸟星毕见,以正仲春之气节,转以推季孟则可知。○中,贞仲反,又如字。殷,于勤反,马、郑云:“中也。”宿音秀,下同。见,贤遍反,下同。厥民析,鸟兽孳尾。冬寒无事,并入室处。春事既起,丁壮就功。厥,其也。言其民老壮分析。乳化曰孳,交接曰尾。○析,星历反。孳音字。乳,儒付反。《说文》云:“人及鸟生子曰乳,兽曰产。”申命羲叔,宅南交。申,重也。南交言夏与春交。举一隅以见之。此居治南方之官。○重,直用反。平秩南讹,敬致。讹,化也。掌夏之官平叙南方化育之事,敬行其教,以致其功。四时同之,亦举一隅。○讹,五和反。日永,星火,以正仲夏。永,长也,谓夏至之日。火,苍龙之中星,举中则七星见可知。以正仲夏之气节,季孟亦可知。厥民因,鸟兽希革。因,谓老弱因就在田之丁壮以助农也。夏时鸟兽毛羽希少改易。革,改也。分命和仲,宅西,曰昧谷。昧,冥也。日入于谷而天下冥,故曰昧谷。昧谷曰西,则嵎夷东可知。此居治西方之官,掌秋天之政也。○昧,武内反。冥,莫定反。寅饯纳日,平秩西成。饯,送也。日出言导,日入言送,因事之宜。秋,西方,万物成。平序其政,助成物。○饯,贱衍反。马云:“灭也,灭犹没也。”宵中,星虚,以殷仲秋。宵,夜也。春言日,秋言夜,互相备。虚,玄武之中星,亦言七星皆以秋分日见,以正三秋。厥民夷,鸟兽毛毨。夷,平也,老壮在田与夏平也。毨,理也,毛更生整理。○“毛毨”,下先典反。《说文》云:“仲秋鸟兽毛盛,可选取以为器用也。”申命和叔,宅朔方,曰幽都。平在朔易。北称朔,亦称方,言一方则三方见矣。北称幽都,南称明从可知也。都谓所聚也。易谓岁改易北方,平均在察其政,以顺天常。上总言羲和敬顺昊天,此分别仲叔,各有所掌。○别音彼列反,下同。日短,星昴,以正仲冬。日短,冬至之日。昴,白虎之中星,亦以七星并见,以正冬之三节。厥民隩,鸟兽氄毛。隩,室也。民改岁入此室处,以辟风寒。鸟兽皆生而毳细毛以自温焉。○隩,于六反,马云:“暖也。”氄,如勇反,徐又音而充反,马云:“温柔貌。”辟音避。耎,如兖反,本或作濡,音儒。毳,尺锐反。帝曰:“咨!汝羲暨和。期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以闰月定四时,成岁。咨,嗟。暨,与也。匝四时曰期。一岁十二月,月三十日,正三百六十日;除小月六,为六日,是为一岁有馀十二日;未盈三岁足得一月,则置闰焉,以定四时之气节,成一岁之历象。○暨,其器反。期,居其反,下同。旬,似遵反,十日为旬。匝,子合反。允厘百工,庶绩咸熙。”允,信。厘,治。工,官。绩,功。咸,皆。熙,广也。言定四时成岁历,以告时授事,则能信治百官,众功皆广,叹其善。○厘,力之反。熙,许其反,兴也。 
  [疏]“乃命”至“咸熙”○正义曰:上言能明俊德,又述能明之事,尧之圣德美政如上所陈。但圣不必独理,必须贤辅。尧以须臣之故,乃命有俊明之人羲氏、和氏敬顺昊天之命,历此法象。其日之甲乙,月之大小,昏明递中之星,日月所会之辰,定其所行之数,以为一岁之历。乃依此历,敬授下人以天时之早晚。其总为一岁之历,其分有四时之异,既举总目,更别序之。尧于羲和之内,乃分别命其羲氏而字仲者,令居治东方嵎夷之地也。日所出处名曰旸明之谷,于此处所主之职,使羲仲主治之。既主东方之事,而日出于东方,令此羲仲恭敬导引将出之日,平均次序东方耕作之事,使彼下民务勤种植。于日昼夜中分,刻漏正等,天星朱鸟南方七宿合昏毕见,以此天之时候调正仲春之气节。此时农事已起,不居室内,其时之民宜分析适野。老弱居室,丁壮就功。于时鸟兽皆孕胎卵,孳尾匹合。又就所分羲氏之内,重命其羲氏而字叔者,使之居治南方之职,又于天分南方与东交,立夏以至立秋时之事,皆主之。均平次序南方化育之事,敬行其教,以致其功,于日正长,昼漏最多,天星大火东方七宿合昏毕见,以此天时之候调正仲夏之气节。于时苗稼已殖,农事尤烦,其时之民,老弱因一丁壮就在田野。于时鸟兽羽毛希少,变改寒时。又分命和氏而字仲者,居治西方日所入处,名曰昧冥之谷。于此处所主之职,使和仲主治之。既主西方之事,而日入在于西方,令此和仲恭敬从送既入之日,平均次序西方成物之事,使彼下民务勤收敛。于昼夜中分,漏刻正等,天星之虚北方七宿合昏毕见,以此天时之候调正仲秋之气节。于时禾苗秀实,农事未闲,其时之民与夏齐平,尽在田野。于时鸟兽毛羽更生,已稍整治。又重命和氏而字叔者,令居治北方名曰幽都之地,于此处所主之职,使和叔主治之。平均视察北方岁改之事。于日正短,昼漏最少,天星之昴西方七宿合昏毕见,以此天时之候调正仲冬之气节。于时禾稼已入,农事闲暇,其时之人皆处深隩之室,鸟兽皆生耎毳细毛以自温暖。此是羲和敬天授人之实事也。羲和所掌如是,故帝尧乃述而叹之曰:“咨嗟!汝羲仲、羲叔与和仲、和叔。一期之间三百有六旬有六日,分为十二月,则馀日不尽,令气朔参差,若以闰月补阙,令气朔得正定四时之气节,成一岁之历象,是汝之美可叹也。又以此岁历告时授事,信能和治百官,使之众功皆广也。”叹美羲和能敬天之节,众功皆广,则是风俗大和。○传“重黎”至“序之”○正义曰:《楚语》云:“少昊氏之衰,九黎乱德,人神杂扰,不可方物。颛顼受之,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属神,火正黎司地以属民,使复旧常,无相侵渎。其后三苗复九黎之恶,尧复育重黎之后,不忘旧者,使复典之。以至于夏商。”据此文则自尧及商无他姓也。尧育重黎之后,是此羲和可知。是羲和为重黎之后,世掌天地之官文所出也。《吕刑》先“重”后“黎”,此文先“羲”后“和”,杨子《法言》云:“羲近重,和近黎。”是“羲”承“重”而“和”承“黎”矣。《吕刑》称“乃命重黎”与此“命羲和”为一事也。故《吕刑》传云:“重即羲也,黎即和也。”羲和虽别为氏族而出自重黎,故《吕刑》以“重黎”言之。《郑语》云:“为高辛氏火正。”则高辛亦命重黎。故郑玄于此注云:“高辛氏世,命重为南正司天,黎为火正司地。”据“世掌”之文,用《楚语》为说也。《楚世家》云:“重黎为帝喾火正,能光融天下,啻喾命曰祝融。共工氏作乱,帝喾使重黎诛之而不尽。帝乃以庚寅日诛重黎,而以其弟吴回为重黎,复居火正,为祝融。”案昭二十九年《左传》称少昊氏有子曰重,颛顼氏有子曰黎。则重黎二人,各出一帝。而《史记》并以重黎为楚国之祖,吴回为重黎,以重黎为官号,此乃《史记》之谬。故束晰讥马迁并两人以为一,谓此是也。《左传》称重为句芒,黎为祝融,不言何帝使为此官。但黎是颛顼之子,其为祝融,必在颛顼之世。重虽少昊之胤,而与黎同命,明使重为句芒亦是颛顼时也。祝融火官可得称为火正,句芒木官不应号为南正,且木不主天,火不主地,而《外传》称颛顼命南正司天,火正司地者,盖使木官兼掌天,火官兼掌地。南为阳位,故掌天谓之南正。黎称本官,故掌地犹为火正。郑答赵商云:“先师以来,皆云火掌为地,当云黎为北正。”孔无明说,未必然也。昭十七年《左传》郯子称少昊氏以鸟名官,自颛顼已来乃命以民事。句芒、祝融皆以人事名官,明此当颛顼之时也。传言少昊氏有四叔,当为后代子孙,非亲子也。何则?传称共工氏有子曰句龙,共工氏在颛顼之前多历年代,岂复共工氏亲子至颛顼时乎?明知少昊四叔亦非亲子,高辛所命重黎或是重黎子孙,未必一人能历二代。又高辛前命后诛,当是异人。何有罪而诛,不容列在祀典。明是重黎之后,世以重黎为号,所诛重黎是有功重黎之子孙也。《吕刑》说羲和之事,犹尚谓之重黎,况彼尚近重黎,何故不得称之?以此知异世重黎号同人别。颛顼命重司天,黎司地,羲氏掌天,和氏掌地,其实重、黎、羲、和通掌之也。此云“乃命羲和,钦若昊天”,是羲和二氏共掌天地之事。以乾坤相配,天地相成,运立施化者天,资生成物者地,天之功成其见在地,故下言“日中,星鸟”之类是天事也,“平秩东作”之类是地事也,各分掌其时,非别职矣。案《楚语》云,重司天以属神,黎言地以属人。天地既别,人神又殊,而云通掌之者,外传之文说《吕刑》之义,以为少昊之衰,天地相通,人神杂扰,颛顼乃命重黎分而异之,以解绝地天通之言,故云各有所掌。天地相通,人神杂扰,见其能离绝天地,变异人神耳,非即别掌之。下文别序所掌,则羲主春夏,和主秋冬,俱掌天时,明其共职。彼又言:“至于夏商,世掌天地。”《胤征》云:“羲和湎淫,废时乱日。”不知日食,羲和同罪,明其世掌天地共职。可知颛顼命掌天地,惟重黎二人,尧命羲和则仲叔四人者,以羲和二氏贤者既多,且后代稍文,故分掌其职事,四人各职一时,兼职方岳,以有四岳,故用四人。颛顼之命重黎,惟司天地,主岳以否不可得知。设令亦主方岳,盖重黎二人分主东西也。马融、郑玄皆以此“命羲和”者,命为天地之官。下云“分命”,申命为四时之职。天地之与四时于周则冢宰司徒之属,六卿是也。孔言“此举其目,下别序之”,则惟命四人,无六官也。下传云四岳即羲和四子,《舜典》传称禹、益六人新命有职,与四岳十二牧凡为二十二人。然新命之六人,禹命为百揆,契作司徒,伯夷为秩宗,皋陶为士,垂作共工,亦禹、契之辈即是卿官。卿官之外别有四岳,四岳非卿官也。孔意以羲和非是卿官,别掌天地,但天地行于四时,四时位在四方,平秩四时之人因主方岳之事,犹自别有卿官分掌诸职。《左传》称少昊氏以鸟名官,五鸠氏即周世之卿官也。五鸠之外别有凤鸟氏,历正也,班在五鸠之上。是上代以来皆重历数,故知尧于卿官之外别命羲和掌天地也。于时羲和似尊于诸卿,后世以来稍益卑贱。《周礼》“太史掌正岁年以序事”,即古羲和之任也。桓十七年《左传》云“日官居卿以底日”,犹尚尊其所掌。周之卿官明是尧时重之,故特言“乃命羲和”。此“乃命羲和”重述“克明俊德”之事,得致雍和所由。已上论尧圣性,此说尧之任贤,据尧身而言用臣,故云“乃命”,非“时雍”之后方始命之。“使敬顺昊天”,昊天者混元之气,昊然广大,故谓之“昊天”也。《释天》云:“春为苍天,夏为昊天,秋为旻天,冬为上天。”《毛诗》传云:“尊而君之则称皇天,元气广大则称昊天,仁覆闵下则称旻天,自上降监则称上天,据远视之苍苍然则称苍天。”《尔雅》四时异名,《诗》传即随事立称。郑玄读《尔雅》云“春为昊天,夏为苍天”,故驳《异义》云:“春气博施,故以广大言之。夏气高明,故以远言之。秋气或生或杀,故以闵下言之。冬气闭藏而清察,故以监下言之。皇天者尊而号之也。”六籍之中,诸称天者以情所求言之耳,非必于其时称之。然此言尧敬大四天,故以“广大”言之。“星,四方中星”者,二十八宿,布在四方,随天转运,更互在南方,每月各有中者。《月令》每月昏旦,惟举一星之中,若使每日视之,即诸宿每日昏旦莫不常中,中则人皆见之,故以中星表宿,“四方中星”总谓二十八宿也。或以《书传》云“主春者张,昏中,可以种谷。主夏者火,昏中,可以种黍。主秋者虚,昏中,可以种麦。主冬者昴,昏中,可以收敛。皆云上告天子,下赋臣人。天子南面而视四方星之中,知人缓急,故曰敬授人时”,谓此“四方中星”如《书》传之说。孔于虚昴诸星本无取中之事,用《书传》为孔说非其旨矣。“辰,日月所会”者,昭七年《左传》士文伯对晋侯之辞也。日行迟,月行疾,每月之朔月行及日而与之会,其必在宿。分二十八宿,是日月所会之处。辰,时也,集会有时,故谓之辰。“日月所会”与“四方中星”俱是二十八宿。举其人目所见,以星言之。论其日月所会,以辰言之,其实一物,故星、辰共文。《益稷》称古人之象,日月星辰共为一象,由其实同故也。日月与星,天之三光。四时变化,以此为政。故命羲和,令以算术推步,累历其所行,法象其所在,具有分数节候,参差不等,敬记此天时以为历而授人。此言星辰共为一物。《周礼·大宗伯》云:“实柴祀日月星辰。”郑玄云“星谓五纬,辰谓日月所会十二次”者,以星、辰为二者。五纬与二十八宿俱是天星,天之神祇,礼无不祭,故郑玄随事而分之。以此“敬授人时”无取五纬之义,故郑玄于此注亦以星、辰为一,观文为说也。然则五星与日月皆别行,不与二十八宿同为不动也。○传“宅居”至“之官”。○正义曰:“宅,居”,《释言》文。《禹贡》青州云:“嵎夷既略。”青州在东界外之畔为表,故云“东表之地称嵎夷”也。阴阳相对,阴闇而阳明也,故以“旸”为明。谷无阴阳之异,以日出于谷而天下皆明,故谓日出之处为“旸谷”。冬南夏北不常厥处,但日由空道,似行自谷,故以“谷”言之,非实有深谷而日从谷之出也。据日所出谓之“旸谷”,指其地名即称“嵎夷”,故云“旸谷、嵎夷一也”。又解“居”者,居其官不居其地,故云“羲仲居治东方之官”。此言“分命”者,上云“乃命羲和”,总举其目,就“乃命”之内分其职掌,使羲主春夏,和主秋冬,分一岁而别掌之,故言“分命”。就羲和之内又重分之,故于夏变言“申命”。既命仲而复命叔,是其重命之也。所命无伯、季者,盖时无伯、季,或有而不贤,则《外传》称“尧育重黎之后,不忘旧者,使复典之”,明仲叔能守旧业,故命之也。此羲和掌序天地,兼知人事,因主四时而分主四方,故举东表之地,以明所举之域。地东举嵎夷之名,明分三方皆宜有地名,此为其始,故特详举其文。羲仲居治东方之官,居在帝都而遥统领之。王肃云“皆居京师而统之,亦有时述职”,是其事也。以春位在东,因治于东方,其实本主四方春政,故于和仲之下云:“此居治西方之官,掌秋天之政。”明此,掌春天之政,孔以经事详,故就下文而互发之。○传“寅敬”至“务农”○正义曰:“寅,敬”,《释诂》文。宾者主行导引,故“宾”为导也。《释诂》以“秩”为常,常即次第有序,故“秩”为序也。一岁之事,在东则耕作,在南则化育,在西则成熟,在北则改易,故以方名配岁事为文,言顺天时气以劝课人务也。春则生物,秋则成物。日之出也,物始生长,人当顺其生长,致力耕耘。日之入也,物皆成熟,人当顺其成熟,致力收敛。东方之官当恭敬导引日出,平秩东作之事,使人耕耘。西方之官当恭敬从送日入,平秩西成之事,使人收敛。日之出入,自是其常,但由日出入,故物有生成。虽气能生物,而非人不就。勤于耕稼,是导引之。勤于收藏,是从送之。冬夏之文无此类者,南北二方非日所出入,“平秩南讹”亦是导日之事,“平在朔易”亦是送日之事。依此春秋而共为宾饯,故冬夏二时无此一句。劝课下民,皆使致力,是敬导之。平均次序,即是授人,田里各有疆埸,是平均之也。耕种收敛使不失其次序,王者以农为重,经主于农事。“寅宾出日”为“平秩”设文,故并解之也。言“敬导出日”者,正谓平秩次序东作之事以务农也。郑以“作”为生,计秋言西成,春宜言东生。但四时之功皆须作力,不可不言力作,直说生成,明此以岁事初起,时言“东作”,以见四时亦当力作,故孔以耕作解之。郑玄云:“寅宾出日,谓春分朝日。”又以“寅饯纳日,谓秋分夕日”也。○传“日中”至“可知”○正义曰:其仲春、仲秋、冬至、夏至,马融云:“古制刻漏昼夜百刻。昼长六十刻,夜短四十刻。昼短四十刻,夜长六十刻。昼中五十刻,夜亦五十刻。”融之此言据日出见为说。天之昼夜以日出入为分,人之昼夜以昏明为限。日未出前二刻半为明,日入后二刻半为昏,损夜五刻以裨于昼,则昼多于夜,复校五刻。古今历术与太史所候皆云,夏至之昼六十五刻,夜三十五刻。冬至之昼四十五刻,夜五十五刻。春分秋分之昼五十五刻,夜四十五刻。此其不易之法也。然今太史细候之法,则校常法半刻也。从春分至于夏至,昼暂长,增九刻半。夏至至于秋分,所减亦如之。从秋分至于冬至,昼暂短,减十刻半。从冬至至于春分,其增亦如之。又于每气之间增减刻数,有多有少,不可通而为率。汉初未能审知,率九日增减一刻,和帝时待诏霍融始请改之。郑注《书纬·考灵曜》仍云“九日增减一刻”,犹尚未觉悟也。郑注此云:“日长者日见之漏五十五刻,日短者日见之漏四十五刻。”与历不同。故王肃难云:“知日见之漏减昼漏五刻,不意马融为传已减之矣。因马融所减而又减之,故日长为五十五刻,因以冬至反之,取其夏至夜刻,以为冬至昼短,此其所以误耳。”“鸟,南方朱鸟七宿”者,在天成象,星作鸟形。《曲礼》说军陈象天之行,“前朱雀,后玄武,左青龙,右白虎”。“雀”即鸟也。“武”谓龟甲捍御,故变文“玄武”焉。是天星有龙虎鸟龟之形也。四方皆有七宿,各成一形。东方成龙形,西方成虎形,皆南首而北尾。南方成鸟形,北方成龟形,皆西首而东尾。以南方之宿象鸟,故言鸟谓朱鸟七宿也。此经举宿,为文不类。春言“星鸟”,总举七宿。夏言“星火”,独指房、心。虚、昴惟举一宿。文不同者,互相通也。《释言》以“殷”为中,中、正义同,故“殷”为正也。此经冬夏言“正”,春秋言“殷”者,其义同。春分之昏,观鸟星毕见,以正仲春之气节,计仲春日在奎、娄而入于酉地,则初昏之时井、鬼在午,柳、星、张在巳,轸、翼在辰,是朱鸟七宿皆得见也。春有三月,此经直云“仲春”,故传辨之云,既正仲春,转以推季孟之月,则事亦可知也。天道左旋,日体右行,故星见之方与四时相逆。春则南方见,夏则东方见,秋则北方见,冬则西方见,此则势自当然。而《书纬》为文生说,言“春夏相与交,秋冬相与互,谓之母成子,子助母”,斯假妄之谈耳。马融、郑玄以为“星鸟、星火谓正在南方。春分之昏七星中,仲夏之昏心星中,秋分之昏虚星中,冬至之昏昴星中,皆举正中之星,不为一方尽”,见此其与孔异也。至于举仲月以统一时,亦与孔同。王肃亦以星鸟之属为昏中之星,其要异者以所宅为孟月,日中、日永为仲月,星鸟、星火为季月,“以殷”、“以正”皆总三时之月,读“仲”为中,言各正三月之中气也。以马融、郑玄之言,不合天象,星火之属仲月未中,故为每时皆历陈三月,言日以正仲春,以正春之三月中气。若正春之三月中,当言“以正春中”,不应言“以正仲春”。王氏之说非文势也。孔氏直取“毕见”,稍为迂阔,比诸王、马,于理最优。○传“冬寒”至“曰尾”。○正义曰:“厥,其”,《释言》文。其人老弱在室,丁壮适野,是老壮分析也。孳、字,古今同耳。字训爱也,产生为乳,胎孕为化,孕产必爱之,故乳化曰“孳”。鸟兽皆以尾交接,故交接曰“尾”。计当先尾后孳,随便言之。○传“申重”至“之官”。○正义曰:“申、重”,《释诂》文。此官既主四时,亦主方面,经言“南交”,谓南方与东方交,传言“夏与春交”,见其时、方皆掌之。春尽之日与立夏之初,时相交也,东方之南,南方之东,位相交也,言羲叔所掌与羲仲相交际也。四时皆举仲月之候,嫌其不统季孟,于此言“交”,明四时皆然,故传言“举一隅以见之”。春上无冬,不得见其交接,至是夏与春交,故此言之。○传“讹化”至“一隅”○正义曰:“讹,化”,《释言》文。禾苗秀穗,化成子实,亦胎生乳化之类,故“掌夏之官平序南方化育之事”,谓劝课民耘耨,使苗得秀实。“敬行其教,以致其功”,谓敬行平秩之教,以致化育之功。农功岁终乃毕,敬行四时皆同,于此言之,见四时皆然,故云“亦举一隅”也。夏日农功尤急,故就此言之。○传“永长”至“可知”○正义曰:“永,长”,《释诂》文。夏至之日日最长,故知谓夏至之日。计七宿房在其中,但房、心连体,心统其名。《左传》言“火中”、“火见”,《诗》称“七月流火”,皆指房、心为火,故曰“火,苍龙之中星”。特举一星,与鸟不类,故云“举中则七星见可知”。计仲夏日在东井而入于酉地,即初昏之时角、亢在午,氐、房、心在巳,尾、箕在辰,是东方七宿皆得见也。○传“因谓”至“革改”○正义曰:春既分析在外,今日因往就之,故言“因,谓老弱因就在田之丁壮以务农”也。鸟兽冬毛最多,春犹未脱,故至夏始毛羽希少,改易往前。“革”谓变革,故为改也。传之训字,或先或后,无义例也。○传“昧冥”至“之政”○正义曰:《释言》云:“晦,冥也。”冥是暗,故“昧”为冥也。“谷”者日所行之道,日入于谷而天下皆冥,故谓日入之处为“昧谷”,非实有谷而日入也。此经春秋相对,春不言“东”,但举昧谷曰“西”,则嵎夷东可知。然则东言“嵎夷”,则西亦有地明矣,阙其文所以互见之。传于春言“东方之官”,不言“掌春”,夏言“掌夏之官”,不言“南方”,此言“居治西方之官,掌秋天之政”,互文明四时皆同。○传“饯送”至“成物也”○正义曰:送行饮酒谓之饯,故“饯”为送也。导者引前之言,送者从后之称,因其欲出,导而引之,因其欲入,从而送之,是其因事之宜而立此文也。秋位在西,于时万物成熟,平序其秋天之政,未成则耘耨,既熟则收敛,助天成物,以此而从送入日也。纳、入义同,故传以入解“纳”。○传“宵夜”至“三秋”○正义曰:“宵,夜”,《释言》文。舍人曰:“宵,阳气消也”。三时皆言日,惟秋言夜,故传辨之云:“春言日,秋言夜,互相备”也,互着明也。明日中宵亦中,宵中日亦中,因此而推之,足知日永则宵短,日短则宵长,皆以此而备知也。正于此时变文者,以春之与秋日夜皆等,春言“出日”即以“日”言之,秋云“纳日”即以“夜”言之,亦事之宜也。北方七宿则虚为中,故虚为玄武之中星。计仲秋日在角、亢而入于酉地,初昏之时斗、牛在午,女、虚、危在巳,室、壁在辰,举虚中星言之,亦言七星皆以秋分之日昏时并见,以正秋之三月。○传“夷平”至“整理”○正义曰:《释诂》云:“夷、平,易也。”俱训为易,是“夷”得为平。秋禾未熟,农事犹烦,故“老壮在田与夏平”也。“毨”者,毛羽美悦之状,故为理也。夏时毛羽希少,今则毛羽复生,夏改而少,秋更生多,故言“更生整理”。○传“北称”至“所掌”○正义曰:《释训》云:“朔,北方也。”舍人曰:“朔,尽也。北方万物尽,故言朔也。”李巡曰:“万物尽于北方,苏而复生,故言北方。”是“北称朔”也。羲和主四方之官,四时皆应言“方”,于此言“方”者,即三方皆见矣。春为岁首,故举地名;夏与春交,故言“南交”;秋言“西”以见嵎夷当为东,冬言“方”以见三时皆有方。古史要约,其文互相发见也。“幽”之与“明”文恒相对,北既称“幽”,则南当称“明”,从此可知,故于夏无文。经冬言“幽都”,夏当云“明都”,传不言“都”者,从可知也。郑云:“夏不言‘曰明都’三字,摩灭也。”伏生所诵与壁中旧本并无此字,非摩灭也。王肃以“夏无‘明都’,避‘敬致’,然即‘幽’足见‘明’,阙文相避”,如肃之言,义可通矣。“都谓所聚”者,总言此方是万物所聚之处,非指都邑聚居也。“易谓岁改易于北方”者,人则三时在野,冬入隩室,物则三时生长,冬入囷仓,是人之与物皆改易也。王肃云:“改易者,谨约盖藏,循行积聚。”引《诗》“嗟我妇子,曰为改岁,入此室处”。王肃言人物皆易,孔意亦当然也。《释诂》云:“在,察也。舍人曰:“在,见物之察。”是“在”为察义,故言“平均在察其政,以顺天常”。以“在察”须与“平均”连言,不复训“在”为察,故《舜典》之传别更训之。三时皆言“平秩”,此独言“平在”者,以三时乃役力田野,当次序之,冬则物皆藏入,须省察之,故异其文。秋日物成就,故传言“助成物”,冬日盖藏,天之常道,故言“顺天常”,因明“东作”、“南讹”亦是助生物,类常道也。上总言羲和敬顺昊天,此分别仲叔各有所掌,明此四时之节,即顺天之政,实恐人以“敬顺昊天”直是历象日月,嫌仲叔所掌非顺天之事,故重明之。○传“隩室”至“温焉”。○正义曰:《释宫》云:“西南隅谓之隩。”孙炎云:“室中隐隩之处也。”隩是室内之名,故以“隩”为室也。物生皆尽,野功咸毕,是岁改矣。以天气改岁,故入此室处,以避风寒。天气既至,故鸟兽皆生耎毳细毛以自温焉。经言“氄毛”,谓附肉细毛,故以“耎毳”解之。○传“咨嗟”至“历象”○正义曰:“咨,嗟”、“暨,与”,皆《释诂》文也。“迎四时曰期”,“期”即“迎”也。故王肃云:“期,四时是也。”然古时真历遭战国及秦而亡,汉存六历虽详于五纪之论,皆秦汉之际假托为之,实不得正要有梗概之言。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而日日行一度,则一期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今《考灵曜》、《干凿度》诸纬皆然。此言三百六十六日者,王肃云:“四分日之一又入六日之内,举全数以言之,故云三百六十六日也。”传又解所以须置闰之意,皆据大率以言之,云:“一岁十二月,月三十日,正三百六十日也;除小月六,又为六日。”今经云三百六十六日,故云“馀十二日”,不成期。以一月不整三十日,今一年馀十二日,故未至盈满三岁足得一月,则置闰也。以时分于岁,故云“气节”,谓二十四气,时月之节。岁总于时,故云“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以相配成也。六历、诸纬与《周髀》皆云,日行一度,月行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为每月二十九日过半。日之于法,分为日九百四十分日之四百九十九,即月有二十九日半强。为十二月,六大之外有日分三百四十八,是除小月无六日,又大岁三百六十六日,小岁三百五十五日,则一岁所馀无十二日。今言“十二日”者,皆以大率据整而计之,其实一岁所馀正十一日弱也。以为十九年七闰,十九年年十一日则二百九日,其七月四大三小犹二百七日,况无四大乎?为每年十一日弱分明矣。所以弱者,以四分日之一于九百四十分,则一分为二百三十五分,少于小月馀分三百四十八。以二百三十五减三百四十八,不尽一百一十三,是四分日之一馀矣。皆以五日为率,其小月虽为岁日残分所减,犹馀一百一十三,则实馀尚无六日。就六日抽一日为九百四十分减其一百一十三分,不尽八百二十七分。以不抽者五日并三百六十日外之五日为十日,其馀九百四十分日之八百二十七,为每岁之实馀。今十九年年,十日得整日一百九十。又以十九乘八百二十七分,得一万五千七百一十三。以日法九百四十除之,得十六日。以并一百九十日为二百六日,不尽六百七十三分为日馀。今为闰月得七,每月二十九日,七月为二百三日。又每四百九十九分以七乘之得三千四百九十三,以日法九百四十分除之得三日。以二百三日亦为二百六日,不尽亦六百七十三为日馀,亦相当矣。所以无闰时不定,岁不成者,若以闰无,三年差一月,则以正月为二月,每月皆差;九年差三月,即以春为夏;若十七年差六月,即四时相反;时何由定,岁何得成乎?故须置闰以定四时。故《左传》云“履端于始,序则不愆;举正于中,民则不惑;归馀于终,事则不悖”是也,先王以重闰焉。王肃云:“斗之所建,是为中气,日月所在。斗指两辰之间,无中气,故以为闰也。”○传“允信”至“其善”○正义曰:《释训》云:“鬼之为言归也。”《乡饮酒义》云:“春之为言蠢也。”然则《释训》之例有以声相近而训其义者,“厘,治”,“工,官”,皆以声近为训,他皆放此类也。“绩,功”、“咸、皆”,《释诂》文。“熙、广”,《周语》文。此经文义承“成岁”之下,传以文势次之,言定历授事能使众功皆广。“叹其善”谓帝叹羲和之功也。

  帝曰:“畴咨若时?登庸。”畴,谁。庸,用也。谁能咸熙庶绩,顺是事者,将登用之。○畴,直由反。放齐曰:“胤子朱启明。”帝曰:“吁!嚚讼,可乎?”放齐,臣名。胤,国。子,爵。朱,名。启,开也。吁,疑怪之辞。言不忠信为嚚,又好争讼,可乎!言不可。○放,方往反,注同。胤,引信反,马云:“嗣也。”吁,况于反,徐往付反,一音于。嚚,鱼巾反。讼,才用反,马本作庸。好,呼报反,下注同。争,斗也。帝曰:“畴咨若予采?”采,事也。复求谁能顺我事者。○予音馀,又羊汝反。采,七在反,马云:“官也。”复,扶又反。欢兜曰:“都!共工方鸠僝功。”欢兜,臣名。都,于,叹美之辞。共工,官称。鸠,聚。僝,见也。叹共工能方方聚见其功。○欢,呼端反。兜,丁侯反。共音恭,注同。僝,仕简反,徐音撰,马云:“具也。”于音乌。称,尺证反。帝曰:“吁!静言庸违,象恭滔天。”静,谋。滔,漫也。言共工自为谋言,起用行事而违背之,貌象恭敬而心傲很,若漫天。言不可用。○滔,吐刀反。漫,末旦反,下同,又末寒反。背音佩。傲,五报反,下同。很,恨恳反。帝曰:“咨!四岳,四岳,即上羲和之四子,分掌四岳之诸侯,故称焉。汤汤洪水方割,汤汤,流貌。洪,大。割,害也。言大水方方为害。○汤音伤。洪音户工反。荡荡怀山襄陵,浩浩滔天。荡荡,言之奔突有所涤除。怀,包。襄,上也。包山上陵,浩浩盛大,若漫天。○浩,胡老反。涤,大历反。上,时掌反。下民其咨,有能俾乂?”俾,使。乂,治也。言民咨嗟忧愁,病水困苦,故问四岳,有能治者将使之。○俾,必尔反。佥曰:“于,鲧哉!”佥,皆也。鲧,崇伯之名。朝臣举之。○佥,七廉反,又七剑反。于音乌。鲧,故本反,马云:“禹父也。朝,直遥反。帝曰:“吁,咈哉!方命圮族。”凡言“吁”者皆非帝意。咈,戾。圮,毁。族,类也。言鲧性很戾,好比方名,命而行事,辄毁败善类。○咈,扶弗反,忿戾也。方如字,马云:“方,放也。”徐云:“郑、王音放。”圮音皮美反。戾音力计反。岳曰:“异哉!试可乃已。”异,已也。已,退也。言馀人尽已,唯鲧可试,无成乃退。○异,徐云:“郑音异,孔、王音怡。”帝曰:“往,钦哉!”敕鲧往治水,命使敬其事。尧知其性很戾圮族,未明其所能,而据总言可试,故遂用之。九载,绩用弗成。载,年也。三考九年,功用不成,则放退之。 
  [疏]“帝曰畴咨若予”至“九载绩用弗成”○正义曰:史又序尧事。尧任羲和,众功已广,及其末年,群官有阙,复求贤人,欲任用之。帝曰:“谁乎?咨嗟。”嗟人之难得也。“有人能顺此咸熙庶绩之事者,我将登而用之”。有臣放齐者对帝:“有胤国子爵之君,其名曰朱,其人心志开达,性识明悟。”言此人可登用也。帝疑怪叹之曰:“吁!此人既顽且嚚,又好争讼,岂可用乎?”总言不可也。史又记尧复求人。帝曰:“谁乎?咨嗟。”嗟人之难得也。“今有人能顺我事者否乎?”言有即欲用之也。有臣欢兜者对帝曰:“呜乎!”叹有人之大贤也。“帝臣共工之官者,此人于所在之方能立事业,聚见其功”。言此人可用也。帝亦疑怪之曰:“吁!此人自作谋计之言,及起用行事而背违之,貌象恭敬而心傲很,若漫天。”言此人不可用也。频频求人,无当帝意。于是洪水为灾,求人治之。帝曰:“咨嗟!”嗟水灾之大也,呼掌岳之官而告以须人之意。“汝四岳等,今汤汤流行之水,所在方方为害。又其势奔突荡荡然,涤除在地之物,包裹高山,乘上丘陵,浩浩盛大,势若漫天。在下之人其皆咨嗟,困病其水矣。有能治者将使治之”。群臣皆曰:“呜呼!”叹其有人之能。“惟鲧堪能治之”。帝又疑怪之曰:“吁!其人心很戾哉!好此方直之名,命而行事,辄毁败善类。”言其不可使也。朝臣已共荐举,四岳又复然之。岳曰:“帝若谓鲧为不可,馀人悉皆已哉。”言不及鲧也。“惟鲧一人试之可也。试若无功,乃黜退之”。言洪水必须速治,馀人不复及鲧,故劝帝用之。帝以群臣固请,不得已而用之。乃告敕鲧曰:“汝往治水,当敬其事哉!”鲧治水九载,已经三考而功用不成。言帝实知人,而朝无贤臣,致使水害未除,待舜乃治。此经三言求人,未必一时之事,但历言朝臣不贤,为求舜张本故也。○传“畴谁”至“用之”○正义曰:“畴,谁”,《释诂》文。“庸”声近“用”,故为用也。马融以“羲和为卿官尧之末年,皆以老死,庶绩多阙。故求贤顺四时之职,欲用以代羲和”。孔于下传云:“四岳,即上羲和之四子。”帝就羲和求贤,则所求者别代他官,不代羲氏、和氏。孔以羲和掌天地之官,正在敬顺昊天,告时授事而已,其施政者乃是百官之事,非复羲和之职。但羲和告时授事,流行百官,使百官庶绩咸熙,今云“咸熙庶绩,顺是事者”,指谓求代百官之阙,非求代羲和也。此经文承“庶绩”之下而言“顺是事者”,故孔以文势次之,此言“谁能咸熙庶绩,顺是事者,将登用之”,盖求卿士用任也。计尧即位至洪水之时六十馀年,百官有阙,皆应求代。求得贤者,则史亦不录。不当帝意,乃始录之,为求舜张本。故惟帝求一人,放齐以一人对之,非六十馀年止求一人也。尧以圣德在位,庶绩咸熙,盖应久矣。此继“咸熙”之下,非知早晚求之,史自历序其事,不必与治水同时也。计四岳职掌天地,当是朝臣之首。下文求治水者,帝“咨四岳”,此不言“咨四岳”者,帝求贤者固当博访朝臣,但史以有岳对者言“咨!四岳”,此不言“咨”者,但此无岳对,故不言耳。○传“放齐”至“不可”○正义曰:以放齐举人对帝,故知臣名,为名为字,不可得知。传言“名”者,辩此是为臣之名号耳,未必是臣之名也。夏王仲康之时,胤侯命掌六师,《顾命》陈宝有胤之舞衣,故知古有胤国。“胤”既是国,自然“子”为爵,“朱”为名也。马融、郑玄以为“帝之胤子曰朱也”。求官而荐太子,太子下愚以为启明,揆之人情,必不然矣。“启”之为开,书传通训,言此人心志开解而明达。“吁”者必有所嫌而为此声,故以为“疑怪之辞”。僖二十四年《左传》曰:“口不道忠信之言为嚚。”是“言不忠信为嚚”也。其人心既顽嚚,又好争讼,此实不可,而帝云“可乎”,故吁声而反之。“可乎”,言不可也。唐尧圣明之主,应任贤哲,放齐圣朝之臣,当非庸品,人有善恶,无容不知,称“嚚讼”以为“启明”,举愚臣以对圣帝,何哉?将以知人不易,人不易知,密意深心,固难照察。胤子矫饰容貌,但以惑人,放齐内少鉴明,未能圆备,谓其实可任用,故承意举之。以帝尧之圣,乃知其嚚讼之事,放齐所不知也。欢兜荐举共工,以为比周之恶,谓之四凶,投之远裔。放齐举胤子,不为凶人者,胤子虽有嚚讼之失,不至滔天之罪,放齐谓之实贤,非是苟为阿比。欢兜则志不在公,私相朋党,共工行背其言,心反于貌,其罪并深,俱被流放,其意异于放齐举胤子故也。○传“采事”至“事者”○正义曰:“采,事”,《释诂》文。上已求顺时,不得其人,故复求顺我事者。顺时顺事其义一也。史以上承“庶绩”之下,故言顺时,谓顺是庶绩之事,此不可复同前文,故变言顺我帝事,其意亦如前经,当求卿士之任也。顺我事之下亦宜有“登用”之言,上文已具,故于此略之。○传“欢兜”至“其功”○正义曰:欢兜亦举人对帝,故知臣名。“都,于”,《释诂》文。“于”即“呜”字,叹之辞也。将言共工之善,故先叹美之。《舜典》命垂作共工,知共工是官称。郑以为“其人名氏未闻。先祖居此官。故以官氏也”。计称人对帝。不应举先世官名.孔直云“官称”,则其人于时居此官也。时见居官,则是已被任用,复举之者,帝求顺事之人,欲置之上位,以为大臣,所欲尊于共工,故举之也。“鸠,聚”,《释诂》文。僝然,见之状,故为见。“叹共工能方方聚见其功”,谓每于所在之方,皆能聚集善事,以见其功,言可用也。若能共工实有见功,则是可任用之人,帝言其庸违滔天不可任者,共工言是行非,貌恭心很,取人之功以为己功,其人非无见功,但功非己有。《左传》说欢兜云“丑类恶物”,是与比周;“天下之人谓之浑敦”,言欢兜以共工比周,妄相荐举,知所言见功非其实功也。○传“静谋”至“可用”○正义曰:“静,谋”,《释诂》文。滔者,漫浸之名,浸必漫其上,故“滔”为漫也。共工险伪之人,自为谋虑之言皆合于道,及起用行事而背违之,言其语是而行非也。貌象恭敬而心傲很,其侮上陵下,若水漫天,言貌恭而心很也。行与言违,貌恭心反,乃是大佞之人,不可任用也。明君圣主莫先于尧,求贤审官王政所急,乃有放齐之不识是非,欢兜之朋党恶物,共工之巧言令色,崇伯之败善乱常,圣人之朝不才总萃,虽曰难之,何其甚也!此等诸人,才实中品,亦虽行有不善,未为大恶,故能仕于圣代,致位大官。以帝尧之末,洪水为灾,欲责非常之功,非复常人所及,自非圣舜登庸,大禹致力,则滔天之害未或可平。以舜禹之成功,见此徒之多罪。勋业既谢,愆衅自生,为圣所诛,其咎益大。且虞史欲盛彰舜德,归过前人,《春秋》史克以宣公比尧,辞颇增甚,知此等并非下愚,未有大恶。其为不善,惟帝所知,将言求舜,以见帝之知人耳。○传“四岳”至“称焉”○正义曰:上列羲和所掌云宅嵎夷、朔方,言四子居治四方,主于外事。岳者,四方之大山。今王朝大臣皆号称“四岳”,是与羲和所掌其事为一,以此知“四岳,即上羲和之四子”也。又解谓之岳者,以其“分掌四岳之诸侯,故称焉”。《舜典》称“巡守至于岱宗,肆觐东后”,《周官》说巡守之礼云,诸侯各朝于方岳之下,是四方诸侯分属四岳也。计尧在位六十馀年,乃命羲和盖应早矣。若使成人见命,至此近将百岁,故马、郑以为羲和皆死。孔以为四岳即是羲和至今仍得在者。以羲和世掌天地,自当父子相承,不必仲叔之身皆悉在也。《书传》虽出自伏生,其常闻诸先达,虞传虽说《舜典》之四岳尚有羲伯、和伯,是仲叔子孙世掌岳事也。○传“汤汤”至“为害”○正义曰:汤汤,波动之状,故为“流貌”。“洪,大”,《释诂》文。刀害为割,故“割”为害也。“言大水方方为害”谓其遍害四方也。○传“荡荡”至“漫天”○正义曰:荡荡,广平之貌,“言水势奔突有所涤除”,谓平地之水,除地上之物,为水漂流,无所复见,荡然惟有水耳。怀,藏,包裹之义,故“怀”为包也。《释言》以“襄”为驾,驾乘牛马皆车在其上,故“襄”为上也。“包山”谓绕其傍,“上陵”谓乘其上,平地已皆荡荡,又复绕山上陵,故为盛大之势,总言浩浩盛大若漫天然也。天者无上之物,漫者加陵之辞,甚其盛大,故云“若漫天”也。○传“俾,使”、“乂,治也”○正义曰:“俾,使”、“乂,治”,《释诂》文。○传“佥皆”至“举之”○正义曰:“佥,皆”,《释诂》文。《周语》云“有崇伯鲧”,即鲧是崇君;伯,爵;故云“鲧,崇伯之名”。帝以岳为朝臣之首,故特言四岳,其实求能治者,普问朝臣,不言岳对而云皆曰,乃众人举之,非独四岳,故言“朝臣举之”。○传“凡言”至“善类”○正义曰:自上以来三经求人,所举者帝言其恶,而辞皆称“吁”,故知凡言“吁”者皆非帝之所当意也。“咈”者相乖诡之意,故为戾也。“圮,毁”,《释诂》文。《左氏》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族、类义同,故“族”为类也。言鲧性很戾,多乖异众人,好此方直之名,内有奸回之志,命而行事辄毁败善类。何则?心性很戾,违众用己,知善不从,故云“毁败善类”。《诗》称“贪人败类”,与此同。郑、王以“方为放,谓放弃教命”。《易·坤卦》六二“直、方、大”,是直方之事为人之美名。此经云“方”,故依经为说。○传“异,已。已,退也”○正义曰:“异”声近已,故为已也。已训为止,是停住之意,故为退也。○传“敕鲧”至“用之”○正义曰:传解鲧非帝所意而命使之者,尧知其性很戾圮族,未明其所能。夫管氏之好奢尚僣,翼赞霸图;陈平之盗嫂受金,弼谐帝业,然则人有性虽不善,才堪立功者。而众皆据之言鲧可试,冀或有益,故遂用之。孔之此说,据迹立言,必其尽理而论,未是圣人之实。何则?禹称“帝德广运,乃圣乃神”,夫以圣神之资,聪明之鉴,既知鲧性很戾,何故使之治水者?马融云:“尧以大圣,知时运当然,人力所不能治,下民其咨,亦当忧劳。屈己之是,从人之非,遂用于鲧。”李颙云:“尧虽独明于上,众多不达于下,故不得不副倒悬之望,以供一切之求耳。”○传“载年”至“退之”○正义曰:《释天》云:“载,岁也。夏曰岁,商曰祀,周曰年,唐虞曰载。”李巡云:“各自纪事,示不相袭也。”孙炎曰:“岁,取岁星行一次也。祀,取四时祭祀一讫也。年,取禾谷一熟也。载,取万物终而更始;是载者年之别名,故以载为年也。”《舜典》云:“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是“三考,九年”也。功用不成,水害不息,故放退之,谓退使不复治水。至明年得舜,乃殛之羽山。《周礼·太宰职》云:“岁终则令百官各正其治,而诏王废置。三年则大计群吏之治而诛赏。”然则考课功绩必在岁终,此言“功用不成”,是九年岁终三考也。下云“朕在位七十载”,而求得虞舜历试三载,即数登用之年,至七十二年为三载,即知“七十载”者与此异年,此时尧在位六十九年。鲧初治水之时,尧在位六十一年。若然,鲧既无功,早应黜废。而待九年无成始退之者,水为大灾,天之常运;而百官不悟,谓鲧能治水,及遣往治,非无小益,下人见其有益,谓鲧实能治之。日复一日,以终三考,三考无成,众人乃服,然后退之,故至九年。《祭法》云:“鲧障洪水而殛死,禹能脩鲧之功。”然则禹之大功,顾亦因鲧,是治水有益之验。但不能成功,故诛殛之耳。若然,灾以运来,时不可距,假使兴禹,未必能治。何以治水之功不成而便殛鲧者?以鲧性傲很,帝所素知,又治水无功,法须贬黜,先有很戾之恶,复加无功之罪,所以殛之羽山,以示其罪。若然,禹既圣人,当知洪水时未可治,何以不谏父者?梁主以为“舜之怨慕,由己之私;鲧之治水,乃为国事。上令必行,非禹能止。时又年小,不可干政也”。

  帝曰:“咨!四岳,朕在位七十载,尧年十六以唐侯升为天子,在位七十年,则时年八十六,老将求代。○朕,直锦反,马云:“我也。”汝能庸命,巽朕位?”巽,顺也。言四岳能用帝命,故欲使顺行帝位之事。○巽音逊,马云:“让也。”岳曰:“否德忝帝位。”否,不。忝,辱也。辞不堪。○否,方久反,又音鄙。忝音他簟反。曰:“明明扬侧陋。”尧知子不肖,有禅位之志,故明举明人在侧陋者。广求贤也。○肖音笑,《说文》云:“肖,骨肉相似也,不似其先,故曰不肖。”师锡帝曰:“有鳏在下,曰虞舜。”师,众。锡,与也。无妻曰鳏。虞,氏。舜,名。在下民之中。众臣知舜圣贤,耻己不若,故不举。乃不获已而言之。○锡,星历反。鳏,故顽反。虞舜,虞,氏;舜,名也。马云:“舜,谥也。舜死后贤臣录之,臣子为讳,故变名言谥。”帝曰:“俞,予闻,如何?”俞,然也。然其所举,言我亦闻之,其德行如何?○俞,羊朱反。行,不孟反,下“其行”同。岳曰:“瞽子,父顽,母嚚,象傲,无目曰瞽。舜父有目,不能分别好恶,故时人谓之瞽,配字曰瞍。瞍无目之称。心不则德义之经为顽。象,舜弟之字,傲慢不友。言并恶。○瞽音古。傲,五报反。瞍,素后反。称,尺证反,又如字。克谐以孝,烝烝乂,不格奸。”谐,和。烝,进也。言能以至孝和谐顽嚚昏傲,使进进以善自治,不至于奸恶。○谐,户皆反。烝,之承反。奸,古颜反。帝曰:“我其试哉!言欲试舜,观其行迹。女于时,观厥刑于二女。”女,妻。刑,法也。尧于是以二女妻舜,观其法度接二女,以治家观治国。○女音而据反。妻音千计反。厘降二女于妫汭,嫔于虞。降,下。嫔,妇也。舜为匹夫,能以义理下帝女之心于所居妫水之汭,使行妇道于虞氏。○妫音居危反。汭音如锐反,水之内也。杜预注《左传》云:“水之隈曲曰汭。”嫔音毗人反。帝曰:“钦哉!”叹舜能脩己行敬以安人,则其所能者大矣。 
  [疏]“帝曰咨四”至“钦哉”○正义曰:帝以鲧功不成,又已年老,求得授位明圣,代御天灾,故咨嗟:“汝四岳等,我在天子之位七十载矣。”言己年老,不堪在位。“汝等四岳之内,有能用我之命,使之顺我帝位之事。”言欲让位与之也。四岳对帝曰:“我等四岳皆不有用命之德,若使顺行帝事,即辱于帝位。”言己不堪也。帝又言曰:“汝当明白举其明德之人于僻隐鄙陋之处,何必在位之臣乃举之也。”于是朝廷众臣乃与帝之明人曰:“有无妻之鳏夫,在下民之内,其名曰虞舜。”言侧陋之处有此贤人。帝曰:“然,我亦闻之,其德行如何?”四岳又对帝曰:“其人愚瞽之子,其父顽,母嚚,其弟字象,性又傲慢。家有三恶,其人能谐和以至孝之行,使此顽嚚傲慢者皆进进于善以自治,不至于奸恶。”言能调和恶人,是为贤也。帝曰:“其行如此,当可任用,我其召而试之哉!欲配女与试之也。”即以女妻舜,于是欲观其居家治否也。舜能以义理下二女之心于妫水之汭,使行妇道于虞氏。帝叹曰:“此舜能敬其事哉!”叹其善治家,知其可以治国,故下篇言其授以官位而历试诸难。○传“尧年”至“求代”○正义曰:遍检今之书传,无尧即位之年。孔氏博考群书,作为此传,言“尧年十六以唐侯升为天子”,必当有所案据,未知出何书。计十六为天子,其岁称元年,在位七十载,应年八十五。孔云“八十六”者,《史记》诸书皆言,尧帝喾之子,帝挚之弟。喾崩,挚立。挚崩,乃传位于尧。然则尧以弟代兄,盖逾年改元,据其改元年则七十载,数其立年故八十六。下句求人巽位是“老将求代”也。此经文承“绩用不成”之下,计治水之事于时最急,不求治水之人而先求代己者,尧以身既年老,臣无可任治水之事,非己所能,故求人代己,令代者自治。是虞史盛美舜功,言尧不能治水,以大事付舜,美舜能消大灾,成尧美也。○传“巽顺”至“之事”○正义曰:“巽,顺”,《易·说卦》文。帝呼四岳,言“汝能庸命”,四岳自谦,言“己否德”,故知“汝”,四岳。言四岳能用帝命,故帝欲使之顺行帝位之事,将使摄也。在位之臣,四岳为长,故让位于四岳也。○传“否不”至“不堪”○正义曰:否,古今不字。“忝,辱”,《释言》文。己身不德,恐辱帝位,自辞不堪。岳为群臣之首,自度既不堪,意以为在位之臣皆亦不堪,由是自辞而已,不荐馀人。故帝使之明举侧陋之处。○传“尧知”至“求贤”○正义曰:此经“曰”上无“帝”,以可知而省文也。传解四岳既辞,而复言此者,尧知子不肖,不堪为主,有禅位与人之志,故令四岳明举明人令其在侧陋者,欲使广求贤也。郑注《杂记》云:“肖,似也,言不如人也。”《史记·五帝本纪》云:“尧知子丹朱之不肖,不足授天下,于是权授舜。授舜则天下得其利而丹朱病,授丹朱则天下病而丹朱得其利。尧曰‘终不以天下之病而利一人’,而卒授舜以天下。”是尧知子不肖而禅舜之意也。《文王世子》论举贤之法云:“或以事举,或以言扬。”扬亦举也,故以举解“扬”。经之“扬”字在于二“明”之下,传进“举”字于两“明”之中,经于“明”中宜有“扬”字,言明举明人于侧陋之处。“明”下有“扬”,故上阙“扬”文。传进“举”于“明”上,互文以足之也。“侧陋”者,僻侧浅陋之处。意言不问贵贱,有人则举,是令朝臣广求贤人也。尧知有舜而朝臣不举,故令广求贤以启之。臣亦以尧知侧陋有人,故不得不举舜耳。此言尧知子不肖,有志禅位,然则自有贤子,必不禅人。授贤爰自上代,尧舜而已。非尧舜独可,彼皆不然。将以子不肖,时无圣者,乃运值污隆,非圣有优劣。而《纬侯》之书附会其事,乃云:“河洛之符,名字之录。”何其妄且俗也!○传“师众”至“言之”○正义曰:“师,众”、“锡,与”,《释诂》文。“无妻曰鳏”,《释名》云:“愁悒不寐,目恒鳏鳏然,故鳏字从鱼,鱼目恒不闭。”《王制》云:“老而无妻曰鳏。”舜于时年未三十而谓之“鳏”者,《书传》称孔子对子张曰:“舜父顽,母嚚,无室家之端,故谓之鳏。”“鳏”者无妻之名,不拘老少。少者无妻可以更娶,老者即不复更娶,谓之天民之穷,故《礼》举老者耳。《诗》云:“何草不玄,何人不鳏。”暂离室家尚谓之鳏,不独老而无妻始称鳏矣。《书传》以舜年尚少为之说耳。“虞,氏。舜,名”者,舜之为虞,犹禹之为夏,外传称禹氏曰“有夏”,则此舜氏曰“有虞”。颛顼已来,地为国号,而舜有天下,号曰“有虞氏”,是地名也。王肃云:“虞,地名也。”皇甫谧云:“尧以二女妻舜,封之于虞,今河东太阳山西虞地是也。”然则舜居虞地,以虞为氏,尧封之虞为诸侯,及王天下,遂为天子之号,故从微至着,常称虞氏。舜为生号之名,前已具释。传又解众人以舜与帝,则众人尽知有舜。但舜在下人之中,未有官位,众臣德不及之,而位居其上,虽知舜实圣贤,而耻己不若,故不举之。以帝令举及侧陋,意谓帝知有舜,乃不获己而言之耳。知然者,正以初不荐举,至此始言,明是耻己不若,故不早举。舜实圣人,而连言“贤”者,对则事有优劣,散即语亦相通。舜谓禹曰“惟汝贤”,是言圣德称“贤”也。传以“师”为众臣,为朝臣之众,或亦通及吏人。王肃云:“古者将举大事,讯群吏,讯万人。尧将让位,咨四岳,使问群臣。众举侧陋,众皆愿与舜。尧计事之大者莫过禅让,必应博询吏人,非独在位。”王氏之言得其实矣。郑以“师为诸侯之师”,帝咨四岳,遍访群臣,安得诸侯之师独对帝也。○传“俞然”至“如何”○正义曰:“俞,然”,《释言》文。“然其所举,言我亦闻也,其德行如何?”恐所闻不审,故详问之。尧知有舜,不召取禅之而访四岳,令众举荐者,以舜在卑贱,未有名闻,率暴禅之,则下人不服。故郑玄《六艺论》云:“若尧知命在舜,舜知命在禹,犹求于群臣,举于侧陋,上下交让,务在服人。孔子曰:‘人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此之谓也。”是解尧使人举舜之意也。○传“无目”至“并恶”○正义曰:《周礼》乐官有瞽蒙之职,以其无目使思了相之,是“无目曰瞽”。又解称瞽之意,舜父有目但不能识别好恶,与无目者同,“故时人谓之瞽”。“配字曰瞍”,“瞍”亦无目之称,故或谓之为“瞽瞍”。《诗》云“蒙瞍奏公”,是“瞍”为瞽类。《大禹谟》云“祗载见瞽瞍”,是相配之文。《史纪》云:“舜父瞽瞍盲。”以为“瞽瞍”是名,身实无目也。孔不然者,以经说舜德行,美其能养恶人,父自名瞍,何须言之?若实无目,即是身有固疾,非善恶之事,辄言舜是盲人之子,意欲何所见乎?《论语》云:“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则言瞽者非谓无目。《史记》又说瞽瞍使舜上廪,从下纵火焚廪;使舜穿井,下土实井。若其身自能然,不得谓之无目,明以不识善恶故称瞽耳。“心不则德义之经为顽”,僖二十四年《左传》文。“象,舜弟之字”,以字表象是人之名号,其为名字未可详也。《释训》云:“善兄弟为友。”《孟子》说象与父母共谋杀舜,是“傲慢不友”。言舜父母与弟并皆恶也。此经先指舜身,因言瞽子,又称父顽者,欲极其恶,故文重也。。○传“谐和”至“奸恶”○正义曰:“谐,和”、“烝,进”,《释诂》文。上历言三恶,此美舜能养之,言舜能和之以至孝之行,和顽嚚昏傲,使皆进进于善道,以善自治,不至于奸恶。以下愚难变化,令慕善是舜之美行,故以此对尧。案《孟子》及《史纪》称瞽瞍纵火焚廪,舜以两笠自扞而下;以土实井,舜从旁空井出;象与父母其分财物。舜之大孝升闻天朝,尧妻之二女,三恶尚谋杀舜,为奸之大莫甚于此。而言“不至奸”者,此三人性实下愚,动罹刑网,非舜养之,久被刑戮,犹尚有心杀舜,馀事何所不为?舜以权谋自免厄难,使瞽无杀子之愆,象无害兄之罪,“不至于奸恶于此益验。终令瞽亦允若,象封有鼻,是“不至于奸恶”也。○传“言欲”至“行迹”○正义曰:下言妻舜以女,观其治家,是试舜观其行迹也。马、郑、王本说“此经皆无‘帝曰’”,当时庸生之徒漏之也。郑玄云:“试以为臣之事。”王肃云:“试之以官。”郑、王皆以《舜典》合于此篇,故指历试之事充此“试哉”之言。孔据古今别卷,此言“试哉”正谓以女试之,既善于治家,别更试以难事,与此异也。○传“女妻”至“治国”○正义曰:《左传》称“宋雍氏女于郑庄公”,“晋伐骊戎,骊戎男女以骊姬”,以女妻人谓之女,故云“女,妻”也。“刑,法”,《释诂》文。此已下皆史述尧事,非复尧语。言“女于时”,谓妻舜于是,故传倒文以晓,民“尧于是以二女妻舜”。必妻之者,舜家有三恶,身为匹夫,忽纳帝女,难以和协,观其施法度于二女,以法治家观治国。将使治国,故先使治家。敌夫曰妻,不得有二女,言“女于时”者,总言之耳。二女之中当有贵贱长幼,刘向《列女传》云:“二女长曰娥皇,次曰女英。舜既升为天子,娥皇为后,女英为妃。”然则初适舜时,即娥皇为妻。郑“不言妻者,不告其父,不序其正”。又注《礼记》云:“舜不告而娶,不立正妃。”此则郑自所说,未有书传云然。案《世本》“尧是黄帝玄孙,舜是黄帝八代之孙”,计尧女于舜之曾祖为四从姊妹,以之为妻,于义不可。《世本》之言未可据信,或者古道质故也。○传“降下”至“虞氏”○正义曰:“降,下”,《释诂》文。《周礼》九嫔之职“掌妇学之法”,嫔是妇之别名,故以“嫔”为妇。“厘降”,未能以义理下之,则女意初时不下,故传解之,言舜为匹夫,帝女下嫁,以贵适贱,必自骄矜,故美舜能以义理下帝女尊亢之心于所居妫水之汭,使之服行妇道于虞氏。“虞”与“妫汭”为一地,见其心下,乃行妇道,故分为二文。言“匹夫”者,士大夫已上则有妾媵,庶人无妾媵,惟夫妻相匹,其名既定,虽单亦通,谓之匹夫匹妇。妫水在河东虞乡县历山西,西流至蒲坂县,南入于河,舜居其旁。周武王赐陈胡公之姓为妫,为舜居妫水故也。舜仕尧朝,不家在于京师,而令二女归虞者,盖舜以大孝示法,使妻归事于其亲,以帝之贤女事顽嚚舅姑,美其能行妇道,故云“嫔于虞”。○传“叹舜”至“大矣”○正义曰:二女行妇道,乃由舜之敬,故帝言“钦哉”。叹能脩己行敬以安民也。能脩己及安人,则是所能者大,故叹之。《论语》云:“脩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传意出于彼也。   


  ○《释文》:“王氏注,相承云:‘梅颐上孔氏传《古文尚书》,云《舜典》一篇。’时以王肃注颇类孔氏,故取王注从‘谨徽五典’以下为《舜典》,以续孔传徐仙民亦音此本,今依旧音之。” 
  虞舜侧微,为庶人,故微贱。尧闻之聪明,将使嗣位,历试诸难,嗣,继也。试以治民之难事。○难,乃丹反。作《舜典》。 
  《舜典》“典”之义与尧同。 
  [疏]“虞舜”至“舜典”○正义曰:虞舜所居侧陋,身又微贱,尧闻之有聪明圣德,将使之继己帝位,历试于诸所难为之事,史述其事,故作《舜典》○传“为庶人,故微贱”○正义曰:此云“侧微”即《尧典》“侧陋”也。不在朝廷谓之“侧”,其人贫贱谓之“微”,居处褊隘故言“陋”,此指解“微”,故云“为庶人,故微贱”也。《帝系》云:“颛顼生穷蝉,穷蝉生敬康,敬康生句芒,句芒生蟜牛,蟜牛生瞽瞍,瞽瞍生舜。”昭八年《左传》云:“自幕至于瞽瞍无违命。”似其继世相传,当有国土。孔言“为庶人”者,《尧典》云“有鳏在下”,此云“虞舜侧微”,必是为庶人矣,盖至瞽瞍始失国也。○传“嗣继”至“难事”○正义曰:“嗣,继”,《释诂》文。经所云“慎徽五典”、“纳于百揆”、“宾于四门”皆是试以治民之难事也。  曰若稽古,帝舜,亦言其顺考古道而行之。曰重华,协于帝。华谓文德,言其光文重合于尧,俱圣明。○“曰若稽古,帝舜,曰重华,协于帝”,此十二字是姚方兴所上,孔氏传本无。阮孝绪《七录》亦云然。方兴本或此下更有“浚哲文明,温恭允塞,玄德升闻,乃命以位”。此二十八字异,聊出之,于王注无施也。浚哲文明,温恭允塞,浚,深。哲,智也。舜有深智文明温恭之德,信允塞上下。玄德升闻,乃命以位。玄谓幽潜,潜行道德,升闻天朝,遂见征用。 
  [疏]“曰若”至“以位”○正义曰:昔东晋之初,豫章内史梅赜上孔氏传,犹阙《舜典》。自此“乃命以位”已上二十八字,世所不传。多用王、范之注补之,而皆以“慎徽”已下为《舜典》之初。至齐萧鸾建武四年,吴兴姚方兴于大航头得孔氏传古文《舜典》,亦类太康中书,乃表上之。事未施行,方兴以罪致戮。至隋开皇初购求遗典,始得之。史将录舜之美,故为题目之辞曰,能顺而考案古道而行之者,是为帝舜也。又申其顺考古道之事曰,此舜能继尧,重其文德之光华,用此德合于帝尧,与尧俱圣明也。此舜性有深沉智慧,文章明鉴,温和之色,恭逊之容,由名闻远达,信能充实上下,潜行道德,升闻天朝,尧乃征用,命之以位而试之也。○传“浚深”至“上下”○正义曰:“浚,深”、“哲,智”皆《释言》文。舍人曰:“浚,下之深也。哲,大智也。”舜有深智,言其智之深,所知不浅近也。经纬天地曰“文”,照临四方曰“明”。《诗》云:“温温恭人。”言其色温而貌恭也。舜既有深远之智,又有文明温恭之德,信能充实上下也。《诗》毛传训“塞”为实,言能充满天地之间,《尧典》所谓“格于上下”是也。不言四表者,以四表外无限极,非可实满,故不言之。尧舜道同,德亦如一,史官错互为文,故与上篇相类,是其所“合于尧”也。○传“玄谓”至“征用”○正义曰:老子云:“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则“玄”者微妙之名,故云“玄谓幽潜”也。舜在畎亩之间,潜行道德,显彰于外,升闻天朝。“天朝”者,天子之朝也。从下而上谓之为“升”。天子闻之,故遂见征用。  慎徽五典,五典克从。徽,美也。五典,五常之教,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舜慎美笃行斯道,举八元使布之于四方,五教能从,无违命。○徽,许韦反,王云美,马云:“善也。”从,才容反。八元,《左传》“高辛氏有才子八人,伯奋、仲堪、叔献、季仲、伯虎、仲熊、叔豹”。○纳于百揆,百揆时叙。揆,度也。度百事,总百官,纳舜于此官。舜举八凯,使揆度百事,百事时叙,无废事业。○揆音葵癸反。凯音开在反。《左传》“高阳氏有才子八人,苍舒、隤岂攵、梼戭、大临、尨降、庭坚、仲容、叔达,齐圣广渊,明允笃诚,天下之民谓之八凯”。宾于四门,四门穆穆。穆穆,美也。四门,四方之门。舜流四凶族,四方诸侯来朝者,舜宾迎之,皆有美德,无凶人。○朝,直遥反。纳于大麓,烈风雷雨弗迷。麓,录也。纳舜使大录万机之政,阴阳和,风雨时,各以其节,不有迷错愆伏。明舜之德合于天。○麓音鹿,王云:“录也。”马、郑云:“山足也。”愆音起虔反。帝曰:“格,汝舜。询事考言,乃言厎可绩,三载。汝陟帝位。”格,来。询,谋。乃,汝。厎,致。陟,升也。尧呼舜曰:“来,汝所谋事,我考汝言。汝言致,可以立功,三年矣。三载考绩,故命使升帝位。”将禅之。○询音荀。厎音之履反,王云:“致也。”马云:“定也。”本或作“《疒互》,非。舜让于德,弗嗣。辞让于德不堪,不能嗣成帝位。 
  [疏]“慎徽”至“弗嗣”○正义曰:此承“乃命以位”之下,言命之以位,试之以事也。尧使舜慎美笃行五常之教,而五常之教皆能顺从而行之,无违命也。又纳于百官之事,命揆度行之,而百事所揆度者于是皆得次序,无废事也。又命使宾迎诸侯于四门,而来入者穆穆然皆有美德,无凶人也。又纳于大官,总录万机之政,而阴阳和,风雨时,烈风雷雨不有迷惑错谬。明舜之德合于天,天人和协,其功成矣。帝尧乃谓之曰:“来,汝舜,有所谋之事,我考验汝舜之所言。汝言致可以立功,于今三年,汝功已成,汝可升处帝位。”告以此言,欲禅之也。舜辞让于德,言已德不堪嗣成帝也。○传“徽美”至“违命”○正义曰:《释诂》云“徽,善也”,善亦美也。此“五典”与下文“五品”、“五教”其事一也。一家之内品有五,谓父母兄弟子也。教此五者各以一事,教父以义,教母以慈,教兄以友,教弟以恭,教子以孝,是为五教也。五者皆可常行,谓之“五典”,是五者同为一事,所从言之异耳。文十八年《左传》曰:“昔高辛氏有才子八人,伯奋、仲堪、叔献、季仲、伯虎、仲熊、叔豹、季狸,忠肃恭懿,宣慈惠和,天下之民谓之八元。舜臣尧,举八元,使布五教于四方,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以此知“五典”是五常之教,谓此父义之等五事也。《皋陶谟》云:“天叙有典,敕我五典五惇哉!”惇,厚也,行此五典须厚行之,笃亦厚也。言舜谨慎美善,笃行斯道,举八元使布之于四方,命教天下之民。以此五教能使天下皆顺从之,无违逆舜之命也。《左传》又云:“故《虞书》数舜之功,曰‘慎徽五典,五典克从’,无违教也。”父母于子并宜为慈,今分之者,以父主教训,母主抚养;抚养在于恩爱,故以慈为名;教训爱而加严,故以义为称。义者宜也,理也,教之以义,方使得事理之宜,故为义也。《释训》云“善兄弟为友”,则兄弟之恩俱名为友,今云“兄友、弟恭”者,以其同志曰友,友是相爱之名;但兄弟相爱,乃有长幼,故分其弟使之为恭,恭敬于兄,而兄友爱之。○传“揆度”至“事业”○正义曰:“揆,度”,《释言》文。“百揆”者,言百事皆度之。国事散在诸官,故度百事为“总百官”也。《周官》云:“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内有百揆四岳。”则“百揆”为官名,故云“纳舜于此官”也。文十八年《左传》云:“昔高阳氏有才子八人,苍舒、隤岂攵、梼戭、大临、尨降、庭坚、仲容、叔达,齐圣广渊,明允笃诚,天下之民谓之八凯。舜臣尧,举八凯,使主后土,以揆百事,莫不时叙,地平天成。”又云:“《虞书》数舜之功,曰‘纳于百揆,百揆时叙’,无废事业也。”是言百官于是得其次叙,皆无废事业。舜既臣尧,乃举元、凯,主后土,布五教,同时为之。史官立文,自以人事外内为次,故孔先言“八元”。若《左传》据所出代之先后,故先举“八凯”。尧既得舜,庶事委之。舜既臣尧,任无不统。非“五典克从”之后方始“纳于百揆”,“百揆时叙”之后方始“宾于四门”,“四门穆穆”谓流四凶,流放四凶最在于前矣。《洪范》云:“鲧则殛死,禹乃嗣兴。”是先诛鲧而后用禹明。此言三事皆同时为之,但言“百揆时叙”,故言“纳于百揆”,其实“纳于百揆”初得即然,由舜既居百揆,故得举用二八,若偏居一职,不得分使元、凯。○传“穆穆美”至“凶人”○正义曰:“穆穆,美也”,《释诂》文。“四门,四方之门”,谓四方诸侯来朝者从四门而入。文十八年《左传》历言四凶之行乃云:“舜臣尧,流四凶族,浑敦、穷奇、梼杌、饕餮投诸四裔,以御螭魅。”又曰:“《虞书》数舜之功,曰‘宾于四门,四门穆穆’,无凶人也。”是言“皆有美德,无凶人”也。案验四凶之族,皆是王朝之臣,舜流王朝之臣,而言诸侯无凶人者,以外见内,诸侯无凶人,则于朝必无矣。郑玄以“宾”为摈,谓“舜为上摈以迎诸侯”。今孔不为摈者,则谓舜既录摄事,无不统以诸侯为宾,舜主其礼,迎而待之,非谓身为摈也。○传“麓录”至“于天”○正义曰:“麓”声近录,故为录也。《皋陶谟》云:“一日二日万几。”言天下之事,事之微者有万,喻其多无数也。纳舜使大录万机之政,还是纳于百揆,揆度百事,大录万机,总是一事,不为异也。但此言“德合于天”,故以“大录”言耳。《论语》称孔子曰:“迅雷风烈必变。”《书传》称:“越常之使久矣,天之无烈风淫雨。”则烈风是猛疾之风,非善风也。经言“烈风雷雨弗迷”,言舜居大录之时,阴阳和,风雨时,无此猛烈之风,又雷雨各以其节,不有迷错愆伏也。“迷错”者,应有而无,应无而有也。昭四年《左传》云“冬无愆阳,夏无伏阴”。无愆伏者,无冬温夏寒也。舜录大政,天时如此,明舜之德合于天也。此文与上三事亦同时也。上为变人,此为动天,故最后言之,以为功成之验。王肃云:“尧得舜任之,事无不统,自‘慎徽五典’以下是也。”其言合孔意。○传“格来”至“禅之”○正义曰:“格,来”,《释言》文。“询,谋”、“陟,升”《释诂》文。“厎”声近致,故为致也。经传言“汝”多呼为“乃”,知“乃”、“汝”义同。凡事之始必先谋之,后为之,尧呼舜曰:“来,汝舜。”呼使前而与之言也。“汝所谋事,我考汝言。汝所为之事,皆副汝所谋,致可以立功,于今三年矣”。从征得至此为三年也。君之驭臣,必三年考绩。考既有功,故使升帝位,将禅之也。鲧三考乃退,此一考使升者,鲧待三考,冀其有成,无成功乃黜,为缓刑之义;舜既有成,更无所待,故一考即升之。且大圣之事,不可以常法论也。若然,《禹贡》“兖州作十有三载乃同”,是禹治兖州之水,乃积十有三年。此始三年已言“地平天成”者,《祭法》云:“鲧障洪水而殛死,禹能修鲧之功。”先儒马融等皆以为“鲧既九年,又加此三年为十二年,惟兖州未得尽平,至明年乃毕”。八州已平,一州未毕,足以为成功也。

  正月上日,受终于文祖。上日,朔日也。终谓尧终帝位之事。文祖者尧文德之祖庙。○正音政,又音征。王云:“文祖,庙名。”马云:“文祖,天也。天为文万物之祖,故曰文祖。”在璇玑玉衡,以齐七政。在,察也。璇,美玉。玑、衡,王者正天文之器,可运转者。七政,日月五星各异政。舜察天文,齐七政,以审己当天心与否。○璇音旋。肆类于上帝,尧不听舜让,使之摄位。舜察天文,考齐七政而当天心,故行其事。肆,遂也。类谓摄位事类。遂以摄告天及五帝。○王云:“上帝,天也。”马云:“上帝,太一神,在紫微宫,天之最尊者。”禋于六宗,精意以享谓之禋。宗,尊也。所尊祭者,其祀有六,谓四时也、寒暑也、日也、月也、星也、水旱也。祭亦以摄告。○禋音因,王云:“洁祀也。”马云:“精意以享也。”六宗,王云:“四时、寒暑、日、月、星、水旱也。”马云:“天地四时也。”望于山川,遍于群神。九州名山大川、五岳四渎之属,皆一时望祭之。群神谓丘陵、坟衍、古之圣贤,皆祭之。○坟,扶云反。衍音演。辑五瑞,既月,乃日觐四岳群牧,班瑞于群后。辑,敛。既,尽。觐,见。班,还。后,君也。舜敛公侯伯子男之瑞圭璧,尽以正月中,乃日日见四岳及九州牧监,还五瑞于诸侯,与之正始。○辑,徐音集,王云合,马云:“敛也。”瑞,垂伪反,信也。牧,牧养之牧,徐音目。 
  [疏]“正月”至“群后”○正义曰:舜既让而不许,乃以尧禅之。明年正月上日,受尧终帝位之事于尧文祖之庙。虽受尧命,犹不自安。又以璇为玑、以玉为衡者,是为王者正天文之器也,乃复察此璇玑玉衡,以齐整天之日月五星七曜之政。观其齐与不齐,齐则受之是也,不齐则受之非也。见七政皆齐,知己受为是,遂行为帝之事,而以告摄事类祭于上帝,祭昊天及五帝也。又禋祭于六宗等尊卑之神,望祭于名山大川、五岳四渎,而又遍祭于山川、丘陵、坟衍、古之圣贤之群神,以告已之受禅也。告祭既毕,乃敛公侯伯子男五等之瑞玉。其圭与璧悉敛取之尽,以正月之中,乃日月见四岳及群牧,既而更班所敛五瑞于五等之群后,而与之更始,见己受尧之禅,行天子之事也。○传“上日”至“祖庙”○正义曰:月之始日谓之朔日,每月皆有朔日,此是正月之朔,故云“上日”,言一岁日之上也。下云“元日”亦然。郑玄以为“帝王易代,莫不改正。尧正建丑,舜正建子。此时未改尧正,故云‘正月上日’。即位,乃改尧正,故云‘月正元日’”,故以异文。先儒王肃等以为“惟殷周改正,易民视听。自夏已上,皆以建寅为正。此篇二文不同,史异辞耳”。孔意亦然。下云“岁二月”,传云“既班瑞之明月”,以此为建寅之月也。“受终”者,尧为天子,于此事终而授与舜,故知“终谓尧终帝位之事”,“终”言尧终舜始也。礼有大事,行之于庙,况此是事之大者,知“文祖者,尧文德之祖庙”也。且下云:“归,格于艺祖。”“艺”、“文”义同。知“文祖”是庙者,《咸有一德》云:“七世之庙,可以观德。”则天子七庙,其来自远。尧之文祖,盖是尧始祖之庙,不知为谁也。《帝系》及《世本》皆云“黄帝生玄嚣,玄嚣生侨极,侨极生帝喾,帝喾生尧”。即如彼言,黄帝为尧之高祖,黄帝以上不知复祭何人,充此七数,况彼二书未必可信,尧之文祖不可强言。○传“在察”至“与否”○正义曰:“在,察”,《释诂》文。《说文》云:“璇,美玉也。”玉是大名,璇是玉之别称。玑衡俱以玉饰,但史之立文,不可以玉玑、玉衡一指玉体,一指玉名,犹《左传》云“琼弁玉缨”。所以变其文,传以总言玉名,故云“美玉”,其实玉衡亦美玉也。《易·贲卦》彖云:“观乎天文以察时变。”日月星宿运行于天,是为天之文也。玑衡者,玑为转运,衡为横箫,运玑使动,于下以衡望之,是“王者正天文之器”。汉世以来,谓之浑天仪者是也。马融云:“浑天仪可旋转,故曰玑。衡,其横箫,所以视星宿也。以璇为玑,以玉为衡,盖贵天象也。”蔡邕云“玉衡长八尺,孔径一寸,下端望之以视星辰。盖悬玑以象天而衡望之,转玑窥衡以知星宿”,是其说也。“七政”,其政有七,于玑衡察之,必在天者,知“七政”谓日月与五星也。木曰岁星,火曰荧惑星,土曰镇星,金曰太白星,水曰辰星。《易·系辞》云:“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此日月五星有吉凶之象,因其变动为占,七者各自异政,故为七政。得失由政,故称政也。舜既受终,乃察玑衡,是“舜察天文,齐七政,以审已之受禅当天心与否”也。马融云:“日月星皆以璇玑玉衡度知其盈缩、进退、失政所在。圣人谦让,犹不自安,视璇玑玉衡以验齐日月五星行度,知其政是与否,重审已之事也。”上天之体,不可得知,测天之事,见于经者唯有此“璇玑玉衡”一事而已。蔡邕《天文志》云:“言天体者有三家,一曰周髀,二曰宣夜,三曰浑天。宣夜绝无师说。周髀术数具在,考验天象,多所违失,故史官不用。惟浑天者近得其情,今史所用候台铜仪,则其法也。”虞喜云:“宣,明也。夜,幽也。幽明之数,其术兼之,故曰宣夜。”但绝无师说,不知其状如何。周髀之术以为天似覆盆,盖以斗极为中,中高而四边下,日月旁行绕之。日近而见之为昼,日远而不见为夜。浑天者以为地在其中,天周其外,日月初登于天,后入于地。昼则日在地上,夜则日入地下。王蕃《浑天说》曰:“天之形状似鸟卵,天包地外,犹卵之里黄,圆如弹丸,故曰浑天。”言其形体浑浑然也。其术以为天半覆地上,半在地下。其天居地上,见有一百八十二度半强,地下亦然。北极出地上三十六度,南极入地下亦三十六度,而嵩高正当天之中极,南五十五度当嵩高之上。又其南十二度为夏至之日道,又其南二十四度为春秋分之日道,又其南二十四度为冬至之日道,南下去地三十一度而已。是夏至日北去极六十七度,春秋分去极九十一度,冬至去极一百一十五度,此其大率也。其南北极持其两端,其天与日月星宿斜而回转,此必古有其法,遭秦而灭。杨子《法言》云:“或问浑天,曰,落下闳营之,鲜于妄人度之,耿中丞象之,几乎,几乎,莫之能违也!”是杨雄之意,以唬骸半天而问之也。闳与妄人,武帝时人。宣帝时司农中丞耿寿昌始铸铜为之象,史官施用焉。后汉张衡作《灵宪》以说其状。蔡邕、郑玄、陆绩、吴时王藩、晋世姜岌、张衡、葛洪皆论浑天之义,并以浑说为长。江南宋元嘉年皮延宗又作是《浑天论》,太史丞钱乐铸铜作浑天仪,传于齐梁,周平、江陵迁其器于长安,今在太史书矣。衡长八尺,玑径八尺,圆周二丈五尺强,转而望之,有其法也。○传“尧不”至“五帝”○正义曰:传以既受终事,又察玑衡,方始祭于群神,是舜察天文,考齐七政,知己摄位而当于天心,故行其天子之事也。《祭法》云:“有而下者祭百神”遍祭群神是天子事也。“肆”是纵缓之言,此因前事而行后事,故以“肆”为遂也。“类”谓摄位事类,既知摄当天心,遂以摄位事类告天帝也。此“类”与下“禋”、“望”相次,当为祭名。《诗》云“是类是祃”,《周礼·肆师》云“类造上帝”,《王制》云“天子将出类乎上帝”,所言“类”者皆是祭天之事,言以事类而祭也。《周礼·小宗伯》云:“天地之大灾,类社稷,则为位。”是类之为祭,所及者广。而传云“类谓摄位事类”者,以摄位而告祭,故类为祭名。《周礼·司服》云:“王祀昊天上帝,则服大裘而冕,祀五帝亦如之。”是昊天外更有五帝,上帝可以兼之,故以“告天及五帝”也。郑玄笃信谶纬,以为“昊天上帝谓天皇大帝,北辰之星也。五帝谓灵威仰等,太微宫中有五帝座星是也”。如郑之言,天神有六也。《家语》云:“季康子问五帝之名,孔子曰:‘天有五行:金木水火土。分时化育,以成万物,其神谓之五帝。’”王肃云:“五行之神,助天理物者也。”孔意亦当然矣。此经惟有祭天,不言祭地及社稷,必皆祭之,但史略文耳。○传“精意”至“摄告”○正义曰:《国语》云:“精意以享禋也。”《释诂》云:“禋,祭也。”孙炎曰:“禋,洁敬之祭也。”《周礼·大宗伯》云:“以禋祀祀昊天上帝,以实柴祀日月星辰,以槱燎祀司中、司命、风师、雨师。”郑云:“禋之言禋,周人尚臭,烟气之臭闻者也。”郑以“禋祀”之文在“燎”、“柴”之上,故以“禋”为此解耳。而《洛诰》云“秬鬯二卣,曰‘明禋’”,又曰“禋于文王、武王”,又曰“王宾杀禋咸格”。经传之文,此类多矣,非燔柴祭之也,知“禋”是精诚洁敬之名耳。“宗”之为尊,常训也。名曰“六宗”,明是所尊祭者有六,但不知六者为何神耳。《祭法》云:“埋少牢于太昭,祭时。相近于坎坛,祭寒暑。王宫,祭日。夜明,祭月。幽禜,祭星。雩禜,祭水旱也。”据此言六宗,彼祭六神,故传以彼六神谓此六宗。必谓彼之所祭是此六宗者,彼文上有祭天、祭地,下有山谷、丘陵,此“六宗”之文在上帝之下,山川之上,二者次第相类,故知是此六宗。王肃亦引彼文乃云:“禋于六宗,此之谓矣。”郑玄注彼云:“四时谓阴阳之神也。”然则阴阳寒暑水旱各自有神,此言“禋于六宗”,则六宗常礼也。礼无此文,不知以何时祀之。郑以彼皆为祈祷之祭,则不可用郑玄注以解此传也。汉世以来,说六宗者多矣。欧阳及大小夏侯说《尚书》皆云:“所祭者六,上不谓天,下不谓地,旁不谓四方,在六者之间,助阴阳变化,实一而名六宗矣。”孔光、刘歆以“六宗谓乾坤六子:水火雷风山泽也”。贾逵以为:“六宗者,天宗三,日月星也;地宗三,河海岱也。”马融云:“万物非天不覆,非地不载,非春不生,非夏不长,非秋不收,非冬不藏,此其谓六也。”郑玄以六宗言“禋”,与祭天同名,则六者皆是天之神祗,谓“星、辰、司中、司命、风师、雨师。星谓五纬星,辰谓日月所会十二次也。司中、司命文昌第五第四星也。风师,箕也。雨师,毕也”。晋初幽州秀才张髦上表云:“臣谓禋于六宗,祀祖考所尊者六,三昭三穆是也。”司马彪又上表云,历难诸家及自言己意“天宗者,日月星辰寒暑之属也;地宗,社稷五祀之属也;四方之宗,四时五帝之属”。惟王肃据《家语》六宗与孔同。各言其志,未知孰是。司马彪《续汉书》云:“安帝元初六年,立六宗祠于洛阳城西北亥地,祀比大社,魏亦因之。晋初荀顗定新祀,以六宗之神诸说不同废之。挚虞驳之,谓:‘宜依旧,近代以来皆不立六宗之祠也。’”○传“九州”至“祭之”○正义曰:“望于山川”,大总之语,故知九州之内所有名山大川、五岳四渎之属皆一时望祭之也。《王制》云:“名山大川不以封。”山川大,乃有名,是“名”、“大”互言之耳。《释山》云:“泰山为东岳,华山为西岳,霍山为南岳,恒山为北岳,嵩高山为中岳。”《白虎通》云:“岳者何?捔也,捔考功德也。”应劭《风俗通》云:“岳者,捔考功德黜陟也。”然则四万方有一大山,天子巡守至其下,捔考诸侯功德而黜陟之,故谓之“岳”。《释水》云:“江河淮济为四渎。四渎者,发源注海者也。”《释名》云:“渎,独也,各独出其水而入海也。”岳是名山,渎是大川,故先言名山大川,又举岳渎以见之。岳渎之外犹有名山大川,故言“之属”以包之。《周礼·大司乐》云:“四镇五岳崩,令去乐。”郑云:“四镇,山之重大者,谓扬州之会稽山,青州之沂山,幽州医无闾山,冀州之霍山。”是五岳之外名山也。《周礼·职方氏》每州云“其川”、“其浸”,若雍州云“其川泾、汭,其浸渭、洛”,如此之类,是四渎之外大川也。言“遍于群神”,则神无不遍,故“群神谓丘陵、坟衍、古之圣贤,皆祭之”。《周礼·大司乐》云:“凡六乐者,一变而致川泽之示,再变而致山林之示,三变而致丘陵之示,四变而致坟衍之示。”郑玄《大司徒》注云:“积石曰山,竹木曰林,注渎曰川,水钟曰泽,土高曰丘,大阜曰陵,水崖曰坟,下平曰衍。”此传举“丘陵坟衍”则林泽亦包之矣。“古之圣贤”谓《祭法》所云“在祀典”者,黄帝、颛顼、句龙之类皆祭之也。○传“辑敛”至“正始”○正义曰:“觐,见”,“后,君”,《释诂》文。《释言》云:“辑,合也。”“辑”是合聚之义,故为敛也。日月食尽谓之既,是“既”为尽也。《释言》云:“班,赋也。”孙炎曰:“谓布与也。”“辑”是敛聚,“班”为散布,故为还也。下云“班瑞于群后”,则知“辑”者从群后而敛之,故云“舜敛公侯伯子男之瑞圭璧”也。《周礼·典瑞》云:“公执桓圭,侯执信圭,伯执躬圭,子执谷璧,男执蒲璧。”是圭璧为五等之瑞。诸侯执之以为王者瑞信,故称“瑞”也。舜以朔日受终于文祖,又遍祭群神及敛五瑞,则入月以多日矣。“尽以正月中”谓从敛瑞以后至月末也。“乃日日见四岳及九州牧监”,舜初摄位,当发号出令,日日见之,与之言也。州牧各监一州诸侯,故言“监”也。更复还五瑞于诸侯者,此瑞本受于尧,敛而又还之,若言舜新付之,改为舜臣,与之正新君之始也。  岁二月,东巡守,至于岱宗,柴,诸侯为天子守土,故称守,巡行之。既班瑞之明月,乃顺春东巡。岱宗,泰山,为四岳所宗。燔柴祭天告至。○巡,似遵反,徐养纯反。守,时救反,本或作狩。岱音代,泰山也。柴,士皆反。《尔雅》:“祭天曰燔柴。”马曰:“祭时积柴,加牲其上而燔之。”行,下孟反。燔,扶袁反,又扶云反。望秩于山川,东岳诸侯竟内名山大川如其秩次望祭之。谓五岳牲礼视三公,四渎视诸侯,其馀视伯子男。○渎,徒木反。肆觐东后。遂见东方之国君。协时月正日,同律度量衡。合四时之气节,月之大小,日之甲乙,使齐一也。律法制及尺丈、斛斗、斤两,皆均同。○同律,王云:“同,齐也。律,六律也。”马云:“律,法也。”郑云:“阴吕阳律也。”度如字,丈尺也。量,力尚反,斗斛也。衡,称也。修五礼、五玉、修吉、凶、宾、军、嘉之礼。五等诸侯执其玉。三病?二生、一死贽,三帛,诸侯世子执纁,公之孤执玄,附庸之君执黄。二生,卿执羔,大夫执雁。一死,士执雉。玉、帛、生、死,所以为贽以见之。○贽音至,本又作挚。纁,许云反。如五器,卒乃复。卒,终。复,还也。器谓圭璧。如五器,礼终则还之。三帛、生、死则否。○复,扶又反,下同。还音旋。五月南巡守,至于南岳,如岱礼。南岳,衡山。自东岳南巡,五月至。八月西巡守,至于西岳,如初。西岳,华山。初谓岱宗。○华,户化反。华山在弘农。十有一月朔巡守,至于北岳,如西礼。北岳,恒山。○有,如字,徐于救反。如西礼,方兴本同,马本作“如初”。归,格于艺祖,用特。巡守四岳然后归,告至文祖之庙。艺,文也。言祖则考着。特,一牛。○艺,鱼世反,马、王云:“祢也。”五载一巡守,群后四朝。各会朝于方岳之下,凡四处,故曰“四朝”。将说“敷奏”之事,故申言之。尧舜同道,舜摄则然,尧又可知。○四朝,马、王皆云:“四面朝于方岳之下。”郑云:“四朝,四季朝京师也。”朝音直遥反,注同。敷奏以言,明试以功,车服以庸。敷,陈。奏,进也。诸侯四朝,各使陈进治礼之言。明试其言,以要其功,功成则赐车服以表显其能用。○敷音孚。 
  [疏]“岁二月”至“以庸”○正义曰:舜既班瑞群后,即以其岁二月东行巡省守土之诸侯,至于岱宗之岳,燔柴告至,又望而以秩次祭于其方岳山川。柴望既毕,遂以礼见东方诸侯诸国之君,于此诸国协其四时气节、月之大小,正其日之甲乙,使之齐一。均同其国之法制、度之丈尺、量之斛斗、衡之斤两,皆使齐同,无轻重大小。又修五礼:吉、凶、宾、军、嘉之礼。修五玉:公侯伯子男所执之圭璧也。又修三帛:诸侯世子、公之孤、附庸之君所执玄、纁、黄之帛也。又修二生:卿所执羔、大夫所执雁也。又修一死:士所执雉也。自“五玉”至于“一死”,皆蒙上“修”文,总言所用。玉、帛、生、死皆为贽以见天子也。其贽之内,如五玉之器,礼终乃复还之。其帛与生、死则不还也。东岳礼毕,即向衡山,五月南巡守,至于南岳之下,柴望以下一如岱宗之礼。南岳礼毕,即向华山,八月西巡守,至于西岳之下,其礼如初时,如岱宗所行。西岳礼毕,即向恒山。朔,北也。十有一月北巡守,至于北岳之下,一如西岳之礼。巡守既周,乃归京师。艺,文也。至于文祖之庙,用特牛之牲设祭以告巡守归至也。从是以后每五载一巡守,其巡守之年,诸侯群后四方各朝天子于方岳之下。其朝之时,各使自陈进其所以治化之言。天子明试其言,以考其功,功成有验,则赐之车服,以表显其有功,能用事。○传“诸侯”至“告至”○正义曰:王者所为巡守者,以诸侯自专一国,威福在己,恐其拥遏上命,泽不下流,故时自巡行,问民疾苦。《孟子》称晏子对齐景公云:“天子适诸侯曰巡守。巡守者,巡所守也。”是言天子巡守主谓巡行诸侯,故言诸侯为天子守土,故称守,而往巡行之。定四年《左传》祝鮀言卫国“取相土之东都,以会王之东搜”,“搜”是猎之名也。王者因巡诸侯,或亦猎以教战,其守皆作“狩”。《白虎通》云:“王者所以巡狩者何?巡者循也,狩者收也,为天子循收养人。”彼因名以附说,不如晏子之言得其本也。正月班瑞,二月即行,故云“既班瑞之明月,乃顺春东巡”。春位在东,故“顺春”也。《尔雅》:“泰山为东岳。”此巡守至于岱,岱之与泰,其山有二名也。《风俗通》云:“泰山,山之尊者,一曰岱宗。岱,始也。宗,长也。万物之始,阴阳交代,故为五岳之长。”是解岱即泰山,为四岳之宗,称岱宗也。《郊特牲》云:“天子适四方,先柴。”是燔柴为祭天告至也。○传“东岳”至“子男”○正义曰:四时各至其方岳,望祭其方岳山川,故云“东岳诸侯境内名山大川如其秩次望祭之”也。言秩次而祭,知遍于群神,故云“五岳牲礼视三公,四渎视诸侯,其馀视伯子男”也。其尊卑所视,《王制》及《书传》之文,“牲礼”二字孔增之也。诸侯五等,三公为上等,诸侯为中等,伯子男为下等,则所言诸侯,惟谓侯爵者耳。其言所视,盖视其祭祀。祭五岳如祭三公之礼,祭四渎如祭诸侯之礼,祭山川如祭伯子男之礼。公侯伯子男尊卑既有等级,其祭礼必不同,但古典亡灭,不可复知。郑玄注《书传》云:“所视者,谓其牲币粢盛笾豆爵献之数。”案五等诸侯适天子皆膳用太牢,礼诸侯祭皆用太牢,无上下之别。又《大行人》云,上公九献,侯伯七献,子男五献。《掌客》上公饔饩九牢、飧五牢,侯伯饔饩七牢、飧四牢,子男饔饩五牢、飧三牢。又上公豆四十,侯伯三十二,子男二十四。并伯与侯同。又郑注《礼器》“四望”、“五献”据此诸文。与孔传《王制》不同者,《掌客》、《行人》自是周法,孔与《王制》先代之礼。必知然者,以《周礼》侯与伯同,《公羊》及《左氏传》皆以公为上,伯子男为下,是其异也。○传“合四”至“均同”○正义曰:上篇已训“协”为合,故注即以合言之也,他皆仿此。《周礼·太史》云:“正岁年,颁告朔于邦国。”则节气晦朔皆天子颁之。犹恐诸侯国异或不齐同,故因巡守而合和之。节是月初,气是月半也。《世本》云:“容成作历。大挠作甲子。”二人皆黄帝之臣,盖自黄帝已来始用甲子纪日,每六十日而甲子一周。《史记》称纣为长夜之饮,忘其日辰。恐诸侯或有此之类,故须合日之甲乙也。时也,月也,日也,三者皆当勘检诸国使齐一也。“律”者候气之管,而度量衡三者法制皆出于律,故云“律法制”也。度有丈尺,量有斛斗,衡有斤两,皆取法于律,故孔解“律”为法制,即云“及尺丈、斛斗、斤两皆均同之”。《汉书日·律历志》云,度量衡出于黄钟之律也。度者,分、寸、尺、丈、引,所以度长短也。本起于黄钟之管长。以子谷秬黍中者,以一黍之广度之,千二百黍为一分。十分为寸,十寸为尺,十尺为丈,十丈为引,而五度审矣。量谓龠、合、升、斗、斛,所以量多少也。本起于黄钟之龠,以子谷秬黍中者千有二百实为一龠。十龠为合,十合为升,十升为斗,十斗为斛,而五量嘉矣。权者,铢、两、斤、钧、石,所以称物知轻重也。本起于黄钟之龠,一龠容千二百黍,重十二铢,两之为两,十六两为斤,三十斤为钧,四钧为石,而五权谨矣。权、衡一物。衡,平也;权,重也;称上谓之衡,称锤谓之权,所从言之异耳。如彼《志》文,是度量衡本起于律也。时月言“协”,日言“正”,度量衡言“同”者,以时月须与他月和合,故言“协”;日有正与不正,故言“正”;度量衡俱是明之,所用恐不齐同,故言“同”;因事宜而变名耳。○传“修吉”至“其玉”○正义曰:《周礼·大宗伯》云:“以吉礼事邦国之鬼神示,以凶礼哀邦国之忧,以宾礼亲邦国,以军礼同邦国,以嘉礼亲万民之昏姻。”知“五礼”谓此也。帝王之名既异,古今之礼或殊,而以周之五礼为此“五礼”者,以帝王相承,事有损益,后代之礼亦当是前代礼也。且历验此经,亦有五事:此篇“类于上帝”,吉也;“如丧考妣”,凶也;“群后四朝”,宾也;《大禹谟》云“汝徂征”,军也;《尧典》云“女于时”,嘉也。五礼之事,并见于经,知与后世不异也。此云“五玉”,即上文“五瑞”,故知“五等诸侯执其玉”也。郑玄云:“执之曰瑞,陈列曰玉。”○传“诸侯”至“执黄”○正义曰:《周礼·典命》云:“凡诸侯之适子,誓于天子,摄其君,则下其君之礼一等。未誓,则以皮帛继子男之下。公之孤四命,以皮帛视小国之君。”是诸侯世子、公之孤执帛也。附庸虽则无文,而为南面之君,是一国之主,春秋时附庸之君适鲁皆称“来朝”,未有爵命,不得执玉,则亦继小国之君同执帛也。经言“三帛”,必有三色,所云纁、玄、黄者,孔时或有所据,末知出何书也。王肃云:“三帛,纁、玄、黄也。附庸与诸侯之适子、公之孤执皮帛,其执之色未详。闻或曰孤执玄,诸侯之适子执纁,附庸执黄。”王肃之注《尚书》,其言多同孔传。《周礼》孤与世子皆执皮帛,郑玄云:“皮帛者,束帛而表,之以皮为之饰。皮,虎豹皮也。”此三帛不言皮,盖于时未以皮为饰。○传“卿执”至“执雉”○正义曰:此皆《大宗伯》文也。郑玄曰:“羔,小羊,取其群而不失其类也。雁,取其候时而行也。雉,取其守介,死不失节也。《曲礼》云‘饰羔雁者以缋’,谓衣之以布而又画之。雉执之无饰。《士相见之礼》,卿大夫饰贽以布。不言缋,此诸侯之臣与天子之臣异也。”郑之此言,论周之礼耳,虞时每事犹质,羔雁不必有饰。○传“玉帛”至“见之”○正义曰:《曲礼》云:“贽,诸侯圭,卿羔,大夫雁,士雉。”雉不可生,知“一死”是雉,“二生”是羔、雁也。郑玄云:“贽之言至,所执以自至也。”自“五玉”以下,蒙上“修”文者,执之使有常也。若不言“贽”,则不知所用,故言“贽”以结上,又见玉、帛、生、死皆所以为贽,以见君与自相见,其贽同也。○传“卒终”至“则否”○正义曰:“卒,终”,《释诂》文。《释言》云:“还、复,返也。”是还、复同义,故为还也。“五器”文在“贽”下,则是贽内之物。《周礼·大宗伯》云:“以玉作六器。”知“器谓圭璧”,即五玉是也。如,若也。言诸侯贽之内,若是五器,礼终乃还之,如三帛、生、死则不还也。《聘义》云:“以圭璋聘,重礼也。已聘而还圭璋,此轻财而重礼之义也。”《聘义》主于说聘,其朝礼亦然。《周礼·司仪》云:“诸公相见为宾,还圭,如将币之仪。”是圭璧皆还之也。《士相见礼》言大夫以下见国君之礼云:“若他邦之人,则使摈者还其贽。”己臣皆不还其贽,是“三帛、生、死则否”。○传“南岳”至“月至”○正义曰:《释山》云:“河南华,河东岱,河北恒,江南衡。”李巡云:“华,西岳华山也。岱,东岳泰山也。恒,北岳恒山也。衡,南岳衡山也。”郭璞云:“恒山一名常山,避汉文帝讳。”《释山》又云:“泰山为东岳,华山为西岳,霍山为南岳,恒山为北岳。”岱之与泰,衡之与霍,皆一山而有两名也。张揖云:“天柱谓之霍山。”《汉书·地理志》云,天柱在庐江灊县,则霍山在江北。而与江南衡为一者,郭璞《尔雅》注云:“霍山今在庐江灊县,潜水出焉,别名天柱山。汉武帝以衡山辽旷,故移其神于此。今其彼土俗人皆呼之为南岳。南岳本自以两山为名,非从近来也。而学者多以霍山不得为南岳,又云汉武帝来始乃名之。即如此言,谓武帝在《尔雅》前乎?斯不然矣。”是解衡、霍二名之由也。书传多云“五岳”,以嵩高为中岳,此云“四岳”者,明巡守至于四岳故也。《风俗通》云:“泰山,山之尊者,一曰岱宗。岱,始也。宗,长也。万物之始,阴阳交代,故为五岳之长。王者受命恒封禅之。衡山一名霍山,言万物霍然大也。华,变也,万物变由西方也。恒,常也,万物伏北方有常也。”二月至于岱宗,不指“岳”名者,巡守之始,故详其文,三时言岳名,明岱亦是岳,因事宜而互相见也。四巡之后乃云“归,格”,则是一出而周四岳。故知自东岳而即南行,以五月至也。王者顺天道以行人事,故四时之月各当其时之中,故以仲月至其岳。上云“岁二月,东巡守”,以二月始发者,此四时巡守之月,皆以至岳为文,东巡以二月至,非发时也,但舜以正月有事,二月即发行耳。郑玄以为“每岳礼毕而归,仲月乃复更去”。若如郑言,当于东巡之下即言“归,格”,后以“如初”包之,何当北巡之后始言归乎?且若来而复去,计程不得周遍,此事不必然也。其经南云“如岱礼”,西云“如初”,北云“如西礼”者,见四时之礼皆同,互文以明耳。不巡中岳者,盖近京师,有事必闻,不虑枉滞,且诸侯分配四方,无属中岳,故不须巡之也。○“朔巡守”○正义曰:《释训》云:“朔,北方也。”故《尧典》及此与《禹贡》皆以“朔”言北,史变文耳。○传“巡守”至“一牛”○正义曰:此承四巡之下,是巡守既遍,然后归也。以上受终在文祖之庙,知此以“告至文祖之庙”。才、艺、文、德其义相通,故“艺”为文也。“文祖”、“艺祖”史变文耳。《王制》说巡守之礼云:“归,格于祖祢,用特。”此不言“祢”,故传推之。“言祖则考着”,考近于祖,举尊以及卑也。“特”者独也,故为“一牛”。此惟言“文祖”,故云“一牛”。遍告诸庙,庙用一牛,故郑注:“彼云祖下及祢皆一牛也。”此时舜始摄位,未自立庙,故知告尧之文祖也。○传“各会”至“可知”○正义曰:此总说巡守之事,而言“群后四朝”,是言四方诸侯各自会朝于方岳之下。凡四处别朝,故云“四朝”。上文“肆觐东后”是为一朝,四岳礼同,四朝见矣。计此不宜须重言之。为将说“敷奏”之事,“敷奏”因朝而为,故申言之。申,重也。此是巡守大法,文在舜摄位之时,嫌尧本不然,故云“尧舜同道,舜摄则然,尧又可知”也。尧法已然,舜无增改,而言此以美舜者,道同于尧,足以为美,故史录之。○传“敷陈”至“能用”○正义曰:“敷”者布散之言,与陈设义同,故为陈也。“奏”是进上之语,故为进也。诸侯四处来朝,每朝之处,舜各使陈进其治理之言,令自说巳之治政。既得其言,乃依其言明试之,以要其功。以如其言,即功实成,则赐之车服,以表显其人有才能可用也。人以车服为荣,故天子之赏诸侯,皆以车服赐之。《觐礼》云“天子赐侯氏以车服”是也。

  肇十有二州,肇,始也。禹治水之后,舜分冀州为幽州、并州,分青州为营州,始置十二州。○肇音兆。十有二州,谓冀、兖、青、徐、荆、杨、豫、梁、雍、并、幽、营也。封十有二山,浚川。封,大也。每州之名山殊大之,以为其州之镇。有流川则深之,使通利。○浚,荀俊反。象以典刑,象,法也。法用常刑,用不越法。流宥五刑,宥,宽也。以流放之法宽五刑。○宥音又,马云:“宥,二宥也。”鞭作官刑,以作为治官事之刑。扑作教刑,扑,槚楚也。不勤道业则挞之。○扑,普卜反,徐敷卜反。槚,皆雅反。金作赎刑。金,黄金。误而入刑,出金以赎罪。○赎,石欲反,徐音树。眚灾肆赦,怙终贼刑。眚,过。灾,害。肆,缓。贼,杀也。过而有害,当缓赦之。怙奸自终,当刑杀之。○眚,所景反。怙音户。钦哉,钦哉,惟刑之恤哉!舜陈典刑之义,敕天下使敬之,忧欲得中。○恤,峻律反,忧也。流共工于幽洲,象恭滔天,足以惑世,故流放之。幽洲,北裔。水中可居者曰州。○共音恭。《左传》:“少皞氏有不才子,毁信废忠,崇饰恶言,靖僣庸回,服谗搜慝,以诬盛德,天下之民谓之穷奇。”杜预云:“即共工。”裔,以制反。放欢兜于崇山,党于共工,罪恶同。崇山,南裔。○欢,呼端反。兜,丁侯反。《左传》:“帝鸿氏有不才子,掩义隐贼,好行凶德,丑类恶物,顽嚚不友,是与比周,天下之民谓之浑敦。”杜预云:“即欢兜也。帝鸿,黄帝也。”窜三苗于三危,三苗,国名。缙云氏之后,为诸侯,号饕餮。三危,西裔。○窜,七乱反。三苗,马、王云:“国名也。缙云氏之后,为诸侯,盖饕餮也。”《左传》:“缙云氏有不才子,贪于饮食,冒于货贿,侵欲崇侈,不可盈厌,聚敛积实,不知纪极,不念孤寡,不恤穷匮,天下之民以比三凶,谓之饕餮。”杜预云:“缙云,黄帝时官名,非帝子孙,故以比三凶也。贪财曰饕,贪食曰餮。”缙音晋。饕,土刀反。餮,他节反。殛鲧于羽山,方命圮族,绩用不成,殛窜放流,皆诛也。异其文,述作之体。羽山,东裔,在海中。○殛,纪力反。鲧,故本反。《左传》:“颛顼氏有不才子,不可教训,不知话言,告之则顽,舍之则嚚,傲狼明德,以乱天常,天下之民谓之梼杌。”杜预云:“即鲧也。梼杌,凶顽无俦匹之貌。”四罪而天下咸服。皆服舜用刑当其罪,故作者先叙典刑而连引四罪,明皆征用所行,于此总见之。 
  [疏]“肇十”至“咸服”○正义曰:史言舜既摄位,出行巡守,复分置州域,重慎刑罚。于禹治水后,始分置十有二州,每州以一大山为镇,殊大者十有二山。深其州内之川,使水通利。又留意于民,详其罪罚,依法用其常刑,使罪各当,刑不越法。用流放之法宽宥五刑。五刑虽有犯者,或以恩减降,不使身服其罪,所以流放宥之。五刑之外,更有鞭作治官事之刑;有扑作师儒教训之刑;其有意善功恶,则令出金赎罪之刑;若过误为害,原情非故者,则缓纵而赦放之;若怙恃奸诈,终行不改者,则贼杀而刑罪之。舜慎刑如此,又设言以诫百官曰:“敬之哉!敬之哉!推此刑罚之事最须忧念之哉!”令勤念刑罚,不使枉滥也。又言舜非于摄位之后,方始重慎刑罪,初于登用之日即用刑当其罪,流徙共工于北裔之幽州,放逐欢兜于南裔之崇山,窜三苗于西裔之三危,诛殛伯鲧于东裔之羽山。行此四罪,各得其实,而天下皆服从之。○传“肇始”至“二州”○正义曰:“肇,始”,《释诂》文。《禹贡》治水之时,犹为九州,今始为十二州,知“禹治水之后”也。禹之治水,通鲧九载,为作十有三载,则舜摄位元年,九州始毕。当是二年之后,以境界太远,始别置之。知“分冀州为幽州、并州”者,以王者废置,理必相沿。《周礼·职方氏》九州之名有幽、并,无徐、梁。周立州名必因于古,知舜时当有幽、并。《职方》幽、并山川于《禹贡》皆冀州之域,知分冀州之域为之也。《尔雅·释地》九州之名于《禹贡》无梁、青,而有幽、营,云“燕曰幽州,齐曰营州”。孙炎以《尔雅》之文与《职方》、《禹贡》并皆不同,疑是殷制。则营州亦有所因,知舜时亦有营州。齐即青州之地,知分青州为之。于此居摄之时,始置十有二州,盖终舜之世常然。宣三年《左传》云:“昔夏之方有德也,贡金九牧。”则禹登王位,还置九州,其名盖如《禹贡》,其境界不可知也。○传“封大”至“通利”正义曰:《释诂》云:“冢,大也。”舍人曰:“冢,封之大也。”定四年《左传》云“封豕长蛇”,相对是“封”为大也。《周礼·职方氏》每州皆云“其山镇曰某山”,扬州会稽,荆州衡山,豫州华山,雍州吴山,冀州霍山,并州恒山,幽州医无闾,青州沂山,兖州岱山,是周时九州之内最大之山。舜时十有二山,事亦然也。州内虽有多山,取其最高大者,以为其州之镇,特举其名,是殊大之也。其有川,无大无小,皆当深之,故云“浚川”,有“流川则深之,使通利也。”《职方氏》每州皆云其川、其浸,亦举其州内大川,但令小大俱通,不复举其大者,故直云浚之而已。○传“象法”至“越法”○正义曰:《易·系辞》云:“象也者,象此者也。”又曰:“天垂象,圣人则之。”是“象”为仿法,故为法也。五刑虽有常法,所犯未必当条,皆须原其本情,然后断决。或情有差降,俱被重科;或意有不同,失出失入,皆是违其常法。故令依法用其常刑,用之使不越法也。○传“宥宽”至“五刑”○正义曰:“宥,宽”,《周语》文,“流”谓徙之远方;“放”,使生活;以流放之法宽纵五刑也。此惟解以流宽之刑,而不解宥宽之意。郑玄云:“其轻者或流放之,四罪是也。”王肃云:“谓君不忍刑杀,宥之以远方。”然则知此是据状合刑,而情差可恕,全赦则太轻,致刑即太重,不忍依例刑杀,故完全其体,宥之远方。应刑不刑,是宽纵之也。上言“典刑”,此言“五刑”者,其法是常,其数则五,“象以典刑”谓其刑之也,“流宥五刑”谓其远纵之也。“流”言“五刑”,则“典刑”亦五,其文互以相见。王肃云:“言宥五刑,则正五刑见矣。”是言二文相通之意也。“典刑”是其身,“流宥”离其乡,流放致罪为轻,比鞭为重,故次“典刑”之下。先言“流宥”,鞭扑虽轻,犹亏其体,比于出金赎罪又为轻,且《吕刑》五罚虽主赎五刑,其鞭扑之罪亦容输赎,故后言之。此正刑五与流宥鞭扑俱有常法,“典”字可以统之,故发首言“典刑”也。○传“以鞭”至“之刑”○正义曰:此有鞭刑,则用鞭久矣。《周礼·涤狼氏》:“誓大夫曰,敢不关,鞭五百。”《左传》有鞭徒人费、圉人荦是也,子玉使鞭七人,卫侯鞭师曹三百,日来亦皆施用。大随造律,方使废之。“治官事之刑”者,言若于官事不治则鞭之,盖量状加之,未必有定数也。○传“扑槚”至“挞之”○正义曰:《学记》云:“槚楚二物,以收其威。”郑玄云:“槚,槄也。楚,荆也。二物可以扑挞犯礼者。”知“扑”是槚楚也。既言“以收其威”,知“不勤道业则挞之”。《益稷》云:“挞以记之。”又《大射》、《乡射》皆云司马搢扑。则扑亦官刑,惟言“作教刑”者,官刑鞭扑俱用,教刑惟扑而已,故属扑于教。其实官刑亦当用扑,盖重者鞭之,轻者挞之。○传“金黄”至“赎罪”○正义曰:此以“金”为黄金。《吕刑》“其罚百钅爰”,传为“黄铁”。俱是赎罪而金铁不同者,古之金银铜铁总号为金,别之四名耳。《释器》云:“黄金谓之荡,白金谓之银。”是黄金白银俱名金也。《周礼·考工记》攻金之工筑氏为削,冶氏为杀矢,凫氏为钟,?氏为量,段氏为镈,桃氏为剑,其所为者有铜,有铁,是铜铁俱名为金,则铁名亦包铜矣。此传“黄金”、《吕刑》“黄铁”,皆是今之铜也。古之赎罪者皆用铜,汉始改用黄金,但少其斤两,令与铜相敌。故郑玄驳《异义》言:“赎死罪千钅爰,钅爰六两大半两,为四百一十六斤十两六半两铜,与今赎死罪金三斤为价相依附。”是古赎罪皆用铜也。实谓铜而谓之金、铁,知传之所言谓铜为金、铁耳。汉及后魏赎罪皆用黄金,后魏以金难得,合金一两收绢十匹。今律乃复依古,死罪赎铜一百二十斤,于古称为三百六十斤。孔以钅爰为六两,计千钅爰为三百七十五斤,今赎轻于古也。误而入罪,出金以赎,即律“过失杀伤人,各依其状以赎论”是也。《吕刑》所言“疑赦”乃罚者,即今律“疑罪各从其实,以赎论”是也。疑谓虚实之证等,是非之理均,或事涉疑似,旁无证见,或虽有证见,事非疑似,如此之类,言皆为疑罪。疑而罚赎,《吕刑》已明言。误而输赎,于文不显,故此传指言误而入罪以解此“赎”。鞭扑加于人身,可云“扑作教刑”,金非加人之物,而言“金作赎刑”,出金之与受扑俱是人之所患,故得指其所出,以为刑名。○传“眚过”至“杀之”○正义曰:《春秋》言“肆眚”者,皆谓缓纵过失之人,是“肆”爰缓也,“眚”爰过也。《公羊传》云“害物曰灾”,是为害也。宣二年《左传》晋侯杀赵盾,“使锄麑贼之”,是“贼”为杀也。此经二句承上“典刑”之下,总言用刑之要。过而有害,虽据状合罪,而原心非故,如此者当缓赦之。小则恕之,大则宥之,上言“流宥”、“赎刑”是也。怙恃奸诈,欺罔时人,以此自终,无心改悔,如此者当刑杀之。小者刑之,大者杀之,上言“典刑”及“鞭”、“扑”皆是也。经言“贼刑”,传云“刑杀”,不顺经文者,随便言之。○传“舜陈”至“得中”○正义曰:此经二句,舜之言也。不言“舜曰”,以可知而略之。舜既制此典刑,又陈典刑之义,以敕天下百官,使敬之哉,敬之哉,惟刑之忧哉。忧念此刑,恐有滥失,欲使得中也。○传“象恭”至“曰洲”○正义曰:《尧典》言共工之行云:“静言庸违,象恭滔天。”言貌象恭敬,傲狠漫天,足以疑惑世人,故流放也。《左传》说此事言“投诸四裔”。《释地》云“燕曰幽州”,知“北裔”也。“水中可居者曰洲”,《释水》文。李巡曰:“四方有水,中央高,独可居,故曰洲。”天地之势,四边有水,邹衍书说“九州之外有瀛海环之”,是九州居水内,故以州为名,共在一洲之上,分之为九耳。州取水内为名,故引《尔雅》解“州”也。“投之四裔”,“裔”训远也,当在九州之外,而言“于幽州”者,在州境之北边也。《禹贡》羽山在徐州,三危在雍州,故知北裔在幽州。下三者所居皆言山名,此共工所处不近大山,故举州言之。此流四凶在治水前,于时未作十有二州,则无幽州之名,而云“幽州”者,史据后定言之。○传“党于”至“南裔”○正义曰:共工象恭滔天而欢兜荐之,是“党于共工,罪恶同”,故放之也。《左传》说此事云:“流四凶族,投诸四裔。”则四方方各有一人,幽州在北裔,雍州三危在西裔,徐州羽山在东裔,三方既明,知崇山在南裔也。《禹贡》无崇山,不知其处,盖在衡岭之南也。○传“三苗”至“西裔”○正义曰:昭元年《左传》说自古诸侯不用王命者,“虞有三苗,夏有观扈”,知三苗是国,其国以三苗为名,非三国也。杜预言“三苗地阙,不知其处”。三凶皆是王臣,则三苗亦应是诸夏之国入仕王朝者也。文十八年《左传》言:“缙云氏有不才子,贪于饮食,冒于货贿,侵欲崇侈,不可盈厌,聚敛积实,不知纪极,不分孤寡,不恤穷匮天下之民以比三凶,谓之饕餮。”即此三苗是也。知其然者,以《左传》说此事言:“舜臣尧,流四凶族浑敦、穷奇、梼杌、饕餮,投诸四裔,以御螭魅。”谓此欢兜、共工、三苗与鲧也。虽知彼言四凶,此等四人,但名不同,莫知孰是,惟当验其行迹,以别其人。《左传》说穷奇之行云“靖谮庸回”,《尧典》言共工之行云“静言庸违”,其事既同,知穷奇是共工也。《左传》说浑敦之行云“丑类恶物,是与比周”,《尧典》言欢兜荐举共工,与恶比周,知浑敦是欢兜也。《左传》说梼杌之行言“不可教训,不知话言,傲狠明德,以乱天常”,《尧典》言鲧之行云“咈哉,方命圮族”,其事既同,知梼杌是鲧也。惟三苗之行《尧典》无文,郑玄具引《左传》之文乃云:“命欢兜举共工,则欢兜为浑敦也,共工为穷奇也,鲧为梼杌也,而三苗为饕餮亦可知。”是先儒以书传相考,知三苗是饕餮也。《禹贡》雍州言“三危既宅,三苗丕叙”,知三危是西裔也。○传“方命”至“海中”○正义曰:“方命圮族”,是其本性;“绩用不成”,试而无功;二者俱是其罪,故并言之。《释言》云:“殛,诛也。”传称流四凶族者,皆是流而谓之“殛窜放流,皆诛”者,流者移其居处,若水流然,罪之正名,故先言也。放者使之自活,窜者投弃之名,殛者诛责之称,俱是流徙,异其文,述作之体也。四者之次,盖以罪重者先。共工滔天,为罪之最大。欢兜与之同恶,故以次之。《祭法》以鲧障洪水,故列诸祀典,功虽不就,为罪最轻,故后言之。《禹贡》徐州云“蒙羽其艺”,是羽山为东裔也。《汉书·地理志》羽山在东海郡祝其县西南,海水渐及,故言“在海中”也。○传“皆服”至“见之”○正义曰:此四罪者征用之初即流之也,舜以微贱超升上宰,初来之时,天下未服,既行四罪,故天下皆服舜用刑得当其罪也。自“象以典刑”以下,征用而即行之,于此居摄之后,追论成功之状。故作者先叙典刑,言舜重刑之事,而连引四罪,述其刑当之验,明此诸事皆是征用之时所行,于此总见之也。知此等诸事皆“征用所行”者,《洪范》云“鲧则殛死,禹乃嗣兴”,僖三十三年《左传》云“舜之罪也殛鲧,其举也兴禹”,襄二十一年《左传》云“鲧殛而禹兴”,此三者皆言殛鲧而后用禹,为治水是征用时事,四罪在治水之前,明是“征用所行”也。又下云禹让稷、契、皋陶,帝因追美三人之功,所言稷播百谷、契敷五教、皋陶作士皆是征用时事,皋陶所行“五刑有服”、“五流有宅”即是“象以典刑”、“流宥五刑”,此为征用时事足可明矣。而郑玄以为“禹治水事毕,乃流四凶”。故王肃难郑言:“若待禹治水功成,而后以鲧为无功殛之,是为舜用人子之功,而流放其父,则禹之勤劳适足使父致殛,为舜失五典克从之义,禹陷三千莫大之罪,进退无据,亦甚迂哉!”

  二十有八载,帝乃殂落。殂落,死也。尧年十六即位,七十载求禅,试舜三载,自正月上日至崩二十八载,尧死寿一百一十七岁。○殂,才枯反。百姓如丧考妣,考妣,父母。言百官感德思慕。○丧如字,又息浪反。妣,必履反,父曰考,母曰妣。三载,四海遏密八音。遏,绝。密,静也。八音,金、石、丝、竹、匏、土、革、木。四夷绝音三年,则华夏可知。言盛德恩化所及者远。○遏,安葛反,或音谒。八音谓金,钟也;石,磬也;丝,琴瑟也;竹,篪笛也;匏,笙也;土,埙也;革,鼓也;木,柷敔也。匏,白交反。 
  [疏]“二十”至“八音”○正义曰:舜受终之后,摄天子之事二十有八载,帝尧乃死。百官感德思慕,如丧考妣。三载之内,四海之人,蛮夷戎狄皆绝静八音而不复作乐。是尧盛德恩化所及者远也。○传“殂落”至“七岁”○正义曰:“殂落,死也”,《释诂》文。李巡曰:“殂落,尧死之称。”郭璞曰:“古死尊卑同称。故《书》尧曰‘殂落’,舜曰‘陟方乃死’。”谓之“殂落”者,盖“殂”为往也,言人命尽而往;“落”者若草木叶落也。尧以十六即位,明年乃为元年。七十载求禅,求禅之时八十六也。试舜三年,自正月上日至崩二十八载,总计其数,凡寿一百一十七岁。案《尧典》求禅之年即得舜而试之,求禅试舜共在一年也。更得二年,即为历试三年,故下传云“历试二年”。与摄位二十八年,合得为“三十在位”。故王肃云:“征用三载,其一在征用之年,其馀二载,与摄位二十八年凡三十岁也。”故孔传云:“历试二年。”明其一年在征用之限。以此计之,淮有一百一十六岁,不得有七,盖误为七也。○传“考妣”至“思慕”○正义曰:《曲礼》云:“生曰父母,死曰考妣。”郑玄云:“考,成也,言其德行之成也。妣之言媲也,媲于考也。”《丧服》为父为君,同服斩衰。《檀弓》说事君之礼云:“服勤至死,方丧三年。”郑玄云:“方丧资于事父,凡此以义为制。”义重则恩轻,其情异于父。“如丧考妣”言百官感德,情同父母,思慕深也。诸经传言“百姓”或为百官,或为万民,知此“百姓”是百官者,以《丧服》庶民为天子齐衰三月,畿外之民无服,不得如考妣,故知百官也。○传“遏绝”至“者远”○正义曰:“密,静”,《释诂》文。“遏”,止绝之义,故为绝也。《周礼·太师》云:“播之以八音:金、石、土、革、丝、木、匏、竹。”郑云:“金,钟镈也;石,磬也;土,埙也;革,鼓鼗也;丝,琴瑟也;木,柷敔也;匏,笙也;竹,管箫也。”传言“八音”与彼次不同者,随便言耳。《释地》云:“九夷八狄七戎六蛮谓之四海。”夷狄尚绝音三年,则华夏内国可知也。《丧服》诸侯之大夫为天子正服穗衰,既葬除之。今能使四夷三载绝音,言尧有盛德,恩化所及远也。  月正元日,舜格于文祖,月正,正月。元日,上日也。舜服尧丧三年毕,将即政,故复至文祖庙告。○复,扶又反。询于四岳,辟四门,询,谋也。谋政治于四岳,开辟四方之门未开者,广致众贤。○辟,婢亦反,徐甫亦反。明四目,达四聪。广视听于四方,使天下无壅塞。咨十有二牧,曰:“食哉,惟时!咨亦谋也。所重在于民食,惟当敬授民时。柔远能迩,惇德允元,柔,安。迩,近。敦,厚也。元,善之长。言当安远,乃能安近。厚行德信,使足长善。○惇音敦。长,张丈反,下同。而难任人,蛮夷率服。”任,佞。难,拒也。佞人斥远之,则忠信昭于四夷,皆相率而来服。○难音乃旦反。任音壬,又音而鸩反。 
  [疏]“月正”至“率服”○正义曰:自此已下言舜真为天子,命百官授职之事。舜既除尧丧,以明年之月正元日,舜至于文祖之庙,告己将即正位为天子也。告庙既讫,乃谋政治于四岳之官。所谋开四方之门,大为仕路致众贤也。明四方之目,使为己远视四方也。达四方之聪,使为己远听闻四方也。恐远方有所拥塞,令为己悉闻见之。既谋于四岳,又别敕州牧,咨十有二牧曰:“人君最所重者,在于民之食哉!惟当敬授民之天时,无失其农要。为政务在安民,当安彼远人,则能安近人耳。远人不安,则近亦不安。”欲令远近皆安之也。“又当厚行德信,而使足为善长”。欲令诸侯皆厚行其德,为民之师长。“而难拒佞人,斥远之,使不干朝政,如是则诚信昭于四夷,自然蛮夷皆相率而来服也”。○传“月正”至“庙告”○正义曰:“正”训长也,“月正”言月之最长,正月长于诸月,“月正”还是正月也。上日,日之最上;元日,日之最长,“元日”还是上日。王肃云:“月正元日,犹言正月上日。”变文耳。《礼》云“令月吉日”,又变文言“吉月令辰”,此之类也。知“舜服尧丧三年毕,将即政”者,以尧存且摄其位,尧崩谦而不居。《孟子》云:“尧崩,三年丧毕,舜避丹朱于南河之南。天下诸侯朝觐者不之尧子而之舜,狱讼者不之尧子而之舜,讴歌者不之尧子而讴歌舜。曰‘天也。’然后之中国践天子位。”既言然矣,此文又承“三载”之下,故知舜服尧丧三年毕,将欲即政。“复至文祖庙告”,前以摄位告,今以即政告也。此犹是尧之文祖,自此以后舜当自立文祖之庙,尧之文祖当迁于丹朱之国也。○传“询谋”至“众贤”○正义曰:“询,谋”,《释诂》文。“辟”训开,开四方之门,谓开仕路,引贤人也。《论语》云:“从我于陈蔡者,皆不及门也。”门者行之所由,故以门言仕路。以尧舜之圣,求贤久矣,今更言开门,是开“其未开”者,谓多设取士之科,以此广致众贤也。○传“广视”至“壅塞”○正义曰:“聪”谓耳闻之也。既云“明四目”不云“聪四耳”者,目视苦其不明,耳聪贵其及远,“明”谓所见博,“达”谓听至远,二者互以相见。故传总申其意“广视听于四方,使天下无壅塞”。天子之闻见在下,必由近臣四岳亲近之官,故与谋此事也。○传“咨亦”至“民时”○正义曰:“咨,谋”,《释诂》文。以上“帝曰,咨”,上连“帝曰”,故为咨嗟,此则上有“询于四岳”,言“咨十有二牧”,故为谋也。立君所以牧民,民生在于粒食,是君之所重。《论语》云“所重民食”,谓年谷也。种殖收敛,及时乃获,故“惟当敬授民时”。○传“柔安”至“长善”○正义曰:“柔,安”、“迩,近”、“惇,厚”,皆《释诂》文。“元,善之长”,《易》文言也。安近不能安远,远人或来扰乱,虽欲安近,近亦不安。人君为政,若其不能安近,但戒使之柔远,故能安近。言当安彼远人,乃能安近。欲令远言皆安也。王肃云:“能安远者先能安近。”知不然者,以牧在远方,故据远言之。“惇德”者,令人君厚行德也。“允元”者,信使足为长善也。言人君厚行德之与信,使足为善长,民必效之为善而行也。○传“任佞”至“来服”○正义曰:“任,佞”,《释诂》文。孙炎云:“似可任之佞也。”《论语》说为邦之法云“远佞人”,“佞人殆”,故以难距佞人为“斥远之”,令不干朝政。朝无佞人,则“忠信昭于四夷,皆相率而来服”也。举蛮夷而戎狄亦见矣。

  舜曰:“咨!四岳,有能奋庸熙帝之载,奋,起。庸,功。载,事也。访群臣有能起发其功,广尧之事者。言“舜曰”以别尧。○奋,弗运反。使宅百揆,亮采惠畴?”亮,信。惠,顺也。求其人使居百揆之官,信立其功,顺其事者谁乎?佥曰:“伯禹作司空。”四岳同辞而对,禹代鲧为宗伯,入为天子司空。治洪水有成功,言可用之。帝曰:“俞,咨!禹,汝平水土,惟时懋哉!”然其所举,称禹前功以命之。懋,勉也。惟居是百揆,勉行之。○俞,以朱反。懋音茂,王云:“勉也。”马云:“美也。”禹拜稽首,让于稷、契暨皋陶。居稷官者弃也。契、皋陶,二臣名。稽首,首至地。○稽音启。稽首,首至地,臣事君之礼。契,息列反。陶音遥。帝曰:“俞,汝往哉!”然其所推之贤,不许其让,敕使往宅百揆。 
  [疏]“舜曰”至“往哉”○正义曰:舜本以百揆摄位,今既即政,故求置其官。曰:“咨嗟!四岳等,汝于群臣之内,有能起发其功,广大帝尧之事者,我欲使之居百揆之官。在官而信立其功,于事能顺者,其是唯乎?”四岳皆曰:“伯禹作司空,有成功,惟此人可用。”帝曰:“然。”然其所举得人也。乃咨嗟敕禹:“汝本平水土,实有成功,惟当居是百揆而勉力行哉!”禹拜稽首,让于稷、契与皋陶。帝曰:“然。”然其所让实贤也。“汝但往居此职”。不许其让也。○传“奋起”至“别尧”○正义曰:“奋”是起动之意,故为起也。《释诂》云:“庸,劳也。”劳亦功也。郑玄云:“载,行也。”王肃云:“载,成也。”孔以“载”为事也,各自以意训耳。舜受尧禅,当继行其道。行之在于任臣,百揆臣之最贵,求能起发其功,广大帝尧之事者,欲任之。舜既即位,可以称帝,而言“舜曰”者,承尧事下,言“舜曰”以别尧,于此一别,以下称帝也。○传“亮信”至“谁乎”○正义曰:“亮,信”,《释诂》文。“惠,顺”,《释言》文。上云舜“纳于百揆”,“百揆”是官名,故求其人,使居百揆之官。居官则当信立其功,能顺其事者谁乎?此官任重,当统群职继尧之功,故历言所顺而后始问谁乎,异于馀官先言“畴”也。○传“四岳”至“用之”○正义曰:“佥”训为皆,故云“四岳皆同辞而对”也。《国语》云:“有崇伯鲧,尧殛之于羽山。”贾逵云:“崇,国名。伯,爵也。”禹代鲧为崇伯,入为天子司空,以其伯爵,故称“伯禹”。言人之贤而举其为官,知禹“治洪水自成功,言可用”也。○传“然其”至“行之”○正义曰:禹平水土,往前之事,嫌其今复命之令平水土,故云“称禹前功以命之”。“懋,勉”,《释诂》文。○传“居稷”至“首至地”○正义曰:下文帝述三人,遂变“稷”为“弃”,故解之“居稷官者弃也”。独称“官”者,出自禹意耳,不必着义。郑云:“时天下赖后稷之功,故以官名通称。”或当然也。经因“稷、契”名单,共文言“暨皋陶”,为文势耳。三人为此次者,盖以官尊卑为先后也。《周礼·太祝》:“辨九拜,一曰稽首。”稽首为敬之极,故为“首至地”。稽首是拜内之别名,禹拜乃稽首,故云“拜稽首”也。

  帝曰:“弃,黎民阻饥,汝后稷,播时百谷。”阻,难。播,布也。众人之难在于饥,汝后稷,布种是百谷以济之。美其前功以勉之。○阻,庄吕反,王云:“难也。”播,波左反。 
  [疏]“帝曰弃”至“百谷”○正义曰:帝因禹让三人而官不转,各述其功以劝之。帝呼稷曰:“弃,往者洪水之时,众民之难难在于饥,汝君为此稷之官,教民布种是百谷以济活之。”言我佑汝功,当勉之。○传“阻难”至“勉之”○正义曰:“阻,难”,《释诂》文。“播”是分散之义,故为布也。王肃云:“播,敷也。”尧遭洪水,民不粒食,故众民之难在于饥也。“稷”是五谷之长,立官主此稷事。“后”训君也。帝言:“汝君此稷官,布种是百谷以济救之。”追美其功以劝勉之。上文“让于稷、契”,《益稷》云“暨稷”《吕刑》云“稷降播种”,《国语》云“稷为天官”。单名为“稷”,尊而君之称为“后稷”,故《诗传》、《孝经》皆以“后稷”为言,非官称“后”也。

  帝曰:“契,百姓不亲,五品不逊,五品谓五常。逊,顺也。汝作司徒,敬敷五教,在宽。”布五常之教务在宽,所以得人心,亦美其前功。 
  [疏]“帝曰契”至“在宽”○正义曰:帝又呼契曰:“往者天下百姓不相亲睦,家内尊卑五品不能和顺。汝作司徒之官,谨敬布其五常之教,务在于宽,故使五典克从。是汝之功,宜当勉之。”○传“五品”至“顺也”○正义曰:“品”谓品秩,一家之内尊卑之差,即父母兄弟子是也。教之义慈友恭孝,此事可常行,乃为“五常”耳。传上云“五典克从”,即此五品能顺。上传以解“五典”为五常,又解此以同之,故云“五品谓五常”。其实五常据教为言,不据品也。“逊,顺”,常训也。不顺谓不义、不慈、不友、不恭、不孝也。○传“布五”至“前功”○正义曰:文十八年《左传》云“布五教于四方,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是“布五常之教”也。《论语》云“宽则得众”,故“务在宽,所以得民心”也。治不逊之罪,宜峻法以绳之,而贵其务在宽者,此五品不逊,直是礼教不行,风俗未淳耳,未有杀害之罪,故教之务在于宽。若其不孝不恭,其人至于逆乱而后治之,于事不得宽也。  帝曰:“皋陶,蛮夷猾夏,寇贼奸宄,猾,乱也。夏,华夏。群行攻劫曰寇,杀人曰贼。在外曰奸,在内曰宄。言无教之致。○猾,户八反。寇,苦豆反。宄音轨。汝作士。五刑有服,士,理官也。五刑,墨、劓、剕、宫、大辟。服,从也。言得轻重之中正。○劓,鱼器反,截鼻也。剕,扶味反,刖足也。大辟,婢亦反,死刑也。五服三就。既从五刑,谓服罪也。行刑当就三处,大罪于原野,大夫于朝,士于市。○处,昌虑反。朝,直遥反。五流有宅,五宅三居。谓不忍加刑,则流放之,若四凶者。五刑之流,各有所居。五居之差,有三等之居,大罪四裔,次九州之外,次千里之外。惟明克允。”言皋陶能明信五刑,施之远近,蛮夷猾夏,使咸信服,无敢犯者。因禹让三臣,故历述之。 
  [疏]“帝曰皋陶”至“克允”○正义曰:帝呼皋陶曰:“往者蛮夷戎狄猾乱华夏,又有强寇劫贼外奸内宄者,为害甚大。汝作士官治之,皆能审得其情,致之五刑之罪,受罪者皆有服从之心。”言轻重得中,悉无怨恨也。“五刑有服从者,于三处就而杀之。其有不忍刑其身者,则断为五刑而流放之。五刑之流,各有所居处。五刑所居,于三处居之。所以轻重罪得其宜,受罪无怨者,惟汝识见之明,能使之信服,故奸邪之人无敢更犯。是汝之功,宜当勉之”。因禹之让,以次诫之。○传“猾乱”至“之致”○正义曰:“猾”者狡猾相乱,故“猾”为乱也。“夏”训大也,中国有文章光华,礼义之大。定十年《左传》云“裔不谋夏,夷不乱华”,是中国为华夏也。“寇”者众聚为之,贼者杀害之称,故“群行攻劫曰寇,杀人曰贼”。成十七年《左传》云:“乱在外为奸,在内为宄。”是“在外曰奸,在内曰宄”也。“寇贼奸宄”皆是作乱害物之名也。“蛮夷猾夏”,兴兵犯边,害大,故先言之。“寇贼奸宄”,皆国内之害,小,故后言之。《管子》曰:“仓廪实知礼节,衣食足知荣辱,让生于有馀,争生于不足。”往者洪水为灾,下民饥困,内有寇贼为害,外则四夷犯边,皆言无教之致也。唐尧之圣,协和万邦,不应末年,顿至于此,盖少有其事,辞颇增甚,归功于人,作与夺之势耳。○传“士理”至“中正”○正义曰:“士”即《周礼》司寇之属,有士师、卿士等,皆以“士”为官名。郑玄云:“士,察也,主察狱讼之事。”《月令》云:“命大理。”昭十四年《左传》云:“叔鱼摄理。”是谓狱官为理官也。准《吕刑》文,知五刑谓墨、劓、剕、宫、大辟也。人心服罪是顺从之义,故为从也。所以服者,言得轻重之中正也。《吕刑》云“咸庶中正”是也。○传“既从”至“于市”○正义曰:经言“五服”,谓皋陶所断五刑皆服其罪,传既训“服”为从,故云“既从五刑谓服罪也”。“行刑当就三处”,惟谓大辟罪耳。《鲁语》云:“刑五而已,无有隐者。大刑用甲兵,次刑斧钺,中刑刀锯,其次钻笮,薄刑鞭扑,以威民。故大者陈之原野,小者致之市朝,五刑三次,是无隐也。”孔用彼为说,故以“三就”为原野与朝、市也。《国语》贾逵注云:“用兵甲者,诸侯逆命,征讨之刑也。大夫已上于朝,士已下于市。”传虽不言“已上、已下”,为义亦当然也。《国语》云五刑者,谓甲兵也,斧钺也,刀锯也,钻笮也,鞭扑也,与《吕刑》之五刑异也。所言“三次”即此“三就”是也。惟死罪当分就处所,其墨、劓、剕、官无常处可就也。马、郑、王三家皆以“三就为原野也、市朝也、甸师氏也”。案刑于甸师氏者,王之同族,刑于隐者,不与国人,虑兄弟耳,非所刑之正处。此言正刑,不当数甸师也。又市、朝异所,不得合以为一,且皆《国语》之文,其义不可通也。○传“谓不”至“之外”○正义曰:此“五流有宅”即“流宥五刑”也。当在五刑而流放之,故知谓“不忍加刑,则流放之,若四凶”也。郑玄云:“舜不刑此四人者,以为尧臣,不忍刑之。”王肃云:“谓在八议之辟,君不忍杀,宥之以远。”八议者,《周礼·小司寇》所云议亲、议故、议贤、议能、议贵、议宾、议勤是也。以君恩不忍杀,罪重不可全赦,故流之也。“五刑之流,各有所居”,谓徙置有处也。“五居之差,有三等之居”,量其罪状为远近之差也。四裔最远,在四海之表,故“大罪四裔”,谓不犯死罪也。故《周礼·调人职》云“父之仇,辟诸海外”,即与“四裔”为一也。“次九州之外”,即《王制》云入学不率教者,“屏之远方,西方曰僰,东方曰寄”,注云“逼寄于夷狄也”,与此“九州之外”同也。“次千里之外”者,即《调人职》云“兄弟之仇,辟诸千里之外”也。《立政》云“中国之外”,不同者,言“中国”者,据罪人所居之国定千里也。据其远近,其实一也。《周礼》与《王制》既有三处之别,故约以为言。郑玄云:“三处者,自九州之外至于四海,三分其地,远近若周之夷、镇、蕃也。”然罪有轻重不同,岂五百里之校乎?不可从也。○传“言皋”至“述之”○正义曰:“惟明”谓皋陶之明,“克允”谓受罪者信服。故王肃云:“惟明其罪,能使之信服。”是信施于彼也。但彼人信服,由皋陶有信,故传言:“皋陶能明信五刑,施之远近蛮夷,使咸信服。”主言信者,见其皋陶有信,故彼信之也。

  帝曰:“畴若予工?”佥曰:“垂哉!”问:“谁能顺我百工事者?”朝臣举垂。垂,臣名。○垂如字,徐音睡。 
  [疏]传“问谁”至“臣名”○正义曰:《考工记》云:“国有六职,百工与居一焉。”“工”即百工,故云“问谁能顺我百工事者”。直言“帝曰”,无所偏咨,故知“佥曰”是朝臣共举垂也。

  帝曰:“俞,咨!垂,汝共工。”共谓供其职事。○共音恭。 
  [疏]“传共谓供其职事”○正义曰:《尧典》传云:“共工,官称。”即彼以“共工”二字为官名。上云“畴若予工”,单举“工”名,今命此人云“汝作共工”,明是帝谓此人堪供此职,非是呼此官名为“共工”也。其官或以“共工”为名,要帝意言“共”谓供此职也。

  垂拜稽首,让于殳斨暨伯与殳斨伯与二臣名。○斨,七良反。与音馀。帝曰:“俞,往哉!汝谐。”汝能谐和此官。帝曰:“畴若予上下草木鸟兽?”佥曰:“益哉!”上谓山,下谓泽,顺谓施其政教,取之有时,用之有节。言伯益能之。○益,皋陶子也。 
  [疏]传“上谓”至“能之”○正义曰:言“上下草木鸟兽”,则上之与下各有草木鸟兽,即《周礼》山虞、泽虞之官各掌其教,知“上谓山,下谓泽”也。顺其草木鸟兽之宜,明是“施其政教,取之有时,用之有节”也。马、郑、王本皆为“禹曰:‘益哉!’”是字相近而彼误耳。  帝曰:“俞,咨!益,汝作朕虞。”虞,掌山泽之官。 
  [疏]“作朕虞”○正义曰:此官以“虞”为名,帝言作我虞耳,“朕”非官名也。郑玄云:“言朕虞,重鸟兽草木。”《汉书》王莽自称为予,立予虞之官。则莽谓此官名为“朕虞”,其义必不然也。

  益拜稽首,让于朱虎、熊罴。帝曰:“俞,往哉!汝谐。”朱虎、熊罴,二臣名。垂、益所让四人皆在元凯之中。○罴,彼皮反。 
  [疏]传“朱虎”至“之中”○正义曰:知“垂、益所让四人皆在元凯之中”者,以文十八年《左传》八元之内有伯虎、仲熊,即此“朱虎、熊罴”是也。虎、熊在元凯之内,明殳斨、伯与亦在其内,但不知彼谁当之耳。益是皋陶之子,皋陶即庭坚也。益在八凯之内,垂则不可知也。传不在伯夷、夔龙之下为此言者,以伯夷姜姓,不在元凯之内,夔龙亦不可知,惟言此四人耳。传虽言殳斨、伯与,亦难知也。  帝曰:“咨!四岳,有能典朕三礼?”佥曰:“伯夷。”三礼,天地人之礼。伯夷,臣名,姜姓。 
  [疏]传“三礼”至“姜姓”○正义曰:此时“秩宗”,即《周礼》之宗伯也,其职云“掌天神、人鬼、地祇之礼”,虽三者并为吉礼,要言三礼者是天地人之事,故知三礼是“天地人之礼”。上文舜之巡守言“修五礼”,此云“典朕三礼”,各有其事,则五礼皆据其所施于三处。五礼所施于天地人耳。言“三”足以包五,故举“三”以言之。《郑语》云:“姜,伯夷之后也。伯夷能礼于神以佐尧。”是伯夷为姜姓也。此经不言“畴”者,访其有能,是问谁可知,上文已具,此略之也。

  帝曰:“俞,咨!伯,汝作秩宗。秩序宗尊也,主郊庙之官。 
  [疏]传“秩序”至“之官”○正义曰:《尧典》传已训“秩”为序,此复训者,此为官名,须辨官名之义,故详之也。“宗”之为尊,常训也。主郊庙之官,掌序鬼神尊卑,故以“秩宗”为名。“郊”谓祭天南郊,祭地北郊;“庙”谓祭先祖,即《周礼》所谓“天神、人鬼、地祇之礼”是也。  夙夜惟寅,直哉惟清。”夙,早也。言早夜敬思其职,典礼施政教,使正直而清明”○寅如字,徐音夷。 
  [疏]传“夙,早也。言早夜敬思其职,典礼施政教,使正直而清明”○正义曰:“夙,早”,《释诂》文。“早夜敬服其职”,谓侵早已起,深夜乃卧,谨敬其职事也。典礼之官施行教化,使正直而清明。正直,不枉曲也。清明,不暗昧也。  伯拜稽首,让于夔、龙。夔、龙,二臣名。○夔音求龟反。帝曰:“俞,往,钦哉!”然其贤,不许让。帝曰:“夔,命汝典乐,教胄子,胄,长也,谓元子以下至卿大夫子弟。以歌诗蹈之舞之,教长国子中、和、祇、庸、孝、友。○胄,直又反,王云:“胄子,国子也。”马云:“胄,长也,教长天下之子弟。”直而温,宽而栗,教之正直而温和,宽弘而能庄栗。○庄栗,战栗也。刚而无虐,简而无傲。刚失入虐,简失入傲,教之以防其失。诗言志,歌永言,谓诗言志以导之,歌咏其义以长其言。○永徐音咏,又如字。声依永,律和声。声谓五声:宫、商、角、征、羽。律谓六律、六吕,十二月之音气。言当依声律以和乐。八音克谐,无相夺伦,神人以和。”伦,理也。八音能谐,理不错夺,则神人咸和。命夔使勉之。夔曰:“于!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石,磬也。磬,音之清者。拊亦击也。举清者和则其馀皆从矣。乐感百兽,使相率而舞,则神人和可知。○于如字,或音乌而绝句者,非。拊音抚,徐音府。 
  [疏]“帝曰夔”至“率舞”○正义曰:帝因伯夷所让,随才而任用之。帝呼夔曰:“我念命女典掌乐事,当以诗乐教训世适长子,使此长子正直而温和,宽弘而庄栗,刚毅而不苛虐,简易而不傲慢。教之诗乐,所以然者,诗言人之志意,歌咏其义以长其言。乐声依此长歌为节,律吕和此长歌为声。八音皆能和谐,无令相夺道理,如此则神人以此和矣。”夔答舜曰:“呜呼!我击其石磬,拊其石磬,诸音莫不和谐,百兽相率而舞。”乐之所感如此,是人神既已和矣。○传“胄长”至“孝友”○正义曰:《说文》云:“胄,胤也。”《释诂》云:“胤,继也。”继父世者惟长子耳,故以“胄”为长也。“谓元子已下至卿大夫子弟”者,《王制》云:“乐正崇四术,立四教。王太子、王子、群后之太子、卿大夫元士之适子皆造焉。”是“下至卿大夫”也。不言“元士”,士卑,故略之。彼郑注云:“王子,王之庶子也。”此传兼言“弟”者,盖指太子之弟耳。或孔意公卿大夫之弟亦教之,国子以适为主,故言“胄子”也。命典乐之官,使教胄子。下句又言诗歌之事,是令夔以歌诗蹈之舞之,教此适长国子也。《周礼·大司乐》云:“以乐德教国子中、和、祇、庸、孝、友。”郑云:“中犹忠也。和,刚柔适也。祇,敬也。庸,有常也。善父母曰孝。善兄弟曰友。”是言乐官用乐教之,使成此六德也。《乐记》又云:“乐在宗庙之中,君臣上下同听之,则莫不和敬。在族党乡里之中,长幼同听之,则莫不和顺。在闺门之内,父子兄弟同听之,则莫不和亲。”是乐之感人,能成忠、和、祇、庸、孝、友之六德也。○传“教之”至“庄栗”○正义曰:此“直而温”与下三句皆使夔教胄子,令性行当然,故传发首言“教之”也。正直者失于太严,故令“正直而温和”;宽弘者失于缓慢,故令“宽弘而庄栗”;谓矜庄严栗。栗者,谨敬也。○传“刚失”至“其失”○正义曰:刚彊之失入于苛虐,故令人刚而无虐。简易之失入于傲慢,故令简而无傲。刚、简是其本性,教之使无虐、傲,是言教之以防其失也。由此而言之,上二句亦直、宽是其本性,直失于不温,宽失于不栗,故教之使温、栗也。直、宽、刚、简即皋陶所谋之九德也。九德而独举此四事者,人之大体,故特言之。○传“谓诗”至“其言”○正义曰:作诗者自言己志,则诗是言志之书,习之可以生长志意,故教其诗言志以导胄子之志,使开悟也。作诗者直言不足以申意,故长歌之,教令歌咏其诗之义以长其言,谓声长续之。定本经作“永”字,明训“永”为长也。○传“声谓”至“和乐”○正义曰:《周礼·太师》云:“文之以五声:宫、商、角、征、羽。”言五声之清浊有五品,分之为五声也。又“太师掌六律、六吕以合阴阳之声。阳声黄钟、太簇、姑洗、蕤宾、夷则、无射。阴声大吕、应钟、南吕、林钟、仲吕、夹钟”。是六律、六吕之名也。《汉书·律历志》云:“律有十二,阳六为律,阴六为吕。”是阴律名同,亦名吕也。郑玄云:“律述气也,同助阴宣气,与之同也。”又云:“吕,旅也,言旅助阳宣气也。”《志》又云:“律黄帝之所作也,黄帝使伶伦氏自大夏之西、昆仑之阴,取竹于嶰谷之中各生、其窍厚薄均者,断两节之间吹之,以为黄钟之宫。制十二籥,以听凤皇之鸣,其雄声为六,雌鸣亦六,以比黄钟之宫,是为律之本。”言律之所作如此。圣人之作律也,既以出音,又以候气,布十二律于十二月之位,气至则律应,是六律、六吕述十二月之音气也。“声依永”者,谓五声依附长言而为之,其声未和,乃用此律吕调和其五声,使应于节奏也。○传“伦理”至“勉之”○正义曰:“伦”之为理,常训也。八音能谐,相应和也。各自守分,不相夺道理,是言理不错乱相夺也。如此则神人咸和矣。帝言此者,命夔使勉之也。《大司乐》云:“大合乐以致鬼神示,以和邦国,以谐万民,以安宾客,以说远人。”是神人和也。○传“石磬”至“可知”○正义曰:乐器惟磬以石为之,故云:“石,磬也。”八音之音石磬最清,故知磬是音之声清者。磬必击以鸣之,故云拊亦击之。重其文者,击有大小,“击”是大击,“拊”是小击。音声浊者粗,清者精,精则难和,举清者和,则其馀皆从矣。《商颂》云:“依我磬声。”是言磬声清,诸音来依之。“百兽率舞”即《大司乐》云“以作动物”、《益稷》云“鸟兽跄跄”是也。人神易感,鸟兽难感,百兽相率而舞,则神人和可知也。夔言此者,以帝戒之云“神人以和”,欲使勉力感神人也。乃答帝云“百兽率舞”,则神人以和,言帝德及鸟兽也。

  帝曰:“龙,朕堲谗说殄行,震惊朕师。堲,疾。殄,绝。震,动也。言我疾谗说绝君子之行而动惊我众,欲遏绝之。○堲,徐在力反。谗,《切韵》仕咸反。说如字,注同,徐失锐反。殄,《切韵》徒典反。行,下孟反,注同。命汝作纳言,夙夜出纳朕命,惟允。”纳言,喉舌之官。听下言纳于上,受上言宣于下,必以信。○喉音侯。 
  [疏]“帝曰龙”至“惟允”○正义曰:帝呼龙曰:“龙,我憎疾人为谗佞之说,绝君子之行,而动惊我众人,欲遏之。故命汝作纳言之官。从早至夜出纳我之教命,惟以诚信。”每事皆信则谗言自绝,命龙使勉之。○传“堲疾”至“绝之”○正义曰:“堲”声近疾,故为疾也。“殄,绝”、“震,动”皆《释诂》文。谗人以善为恶,以恶为善,故言“我疾谗说绝君子之行”。众人畏其谗口,故为谗也,“动惊我众”,欲遏止之。○传“纳言”至“以信”○正义曰:《诗》美仲山甫为王之喉舌。喉舌者,宣出王命,如王咽喉口舌,故纳言为“喉舌之官”也。此官主听下言纳于上,故以“纳言”为名。亦主受上言宣于下,故言出朕命。“纳言”不纳于下,“朕命”有出无入,官名“纳言”,云“出纳朕命”,互相见也。“必以信”者,不妄传下言,不妄宣帝命,出纳皆以信也。

  帝曰:“咨!汝二十有二人,禹、垂、益、伯夷、夔、龙六人新命有职,四岳、十二牧凡二十二人,特敕命之。钦哉!惟时亮天功。”各敬其职,惟是乃能信立天下之功。 
  [疏]“帝曰咨”至“天功”○正义曰:帝既命用众官,乃总戒敕之曰:“咨嗟!汝新命六人,及四岳、十二牧凡二十有二人,汝各当敬其职事哉!惟是汝等敬事,则信实能立天下之功。天下之功,成王在于汝,可得不敬之哉!”○传“禹垂”至“命之”○正义曰:传以此文总结上事,据上文“询于四岳”,“咨,十有二牧”,及新命六官等,适满二十二人,谓此也。其稷、契、皋陶、殳斨、伯与、朱虎、熊罴七人仍旧,故不须敕命之。岳、牧亦应是旧而敕命之者,岳牧外内之官,常所咨询,故亦敕之。郑玄云:“自‘咨,十有二牧’至‘帝曰龙’,皆月正元日格于文祖所敕命也。”案经“格于文祖”之后方始询于四岳,咨十二州牧,未必一日之内即得行此诸事,传既不说,或历日命授,乃总敕之,未必即是元日之事也。郑以为“二十二人数殳斨、伯与、朱虎、熊罴,不数四岳”。彼四人者直被让而已,不言居官,何故敕使敬之也?岳、牧俱是帝所咨询,何以敕牧不敕岳也?必非经旨,故孔说不然。

  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三年有成,故以考功。九岁则能否幽明有别,黜退其幽者,升进其明者。○黜,丑律反。庶绩咸熙。分北三苗。考绩法明,众功皆广。三苗幽暗,君臣善否,分北流之,不令相从。善恶明。○北如字,又音佩。令,力呈反。 
  [疏]“三载”至“三苗”○正义曰:自此以下史述舜事,非帝语也。言帝命群官之后,经三载乃考其功绩,经三考则九载。“黜陟幽明”,明者升之,暗者退之。群官惧黜思升,各敬其事,故得“众功皆广”。前流四凶时,三苗之君窜之西裔,更绍其嗣,不灭其国。舜即政之后,三苗复不从化,是暗当黜之。其君臣有善有恶,舜复分北流其三苗。北,背也。善留恶去,使分背也。○传“三年”至“明者”○正义曰:三年一闰,天道成,人亦可以成功,故以三年考校其功之成否也。九年三考,则人之能否可知,幽明有别。“黜退其幽者”,或夺其官爵,或徙之远方。“升进其明者”,或益其土地,或进其爵位也。○传“考绩”至“恶明”○正义曰:考绩法明,人皆自励,故得“众功皆广”也。“分北三苗”即是黜幽之事,故于“考绩”之下言其流之。“分”谓别之。云“北”者,言相背,必善恶不同。故知三苗幽暗,宜黜其君臣,乃有善否,分背流之,不令相从。俱徙之则善从恶,俱不徙则恶从善,言善恶不使相从,言舜之黜陟善恶明也。郑玄以为“流四凶者,卿为伯子,大夫为男,降其位耳,犹为国君”,故以“三苗为西裔诸侯,犹为恶,乃复分北流之”,谓分北西裔之三苗也。孔传“窜三苗”为诛也,其身无复官爵,必非黜陟之限,其所“分北”,非彼“窜”者。王肃云:“三苗之民有赦宥者,复不从化,不令相从,分北流之。”王肃意彼赦宥者复继为国君,至不复从化,故分北流之。禹继鲧为崇伯,三苗未必绝后,传意或如肃言。

  舜生三十征庸,言其始见试用。三十在位,历试二年,摄位二十八年。 
  [疏]传“历试”至“八年”○正义曰:上云:“乃言厎可绩,三载”,则历试当三年。云“二年”者,其一即是征用之年,已在上句三十之数,故惟有二年耳。受终居摄,尚在臣位,故历试并为三十。“在位”谓在臣位也。

  五十载陟方乃死。方,道也。舜即位五十年,升道南方巡守,死于苍梧之野而葬焉。三十征庸,三十在位,服丧三年,其一在三十之数,为天子五十年,凡寿百一十二岁。 
  [疏]传“方道”至“十二岁”○正义曰:《论语》云:“可谓仁之方也已。”孔注亦以“方”为道,常训也。“舜即位五十年”,从格于文祖之后数之。“升道”谓乘道而行也。天子之行必是巡其所守之国,故通以“巡守”为名,未必以仲夏之月巡守南岳也。《檀弓》云“舜葬苍梧之野”,是舜死苍梧之野因而葬焉。孔以“月正元日”在“三载”、“遏密”之下,又《孟子》云,舜服尧三年丧毕,避尧之子,故“服丧三年”。三年之丧,二十五月而毕,其一年即在三十在位之数,惟有二年。是舜年六十二,为天子五十年,是舜“凡寿百一十二岁”也。《大禹谟》云“帝曰‘朕宅帝位三十有三载’”,乃求禅禹。《孟子》云:“舜荐禹于天子,十有七年。”是在位五十年,其文明矣。郑玄读此经云:“‘舜生三十’,谓生三十年也。‘登庸二十’,谓历试二十年。‘在位五十载,陟方乃死’,谓摄位至死为五十年。舜年一百岁也。”《史记》云:“舜年三十尧举用之,年五十摄行天子事,年五十八尧崩,年六十一而践天子位,三十九年崩。”皆谬耳。

  帝厘下土,方设居方,言舜理四方诸侯,各设其官居其方。○厘,力之反,马云:“赐也,理也。”下土,绝句;一读至“方”字绝句。别生分类。生,姓也。别其姓族,分其类,使相从。○别,彼列反。分,方云反,徐扶问反。作《汩作》、汩,治。作,兴也。言其治民之功兴,故为《汩作》之篇。亡。○汩音骨。《九共》九篇、《槁饫》。槁,劳也。饫,赐也。凡十一篇,皆亡。○共音恭,王己勇反,法也,马同。槁,苦报反。饫,于据反。《槁饫》亦《书》篇名也。《汩作》等十一篇同此序。其文皆亡,而序与百篇之序同编,故存。今马、郑之徒百篇之序总为一卷,孔以各冠其篇首,而亡篇之序即随其次篇居见存者之间。众家经文并尽此,唯王注本下更有“《汩作》、《九共》故逸。故亦作古”。 
  [疏]“帝厘”至“槁饫”○正义曰:此序也,孔以《书序》序所以为作者之意,宜相附近,故引之各冠其篇首。其经亡者,以序附于本篇次而为之传,故此序在此也。帝舜治理下土诸侯之事,为各于其方置设其官,居其所在之方而统治之。又为民别其姓族之生,分别异类,各使相从作《汩作》篇,又作《九共》九篇,又作《槁饫》之篇,凡十一篇,皆亡。○传“言舜”至“其方”○正义曰:在《虞书》,知“帝”是舜也。“下土”对天子之辞,故云“理四方诸侯,各为其官居其方”。不知若为设之。凡此三篇之序,亦既不见其经,暗射无以可中。孔氏为传,复顺其文为其传耳,是非不可知也。他皆仿此。○传“汩治”至“篇亡”○正义曰:“汩”之为治,无正训也。“作”是起义,故为兴也。“言其治民之功兴”,以意言之耳。○传“槁,劳。饫,赐也”○正义曰:《左传》言“槁师”者,以师枯槁,用酒食劳之,是“槁”得为劳也。襄二十六年《左传》云:“将赏,为之加膳,加膳则饫赐。”是“饫”得为赐也。亦不知劳赐之何所谓也。   


  ○《释文》:“徐云:‘本《虞书》裛为一卷,凡十二卷,今依《七志》、《七录》为十三卷。’” 
  皋陶矢厥谟,矢,陈也。○皋音高。陶音遥。禹成厥功,陈其成功。帝舜申之。申,重也,重美二子之言。○重,直用反。作《大禹》、《皋陶谟》、大禹谋九功,皋陶谋九德。○谟亦作谟。《益稷》。凡三篇。 
  [疏]“皋陶”至“益稷”○正义曰:皋陶为帝舜陈其谋,禹为帝舜陈已成所治水之功,帝舜因其所陈从而重美之。史录其辞,作《大禹》、《皋陶》二篇之谟,又作《益稷》之篇,凡三篇也。篇先《大禹》,序先言皋陶者,《皋陶》之篇,皋陶自先发端,禹乃然而问之,皋陶言在禹先,故序先言皋陶。其此篇以功大为先,故先《禹》也。《益稷》之篇亦是禹之所陈,因皋陶之言。而禹论益稷,在《皋陶谟》后,故后其篇。○传“矢,陈也”○正义曰:“矢,陈”,《释诂》文。○传“陈其成功”正义曰:此是谟篇,禹成其功,陈其言耳。蒙上“矢”文,故传明之,言“陈其成功”也。序“成”在“厥”上,传“成”在下者,序顺上句,传从便文,故倒也。○传“申重”至“之言”○正义曰:“申,重”,《释诂》文。《大禹谟》云:“帝曰:‘俞!地平天成,时乃功。’”又“帝曰:‘皋陶,惟兹臣庶,罔或于予正。时乃功,懋哉!”《益稷》云:“迪朕德,时乃功。”皆是重美二子之言也。○传“大禹”至“九德”○正义曰:二篇皆是谟也,序以一“谟”总二篇,故传明之。大禹治水能致九功而言“谟”,以其序有“谟”文,故云“谟”也。○传“凡三篇”○正义曰:《益稷》亦大禹所谋,不言“谟”者,禹谋言及益稷,非是益稷为谋,不得言《益稷谟》也。其篇虽有“夔曰”,夔言乐和,本非谋虑,不得谓之“夔谟”。

  大禹谟禹称大,大其功。谟,谋也。 
  [疏]传“禹称”至“谋也”○正义曰:馀文单称“禹”,而此独加“大”者,故解之:禹与皋陶同为舜谋,而禹功实大,禹与皋陶不等,史加大其功,使异于皋陶,于此独加“大”字与皋陶总言故也。“谟,谋”,《释诂》文。此三篇皆是舜史所录,上取尧事,下录禹功,善于尧之知己,又美所禅得人,故包括上下以为《虞书》。其事以类相从,非由事之先后。若其不然,上篇已言舜死,于此岂死后言乎?此篇已言禅禹,下篇岂受禅后乎?聪明史以类聚为文。计此三篇,禹谟最在后,以禹功大,故进之于先。《孟子》称“舜荐禹于天,十有七年”,则禹摄一十七年,舜陟方乃死。不知禹征有苗,在摄几年。史述禹之行事,不必以摄位之年即征苗民也。

  曰若稽古,大禹,顺考古道而言之。曰:“文命敷于四海,祗承于帝。言其外布文德教命,内则敬承尧舜。○文命,孔云:“文德教命也。”先儒云:“文命,禹名。” 
  [疏]“曰若”至“于帝”○正义曰:史将录禹之事,故为题目之辞曰,能顺而考案古道而言之者,是大功之禹也。此禹能以文德教命布陈于四海,又能敬承尧舜。外布四海,内承二帝,言其道周备。○传“顺考”至“言之”○正义曰:典是常行,谟是言语,故传于典云“行之”,于谟云“言之”,皆是顺考古道也。○传“言其”至“尧舜”○正义曰:“敷于四海”即敷此文命,故言“外布文德教命”也。“四海”举其远地,故传以“外”、“内”言之。“祗”训敬也,禹承尧舜二帝,故云“敬承尧舜”。传不训“祗”而直言“敬”,以易知而略之。  曰:“后克艰厥后,臣克艰厥臣,政乃乂,黎民敏德。”敏,疾也。能知为君难,为臣不易,则其政治,而众民皆疾修德。○易,以豉反。治,直吏反。帝曰:“俞!允若兹,嘉言罔攸伏,野无遗贤,万邦咸宁。攸,所也。善言无所伏,言必用。如此则贤才在位,天下安宁。○俞,羊朱反。攸音由,徐以帚反。稽于众,舍已从人,不虐无告,不废困穷,惟帝时克。”帝谓尧也,舜因嘉言无所伏,遂称尧德以成其义。考众从人,矜孤愍穷,凡人所轻,圣人所重。○舍音舍。告,故毒反。矜,居陵反。 
  [疏]“曰后”至“时克”○正义曰:禹为帝舜谋曰:“君能重难其为君之事,臣能重难其为臣之职,则上之政教乃治,则下之众民皆化而疾修其德。而帝曰:“然。信能如此,君臣皆能自难,并愿善以辅己,则下之善言无所隐伏,在野无遗逸之贤,贤人尽用,则万国皆安宁也。为人上者考于众言,观其是非,舍已之非,从人之是。不苛虐鳏寡孤独无所告者,必哀矜之;不废弃困苦贫穷无所依者,必愍念之。惟帝尧于是能为此行,馀人所不能。”言“克艰”之不易也。○传“敏疾”至“修德”○正义曰:许慎《说文》云:“敏,疾也。”是相传为训。“为君难,为臣不易”,《论语》文。能知为君难,为臣不易,则当谨慎恪勤,求贤自辅,故其政自然治矣。见善则用,知贤必进,众民各自举,则皆疾修德矣。此经上不言禹者,承上禹事,以可知而略之。○传“攸所”至“下安”○正义曰:“攸,所”,《释言》文。“善言无所伏”者,言其必用之也。言之善者必出贤人之口,但言之易,行之难,或有人不贤而言可用也,故“嘉言”与“贤”异其文也。如此用善言,任贤才在位,则天下安。○传“帝谓”至“所重”○正义曰:舜称为“帝”,故知“帝谓尧”也。舜因嘉言无所伏,以为尧乃能然,故遂称尧德以成其义。此禹言之义,以尧之圣智,无所不能,惟言其“考众从人,矜孤愍穷”,以为尧之美者,此是“凡人所轻,圣人所重”。“不虐”、“不废”,皆谓矜抚愍念之,互相通也。《王制》云:“少而无父谓之孤,老而无子谓之独,老而无妻谓之鳏,老而无夫谓之寡。此四者天民之穷而无告者。”故此“无告”是彼四者。彼四者而此惟言孤者,四者皆孤也,言“孤”足以总之。言“困穷”,谓贫无资财也。

  益曰:“都!帝德广运,乃圣乃神,乃武乃文。益因舜言又美尧也。“广”谓所覆者大,“运”谓所及者远。圣无所不通,神妙无方,文经天地,武定祸乱。皇天眷命,奄有四海,为天下君。”眷,视。奄,同也。言尧有此德,故为天所命,所以勉舜也。○眷,居倦反。奄,于检反。 
  [疏]“益曰”至“下君”○正义曰:益承帝言,叹美尧德曰:“呜呼!帝尧之德,广夫运行。乃圣而无所不通,乃神而微妙无方,乃武能克定祸乱,乃文能经纬天地。以此为大天顾视而命之,使同有四海之内,为天下之君。”○传“益因”至“祸乱”○正义曰:“广”者阔之义,故为“所覆者大”。“运”者动之言,故为“所及者远”。《洪范》云“睿作圣”,言通知众事,故为“无所不通”。案《易》曰“神者妙万物而为言也”,又曰“神妙无方”,此言神道微妙,无可比方,不知其所以然。《易》又云:“阴阳不测之谓神。”《谥法》云:“经纬天地曰文,克定祸乱曰武。”经传“文”、“武”倒者,经取韵句,传以文重故也。○传“眷视”至“勉舜”○正义曰:《诗》云:“乃眷西顾。”谓视而回首。《说文》亦以“眷”为视。“奄,同”,《释言》文。益因帝言盛称尧善者,亦劝勉舜,冀之必及尧也。

  禹曰:“惠迪吉,从逆凶,惟影响。”迪,道也。顺道吉从逆凶。吉凶之报,若影之随形,响之应声。言不虚。○迪,徒力反。响,许丈反。益曰:“吁!戒哉!儆戒无虞,罔失法度。先吁后戒,欲使听者精其言。虞,度也。无亿度,谓无形。戒于无形,备慎深。秉法守度,言有恒。○吁,况俱反。度,徒布反。虞度,徙洛反。罔游于逸,罔淫于乐。淫,过也。游逸过乐,败德之原。富贵所忽,故特以为戒。○乐音洛。任贤勿贰,去邪勿疑。疑谋勿成,百志惟熙。一意任贤,果于去邪,疑则勿行,道义所存于心,日以广矣。○去,起吕反。熙,火其反。罔违道以干百姓之誉,干,求也。失道求名,古人贱之。罔咈百姓以从己之欲。咈,戾也。专欲难成,犯众兴祸,故戒之。○咈,扶弗反。戾,连弟反。无怠无荒,四夷来王。”言天子常戒慎,无怠惰荒废,则四夷归往之。○怠音待。惰,徒卧反。 
  [疏]“禹曰”至“来王”○正义曰:禹曰:“益言谋及世事,言人顺道则吉,从逆则凶。吉凶之报,惟若影之随形,响之应声。”言其无不报也。益闻禹语,惊惧而言曰:“吁!诚如此言,宜诫慎之哉!所诫者,当儆诫其心无亿度之事。”谓忽然而有,当诫慎之:“无失其守法度,使行必有恒,无违常也。无游纵于逸豫,无过耽于戏乐,当诫慎之以保己也。任用贤人勿有二心,逐去回邪勿有疑惑。所疑之谋勿成用之,如是则百种志意惟益广也。无违越正道以求百姓之誉,无反戾百姓以从己心之欲。常行此事,无怠惰荒废,则四夷之国皆来归往之。”此亦所以劝勉舜也。○传“迪,道也”○正义曰:《释诂》文。○传“先吁”至“有恒”○正义曰:《尧典》传云:“吁,疑怪之辞。”此无可怪,闻善惊而为声耳。“先吁后戒”者,惊其言之美,然后设戒辞,欲使听者精审其言。“虞,度”,《释诂》文。“无亿度”者,谓不有此事,无心亿度之。《曲礼》云:“凡为人子者,听于无声,视于无形。”戒于无形见之事,言备慎深也。安不忘危,治不忘乱,是其慎无形也。法度当执守之,故以“秉法守度”解不失,言有恒也。○传“淫过”至“为戒”○正义曰:“淫”者过度之意,故为过也。“逸”谓纵体,“乐”谓适心,纵体在于逸游,适心在于淫恣,故以“游逸过乐”为文。二者败德之源,富贵所忽,故特以为戒。○传“干求”至“贱之”○正义曰:“干,求”,《释言》文。“失道求名”谓曲取人情,苟悦众意,古人贱之。○传“咈戾”至“戒之”○正义曰:《尧典》已训“咈”悉戾。彼谓戾朋侪,此谓戾在下,故详其文耳。“专欲难成,犯众兴祸”,襄十年《左传》文。  禹曰:“于!帝念哉!德惟善政,政在养民。叹而言“念”,重其言。为政以德,则民怀之。水火金木土谷惟修,言养民之本在先修六府。正德、利用、厚生惟和,正德以率下,利用以阜财,厚生以养民,三者和,所谓善政。九功惟叔,九叔惟歌。言六府三事之功有次叙,皆可歌乐,乃德政之致。○乐音洛。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劝之以九歌,俾勿坏。”休,美。董,督也。言善政之道,美以戒之,威以督之,歌以劝之。使政勿坏,在此三者而已。○俾,必尔反。坏,乎怪反。帝曰:“俞!地平天成,六府三事允治,万世永赖,时乃功。”水土治曰“平”,五行叙曰“成”。因禹陈九功而叹美之,言是汝之功,明众臣不及。 
  [疏]“禹曰”至“乃功”○正义曰:禹因益言,又献谋于帝曰“呜呼!帝当念之哉!”言:“所谓德者惟是善于政也。政之所为,在于养民。养民者,使水火金木土谷此六事惟当修治之。正身之德,利民之用,厚民之生,此三事惟当谐和之。修和六府三事,九者皆就有功,九功惟使皆有次叙,九事次叙惟使皆可歌乐,此乃德之所致。是德能为善政之道,终当不得怠惰。但人虽为善,或寡令终,故当戒敕之念用美道,使民慕美道行善。又督察之用威罚。”言其不善当获罪。“劝勉之以九歌之辞。但人君善政,先致九歌成辞自劝勉也。用此事,使此善政勿有败坏之时”。劝帝使长为善也。帝答禹曰:“汝之所言为然。汝治水土,使地平天成,六府三事信皆治理,万代长所恃赖,是汝之功也。”归功于禹,明群臣不及。○传“叹而”至“怀之”○正义曰:“于”,叹辞。叹而言“念”,自重其言,欲使帝念之。此史以类相从,共为篇耳。非是一时之事,不使念益言也。禹谋以九功为重,知“重其言”者,九功之言也。○传“言养”至“六府”○正义曰:下文帝言“六府”即此经六物也。六者民之所资,民非此不生,故言“养民之本在先修六府”也。“府”者藏财之处,六者货财所聚,故称“六府”。襄二十七年《左传》云:“天生五材,民并用之。”即是水火金木土,民用此自资也。彼惟五材,此兼以谷为六府者,谷之于民尢急,谷是土之所生,故于土下言之也。此言五行,与《洪范》之次不同者,《洪范》以生数为次,此以相刻为次,便文耳。六府是民之急,先有六府乃可施教,故先言“六府”,后言“三事”也。○传“止德”至“善政”○正义曰:“正德”者,自正其德,居上位者正己以治民,故所以率下人。“利用”者,谓在上节俭,不为縻费,以利而用,使财物殷阜,利民之用,为民兴利除害,使不匮乏,故所以阜财。“阜财”谓财丰大也。“厚生”谓薄征徭,轻赋税,不夺农时,令民生计温厚,衣食丰足,故所以养民也。“三者和”谓德行正、财用利、生资厚。立君所以养民,人君若能如此,则为君之道备矣。故谓“善政”,结上“德惟善政”之言。此三者之次,人君自正乃能正下,故以“正德”为先;利用然后厚生,故后言“厚生”。“厚生”谓财用足,礼让行也。○传“言六”至“之致”○正义曰:上六下三,即是“六府三事”,此总云“九功”,知六府三事之功为九功。“惟叙”者,即上“惟修”、“惟和”为次序。事皆有叙,民必歌乐君德,故九叙皆可歌乐,乃人君德政之致也。言下民必有歌乐,乃为善政之验,所谓和乐兴而颂声作也。○传“休美”至“而已”○正义曰:“休,美”,《释诂》文。又云:“董,督,正也。”是“董”为督也。此“戒之”、“董之”、“劝之”皆谓人君自戒劝,欲使善政勿坏,在此三事而已。文七年《左传》云,晋却缺言于赵宣子,引此一经,乃言:“九功之德皆可歌也,谓之九歌。若吾子之德莫可歌也,其谁来之?盍使睦者歌吾子乎?”言“九功之德皆可歌”者,若水能灌溉,火能烹饪,金能断割,木能兴作,土能生殖,谷能养育,古之歌咏各述其功,犹如汉魏已来乐府之歌事,歌其功用,是旧有成辞。人君修治六府以自劝勉,使民歌咏之,三事亦然。○传“水土”至“不及”○正义曰:《释诂》云:“平,成也。”是“平”、“成”义同,天、地文异而分之耳。天之不成,由地之不平,故先言“地平”,本之于地以及天也。禹平水土,故“水土治曰平”。五行之神,佐天治物,系之于天,故“五行叙曰成”。《洪范》云“鲧堙洪水,汩陈其五行,彝伦攸斁”,禹治洪水,“彝伦攸叙”,是禹命五行叙也。帝因禹陈九功而叹美之,指言是汝之功,明众臣不及。

  帝曰:“格,汝禹。朕宅帝位三十有三载,耄期倦于勤。汝惟不怠,总朕师。”八十、九十曰耄,百年曰期颐。言己年老,厌倦万机,汝不懈怠于位,称总我众,欲使摄。○格,庚白反。朕,直锦反。耄,莫报反。倦,其卷反。颐,以之反。厌,于艳反。解,于卖反。禹曰:“朕德罔克,民不依。皋陶迈种德,德乃降,黎民怀之。迈,行。种,布。降,下。怀,归也。言己无德,民所不能依。皋陶布行其德,下治于民,民归服之。○种,章用反。降,江巷反。帝念哉!念兹在兹,释兹在兹,兹,此。释,废也。念此人在此功,废此人在此罪。言不可诬。名言兹在兹,允出兹在兹,惟帝念功。”名言此事,必在此义;信出此心,亦在此义。言皋陶之德以义为主,所宜念之。 
  [疏]“帝曰格”至“念功”○正义曰:此舜言。将禅禹帝,呼禹曰:“来,汝禹。我居帝位已三十有三载,在耄、期之间,厌倦于勤劳。汝惟在官不懈怠,可代我居帝位,总领我众。”禹让之曰:“我德实无所能,民必不依就我也。”言己不堪总众也。“皋陶行布于德,德乃下洽于民,众皆归服之,可令皋陶摄也。我所言者,帝当念之哉!凡念爱此人,在此功劳,知有功乃用之。释废此人,在此罪衅,知有罪乃废之”。言进人退人不可诬也。“名目言谈此事,必在此事之义而名言之。若信实出见此心,必在此心之义而出见之”。言己名言其口,出见其心,以举皋陶,皆在此义,不有虚妄。“帝当念录其功以禅之”。言皋陶堪摄位也。○传“八十”至“使摄”○正义曰:“八十、九十曰耄,百年曰期颐”,《曲礼》文也。如《舜典》之传,计舜年六十三即政,至今九十五矣。年在耄、期之间,故并言之。郑云:“期,要也。颐,养也。不知衣服食味,孝子要尽养之道而已。”孔意当然。○传“迈行”至“服之”○正义曰:“迈,行”、“降,下”,《释言》文。又云:“怀,来也。”来亦归也。种物必布于地,故为布也。○传“兹此”至“可诬”○正义曰:“兹,此”,《释诂》文。“释”为舍义,故为废也。禹之此意,欲令帝念皋陶。下云“惟帝念功”,“念”是念功,知“废”是废罪,言念、废心依其实,不可诬罔也。○传“名言”至“念之”○正义曰:“名言”谓己发于口,“信出”谓始发于心,皆据欲举皋陶,必先念虑于心,而后宣之于口。先言“名言”者,己对帝让皋陶,即是名言之事,故先言其意。然后本其心,故后言“信出”。“以义为主”者,言己让皋陶,事非虚妄,以义为尚。

  帝曰:“皋陶,惟兹臣庶,罔或于予正。或,有也。无有干我正。言顺命。汝作士,明于五刑,以弼五教,期于予治。弼,辅。期,当也。叹其能以刑辅教,当于治体。○治音稚。当,丁浪反,又如字。刑期于无刑,民协于中,时乃功,懋哉!”虽或行刑,以杀止杀,终无犯者。刑期于无所刑,民皆命于大中之道,是汝之功,勉之。○懋音茂。皋陶曰:“帝德罔愆,临下以简,御众以宽。愆,过也。善则归君,人臣之义。○愆音牵。罚弗及嗣,赏延于世。嗣亦世,俱谓子。延,及也。父子罪不相及,而及其赏。道德之政。宥过无大,刑故无小。过误所犯,虽大必宥。不忌故犯,虽小必刑。○宥音又。罪疑惟轻,功疑惟重。刑疑附轻,赏疑从重,忠厚之至。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好生之德,洽于民心,兹用不犯于有司。”辜,罪。经,常。司,主也。皋陶因帝勉己,遂称帝之德,所以明民不犯上也。宁失不常之罪,不枉不辜之善,仁爱之道。○辜音孤。好,呼报反。帝曰:“俾予从欲以治,四方风动,惟乃之休。”使我从心所欲而政以治,民动顺上命,若草应风,是汝能明刑之美。 
  [疏]“帝曰皋陶”至“之休”○正义曰:帝以禹让皋陶,故述而美之。帝呼之曰:“皋陶,惟此群臣众庶,皆无敢有干犯我正道者。由汝作士官,明晓于五刑,以辅成五教,当于我之治体。用刑期于无刑,以杀止杀,使民合于中正之道,令人每事得中,是汝之功,当勉之哉!”皋陶以帝美己,归美于君曰:“民合于中者,由帝德纯善,无有过失,临臣下以简易,御众庶以优宽。罚人不及后嗣,赏人延于来世。宥过失者无大,虽大亦有之。刑其故犯者无小,虽小必刑之。罪有疑者,虽重,从轻罪之。功有疑者,虽轻,从重赏之。与其杀不辜非罪之人,宁失不经不常之罪。以等枉杀无罪,宁妄免有罪也。由是故帝之好生之德,下洽于民心,民服帝德如此,故用是不犯于有司。”言民之无刑非已力也。帝又述之曰:“使我从心所欲而为政,以大治四方之民,从我化如风之动草,惟汝用刑之美。”言己知其有功也。○传“弼辅”至“治体”○正义曰:《书传》称“左辅右弼”,是“弼”亦辅也。期要是相当之言,故为当也。传言“当于治体”,言皋陶用刑,轻重得中,于治体与正相当也。○传“虽或”至“勉之”○正义曰:言皋陶或行刑,乃是以杀止杀。为罪必将被刑,民终无犯者。要使人无犯法,是期于无所用刑,刑无所用。此“期”为限,与前经“期”义别,而《论语》所谓“胜残去杀”矣。“民皆合于大中”,言举动每事得中,不犯法宪,是“合大中”即《洪范》所谓“皇极”是也。○传“愆过”至“之义”○正义曰:“愆,过”,《释言》文。《坊记》云:“善则称君,过则称己,则民作忠。”是善则称君,人君之义也。“临下”据其在上,“御众”斥其治民,简易、宽大,亦不异也。《论语》云:“居敬而行简,以临其民,不亦可乎?”是临下宜以简也。又曰:“宽则得众。”“居上不宽,吾何以观之哉?”是御众宜以宽也。○传“嗣亦”至“及也”○正义曰:“嗣”谓继父,“世”谓后胤,故“俱谓子”也。“延”训长,以长及物,故“延”为及也。○传“辜罪”至“之道”○正义曰:“辜,罪”,《释诂》文。“经,常”,“司,主”,常训也。皋陶因帝勉己,遂称帝之德。所以明民不犯上者,自由帝化使然,非己力也。“不常之罪”者,谓罪大,非寻常小罪也。枉杀无罪,妄免有罪,二者皆失,必不得民心。宁妄免大罪,不枉杀无罪,以好生之心故也。大罪尚赦,小罪可知。欲极言不可枉杀不辜,宁放有罪故也,故言非常大罪以对之耳。“宁失不经”与“杀不辜”相对,故为放赦罪人,原帝之意,等杀无罪,宁放有罪。传言帝德之善,宁失有罪,不枉杀无罪,是仁爱之道。各为文势,故经传倒也。“治”谓沾渍优渥,洽于民心,言润泽多也。

  帝曰:“来,禹。降水儆予,成允成功,惟汝贤。水性流下,故曰下水。儆,戒也。能成声教之信,成治水之功,言禹最贤,重美之。○儆,居领反。重,直用反。克勤于邦,克俭于家,不自满假,惟汝贤。满谓盈实。假,大也。言禹恶衣薄食,卑其宫室,而尽力为民,执心谦冲,不自盈大。○假,工雅反。尽,津忍反。为,于伪反。汝惟不矜,天下莫与汝争能。汝惟不伐,天下莫与汝争功。自贤曰矜,自功曰伐。言禹推善让人而不失其能,不有其劳而不失其功,所以能绝众人。予懋乃德,嘉乃丕绩,天之历数在汝躬,汝终陟元后。丕,大也。历数谓天道。元,大也;大君,天子。舜善禹有治水之大功,言天道在汝身,汝终当升为天子。○丕,普悲反。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危则难安,微则难明,故戒以精一,信执其中。无稽之言勿听,弗询之谋勿庸。无考无信验,不询专独,终必无成,故戒勿听用。○听,徐天定反。可爱非君?可畏非民?非元后何戴?后非众罔与守邦?民以君为命,故可爱。君失道,民叛之,故可畏。言众戴君以自存,君恃众以守国,相须而立。钦哉!慎乃有位,敬修其可愿,四海困穷,天禄永终。有位,天子位。可原谓道德之美。困穷谓天民之无告者。言为天子勤此三者,则天之禄籍长终汝身。惟口出好兴戎,朕言不再。”好谓赏善,戎谓伐恶。言口荣辱之主,虑而宣之,成于一也。○出如字,徐尺遂反。好如字,徐许到反。 
  [疏]“帝曰来”至“不再”○正义曰:帝不许禹让,呼之曰:“来,禹。下流之水儆戒于我,我恐不能治之。汝能成声教之信,能成治水之功,惟汝之贤。汝能勤劳于国。”谓尽力于沟洫。“能节俭于家”。谓薄饮食,卑宫室。“常执谦冲,不自满溢夸大,惟汝之贤也”。又申美之:“汝惟不自矜夸,故天下莫敢与汝争能。汝惟不自称伐,故天下莫敢与汝争功。”美功之大也。“我今勉汝之德,善汝大功,天之历运之数帝位当在汝身,汝终当升此大君之位,宜代我为天子”。因戒以为君之法:“民心惟甚危险,道心惟甚幽微。危则难安,微则难明,汝当精心,惟当一意,信执其中正之道,乃得人安而道明耳。又为人君,不当妄受用人语。无可考验之言,勿听受之。不是询众之谋,勿信用之。”言“民所爱者,岂非人君乎?民以君为命,故爱君也”。言“君可畏者,岂非民乎?君失道则民叛之,故畏民也。众非大君而何所奉戴?无君则民乱,故爱君也。君非众人无以守国,无人则国亡,故畏民也。君民相须如此,当宜敬之哉!谨慎汝所有之位,守天子之位,勿使失也。敬修其可原之事”。谓道德之美,人所原也。“养彼四海困穷之民,使皆得存立,则天之禄籍长终汝身矣”。又告禹:“惟口之所言,出好事,兴戎兵,非善思虑无以出口,我言不可再发。”令禹受其言也。○传“水性”至“美之”○正义曰:“降水”,洪水也。水性下流,故曰下水。禹以治水之事儆戒于予。《益稷》云:“予创若时,娶于涂山,辛壬癸甲,启呱呱而泣,予弗子,惟荒度土功之事。”虽文在下篇,实是欲禅前事,故帝述而言之。《禹贡》言治水功成云:“朔南暨声教。”故知“成允”是“成声教之信”,“成功”是“成治水之功”也。前已言地平天成是汝功,今复说治水之事,“言禹最贤,重美之”也。禹实圣人,美其贤者,其性为圣,其功为贤,犹《易·系辞》云“可久则贤人之德,可大则贤人之业”,亦是圣人之事。○传“满谓”至“盈大”○正义曰:“满”以器喻,故为盈实也。“假,大”,《释诂》文。言己无所不知,是为自满。言己无所不能,是为自大。禹实不自满大,故为贤也。《论语》美禹之功德云:“恶衣服,菲饮食,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故传引彼。恶衣、薄食、卑其宫室是“俭于家”,尽力为民是“勤于邦”。上言其功,此言其德,故再云“惟汝贤”。○传“自贤”至“众人”○正义曰:自言己贤曰矜,自言己功曰伐。《论语》云:“愿无伐善。”《诗》云:“矜其车甲。”“矜”与“伐”俱是夸义,以经有“争能”、“争功”,故别解之耳。弗矜莫与汝争能,即矜者矜其能也。贤、能大同小异,故“自贤”解“矜”。《老子》云:“夫惟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是故不矜伐而不失其功能,此所以能绝异于众人也。○传“丕大”至“天子”○正义曰:“丕,大”,《释诂》文。“历数”谓天历运之数,帝王易姓而兴,故言“历数谓天道”。郑玄以“历数在汝身谓有图箓之名”,孔无谶纬之说,义必不然。当以大功既立,众望归之,即是天道在身。《释诂》“元”训为首,首是体之大也。《易》曰“大君有命”,是“大君”谓天子也。○传“危则”至“其中”○正义曰:居位则治民,治民必须明道,故戒之以“人心惟危,道心惟微”。道者经也,物所从之路也。因言“人心”,遂云“道心”。人心惟万虑之主,道心为众道之本。立君所以安人,人心危则难安。安民必须明道,道心微则难明。将欲明道,必须精心。将欲安民,必须一意。故以戒精心一意。又当信执其中,然后可得明道以安民耳。○传“无考”至“听用”○正义曰:为人之君不当妄用人言,故又戒之:“无可考校之言谓无信验,不询于众人之谋谓专独用意。”言无信验是虚妄之言,独为谋虑是偏见之说,二者终必无成,故戒令勿听用也。“言”谓率意为语,“谋”谓豫计前事,故互文也。○传“民以”至“而立”○正义曰:百人无主,不散则乱,故“民以君为命”。君尊,民畏之,嫌其不爱,故言“爱”也。民贱,君忽之,嫌其不畏,故言“畏”也。○传“有位”至“汝身”○正义曰:上云“汝终陟元后”,命升天位,知其慎汝有位,慎天子位也。道德人之可愿,知“可愿”者,是道德之美也。惟言“四海困穷”,不结言民之意,必谓四海之内困穷之民,令天子抚育之。故知如《王制》所云,孤独鳏寡“此四者,天民之穷而无告者”,此是困穷者也。言为天子,当慎天位,修道德,养穷民,勤此三者,则天之禄籍长终汝身。禄谓福禄,籍谓名籍,言享大福,保大名也。○传“好谓”至“于一”○正义曰:昭二十八年《左传》云:“庆赏刑威曰君。”君出言有赏有刑,“出好”谓爱人而出好言,故为赏善。“兴戎”谓疾人而动甲兵,故谓伐恶。《易·系辞》曰:“言语者,君子之枢机。枢机之发,荣辱之主。”必当虑之于心,然后宣之于口,故成之于一而不可再。帝言“我命汝升天位”者,是虑而宣之,此言故不可再。

  禹曰:“枚卜功臣,惟吉之从。”枚谓历卜之而从其吉。此禹让之志。○枚音梅。帝曰:“禹,官占,惟先蔽志,昆命于元龟。帝王立卜占之官,故曰官占。蔽,断。昆,后也。官占之法,先断人志,后命于元龟,言志定然后卜。○蔽,必世反,徐甫世反。断,丁乱反。朕志先定,询谋佥同,鬼神其依,龟筮协从,卜不习吉。”习,因也。然已谋之于心,谋及卜筮,四者合从,卜不因吉,无所枚卜。○佥,七潜反。禹拜稽首,固辞。再辞曰固。帝曰:“毋!惟汝谐。”言毋,所以禁其辞。禹有大功德,故能谐和元后之任。○禁,今鸩反,又音金。 
  [疏]“禹曰”至“汝谐”○正义曰:禹以让而不许,更请帝曰:“每以一枚历卜功臣,惟吉之人,从而受之。”帝曰:“禹,卜官之占,惟能先断人志,后乃命其大龟。我授汝之志先以定矣,又询于众人,其谋又皆同美矣。我后谋及鬼神,加之卜筮,鬼神其依我矣,龟筮复合从矣。卜法不得因前之吉更复卜之,不须复卜也。”禹犹拜而后稽首,固辞。帝曰:“毋!”毋者,禁止其辞也。“惟汝能谐和此元后之任,汝宜受之”。○传“枚谓”至“之志”○正义曰:《周礼》有衔枚氏,所衔之物状如箸。今人数物云一枚、两枚,则“枚”是筹之名也。“枚卜”谓人人以次历申卜之,似老枚数然。然请卜不请筮者,举动也。○传“帝王”至“后卜”○正义曰:占是卜人之占,而云“官占”者,帝王立卜筮之官,故曰“官占”。《洪范》“稽疑”云:“择建立卜筮人。”是帝王立卜筮之官。《周礼》司寇断狱为蔽狱,是“蔽”为断也。“昆,后”,《释言》文。官占之法,先断人志,后命元龟,言志定然后卜也。《洪范》云“汝则有大疑,谋及乃心,谋乃卿士,谋及庶人”,是先断人志;乃云“谋及卜筮”,是后命元龟。“元龟”谓大龟也。○传“习因”至“枚上”○正义曰:《表记》云“卜筮不相袭”。郑云:“袭,因也。”然则“习”与“袭”同。重衣谓之袭,习是后因前,故为因也。“朕志先定”言已谋之于心。“龟筮协从”是谋及卜筮。经言“询谋佥同”,谋及卿士、庶人,谋皆同心。“鬼神其依”,即是龟筮之事,卜筮通鬼神之意,故言“鬼神其依”。“龟筮协从”,谓卜得吉,是依从也。志先定也,谋佥同也,鬼神依也,龟筮从也,四者合从,然后命汝。卜法不得因吉,无所复枚卜也。如帝此言,既谋既卜,方始命禹,仍请枚卜者,帝与朝臣私谋私卜,将欲命禹,禹不预谋,故不在,更请卜也。○传“言毋”至“之任”○正义曰:《说文》云:“毋,止之也。”其字从女,内有一画,象有奸之者,禁止令勿奸也。古人言毋,犹今人言莫,是“言毋者,所以禁其辞”,令勿辞。  正月朔旦,受命于神宗,受舜终事之命。神宗,文祖之宗庙,言“神”尊之。○正音政,徐音征。率百官,若帝之初。顺舜初摄帝位故事奉行之。 
  [疏]“正月”至“之初”○正义曰:舜即政三十三年,命禹代己,禹辞不获免。乃以明年正月朔旦,受终事之命于舜神灵之宗庙,总率百官。顺帝之初摄故事,言与舜受禅之初,其事悉皆同也。此年舜即政三十四年,九十六也。○传“受舜”至“尊之”○正义曰:《舜典》说舜之初“受终于文祖”,此言“若帝之初”,知“受命”即是“舜终事之命”也。神宗犹彼文祖,故云“文祖之宗庙”。“文祖”言祖有文德,“神宗”言神而尊之,名异而实同。神宗当舜之始祖。案《帝喾》云,黄帝生昌意,昌意生颛顼,颛顼生穷蝉,穷蝉生敬康,敬康生句芒,句芒生蟜牛,蟜牛生瞽瞍,瞽瞍生舜。即是舜有七庙,黄帝为始祖,其颛顼与穷蝉为二祧,敬康、句芒、蟜牛、瞽瞍为亲庙,则文祖为黄帝颛顼之等也。○传“顺舜”至“行之”○正义曰:“若”不得为“如”也。《舜典》巡守之事,言如初者皆言“如”,不言“若”,知此“若”为顺也。顺舜初摄帝位故事而尽行之,其奉行者当如《舜典》在“璇玑”以下,“班瑞群后”以上也。其巡守非率百官之事,舜尚自为陟方,禹摄帝位,未得巡守,此是舜史所录,以为《虞书》,故言顺帝之初,奉行帝之事故,自美禅之得人也。

  帝曰:“咨!禹,惟时有苗弗率,汝徂征。”三苗之民数干王法。率,循。徂。往也。不循常道,言乱逆。命禹讨之。○数音朔。禹乃会群后,誓于师曰:“济济有众,咸听朕命。会诸侯共伐有苗。军旅曰誓。济济,众盛之貌。○济,子礼反。蠢兹有苗,昏迷不恭,蠢,动。昏,暗也。言其所以宜讨之。○蠢,春允反。侮慢自贤,反道败德,狎侮先王,轻慢典教,反正道,败德义。○侮,亡甫反。慢,亡谏反。君子在野,小人在位,废仁贤,任奸佞。民弃不保,天降之咎,言民叛,天灾之。○咎,其九反。肆予以尔众士,奉辞罚罪。”肆,故也。辞谓“不恭”,罪谓“侮慢”以下事。尔尚一乃心力,其克有勋。”尚,庶几。一汝心力,以从我命。 
  [疏]“帝曰咨”至“有勋”○正义曰:史言禹虽摄位,帝尊如故,时有苗国不顺,帝曰:“咨嗟!汝禹,惟时有苗之国不循帝道,汝往征之。”禹得帝命,乃会群臣诸侯,告誓于众曰:“济济美盛之有众,皆听从我命。今蠢蠢然动而不逊者,是此有苗之君。昏暗迷惑,不恭敬王命。侮慢众常,自以为贤。反戾正道,败坏德义。君子在野,小人在位。由此民弃叛之,不保其有众,上天降之殃咎。故我以尔众士,奉此谴责之辞,伐彼有罪之国。汝等庶几同心尽力,以从我命,其必能有大功勋,不可懈惰。”○传“三苗”至“讨之”○正义曰:《吕刑》称苗民“作五虐之刑”,皇帝“遏绝苗民,无世在下”,谓尧初诛三苗。《舜典》云“窜三苗于三危”,谓舜居摄之时,投窜之也。《舜典》又云“庶绩咸熙,分北三苗”,谓舜即位之后,往徙三苗也。今复不率命,命禹徂征,是三苗之民数千王诛之事,禹率众征之,犹尚逆命。即三苗是诸侯之君,而谓之“民”者,以其顽愚,号之为“民”。《吕刑》云“苗民弗用灵”,是谓为“民”也。《吕刑》称尧诛三苗云“无世在下”,而得有苗国历代常存者,“无世在下”谓诛叛者,绝后世耳,盖不灭其国,又立其近亲绍其先祖。鲧既殛死于羽山,禹乃代为崇伯,三苗亦窜其身而存其国。故舜时有被宥者,复不从化,更分北流之。下传云“三苗之国,左洞庭,右彭蠡”,其国在南方。盖分北之时,使为南国君,今复不率帝道。“率,循”、“徂,往”皆《释诂》文。不循帝道,言其乱逆,以其乱逆,故命禹讨之。案《舜典》皆言舜受终之后,万事皆舜主之。舜自巡守,不禀尧命。此言“若帝之初”,其事亦应同矣。而此言命禹征苗,舜复陟方乃死,与舜受尧禅事不同者,以题曰《虞书》,即舜史所录,明其详于舜,事略于尧、禹也。○传“会诸”至“之貌”○正义曰:军众曰誓”,《曲礼》文也。隐八年《谷梁传》曰:“诰誓不及五帝,盟诅不及三土,交质不及二伯。”“二伯”谓齐桓公、晋文公也。“不及者”,言于时未有也。据此文,五帝之世有誓。《周礼》立司盟之官,三王之世有盟也。《左传》云平王与郑交质,二伯之前有质也。《谷梁传》汉初始作,不见经文,妄言之耳。美军众而言“济济”,知是“众盛之貌”。○传“蠢动”至“讨之”○正义曰:蠢,动”,《释诂》文。《释训》云:“蠢,不逊也。”郭璞云:“蠢动为恶,不谦逊也。”日入为“昏”,是为暗也。动为恶而暗于事,言其所以宜讨之。○传“狎侮”至“德义”○正义曰:“侮”谓轻人身,“慢”谓忽言语,故为“狎侮先王,轻慢典教”。“侮”、“慢”义同,因有二字而分释之。《论语》云“狎大人,侮圣人之言”,则“狎”、“侮”为异。《旅獒》云“狎侮君子”,则“狎”、“侮”意亦同。郑玄云:“狎,惯忽也。”惯见而忽之,是“侮”之义。传取“狎”、“侮”连言之。慢先王典,教自谓己贤,不知先王训教。“道”者,物所由之路,“德”谓自得于心。反正道,从邪径,败德义,毁正行也。○传“废仁贤,任奸佞”○正义曰:虽则下愚之君,皆云好贤疾佞,非知贤而废之,知佞而任之。但愚人所好,必同于民,贤求其心,佞从其欲,以贤为恶,谓佞为善,故仁贤见废,奸佞被任,此则“昏迷”之状也。○传“肆故”至“下事”○正义曰:“肆,故”,《释诂》文。所奉之辞即所伐之罪,但天子责其不恭,数其身罪,因其文异而分之。○传“尚庶”至“我命”○正义曰:《释言》云:“庶几,尚也。”反以相解,故“尚”为庶几。

  三旬,苗民逆命。旬,十日也。以师临之,一月不服,责舜不先有文诰之命、威让之辞,而便惮之以威,胁之以兵,所以生辞。○诰,古报反。惮,徒旦反,一音丹末反。胁,许业反。益赞于禹曰:“惟德动天,无远弗届。赞,佐。届,至也。益以此义佐禹,欲其修德致远。○届音戒。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自满者人损之,自谦者人益之,是天之常道。帝初于历山,往于田,日号注于旻天于父母,仁覆愍下谓之旻天。言舜初耕于历山之时,为父母所疾,日号泣于旻天及父母,克己自责,不责于人。○田,本或作畋。号,户高反。旻,武巾反。负罪引慝,祗载见瞽瞍,夔夔斋栗,瞽亦允若。慝,恶。载,事也。夔夔,悚惧之貌。言舜负罪引恶,敬以事见于父,悚惧斋庄,父亦信顺之。言能以至诚感顽父。○慝,他则反。见,贤遍反。瞽音古。瞍,素后反。夔,求龟反。斋音侧皆反。至諴感神,矧兹有苗。”諴,和。矧,况也。至和感神,况有苗乎!言易感。○諴音咸。矧,失忍反。易,以豉反。禹拜昌言曰:“俞!”班师振旅。昌,当也。以益言为当,故拜受而然之,遂还师。兵入曰振旅。言整众。○当,丁浪反,下同。还,经典皆音旋。帝乃诞敷文德,远人不服,大布文德以来之。○诞音但。舞干羽于两阶,干,楯。羽,翳也。皆舞者所执。修阐文教,舞文舞于宾主阶间,抑武事。○阶徐音皆。楯,食允反。翳,于计反。阐,尺善反。七旬,有苗格。讨而不服,不讨自来,明御之者必有道。三苗之国,左洞庭,右彭蠡,在荒服之例,去京师二千五百里也。○洞,徒弄反。蠡音礼。 
  [疏]“三旬”至“苗格”○正义曰:禹既誓于众,而以师临苗。经三旬,苗民逆帝命,不肯服罪。益乃进谋以佐于禹曰:“惟是有德,能动上天。苟能修德,无有远而不至。”因言行德之事:“自满者招其损,谦虚者受其益,是乃天之常道。”欲禹修德,谦虚以来苗。既说其理,又言其验:“帝乃初耕于历山之时,为父母所疾。往至于田,日号泣于旻天。于父母乃自负其罪,自引其恶,恭敬以事见父瞽瞍,夔夔然悚惧,斋庄战栗,不敢言己无罪。舜谦如此,虽瞽瞍之顽愚,亦能信顺。帝至和之德尚能感于冥神,况此有苗乎!”言其苗易感于瞽瞍。禹拜益受之当言,曰:“然。”然益语也。遂还师整众而归。帝舜乃大布文德,舞干羽于两阶之间,七旬而有苗自服来至。言主圣臣贤,御之有道也。○传“旬十”至“生辞”○正义曰:《尧典》云“三百有六旬”,是知“旬,十日”也。以师临之,一月不服者,责舜不先有文告之命、威让之辞,而便惮之以威,胁之以兵,所以有苗得生辞也。传知然者,昭十三年《左传》论征伐之事云:“告之以文辞,董之以武师。”是用兵者先告,不服然后伐之。今经无先告之文,而有逆命之事,故知责舜不先有文告之命,而即胁之以兵。其“文告之命、威让之辞”,《国语》亦有其事。夫以大舜足达用兵之道,而不为文告之命,使之得生辞者,有苗数干王诛,逆者难以言服,故惮之以威武,任其生辞。待其有辞,为之振旅,彼若师退而服,我复更有何求?为退而又不降,复往必无辞说。不恭而征之,有辞而舍之,正是柔服之道也。若先告以辞,未必即得从命。不从而后行师,必将大加杀戮。不以文诰,感德自来,固是大圣之远谋也。○传“赞佐”至“致远”○正义曰:《礼》有赞佐,是助祭之人,故“赞”为佐也。“届,至也”,《释诂》文。经云:“惟德动天。”天远而难动,德能动远。又言:“无远不届。”乃据人言德动远人,无不至也。益以此义佐禹,欲脩德致远,使有苗自来也。德之动天,经传多矣。《礼运》云,圣人顺民,“天不爱其道”,地不爱其宝,故天降膏露,地出醴泉”。如此之类,皆德动之也。○传“自满”至“常道”○正义曰:自以为满,人必损之;自谦受物,人必益之。《易宝·谦卦》彖曰:“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是满招损,谦受益为天道之常也。益言此者,欲令禹脩德息师,持谦以待有苗。○传“仁覆”至“责于人”○正义曰:“仁覆愍下谓之旻天”,《诗》毛传文也。旻,愍也。求天愍己,故呼曰“旻天”。《书传》言:“舜耕于历山。”郑玄云:“历山在河东。”是耕于历山之时,为父母所疾,故往于田,日号泣于旻天。何为其然也!《孟子》曰:“怨慕也。长息问于公明高曰:‘舜往于田,则予既闻命矣,号泣于旻天及父母,即吾不知矣。’公明高曰:‘非尔所知也。’我竭力耕田,供为子职而已,父母不爱我,何哉?大孝终身慕父母,五十而慕者,予于大舜见之矣。”言舜之号泣怨慕者,克己自责,不责于人也。○传“慝恶”至“顽父”○正义曰:“慝”之为恶,常训耳。《舜典》已训“载”为事,以非常训,故详其文。“夔夔”与“斋栗”共文,故为“悚惧之貌”。自负其罪,引恶归己,事瞽同耳,丁宁深言之。“敬以事见于父”者,谓恭敬,自因事务须见父,恭敬以见。夔夔然悚惧齐栗,是见时之貌。“父亦信顺之”者,谓当以事见之时,顺帝意不悖怒也。言“能以至诚感顽父”者,言感使当时暂以顺耳,不能使每事信顺,变为善人。故《孟子》说舜既被尧征用,尧妻之以二女,瞽瞍犹与象欲谋杀舜而分其财物,是下愚之性,终不可改。但舜善养之,使不至于奸恶而已。○传“諴和”至“易感”○正义曰:“諴”亦咸也,咸训为皆,皆能相从,亦和之义也。“矧,况”,《释言》文。上言德能动天,次言帝能感瞽。天以玄远难感,瞽以顽愚难感,言苗民近于天而智于瞽,故言感天感瞽以况之。天是神也,覆动上天,言至和尚能感天神,而况于有苗乎!言有苗易感。神覆动天而不覆言瞽者,以瞽虽愚,犹是人类,天神事与人隔,感天难于感瞽,故举难者以见之。其实天与瞽俱言难感,以况有苗易于彼二者。○传“昌当”至“整众”○正义曰:“昌,当也”,《释诂》文。禹以益言为当,拜舜而已即还。还不请者,《春秋》襄十九年“晋士丐帅师侵齐,闻齐侯卒,乃还”,《公羊传》曰“大夫以君命出,进退在大夫”,是言进退由将,不须请也。或可当时请帝乃还,文不具耳。“兵入曰振旅”,《释天》文。与《春秋》二传皆有此文。振,整也。言整众而还。○传“远人”至“来之”○正义曰:“远人不服,文德以来之”,《论语》文也。益赞于禹,使脩德,而帝自诞敷者,言君臣同心.“大布”者,多设文德之教,君臣共行之也。○传“干楯”至“武事”○正义曰:《释言》云:“干,扞也。”孙炎曰:“干楯,自蔽扞也。”以楯为人扞。通以“干”为楯名,故“干”为楯。《释言》又云:“纛,翳也。“郭璞云:“舞者持以自蔽翳也。”故《明堂位》云,朱干玉戚以舞大武。戚,斧也,是武舞执斧执楯。《诗》云:“左手执籥,右手秉翟。”是文舞执籥,故干羽皆舞者所执。修阐文教,不复征伐,故舞文德之舞于宾主阶间,言帝抑武事也。经云“舞干羽”,即亦舞武也。传惟言舞文者,以据器言之,则有武有文,俱用以为舞,而不用于敌,故教为文也。○传“讨而”至“百里”○正义曰:“御之必有道”者,不恭而往征,得辞而振旅,而御之以道。《史记》吴起对魏武侯云:“昔三苗氏左洞庭,右彭蠡,德义不修,而禹灭之。”此言来服,则是不灭。吴起言灭者,以武侯恃险,言灭以惧之。辩士之说,不必皆依实也。知“在荒服之例”者,以其地验之为然。《禹贡》五服,甸、侯、绥、要、荒。荒最在外,王畿面五百里,其外四服又每服五百里,是去京师为二千五百里。   


  皋陶谟谟,谋也。皋陶为帝舜谋。○为,于伪反。 
  [疏]传“谟谋”至“舜谋”○正义曰:孔以此篇惟与禹言,嫌其不对帝舜,故言“为帝舜谋”。将言“为帝舜谋”故又训“谟”为谋,以详其文。

  曰若稽古,皋陶亦顺考古道以言之。夫典、谟,圣帝所以立治之本,皆师法古道以成不易之则。○夫音扶。治,直吏反,下同。曰:“允迪厥德,谟明弼谐。”迪,蹈。厥,其也。其,古人也。言人君当信蹈行古人之德,谋广聪明以辅谐其政。○蹈,徒报反。禹曰:“俞,如何?”然其言,问所以行。皋陶曰:“都!慎厥身修,思永。叹美之重也。慎修其身,思为长久之道。○“身修”绝句。惇叙九族,庶明励翼,迩可远,在兹。”言慎修其身,厚次叙九族,则众庶皆明其教,而自勉励翼戴上命,近可推而远者,在此道。○惇,《切韵》都昆反。禹拜昌言曰:“俞。”以皋陶言为当,故拜受而然之。○当,丁浪反,下同。 
  [疏]“曰若”至“曰俞”○正义曰:史将言皋陶之能谋,故为题目之辞曰,能顺而考案古道而言之者,是皋陶也。其为帝谋曰:“为人君者当信实蹈行古人之德,而谋广其聪明之性,以辅谐己之政事,则善矣。”禹曰:“然。”然其谋是也。“此当如何行之?”皋陶曰:“呜呼!重其事而叹美之。“行上谋者,当谨慎其己身,而修治人之事,思为久长之道。又厚次叙九族之亲而不遗弃,则众人皆明晓上意,而各自勉励翼戴上命,行之于近,而可推而至远者,在此道也。”禹乃拜受其当理之言,曰:“然。”美其言而拜受之。○传“亦顺”至“之则”○正义曰:二谟其目正同,故云“亦顺考古道以言”也。尧舜考古以行,谓之为“典”,大禹皋陶考古以言谓之为“谟”。“典”、“谟”之文不同,其目皆云考古,故传明言其意:“夫典、谟,圣帝所以立治之本。”虽言行有异,皆是考法古道以成不易之则,故史皆以“稽古”为端目。但君则行之,臣则言之,以尊卑不同,故“典”、“谟”名异。禹亦为君而云“谟者,禹在舜时未为君也。顾氏亦同此解。皋陶德劣于禹,皆是考古以言,故得同其题目。但禹能“敷于四海,祇承于帝”,皋陶不能然,故此下更无别辞耳。○传“迪蹈”至“其政”○正义曰:《释诂》云:“迪,道也。”声借为导,导音与蹈同,故“迪”又为蹈也。其德即其上“稽古”,故曰“其,古人也”。而臣为君谋,故云“言人君当信蹈行古人之德”,谓蹈履依行之也。“谋广聪明”,“聪明”者自是己性,又当受纳人言,使多所闻见,以博大此聪明,以辅弼和谐其政。经惟言“明”,传亦有“聪”者,以耳目同是所用,故以“聪明”言之。此“曰”上不言“皋陶”,犹大禹为谋,“曰”上不言“禹”。郑玄云:“以皋陶下属为句。”则“稽古”之下无人名,与上三篇不类甚矣。○传“叹美”至“之道”○正义曰:案传之言以“修”为上读,顾氏亦同也。○传“言慎”至“此道”○正义曰:自身以外,九族为近,故慎修其身,又厚次叙九族,犹尧之为政,先以亲九族也。人君既能如此,则众庶皆明其教,而各自勉励翼戴上命。昭九年《左传》说晋叔向言“翼戴天子”,故以为“翼戴上命”,言如鸟之羽翼而奉戴之。王者率己以化物,亲亲以及远,故从近可推而至于远者,在修己身、亲九族之道。王肃云:“以众贤明为砥砺,为羽翼。”郑云:“厉,作也,以众贤明作辅翼之臣。”与孔不同。

  皋陶曰:“都!在知人,在安民。”叹修身亲亲之道在知人所信任,在能安民。禹曰:“吁!咸若时,惟帝其难之。言帝尧亦以知人安民为难,故曰:“吁!”知人则哲,能官人。安民则惠,黎民怀之。哲,智也。无所不知,故能官人。惠,爱也。爱则民归之。能哲而惠,何忧乎欢兜?佞人乱德,尧忧其败政,故流放之。何迁乎有苗?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孔,甚也。巧言,静言庸违。令色,象恭滔天。禹言有苗、欢兜之徒甚佞如此,尧畏其乱政,故迁放之。 
  [疏]“皋陶曰都在”至“孔壬”○正义曰:皋陶以禹然其言,更述修身亲亲之道,叹而言曰:“人君行此道者,在于知人善恶,择善而信任之;在于能安下民,为政以安定之也。”禹闻此言,乃惊而言曰:“吁!人君皆如是。能知人,能安民,惟帝尧犹其难之,况馀人乎?知人善恶,则为大智。能用官,得其人矣。能安下民,则为惠政,众民皆归之矣。此甚不易也,若帝尧能智而惠,则当朝无奸佞,何忧惧于欢兜之佞而流放之?何须迁徙于有苗之君?何所畏惧于彼巧言令色为甚佞之人?”三凶见恶,帝尧方始去之,是知人之难。○传“哲智”至“归之”○正义曰:“哲,智”,《释言》文。舍人曰:“哲,大智也。”无所不知,知人之善恶,是能官人。“惠,爱”,《释诂》文。君爱民则民归之。○传“孔甚”至“放之”○正义曰:“孔,甚”,《释诂》文。上句既言“欢兜”、“有苗”,则此“巧言令色”共工之行也,故以《尧典》共工之事解之:“巧言,静言庸违”也,“令色,象恭滔天”也。“孔壬”之文在三人之下,总上三人皆甚佞也。“苗”言其名,“巧言令色”言其行,令其文首尾互相见,故传通言之:“禹言有苗、欢兜之徒甚佞如此,尧畏其乱政,故迁放之。”传不言共工,故云“之徒”以包之。“迁”与“忧”、“畏”亦互相承言,畏之而忧,乃迁之也。四凶惟言三者,马融云:“禹为父隐,故不言鲧也。”

  皋陶曰:“都!亦行有九德。言人性行有九德,以考察真伪则可知。○行,下孟反,注“性行”、“行正直”之“行”同。亦言其人有德,乃言曰,载采采。”载,行。采,事也。称其人有德,必言其所行某事某事以为验。 
  [疏]“皋陶”至“采采”○正义曰:禹既言知人为难,皋陶又言行之有术,故言曰:“呜呼!人性虽则难知,亦当考察其所行有九种之德。人欲称荐人者,不直言可用而已,亦当言其人有德。问其德之状,乃言曰其德之所行某事某事。以所行之事为九德之验,如此则可知也。”○传“言人”至“可知”○正义曰:“言人性行有九德”,下文所云是也。如此九者考察其真伪,则人之善恶皆可知矣。然则皋陶之贤不及帝尧远矣,皋陶知有此术,帝尧无容不知;而有四凶在朝,禹言帝难之者,尧朝之有四凶,晦迹以显舜尔。禹言惟帝难之,说彼甚佞,因其成败以示教法,欲开皋陶之志,故举大事以为戒;非是此实甚佞,尧不能知也。顾氏亦云:“尧实不以此为难。今云难者,俯同流俗之称也。”○传“载行”至“为验”○正义曰:“载”者,运行之义,故为行也。此谓荐举人者称其人有德,欲使在上用之,必须言其所行之事,云见此人常行其某事某事,由此所行之事以为有德之验。《论语》云:“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是言试之于事,乃可知其德。

  禹曰:“何?”问九德品例。皋陶曰:“宽而栗,性宽弘而能庄栗。柔而立,和柔而能立事。愿而恭,悫愿而恭恪。○愿音愿。悫《切韵》苦角反。恪,苦各反。乱而敬,乱,治也。有治而能谨敬。扰而毅,扰,顺也。致果为毅。○扰,而小反,徐音饶。毅,五既反。直而温,行正直而气温和。简而廉,性简大而有廉隅。刚而塞,刚断而实塞。○断,丁乱反。彊而义。无所屈挠,动必合义。○挠,女孝反。彰厥有常,吉哉!彰,明。吉,善也。明九德之常,以择人而官之,则政之善。 
  [疏]“禹曰”至“吉哉”○正义曰:皋陶既言其九德,禹乃问其品例曰:“何谓也?”皋陶曰:“人性有宽弘而能庄栗也,和柔而能立事也,悫愿而能恭恪也,治理而能谨敬也,和顺而能果毅也,正直而能温和也,简大而有廉隅也,刚断而能实塞也,强劲而合道义也。人性不同,有此九德。人君明其九德所有之常,以此择人而官之,则为政之善哉!”○传“性宽”至“庄栗”○正义曰:此九德之文,《舜典》云“宽而栗,直而温”,与此正同。彼云“刚而无虐,简而无傲”,与此小异。彼言“刚失入虐”,此言“刚断而能实塞”,“实塞”亦是不为虐。彼言“简失入傲”,此言“简大而有廉隅”,“廉隅”亦是不为傲也。九德皆人性也。郑玄云:“凡人之性有异,有其上者,不必有下;有其下者,不必有上。上下相协,乃成其德。”是言上下以相对,各令以相对兼而有之,乃为一德。此二者虽是本性,亦可以长短自矫。宽弘者失于缓慢,故性宽弘而能矜庄严栗,乃成一德。九者皆然也。○传“悫愿而恭恪”○正义曰:“愿”者悫谨良善之名。谨愿者失于迟钝,貌或不恭,故悫愿而能恭恪乃为德。○传“乱治”至“谨敬”○正义曰:“乱,治”,《释诂》文。有能治者,谓才高于人也,堪拨烦理剧者也。负才轻物,人之常性,故有治而能谨敬乃为德也。“愿”言“恭”,“治”云“敬”者,恭在貌,敬在心;愿者迟钝,外失于仪,故言“恭”以表貌;治者轻物,内失于心,故称“敬”以显情。“恭”与“敬”其事亦通,“愿”其貌恭而心敬也。○传“扰顺”至“为毅”○正义曰:《周礼·大宰》云:“以扰万民。”郑玄云:“扰犹驯也。”《司徒》云:“安扰邦国。”郑云:“扰亦安也。”“扰”是安驯之义,故为顺也。“致果为毅”,宣二年《左传》文。彼文以“杀敌为果,致果为毅”,谓能致果敢杀敌之心,是为强毅也。和顺者失于不断,故顺而能决乃为德也。○传“性简”至“廉隅”○正义曰:“简”者,宽大率略之名。志远者遗近,务大者轻细,弘大者失于不谨,细行者不修廉隅,故简大而有廉隅乃为德也。○传“刚断”至“实塞”○正义曰:“塞”训实也。刚而能断失于空疏,必性刚正而内充实乃为德也。○传“无所”至“合义”○正义曰:强直自立,无所屈挠,或任情违理,失于事宜,动合道义乃为德也。郑注《论语》云:“刚谓强,志不屈挠。”即“刚”、“强”义同。此“刚”、“强”异者,“刚”是性也,“强”是志也。当官而行,无所避忌,刚也。执己所是,不为众挠,强也。“刚”、“强”相近,郑连言之。“宽”谓度量宽弘,“柔”谓性行和柔,“扰”谓事理扰顺,三者相类,即《洪范》云“柔克”也。“愿”谓容貌恭正,“乱”谓刚柔治理,“直”谓身行正直,三者相类,即《洪范》云“正直”也。“简”谓器量凝简,“刚”谓事理刚断,“强”谓性行坚强,三者相类,即《洪范》云“刚克”也。而九德之次,从“柔”而至“刚”也,惟“扰而毅”在“愿”、“乱”之下耳。其《洪范》三德,先人事而后天地,与此不同。○传“彰明”至“之善”○正义曰:“彰,明”、“吉,善”,常训也。此句言用人之义。所言九德,谓彼人常能然者。若暂能为之,未成为德。故人君取士,必明其九德之常,知其人常能行之,然后以此九者之法择人而官之,则为政之善也。“明”谓人君明知之。王肃云:“明其有常则善也,言有德当有恒也。”其意亦言彼能有常,人君能明之也。郑云:“人能明其德,所行使有常,则成善人矣。”其意谓彼人自明之,与孔异也。

  日宣三德,夙夜浚明有家。三德,九德之中有其三。宣,布。夙,早。浚,须也。卿大夫称家。言能日日布行三德,早夜思之,须明行之,可以为卿大夫。○浚,息俊反,马云:“大也。”日严祗敬六德,亮采有邦。有国,诸侯。日日严敬其身,敬行六德,以信治政事,则可以为诸侯。○严如字,马、徐鱼检反。翕受敷施,九德咸事,俊乂在官。翕,和也。能合受三六之德而用之,以布施政教,使九德之人皆用事。谓天子如此,则俊德治能之士并在官。○翕,许及反。俊乂,马曰:“千人曰俊,百人曰乂。”百僚师师,百工惟时,僚、工皆官也。师师,相师法。百官皆是,言政无非。○僚本又作寮。抚于五辰,庶绩其凝。”凝,成也。言百官皆抚顺五行之时,众功皆成。○抚,方武反。凝,鱼陵反,马云:“定也。” 
  [疏]“日宣”至“其凝”○正义曰:皋陶既陈人有九德,宜择而官之,此又言官之所宜:“若人能日日宣布三德,早夜思念而须明行之,此人可以为卿大夫,使有家也。若日日严敬其身,又能敬行六德,信能治理其事,此人可以为诸侯,使有国也。然后抚以天子之任,合受有家有国三六之德而用之,布施政教,使九德之人皆得用事,事各尽其能,无所遗弃,则天下俊德治能之士并在官矣。皆随贤才任职,百官各师其师,转相教诲,则百官惟皆是矣,无有非者。以此抚顺五行之时,以化隘天下之民,则众功其皆成矣。”结上知人安民之意。○传“三德”至“大夫”○正义曰:此文承“九德”之下,故知“三德”是九德之内课有其三也。《周语》云:“宣布哲人之令德。”“宣”以布义,故为布也。“夙,早”,《释诂》文。又云:“须,待也。”此经之意,谓夜思之,明旦行之,“须”为待之意,故“浚”为须也。大夫受采邑,赐氏族,立宗庙,世不绝祀,故称“家”。位不虚受,非贤臣不可,言能日日布行三德,早夜思之,待明行之,如此念德不懈怠者,乃可以为大夫也。以士卑,故言不及也。计有一德二德,即可以为士也。郑以“‘三德’、‘六德’,皆‘乱而敬’以下之文”,经无此意也。○传“有国”至“诸侯”○正义曰:天子分地建国,诸侯专为己有,故“有国”谓诸侯也。“祗”亦为敬,“敬”有二文,上谓敬身,下谓敬德,“严”则敬之状也。故言“日日严敬其身,敬行六德,以信治政事,则可以为诸侯”也。诸侯大夫皆言“日日”者,言人之行德,不可暂时舍也。臣当行君之令,故早夜思之。君是出令者,故言敬身行德。此文以小至大,总以天子之事,故先大夫而后诸侯。○传“翕合”至“在官”○正义曰:“翕,合”,《释诂》文。以文承“三德”、“六德”之下,故言合受三六之德而用之。以此人为官,令其布施政教,使此九德之人皆居官用事。谓天子各任其所能。大夫所行三德,或在诸侯六德之内,但并此三六之德,既充九数,故言九德皆用事,谓用为大夫,用为诸侯,使之治民事也。大夫诸侯当身自行之,故言“日宣”、“日严”。天子当任人使行之,故言“合受而用之”。其实天子亦备九德,故能任用三德、六德也,则俊德治能之士并在官矣。“乂”训为治,故云“治能”。马、王、郑皆云:“才德过千人为俊,百人为乂。”○传“僚工”至“无非”○正义曰:“僚,官”,《释诂》文。“工,官”,常训也。“师师”谓相师法也。○传“凝成”至“皆成”○正义曰:郑玄亦云:“凝,成也。”王肃云:“凝犹定也。”皆以意训耳。文承“百工”之下,“抚于五辰”还是百工抚之,故云“百官皆抚顺五行之时,则众功皆成”也。“五行之时”即四时也。《礼运》曰“播五行于四时”,土寄王四季,故为“五行之时”也。所抚顺者,即《尧典》“敬授民时”,“平秩东作”之类是也。

  无教逸欲有邦,不为逸豫贪欲之教,是有国者之常。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几。兢兢,戒慎。业业,危惧。几,微也。言当戒惧万事之微。○兢,居凌反。业如字,徐五荅反。几,徐音机。无旷庶官,天工人其代之。旷,空也。位非其人为空官。言人代天理官,不可以天官私非其才。天叙有典,敕我五典五惇哉!天次叙人之常性,各有分义,当敕正我五常之叙,使合于五厚,厚天下。○有典,马本作“五典”。分,扶问反。天秩有礼,自我五礼有庸哉!庸,常。自,用也。天次秩有礼,当用我公、侯、伯、子、男五等之礼以接之,使有常。○有庸,马本作“五庸”。同寅协恭,和衷哉!衷,善也。以五礼正诸侯,使同敬合恭而和善。○衷音中。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五服,天子、诸侯、卿、大夫、士之服也。尊卑彩章各异,所以命有德。天讨有罪,五刑五用哉!言天以五刑讨五罪,用五刑宜必当。政事懋哉!懋哉!言叙典秩礼,命德讨罚无非天意者,故人君居天官,听政治事,不可以不自勉。 
  [疏]“无教”至“懋哉”○正义曰:皋陶既言用人之法,又戒以居官之事:“上之所为,下必效之。无教在下为逸豫贪欲之事,是有国之常道也。为人君当兢兢然戒慎,业业然危惧。”言当戒慎。“一日二日之间而有万种几微之事,皆须亲自知之,不得自为逸豫也。万几事多,不可独治,当立官以佐己,无得空废众官,使才非其任。此官乃是天官,人其代天治之,不可以天之官而用非其人”。又言:“典礼德刑皆从天出,天次叙人伦,使有常性,故人君为政,当敕正我父、母、兄、弟、子五常之教教之,使五者皆惇厚哉!天又次叙爵命,使有礼法,故人君为政,当奉用我公、侯、伯、子、男五等之礼接之,使五者皆有常哉!接以常礼,当使同敬合恭而和善哉!天又命用有九德,使之居官,当承天意为五等之服,使五者尊卑彰明哉!天又讨治有罪,使之绝恶,当承天意为五等之刑,使五者轻重用法哉!典礼德刑,无非天意,人君居天官,听治政事,当须勉之哉!”○传“不为”至“之常”○正义曰:“毋”者禁戒之辞,人君身为逸欲,下则效之,是以禁人君使不自为耳。不为逸豫贪欲之教,是有国者之常也。此文主于天子,天子谓天下为国。《诗》云“生此王国”之类是也。○传“兢兢”至“之微”○正义曰:《释训》云:“兢兢,戒也。业业,危也。”戒必慎,危必惧,传言“慎”、“惧”以足之。《易·系辞》云:“几者动之微。”故“几”为微也。一日二日之间,微者乃有万事,言当戒慎万事之微。微者尚有万,则大事必多矣。且微者难察,察则劳神,以言不可逸耳。马、王皆云:“一日、二日,犹日日也。”○传“旷空”至“其才”○正义曰:“旷”之为空,常训也。位非其人,所职不治,是为空官。天不自治,立君乃治之。君不独治,为臣以佐之。下典、礼、德、刑,无非天意者。天意既然,人君当顺天,是言人当代天治官。官则天之官,居天之官,代天为治,苟非其人,不堪此任,人不可以天之官而私非其才。王肃云:“天不自下治之,故人代天居之,不可不得其人也。”○传“天次”至“天下”○正义曰:天叙有典,有此五典,即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是也。五者人之常性,自然而有,但人性有多少耳。天次叙人之常性,使之各有分义。义,宜也。今此义、慈、友、恭、孝各有定分,合于事宜。此皆出天然,是为天次叙之。天意既然,人君当顺天之意,敕正我五常之教,使合于五者皆厚,以教天下之民也。五常之教,人君为之,故言“我”也。五教遍于海内,故以“天下”言之。○传“庸常”至“有常”○正义曰:“庸,常”,《释诂》文。又云:“由,自也。”“由”是用,故“自”为用也。“天次叙有礼”,谓使贱事贵,卑承尊,是天道使之然也。天意既然,人君当顺天意,用我公、侯、伯、子、男五等之礼以接之,使之贵贱有常也。此文主于天子,天子至于诸侯,车旗衣服、国家礼仪、飨食燕好、饔饩飧牢,礼各有次秩以接之。上言“天叙”,此云“天秩”者,“叙”谓定其伦次,“秩”谓制其差等,义亦相通。上云“敕我”,此言“自我”者,五等以教下民,须敕戒之;五礼以接诸侯,当用我意;故文不同也。上言“五惇”,此言“五庸”者,五典施于近亲,欲其恩厚;五礼施于臣下,欲其有常;故文异也。王肃云:“五礼谓王、公、卿、大夫、士。”郑玄云:“五礼,天子也,诸侯也,卿大夫也,士也,庶民也。”此无文可据,各以意说耳。○传“衷善”至“和善”○正义曰:“衷”之为善,常训也。故《左传》云“天诱其衷”,说者皆以衷为善。此文承“五礼”之下,礼尚恭敬,故“以五礼正诸侯,使同敬合恭而和善”也。郑玄以为“并上之礼共有此事”。五典室家之内,务在相亲,非复言以恭敬,恭敬惟为五礼而已,孔言是也。○传“五服”至“有德”○正义曰:《益稷》云:“以五采彰施于五色,作服,汝明。”是天子、诸侯、卿、大夫、士之服也。其“尊卑采章各异”,于彼传具之。天命有德,使之居位,命有贵贱之伦,位有上下之异,不得不立名,以此等之,象物以彰之。先王制为五服,所以表贵贱也。服有等差,所以别尊卑也。

  天聪明,自我民聪明。言天因民而降之福,民所归者天命之。天视听人君之行,用民为聪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天明可畏,亦用民成其威。民所叛者天讨之,是天明可畏之效。○畏如字,徐音威,马本作威。达于上下,敬哉有土!”言天所赏罚,惟善恶所在,不避贵贱。有土之君,不可不敬惧。皋陶曰:“朕言惠,可厎行。”其所陈“九德”以下之言,顺于古道,可致行。禹曰:“俞,乃言厎可绩。”然其所陈,从而美之曰:“用汝言,致可以立功。”皋陶曰:“予未有知思,曰赞赞襄哉!”言我未有所知,未能思致于善,徒亦赞奏上古行事而言之。因禹美之,承以谦辞,言之序。○知如字,徐音智。思如字,徐音息吏反。襄,息羊反,上也。马云:“因也。”案《尔雅》作儴,因也,如羊反。 
  [疏]“天聪”至“襄哉正义曰:此承上“懋哉”以下言所勉之者。以天之聪明视听,观人有德。用我民以为耳目之聪明,察人言善者,天意归赏之。又天之明德可畏,天威者,用我民言恶而叛之,因讨而伐之,成其明威。天所赏罚,达于上下,不避贵贱,故须敬哉,有土之君!皋陶既陈此戒,欲其言入之,故曰:“我之此言,顺于古道,可致行,不可忽也。”禹即受之曰:“然,汝言用而致可以立功。”重其言以深戒帝。皋陶乃承之以谦曰:“我未有所知,未能思致于善,我所言曰,徒赞奏上古所行而言之哉!非己知思而所自能。”是其谦也。○传“言天”至“聪明”○正义曰:皇天无心,以百姓之心为心。此经大意言民之所欲,天必从之。“聪明”谓闻见也,天之所闻见,用民之所闻见也。然则“聪明”直是见闻之义,其言未有善恶;以下言“明威”,是天降之祸,知此“聪明”是天降之福。此即《泰誓》所云“天听自我民听,天视自我民视”。故“民所归者,天命之。”大而言之,民所归就,天命之为天子也。小而言之,虽公卿大夫之任,亦为民所归向,乃得居之。此文主于天子,故言“天视听人君之行,用民为聪明”,戒天子使顺民心,受天之福也。○传“言天”至“敬惧”○正义曰:上句有赏罚,故言“天所赏罚,不避贵贱”。此之“达于上下”,言天子亦不免也。《丧服》郑玄注云:“天子诸侯及卿大夫有地者皆曰君。”即此“有土”可兼大夫以上。但此文本意实主于天子,戒天子不可不敬惧也。○传“言我”至“之序”○正义曰:皋陶目言“可致行”,禹言“致可绩”,此承而为谦,知其目言未有所知,未能思致于善也。“思”字属上句,王肃云:“赞赞犹赞奏也。”显氏云:“襄,上也。谓赞奏上古行事而言之也。”经云“曰”者,谓我上之所言也。传不训“襄”为上,已从“襄陵”而释之。故二刘并以“襄”为因,若必为因,孔传无容不训其意。言进习上古行事,因赞成其辞而言之也。传虽不训“襄”字,其义当如王说。皋陶虑忽之,自云“言顺可行”。因禹美之,即承谦辞。一扬一抑,言之次序也。郑玄云:“赞,明也。襄之言畅,言我未有所知,所思徒赞明帝德,畅我忠言而已。谦也。”   


  益稷禹称其人,因以名篇。 
  [疏]传“禹称”至“名篇”○正义曰:禹言“暨益”、“暨稷”,是禹称其二人,二人佐禹有功,因以此二人名篇。既美大禹,亦所以彰此二人之功也。禹先言“暨益”,故“益”在“稷”上。马、郑、王所据《书序》此篇名为《弃稷》。“弃”“稷”一人,不宜言名又言官,是彼误耳。又合此篇于《皋陶谋》,谓其别有《弃稷》之篇,皆由不见古文,妄为说耳。

  帝曰:“来,禹,汝亦昌言。”因皋陶谟九德,故呼禹使亦陈当言。○当,丁浪反,本亦作谠,当汤反。李登《声类》云:“谠言,善言也。”禹拜曰:“都!帝,予何言?予思日孜孜。”拜而叹,辞不言,欲使帝重皋陶所陈。言己思日孜孜不怠,奉承臣功而已。○思,徐如字,又息吏反。孜音兹。皋陶曰:“吁!如何?”问所以孜孜之事。禹曰:“洪水滔天,浩浩怀山襄陵,下民昏垫。言天下民昏瞀垫溺,皆困水灾。○浩,户老反。垫,丁念反。瞀音务,一音茂,本或作务。溺,乃历反。予乘四载,随山刊木,所载者四,谓水乘舟,陆乘车,泥乘輴,山乘樏。随行九州之山林,刊槎其木,开通道路以治水也。○乘音绳。刊,苦安反。輴,丑伦反。《汉书》作橇,如淳音蕝,以板置泥上。服虔云:“木橇,形如木箕,擿行泥上。”《尸子》云:“泽行乘蕝。”蕝音子绝反,樏,力追反。《史记》作桥,徐音丘遥反。《汉书》作梮,九足反。行,下孟反。槎,士雅反,下同。《说文》云:“袤斫。”又庄下反。暨益奏庶鲜食。奏谓进于民。鸟兽新杀曰鲜。与益槎木,获鸟兽,民以进食。○塈,其器反。鲜,徐音仙,马云:“鲜,生也。”予决九川,距四海,浚畎浍距川。距,至也。决九州名川,通之至海。一畎之间,广尺、深尺曰亩。方百里之间,广二寻、深二仞曰浍。浍畎深之至川,亦入海○畎,工犬反。浍,故外反。广,光浪反。深,尸鸩反。暨稷播,奏庶艰食鲜食。艰,难也。众难得食处,则与稷教民播种之,决川有鱼鳖,使民鲜食之。○艰,工间反,马本作根,云:“根生之食,谓百谷。”处,昌虑反。鳖,必灭反。懋迁有无化居。化,易也。居谓所宜居积者。勉劝天下,徙有之无,鱼盐徙山,林木徙川泽,交易其所居积。○懋音茂。盐,余廉反。烝民乃粒,万邦作乂。”米食曰粒。言天下由此为治本。○烝,之承反。粒音立。治,直吏反,下同。皋陶曰:“俞!师汝昌言。”言禹功甚当,可师法。○当,丁浪反。 
  [疏]“帝曰来”至“汝昌言”○正义曰:皋陶既为帝谋,帝又呼禹进之,曰:“来,禹,汝亦宜陈其当言。”禹拜曰:“呜乎!帝,皋陶之言既已美矣,我更何所言?我之所思者,每日孜孜勤于臣职而已。”皋陶怪禹不言,故谓之曰:“吁!”问其所以孜孜之事如何。禹曰:“往者洪水漫天,浩浩然盛大,包山上陵,下民昏惑沉溺,皆困水灾。我乘舟车輴樏等四种之载,随其所往之山,槎木通道而治之。与益所进于人者,惟有槎木所获众鸟兽鲜肉为食也。我又通决九州名川,通之至于四海。深其畎浍,以至于川,水渐除矣。与稷播种五谷,进于众人难得食处,乃决水所得鱼鳖鲜肉为食也,人既皆得食矣。又劝勉天下徙有之无,交易其所居积。于是天下众人乃皆得米粒之食,万国由此为治理之政。我所言孜孜者在此也。”皋陶曰:“然。可以为师法者,是汝之当言。”○传“因皋”至“当言”○正义曰:上篇皋陶谋九德,此帝呼禹,令亦陈当言。“亦”者,亦皋陶也。明上篇皋陶虽与益相应,其言亦对帝也。上传云“皋陶为帝舜谋”者,以此而知也。○传“拜而”至“而已”○正义曰:既已拜而叹,必有所美,复辞而不言,是知欲使帝重皋陶所陈,言己无以加也。王肃云“帝在上,皋陶陈谋于下,已备矣,我复何所言乎”是也。既无所言,故言已思惟日孜孜不敢怠惰,奉成臣职而已。孜孜者,勉功不怠之意。○传“言天下”至“水灾”○正义曰:“瞀”者眩惑之意,故言“昏瞀”。“垫”是下湿之名,故为溺也。言天下之人遭此大水,精神昏瞀迷惑,无有所知,又苦沉溺,皆困此水灾也。郑云:“昏,没也。垫,陷也。禹言洪水之时,人有没陷之害。”○传“所载”至“治水”○正义曰:《史记·河渠书》云:“《夏书》曰:‘禹湮洪水十三年,三过家不入门。陆行载车,水行载舟,泥行蹈橇音蕝,山行即桥丘遥反。’”徐广曰:“桥一作輂几玉反,輂,直辕车也。”《尸子》云:“山行乘樏,泥行乘蕝子绝反。”《汉书·沟洫志》云:“泥行乘毳,山行则梮居足反。”毳行如箕,擿行泥上。如淳云:“毳谓以板置泥上,以通行路也。”《慎子》云:“为毳者,患涂之泥也。”应劭云:“梮或作樏,为人所牵引也。”如淳云:“梮谓以铁如锥,头长半寸,施之履下以上山,不蹉跌也。”韦昭云:“梮,木器也。如今舆床,人舆以行也。”此经惟言“四载”,传言所载者四,同彼《史记》之说。古书尸子、慎子之徒有此言也。輴与毳为一,樏与梮、舆为一。古篆变形,字体改易,说者不同,未知孰是。禹之施功,本为治水,此经乃云“随山刊木”,刊木为治水,治水遍于九州,故云“随行九州之山林”。襄二十五年《左传》云:“井堙木刊。”“刊”是除木之义也。《毛传》云:“除木曰槎。”故曰“刊槎其木,开通道路以治水”。○传“奏谓”至“进食”○正义曰:黎民阻饥,为人治水,故知“奏谓进食于人”也。《礼》有鲜鱼腊,以其新杀鲜净,故名为鲜,是鸟兽新杀曰鲜,鱼鳖新杀亦曰鲜也。此承“山”下,故为鸟兽,下承水后,故为鱼鳖,其新杀之意同也。既言刊木乃进鲜食,食是除木所得,故言“与益槎木,获鸟兽,人以进食”。○传“距至”至“入海”○正义曰:“距”者相抵之名,故为至也。非是名川不能至海,故“决九州之名川通之至海”也。《考工记》云:“匠人为沟洫,耜广五寸,二耜为耦。一耦之伐,广尺、深尺谓之畎。田首倍之,广二尺、深二尺谓之遂。九夫为井,井间广四尺、深四尺谓之沟。方十里为成,成间广八尺、深八尺谓之洫。方百里为同,同间广二寻、深二仞谓之浍。”是畎、遂、沟、洫、浍皆通水之道也。以小注大,故从畎、遂、沟、洫乃以入浍,浍入于川,川入于海,是畎内之水亦入海也。惟言“畎、浍”,举大小而略其馀也。先言决川至海,后言浚畎至川者,川既入海,然后浍得入川,故先言川也。○传“艰难”至“鲜食之”○正义曰:“艰,难也”,《释诂》文。禹主治水,稷主教播种,水害渐除,则有可耕之地,难得食处,先须教导以救之,故云“众难得食处,则与稷教人播种之”。易得食处,人必自能得之,意在救人艰危之厄,故举难得食处以言之。于时虽渐播种,得谷犹少,人食未足,故决川有鱼鳖,使人鲜食之。言食鱼以助谷也。郑玄云:“与稷教人种泽物菜蔬艰厄之食。”稷功在于种谷,不主种菜蔬也。言后稷种菜蔬艰厄之食,传记未有此言也。○传“化易”至“居积”○正义曰:变化是改易之义,故“化”为易也。“居谓所宜居积者”,近水者居鱼盐,近山者居林木也。“勉劝天下徙有之无”者,谓徙我所有,往彼无乡;取彼所有,以济我之所无。“鱼盐徙山,林木徙川泽,交易其所宜居积”,言此“迁”者,谓将物去,不得空取彼物也。王肃云:“易居者不得空去,当满而去,当满而来也。”○传“米食”至“治本”○正义曰:《说文》云:“粒,糁也。”今人谓饭为米糁,遗馀之饭谓之一粒、两粒,是米食曰粒,言是用米为食之名也。人非谷不生,政由谷而就,言天下由此谷为治政之本也。君子之道以谦虚为德,禹盛言己功者,为臣之法当孜孜不怠,自言己之勤苦,所以勉劝人臣,非自伐也。  禹曰:“都!帝,慎乃在位。”帝曰:“俞。”然禹言,受其戒。禹曰:“安汝止,惟几惟康,其弼直,言慎在位,当先安好恶所止,念虑几微,以保其安,其辅臣必用直人。○好恶,上呼报反,下乌路反,又并如字。惟动丕应徯志。徯,待也。帝先安所止,动则天下大应之,顺命以待帝志。○应,应对之应。徯,胡启反。以昭受上帝,天其申命用休。”昭,明也。非但人应之,又乃明受天之报施,天又重命用美。○施,始豉反。重,直用反。帝曰:“吁!臣哉邻哉!邻哉臣哉!禹曰:“俞。”邻,近也。言君臣道近,相须而成。 
  [疏]“禹曰都”至“曰俞”○正义曰:禹以皋陶然已,因叹而戒帝曰:“呜呼!帝当谨慎汝所在之位。”帝受其戒,曰:“然。”禹又戒帝曰:“若欲慎汝在位,当须先安定汝心好恶所止,念虑事之微细,以保安其身,其辅弼之臣必用正直之人。若能如此,惟帝所动,则天下大应之,以待帝志。以明受天之布施,于天其重命帝用美道也。”帝以禹言已重,乃惊而言曰:“吁!臣哉近哉,臣当亲近君也!近哉臣哉,君当亲近臣也!”言君臣当相亲近,共与成政道也。禹应帝曰:“然。”言君臣宜相亲近也。○传“言慎”至“直人”○正义曰:此禹重戒帝,覆上“慎乃在位”。“当先安好恶所止”,谓心之所止,当止好不止恶,言恶以刑好也。《大学》云:“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好恶所止”谓此类也。传意以上“惟”为念,下“惟”为辞,故云念虑几微,然后以保其好恶所安宁耳。○传“徯待”至“帝志”○正义曰:“徯,待”,《释诂》文。帝先能自安所止,心之所止,止于好事,其有举动,发号出令,则天下大应之,顺命以待帝志。谓静以待命,有命则从也。○传“昭明”至“用美”○正义曰:《尧典》已训“昭”为明,此重训,详之。皇天无亲,惟德是辅,人之所欲,天必从之。帝若能安所止,非但人归之,又乃明受天之报施。天下太平,祚胤长远,是天之报施也。“天又重命用美”,谓四时和祥瑞臻之类也。或当前后非一,故传言“又”也。○传“邻近”至“而成”○正义曰:《周礼》“五家为邻”,取相近之义,故“邻”为近也。禹言君当好善,帝言须得臣力,再言邻哉,言君臣之道当相须而成,郑玄云:“臣哉,汝当为我邻哉!邻哉,汝当为我臣哉!反覆言此,欲其志心入禹。”

  帝曰:“臣作朕股肱耳目。言大体若身。○股音古。肱,古弘反。予欲左右有民,汝翼。左右,助也。助我所有之民,富而教之,汝翼成我。予欲宣力四方,汝为。布力立治之功,汝群臣当为之。予欲观古人之象,欲观示法象之服制。○观,旧音官,又官唤反。日、月、星辰、山、龙、华虫,日月星为三辰。华象草华虫雉也。画三辰、山、龙、华虫于衣服旌旗。○虫,直弓反。作会,宗彝,会,五采也,以五采成此画焉。宗庙彝樽亦以山、龙、华虫为饰。○会,胡对反,马、郑作绘。彝音夷,马同,郑云“宗彝,虎也。”藻、火、粉、米、黼、黻、絺、绣,藻,水草有文者。火为火字,粉若粟冰,米若聚米,黼若斧形,黻为两己相背,葛之精者曰絺,五色备曰绣。○藻音早,本又作藻。粉米,《说文》作《黹分》《黹米》,徐米作纟米,音米。黼音甫,白与黑谓之黼。黻音弗,黑与青谓之黻。絺,徐敕私反,又敕其反,马同,郑陟里反,刺也。绣音秀。背音佩。以五采彰施于五色,作服,汝明。天子服日月而下,诸侯自龙衮而下至黼黻,士服藻火,大夫加粉米。上得兼下,下不得僣上。以五采明施于五色,作尊卑之服,汝明制之。○衮,工本反。僣,子念反。予欲闻六律、五声、八音,在治忽,以出纳五言,汝听。言欲以六律和声音,在察天下治理及忽怠者,又以出纳仁义礼智信五德之言,施于民以成化,汝当听审之。○出如字,又尺遂反,注同。纳如字,又音内。予违,汝弼。汝无面从,退有后言。我违道,汝当以义辅正我。无得面从我违,而退后有言我不可弼。钦四邻。庶顽谗说,若不在时,四近前后左右之臣,敕使敬其职。众顽愚谗说之人,若所行不在于是而为非者,当察之。侯以明之,挞以记之,当行射侯之礼,以明善恶之教。笞挞不是者,使记识其过。○挞,他末反,又他达反。笞,敕疑反。书用识哉,欲并生哉!书识其非,欲使改悔,与共并生。工以纳言,时而飏之,工,乐官,掌诵诗以纳谏,当是正其义而飏道之。○飏音扬。格则承之庸之,否则威之。”天下人能至于道则承用之,任以官。不从教则以刑威之。○否,方有反,徐音鄙。任,汝鸩反。 
  [疏]“帝曰臣”至“威之”○正义曰:帝以禹然己言,又说须臣之事:“作我股肱耳目。”言已动作视听皆由臣也。“我欲助我所有之人,使之家给人足,汝当翼赞我也。我欲布陈智力于天下四方,为立治之功,汝等当与我为之。我欲观示君臣上下以古人衣服之法象,其日、月、星辰、山、龙、华虫作会,合五采而画之。又画山、龙、华虫于宗庙彝樽。其藻、火、粉、米、黼、黻于絺葛而刺绣,以五种之彩明施于五色,制作衣服,汝当为我明其差等而制度之。我欲闻知六律,和五声,播之于八音,以此音乐察其政治与忽怠者,其乐音又以出纳五德之言,汝当为我听审之。我有违道,汝当以义辅成我。汝无得知我违非而对面从我,退而后更有言,云我不可辅也”。既言其须臣之力,乃总敕之:“敬其职事哉,汝在我前后左右四旁邻近之臣也。其众类顽愚谗说之人,若有所行不在于是而为非者,汝当察之以法,行射侯之礼,知其善恶以明别之。行有不是者,又挞其身以记之。书其过者以以识哉。所以挞之书之者,冀其改悔,欲与并生活哉!工乐之官以纳谏言于上,当是正其义而显扬之,使我自知得失也。”又总言御下之法:“天下之人有能至于道者,则当承受而进用之,当任以官也。不从教者,则以刑罚威之,当罪其身也。此等皆汝臣之所为。”○传“言大体若身”○正义曰:君为元首,臣为股肱耳目,大体如一身也。足行手取,耳听目视,身虽百体,四者为大,故举以为言。郑玄云:“动作视听皆由臣也。”○传“左右”至“成我”○正义曰:《释诂》云:“左、右、助,虑也”,同训为虑,是“左右”得为助也。立君所以牧人,人之自营生产,人君当助救之。《论语》称孔子适卫,欲先富民而后教之,故云“助我所有之民,欲富而教之”也。君子施教,本为养人,故先云助人,举其重者。以其为人事重,当须翼成,故言“汝翼”。次显君施教化,须臣为之,故言“汝为”。次明衣服上下,标显尊卑,故云“汝明”。次云六律、五声,故云“汝听”。各随事立文,其实不异。○传“布力”至“为之”○正义曰:《诗》云“四方于宣”,《论语》云“陈力就列”,是布政用力,故言“布力立治之功,汝群臣当为之”。○传“欲观”至“服制”○正义曰:“观示法象之服制”者,谓欲申明古人法象之衣服,垂示在下使观之也。《易·系辞》云:“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象物制服,盖因黄帝以还,未知何代而具彩章。舜言己欲观古,知在舜之前耳。○传“日月”至“旌旗”○正义曰:桓二年《左传》云:“三辰旗旗,昭其明也。”三辰谓此日月星也,故“日月星为三辰”。辰即时也,三者皆是示人时节,故并称辰焉。传言此者,以“辰”在“星”下,总上三事为辰,辰非别为物也。《周礼·大宗伯》云:“实柴祀日月星辰。”郑玄云:“星谓五纬也,辰谓日月所会十二次也。”“星”、“辰”异者,彼郑以遍祭天之诸神十二次也,次亦当祭之,故令“辰”与“星”别。此云画之于衣,日月合宿之辰,非有形容可画,且《左传》云三辰即日月星也。《周礼》“司常掌九旗之物”,惟日月为常,不言画星,盖太常之上又画星也。《穆天子传》称天子葬盛姬,画日月七星,盖画北斗也。草木虽皆有华,而草华为美,故云“华象草华虫雉”也。《周礼·司服》有“鷩冕”,鷩则雉焉,雉五色,象草华也。《月令》五时皆云其虫,“虫”是鸟兽之总名也。下云“作服,汝明”,知“画三辰、山、龙、华虫于衣服”也。又言“旌旗”者,《左传》言“三辰旗旗”,《周礼·司常》云“日月为常”,王者礼有沿革,后因于前,故知舜时三辰亦画之于旌旗也。下传云“天子服日月而下”,则三辰画之于衣服,又画于旌旗也。《周礼·司服》云:“享先王则衮冕。”衮者,卷也,言龙首卷然。以衮为名,则所画自龙已下,无日月星也。《郊特牲》云:“祭之日,王被衮冕以象天也。”又曰:“龙章而设日月,以象天也。”郑玄云:“谓有日月星辰之章”,“设日月画于衣服旌旗也”。据此记文,衮冕之服亦画日月。郑注《礼记》言《郊特牲》所云“谓鲁礼也”。要其文称王被服衮冕,非鲁事也。或当二代天子衣上亦画三辰,自龙章为首,而使衮统名耳。《礼》文残缺,不可得详,但如孔解,舜时天子之衣画日月耳。郑玄亦以为然。王肃以为“舜时三辰即画于旌旗,不在衣也,天子山、龙、华虫耳。○传“会五”至“为饰”○正义曰:“会”者合聚之名,下云“以五彩彰施于五色,作服”,知“会”谓五色也。《礼》衣画而裳绣,“五色备谓之绣”,知画亦备五色,故云“以五彩成此画焉”,谓画之于衣、宗彝。文承“作会”之下,故云“宗庙、彝樽亦以山、龙、华虫为饰”。知不以日月星为饰者,孔以三辰之尊不宜施于器物也。《周礼》有山罍、龙勺、鸡彝、鸟彝,以类言之,知彝樽以山、龙、华虫为饰,亦画之以为饰也。《周礼》彝器所云牺、象、鸡、鸟者,郑玄皆为画饰,与孔意同也。《周礼》彝器无山、龙、华虫为饰者,帝王革易,所尚不同,故有异也。○传“藻水”至“曰绣”○正义曰:《诗》云“鱼在在藻”,是“藻”为水草。草类多矣,独取此草者,谓此草有文故也。“火为火字”,谓刺绣为“火”字也。《考工记》云:“火以圜。”郑司农云:“谓圜形似火也。郑玄云:“形如半环。”然《记》是后人所作,何必能得其真?今之服章绣为“火”字者,如孔所说也。“粉若粟冰”者,粉之在粟,其状如冰。“米若聚米”者,刺绣为文,类聚米形也。“黼若斧形”,《考工记》云:“白与黑谓之黼。”《释器》云:“斧谓之黼。”孙炎云:“黼文如斧形”,盖半白半黑,似斧刃白而身黑。“黻谓两己相背”,谓刺绣为“己”字,两“己”字相背也。《考工记》云:“黑与青谓之黻。”刺绣为两《己》字,以青黑线绣也。《诗·葛覃》云“为絺为绤”,是絺用葛也。《玉藻》云:“浴用二巾,上絺下绤。”《曲礼》云:“为天子削瓜者副之,巾以絺。为国君者华之,巾以绤。”皆以絺贵而绤贱,是絺精而绤粗,故“葛之精者曰絺”。“五色备谓之绣”,《考工记》文也。计此所陈,皆述祭服。祭服玄纁为之,后代无用絺者,盖于时仍质,暑月染絺为纁而绣之以为祭服。孔以“华象草华虫雉”,则合华虫为一,《周礼》郑玄注亦然,则以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六章画于衣也。藻、火、粉、米、黼、黻六章绣于裳也。天之大数不过十二,故王者制作皆以十二象天也。顾氏取先儒等说,以为“日月星取其照临,山取能兴云雨,龙取变化无方,华取文章,雉取耿介”。顾氏虽以唬骸蔼虫为二,其取象则同。又云:“藻取有文,火取炎上,粉取洁白,米取能养,黼取能断,黻取善恶相背。”郑玄云:“会读为绘。宗彝谓宗庙之郁鬯樽也。故虞夏以上,盖取虎彝蜼彝而已。粉米,白米也。絺读为黹。黹,紩也。自日月至黼黻凡十二章,天子以饰祭服。凡画者为绘,刺者为绣。此绣与绘各有六,衣用绘,裳用绣。至周而变之,以三辰为旗旗,谓龙为衮,宗彝为毳,或损益上下,更其等差。”郑意以“华虫”为一,“粉米”为一,加“宗彝”谓虎蜼也。《周礼》宗庙彝器有虎彝、蜼彝,故以“宗彝”为虎蜼也。此经所云凡十二章,日也,月也,星也,山也,龙也,华虫也,六者画以作绘,施于衣也;宗彝也,藻也,火也,粉米也,黼也,黻也,此六者紩以为绣,施之于裳也。郑玄云“至周而变易之,损益上下,更其等差”,《周礼·司服》之注具引此文,乃云:“此古天子冕服十二章也。王者相变,至周而以日月星画于旌旗。冕服九章,登龙于山,登火于宗彝,尊其神明也。九章,初一曰龙,次二曰山,次三曰华虫,次四曰火,次五曰宗彝,皆画以为缋;次六曰藻,次七曰粉米,次八曰黼,次九曰黻,以絺为绣。则衮之衣五章,裳四章,凡九也。鷩画以雉,谓华虫也。其衣三章,裳四章,凡七也。毳画虎蜼,谓宗彝也。其衣三章,裳二章,凡五也。”是郑以冕服之名皆取章首为义,衮冕九章,以龙为首,龙首卷然,故以衮为名。鷩冕七章,华虫为首,华虫即鷩雉也。毳冕五章,虎蜼为首,虎蜼毛浅,毳是乱毛,故以毳为名。如郑此解,配文甚便,于絺绣之义,总为消帖。但解“宗彝”为虎蜼,取理太回,未知所说谁得经旨。○传“天子”至“制之”○正义曰:此言“作服,汝明”,故传辨其等差。天子服日月而下十二章,诸侯自龙衮而下至黼黻八章,再言“而下”,明天子诸侯皆至黼黻也。士服藻火二章,大夫加粉米四章。孔注上篇“五服”,谓“天子、诸侯、卿、大夫、士”,则卿与大夫不同,当加之以黼黻为六章。孔略而不言,孔意盖以《周礼》制诸侯有三等之服,此诸侯同八章者,上古朴质,诸侯俱南面之尊,故合三为一等。且《礼》诸侯多同为一等,故《杂记》云“天子九虞,诸侯七虞”,《左传》云“天子七月而葬,诸侯五月而葬”,是也。孔以此经上句“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尊者在上,下句“藻、火、粉、米、黼、黻”尊者在下,黼黻尊于粉米,粉米尊于藻火,故从上以尊卑差之,士服藻火,大夫加以粉米,并藻火为四章。马融不见孔传,其注亦以为然,以古有此言,相传为说也。盖以衣在上为阳,阳统于上,故所尊在先。裳在下为阴,阴统于下,故所重在后。《诗》称“玄衮及黼”《顾命》云“麻冕黼裳”,当以黼为裳,故首举黼以言其事如孔说也。天子诸侯下至黼黻,大夫粉米兼服藻火,是“上得兼下”也。士不得服粉米,大夫不得服黼黻,是“下不得僣上”也。训“彰”为明,以五种之彩明施于五色,作尊卑之服,汝当分明制之,令其勿使僣滥也。郑玄云:“性曰采,施曰色。”以本性施于缯帛,故云“以五采施于五色”也。郑云:“作服者,此十二章为五服,天子备有焉,公自山龙而下,侯伯自华虫而下,子男自藻火而下,卿大夫自粉米而下。”亦是以意说也。此云“作服”,推据衣服,所以经有“宗彝”,及孔云旌旗亦以山、龙、华虫为饰者,但此虽以服为主,上既云“古人之象”,则法象分在器物,皆悉明之,非止衣服而已。旌旗器物皆是彩饰,被服以明尊卑,故总云“作服”以结之。○传“言欲”至“审之”○正义曰:此经大意,令臣审听乐音,察世之治否以报君也。金、石、丝、竹、匏、土、革、木,八物各出其音,谓之“八音”。八音之声皆有清浊,圣人差之以为五品,宫、商、角、征、羽,谓之“五声”。五声高下各有所准则,圣人制为六律,与五声相均,作乐者以律均声,声从器出。帝言我欲以六律和彼五声八音,以此乐之音声,察世之治否。《诗序》云:“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此则听声知政之道也。言今听作乐,若其音安乐和平,则时政辨治而修理也;若其音怨怒乖离,则时政忽慢而怠惰也;是用乐之声音察天下治理及忽怠者也。知其治理,则保以修之;知其忽怠,则改以修之;此治理忽怠,人君所愿闻也。又乐之感人,使和易调畅,若乐音合度,则言必得理。以此乐音出纳仁义礼智信五德之言,乃君之发言,合彼五德,施之于人,可以成其教化,是出五言也。人之五言,合彼五德,归之于君,可以成讽谏,是纳五言也。君言可以利民,民言可以益君,是言之善恶由乐音而知也。此言之善恶,亦人君之所原闻也。政之理忽,言之善恶,皆是上所愿闻,欲令察知以告己,得守善而改恶,故帝令臣,汝当为我听审之也。六律、六吕,当有十二,惟言“六律”者,郑玄云:“举阳,阴从可知也。”传以“五言”为“五德之言”者,《汉书·律历志》称五声播于五常,则角为仁,商为义,征为礼,羽为智,宫为信,《志》之所称必有旧说也。言五声与五德相协,此论乐事而云“出纳五言”,知是出纳五德之言也。乐音和,则五德之言得其理;音不和,则五德之言违其度;故亦以乐音察五言也。帝之此言,自说臣之大法。于舜所听,使听韶乐也。襄二十九年《左传》吴季札见舞韶乐而叹曰:“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无不帱也,如地之无不载也。”然则韶乐尽善尽美,有理无忽,而并言“忽”者,韶乐自美,取乐采人歌为曲,若其怠忽,则音辞亦有焉,故常使听察之也。○传“四近”至“察之”○正义曰:《冏命》云:“惟予一人无良,实赖左右前后有位之士,匡其不及。”知“四近”谓前后左右四者近君之臣,敕使敬其职也。更欲告以此下之辞,故敕之。众顽愚谗说之人,若有所行不在于是而为非者,当察之。知其非,乃挞之书之。此与以下发端也。“庶顽谗说”谓朝廷之臣,“格则承之”乃谓天下之人。舜之朝廷当无谗说之人,故设为大法,戒慎之耳。四近之臣,普谓近君之臣耳,无常人也。郑玄以“四近为左辅右弼,前疑后承”,惟伏生《书传》有此言,《文王世子》云“有师保,有疑承”,以外经传无此官也。○传“当行”至“其过”○正义曰:《礼》射皆张侯射之,知“侯以明之”,“当行射侯之礼,以明善恶之教”。射礼有序宾以贤,询众择善之义,是可以明善恶也。“笞挞不是者,使记识其过”,谓过轻者也,大罪刑杀之矣。古之射侯之士,无以言之。案《周礼·司裘》云:“王大射则供虎侯、熊侯、豹侯、设其鹄。诸侯则供熊侯、豹侯,卿大夫则供麋侯,皆设其鹄。”郑玄注云:“虎九十弓,即方一丈八尺。熊七十弓,方一丈四尺。豹、麋五十弓,方一丈。”郑又引《梓人》“为侯,广与崇方,三分其广,而鹄居一焉”。则丈八之侯,鹄方六尺。丈四之侯,鹄方四尺六寸大半寸。一丈之侯,鹄方三尺三寸少半寸,此皆大射之侯也。《射人》云:“王以六耦射三侯,五正。诸侯以四耦射二侯,三正。孤卿大夫以三耦射一侯,二正。士以三耦射豹侯,二正。”郑玄注云:“五正者,五采。中朱,次白,次苍,次黄,玄居外。三正者,去玄、黄。二正者,去白、苍而画以朱、绿。”此宾射之侯也。郑以宾射三侯步数高广,与大射侯同,正大如鹄。《司裘》及《射人》所云诸侯者,谓圻内诸侯。若圻外诸侯,则《仪礼·大射》云,大侯九十弓,熊侯七十弓,豹侯五十弓,皆以三耦;其宾射则无文。若天子已下之燕射,案《乡射记》云:“天子熊侯,白质。诸侯麋侯,赤质。大夫布侯,画以虎豹。士布侯,画以鹿豕。”熊侯已下同五十弓,即侯身高一丈,君臣共射之。○传“书识”至“并生”○正义曰:书识其非,亦是小过者也,欲并生哉。总上三者,“侯以明之,挞以记之,书用识哉”,皆是欲其改悔,与无过之人共并生也。○传“工乐”至“道之”○正义曰:《礼》通谓乐官为工,知《工》是乐官,则《周礼》大师、瞽蒙之类也。乐官掌颂诗言以纳谏,以诗之义理或微,人君听之,若有不悟,当正其义而扬道之。扬,举也,举而道向君也。○传“天下”至“威之”○正义曰:言“承之用之”,则此人未在官也,故言谓天下民必也。能至于道即贤者,故承用之而任以官也。“否”谓不从教者,则以刑威之而罪其身也。臣过必小,故挞之书之;人罪或大,故以刑威之。

  禹曰:“俞哉!帝光天之下,至于海隅苍生,光天之下,至于海隅,苍苍然生草木。言所及广远。万邦黎献,共惟帝臣,惟帝时举。敷纳以言,明庶以功,车服以庸。献,贤也。万国众贤,共为帝臣。帝举是而用之,使陈布其言,明之皆以功大小为差,以车服旌其能用之。谁敢不让?敢不敬应。上惟贤是用,则下皆敬应上命而让善。○应,应对之应。帝不时,敷同日奏罔功。帝用臣不是,则远近布同而日进于无功,以贤愚并位,优劣共流故。无若丹朱傲,惟慢游是好。丹朱,尧子。举以戒之。○傲,五报反,字又作奡。好,呼报反。傲虐是作,罔昼夜昆仑。傲戏而为虐,无昼夜,常昆仑肆恶无休息。○傲,五羔反,徐五报反,注同。额,五客反。罔水行舟,朋淫于家,用殄厥世。朋,群也。丹朱习于无水陆地行舟,言无度。群淫于家,妻妾乱。用是绝其世,不得嗣。○殄,徒见反。予创若时,娶于涂山,辛、壬、癸、甲。创,惩也。涂山,国名。惩丹朱之恶,辛日娶妻,至于甲日,复往治水,不以私害公。○娶,促住反。复,扶又反。启呱呱而泣,予弗子,惟荒度土功。启,禹子也。禹治水,过门不入,闻启泣声,不暇子名之,以大治度水土之功故。○呱音孤。予如字,郑将吏反。度,徒洛反。弼成五服,至于五千,州十有二师。五服,侯、甸、绥、要、荒服也。服五百里,四方相距为方五千里,治洪水辅成之。一州用三万人功,九州二十七万庸。○至于五千,马云:“面五千里,为方万里。”郑云:“五服已五千,又弼成为万里。”州十有二师,二千五百人为师,郑云:“师,长也。”要,一遥反。外薄四海,咸建五长。薄,迫也。言至海。诸侯五国立贤者一人为方伯,谓之五长,以相统治,以奖帝室。○薄,蒲各反,徐扶各反。长,丁丈反。五长,众官之长。各迪有功,苗顽弗即工,帝其念哉!九州五长各蹈为有功,惟三苗顽凶,不得就官。善恶分别。○别,彼列反。帝曰:“迪朕德,时乃功惟叙。”言天下蹈行我德,是汝治水之功有次序,敢不念乎! 
  [疏]“禹曰”至“惟叙”○正义曰:禹既得帝言,乃答帝曰:“然。既帝之任臣,又言当择人,充满大天之下,旁至四海之隅,苍苍然生草木之处,皆是帝德所及。其内有万国众贤,皆共为帝臣。”言其可用者甚众也。“帝当就是众贤之内,举而用之。其举用之法,各使陈布其言,纳受之,以其言之所能,从其所能而验试之。明显众人所能,当以功之大小。既知有功,乃赐之以车服,以表其功有能用。帝以此法用人,即在下之人,知官不妄授,必用度才能而使之。如此,谁敢不让有德?敢不敬应帝命而推先善人也?若帝用臣不是,不宜试验,不知臧否,则群臣远近,遍布同心,而日进无功之人”。既戒帝择人,又劝帝自勤。“无若丹朱之傲,惟慢亵之游是其所好。傲戏而为虐,是其所为。为此恶事,不问昼夜,而额额然恒为之无休息。又无水而陆地行舟,群朋淫泆于室家之内。用此之故,绝其世嗣,不得居位。我本创丹朱之恶若是也,故娶于涂山之国,历辛、壬、癸、甲四日而即往治水。其后过门不入,闻启呱呱而泣,我不暇入而子名之,惟以大治度水土之功故也。水土既平,乃辅成五服,四面相距,至于五千里。州十有二师,其治水之时,所役人功,每州用十有二师,各用三万人也。自京师外迫及四海,其间诸侯五国皆立一长,迤相统领。以此诸侯各蹈行所职,并为有功,惟有三苗顽凶,不能就官,我以供勤之故,得使灾消没。帝念此事哉!不可不自勤也”。帝答禹曰:“天下之人皆蹈行我德,是汝治水之功,惟有次叙故也。”受其戒而美其功也。○传“光天”至“广远”○正义曰:《尧典》之序,训“光”为充,即此亦为充,言充满大天之下也。据其方面即四隅,为远至于海隅,举极远之处,言帝境所及广远,其内多贤人也。○传“献贤”至“用之”○正义曰:《释言》云:“献,圣也。贤是圣之次,臣德不宜言圣,故为贤也。“万国众贤,共为帝臣”,言求臣之处多也。帝举是众贤而用之,使陈布其言,令其自说己之所能,听其言而纳受之,依其言而考试之,显明众臣,皆以功大小为差,然后赐车服以旌别其人功能事用,是举贤用人之法也。《舜典》云:“敷奏以言,明试以功。”“奏”、“试”二字与此异者,彼言施于诸侯,其人见为国君,故令奏言试功;此谓方始擢用,故言“纳”、“庶”。“纳”谓受取之,“庶”谓在群众。○传“帝用”至“流故”○正义曰:帝用臣不是,不以言考功,在下知帝不分别善恶,则无远近遍布同心,日日进于无功之人,由其贤愚并位,优劣共流故也。“敷”是布之义,故言“远近布同”,同心妄举也。○传“丹朱,尧子”○正义曰:《汉书·律历志》云:“尧让舜,使子朱处于丹渊,为诸侯。”则“朱”是名,“丹”是国也。○传“傲戏”至“休息”○正义曰:《诗》美卫武公云:“善戏谑兮,不为虐兮。”丹朱反之,故“傲戏而为虐”也。“昆仑”是不休息之意,“肆”谓纵恣也,昼夜常昆仑然纵恣为恶,无休息时也。○传“朋群”至“得嗣”○正义曰:朋辈与群聚义同,故“朋”为群也。圣人作车以行陆,作舟以行水,丹朱乃习于无水而陆地行舟,言其所为恶事无节度也。此乃禀受恶性,习恶事也。郑玄云:“丹朱见洪水时人乘舟,今水已治,犹居舟中,昆仑使人推行之。”案下句云,予创若时,乃勤治水,则丹朱行舟之时,水尚未除,非效洪水之时人乘舟也。“群淫于家”,言群聚妻妾,恣意淫之,无男女之别,故言“妻妾乱”也。用是之恶,故绝其世位,不得嗣父也。此用“殄厥世”一句,禹既见世绝,今始言之,以明行恶之验。此句非禹所创,创之者,创其行之恶耳。○传“创惩”至“害公”○正义曰:“创”与“惩”皆是见恶自止之意,故云“创,惩也”。哀七年《左传》云:“禹会诸侯于涂山。”杜预云:“涂山在寿春县东北。”“涂山,国名”,盖近彼山也。“娶于涂山”,言其所娶之国耳,非就妻家见妻也。惩丹朱之恶,故不可不勤,故辛日娶妻,至于甲日复往治水。孔云“复往”,则已尝治水,而辍事成昏也。郑玄云:“登用之年,始娶于涂山氏,三宿而为帝所命治水。”郑意娶后始受帝命,娶前未治水也。然娶后始受帝命,当云闻命即行,不须计辛之与甲日数多少,当如孔说,辍事成昏也。此时禹父新殛,而得为昏者,鲧放而未死,不妨禹娶。且治水四年,兖州始毕,禹娶不必在殛鲧之年也。○传“启禹”至“功故”○正义曰:“启,禹子”,《世本》文也。《孟子》称禹治水,三过其门而不入,是至门而闻启泣声,不暇如人父子,名为己子而爱念之,以其为大治度水土之功故也。训“荒”为“大治”,谓去其水。“度”谓量其功,故“治度”连言之。○传“五服”至“万庸”○正义曰:据《禹贡》所云五服之名数,知五服即甸、侯、绥、要、荒服也。彼五服每服五百里,四面相距为方五千里也。王肃云:“五千里者,直方之数。若其迥邪委曲,动有倍加之较。”是直路五千里也。“治洪水辅成之”者,谓每服之内,为其小数,定其差品,各有所掌,是禹辅成之也。《周礼》大司马法,二千五百人为师。每州十有二师,通计之一州用三万人功,总计九州用二十七万庸。“庸”亦功也。州境既有阔狭,用功必有多少,例言“三万人”者,大都通率为然,惟言用“三万人”者,不知用功日数多少,治水四年乃毕,用功盖多矣,不知用几日也。郑玄云:“辅五服而成之,至于面方,各五千里,四面相距为方万里。九州州立十二人为诸侯师,以佐牧。尧初制五服,服各五百里。要服之内方四千里,曰九州。其外荒服,曰四海。此禹所受,《地记书》曰‘昆仑山东南,地方五千里,名曰神州’者。禹弼五服之残数,亦每服者合五百里,故有万里之界、万国之封焉。犹用要服之内为九州,州更方七千里。七七四十九,得方千里者四十九。其一以为圻内,馀四十八,八州分而各有六。《春秋》传曰:‘禹朝群臣于会稽,执玉帛者万国。’言执玉帛者,则九州之内诸侯也。其制特置牧,以诸侯贤者为之师。盖百国一师,州十有二师,则州千二百国也。八州凡九千六百国,其馀四百国在圻内。与《王制》之法准之,八州通率封公侯百里之国者一,伯七十里之国二,子男五十里之国四,方百里者三,封国七有畸,至于圻内,则子男而已。”郑云:“禹弼成五服,面各五千里。”王肃《禹贡》之注已难之矣。传称“万”,盈数也,“万国”举盈数而言,非谓其数满万也。《诗》桓曰“绥万邦烝民”,曰“揉此万邦”,岂周之建国复有万乎?天地之势,平原者甚少,山川所在不啻居半,岂以不食之地,亦封建国乎?王圻千里,封五十里之国四百,则圻内尽以封人,王城宫室无建立之处,言不顾实,何至此也?百国一师,不出典记,自造此语,何以可从?“禹朝群臣于会稽”,《鲁语》文也。“执玉帛者万国”,《左传》文也,采合二事,亦为谬矣。○传“薄迫”至“帝室”○正义曰:《释言》云:“逼,迫也。”“薄”者逼近之义,故云迫也。外迫四海,言从京师而至于四海也。《释地》云:“九夷、八狄、七戎、六蛮谓之四海。”谓九州之外也。《王制》云:“五国以为属,属有长。”此“建五长”亦如彼文,故云“诸侯五国立贤者一人为方伯,谓之五长,以相统治,欲以共奖帝室故”也。僖元年《公羊传》曰:“上无天子,下无方伯。”“方伯”谓《周礼》“九命作伯”者也。《王制》云:“千里之外设方伯。”“方伯”一为之长,谓《周礼》“八命作牧”者也。传言五国立一人为方伯,直是五国之长耳,与彼异也,以其是当方之长,故传以“方伯”言之。○传“九州”至“分别”○正义曰:蹈为有功之长,言蹈履典法,持之有功。惟三苗顽凶,不得就官,谓舜分北三苗之时,苗君有罪,不得就其诸侯国君之官,而被流于远方也。言“九州五长各蹈为有功”,则海内诸侯皆有功矣。惟有三苗不得就官,以见天下大治,而恶者少耳。顽则不得就官,言善恶分别也。  皋陶方祗厥叙,方施象刑惟明。方,四方。禹五服既成,故皋陶敬行其九德考绩之次序于四方,又施其法刑,皆明白。史因禹功重美之。○重,直用反。 
  [疏]“皋陶”至“惟明”○正义曰:此经史述为文,非帝言也。史以禹成五服,帝念禹功,故因美皋陶。言禹既弼成五服,故皋陶于其四方敬行九德考绩之法,有次叙也。又于四方施其刑法,惟明白也。由禹有此大功,故史重美之也。○传“方四”至“美之”○正义曰:皋陶为帝所任,遍及天下,故“方”为四方也。天下蹈行帝德,水土既治,亦由刑法彰明,若使水害不息,皋陶法无所施,若无皋陶以刑,人亦未能奉法。天下蹈行帝德,二臣共有其功,故史因帝归功于禹,兼记皋陶之功。《舜典》与《大禹谟》已美皋陶,故言“重美之”也。传言“考绩之次叙”者,皋陶所言九德,依德以考其功绩,亦是刑法之事,故兼言也。郑云“归美于二臣”,则以此经为帝语。此文上无所由,下无所结,形势非语辞也,故传以为史因记之

  夔曰:“戛击鸣球,搏拊琴瑟以咏。祖考来格。戛击,柷敔,所以作止乐。搏拊以韦为之,实之以糠,所以节乐。球,玉磬。此舜庙堂之乐,民悦其化,神歆其祀,礼备乐和,故以祖考来至明之。○夔,求龟反。戛,居八反,徐古八反,马云:“栎也。”球音求。搏音博。拊音抚。柷,尺叔反,所以作乐。敔,鱼吕反,所以止乐。糠音康。歆,许金反。虞宾在位,群后德让。丹朱为王者后,故称宾。言与诸侯助祭,班爵同,推先有德。下管鼗鼓,合止柷敔,堂下乐也。上下合止乐,各有柷敔,明球、弦、钟、籥,各自互见。○鼗音桃。合如字,徐音合。籥,余若反。互音护。见,贤遍反,下“见细器”同。笙镛以间,鸟兽跄跄。镛,大钟。迹葴迭也。吹笙击钟,鸟兽化德,相率而舞,跄跄然。○镛音庸。间,间侧之间。鸟兽,孔以为自舞也。马云:“鸟兽,笋篪也。”跄,七羊反,舞貌。《说文》作跄,云:“鸟兽求食声。”迭,直结反。箫韶九成,凤皇来仪。”韶,舜乐名。言箫,见细器之备。雄曰凤,雌曰皇,灵鸟也。仪,有容仪。备乐九奏而致凤皇,则馀鸟兽不待九而率舞。○韶,时昭反。夔曰:“于!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庶尹允谐。”尹,正也,众正官之长。信皆和谐,言神人治。始于任贤,立政以礼,治成以乐,所以太平。○于、予并如字。 
  [疏]“夔曰”至“允谐”○正义曰:皋陶、大禹为帝设谋,大圣纳其昌言,天下以之致治,功成道洽,礼备乐和,史述夔言,继之于后。夔曰:“在舜庙堂之上,戛敔击柷,鸣球玉之磬,击搏拊,鼓琴瑟,以歌咏诗章,乐音和协,感致幽冥,祖考之神来至矣。虞之宾客丹朱者在于臣位,与群君诸侯以德相让。此堂上之乐,所感深矣。又于堂下吹竹管,击鼗鼓,合乐用柷,止乐用敔,吹笙击钟,以次迭作,鸟兽相率而舞,其容跄跄然。堂下之乐,感亦深矣。箫韶之乐,作之九成,以致凤皇来而有容仪也。”夔又曰:“呜呼!”叹舜乐之美。“我大击其石磬,小拊其石磬,百兽相率而舞,鸟兽感德如此,众正官长信皆和谐矣。”言舜致教平而乐音和,君圣臣贤,谋为成功所致也。○传“戛击”至“明之”○正义曰:“戛击”是作用之名,非乐器也,故以“戛击”为柷敔。柷敔之状,经典无文,汉初已来学者相传,皆云柷如漆桶,中有椎柄,动而击其旁也。敔状如伏虎,背上有刻,戛之以为声也。乐之初,击柷以作之;乐之将末,戛敔以止之,故云“所以作止乐”双解之。《释乐》云:“所以鼓柷谓之止,所以鼓敔谓之籈。”郭璞云:“柷如漆桶,方二尺四寸,深一尺八寸,中有椎,柄连氐,挏之令左右击。止者,其椎名也。敔如伏虎,背上有二十七锄铻刻,以木长一尺栎之。籈者,其名也。”是言击柷之椎名为“止”,戛敔之木名为“籈”,“戛”即栎也。汉礼器制度及《白虎通》、马融、郑玄、李巡其说皆为然也。惟郭璞为详,据见作乐器而言之。搏拊形如鼓,以韦为之,实之以糠,击之以节乐,汉初相传为然也。《释器》云:“球,玉也。”“鸣球”谓击球使鸣,乐器惟磬用玉,故球为玉磬。《商颂》云“依我磬声”,磬亦玉磬也。郑玄云:“磬,悬也,而以合堂上之乐。玉磬和,尊之也。”然则郑以球玉之磬悬于堂下,尊之,故进之使在上耳。此“舜庙堂之乐”,谓庙内堂上之乐,言“祖考来格”,知在庙内,下云“下管”,知此在堂上也。马融见其言“祖考”,遂言“此是舜除瞽瞍之丧,祭宗庙之乐”,亦不知舜父之丧在何时也。但此论韶乐,必在即政后耳。此说乐音之和,而云“祖考来格”者,圣王先成于人,然后致力于神。言“人悦其化,神歆其祀,礼备乐和,所以“祖考来至“明矣。以祖考来”至“明乐之和谐也。诗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而云:“祖考来至”者,王肃云:“祖考来至者,见其光辉也。”盖如《汉书·郊祀志》称武帝郊祭天祠,上有美光也。此经文次,以“柷敔”是乐之始终,故先言“戛击”。其“球”与“搏拊琴瑟”,皆当弹击,故使“鸣”冠于“球”上,使下共蒙之也。郑玄以“戛击鸣”球三者,皆总下乐,栎击此四器也”。乐器惟敔当栎耳,四器不栎,郑言非也。○传“丹朱”至“有德”○正义曰:《微子之命》云“作宾于王家”,《诗》颂微子之来,谓之“有客”,是王者之后,为时王所宾也。故知“虞宾”谓丹朱,为王者后,故称宾也。王者立二代之后,而独言丹朱者,盖高辛氏之后,无文而言,故惟指丹朱也。王者之后,尊于群后,故殊言“在位”。群后亦在位也,后言德让,丹朱亦以德让矣,故言“与诸侯助祭,年爵同者,推先有德”也。二王之后并为上公,亦有与丹朱爵同,故丹朱亦让也。丹朱之性下愚,尧不能化,此言“有德”者,犹上云“瞽亦允若”,暂能然也。○传“堂下”至“互见”○正义曰:经言“下管”,知是“堂下乐”也。敔当戛之,柷当击之,上言“戛击”,此言“柷敔”,其事是一,故云“上下合止乐,各有柷敔”也。言堂下堂上合乐各以柷,止乐各以敔也。上言作用,此言器名,两相备也。上下皆有“柷敔”,两见其文,明球、弦、钟、籥,上下乐器不同,各自更互见也。弦谓琴瑟。钟,镛也。籥,管也。琴瑟在堂,钟籥在庭,上下之器各别,不得两见其名,各自更互见之。依《大射》礼,钟磬在庭,今鸣球于庙堂之上者,案《郊特牲》云“歌者在上”,贵人声也。《左传》云“歌钟二肆”,则堂上有钟,明磬亦在堂上,故汉魏已来登歌皆有钟磬。《燕礼》、《大射》堂上无钟磬者,诸侯乐不备也。○传“镛大”至“跄跄然”○正义曰:《释乐》云:“大钟谓之镛。”李巡曰:“大钟音声大。镛,大也。”孙炎曰:“镛,深长之声。”《释诂》云:“间,代也。”孙炎曰:“间厕之代也。”《释言》云:“递,迭也。”李巡曰:“递者,更迭间厕,相代之义。”故“间”为迭也。吹笙击钟,更迭而作,鸟兽化德,相率而舞,跄跄然。下云“百兽率舞”,知此“跄跄然”亦是舞也。《礼》云“凡行容愓愓”,“大夫济济,士跄跄”,是为行动之貌,故为舞也。○传“韶舜”至“率舞”○正义曰:“韶”是舜乐,经传多矣,但馀文不言“箫”。“箫”乃乐器,非乐名,箫是乐器之小者。“言箫,见细器之备”,谓作乐之时,小大之器皆备也。《释鸟》云:“鶠,凤。其雌皇。”是此鸟“雄曰凤,雌曰皇”。《礼运》云:“麟、凤、龟、龙谓之四灵。”是凤皇为神灵之鸟也。《易·渐卦》上九:“鸿渐于陆,其羽可用为仪。”是仪为“有容仪”也。“成”谓乐曲成也。郑云:“成犹终也。”每曲一终,必变更奏,故经言“九成”,传言“九奏”,《周礼》谓之“九变”,其实一也。言“箫”见细器之备,备乐九奏而致凤皇,则其馀鸟兽不待九而率舞也。尊者体盘,灵瑞难致,故“九成”之下始言“凤皇来仪”。“鸟兽跄跄”乃在上句,传据此文言鸟兽易来,凤皇难致,故云“鸟兽不待九”也。乐之作也,依上下递奏间合而后曲成,神物之来,上下共致,非堂上堂下别有忻感。以祖考尊神,配堂上之乐;鸟兽贱物,故配堂下之乐。总上下之乐,言九成致凤。尊异灵瑞,故别言尔,非堂上之乐独致神来,堂下之乐偏令兽舞也。郑玄注《周礼》具引此文,乃云“此其在于宗庙九奏效应也”。是言祖考来格、百兽率舞皆是九奏之事也。《大司乐》云:“凡六乐者,六变而致象物及天神。”郑玄云:“象物,有象在天,所谓四灵者。”彼谓大蜡之祭,作乐以致其神。此谓凤皇身至,故九奏也。○传“尹正”至“太平”○正义曰:“尹,正”,《释言》文。“众正官之长”,谓每职之首,《周官》所谓“唐虞稽古,建官惟百”是也。“信皆和谐”,言职事修理也。上云“祖考来格”,此言众正官治,言神人洽,乐音和也。此篇初说用臣之法,末言乐音之和,言其“始用任贤,立政以礼,治成以乐,所以得致太平”,解史录夔言之意。

  帝庸作歌曰:“敕天之命,惟时惟几。”用庶尹允谐之政,故作歌以戒,安不忘危。敕,正也。奉正天命以临民,惟在顺时,惟在慎微。乃歌曰:“股肱喜哉!元首起哉!百工熙哉!”元首,君也。股肱之臣喜乐尽忠,君之治功乃起,百官之业乃广。○乐者洛。尽,津忍反。皋陶拜手稽首,飏言曰:“念哉!大言而疾曰飏。承歌以戒帝。○飏音扬。率作兴事,慎乃宪,钦哉!宪,法也。天子率臣下为起治之事,当慎汝法度,敬其职。屡省乃成,钦哉!屡,数也。当数顾省汝成功,敬终以善,无懈怠。○屡,力具反。省,悉井反。数,色角反。懈,隹卖反。乃赓载歌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赓,续。载,成也。帝歌归美股肱,义未足,故续歌。先君后臣,众事乃安,以成其义。○赓,加孟反,刘皆行反,《说文》以为古续字。又歌曰:“元首丛脞哉!股肱惰哉!万事堕哉!丛脞,细碎无大略。君如此,则臣懈惰,万事堕废,其功不成。歌以申戒。○丛,太公反。脞,仓果反。徐音锁,马云:“丛,总也。脞,小也。”惰,徒卧反。堕,许规反。帝拜曰:“俞,往钦哉!”拜受其歌,戒群臣自今以往,敬其职事哉。 
  [疏]“帝庸”至“往钦哉”○正义曰:帝既得夔言,用此庶尹允谐之政,故乃作歌自戒。将歌而先为言曰:“人君奉正天命,以临下民,惟当在于顺时,惟当在于慎微。”既为此言,乃歌曰:“股肱之臣喜乐其事哉!元首之君政化乃起哉!百官事业乃得广大哉!”言君之善政由臣也。皋陶拜手稽首,飏声大言曰:“帝当念是言哉!率领臣下,为起政治之事,慎汝天子法度而敬其职事哉!又当数自顾省已之成功而敬终之哉!”乃续载帝歌曰:“会是元首之君能明哉!则股肱之臣乃善哉!?事皆得安宁哉!”既言其美,又戒其恶:“元首之君丛脞细碎哉!则股肱之臣懈怠缓慢哉!众事悉皆堕废哉!”言政之得失由君也。帝拜而受之曰:“然。”然其所歌显是也。“汝群臣自今已往,各敬其职事哉!”○传“用庶”至“慎微”○正义曰:此承夔言之下,既得总言而歌,故知“帝庸作歌”者,用“庶尹允谐之政,故作歌以自戒之,安不忘危”也。“敕”是正齐之意,故为正也。言人君奉正天命,以临下民,惟在顺时,不妨农务也,惟在慎微,不忽细事也。郑玄以为戒臣,孔以为自戒者,以正天之命是人君之事故也。○传“元首”至“乃广”○正义曰:《释诂》云:“元、良,首也。”僖三十三年《左传》称狄人归先轸之元,则“元”与“首”各为头之别名,此以“元首”共为头也。君臣大体犹如一身,故“元首,君也”。“股肱之臣喜乐尽忠”,谓乐行君之化。“君之治功乃起”言无变事业,事业在于百官,故众功皆起,百官之业乃广也。○传“宪法”至“其识”○正义曰:“宪,法”,《释诂》文。此言“兴事”,对上“起哉”。“天子率臣下为起治之事”,言臣不能独使起也。○传“屡数”至“懈怠”○正义曰:《释诂》云:“屡、数,疾也。”俱训为疾,故“屡”为数也。“顾省汝成功”,谓已有成功,令数顾省之,敬终以善,无懈怠也。恐其惰于已成功,故以此为戒。○传“赓续”至“其义”○正义曰:《诗》云:“西有长赓。”《毛传》亦以“赓”为续,是相传有此训也。郑玄以“载”为始,孔以“载”为成,各以意训耳。“帝歌归美股肱,义未足”者,非君之明,为臣不能尽力,空责臣功是其义未足。以此续成帝歌,必先君后臣,众事乃安,故以此言成其义也。○传“丛脞”至“申戒”○正义曰:孔以“丛脞”为细碎无大略,郑以“丛脞,总聚小小之事以乱大政”,皆是以意言耳。君无大略,则不能任贤,功不见知,则臣皆懈惰,万事堕废,其功不成,故又歌以重戒也。“庶事”、“万事”,为义同而文变耳。   


  夏书 
  禹别九州,分其圻界。○别,彼列反。九州,《周公职录》云:“黄帝受命,风后受图,割地布九州。”《鄹子》云:“中国为赤县,内有九州。”《春秋说题辞》云:“州之言殊也。”圻,其依反。随山浚川,刊其木,深其流。○浚,思俊反。刊,苦安反。任土作贡。任其土地所有,定其贡赋之差。此尧时事,而在《夏书》之首,禹之王以是功。○任,而鸩反。贡,字或作赣。王,于况反。 
  [疏]“禹别”至“作贡”○正义曰:禹分别九州之界,随其所至之山,刊除其木,深大其川,使得注海。水害既除,地复本性,任其土地所有,定其贡赋之差,史录其事,以为《禹贡》之篇。○传“分其圻界”○正义曰:《诗》传云:“圻,疆也。”分其疆界,使有分限。计九州之境,当应旧定,而云“禹别”者,以尧遭洪水,万事改新,此为作贡生文,故言“禹别”耳。○传“刊其木,深其流”○正义曰:经言“随山刊木”,序以较略为文,直云“随山”,不云随山为何事,故传明之随山刊其木也。“浚川”,深其流也。“随山”本为“浚川”,故连言之。○传“任其”至“是功”○正义曰:九州之土,物产各异,任其土地所有,以定贡赋之差,既任其所有,亦因其肥瘠多少不同,制为差品。郑玄云:“任土谓定其肥硗之所生。”是言用肥瘠多少为差也。“赋”者,自上税下之名,谓治田出谷,故经定其差等,谓之“厥赋”。“贡”者,从下献上之称,谓以所出之谷,市其土地所生异物,献其所有,谓之“厥贡”。虽以所赋之物为贡用,赋物不尽有也,亦有全不用赋物,直随地所有,采取以为贡者,此之所贡,即与《周礼·太宰》“九贡”不殊,但《周礼》分之为九耳。其赋与《周礼》“九赋”全异,彼赋谓口率出钱。不言“作赋”而言“作贡”者,取下供上之义也。诸序皆言作某篇,此序不言“作《禹贡》”者,以发首言“禹”,句末言“贡”,篇名足以显矣。百篇之序,此类有三。“微子作诰父师、少师”,不言“作《微子》”,“仲虺作诰”,不言“作《仲虺之诰》”,与此篇皆为理足而略之也。又解篇在此之意,此治水是尧末时事,而在《夏书》之首,禹之得王天下,以是治水之功,故以为《夏书》之首。此篇史述时事,非是应对言语,当是水土既治,史即录此篇,其初必在《虞书》之内,盖夏史抽入《夏书》,或仲尼始退其第,事不可知也。

  禹贡禹制九州贡法。 
  [疏]“禹贡”○正义曰:此篇史述为文,发首“奠高山大川”,言禹治九州之水,水害既除,定山川次秩,与诸州为引序。自“导岍”至“嶓冢”,条说所治之山,言其首尾相及也。自“导弱水”至“导洛”,条说所治之水,言其发源注海也。自“九州攸同”至“成赋中邦”,总言水土既平,贡赋得常之事也。“锡土姓”三句,论天子于土地布行德教之事也。自“五百里甸服”至“二百里流”,总言四海之内,量其远近,分为五服之事也。自“东渐于海”以下,总结禹功成受锡之事也。○传“禹制九州贡法”○正义曰:禹制贡法,故以“禹贡”名篇。贡赋之法其来久矣,治水之后更复改新,言此篇贡法是禹所制,非禹始为贡也。

  禹敷土,随山刊木,洪水泛溢,禹布治九州之土,随行山林,斩木通道。○敷,芳无反,马云:“分也。”泛,敷剑反。行,下孟反。奠高山大川。奠,定也。高山,五岳。大川,四渎。定其差秩,祀礼所视。○奠,田遍反。渎音独,下同。 
  [疏]“禹敷”至“大川”○正义曰:言禹分布治此九州之土,其治之也,随行所至之山,除木通道,决流其水,水土既平,乃定其高山大川。谓定其次秩尊卑,使知祀礼所视。言禹治其山川,使复常也。○传“洪水”至“通道”○正义曰:《诗》传云:“泛,泛流也。”泛是水流之貌,洪水流而泛溢,浸坏民居,故禹分布治之。知者,文十八年《左传》云“举八凯使主后土”,则伯益之辈佐禹多矣,禹必身行九州,规谋设法,乃使佐巳之人分布治之。于时平地尽为流潦,鲜有陆行之路,故将欲治水,随行山林,斩木通道。郑云:“必随州中之山而登之,除木为道,以望观所当治者,则规其形而度其功焉。”是言禹登山之意也。《孟子》曰,禹三过门不入。其家门犹三过之,则其馀所历多矣。来而复往,非止一处,故言分布治之之。○传“奠定”至“所视”○正义曰:《礼》定器于地,通名为“奠”,是“奠”为定也。山之高者,莫高于岳;川之大者,莫大于渎;故言“高山,五岳”,谓、嵩、岱、衡、华、恒也;“大川,四渎”,谓江、河、淮、济也。此举高大为言,卑小亦定之矣。《舜典》云:“望秩于山川。”故言“定其差秩”,定其大小次叙也。定其“祀礼所视”,谓《王制》所云“五岳视三公,四渎视诸侯,其馀视伯子男”。往者洪水滔天,山则为水所包,川则水皆泛溢,祭祀礼废,今始定之,以见水土平,复旧制也。经云“荆岐既旅”,“蔡蒙旅平”,“九山刊旅”,是次秩既定,故旅祭之。  冀州既载,尧所都也。先施贡赋役,载于书。○冀,居器反。州,九州名义见《尔雅音》。载如字。载,载于书也;马同,郑、韦昭云:“载,事也。” 
  [疏]“冀州”○正义曰:九州之次,以治为先后。以水性下流,当从下而泄,故治水皆从下为始。冀州,帝都,于九州近北,故首从冀起。而东南次兖,而东南次青,而南次徐,而南次扬,从扬而西次荆,从荆而北次豫,从豫而西次梁,从梁而北次雍,雍地最高,故在后也。自兖已下,皆准地之形势,从下向高,从东向西。青、徐、扬三州并为东偏,雍州高于豫州,豫州高于青、徐,雍、豫之水从青、徐而入海也。梁高于荆,荆高于扬,梁、荆之水从扬而入海也。兖州在冀州东南,冀、兖二州之水,各自东北入海也。冀州之水不经兖州,以冀是帝都,河为大患,故先从冀起,而次治兖。若使冀州之水东入兖州,水无去处,治之无益,虽是帝都,不得先也。此经大体每州之始先言山川,后言平地。青州、梁州先山后川,徐州、雍州先川后山,兖、扬、荆、豫有川无山,扬、豫不言平地,冀州田赋之下始言“恒、卫既从”,史以大略为文,不为例也。每州之下言水路相通,通向帝都之道,言禹每州事了,入朝以白帝也。○传“尧所”至“于书”○正义曰:史传皆云尧都平阳,《五子之歌》曰:“惟彼陶唐,有此冀方。”是冀州尧所都也。诸州冀为其先,治水先从冀起,为诸州之首。记其役功之法,“既载”者,言先施贡赋役,载于书也。谓计人多少,赋功配役,载于书籍,然后征而用之,以治水也。冀州如此,则馀州亦然,故于此特记之也。王肃云:“言巳赋功属役,载于书籍。”传意当然,郑云:“载之言事,事谓作徒役也。禹知所当治水,又知用徒之数,则书于策以告帝,征役而治之。”惟解“载”字为异,其意亦同孔也。

  壶口治梁及岐。壶口在冀州,梁、岐在雍州,从东循山治水而西。○壶音胡,马云:“壶口,山名。”治如字。岐,其宜反。雍,于用反,后州名同。 
  [疏]传“壶口”至“而西”○正义曰:《史记》称高祖入咸阳,萧何先收图籍,则秦焚诗书,图籍皆在。孔君去汉初七八十年耳,身为武帝博士,必当具见图籍,其山川所在,必是验实而知。“壶口在冀州,梁、岐在雍州”,当时疆界为然也。此于冀州之分,言及雍州之山者,“从东循山治水而西”故也。郑云:“于此言‘治梁及岐’者,盖治水从下起,以襄水害易也。”班固作《汉书·地理志》,据前汉郡县言山川所在。《志》云壶口在河东北屈县东南。应劭云:“已有南屈,故称北屈。”梁山在左冯翊夏阳县西北,岐山在右扶风美阳县西北,然则壶口西至梁山,梁山西至岐山,从东而向西言之也。经于“壶口”之下言“治”者,孔意盖云欲见上下皆治也。

  既修太原,至于岳阳。高平曰太原,今以为郡名。岳,太岳,在太原西南。山南曰阳。○岳,字又作{山狱}。太岳,山名。阳,山南曰阳,水北亦曰阳。 
  [疏]传“高平”至“曰阳”○正义曰:“太原”,原之大者,《汉书》以为郡名,传欲省文,故云“高平曰太原,今以为郡名”,即晋阳县是也。《释地》云:“广平曰原,高平曰陆。”孔以太原地高,故言“高平”,其地高而广也。下文导山云“壶口、雷首至于太岳”,知此“岳”即太岳也。属河东郡,在太原西南也。《地理志》河东彘县东有霍太山,此彘县周厉王所奔,顺帝改为永安县,《周礼·职方氏》冀州其山镇曰霍山,即此太岳是也。山南见日,故“山南曰阳”。此说循理平地,言从太原至岳山之南,故云“岳阳”也。  覃怀厎绩,至于衡漳。覃怀,近河地名。漳水横流入河,从覃怀致功至横漳。○覃,徒南反。厎,之履反。衡如字,横也;马云:“水名。”漳音章。近,附近之近。 
  [疏]传“覃怀”至“衡漳”○正义曰:《地理志》河内郡有怀县,在河之北,盖“覃怀”二字共为一地,故云“近河地名”。“衡”即古“横”字,漳水横流入河,故云“横漳”。漳在怀北五百馀里,从覃怀致功而北至横漳也。《地理志》云,清漳水出上党沾县大黾谷,东北至渤海阜城县入河,过郡五,行千六百八十里,此沾县因水为名。《志》又云:“沾水出壶关。《志》又云,浊漳水出长子县,东至邺县入清漳。郑玄亦云:“横漳,漳水横流。”王肃云:“衡、漳,二水名。”厥土惟白壤,无块曰壤,水去土复,其性色白而壤。○壤,若丈反。马云:“天性和美也。”块,苦对反。

  [疏]传“无块”至“而壤”○正义曰:《九章算术》“穿地四,为壤五。壤为息土”,则“壤”是土和缓之名,故云“无块曰壤”。此土本色为然,水去土复其性,色白而壤。雍州色黄而壤,豫州直言“壤”,不言其色,盖州内之土不纯一色,故不得言色也。

  厥赋惟上上错,赋谓土地所生,以供天子。上上,第一。错,杂,杂出第二之赋。○上如字,赋第一。错,仓各反,马云:“地有上下相错,通率第一。”供音恭。 
  [疏]传“赋谓”至“之赋”○正义曰:以文承“厥土”之下,序云“任土作贡”,又“赋”者税敛之名,往者洪水为灾,民皆垫溺,九州赋税盖亦不行,水灾既除,土复本性,以作贡赋之差,故云“赋谓土地所生,以供天子”。谓税谷以供天子,郑玄云“此州入谷不贡”是也。因九州差为九等,“上上”是第一也。交错是间杂之义,故“错”为杂也。顾氏云“上上之下即次上中”,故云“杂出第二之赋”也。《孟子》称税什一为正;轻之于尧舜,为大貊小貊;重之于尧舜,为大桀小桀;则此时亦什一。税俱什一,而得为九等差者,人功有强弱,收获有多少。传以荆州“田第八,赋第三”,为“人功修”也,雍州“田第一,赋第六”,为“人功少”也,是据人功多少总计以定差。此州以上上为正,而杂为次等,言出上上时多,而上中时少也。多者为正,少者为杂,故云“第一”。此州言“上上错”者,少在正下,故先言“上上”,而后言“错”。豫州言“错上中”者,少在正上,故先言“错”,而后言“上中”。扬州云“下上上错”,不言“错下上”者,以本设九等,分三品为之上中下,下上本是异品,故变文言“下上上错”也。梁州云“下中三错”者,梁州之赋凡有三等,其出下中时多,故以“下中”为正,上有下上,下有下下,三等杂出,故言“三错”,是明杂有下上、下下可知也。此九等所较无多,诸州相准为等级耳。此计大率所得,非上科定也。但治水据田责其什一,随上丰瘠,是上之任土,而下所献自有差降,即以差等为上之定赋也。然一升一降,不可常同。冀州自出第二,与豫州同,时则无第一之赋。豫州与冀州等一同,时则无第二之赋。或容如此,事不可恒。郑玄云:“赋之差,一井,上上出九夫税,下下出一夫税,通率九州一井税五夫。”如郑此言,上上出税,九倍多于下下。郑《诗笺》云:“井税一夫,其田百亩。”若上上一井税一夫,则下下九井乃出一夫,税太少矣;若下下井税一夫,则上上全入官矣,岂容轻重顿至是乎?

  厥田惟中中。田之高下肥瘠,九州之中为第五。○中,丁仲反,又如字。中,马云:“土地有高下。”肥,符非反。瘠,在亦反。 
  [疏]传“田之”至“第五”○正义曰:郑玄云“田着高下之等者,当为水害备也”,则郑谓地形高下为九等也。王肃云“言其土地各有肥瘠”,则肃定其肥瘠以为九等也。如郑之义,高处地瘠,出物既少,不得为上。如肃之义,肥处地下,水害所伤,出物既少,不得为上。故孔云“高下肥瘠”,共相参对,以为九等。上言“敷土”,此言“厥田”,“田”、“土”异者,郑玄云:“地当阴阳之中,能吐生万物者曰土。据人功作力竞得而田之,则谓之田。”“田”、“土”异名,义当然也。

  恒、卫既从,大陆既作。二水已治,从其故道,大陆之地巳可耕作。○从,才容反。 
  [疏]传“二水”至“耕作”○正义曰:二水泛溢漫流已治,从其故道故,今已可耕作也。青州“潍、淄其道”,与此“恒、卫既从”同,是从故道也。荆州“云土、梦作乂”,与此“大陆既作”同,是水治可耕作也。其文不同,史异辞耳,无义例也。“壶口”与雍州之山连文,故传言“壶口在冀州”。此无所嫌,故不言在冀州,以下皆如此也。《地理志》云,恒水出常山上曲阳县,东入滱水。卫水出常山灵寿县,东北入滹   


  启与有扈战于甘之野,作《甘誓》。夏启嗣禹位,伐有扈之罪。○启,禹子,嗣禹为天子也。扈音户。有扈,国名,与夏同姓。马云:“姒姓之国,为无道者。”案京兆鄠县即有扈之国也。甘,有扈郊地名,马云:“南郊地也。”甘,水名,今在鄠县西。誓,马云:“军旅曰誓,会同曰诰。” 
  [疏]“启与”至“甘誓”○正义曰:夏王启之时,诸侯有扈氏叛,王命率众亲征之。有扈氏发兵拒启,启与战于甘地之野。将战,集将士而誓戒之。史叙其事,作《甘誓》。○传“夏启”至“之罪”○正义曰:《孟子》称,禹荐益于天,七年,禹崩之后,益避启于箕山之阴,天下诸侯不归益而归启,曰:“吾君之子也。”启遂即天子位。《史记·夏本纪》称,启立,有扈氏不服,故伐之。盖由自尧舜受禅相承,启独见继父,以此不服,故云“夏启嗣禹立,伐有扈之罪”,言继立者,见其由嗣立,故不服也。

  甘誓甘,有扈郊地名。将战先誓。 
  [疏]“甘誓”○正义曰:发首二句叙其誓之由,其“王曰”已下皆是誓之辞也。《曲礼》云:“约信曰誓。”将与敌战,恐其损败,与将士设约,示赏罚之信也。将战而誓,是誓之大者。《礼》将祭而号令齐百官,亦谓之誓。《周礼·大宰》云:“祀五帝则掌百官之誓戒。”郑玄云:“誓戒,要之以刑,重失礼也。”《明堂位》所谓“各扬其职,百官废职,服大刑”,是誓辞之略也。彼亦是约信,但小于战之誓。马融云:“军旅曰誓,会同曰诰。”“诰”、“誓”俱是号令之辞,意小异耳。○传“甘有”至“先誓”○正义曰:《地理志》扶风鄠县,古扈国,夏启所伐者也。“鄠”、“扈”音同,未知何故改也。启伐有扈,必将至其国,乃出兵与启战,故以“甘”为有扈之郊地名。马融云:“甘,有扈南郊地名。”计启西行伐之,当在东郊。融则扶风人,或当知其处也。“将战先誓”,誓是临战时也。《甘誓》、《牧誓》、《费誓》皆取誓地为名,《汤誓》举其王号,《泰誓》不言“武誓”者,皆史官不同,故立名有异耳。《泰誓》未战而誓,故别为之名。《秦誓》自悔而誓,非为战誓,自约其心,故举其国名。

  大战于甘,乃召六卿。天子六军,其将皆命卿。○将,子匠反。王曰:“嗟!六事之人,各有军事,故曰六事。予誓告汝:有扈氏威侮五行,怠弃三正,五行之德,王者相承所取法。有扈与夏同姓,恃亲而不恭,是则威虐侮慢五行,怠惰弃废天地人之正道。言乱常。○侮,亡甫反。正如字,徐音征,马云:“建子、建丑、建寅,三正也。”惰,徒卧反。天用剿绝其命,用其失道故。剿,截也。截绝,谓灭之。○剿,子六反,《玉篇》子小反,马本作巢,与《玉篇》、《切韵》同。今予惟恭行天之罚。恭,奉也,言欲截绝之。○罚音伐。左不攻于左,汝不恭命。左,车左,左方主射。绝之也,治其职。右不攻于右,汝不恭命。右,车右,勇力之士,执戈矛以退敌。御非其马之正,汝不恭命。御以正马为政。三者有失,皆不奉我命。○御,鱼虑反。用命,赏于祖。天子亲征,必载迁庙之祖主行,有功则赏祖主前,示不专。弗用命,戮于社,天子亲征,又载社主,谓之社事,不用命奔北者,则戮之于社主前。社主阴,阴主杀,亲祖严社之义。○戮音六。北如字,又音佩,军走曰北。予则孥戮汝。”孥,子也。非但止汝身,辱及汝子。言耻累也。○孥音奴,累,劣伪反。 
  [疏]“大战”至“戮汝”○正义曰:史官自先叙其事,启与有扈大战于甘之野,将欲交战,乃召六卿,令与众士俱集。王乃言曰:“嗟!”重其事,故嗟叹而呼之:“汝六卿者,各有军事之人。我设要誓之言以敕告汝:今有扈氏威虐侮慢五行之盛德,怠惰弃废三才之正道,上天用失道之故,今欲截绝其命。天既如此,故我今惟奉行天之威罚,不敢违天也。我既奉天,汝当奉我。汝诸士众在车左者,不治理于车左之事,是汝不奉我命。在车右者,不治理于车右之事,是汝不奉我命。御车者非其马之正,令马进退违戾,是汝不奉我命。汝等若用我命,我则赏之于祖主之前。若不用我命,则戮之于社主之前。所戮者非但止汝身而已,我则并杀汝子以戮辱汝。汝等不可不用我命以求杀敌。”戒之使齐力战也。○传“天子”至“命卿”○正义曰:将战而召六卿,明是卿为军将。“天子六军,其将皆命卿”,《周礼·夏官序》文也。郑玄云:“夏亦然,则三王同也。”经言“大战”者,郑玄云:“天子之兵,故曰大。”孔无明说,盖以六军并行,威震多大,故称“大战”。○传“各有”至“六事”○正义曰:卿为军将,故云“乃召六卿”,及其誓之,非六卿而已。郑玄云:“变六卿言六事之人者,言军吏下及士卒也。”下文戒左右与御,是遍敕在军之士,步卒亦在其间。六卿之身及所部之人,各有军事,故“六事之人”为总呼之辞。○传“五行”至“乱帝”○正义曰:“五行”,水、火、金、木、土也。分行四时,各有其德。《月令》孟春三日,太史谒于天子,曰:“某日立春,盛德在木。”夏云“盛德在火”,秋云“盛德在金”,冬云“盛德在水”。此五行之德,王者虽易姓,相承其所取法同也。言王者共所取法,而有扈氏独侮慢之,所以为大罪也。且五行在人为仁、义、礼、智、信,威侮五行,亦为侮慢此五常而不行也。有扈与夏同姓,恃亲而不恭天子,废君臣之义,失相亲之恩,五常之道尽矣,是“威侮五行”也。无所畏忌,作威虐而侮慢之,故云“威虐侮慢”。《易·说卦》云:“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物之为大,无大于此者,《周易》谓之“三才”。人生天地之间,莫不法天地而行事,以此知“怠惰弃废天地人之正道”。弃废此道,“言乱常也”。孔、马、郑、王与皇甫谧等皆言有扈与夏同姓,并依《世本》之文。《楚语》云,昭王使观射父傅太子,射父辞之曰:“尧有丹朱,舜有商均,夏有观扈,周有管蔡。”是其“恃亲而不恭”也。《周语》云,帝嘉禹德,赐姓曰姒,禹始得姓。有扈与夏同姓,则为启之兄弟。知此者,盖禹未赐姓之前,以姒为姓,故禹之亲属旧已姓姒,帝嘉其德,又以姒姓显扬之。犹若伯夷《国语》称赐姓曰姜,然伯夷是炎帝之后,未赐姓之前先为姜姓,与此同也。故有扈以为夏之同姓。○传“用其”至“灭之”○正义曰:天子用兵,称“恭行天罚”,诸侯讨有罪,称“肃将王诛”,皆示有所禀承,不敢专也。有扈既有大罪,宜其绝灭,故原天之意,言天用其失道之故,欲截绝其命,谓灭之也。“剿”是斩断之义,故为截也。○传“左车”至“其职”○正义曰:历言“左”、“右”及“御”,此三人人在一车之上也,故“左”为车左,则“右”为车右明矣宣十二年《左传》云:“楚许伯御乐伯,摄叔为右,以致晋师。乐伯曰:‘吾闻致师者,左射以菆。’摄叔曰:‘吾闻致师者,右入垒,折馘执俘而还。’”是左方主射,右主击刺,而御居中也。御言“正马”,而左右不言所职者,以战主杀敌,左右用兵是战之常事,故略而不言;御惟主马,故特言之,互相明也。此谓凡常兵车,甲士三人,所主皆如此耳。若将之兵车,则御者在左,勇力之士在右,将居鼓下,在中央,主击鼓,与军人为节度。成二年《左传》说晋伐齐云:“晋解张御郤克,郑玄缓为右。却克伤于矢,未绝鼓音,曰:‘余病矣。’张侯曰:‘自始合,而矢贯余手及肘,余折以御,左轮朱殷,岂敢言病?’”郤克伤于矢而鼓音未绝,张侯为御而血染左轮,是御在左而将居中也。“攻”之为治,常训也。“治其职”者,左当射人,右当击刺,是其所掌职事也。○传“御以”至“我命”○正义曰:“御以正马为政”,言御之政事,事在正马,故马不正则罪之。《诗》云:“两骖如手。”传云:“进止如御者之手。”是为马之正也。左、右与御三者有失,言“皆不奉我命”,以御在后,故总解之。○传“天子”至“不专”○正义曰:《曾子问》云:“孔子曰:‘天子巡守,以迁庙之主行,载于齐车,言必有尊也。’”巡守尚然,征伐必也。故云“天子亲征,必载迁庙之祖主行,有功则赏祖主前,示不专”也。《周礼·大司马》云:“若师不功,则厌而奉主车。”郑玄云:“厌,伏冠也。奉,犹送也。”送主归于庙与社,亦是征伐载主之事也。○传“天子”至“之义”○正义曰:定四年《左传》云:“君以军行,祓社衅鼓,祝奉以从。”是天子亲征,又载社主行也。《郊特牲》云:“惟为社事,单出里。”故以“社事”言之。“不用命奔北者,则戮之于社主之前”,“奔北”谓背陈走也。所以刑赏异处者,社主阴,阴主杀,则祖主阳,阳主生。《礼》左宗庙,右社稷,是祖阳而社阴。就祖赏,就社杀,亲祖严社之义也。大功大罪则在军赏罚,其遍叙诸勋,乃至太祖赏耳。○传“孥子”至“耻累也”○正义曰:《诗》云“乐尔妻孥”,对“妻”别文,是“孥”为子也。非但止辱汝身,并及汝子亦杀,言以耻恶累之。《汤誓》云:“予则孥戮汝。”传曰:“古之用刑,父子兄弟罪不相及,今云‘孥戮汝’,权以胁之,使勿犯。”此亦然也。   


  太康失邦,启子也。盘于游田,不恤民事,为羿所逐,不得反国。昆弟五人须于洛汭,作《五子之歌》。太康五弟与其母待太康于洛水之北,怨其不反,故作歌。○五子名字,书传无闻,仲康盖其一也。○须,马云:“止也。”汭,如锐反,本又作内,音同。 
  [疏]“太康”至“之歌”○正义曰:启子太康,以游畋弃民,为羿所逐,失其邦国。其未失国之前,畋于洛水之表,太康之弟,更有昆弟五人,从太康畋猎,与其母待太康于洛水之北。太康为羿所距,不得反国,其弟五人,即启之五子,并怨太康,各自作歌。史叙其事,作《五子之歌》。○传“太康”至“作歌”○正义曰:“昆弟五人”,自有长幼,故称“昆弟”,嫌是太康之昆,故云“太康之五弟”。

  五子之歌启之五子,因以名篇。 
  [疏]“五子之歌”○正义曰:史述作歌之由,先叙失国之事,“其一曰”以下乃是歌辞。此五子作歌五章,每章各是一人之作,辞相连接,自为终始。初言“皇祖有训”,未必则指怨太康。必是五子之歌相顾,从轻至甚。“其一”、“其二”盖是昆弟之次,或是作歌之次,不可知也。○传“启之”至“名篇”○正义曰:直言“五子”,不知谓谁,故言“启之五子”。太康之弟,叙怨作歌,不言“五弟”而言“五子”者,以其迷祖之训,故系父以言之。

  太康尸位以逸豫,尸,主也。主以尊位,为逸豫不勤。○逸,本又作佾。豫,本又作忬,音同。灭厥德,黎民咸贰。君丧其德,则众民皆二心矣。○黎,力兮反。丧,息浪反。乃盘游无度,盘乐游逸无法度。○盘,步干反,本或作槃。度如字。乐如字。畋于有洛之表,十旬弗反。洛水之表,水之南。十日曰旬。田猎过百日不还。○畋音田。有穷后羿,因民弗忍,距于河。有穷,国名。羿,诸侯名。距太康于河,不得入国,遂废之。○羿,五计反,徐胡细反。距音巨。厥弟五人御其母以从,御,待也,言从畋。○从如字,或作才用反,非。徯于洛之汭。五子咸怨,待太康,怨其久畋失国。○徯,胡启反。述大禹之戒以作歌。述,循也。歌以叙怨。 
  [疏]“太康”至“作歌”○正义曰:天子之在天位,职当牧养兆民。太康主以尊位,用为逸豫,灭其人君之德,众人皆有二心。太康乃复爱乐游,逸无有法度,畋猎于洛水之表,一出十旬不反。有穷国君其名曰羿,因民不能堪忍太康之恶,率众距之于河,不得反国。太康初去之时,其弟五人侍其母以从太康。太康畋于洛南,五弟待于洛北,太康久而不反,致使羿距于河。五子皆怨太康,追述大禹之戒以作歌,而各叙已怨之志也。其弟待母以从太康,太康初去即然。待于洛水之北,以冀太康速反。羿既距之,五子乃怨。史述太康之恶既尽,然后言其作歌,故令“羿距”之文乃在“母从”之上,作文之势当然也。○传“尸,主也”○正义曰:《释诂》文。○传“有穷”至“废之”○正义曰:襄四年《左传》曰:“夏之方衰也,后羿自锄迁于穷石。”然则羿居穷石,故曰“有穷,国名”。“穷”是诸侯之国,“羿”是其君之名也。《说文》云:“羿,帝喾射官也。”贾逵云:“羿之先祖,世为先王射官,故帝赐羿弓矢使司射。”《淮南子》云:“尧时十日并生,尧使羿射九日而落之。”《楚辞·天问》云:“羿焉彃日乌解羽?”《归藏易》亦云:“羿彃十日。”《说文》云:“彃者,射也。”此三者言虽不经以取信,要言帝喾时有羿,尧时亦有羿,则羿是善射之号,非复人之名字。信如彼言,则不知羿名为何也。夏都河北,洛在河南,距太康于河北,不得入国,遂废太康耳。羿犹立仲康,不自立也。○传“述循”至“叙怨”○正义曰:“述,循”,《释诂》文。循其所戒,用作歌以叙怨也。其一曰“皇祖有训”,其二曰“训有之”,是“述大禹之戒”也。其三恨亡国都,其四恨绝宗祀,其五言追悔无及,直是指怨太康,非为述祖戒也。本述戒作歌,因即言及时事,故言祖戒以总之。

  其一曰:“皇祖有训,民可近,不可下,皇,君也。君祖禹有训戒。近谓亲之。下谓失分。○近,附近之近。分,扶问反。民惟邦本,本固邦宁。言人君当固民以安国。予视天下,愚夫愚妇,一能胜予,言能畏敬小民,所以得众心。一人三失,怨岂在明?不见是图。三失,过非一也。不见是谋,备其微。○三如字,又息暂反。见,贤遍反。予临兆民,懔乎若朽索之驭六马,十万曰亿,十亿曰兆,言多。懔,危貌。朽,腐也。腐索驭六马,言危惧甚。○懔,力甚反。朽,许久反。驭音御。腐,扶甫反。为人上者,奈何不敬?”能敬则不骄,在上不骄,则高而不危。 
  [疏]“其一”至“不敬”○正义曰:我君祖大禹有训戒之事,言民可亲近,不可卑贱轻下。令其失分,则人怀怨,则事上之心不固矣。民惟邦国之本,本固则邦宁。言在上不可使人怨也。我视天下之民,愚夫愚妇,一能过胜我,安得不敬畏之也?所以畏其怨者,一人之身,三度有失;凡所过失,为人所怨,岂在明着?大过皆由小事而起。言小事不防,易致大过,故于不见细微之时,当于是豫图谋之,使人不怨也。我临兆民之上,常畏人怨,懔懔乎危惧,若腐索之驭六马。索绝则马逸,言危惧之甚。人之可畏如是,为民上者奈何不敬慎乎?怨太康之不恤下民也。○传“皇君”至“失分”○正义曰:“皇,君”,《释诂》文。述禹之戒,知“君祖”是禹,禹有训也。“民可近”者,据“君”为文。“近”谓亲近之也,“下”谓卑下轻忽之,失本分也。夺其农时,劳以横役,是失分也,故下云“予视天下,愚夫愚妇,一能胜予”,是畏敬下民也。○传“言能”至“众心”○正义曰:我视愚夫愚妇,当能胜我身,是畏敬小民也。由能畏敬小民,故以小民从命,是“得众心”也。○传“三失”至“其微”○正义曰:顾氏云:“怨岂在明?未必皆在明着之时,必于未形之日思善道以自防卫之。”是备慎其微也。○传“十万”至“惧甚”○正义曰:古数十万曰亿,十亿曰兆,言多也。懔懔,心惧之意,故为危貌。“朽,腐”,常训也。腐索驭六马,索绝马惊,马惊则逸,言危惧甚也。经传之文,惟此言“六马”,汉世此经不传,馀书多言驾四者,《春秋·公羊》说天子驾六,《毛诗》说天子至大夫皆驾四,许慎案《王度记》云天子驾六,郑玄以《周礼》校人养马,“乘马一师四圉”,四马曰乘,《康王之诰》云“皆布乘黄朱”,以为天子驾四。汉世天子驾六,非常法也。然则此言马多惧深,故举六以言之。

  其二曰:“训有之,内作色荒,外作禽荒。作,为也。迷乱曰荒。色,女色。禽,鸟兽。 
  [疏]传“作为”至“鸟兽”○正义曰:“作,为”,《释言》文。昭元年《左传》晋平公近女色过度,惑以丧志。《老子》云:“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好色好田则精神迷乱,故“迷乱曰荒”。女有美色,男子悦之,经传通谓女人为“色”。猎则鸟兽并取,故以“禽”为鸟兽也。

  甘酒嗜音,峻宇雕墙。甘嗜无厌足。峻,高大。雕,饰画。○甘,一音户甘反。嗜,市志反。峻,思俊反。墙,慈羊反。厌,于盐反,又于艳反。有一于此,未或不亡。”此六者,弃德之君必有其一。有一必亡,况兼有乎! 
  其三曰:“惟彼陶唐,有此冀方。陶唐,帝尧氏,都冀州,统天下四方。 
  [疏]传“陶唐”至“四方”○正义曰:《世本》云:“帝尧为陶唐氏。”韦昭云:“陶、唐皆国名,犹汤称殷商也。”案书传皆言尧以唐侯升为天子,不言封于陶唐,“陶唐”二字或共为地名,未必如昭言也。以天子王有天下,非独冀州一方,故以“冀方”为“都冀州,统天下四方”。尧都平阳,舜都蒲坂,禹都安邑,相去不盈二百,皆在冀州,自尧以来其都不出此地,故举陶唐以言之。

  今失厥道,乱其纪纲,乃厎灭亡。”言失尧之道,乱其法制,自致灭亡。○厎,之履反。 
  其四曰:“明明我祖,万邦之君。有典有则,贻厥子孙。君万国为天子。典谓经籍。则,法。贻,遗也。言仁及后世。○贻,以之反。遗,唯季反。关石和钧,王府则有。荒坠厥绪,覆宗绝祀。”金铁曰石,供民器用,通之使和平,则官民足。言古制存,而太康失其业,以取亡。○覆,芳服反。供音恭。 
  [疏]“其四”至“绝祀”○正义曰:有明明之德,我祖大禹也。以有明德为万邦之君,谓为天子也。有治国之典,有为君之法,遗其后世之子孙,使法则之。又关通衡石之用,使之和平。人既足用,王之府藏则皆有矣。典存国富,宜以为政,今太康荒废坠失其业,覆灭宗族,断绝祭祀。言太康弃典法,所以灭宗祀也。○传“君万”至“后世”○正义曰:“万邦之君”,谓君统万国为天子也。“典”谓先王之典,可凭据而行之,故为经籍。“则,法”,《释诂》文。“典”谓先王旧典,“法”谓当时所制,其事不为大异,重言以备文耳。“贻,遗”,《释言》文。以典法遗子孙,言仁恩及后世。○传“金铁”至“取亡”○正义曰:“关”者,通也。名“石”而可通者,惟衡量之器耳。《律历志》云:“二十四铢为两,十六两为斤,三十斤为钧,四钧为石。”是石为称之最重,以石而称则为重物,故“金铁曰石”。言丝绵止于斤两,金铁乃至于石,举“石”而言之,则所称之物皆通之也。传取金铁重物以解言“石”之意,非谓所关通者惟金铁耳。米粟则斗斛以量之,布帛则丈尺以度之,惟言关通权衡,则度量之物,懋迁有无,亦关通矣,举一以言之耳。衡石所称之物,以供民之器用,其土或有或无,通使和平也。《论语》云:“百姓足,君孰与不足?”民既足用,则官亦富饶,故“通之使和平,则官民皆足”。有典有法可依而行,官民足可坐而守,言古制存,而太康失其业,所以亡也。训“绪”为业,费氏、顾氏等意云,通金铁于人,官不禁障,民得取之以供器用。器既具,所以上下充足。以金铁皆从石而生,则金铁亦石之类也。故《汉书·五行志》云石为怪异,入金不从革之条。费、顾之义,亦得通也。

  其五曰:“呜呼!曷归?予怀之悲。曷,何也。言思而悲。○曷,户割反。万姓仇予,予将畴依?仇,怨也。言当依谁以复国乎?郁陶乎予心,颜厚有忸怩。郁陶,言哀思也。颜厚,色愧。忸怩,心惭,惭愧于仁人贤士。○郁音蔚。陶音桃。郁陶,忧思也。忸,女六反。怩,女姬反,徐乃私反。思,息嗣反。弗慎厥德,虽悔可追?”言人君行己不慎其德,以速灭败,虽欲改悔,其可追及乎?言无益。○虽如字,或作雎。 
  [疏]“其五”至“可追”○正义曰:呜呼!太康已覆灭矣,我将何所依归?我以此故,思之而悲。太康为恶,毒遍天下,万姓皆共仇我,我将谁依就乎?郁陶而哀思乎,我之心也!我以此故,外貌颜厚而内情忸怩羞惭。由太康不慎其德,以致此见距,虽欲改悔,其可追及之乎?事已往矣,不可如何。从首渐怨,至此为深,皆是羿距时事也。○传“仇怨”至“国乎”○正义曰:桓二年《左传》云“怨耦曰仇”,故为怨也。羿距于河,不得复反,乃思太康,欲归依之,言当依谁以复国乎?○传“郁陶”至“贤士”○正义曰:《孟子》称舜弟象见舜云:“思君正郁陶。”“郁陶”,精神愤结积聚之意,故为哀思也。《诗》云:“颜之厚矣。”羞愧之情见于面貌,似如面皮厚然,故以“颜厚”为色愧忸怩,羞不能言,心惭之状。小人不足以知得失,故“惭愧于仁人贤士”。   


  羲和湎淫,废时乱日,羲氏、和氏,世掌天地四时之官,自唐虞至三代,世职不绝。承太康之后,沉湎于酒,过差非度,废天时,乱甲乙。○湎,徐音缅,面善反。差,初卖反,又初佳反。胤往征之,作《胤征》。胤国之君受王命往征之。○胤,国名。 
  胤征奉辞罚罪曰征。 
  [疏]“羲和”至“胤征”○正义曰:羲氏、和氏,世掌天地四时之官,今乃沉湎于酒,过差非度,废天时,乱甲乙,不以所掌为意,胤国之侯受王命往征之。史叙其事,作《胤征》。○传“羲氏”至“甲乙”○正义曰:“羲氏、和氏世掌天地四时之官”,《尧典》所言是其事也。羲和是重黎之后,《楚语》称尧育重黎之后,使典天地,以至于夏商,是“自唐虞至三代,世职不绝”,故此时羲和仍掌时日。以太康逸豫,臣亦纵弛。此承太康之后,于今仍亦懈惰,沉湎于酒,过差非度,废天时,乱甲乙,是其罪也。经云“酒荒于厥邑”,惟言荒酒,不言好色,故训“淫”为过,言耽酒为过差也。圣人作历数以纪天时,不存历数,是“废天时”也。日以甲乙为纪,不知日食,是“乱甲乙”也。○传“奉辞罚罪”○正义曰:奉责让之辞,伐不恭之罪,名之曰“征”。征者,正也。伐之以正其罪。

  惟仲康肇位四海,羿废太康,而立其弟仲康为天子。○肇音兆。胤侯命掌六师。仲康命胤侯掌王六师,为大司马。羲和废厥职,酒荒于厥邑,舍其职官,还其私邑,以酒迷乱,不修其业。○舍音舍。胤后承王命徂征。徂,往也,就其私邑往讨之。 
  [疏]“惟仲康”至“徂征”○正义曰:惟仲康始即王位,临四海,胤国之侯受王命为大司马,掌六师。于是有羲氏、和氏废其所掌之职,纵酒荒迷,乱于私邑,胤国之君承王命往征之。○传“羿废”至“天子”○正义曰:以羿距太康于河,于时必废之也。《夏本纪》云:“太康崩,弟仲康立。”襄四年《左传》云:“羿因夏民以伐夏政。”则羿于其后篡天子之位,仲康不能杀羿,必是羿握其权,知仲康之立,是羿立之矣,故云“羿废太康,而立其弟仲康为天子”。计《五子之歌》,仲康当是其一,仲康必贤于太康,但形势既衰,政由羿耳。羿在夏世为一代大贼,《左传》称羿既篡位,寒浞杀之。羿灭夏后相,相子少康始灭浞复夏政。计羿、浞相承,向有百载,为夏乱甚矣。而《夏本纪》云:“太康崩,其弟仲康立。仲康崩,子相立。相崩,子少康立。”都不言羿、浞之事,是马迁之说疏矣。

  告于众曰:“嗟予有众,誓敕之。圣有谟训,明征定保。征,证。保,安也。圣人所谋之教训,为世明证,所以定国安家。先王克谨天戒,臣人克有常宪,言君能慎戒,臣能奉有常法。百官修辅,厥后惟明明。修职辅君,君臣俱明。每岁孟春,遒人以木铎徇于路,遒人,宣令之官。木铎,金铃木舌,所以振文教。○遒,在由反。铎,待洛反。铃音令。官师相规,工执艺事以谏。官众,从官。更相规阙,百工各执其所治技艺以谏,谏失常。○艺,本又作埶。更音庚。技,其绮反。其或不恭,邦有常刑。言百官废职,服大刑。 
  [疏]“告于”至“常刑”○正义曰:胤侯将征羲和,告于所部之众曰:“嗟乎!我所有之众人,圣人有谟之训,所以为世之明证,可以定国安家。其所谋者,言先王能谨慎敬畏天戒,臣人者能奉先王常法,百官修常职辅其君,君臣相与如是,则君臣俱明,惟为明君明臣。”言君当谨慎以畏天,臣当守职以辅君也。“先王恐其不然,大开谏争之路。每岁孟春,遒人之官以木铎徇于道路,以号令臣下,使在官之众更相规阙;百工虽贱,令执其艺能之事以谏上之失常。其有违谏不恭谨者,国家则有常刑”。○传“征证”至“安家”○正义曰:成八年《左传》称晋杀赵括,栾、郤为征。“征”是证验之义,故为证也。能自保守是安定之义,故为安也。圣人将为教训,必谋而后行,故言“所谋之教训”。圣人之言,必有其验,故为“世之明证”。用圣人之谟训,必有成功,故“所以定国安家”。○传“言君”至“常法”○正义曰:王者代天理官,故称“天戒”。臣人奉主法令,故言“常宪”。君当奉天,臣当奉君,言君能戒慎天戒也,臣能奉有常法,奉行君法也。此谓大臣,下云“百官修辅”,谓众臣。○传“遒人”至“文教”○正义曰:以执木铎徇于路,是宣令之事,故言“宣令之官”。《周礼》无此官,惟《小宰》云:“正岁,帅理官之属而观治象之法,徇以木铎曰:‘不用法者,国有常刑。’”宣令之事,略与此同。此似别置其官,非如周之小宰。名曰“遒人”,不知其意,盖训“遒”为聚,聚人而令之,故以为名也。《礼》有“金铎”、“木铎”,“铎”是铃也,其体以金为之,明舌有金木之异,知木铎是木舌也。《周礼》教鼓人“以金铎通鼓”,大司马“教振旅,两司马执铎”,《明堂位》云“振木铎于朝”,是武事振金铎,文事振木铎。今云“木铎”,故云“所以振文教”也。○传“官众”至“失常”○正义曰:“相规”,相平等之辞,故“官众”谓“众官”,“相规”谓“更相规阙”。平等有阙,已尚相规,见上之过,谏之必矣。“百工各执其所治技艺以谏”,谓被遣作器,工有奢俭,若《月令》云“无作淫巧,以荡上心”,见其淫巧不正,当执之以谏,谏失常也。百工之贱,犹令进谏,则百工以上,不得不谏矣。○传“言百”至“大刑”○正义曰:“百官废职,服大刑”,《明堂位》文也。顾氏云:“百官群臣其有废职懈怠不恭谨者,国家当有常刑。”

  “惟时羲和,颠覆厥德,颠覆言反倒。将陈羲和所犯,故先举孟春之令,犯令之诛。○覆,芳服反。倒,丁老反。沈乱于酒,畔宫离次,沈谓醉冥。失次位也。○离如字,又力智反。冥,莫定反,又亡丁反。俶扰天纪,遐弃厥司。俶,始。扰,乱。遐,远也。纪谓时日。司,所主也。○俶,本又作   


  《释文》:凡三十四篇,十七篇存。 
  商书 
  伊尹相汤,伐桀,升自陑,桀都安邑,汤升道从陑,出其不意。陑在河曲之南。○相,息亮反。汤如字。马云:“俗儒以汤为谥,或为号。号者似非其意,言谥近之。然不在《谥法》,故无闻焉。及禹,俗儒以为名,《帝系》禹名文命,《王侯世本》汤名天乙,推此言之,禹岂复非谥乎?亦不在《谥法》,故疑焉。”桀,其列反,夏之末天子。升音升。陑音而。遂与桀战于鸣条之野,地在安邑之西,桀逆拒汤。作《汤誓》。 
  [疏]“伊尹”至“汤誓”○正义曰:伊尹以夏政丑恶,去而归汤。辅相成汤,与之伐桀,升道从陑,出其不意,遂与桀战于鸣条之野。将战而誓戒士众,史叙其事,作《汤誓》。○传“桀都”至“之南”○正义曰:此序汤自伐桀,必言“伊尹相汤”者,序其篇次,自为首尾,以上云伊尹丑夏,遂相成汤伐之,故文次言“伊尹”也。计太公之相武王,犹如伊尹之相成汤,《泰誓》不言“太公相”者,彼文无其次也。且武王之时,有周、召之伦,圣贤多矣。汤称伊尹云:“聿求元圣,与之戮力。”伊尹称:“惟尹躬暨汤,咸有一德。”则伊尹相汤,其功多于太公,故特言“伊尹相汤”也。“桀都安邑”,相传为然,即汉之河东郡安邑县是也。《史记》吴起对魏武侯云:“夏桀之居,左河济,右太华,伊阙在其南,羊肠在其北,修政不仁,汤放之也。”《地理志》云:上党郡壶关县有羊肠坂,在安邑之北。是桀都安邑必当然矣。将明陑之所在,故先言“桀都安邑”。桀都在亳西,当从东而往,今乃升道从陑。“升”者,从下向上之名。言陑当是山阜之地,历险迂路,为出不意故也。陑在河曲之南,盖今潼关左右。河曲在安邑西南,从陑向北,渡河乃东向安邑。鸣条在安邑之西,桀西出拒汤,故“战于鸣条之野”。陑在河曲之南,鸣条在安邑之西,皆彼有其迹,相传云然。汤以至圣伐暴,当显行用师,而出其不意,掩其不备者,汤承禅代之后,尝为桀臣,惭而且惧,故出其不意。武王则三分天下有其二,久不事纣,纣有浮桀之罪,地无险要之势,故显然致罚,以明天诛。又殷勤誓众,与汤有异,所以汤惟一誓,武王有三。○传“地在”至“拒汤”○正义曰:郑玄云:“鸣条,南夷地名。《孟子》云舜卒于鸣条,东夷之地,或云陈留平邱县今有鸣条亭是也。”皇甫谧云:“《伊训》曰:‘造攻自鸣条,朕哉自亳。’又曰:‘夏师败绩,乃伐三朡。’《汤诰》曰:‘王归自克夏,至于亳。’三朡在定陶,于义不得在陈留与东夷也。今安邑见有鸣条陌、昆吾亭,《左氏》以为昆吾与桀同以乙卯日亡,韦顾亦尔。故《诗》曰:‘韦顾既伐,昆吾夏桀。’于《左氏》昆吾在卫,乃在濮阳,不得与桀异处同日而亡,明昆吾亦来安邑,欲以卫桀,故同日亡,而安邑有其亭也。且吴起言险以指安邑,安邑于此而言,何得在南夷乎?”谧言是也。

  汤誓戒誓汤士众。 
  [疏]“汤誓”○正义曰:此经皆誓之辞也。《甘誓》、《泰誓》、《牧誓》发首皆有序引,别言其誓意,记其誓处。此与《费誓》惟记誓辞、不言誓处者,史非一人,辞有详略,序以经文不具,故备言之也。

  王曰:“格尔众庶,悉听朕言。契始封商,汤遂以为天下号。汤称王,则比桀于一夫。○格,庚白反。非台小子,敢行称乱。有夏多罪,天命殛之。称,举也。举乱,以诸侯伐天子。非我小子敢行此事,桀有昏德,天命诛之,今顺天。○台,以之反,下同。殛,居力反。今尔有众,汝曰:‘我后不恤我众,舍我穑事,而割正夏。’汝,汝有众。我后,桀也。正,政也。言夺民农功而为割剥之政。○恤,荀律反。舍音舍,废也。予惟闻汝众言,不忧我众之言。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不敢不正桀罪诛之。今汝其曰:‘夏罪其如台。’今汝其复言桀恶,其亦如我所闻之言。○复,扶又反。夏王率遏众力,率割夏邑。言桀君臣相率为劳役之事以绝众力,谓废农功。相率割剥夏之邑居,谓征赋重。○遏,于葛反,徐音谒,马云:“止也。”有众率怠弗协,曰:‘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众下相率为怠惰,不与上和合。比桀于日,曰:“是日何时丧?我与汝俱亡!”欲杀身以丧桀。○丧,息浪反。惰,徒卧反。夏德若兹,今朕必往。凶德如此,我必往诛之。尔尚辅予一人,致天之罚,予其大赉汝。赉,与也。汝庶几辅成我,我大与汝爵赏。○罚音伐。赉,力代反,徐音来。尔无不信,朕不食言。食尽其言,伪不实。尔不从誓言,不用命。予则孥戮汝,罔有攸赦。”古之用刑,父子兄弟罪不相及,今云孥戮汝,无有所赦,权以胁之,使勿犯。 
  [疏]“王曰”至“攸赦”○正义曰:商王成汤将与桀战,呼其将士曰:“来,汝在军之众庶,悉听我之誓言。我伐夏者,非我小子辄敢行此以臣伐君,举为乱事,乃由有夏君桀多有大罪,上天命我诛之。桀既失君道,我非复桀臣,是以顺天诛之,由其多罪故也。桀之罪状,汝尽知之。今汝桀之所有之众,即汝辈是也。汝等言曰:‘我君夏桀,不忧念我等众人,舍废我稼穑之事,夺我农功之业,而为割剥之政于夏邑,敛我货财。’我惟闻汝众言,夏氏既有此罪,上天命我诛,桀我畏上天之命,不敢不正桀罪而诛之。又质而审之,今汝众人其必言曰:‘夏王之罪其实如我所言。’夏王非徒如此,又与臣下相率遏绝众力,使不得事农。又相率为割剥之政于此夏邑,使不得安居。上下同恶,民困益甚,由是汝等相率怠,惰不与在上和协。比桀于日,曰:‘是日何时能丧?君其可丧,我与汝皆亡身杀之。’宁杀身以亡桀,是其恶之甚。夏王恶德如此,今我必往诛之。汝庶几辅成我一人,致行天之威罚,我其大赏赐汝。汝无得不信我语,我终不食尽其言,为虚伪不实。汝若不从我之誓言,我则并杀汝子,以戮汝身,必无有所赦。”劝使勉力,勿犯法也。“庶”亦“众”也,古人有此重言,犹云“艰难”也。○传“契始”至“一夫”○正义曰:以汤于此称“王”,故本其号商之意,“契始封商,汤遂以商为天下之号”。郑玄之说亦然。惟王肃云:“相士居商丘,汤取商为号。”若取商丘为号,何以不名“商丘”,而单名“商”也?若八迁,国名商不改,则此商犹是契商。非相士之商也。若八迁。迁即改名。则相士至汤改名多矣。相士既非始祖,又非受命,何故用其所居之地以为天下号名?成汤之意,复何取乎?知其必不然也。汤取契封商,以商为天下之号,周不取后稷封邰为天下之号者,契后八迁,商名不改,成汤以商受命,故宜以商为号;后稷之后,随迁易名,公刘为豳,大王为周,文王以周受命,故当以周为号。二代不同,理则然矣。《泰誓》云:“独夫受。”此汤称为王,则比桀于一夫;桀既同于一夫,故汤可称王矣。是言汤于伐桀之时始称王也。《周书·泰誓》称王,则亦伐纣之时始称王也。郑玄以文王生称王,亦谬也。○传“称举”至“顺天”○正义曰:“称,举”,《释言》文。常法以臣伐君,则为乱逆,故举乱谓“以诸侯伐天子”。“桀有昏德”,宣三年《左传》文。以有昏德,天命诛之,今乃顺天行诛,非复臣伐君也。以此解众人守常之意也。○传“今汝”至“之言”○正义曰:如我者,谓汤之自称我也。汤谓其众云:“汝言桀之罪,如我誓言所述也。”○传“言桀”至“赋重”○正义曰:此经与上“舍我穑事,而割正夏”其意一也。上言夏王之身,此言“君臣相率”,再言所以积桀之非也。力施于农,财供上赋,故以止绝众力谓废农功,割剥夏邑谓征赋重。言以农时劳役,又重敛其财,致使民困而怨深,赋敛重则民不安矣。○传“众下”至“丧桀”○正义曰:上既驭之非道,下亦不供其命,故“众下相率为怠惰,不与上和合”,不肯每事顺从也。比桀于日,曰:“是日何时丧亡?”欲令早丧桀命也。“我与汝俱亡”者,民相谓之辞,言并欲杀身以丧桀也。所以比桀于日者,以日无丧之理,犹云桀不可丧,言丧之难也。不避其难,与汝俱亡,欲杀身以丧桀,疾之甚也。郑云:“桀见民欲叛,乃自比于日,曰:‘是日何尝丧乎?日若丧亡,我与汝亦皆丧亡。’引不亡之征以胁恐下民也。”○传“食尽”至“不实”○正义曰:《释诂》云:“食,伪也。”孙炎曰:“食言之伪也。”哀二十五年《左传》云,孟武伯恶郭重,曰:“何肥也?”公曰:“是食言多矣,能无肥乎?”然则言而不行如食之消尽,后终不行前言为伪,故通谓伪言为“食言”,故《尔雅》训“食”为伪也。○传“古之”至“勿犯”○正义曰:昭二十年《左传》引《康诰》曰:“父子兄弟,罪不相及。”是古之用刑如是也。既刑不相及,必不杀其子,权时以迫胁之,使勿犯刑法耳。不于《甘誓》解之者,以夏启承舜、禹之后,刑罚尚宽,殷、周以后,其罪或相缘坐,恐其实有孥戮,故于此解之。郑玄云:“大罪不止其身,又孥戮其子孙。《周礼》云:‘其奴男子入于罪隶,女子入于舂稿。’”郑意以为实戮其子,故《周礼》注云:“奴谓从坐而没入县官者也。”孔以孥戮为权胁之辞,则《周礼》所云非从坐也。郑玄云:“谓坐为盗贼而为奴者,输于罪隶。”舂人、稿人之官引此“孥戮汝”。又引《论语》云:“箕子为之奴。”或如众言,别有没入,非缘坐者也。

  汤既胜夏,欲迁其社,不可。汤承尧、舜禅代之后,顺天应人,逆取顺守而有惭德,故革命创制,改正易服,变置社稷,而后世无及句龙者,故不可而止。○社,后土之神。禅,时战反。应,应对之应。创,初亮反。正音征,又音政。句音钩。句龙,共工之子,为后土。作《夏社》、《疑至》、《臣扈》。言夏社不可迁之义,《疑至》及《臣扈》,三篇皆亡。○扈音户。 
  [疏]“汤既”至“臣扈”○正义曰:汤既伐而胜夏,革命创制,变置社稷,欲迁其社,无人可代句龙,故不可而止。于时有言议论其事,故史叙之,为《夏社》、《疑至》、《臣扈》三篇,皆亡。○传“汤承”至“而止”○正义曰:传解汤迁社之意,汤承尧、舜禅代之后,已独伐而取之,虽复应天顺人,乃是逆取顺守,而有惭愧之德,自恨不及古人,故革命创制改正易服,因变置社稷也。《易·革卦·彖》曰:“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下篇言汤有惭德。《大传》云:“改正朔,易服色,此其所得与民变革者也。”所以变革此事,欲易人之视听,与之更新,故于是之时变置社稷。昭二十九年《左传》云:“共工氏有子曰句龙,为后土,后土为社。有烈山氏之子曰柱,为稷,自夏已上祀之。周弃亦为稷,自商已来祀之。”《祭法》云:“厉山氏之有天下也,其子曰农,能殖百谷。夏之衰也,周弃继之,故祀以为稷。共工氏之霸九州也,其子曰后土,能平九州,故祀以为社。”是言变置之事也。《鲁语》文与《祭法》正同,而云“夏之兴也,周弃继之”,“兴”当为“衰”字之误耳。汤于初时,社稷俱欲改之。周弃功多于柱,即令废柱祀弃。而上世治水土之臣,其功无及句龙者,故不可迁而止。此序之次在《汤誓》之下,云“汤既胜夏”,下云“夏师败绩,汤遂从之”,是未及逐桀,已为此谋。郑玄等注此序,乃在《汤誓》之上,若在作誓之前,不得云“既胜夏”也。《孟子》曰:“牺牲既成,粢盛既洁,祭祀以时,然而旱干水益,则变置社稷。”郑玄因此乃云:“汤伐桀之时,大旱,既置其礼祀,明德以荐而犹旱,至七年,故更致社稷。”乃谓汤即位之后,七年大旱,方始变之。若实七年乃变,何当系之“胜夏”?“胜夏”犹尚不可,况在《汤誓》前乎?且《礼记》云:“夏之衰也,周弃继之。”商兴七年乃变,安得以“夏衰”为言也?若商革夏命,犹七年祀柱,《左传》亦不得断为自夏已上祀柱,自商以来祀弃也。由此而言,孔称改正朔而变置社稷,所言得其旨也。汉世儒者说社稷有二,《左传》说社祭句龙,稷祭柱、弃,惟祭人神而已。《孝经》说社为土神,稷为谷神,句龙、柱、弃是配食者也。孔无明说,而此经云“迁社”,孔传云“无及句龙”,即同贾逵、马融等说,以社为句龙也。○传“言夏”至“皆亡”○正义曰:“疑至”与“臣扈”相类,当是二臣名也。盖亦言其不可迁之意。马融云:“圣人不可自专,复用二臣自明也。”

  夏师败绩,汤遂从之,大崩曰败绩。从谓遂讨之。○绩,子寂反。从,才容反。遂伐三朡,俘厥宝玉。三朡,国名,桀走保之,今定陶也。桀自安邑东入山,出太行,东南涉河。汤缓追之,不迫,遂奔南巢。俘,取也。玉以礼神,使无水旱之灾,故取而宝之。○朡,子公反。俘音孚。行,户刚反,一音如字。 
  [疏]传“三朡”至“宝之”○正义曰:汤伐三朡,知是国名。逐桀而伐其国,知“桀走保之”也。“今定陶”者,相传为然。安邑在洛阳西北,定陶在洛阳东南,孔迹其所往之路,桀自安邑东入山,出太行,乃东南涉河,往奔三朡;汤缓追之,不迫,遂奔南巢。“俘、取”,《释诂》文。桀必载宝而行,弃于三朡。取其宝玉,取其所弃者也。楚语云:“玉足以庇荫嘉,谷使无水旱之灾,则宝之。”韦昭云:“玉,礼神之玉也。”言用玉礼神,神享其德,使风雨调和,可以庇荫嘉谷,故取而宝之。

  谊伯、仲伯作《典宝》。二臣作《典宝》一篇,言国之常宝也,亡。○谊,本或作义。   


  汤归自夏,至于大坰,自三朡而还。大坰,地名。○夏,亥雅反。坰,故萤反,徐,钦萤反,又古萤反。仲虺作诰。为汤左相,奚仲之后。○虺,许鬼反。诰,故报反。相,息亮反。奚,弦鸡反。 
  [疏]“汤归”至“作诰”○正义曰:汤归自伐夏,至于大坰之地,其臣仲虺作诰以诰汤,使录其言,作《仲虺之诰》。上言“遂伐三朡”,故传言“自三朡而还”。不言“归自三朡”,而言“归自夏”者,伐夏而遂逐桀,于今方始旋归,以自夏告庙,故序言“自夏”。传本其来处,故云“自三朡”耳。“大坰,地名”,未知所在,当是定陶向亳之路所经。汤在道而言“予恐来世以台为口实”,故仲虺至此地而作诰也。序不言“作仲虺之诰”,以理足文便,故略之。○传“为汤”至“之后”○正义曰:定元年《左传》云:“薛之皇祖奚仲居薛,以为夏车正。仲虺居薛,以为汤左相。”是其事也。  仲虺之诰仲虺,臣名,以诸侯相天子。会同曰诰。 
  [疏]“仲虺之诰”○正义曰:发首二句,史述成汤之心。次二句,汤言己惭之意,仲虺乃作诰。以下皆劝汤之辞。自“曰呜呼”至“用爽厥师”,言天以桀有罪,命伐夏之事。自“简贤辅势”至“言足听闻”,说汤在桀时怖惧之事。自“惟王弗迩声色”至“厥惟旧哉”,言汤有德行加民,民归之事。自“佑贤辅德”以下说天子之法,当擢用贤良,屏黜昏暴,劝汤奉行此事,不须以放桀为恶。《康诰》、《召诰》之类,二字足以为文,“仲虺诰”三字不得成文,以“之”字足成其句。《毕命》、《冏命》不言“之”,《微子之命》、《文侯之命》言“之”,与此同,犹《周礼·司服》言“大裘而冕”,亦足句也。○传“仲虺”至“曰诰”○正义曰:伯仲叔季,人字之常,“仲虺”必是其名,或字仲而名虺。古人名或不可审知,纵使是字,亦得谓之为名,言是人之名号也。《左传》称居薛,为汤左相,是“以诸侯相天子”也。《周礼·士师》云:“以五戒先后刑罚,一曰誓,用之于军旅。二曰诰,用之于会同。”是“会同曰诰”。“诰”谓于会之所,设言以诰众,此惟诰汤一人而言“会同”者,因解诸篇“诰”义,且仲虺必对众诰汤,亦是“会同曰诰”。  成汤放桀于南巢,惟有惭德,汤伐桀,武功成,故以为号。南巢,地名。有惭德,惭德不及古。○汤伐桀,武功成,故号成汤。一云:“成,谥也。”曰:“予恐来世以台为口实。”恐来世论道我放天子,常不去口。 
  仲虺乃作诰,陈义诰汤,可无惭。曰:“呜呼!惟天生民有欲,无主乃乱,民无君主则恣情欲,必致祸乱。惟天生聪明时乂。言天生聪明,是治民乱。有夏昏德,民坠涂炭。夏桀昏乱,不恤下民,民之危险,若陷泥坠火,无救之者。天乃锡王勇智,表正万邦,缵禹旧服,言天与王勇智,应为民主,仪表天下,法正万国,继禹之功,统其故服。○缵,子管反。应,应对之应。兹率厥典,奉若天命。天意如此,但当循其典法,奉顺天命而已,无所惭。 
  [疏]“成汤放桀于南巢”○正义曰:桀奔南巢,汤纵而不迫,故称“放”也。传言“南巢,地名”,不知地之所在。《周书》序有“巢伯来朝”,传云:“南方远国。”郑玄云:“巢,南方之国。世一见者,桀之所奔,盖彼国也。以其国在南,故称南耳。”传并以“南巢”为地名,不能委知其处,故未明言之。

  “夏王有罪,矫诬上天,以布命于下。言托天以行虐于民,乃桀之大罪。○矫,居表反。诬音无。帝用不臧,式商受命,用爽厥师。天用桀无道,故不善之。式,用。爽,明也。用商受王命,用明其众,言为主也。○臧,作郎反。简贤附势,实繁有徒。简,略也。贤而无势则略之,不贤有势则附之。若是者繁多有徒众,无道之世所常。○繁音烦。肇我邦于有夏,若苗之有莠,若粟之有秕。始我商家,国于夏世,欲见翦除,若莠生苗,若秕在粟,恐被锄治簸飏。○莠,羊九反。秕,悲里反,徐,甫里反,又必履反。锄,仕鱼反。簸,彼我反。飏音扬。小大战战,罔不惧于非辜。矧予之德,言足听闻。言商家小大忧危,恐其非罪见灭。矧,况也。况我之道德善言足听闻乎!无道之恶有道,自然理。○恶,乌路反。惟王不迩声色,不殖货利。迩,近也。不近声乐,言清简。不近女色,言贞固。殖,生也。不生资货财利,言不贪也。既有圣德,兼有此行。○近,附近之近。行,下孟反。 
  [疏]“夏王”至“厥师”○正义曰:“矫”,诈也。“诬”,加也。夏王自有所欲,诈加上天,言天道须然,不可不尔,假此以布苛虐之命于天下,以困苦下民。上天用桀无道之故,故不善之,用使商家受此为王之命,以王天下。用命商王,明其所有之众,谓汤教之使修德行善以自安乐,是明之也。○传“式,用。爽,明也”○正义曰:“式,用”,《释言》文。昭七年《左传》云:“是以有精爽至于神明。”从爽以至于明,则“爽”是明之始,故“爽”为明也。经称“昧爽”,谓未大明也。

  德懋懋官,功懋懋赏。用人惟己,改过不吝。勉于德者,则勉之以官。勉于功者,则勉之以赏。用人之言,若自己出;有过则改,无所吝惜,所以能成王业。克宽克仁,彰信兆民。言汤宽仁之德明信于天下。 
  [疏]“德懋”至“不吝”○正义曰:于德能勉力行之者,王则劝勉之以官。于功能勉力为之者,王则劝勉之以赏。用人之言,惟如己之所出;改悔过失,无所吝惜。美汤之行如此。凡庸之主,得人之言,耻非己智,虽知其善,不肯遂从。己有愆失,耻于改过,举事虽觉其非,不肯更悔,是惜过不改。故以此美汤也。成汤之为此行,尚为仲虺所称叹,凡人能勉者鲜矣。  乃葛伯仇饷,初征自葛,东征西夷怨,南征北狄怨,葛伯游行,见农民之饷于田者,杀其人,夺其饷,故谓之仇饷。仇,怨也。汤为是以不祀之罪伐之,从此后遂征无道。西夷、北狄,举远以言,则近者着矣。○仇音求。饷,式亮反。曰:‘奚独后予?’怨者辞也。攸徂之民,室家相庆,曰:‘徯予后,后来其苏。’汤所往之民,皆喜曰:“待我君来,其可苏息。”○徯,胡启反。苏,字亦作稣。民之戴商,厥惟旧哉!旧,谓初征自葛时。 
  “佑贤辅德,显忠遂良。贤则助之,德则辅之,忠则显之,良则进之。明王之道。兼弱攻昧,取乱侮亡。弱则兼之,暗则攻之,乱则取之,有亡形则侮之。言正义。推亡固存,邦乃其昌。有亡道,则推而亡之;有存道,则辅而固之。王者如此,国乃昌盛。○推,土雷反。 
  [疏]“乃葛伯仇饷”○正义曰:此言“乃”者,却说已过之事。《胤征》云“乃季秋月朔”,其义亦然。《左传》称“怨耦曰仇”,谓彼人有负于我,我心怨之,是名为“仇”也。饷田之人不负葛伯,葛伯夺其饷而杀之,是葛伯以饷田之人为己之仇。言非所怨而妄杀,故汤为之报也。《孟子》称汤使亳众往为之耕,有童子以黍肉饷,葛伯夺而杀之。则葛伯所杀,杀亳人也。传言“葛伯游行,见农人之饷于田者,杀其人而夺其饷,故谓之仇饷”,乃似葛伯自杀己人,与《孟子》违者,汤之征葛,以人之枉死而为之报耳,不为亳人乃报之,非亳人则赦之,故传指言杀饷,不辨死者何人。亳人、葛人,义无以异,故不复言“亳”,非是故违《孟子》。○传“贤则”至“之道”○正义曰:《周礼·乡大夫》云:“三年则大比,考其德行道艺,而兴贤者。”郑玄云:“贤者谓有德行者。”《诗序》云:“忠臣良士皆是善也。”然则“贤”是德盛之名,“德”是资贤之实,“忠”是尽心之事,“良”是为善之称,俱是可用之人,所从言之异耳。“佑之”与“辅、显之”与“遂”,随便而言之。○传“弱则”至“正义”○正义曰:力少为“弱”,不明为“昧”,政荒为“乱”,国灭为“亡”,“兼”谓包之,“攻”谓击之,“取”谓取为己有,“侮”谓侮慢其人。“弱”、“昧”、“乱”、“亡”,俱是彼国衰微之状。“兼”、“攻”、“取”、“侮”,是此欲吞并之意。“弱”、“昧”是始衰之事,来服则制为己属,不服则以兵攻之。此二者始欲服其人,末是灭其国。“乱”是已乱,“亡”谓将亡,二者衰甚,已将灭其国。亡形已着,无可忌惮,故陵侮其人。既侮其人,必灭其国,故以“侮”言之。此是人君之正义。仲虺陈此者,意亦言桀乱亡,取之不足为愧。下言“推亡”及“覆昏暴”,其意亦在桀也。

  德日新,万邦惟怀。志自满,九族乃离。日新,不懈怠。自满,志盈溢。○懈,工债反。 
  [疏]“德日”至“乃离”○正义曰:《易·系辞》云:“日新之谓盛德。”修德不怠,日日益新,德加于人,无远不届,故万邦之众惟尽归之。志意自满则陵人,人既被陵,情必不附,虽九族之亲,乃亦离之。“万邦”,举远以明近;“九族”,举亲以明疏也。汉代儒者说九族有二,案《礼戴》及《尚书纬》、欧阳说九族,乃异姓有属者,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古尚书》说九族,从高祖至玄孙凡九族。《尧典》云“以亲九族”,传云“以睦高祖玄孙之亲”,则此言“九族”,亦谓高祖玄孙之亲也。谓“万邦惟怀”,实归之。“九族乃离”,实离之。圣贤设言为戒,容辞颇甚,父子之间,便以志满相弃。此言“九族”,以为外姓九族有属,文便也。  王懋昭大德,建中于民,以义制事,以礼制心,垂裕后昆。欲王自勉,明大德,立大中之道于民,率义奉礼,垂优足之道示后世。○中如字;本或作忠,非。裕,徐以树反。予闻曰:‘能自得师者王,求贤圣而事之。○王,徐于况反,又如字。谓人莫已若者亡。自多足,人莫之益,亡之道。好问则裕,自用则小。’问则有得,所以足,不问专固,所以小。○好,呼报反。呜呼!慎厥终,惟其始。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故戒慎终如其始。○鲜,息浅反。殖有礼,覆昏暴。有礼者封殖之,昏暴者覆亡之。○覆,芳服反。暴,蒲报反,字或作虣。钦崇天道,永保天命。”王者如此上事,则敬天安命之道。   


  汤既黜夏命,黜,退也,退其王命。复归于亳,作《汤诰》。 
  汤诰以伐桀大义告天下。 
  [疏]“汤既”至“汤诰”○正义曰:汤既黜夏王之命,复归于亳,以伐桀大义诰示天下。史录其事,作《汤诰》。仲虺在路作诰,此至亳乃作,故次《仲虺》之下。

  王归自克夏,至于亳,诞告万方。诞,大也。以天命大义告万方之众人。○诞音但。告,工毒反。 
  [疏]“王归自克夏”○正义曰:汤之伐桀,当有诸侯从之,不从行者必应多矣。既已克夏,改正名号,还至于亳,海内尽来,犹如《武成》篇所云“庶邦冢君暨百工,受命于周”也。汤于此时大诰诸侯以伐桀之义,故云“诞告万方”。“诞,大”,《释诂》文。“万”者举盈数。下云“凡我造邦”,是诰诸侯也。

  王曰:“嗟!尔万方有众,明听予一人诰。天子自称曰予一人,古今同义。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皇,大。上帝,天也。衷,善也。 
  [疏]“降衷于下民”○正义曰:天生烝民,与之五常之性,使有仁义礼智信,是天降善于下民也。天既与善于民,君当顺之,故下传云,顺人有常之性,则是为君之道。  若有恒性,克绥厥猷惟后。顺人有常之性,能安立其道教,则惟为君之道。夏王灭德作威,以敷虐于尔万方百姓。夏桀灭道德,作威刑以布行虐政于天下百官。言残酷。尔万方百姓,罹其凶害,弗忍荼毒,罹,被。荼毒,苦也。不能堪忍,虐之甚。○罹,力之反;本亦作罗,洛河反。荼音徒。 
  [疏]“弗忍荼毒”○正义曰:《释草》云:“荼,苦菜。”此菜味苦,故假之以言人苦。“毒”谓螫人之虫,蛇虺之类。实是人之所苦,故并言“荼毒”以喻苦也。

  并告无辜于上下神祇。言百姓兆民并告无罪,称冤诉天地。○冤,纡元反。天道福善祸淫,降灾于夏,以彰厥罪。政善天福之,淫过天祸之,故下灾异以明桀罪恶,谴寤之而桀不改。○谴,遣战反。寤,五故反。 
  “肆台小子,将天命明威,不敢赦。行天威,谓诛之。○台音怡。敢用玄牡,敢昭告于上天神后,请罪有夏。明告天,问桀百姓有何罪而加虐乎?○牡,茂后反。 
  [疏]“敢用玄牡”○正义曰:《檀弓》云:“殷人尚白,牲用白。”今云“玄牡”,夏家尚黑,于时未变夏礼,故不用白也。故安国注《论语》“敢用玄牡”之文云,“殷家尚白,未变夏礼,故用玄牡”,是其义也。郑玄说:“天神有六,周家冬至祭皇天大帝于圜丘,牲用苍。夏至祭灵威仰于南郊,则牲用骍。”孔注《孝经》,圜丘与郊共为一事,则孔之所说无六天之事,《论语·尧曰》之篇所言“敢用玄牡”即此事是也。孔注《论语》以为“尧曰”之章“有二帝三王之事,录者采合以成章。检《大禹谟》及此篇与《泰誓》、《武成》,则‘尧曰’之章其文略矣。”。郑玄解《论语》云:“‘用玄牡’者,为舜命禹事,于时裛告五方之帝,莫适用,用皇天大帝之牲。”其意与孔异。

  聿求元圣,与之戮力,以与尔有众请命。聿,遂也。大圣陈力,谓伊尹。放桀除民之秽,是请命。○聿,允橘反,述也。戮旧音六,又力雕反,《说文》力周反,《史记》音力消反。秽,于废反。 
  [疏]传“聿遂也”至“请命”○正义曰:“聿”训述也,述前所以申遂,故“聿”为遂也。“戮力”犹勉力也。《论语》云:“陈力就列。”汤臣大贤惟有伊尹,故知“大圣陈力,谓伊尹”也。伊尹贤人而谓之“圣”者,相对则“圣”极而“贤”,次散文则“贤”、“圣”相通。舜谓禹曰:“惟汝贤。”是“圣”得谓之“贤”,则“贤”亦可言“圣”。郑玄《周礼注》云:“圣通而先识也。”解先识则为圣名,故伊尹可为圣也。《孟子》云:“伯夷圣人之清者也,伊尹圣人之任者也,柳下惠圣人之和者也,孔子圣人之时者也。”是谓伊尹为圣人者也。桀为残虐,人不自保,故伐桀除人之秽,是为请命。  上天孚佑下民,罪人黜伏。孚,信也。天信佑助下民,桀知其罪,退伏远屏。天命弗僣,贲若草木,兆民允殖。僣,差。贲,饰也。言福善祸淫之道不差,天下恶除,焕然咸饰,若草木同华,民信乐生。○僣,子念反,忒也;刘创林反。贲,彼义反,徐扶云反。焕,呼乱反。乐音洛。 
  [疏]“天命”至“允殖”○正义曰:桀以大罪,身即黜伏,是天之福善祸淫之命信而不僣差也。既除大恶,天下焕然修饰,若草木同生华,兆民信乐生也。昔日不保性命,今日乐生活矣。僣差,不齐之意,故传以“僣”为差。“贲,饰”,《易·序卦》文也。

  俾予一人,辑宁尔邦家。言天使我辑安汝国家。国,诸侯。家,卿大夫。兹朕未知获戾于上下,此伐桀未知得罪于天地。谦以求众心。○戾,力计反。 
  [疏]传“此伐”至“众心”○正义曰:经言“兹”者,谓此伐桀也。顾氏云:“‘未知得罪于天地’,言伐桀之事,未知得罪于天地以否。”汤之伐桀,上应天心,下符人事,本实无罪,而云未知得罪以否者,谦以求众心。

  栗栗危惧,若将陨于深渊。栗栗危心,若坠深渊。危惧之甚。○栗音栗。陨,于敏反。 
  “凡我造邦,无从匪彝,无即慆淫,戒诸侯与之更始。彝,常。慆,慢也。无从非常,无就慢过,禁之。○彝,徐音夷。慆,他刀反。各守尔典,以承天休。守其常法,承大美道。尔有善,朕弗敢蔽。罪当朕躬,弗敢自赦,惟简在上帝之心。所以不蔽善人,不赦己罪,以其简在天心故也。 
  [疏]“惟简在上帝之心”○正义曰:郑玄注《论语》云:“简阅在天心,言天简阅其善恶也。”

  其尔万方有罪,在予一人。自责化不至。予一人有罪,无以尔万方。无用尔万方,言非所及。呜呼!尚克时忱,乃亦有终。”忱,诚也。庶几能是诚道,乃亦有终世之美。○忱,市林反。 
  咎单作《明居》。咎单,臣名,主土地之官。作明居民法一篇,亡。○单音善,卷末同。 
  [疏]“咎单作明居”○正义曰:百篇之序此类有四,伊尹作《咸有一德》、周公作《无逸》、作《立政》,与此篇。直言其所作之人,不言其作者之意,盖以经文分明,故略之。马融云:“咎单为汤司空。”传言“主土地之官”,盖亦为司空也。   


  成汤既没,太甲元年,太甲,太丁子,汤孙也。太丁未立而卒,及汤没而太甲立,称元年。伊尹作《伊训》、《肆命》、《徂后》。凡三篇,其二亡。 
  [疏]“成汤”至“徂后”○正义曰:成汤既没,其岁即太甲元年。伊尹以太甲承汤之后,恐其不能纂修祖业,作书以戒之。史叙其事,作《伊训》、《肆命》、《徂后》三篇。○传“太甲”至“元年”○正义曰:“太甲,太丁子”,《世本》文也。此序以“太甲元年”继“汤没”之下,明是太丁未立而卒,太甲以孙继祖,故汤没而太甲代立,即以其年称为元年也。周法以逾年即位,知此即以其年称元年者,此经云“元祀十有二月,伊尹祠于先王。奉嗣王祗见厥祖”,《太甲》中篇云“惟三祀十有二月朔,伊尹以冕服奉嗣王归于亳”,二者皆云“十有二月”,若是逾年即位,二者皆当以正月行事,何以用十二月也?明此经“十二月”是汤崩之逾月,《太甲》中篇“三祀十有二月”是服阕之逾月,以此知汤崩之年,太甲即称元年也。舜禹以受帝终事,自取岁首,遭丧嗣位,经无其文,夏后之世或亦不逾年也。顾氏云:“殷家犹质,逾月即改元年,以明世异,不待正月以为首也。”商谓年为祀,序称“年”者,序以周世言之故也。据此经序及《太甲》之篇,太甲必继汤后,而《殷本纪》云:“汤崩,太子太丁未立而卒,于是乃立太丁之弟外丙。三年崩,别立外丙之弟仲壬。四年崩,伊尹乃立太丁之子太甲。”与经不同,彼必妄也。刘歆、班固不见古文,谬从《史记》。皇甫谧既得此经,作《帝王世纪》,乃述马迁之语,是其疏也。顾氏亦云:“止可依经诰大典,不可用传记小说。”

  伊训作训以教道太甲。 
  惟元祀十有二月乙丑,伊尹祠于先王。此汤崩逾月,太甲即位,奠殡而告。○祀,年也。夏曰岁,商曰祀,周曰年,唐虞曰载。尹祠音辞,祭也。 
  [疏]“惟元祀”○正义曰:“伊尹祠于先王”,谓祭汤也。“奉嗣王祗见厥祖”,谓见汤也。故传解“祠先王”为“奠殡而告”,“见厥祖”为“居位主丧”,“群后咸在”为“在位次”,皆述在丧之事,是言“祠”是奠也。祠丧于殡,敛、祭皆名为奠,虞祔卒哭始名为祭。知“祠”非宗庙者,“元祀”即是初丧之时,未得祠庙,且汤之父祖不追为王,所言“先王”惟有汤耳,故知“祠”实是奠,非祠宗庙也。祠之与奠有大小耳,祠则有主有尸,其礼大;奠则奠器而已,其礼小。奠、祠俱是享神,故可以“祠”言奠,亦由于时犹质,未有节文,周时则祠、奠有异,故传解“祠”为奠耳。○传“此汤”至“而告”○正义曰:《太甲》中篇云:“三祀十有二月,伊尹以冕服奉嗣王。”则是除丧即吉,明十二月服终。《礼记》称:“三年之丧,二十五月而毕。”知此年十一月汤崩,此祠先王是“汤崩逾月,太甲即位,奠殡而告”也。此“奠殡而告”,亦如周康王受顾命尸于天子。春秋之世既有奠殡即位、逾年即位,此逾月即位当奠殡即位也。此言“伊尹祠于先王”,是特设祀也,“嗣王祗见厥祖”是始见祖也。特设祀礼而王始见祖,明是初即王位,告殡为丧主也。

  奉嗣王祗见厥祖,居位主丧。○见,贤遍反。侯甸群后咸在,在位次。○甸,徒遍反。百官总己以听冢宰。伊尹制百官,以三公摄冢宰。○总音揔。伊尹乃明言烈祖之成德,以训于王。汤有功烈之祖,故称焉。 
  [疏]传“汤有”至“称焉”○正义曰:“汤有功烈之祖”,《毛诗》传文也。“烈”训业也,汤有定天下之功业,为商家一代之大祖,故以“烈祖”称焉。  曰:“呜呼!古有夏先后,方懋厥德,罔有天灾。先君谓禹以下、少康以上贤王。言能以德禳灾。○少,诗照反。上,时掌反。禳,如羊反。 
  [疏]传“先君”至“禳灾”○正义曰:有夏先君,总指桀之上世,有德之王皆是也。传举圣贤者言“禹已下、少康已上”,惟当禹与启及少康耳。《鲁语》云:“杼能师禹者也。”杼少康之子,传盖以其德衰薄,故断自少康已上耳。由勉行其德,故无有天灾。言能以德禳灾也。

  山川鬼神,亦莫不宁,莫,无也。言皆安之。暨鸟兽鱼鳖咸若。虽微物皆顺之,明其馀无不顺。○暨,其器反。鳖,必灭反。 
  [疏]“山川”至“咸若”○正义曰:“山川鬼神”,谓山川之鬼神也。“亦莫不宁”者,谓鬼神安人君之政。政善则神安之,神安之则降福人君,无妖孽也。“鸟兽鱼鳖咸若”者,谓人君顺禽鱼,君政善而顺彼性,取之有时,不夭杀也。鸟兽在陆,鱼鳖在水,水陆所生微细之物,人君为政皆顺之,明其馀无不顺也。

  于其子孙弗率,皇天降灾,假手于我有命,言桀不循其祖道,故天下祸灾,借手于我有命商王诛讨之。造攻自鸣条,朕哉自亳。造、哉,皆始也。始攻桀伐无道,由我始修德于亳。○亳,旁各反,徐扶各反。 
  [疏]“于其”至“自亳”○正义曰:“于其子孙”,于有夏先君之子孙,谓桀也。“不循其祖之道,天下祸灾”,谓灭其国而诛其身也。天不能自诛于桀,故借手于我有命之人,谓成汤也。言汤有天命,将为天子,就汤借手使诛桀也。既受天命诛桀,始攻从鸣条之地而败之。天所以命我者,由汤始自修德于亳故也。  惟我商王,布昭圣武,代虐以宽,兆民允怀。言汤布明武德,以宽政代桀虐政,兆民以此皆信怀我商王之德。今王嗣厥德,罔不在初。言善恶之由无不在初,欲其慎始。立爱惟亲,立敬惟长,始于家邦,终于四海。言立爱敬之道,始于亲长,则家国并化,终洽四海。○长,丁丈反。 
  [疏]“立爱”至“四海”○正义曰:王者之驭天下,抚兆人,惟爱敬二事而已。《孝经·天子之章》盛论爱敬之事,言天子当用爱敬以接物也。行之所立,自近为始。立爱惟亲,先爱其亲,推之以及疏。立敬惟长,先敬其长,推之以及幼。即《孝经》所云“爱亲者不敢恶于人,敬亲者不敢慢于人”。是推亲以及物,始则行于家国,终乃治于四海,即《孝经》所云“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是也。所异者《孝经》论爱敬并始于亲,令缘亲以及疏,此分敬属长,言从长以及幼耳。

  呜呼!先王肇修人纪,从谏弗咈,先民时若。言汤始修为人纲纪,有过则改,从谏如流,必先民之言是顺。○咈,扶弗反。 
  [疏]“先民时若”○正义曰:贾逵注《周语》云:“先民,古贤人也。”《鲁语》云“古曰在昔,昔曰先民”,然则先民在古昔之前,远言之也。远古贤人亦是民内之一人,故以“民”言之。先民之言于是顺从,言其动皆法古贤也。

  居上克明,言理恕。 
  [疏]“居上克明”○正义曰:见下之谓“明”,言其以理恕物,照察下情,是能明也。

  为下克忠,事上竭诚。与人不求备,检身若不及,使人必器之。常如不及,恐有过。 
  [疏]“检身若不及”○正义曰:“检”谓自摄敛也,检敕其身,常如不及,不自大以卑人,不恃长以陵物也。

  以至于有万邦,兹惟艰哉!言汤操心常危惧,动而无过,以至为天子,此自立之难。○操,七曹反,又七报反。 
  敷求哲人,俾辅于尔后嗣,布求贤智,使师辅于尔嗣王。言仁及后世。○哲,本又作喆。俾,必尔反。制官刑,儆于有位。言汤制治官刑法,以儆戒百官。○儆,居领反。曰:‘敢有恒舞于宫,酣歌于室,时谓巫风。常舞则荒淫。乐酒曰酣,酣歌则废德。事鬼神曰巫。言无政。○酣,户甘反。巫音无。乐音洛。敢有殉于货色,恒于游畋,时谓淫风。殉,求也。昧求财货美色,常游戏畋猎,是淫过之风俗。○殉,辞俊反,徐辞荀反。畋音田。敢有侮圣言,逆忠直,远耆德,比顽童,时谓乱风。狎侮圣人之言而不行,拒逆忠直之规而不纳,耆年有德疏远之,童稚顽嚚亲比之,是荒乱之风俗。○远,于万反,注同。耆,巨夷反。比,毗志反,徐扶至反。稚,直利反。嚚,鱼巾反。惟兹三风十愆,卿士有一于身,家必丧;有一过则德义废,失位亡家之道。○愆,去干反。丧如字,又息浪。邦君有一于身,国必亡。诸侯犯此,国亡之道。臣下不匡,其刑墨,具训于蒙士。’邦君卿士则以争臣自匡正。臣不正君,服墨刑,凿其额,?以墨。蒙士,例谓下士,士以争友仆隶自匡正。○争,谏争之争。凿,在洛反。额,鱼白反。?,乃结反。未,郎计反。 
  [疏]“曰敢有”至“蒙士”○正义曰:此皆汤所制治官之刑,以儆戒百官之言也。“三风十愆”,谓巫风二,舞也,歌也;淫风四,货也,色也,游也,畋也;与乱风四为十愆也。舞及游、畋,得有时为之,而不可常然,故三事特言“恒”也。歌则可矣,不可乐酒而歌,故以“酣”配之。巫以歌舞事神,故歌舞为巫觋之风俗也。货色人所贪欲,宜其以义自节,而不可专心殉求,故言“殉于货色”。心殉货色,常为游畋,是谓淫过之风俗也。侮慢圣人之言,拒逆忠直之谏,疏远耆年有德,亲比顽愚幼童,爱恶憎善,国必荒乱,故为“荒乱之风俗”也。此“三风十愆”,虽恶有大小,但有一于身,皆丧国亡家,故各从其类,相配为风俗。“臣下不匡,其刑墨”,言臣无贵贱,皆当匡正君也。“具训于蒙士”者,谓汤制官刑,非直教训邦君卿大夫等,使之受谏,亦备具教训下士,使受谏也。○传“常舞”至“无政”○正义曰:酣歌常舞并为耽乐无度,荒淫废德,俱是败乱政事,其为愆过不甚异也。恒舞酣歌乃为愆耳,若不恒舞、不酣歌非为过也。“乐酒曰酣”,言耽酒以自乐也。《说文》亦云:“酣,乐酒也。”《楚语》云:“民之精爽不携贰者,则明神降之,在男曰觋,在女曰巫。”又《周礼》有男巫女巫之官,皆掌接神,故“事鬼神曰巫”也。废弃德义,专为歌舞,似巫事鬼神然,言其无政也。○传“殉求”至“风俗”○正义曰:“殉”者心循其事,是贪求之意,故为求也。志在得之,不顾礼义,“昧求”谓贪昧以求之。《无逸》云“于游、于畋”,是“游”与“畋”别,故为游戏与畋猎为之无度,是淫过之风俗也。○传“狎侮”至“风俗”○正义曰:“侮”谓轻慢,“狎”谓惯忽,故传以“狎”配“侮”而言之。《旅獒》云“德盛不狎侮”,是“狎”、“侮”意相类也。○传“邦君”至“匡正”○正义曰:言十愆有一,则亡国丧家,邦君卿士虑其丧亡之故,则宜以争臣自匡正。犯颜而谏,臣之所难,故设不谏之刑以励臣下,故言“臣不正君,则服墨刑”。墨刑,五刑之轻者。谓“凿其额,?以墨”,《司刑》所谓“墨罪五百”者也。“蒙”谓蒙稚,卑小之称,故“蒙士例谓下士”也。顾氏亦以为“蒙”谓蒙暗之士,“例”字宜从下读,言此等流例谓下士也。  “呜呼!嗣王祇厥身,念哉!言当敬身,念祖德。圣谟洋洋,嘉言孔彰。洋洋,美善。言甚明可法。○洋音羊,徐音翔。 
  [疏]“圣谟”至“孔彰”○正义曰:此叹圣人之谟洋洋美善者,谓上汤作官刑,所言三风十愆,令受下之谏,是善言甚明可法也。

  惟上帝不常,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祥,善也。天之祸福,惟善恶所在,不常在一家。尔惟德罔小,万邦惟庆。修德无小,则天下赉庆。○赉,力代反。尔惟不德罔大,坠厥宗。”苟为不德无大,言恶有类,以类相致,必坠失宗庙。此伊尹至忠之训。 
  [疏]“尔惟”至“厥宗”○正义曰:又戒王,尔惟修德而为善。德无小,德虽小犹万邦赖庆,况大善乎?尔惟不德而为恶,恶无大,恶虽小犹坠失其宗庙,况大恶乎?。○传“苟为”至“之训”○正义曰:“尔惟德”,谓修德以善也。“尔惟不德”,谓不修德为恶也。《易·系辞》曰:“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乃谓大善始为福,大恶乃成祸。此训作劝诱之辞,言为善无小,小善万邦犹庆,况大善乎?而为恶无,大言小恶犹坠厥宗,况大恶乎?此经二事辞反而意同也。传“言恶有类”者,解小恶坠宗之意。初为小恶,小恶有族类,以类相致,至于大恶,若致于大恶,必坠失宗庙。言至于大恶乃坠,非小恶即能坠也。《晋语》云:“赵文子冠,见韩献子,曰:‘戒之,此谓成人。成人在始,始与善,善进,不善蔑由至矣。始与不善,不善进,善亦蔑由至矣。’”言恶有类,以类相致也。今太甲初立,恐其亲近恶人,以恶类相致祸害,故以言戒之。此是伊尹至忠之训也。

  肆命陈天命以戒太甲,亡。 
  徂后陈往古明君以戒,亡。   


  太甲既立,不明,不用伊尹之训,不明居丧之礼。伊尹放诸桐。汤葬地也。不知朝政,故曰放。○朝,直遥反。三年复归于亳,思庸,念常道。伊尹作《太甲》三篇。 
  [疏]“太甲”至“三篇”○正义曰:太甲既立为君,不明居丧之礼,伊尹放诸桐宫,使之思过,三年复归于亳都,以其能改前过,思念常道故也。自初立至放而复归,伊尹每进言以戒之,史叙其事作《太甲》三篇。案经上篇是放桐宫之事,中下二篇是归亳之事,此序历言其事以总三篇也。○传“不用”至“之礼”○正义曰:此篇承《伊训》之下,经称“不惠于阿衡”,知“不明”者,“不用伊尹之训”也。“王徂桐宫”,始云“居忧”,是未放已前不明居丧之礼也。○传“汤葬”至“曰放”○正义曰:经称“营于桐宫,密迩先王”,知桐是“汤葬地”也。舜放四凶,徙之远裔;春秋放其大夫,流之他境;嫌此亦然,故辨之云“不知朝政,故曰放”。使之远离国都,往居墓侧,与彼放逐事同,故亦称“放”也。古者天子居丧三年,政事听于冢宰,法当不知朝政,而云“不知朝政,曰放”者,彼正法三年之内,君虽不亲政事,冢宰犹尚谘禀,此则全不知政,故为放也。

  太甲戒太甲,故以名篇。 
  [疏]传“戒太甲,故以名篇”○正义曰:《盘庚》、《仲丁》、《祖乙》等皆是发言之人名篇,此《太甲》及《沃丁》、《君奭》以被告之人名篇,史官不同,故以为名有异。且《伊训》、《肆命》、《徂后》与此三篇及《咸有一德》皆是伊尹戒太甲,不可同名《伊训》,故随事立称,以《太甲》名篇也。

  惟嗣王不惠于阿衡,阿,倚。衡,平。言不顺伊尹之训。○倚,于绮反。 
  [疏]“惟嗣”至“阿衡”○正义曰:太甲以元年十二月即位,比至放桐之时,未知凡经几月。必是伊尹数谏,久而不顺,方始放之,盖以三五月矣,必是二年放之。序言“三年复归”者,谓即位三年,非在桐宫三年也。史录其伊尹训王,有《伊训》、《肆命》、《徂后》,其馀忠规切谏,固应多矣。太甲终不从之,故言“不惠于阿衡”。史为作书发端,故言此为目也。○传“阿倚”至“之训”○正义曰:古人所读“阿”、“倚”同音,故“阿”亦倚也。称上谓之“衡”,故“衡”为平也。《诗》毛传云:“阿衡,伊尹也。”郑玄亦云:“阿,倚。衡,平也。伊尹,汤倚而取平,故以为官名。”

  伊尹作书曰:“先王顾諟天之明命,以承上下神祇。顾谓常目在之。諟,是也。言敬奉天命以承顺天地。○顾音故。諟音是,《说文》:“理也。”祇,巨支反。 
  [疏]传“顾谓”至“天地”○正义曰:《说文》云:“顾,还视也。”“諟”与“是”,古今之字异,故变文为“是”也。言先王每有所行,必还回视是天之明命,谓常目在之。言其想象如目前,终常敬奉天命,以承上天下地之神祇也。  社稷宗庙,罔不祇肃。肃,严也。言能严敬鬼神而远之。○远,于万反。天监厥德,用集大命,抚绥万方。监,视也。天视汤德,集王命于其身,抚安天下。○监,工暂反。惟尹躬克左右厥辟宅师,伊尹言能助其君居业天下之众。○辟,必亦反,徐甫亦反。 
  [疏]“惟尹躬”○正义曰:《孙武兵书》及《吕氏春秋》皆云伊尹名挚,则“尹”非名也。今自称“尹”者,盖汤得之,使尹正天下,故号曰“伊尹”;人既呼之为“尹”,故亦以“尹”自称。礼法君前臣名,不称名者,古人质直,不可以后代之礼约之。

  肆嗣王丕承基绪。肆,故也。言先祖勤德,致有天下,故子孙得大承基业,宜念祖修德。丕,普悲反,徐甫眉反。惟尹躬先见于西邑夏,自周有终,相亦惟终。周,忠信也。言身先见夏君臣用忠信有终。夏都在亳西。○先见,并如字,注同。其后嗣王,罔克有终,相亦罔终。言桀君臣灭先人之道德,不能终其业,以取亡。○相,悉亮反。嗣王戒哉!祗尔厥辟,辟不辟,忝厥祖。”以不终为戒慎之至,敬其君道,则能终。忝,辱也。为君不君,则辱其祖。 
  王惟庸,罔念闻。言太甲守常不改,无念闻伊尹之戒。伊尹乃言曰:“先王昧爽丕显,坐以待旦。爽,显皆明也。言先王昧明思大明其德,坐以待旦而行之。○昧音妹。旁求俊彦,启迪后人,旁非一方。美士曰彦。开道后人。言训戒。○俊,本亦作畯。迪,大历反。无越厥命以自覆。越,坠失也。无失亡祖命而不勤德,以自颠覆。○越,于月反,本又作粤。覆,芳服反,注同。慎乃俭德,惟怀永图。言当以俭为德,思长世之谋。若虞机张,往省括于度,则释。机,弩牙也。虞,度也。度机,机有度以准望,言修德夙夜思之,明旦行之,如射先省矢括于度,释则中。○省,息井反。括,故活反。度如字。虞度,待洛反。中,丁仲反。钦厥止,率乃祖攸行,止谓行所安止,君止于仁,子止于孝。 
  惟朕以怿,万世有辞。”言能循汝祖所行,则我喜悦,王亦见叹美无穷。○怿音亦。 
  [疏]“伊尹”至“有辞”○正义曰:伊尹作书以告,太甲不念闻之。伊尹乃又言曰:“先王以昧爽之时,思大明其德,既思得其事,则坐以待旦,明则行之。其身既勤于政,又乃旁求俊彦之人,置之于位,令以开导后人。先王之念子孙,其忧勤若是,嗣王今承其后,无得坠失其先祖之命,以自覆败。王当慎汝俭约之德,令其以俭为德而谨慎守之,惟思其长世之谋。谋为政之事,譬若以弩射也。可准度之机已张之,又当以意往省视矢括,当于所度,则释而放之。如是而射,则无不中矣。犹若人君所修政教,欲发命也,当以意夙夜思之,使当于民心,明旦行之,则无不当矣。王又当敬其身所安止,循汝祖之所行。若能如此,惟我以此喜悦,王于万世常有善辞,言有声誉,亦见叹美无穷也。”○传“爽显”至“行之”○正义曰:昭七年《左传》云:“是以有精爽至于神明。”从“爽”以至于“明”,是“爽”谓未大明也。“昧”是晦冥,“爽”是未明,谓夜向晨也。《释诂》云:“丕,大也。显,光也。”光亦明也。于夜昧冥之时,思欲大明其德,既思得之,坐以待旦而行之。言先王身之勤也。○传“旁非”至“训戒”○正义曰:“旁”谓四方求之,故言“非一方”也。“美士曰彦”,《释训》文。舍人曰:“国有美士,为人所言道也。”○传“机弩”至“则中”○正义曰:“括”谓矢末,“机张”、“省括”,则是以射喻也。“机”是转关,故为弩牙。“虞”训度也。度机者,机有法度,以准望所射之物,“准望”则解经“虞”也。如射者弩以张讫机关,先省矢括与所射之物,三者于法度相当,乃后释弦发矢,则射必中矣。言为政亦如是也。

  王未克变。未能变,不用训。太甲性轻脱,伊尹至忠,所以不已。○轻,遣政反。 
  [疏]传“未能”至“不已”○正义曰:“未能变”者,据在后能变,故当时为未能也。时既未变,是不用伊尹之训也。太甲终为人主,非是全不可移,但体性轻脱,与物推迁,虽有心向善,而为之不固。伊尹至忠,所以进言不已。是伊尹知其可移,故诲之不止,冀其终从己也。

  伊尹曰:“兹乃不义,习与性成。言习行不义,将成其性。○义,本亦作谊。予弗狎于弗顺,营于桐宫,密迩先王其训,无俾世迷。狎,近也。经营桐墓立宫,令太甲居之。近先王,则训于义,无成其过,不使世人迷惑怪之。○俾,必尔反,后篇同。近,附近之近。令,力呈反。 
  [疏]“伊尹”至“世迷”○正义曰:伊尹以王未变,乃告于朝廷群臣曰:“此嗣王所行,乃是不义之事。习行此事,乃与性成。”言为之不已,将以不义为性也。“我不得令王近于不顺之事,当营于桐墓立宫,使此近先王,当受人教训之,无得成其过失,使后世人迷惑怪之”。○传“狎近”至“怪之”○正义曰:狎习是相近之义,故训为近也。不顺即是近不顺也。习为不义,近于不顺,则当日日益恶,必至灭亡,故伊尹言已不得使王近于不顺,故经营桐墓,立宫墓旁,令太甲居之,不使复知朝政,身见废退,必当改悔为善也。  王徂桐宫居忧,往入桐宫,居忧位。 
  [疏]传“往入”至“忧位”○正义曰:亦既不知朝政之事,惟行居丧之礼。“居忧位”谓服治丧礼也。伊尹亦使兵士卫之,选贤俊教之,故太甲能终信德也。

  克终允德。”言能思念其祖,终其信德。   


  惟三祀十有二月朔,汤以元年十一月崩,至此二十六月,三年服阕。○阕,苦穴反。伊尹以冕服奉嗣王归于亳。冕,冠也。逾月即吉服。○冕音免。 
  [疏]“惟三”至“于亳”○正义曰:周制,君薨之年属前君,明年始为新君之元年。此殷法,君薨之年而新君即位,即以其年为新君之元年。“惟三祀”者,太甲即位之三年也。汤以元年十一月崩,至此年十一月为再期,除丧服也。至十二月服阕。阕,息也。如丧服息即吉服。举事贵初始,故于十二月朔以冕服奉嗣王归于亳。冕是在首之服,冠内之别名,冠是首服之大名,故传以“冕”为冠。案《王制》云:“殷人冔而祭。”《大雅》云:“常服黼冔。”冔是殷之祭冠,今云“冕”者,盖“冕”为通名。《王制》又云:“有虞氏皇而祭,夏后氏收而祭,殷人冔而祭,周人冕而祭。”并是当代别名。殷礼不知天子几冕,《周礼》天子六冕,大裘之冕,祭天尚质。弁师惟掌五冕,备物尽文,惟衮冕耳。此以“冕服”,盖以衮冕之服也。顾氏云:“祥禫之制,前儒不同。”案《士虞礼》云“期而小祥”,又“期而大祥”,“中月而禫”。王肃云:“祥月之内又禫祭,服弥宽而变弥数也。”《礼记·檀弓》云“祥而缟,是月禫,徙月乐”。王肃云:“是祥之月而禫,禫之明月可以乐矣。”案此孔传云“二十六月,服阕”,则与王肃同。郑玄以中月为间一月,云“祥后复更有一月而禫”,则三年之丧凡二十七月,与孔为异。

  作书曰:“民非后,罔克胥匡以生。无能相匡,故须君以生。○胥,息馀反。后非民,罔以辟四方。须民以君四方。皇天眷佑有商,俾嗣王克终厥德,实万世无疆之休。”言王能终其德,乃天之顾佑商家,是商家万世无穷之美。○疆,居良反。 
  王拜手稽首,曰:“予小子不明于德,自底不类。君而稽首于臣,谢前过。类,善也。暗于德,故自致不善。○底,之履反。欲败度,纵败礼,以速戾于厥躬。速,召也。言己放纵情欲,毁败礼仪法度,以召罪于其身。○败,必迈反,徐甫迈反。纵,子用反。戾,郎计反。 
  [疏]传“速召”至“其身”○正义曰:《释言》云:“速,征也。征,召也。”转以相训,故“速”为召也。“欲”者本之于情,“纵”者放之于外,有欲而纵之,“纵”、“欲”为一也。准法谓之“度”,体见谓之“礼”,“礼”、“度”一也。故传并释之,“言己放纵情欲,毁败礼仪法度,以召罪于其身”也。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孽,灾。逭,逃也。言天灾可避,自作灾不可逃。○孽,鱼列反。逭,胡乱反。 
  [疏]传“孽灾”至“可逃”○正义曰:《洪范五行传》有“妖、孽、眚、祥”,《汉书·五行志》说云:“凡草物之类谓之妖,妖犹夭胎,言尚微也。虫豸之类谓之孽,孽则牙孽矣。甚则异物生,谓之眚。自外来谓之祥。”是“孽”为灾初生之名,故为灾也。“逭,逃也”,《释言》文。樊光云:“行相避逃谓之逭,亦行不相逢也。”天作灾者,谓若太戊桑谷生朝,高宗雊雉升鼎耳。可修德以禳之,是“可避”也。“自作灾”者,谓若桀放鸣条,纣死宣室,是“不可逃”也。据其将来,修德可去;及其已至,改亦无益。天灾自作,逃否亦同。且天灾亦由人行而至,非是横加灾也。此太甲自悔之深,故言自作甚于天灾耳。  既往背师保之训,弗克于厥初,尚赖匡救之德,图惟厥终。”言己已往之前,不能修德于其初,今庶几赖教训之德,谋终于善。悔过之辞。○背音佩,徐扶代反。 
  伊尹拜手稽首,拜手,首至手。 
  [疏]传“拜手,首至手”○正义曰:《周礼·太祝》:“辨九拜,一曰稽首,二曰顿首,三曰空首。”郑玄云:“稽首,拜头至地也。顿首,拜头叩地也。空首,拜头至手,所谓拜手也。”郑惟解此三者拜之形容,所以为异也。稽首头至地,头下至地也。顿首头下至地,暂一叩之而已。此言“拜手稽首”者,初为拜头至手,乃复申头以至于地,至手是为“拜手”,至地乃为“稽首”。然则凡为稽首者,皆先为拜手,乃后为稽首。故“拜手稽首”连言之,诸言“拜手稽首”,义皆同也。《太祝》又云:“四曰振动,五曰吉拜,六曰凶拜,七曰奇拜,八曰褒拜,九曰肃拜。”郑注云,振动者,战栗变动而拜。吉拜者,拜而后稽颡,谓齐衰不杖以下者之拜。凶拜者,稽颡而后拜,即三年丧拜也。奇拜者,谓君答臣一拜也。褒拜者,谓再拜拜神与尸也。肃拜者,谓揖拜也,礼介者不拜,及妇人之拜也。《左传》云:“天子在,寡君无所稽首。”则诸侯于天子稽首也,诸侯相于则顿首也,君于臣则空首也。

  曰:“修厥身,允德协于下,惟明后。言修其身,使信德合于群下,惟乃明君。先王子惠困穷,民服厥命,罔有不悦。言汤子爱困穷之人,使皆得其所,故民心服其教令,无有不忻喜。并其有邦厥邻,乃曰:‘徯我后,后来无罚。’汤俱与邻并有国,邻国人乃曰:“待我君来。”言忻戴。“君来无罚”,言仁惠。○徯,胡启反。 
  [疏]“并其”至“无罚”○正义曰:言汤昔为诸侯之时,与汤并居其有邦国,谓诸侯之国也。此诸侯国人其与汤邻近者,皆原以汤为君。乃言曰:“待我后,后来无罚于我。”言羡慕汤德,忻戴之也。

  王懋乃德,视乃厥祖,无时豫怠。言当勉修其德,法视其祖而行之,无为是逸豫怠惰。○懋音茂。奉先思孝,接下思恭。以念祖德为孝,以不骄慢为恭。视远惟明,听德惟聪。言当以明视远,以聪听德。 
  [疏]传“言当”至“听德”○正义曰:人之心识所知在于闻见,闻见所得在于耳目,故欲言人之聪明,以视听为主。视若不见,故言“惟明”,“明”谓监察是非也。听若不闻,故言“惟聪”,“聪”谓识知善恶也。视戒见近迷远,故言“视远”。听戒背正从邪,故言“听德”。各准其事,相配为文。  朕承王之休无斁。”王所行如此,则我承王之美无厌。○斁音亦。厌,于艳反。   


  伊尹申诰于王曰:“呜呼!惟天无亲,克敬惟亲。言天于人无有亲疏,惟亲能敬身者。 
  [疏]“伊尹申诰于王”○正义曰:伊尹以至忠之心喜王改悔,重告于王,冀王大善,一篇皆诰辞也。天亲克敬,民归有仁,神享克诚,言天民与神皆归于善也。奉天宜其敬谨,养民宜用仁恩,事神当以诚信,亦准事相配而为文也。

  民罔常怀,怀于有仁。民所归无常,以仁政为常。鬼神无常享,享于克诚。言鬼神不保一人,能诚信者则享其祀。天位艰哉!言居天子之位难,以此三者。德惟治,否德乱。为政以德则治,不以德则乱。○治,直吏反,注及下同。与治同道,罔不兴。与乱同事,罔不亡。言安危在所任,治乱在所法。 
  [疏]传“言安”至“所法”○正义曰:任贤则兴,盐佞则亡,故“安危在所任”。于善则治,于恶则乱,故“治乱在所法”。总言治国则称“道”,单指所行则言“事”。兴难而亡易,道大而事小,故大言“兴”而小言“亡”也。此所云“惟言治乱在所法”耳。下句云“终始慎厥与”,言当与贤不与佞,治乱在于用臣,故传于此言“安危在所任”也。

  “终始慎厥与,惟明明后。明慎其所与治乱之机,则为明王明君。 
  [疏]“惟明明后”○正义曰:重言“明明”,言其为大明耳。传因文重,故言“明王明君”,君、王犹是一也。

  “先王惟时懋敬厥德,克配上帝。言汤推是终始所与之难,勉修其德,能配天而行之。今王嗣有令绪,尚监兹哉!令,善也。继祖善业,当夙夜庶几视祖此配天之德而法之。若升高,必自下。若陟遐,必自迩。言善政有渐,如登高升远必用下近为始,然后终致高远。无轻民事,惟难。无轻为力役之事,必重难之乃可。无安厥位,惟危。言当常自危惧,以保其位。慎终于始。于始虑终,于终思始。 
  [疏]“慎终于始”○正义曰:欲慎其终,于始即须慎之,故传云“于始虑终”。传以将终戒惰,故又云“于终思始”,言终始皆当慎也。  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人以言咈违汝心,必以道义求其意,勿拒逆之。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逊,顺也。言顺汝心,必以非道察之,勿以自臧。呜呼!弗虑胡获?弗为胡成?一人元良,万邦以贞。胡,何。贞,正也。言常念虑道德,则得道德;念为善政,则成善政。一人,天子。天子有大善,则天下得其正。 
  [疏]传“胡何”至“其正”○正义曰:“胡”之与“何”,方言之异耳。《易》彖、象皆以“贞”为正也。伊尹此言,劝王为善,“弗虑”、“弗为”,必是善事。人君善事,惟有道德政教。言不虑何获,是念虑有所得,知心所念虑是道德也。不为何成,则为之有所成,则知心所念是为善政也。谓天子为“一人”者,其义有二。一则天子自称“一人”,是为谦辞,言己是人中之一耳。一则臣下谓天子为“一人”,是为尊称,言天下惟一人而已

  君罔以辩言乱旧政,利口覆国家,故特慎焉。臣罔以宠利居成功,成功不退,其志无限,故为之极以安之。 
  [疏]传“成功”至“安之”○正义曰:四时之序,成功者退。臣既成功,不知退谢,其志贪欲无限,其君不堪所求,或有怨恨之心,君惧其谋,必生诛杀之计,自古以来,人臣有功不退者皆丧家灭族者众矣。经称臣无以宠利居成功者,为之限极以安之也。伊尹告君而言及臣事者,虽复泛说大理,亦见已有退心也。

  邦其永孚于休。”言君臣各以其道,则国长信保于美。   


  伊尹作《咸有一德》。言君臣皆有纯一之德,以戒太甲。 
  [疏]“伊尹作《咸有一德》”○正义曰:太甲既归于亳,伊尹致仕而退,恐太甲德不纯一,故作此篇以戒之。经称尹躬及汤咸有一德,言己君臣皆有纯一之德,戒太甲使君臣亦然。此主戒太甲而言臣有一德者,欲令太甲亦任一德之臣。经云“任官惟贤材,左右惟其人”,是戒太甲使善用臣也。伊尹既放太甲,又迎而复之,是伊尹有纯一之德,己为太甲所信,是己君臣纯一,欲令太甲法之。

  咸有一德即政之后恐其不一,故以戒之。 
  [疏]“咸有一德”○正义曰:此篇终始皆言一德之事,发首至“陈戒于德”叙其作戒之由,已下皆戒辞也。“德”者,得也,内得于心,行得其理,既得其理,执之必固,不为邪见更致差贰,是之谓“一德”也。而凡庸之主,监不周物,志既少决,性复多疑,与智者谋之,与愚者败之,则是二三其德,不为一也。经云:“德惟一,动罔不吉。德二三,动罔不凶。”是不二三则为一德也。又曰:“终始惟一,时乃日新。”言守一必须固也。太甲新始即政,伊尹恐其二三,故专以一德为戒。

  伊尹既复政厥辟,还政太甲。将告归,乃陈戒于德。告老归邑,陈德以戒。 
  [疏]“伊尹”至“于德”○正义曰:自太甲居桐,而伊尹秉政。太甲既归于亳,伊尹还政其君,将欲告老归其私邑,乃陈言戒王于德,以一德戒王也。太甲既得复归,伊尹即应还政,其告归陈戒,未知在何年也。下云“今嗣王新服厥命”,则是初始即政,盖太甲居亳之后即告老也。《君奭》云:“在太甲,时则有若保衡。”保衡,伊尹也。襄二十一年《左传》云:“伊尹放太甲而相之,卒无怨色。”则伊尹又相太甲。盖伊尹此时将欲告归,太甲又留之为相,如成王之留周公,不得归也。○传“告老”至“以戒”○正义曰:伊尹汤之上相,位为三公,必封为国君。又受邑于畿内,告老致政事于君,欲归私邑以自安。将离王朝,故陈戒以德也。《无逸》云“肆祖甲之享国三十三年”,传称祖甲即太甲也。《殷本纪》云:“太甲崩,子沃丁立。”《沃丁》序云:“沃丁既葬伊尹于亳。”则伊尹卒在沃丁之世。汤为诸侯之时已得伊尹,此至沃丁始卒,伊尹寿年百有馀岁。此告归之时,已应七十左右也。《殷本纪》云:“太甲既立三年,伊尹放之于桐宫。居桐宫三年,悔过反善,伊尹乃迎而受之政。”谓太甲归亳之岁已为即位六年,与此经相违,马迁之说妄也。《纪年》云,殷仲壬“即位,居亳,其卿士伊尹”。仲壬崩,伊尹乃放太甲于桐而自立也。伊尹即位于太甲七年。太甲潜出自桐,杀伊尹,乃立其子伊陟、伊奋,命复其父之田宅而中分之。案此经序伊尹奉太甲归于亳,其文甚明。《左传》又称“伊尹放太甲而相之”,《孟子》云“有伊尹之志则可,无伊尹之志则篡”,伊尹不肯自立,太甲不杀伊尹也。必若伊尹放君自立,太甲起而杀之,则伊尹死有馀罪,义当污宫灭族,太甲何所感德而复立其子,还其田宅乎?《纪年》之书,晋太康八年汲郡民发魏安僖王冢得之,盖当时流俗有此妄说,故其书因记之耳。

  曰:“呜呼!天难谌,命靡常。以其无常,故难信。○谌,徐巿林反。常厥德,保厥位。厥德匪常,九有以亡。人能常其德,则安其位。九有,诸侯。桀不能常其德,汤伐而兼之。 
  [疏]“九有以亡”○正义曰:《毛诗》传云:“九有,九州也。”此传云“九有,诸侯”,谓九州所有之诸侯。伊尹此言,泛说大理,未指夏桀,但传顾下文比桀,为此言之验,故云“桀不能常其德,汤伐而兼之”。

  夏王弗克庸德,慢神虐民。言桀不能常其德,不敬神明,不恤下民。皇天弗保,监于万方,启迪有命,言天不安桀所为,广视万方,有天命者开道之。眷求一德,俾作神主。天求一德,使伐桀为天地神祇之主。惟尹躬暨汤,咸有一德,克享天心,受天明命,享,当也。所征无敌,谓之受天命。 
  [疏]传“享当”至“天命”○正义曰:德当神意,神乃享之,故以“享”为当也。天道远而人道近,天之命人,非有言辞文诰,正以神明佑之,使之所征无敌,谓之受天命也。纬候之书乃称有黄龙白龟白鱼赤雀负图衔书以授圣人,正典无其事也。汉自哀平之间,纬候始起,假托鬼神,妄称祥瑞,孔时未有其说,纵使时已有之,亦非孔所信也。

  以有九有之师,爰革夏正。爰,于也。于得九有之众,遂伐夏胜之,改其正。非天私我有商,惟天佑于一德。非天私商而王之,佑助一德,所以王。○王,于况反,下同;或如字。非商求于下民,惟民归于一德。非商以力求民,民自归于一德。德惟一,动罔不吉。德二三,动罔不凶。二三,言不一。惟吉凶不僣在人,惟天降灾祥在德。行善则吉,行恶则凶,是不差。德一,天降之善;不一,天降之灾;是在德。○僣,子念反。 
  [疏]“惟吉”至“在德”○正义曰:指其已然,则为“吉凶”;言其征兆,则曰“灾祥”;其事不甚异也。吉凶已成之事,指人言之,故曰“在人”。灾祥未至之征,行之所招,故言“在德”。“在德”谓为德有一与不一,“在人”谓人行有善与不善也。吉凶已在其身,故不言来处;灾祥自外而至,故言“天降”;其实吉凶亦天降也。

  “今嗣王新服厥命,惟新厥德。其命,王命。新其德,戒勿怠。终始惟一,时乃日新。言德行终始不衰杀,是乃日新之义。○行,下孟反。杀,色界反,衰微也,杀害也,言小小害也。任官惟贤材,左右惟其人。官贤才而任之,非贤材不可任。选左右,必忠良。不忠良,非其人。臣为上为德,为下为民。言臣奉上布德,顺下训民,不可官所私,任非其人。○为上,于伪反,下“为民”同。为德,如字,下“为下”同,徐皆于伪反。其难其慎,惟和惟一。其难无以为易,其慎无以轻之,群臣当和一心以事君,政乃善。○易,以豉反。 
  [疏]“今嗣王”至“惟一”○正义曰:上既言“在德”,此指戒嗣王,今新始服其王命,惟当新其所行之德。所云“新”者,终始所行,惟常如一,无有衰杀之时,是乃“日新”也。王既身行一德,臣亦当然。任人为官,惟用其贤材。辅弼左右,惟当用其忠良之人,乃可为左右耳。此“任官”、“左右”即王之臣也。臣之为用,所施多矣。何者?言臣之助为在上,当施为道德;身为臣下,当须助为于民也。臣之既当为君,又须为民,故不可任非其才,用非其人。此臣之所职,其事甚难,无得以为易。其事须慎,无得轻忽。为臣之难如此,惟当群臣和顺,惟当共秉一心,以此事君,然后政乃善耳。言君臣宜皆有一德。○传“其命”至“勿怠”○正义曰:《说命》云:“王言惟作命。”成十八年《左传》云:“人之求君,使出命也。”是言人君职在发命。“新服厥命”,新始服行王命,故云“其命,王命”也。“新其德”者,勤行其事,日日益新,戒王勿懈怠也。○传“言德”至“之义”○正义曰:“日新”者,日日益新也。若今日勤而明日惰,昨日是而今日非,自旁观之,则有新有旧。言王德行终始皆同,不有衰杀,从旁观之,每日益新,是乃“日新”之义也。○传“官贤”至“其人”○正义曰:“任官”谓任人以官,故云“官贤才而任之”,言官用贤才而委任之。《诗序》云“任贤使能”,非贤才不可任也。《冏命》云:“小大之臣,咸怀忠良。”故言“选左右,必忠良”,不忠良,即是非其人。“任官”是用人为官,“左右”亦是任而用之,故言“选左右”也。直言其人,“人”字不见,故据《冏命》之文,以“忠良”充之。○传“言臣”至“其人”○正义曰:“言臣奉上布德”者,“奉上”谓奉为在上,解经“为上”也;“布德”者谓布为道德,解经“为德”也。“顺下训民”者,“顺下”谓卑顺以为臣下,解经“为下”也;“训民”者,谓以善道训助下民,解经“为民”也。顾氏亦同此解。○传“其难”至“乃善”○正义曰:此经申上臣事既所为如此,其难无以为易,其慎无以轻忽之,戒臣无得轻易臣之职也。既事不可轻,宜和协奉上,群臣当一心以事君,如此政乃善耳。一心即一德,言臣亦当一德也。

  德无常师,主善为师。德非一方,以善为主,乃可师。善无常主,协于克一。言以合于能一为常德。俾万姓咸曰:‘大哉!王言。’一德之言,故曰大。又曰:‘一哉!王心。’能一德,则一心。克绥先王之禄,永厎烝民之生。言为王而令万姓如此,则能保安先王之宠禄,长致众民所以自生之道,是明王之事。○烝,之丞反。呜呼!七世之庙,可以观德。天子立七庙,有德之王则为祖宗,其庙不毁,故可观德。万夫之长,可以观政。能整齐万夫,其政可知。○长,丁丈反。 
  [疏]“呜呼”至“观政”○正义曰:此又劝王修德以立后世之名。礼王者祖有功、宗有德,虽七世之外其庙不毁。呜呼!七世之庙其外则犹有不毁者,可以观知其有明德也。立德在于为政,万夫之长能使其整齐,可以观知其善政也。万夫之长尚尔,况天子乎?观王使为善政也。○传“天子”至“观德”○正义曰:天子立七庙,是其常事,其有德之王则列为祖宗,虽七庙亲尽,而其庙不毁,故于七庙之外可以观德矣。下云“万夫之长,可以观政”,谓观其万夫之长。此“七世之庙,可以观德”,谓观七世之外。文虽同而义小异耳,所谓辞不害意。汉氏以来,论七庙诸多矣,其文见于记传,《礼器》、《家语》、《荀卿书》、《谷梁传》皆曰天子立七庙,以为天子常法,不辨其庙之名。《王制》云:“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祭法》云:“王立七庙,曰考庙,曰王考庙,曰皇考庙,曰显考庙,曰祖考庙,皆月祭之。远庙为祧,有二祧,享尝乃止。”《汉书》韦玄成议曰:“周之所以七庙者,后稷始封,文王武王受命而王,是以三庙不毁,与亲庙四而七也。”郑玄用此为说。惟周有七庙,二祧为文王武王庙也,故郑玄《王制》注云:“此周制。七者,太祖及文王武王二祧,与亲庙四。太祖,后稷也。殷则六庙,契及汤与二昭二穆。夏则五庙,无太祖,禹与二昭二穆而已。”良由不见古文,故为此谬说。此篇乃是《商书》,已云“七世之庙”,则天子立七庙,王者常礼,非独周人始有七庙也。文武则为祖宗,不在昭穆之数,《王制》之文不得云“三昭三穆”也。刘歆、马融、王肃虽则不见古文,皆以七庙为天子常礼。所言二祧者,王肃以为高祖之父及祖也,并高祖已下共为三昭三穆耳。《丧服小记》云:“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而立四庙。庶子王亦如之。”所以不同者,王肃等以为受命之王是初基之王,故立四庙。“庶子王”者,谓庶子之后自外继立,虽承正统之后,自更别立己之高祖已下之庙,犹若汉宣帝别立戾太子悼皇考庙之类也。或可庶子初基为王,亦得与嫡子同,正立四庙也。

  后非民罔使,民非后罔事。君以使民自尊,民以事君自生。无自广以狭人,匹夫匹妇,不获自尽,民主罔与成厥功。”上有狭人之心,则下无所自尽矣。言先尽其心,然后乃能尽其力,人君所以成功。○狭,户夹反。尽,徐子忍反,注同。 
  [疏]“无自”至“厥功”○正义曰:既言君民相须,又戒王虚心待物。凡为人主,无得自为广大,以狭小前人,勿自以所知为大,谓彼所知为小。若谓彼狭小,必待之轻薄。彼知遇薄,则意不自尽。匹夫匹妇不得自尽其意,则在下不肯亲上,在上不得下情,如是则人主无与成其功也。

  沃丁既葬伊尹于亳,沃丁,太甲子。伊尹既致仕老终,以三公礼葬。○沃,乌毒反,徐于毒反。咎单遂训伊尹事,训畅其所行功德之事。作《沃丁》。咎单,忠臣名。作此篇以戒也,亡。 
  [疏]“沃丁”至“作沃丁”○正义曰:沃丁,殷王名也。“沃丁既葬伊尹”,言重其贤德,备礼而葬之。咎单以沃丁爱慕伊尹,遂训畅伊尹之事以告沃丁。史录其事,作《沃丁》之篇。○传“沃丁”至“礼葬”○正义曰:《世本》、《本纪》皆云“太甲崩,子沃丁立”,是为太甲子也。伊尹本是三公,上篇言其告归,知“致仕老终,以三公礼葬”。皇甫谧云:“沃丁八年,伊尹卒,卒年百有馀岁。大雾三日。沃丁葬之以天子礼,葬祀以太牢,亲临丧,以报大德。”晋文请遂,襄王不许,沃丁不当以天子之礼葬伊尹也。孔言三公礼葬,未必有文,要情事当然也。

  伊陟相大戊,伊陟,伊尹子。太戊,沃丁弟之子。○陟,张力反。相,息亮反。太戊,马云:“太甲子。”亳有祥,桑谷共生于朝。祥,妖怪。二木合生,七日大拱,不恭之罚。○桑,苏臧反。谷,工木反,楮也。朝,直遥反。伊陟赞于巫咸,作《咸乂》四篇。赞,告也。巫咸,臣名。皆亡。○巫咸,马云:“巫,男巫也,名咸,殷之巫也。” 
  [疏]“伊陟”至“四篇”○正义曰:伊陟辅相太戊,于亳都之内,有不善之祥,桑谷二木共生于朝。朝非生木之处,是为不善之征,伊陟以此桑谷之事告于巫咸。史录其事,作《咸乂》四篇。“乂”训治也,言所以致妖,须治理之,故名篇为《咸乂》也。伊陟不先告太戊而告巫咸者,《君奭》云:“在太戊,时则有若巫咸乂王家。”则咸是贤臣,能治王事,大臣见怪而惧,先共议论,而后以告君。下篇序云:“太戊赞于伊陟。”明先告于巫咸,而后告太戊。○传“伊陟”至“之子”○正义曰:“伊陟,伊尹子”,相传为然。《殷本纪》云:“沃丁崩,弟太庚立。崩,子小甲立。崩,弟雍己立。崩,弟太戊立。”是太戊为小甲弟,太庚之子。○传“祥妖”至“之罚”○正义曰:《汉书·五行志》云:“凡草物之类谓之妖,自外来谓之祥。”“祥”是恶事先见之征,故为“妖怪”也。“二木合生”谓共处生也。“七日大拱”,伏生《书传》有其文,或当别出馀书,则孔用之也。郑玄注《书传》云:“两手扼之曰拱。”生七日而见其大满两手也。《殷本纪》云“一暮大拱”,言一夜即满拱,所闻不同,故说异也。《五行传》曰:“貌之不恭,是谓不肃。时则有青眚之祥。”《汉书·五行志》夏侯始昌、刘向等说云:“肃,敬也。内曰恭,外曰敬。人君行己,体貌不恭,怠慢骄蹇,则不能敬。木色青,故有青眚之祥。”是言木之变怪,是貌不恭之罚。人君貌不恭,天将罚之,木怪见其征也。皇甫谧云:“太戊问于伊陟,伊陟曰:‘臣闻妖不胜德,帝之政事有阙。’白帝修德。太戊退而占之曰:‘桑谷野木而不合生于朝,意者朝亡乎?’太戊惧,修先王之政,明养老之礼,三年而远方重译而至七十六国。”是言妖不胜德也。○传“赞告”至“臣名”○正义曰:礼有赞者,皆以言告人,故“赞”为告也。《君奭》传曰:“巫,氏也。”当以“巫”为氏,名“咸”。此言“臣名”者,言是臣之名号也。郑玄云“巫咸谓之巫官”者,案《君奭》咸子又称,贤父子并为大臣,必不世作巫官,故孔言“巫,氏”是也。  太戊赞于伊陟,告以改过自新。作《伊陟》、《原命》。原,臣名。《原命》、《伊陟》二篇皆亡。 
  [疏]“太戊”至“原命”○正义曰:言太戊赞于伊陟,惟告伊陟,不告原也。史录其事,而作《伊陟》、《原命》二篇,则太戊告伊陟,亦告原,俱以桑谷事告,故序裛以为文也。“原”是臣名而云“原命”,谓以言命原,故以“原命”名篇,犹如《冏命》、《毕命》也。

  仲丁迁于嚣,太戊子。去亳。嚣,地名。○嚣,五羔反。 
  [疏]“仲丁迁于嚣”○正义曰:此三篇皆是迁都之事,俱以君名名篇,并陈迁都之义,如《盘庚》之诰民也。发其旧都谓之“迁”,到彼新邑谓之“居”,“迁于嚣”与“居相”亦事同也。以“河亶甲”三字句长,不言“于”,其实亦是俱于相也。“圮于耿”者,孔意以为毁于相地,乃迁于耿地,其篇盖言毁意,故序特言“圮”也。李颙云:“嚣在陈留浚仪县。”皇甫谧云:“仲丁自亳徙嚣,在河北也。或曰今河南敖仓,二说未知孰是也。”相地孔云“在河北”,盖有文而知也。谧又以耿在河东,皮氏县耿乡是也。○传“太戊”至“地名”○正义曰:此及下传言仲丁是太戊之子,河亶甲仲丁弟也。祖乙河亶甲子,皆《世本》文也。仲丁是太戊之子,太戊之时仍云亳有祥,知仲丁迁于嚣去亳也。

  作《仲丁》。陈迁都之义,亡。 
  河亶甲居相,仲丁弟。相,地名,在河北。○亶,丁但反。相,息亮反,在河北,今魏郡有相县。作《河亶甲》。亡。 
  祖乙圮于耿,亶甲子。圮于相,迁于耿。河水所毁曰圮。○圮,备美反,徐扶鄙反。马云:“毁也。” 
  [疏]传“亶甲”至“曰圮”○正义曰:孔以河亶甲居相,祖乙即亶甲之子,故以为圮于相地,乃迁都于耿。《释诂》云:“圮,毁也。”故云“河水所毁曰圮”。据文“圮于耿”也,知非圮毁于耿,更迁馀处,必云圮于相地,迁于耿者,明与其上文连。上云“迁于嚣”,谓迁来向嚣;“居于相”,谓居于相地,故知“圮于耿”谓迁来于耿,以文相类,故孔为此解。谓古人之言,虽尚要约,皆使言足其文,令人晓解,若圮于相,迁居于耿,经言“圮于耿”,大不辞乎?且亶甲居于相,祖乙居耿,今为水所毁,更迁他处,故言毁于耿耳,非既毁乃迁耿也。《盘庚》云:“不常厥邑,于今五邦。”及其数之,惟有亳、嚣、相、耿四处而已。知此既毁于耿,更迁一处,盘庚又自彼处而迁于殷耳。《殷本纪》云:“祖乙迁于邢。”马迁所为说耳。郑玄云:“祖乙又去相居耿,而国为水所毁,于是修德以御之,不复徙也。录此篇者善其国圮毁,改政而不徙。”如郑所言,稍为文便。但上有《仲丁》、《亶甲》,下有《盘庚》,皆为迁事,作书述其迁意,匆阳毁而不迁,序当改文见义,不应文类迁居,更以不迁为义。汲冢古文云“盘庚自奄迁于殷”者,盖祖乙圮于耿,迁于奄,盘庚自奄迁于殷,亳、嚣、相、耿与此奄五邦者。此盖不经之书,未可依信也。

  作《祖乙》。亡。   


  盘庚五迁,将治亳殷,自汤至盘庚凡五迁都,盘庚治亳殷。○盘,本又作般,步干反。治,直吏反。民咨胥怨,胥,相也。民不欲徙,乃咨嗟忧愁,相与怨上。○胥,徐思馀反。怨,纡万反。作《盘庚》三篇。 
  [疏]“盘庚”至“三篇”○正义曰:商自成汤以来屡迁都邑,仲丁、河亶甲、祖乙皆有言诰,历载于篇。盘庚最在其后,故序总之,“自汤至盘庚凡五迁都”。今盘庚将欲迁居,而治于亳之殷治,民皆恋其故居,不欲移徙,咨嗟忧愁,相与怨上,盘庚以言辞诰之。史叙其事,作《盘庚》三篇。○传“自汤”至“亳怨”○正义曰:经言“不常厥邑,于今五邦”,故序言“盘庚五迁”。传嫌一身五迁,故辨之云“自汤至盘庚凡五迁都”也。上文言“自契至于成汤八迁”,并数汤为八,此言“盘庚五迁”,又并数汤为五,汤一人再数,故班固云:“殷人屡迁,前八后五,其实正十二也。”此序云盘庚“将治亳殷”,下传云“殷,亳之别名”,则“亳殷”即是一都,汤迁还从先王居也。汲冢古文云:“盘庚自奄迁于殷,殷在邺南三十里。”束晰云:“《尚书序》‘盘庚五迁,将治亳殷’,旧说以为居亳,亳殷在河南。孔子壁中《尚书》云‘将始宅殷’,是与古文不同也。《汉书·项羽传》云‘洹水南殷墟上’,今安阳西有殷。”束晰以殷在河北,与亳异也。然孔子壁内之书,安国先得其本,此“将治亳殷”不可作“将始宅殷”。“亳”字摩灭,容或为“宅”。壁内之书,安国先得,“始”皆作“乱”,其字与“始”不类,无缘误作“始”字,知束晰不见壁内之书,妄为说耳。若洹水南有殷墟,或当馀王居之,非盘庚也。盘庚治于亳殷,纣灭在于朝歌,则盘庚以后迁于河北,盖盘庚后王有从河有亳地迁于洹水之南,后又迁于朝歌。○传“胥相”至“怨上”○正义曰:《释诂》云:“胥,皆也。”“相”亦是皆义,故通训“胥”为相也。民不欲徙,乃咨嗟忧愁,相与怨上,经云“民不适有居”,是怨上之事也。仲丁、祖乙亦是迁都,序无民怨之言,此独有怨者,盘庚,祖乙之曾孙也,祖乙迁都于此,至今多历年世,民居已久,恋旧情深;前王三徙,诰令则行,晓喻之易,故无此言;此则民怨之深,故序独有此事。彼各一篇,而此独三篇者,谓民怨上,故劝诱之难也。民不欲迁,而盘庚必迁者,郑玄云:“祖乙居耿后,奢侈逾礼,土地迫近山川,尝圮焉。至阳甲立,盘庚为之臣,乃谋徙居汤旧都。”又序注云:“民居耿久,奢淫成俗,故不乐徙。”王肃云:“自祖乙五世至盘庚,元兄阳甲,宫室奢侈,下民邑居垫隘,水泉泻卤,不可以行政化,故徙都于殷。”皇甫谧云:“耿在河北,迫近山川,自祖辛已来,民皆奢侈,故盘庚迁于殷。”此三者之说皆言奢侈,郑玄既言君奢,又言民奢,王肃专谓君奢,皇甫谧专谓民奢。言君奢者以天子宫室奢侈,侵夺下民;言民奢者以豪民室宇过度,逼迫贫乏;皆为细民弱劣无所容居,欲迁都改制以宽之。富民恋旧,故违上意,不欲迁也。案检孔传无奢侈之语,惟下篇云“今我民用荡析离居,罔有定极”,传云:“水泉沉溺,故荡析离居,无安定之极,徙以为之极。”孔意盖以地势洿下,又久居水变,水泉泻卤,不可行化,故欲迁都,不必为奢侈也。此以君名名篇,必是为君时事,而郑玄以为上篇是盘庚为臣时事,何得专辄谬妄也!

  盘庚盘庚,殷王名。殷质,以名篇。○盘庚,殷王名。马云:“祖乙曾孙,祖丁之子。不言‘盘庚诰’何?非但录其诰也,取其徙而立功,故以“盘庚”名篇。 
  [疏]“盘庚”○正义曰:此三篇皆以民不乐迁,开解民意,告以不迁之害,迁都之善也。中上二篇,未迁时事,下篇既迁后事。上篇人皆怨上,初启民心,故其辞尤切。中篇民已少悟,故其辞稍缓。下篇民既从迁,故辞复益缓。哀十一年《左传》引此篇云“盘庚之诰”,则此篇皆诰辞也。题篇不曰“盘庚诰”者,王肃云:“取其徙而立功,故但以‘盘庚’名篇。”然《仲丁》、《祖乙》、《河亶甲》等皆以王名篇,则是史意异耳,未必见他义。○传“殷质,以名篇”○正义曰:《周书》谥法成王时作,故桓六年《左传》云:“周人以讳事神。”殷时质,未讳君名,故以王名名篇也。上《仲丁》、《祖乙》亦是王名,于此始作传者,以上篇经亡,此经称《盘庚》,故就此解之。《史记·殷本纪》云:“盘庚崩,弟小辛立。殷复衰,百姓思盘庚,乃作《盘庚》三篇。”与此序违,非也。郑玄云:“盘庚,汤十世孙,祖乙之曾孙,以五迁继汤,篇次《祖乙》,故继之。于上累之,祖乙为汤玄孙,七世也,又加祖乙,复其祖父,通盘庚,故十世。”《本纪》云:“祖乙崩,子祖辛立。崩,子开甲立。崩,弟祖丁立。崩,门甲之子南庚立。崩,祖丁子阳甲立。崩,弟盘庚立。”是祖乙生祖辛,祖辛生祖丁,祖丁生盘庚,故为曾孙。

  盘庚迁于殷,亳之别名。民不适有居。适,之也,不欲之殷有邑居。率吁众戚,出矢言,吁,和也。率和众忧之人,出正直之言。○吁音喻。戚,千历反。曰:“我王来,既爰宅于兹,我王祖乙居耿。爰,于也。言祖乙已居于此。重我民,无尽刘。刘,杀也。所以迁此,重我民,无欲尽杀故。○尽,子忍反。不能胥匡以生,卜稽曰:‘其如台。’言民不能相匡以生,则当卜稽于龟以徙,曰:“其如我所行。”○稽,工兮反。台音怡。先王有服,恪谨天命,兹犹不常宁,先王有所服行,敬谨天命,如此尚不常安,有可迁辄迁。○恪,苦各反。不常厥邑,于今五邦。汤迁亳,仲丁迁嚣,河亶甲居相,祖乙居耿,我往居亳,凡五徙国都。○马云:“五邦谓商丘、亳、嚣、相、耿也。”今不承于古,罔知天之断命,今不承古而徙,是无知天将断绝汝命。○断又音短。矧曰其克从先王之烈?天将绝命,尚无知之,况能从先王之业乎?○从,才容反。若颠木之有由蘖,言今往迁都,更求昌盛,如颠仆之木,有用生蘖哉。○蘖,五达反,本又作蘖,马云:“颠木而肄生曰蘖。”仆音赴,又步北反。天其永我命于兹新邑,言天其长我命于此新邑,不可不徙。绍复先王之大业,厎绥四方。言我徙欲如此。○厎之履反。 
  [疏]“盘庚”至“四方”○正义曰:盘庚欲迁于亳之殷地,其民不欲适彼殷地别有邑居,莫不忧愁,相与怨上。盘庚率领和谐其众忧之人,出正直之言以晓告曰:“我先王初居此者,从旧都来,于是宅于此地。所以迁于此者,为重我民,无欲尽杀故。先王以久居垫隘,不迁则死,见下民不能相匡正以生,故谋而来徙。以徙为善,未敢专决,又考卜于龟以徙。既获吉兆,乃曰:‘其如我所行欲徙之吉。’先王成汤以来,凡有所服行,敬顺天命,如此尚不常安,可徙则徙,不常其邑,于今五邦矣。今若不承于古,徙以避害,则是无知天将断绝汝命矣。天将绝命,尚不能知,况曰其能从先王之基业乎?今我往迁都,更求昌盛,若颠仆之木,有用生蘖哉。人衰更求盛,犹木死生蘖哉。我今迁向新都,上天其必长我殷之王命于此新邑,继复先王之大业,致行其道,以安四方之人。我徙欲如此耳,汝等何以不原徙乎?”前云若不徙以避害,则天将绝汝命,谓绝臣民之命,明亦绝我殷王之命。复云若迁往新都,天其长我殷之王命,明亦长臣民之命,互文也。○传“亳之别名”○正义曰:此序先“亳”后“殷”,“亳”是大名,“殷”是亳内之别名。郑玄云:“商家自徙此而号曰殷。”郑以此前未有殷名也。中篇云:“殷降大虐。”将迁于殷,先正其号,明知于此号为殷也。虽兼号为殷,而商名不改,或称商,或称殷,又有兼称殷商。《商颂》云“商邑翼翼”、“挞彼殷武”是单称之也。又《大雅》云“殷商之旅”、“咨汝殷商”,是兼称之也。亳是殷地大名,故殷社谓之亳社,其亳郑玄以为偃师,皇甫谧以为梁国谷熟县,或云济阴亳县。说既不同,未知谁是。○传“适之”至“邑居”○正义曰:《释诂》云:“适、之,往也。”俱训为往,故“适”得为之,不欲往彼殷地,别有新邑居也。○传“吁和”至“之言”○正义曰:“吁”即裕也,是宽裕,故为和也。忧则不和,“戚”训忧也,故“率和众忧之人,出正直之言”。《诗》云“其直如矢”,故以“矢言”为“正直之言”。○传“我王”至“于此”○正义曰:孔以祖乙圮于相地,迁都于耿,今盘庚自耿迁于殷,以“我王”为祖乙,此谓耿也。○传“刘杀”至“杀故”○正义曰:“刘,杀”,《释诂》文。水泉咸卤,不可行化,王化不行,杀民之道。先王所以去彼迁此者,重我民,无欲尽杀故也。○传“言民”至“所行”○正义曰:不徙所以不能相匡以生者,谓水泉沉溺,人民困苦,不能以义相匡正以生。又考卜于龟以徙,《周礼·大卜》:“大迁考贞龟。”是迁必卜也。○传“先王”至“辄迁”○正义曰:下云“于今五邦”,自汤以来数之,则此言“先王”总谓成汤至祖乙也。“先王有所服行”,谓行有典法,言能敬顺天命,即是“有所服行”也。盘庚言先王敬顺天命,如此尚不常安,有可迁辄迁;况我不能敬顺天命,不迁民必死矣,故不可不迁也。○传“汤迁”至“国都”○正义曰:孔以盘庚意在必迁,故通数“我往居亳”为“五邦”。郑、王皆云,汤自商徙亳,数商、亳、嚣、相、耿为五。计汤既迁亳,始建王业,此言先王迁都,不得远数居亳之前充此数也。○传“言今”至“蘖哉”○正义曰:《释诂》云:“蘖,馀也。”李巡曰:“蘖,槁木之馀也。”郭璞云:“晋卫之间曰蘖。”是言木死颠仆,其根更生蘖哉。此都毁坏,若枯死之木,若弃去毁坏之邑,更得昌盛,犹颠仆枯死之木用生蘖哉。  盘庚敩于民,由乃在位,以常旧服,正法度。敩,教也。教人使用汝在位之命,用常故事,正其法度。○敩,户教反,下如字。度如字。曰:“无或敢伏小人之攸箴。”言无有故伏绝小人之所欲箴规上者。戒朝臣。○箴,之林反,马云:“谏也。”朝,直遥反。 
  [疏]“盘庚”至“攸箴”○正义曰:前既略言迁意,今复并戒臣民。盘庚先教于民云:“汝等当用汝在位之命,用旧常故事,正其法度。”欲令民徙,从其臣言也。民从上命,即是常事法度也。又戒臣曰:“汝等无有敢伏绝小人之所欲箴规上者。”○传“敩教”至“朝臣”○正义曰:《文王世子》云:“小乐正敩干,大胥赞之。籥师敩戈,籥师丞赞之。”彼并是教舞干戈,知“敩”为教也。小民等患水泉沉溺,欲箴规上而徙,汝臣下勿抑塞伏绝之。郑玄云:“奢侈之俗,小民咸苦之,欲言于王。今将属民而询焉,故敕以无伏之。”

  王命众悉至于庭。众,群臣以下。 
  [疏]传“众,群臣以下”○正义曰:《周礼》:“小司寇掌外朝之政,以致万民而询焉,一曰询国危,二曰询国迁,三曰询立君。”是国将大迁,必询及于万民。故知众悉至王庭是“群臣以下”,谓及下民也。民不欲徙,由臣不助王劝民,故以下多是责臣之辞。

  王若曰:“格汝众,予告汝训,告汝以法教。汝猷黜乃心,无傲从康。谋退汝违上之心,无傲慢,从心所安。○傲,五报反。古我先王,亦惟图任旧人共政。先王谋任久老成人共治其政。○任,而鸩反。 
  [疏]传“先王”○正义曰:此篇所言“先王”,其文无指斥者,皆谓成汤已来诸贤王也。下言“神后”、“高后”者,指谓汤耳。下篇言“古我先王,适于山”者,乃谓迁都之王仲丁、祖乙之等也。此言“先王”谓先世贤王。此既言“先王”,下句“王播告之”、“王用丕钦”蒙上之“先”,不言“先”,省文也。  王播告之脩,不匿厥指,王布告人以所脩之政,不匿其指。○播,波饿反。匿,女力反。 
  [疏]传“王布”至“其指”○正义曰:上句言先王用旧人共政,下云“王播告之脩”,当谓告臣耳。传言“布告人”者,以下云“民用丕变”,是必告臣,亦又告民。

  王用丕钦,罔有逸言,民用丕变。王用大敬其政教,无有逸豫之言,民用大变从化。今汝聒聒,起信险肤,予弗知乃所讼。聒聒,无知之貌。起信险伪肤受之言,我不知汝所讼言何谓。○聒,古活反,马云《说文》皆云:“拒善自用之意。” 
  [疏]传“聒聒”至“何谓”○正义曰:郑玄云:“聒读如‘聒耳’之聒,聒聒,难告之貌。”王肃云:“聒聒,善自用之意也。”此传以“聒聒”为“无知之貌”,以“聒聒”是多言乱人之意也。“起信险肤”者,言发起所行,专信此险伪肤受浅近之言。信此浮言,妄有争讼,我不知汝所讼言何谓。言无理也。

  非予自荒兹德,惟汝含德,不惕予一人。予若观火。我之欲徙,非废此德。汝不从我命,所含恶德,但不畏惧我耳。我视汝情如视火。○惕,他历反。 
  [疏]“非予”至“观火”○正义曰:言先王敬其教,民用大变。我命教汝,汝不肯徙。非我自废此丕钦之德,惟汝之所含德甚恶,不畏惧我一人故耳。汝含藏此意,谓我不知。我见汝情若观火。言见之分明如见火也。

  予亦拙谋,作乃逸。逸,过也。我不威胁汝徙,是我拙谋成汝过。○拙,之劣反。 
  [疏]传“逸过”至“汝过”○正义曰:“逸,过”,《释言》文。我若以威加汝,汝自不敢不迁,则无违上之过也。我不威胁汝徙,乃是我亦拙谋,作成汝过也。恨民以恩导之而不从己也。

  若网在纲,有条而不紊。若农服田力穑,乃亦有秋。紊,乱也。穑,耕稼也。下之顺上,当如网在纲,各有条理而不乱也。农勤穑则有秋,下承上则有福。○紊音问,徐音文。 
  [疏]传“紊乱”至“有福”○正义曰:“紊”是丝乱,故为乱也。“稼”、“穑”相对,则种之曰“稼”,敛之曰“穑”。“穑”是秋收之名,得为耕获总称,故云“穑,耕稼”。“下承上则有福”,“福”谓禄赏。

  汝克黜乃心,施实德于民,至于婚友,丕乃敢大言,汝有积德。汝群臣能退去傲上之心,施实德于民,至于婚姻僚友,则我大乃敢言汝有积德之臣。乃不畏戎毒于远迩,惰农自安,不昏作劳,不服田亩,越其罔有黍稷。戎,大。昏,强。越,于也。言不欲徙,则是不畏大毒于远近。如怠惰之农,苟自安逸,不强作劳于田亩,则黍稷无所有。○昏,马同;本或作暋,音敏。《尔雅》昏、暋皆训强,故两存。越,本又作粤,音曰,于也。强,其丈反。 
  [疏]传“戎大”至“所有”○正义曰:“戎,大”、“昏,强”、“越,于”皆《释诂》文。孙炎曰:“昏,夙夜之强也。《书》曰:‘不昏作劳。’”引此解彼,是亦读此为昏也。郑玄读“昏”为暋,训为勉也,与孔不同。传云“言不欲徙,则是不畏大毒于远近”,其意言不徙则有毒,“毒”为祸患也;“远近”谓赊促,言害至有早晚也。不强于作劳,则黍稷无所获,以喻不迁于新邑,则福禄无所有也。此经惰农弗昏无黍稷,对上“服田力穑,乃亦有秋”,但其文有详略耳。

  “汝不和吉言于百姓,惟汝自生毒,责公卿不能和喻百官,是自生毒害。 
  [疏]传“责公”至“毒害”○正义曰:此篇上下皆言“民”,此独云“百姓”,则知百姓是百官也。百姓既是百官,和吉言者又在百官之上,知此经是责公卿不能和喻善言于百官,使之乐迁也。不和百官,必将遇祸,是公卿自生毒害。

  乃败祸奸宄,以自灾于厥身。言汝不相率共徙,是为败祸奸宄以自灾之道。○宄音轨。乃既先恶于民,乃奉其恫,汝悔身何及?群臣不欲徙,是先恶于民。恫,痛也。不徙则祸毒在汝身,徙奉持所痛而悔之,则于身无所及。○奉,孚勇反,注同。恫,敕动反,又音通,痛也。 
  [疏]传“群臣”至“所及”○正义曰:群臣是民之师长,当倡民为善,群臣亦不欲徙,是乃先恶于民也。“恫,痛”,《释言》文。

  相时憸民,犹胥顾于箴言,其发有逸口,矧予制乃短长之命?言憸利小民,尚相顾于箴诲,恐其发动有过口之患,况我制汝死生之命,而汝不相教从我,是不若小民。○相时,相,息亮反,马云:“视也。”徐息羊反。憸,息廉反,马云:“憸利,小小见事之人也。”徐七渐反。汝曷弗告朕,而胥动以浮言,恐沈于众?曷,何也。责其不以情告上,而相恐欲以浮言,不徙,恐汝沉溺于众,有祸害。○曷,何末反。若火之燎于原,不可乡迩,其犹可扑灭。火炎不可向近,尚可扑灭。浮言不可信用,尚可得遏绝之。○燎,力召反,又力鸟反,又力绍反。向,许亮反。扑,普卜反。近,附近之近。则惟汝众自作弗靖,非予有咎。我刑戮汝,非我咎也。靖,谋也。是汝自为非谋所致。 
  [疏]“相时”至“有咎”○正义曰:又责大臣不相教迁徙,是不如小民。我视彼憸利小民,犹尚相顾于箴规之言,恐其发举有过口之患,故以言相规。患之小者尚知畏避,况我为天子制汝短长之命?威恩甚大,汝不相教从我,乃是汝不如小民。汝若不欲徙,何不以情告我,而辄相恐动以浮华之言?乃语民云:“国不可徙,我恐汝自取沉溺于众人,而身被刑戮之祸害。”此浮言流行,若似火之燎于原野,炎炽不可向近,其犹可扑之使灭,以喻浮言不可止息,尚可刑戮使绝也。若以刑戮加汝,则是汝众自为非谋所致此耳,非我有咎过也。○传“曷何”至“祸害”○正义曰:“曷”、“何”同音,故“曷”为何也。顾氏云:“汝以浮云恐动不徙,更是无益。我恐汝自取沉溺于众人,不免祸害也。”○传“我刑”至“所致”○正义曰:我刑戮汝,汝自招之,非我咎也。“靖,谋”,《释诂》文。告民不徙者,非善谋也。由此而被刑戮,是汝自为非谋所致也。

  “迟任有言曰:‘人惟求旧,器非求旧,惟新。’迟任,古贤。言人贵旧,器贵新,汝不徙,是不贵旧。○迟,直疑反,徐持夷反。任,而今反,马云:“古老成人。”古我先王,暨乃祖乃父,胥及逸勤,予敢动用非罚?言古之君臣相与同劳逸,子孙所宜法之,我岂敢动用非常之罚胁汝乎?世选尔劳,予不掩尔善。选,数也。言我世世数汝功勤,不掩蔽汝善,是我忠于汝。○选,息转反,又苏管反。掩,本又作弇。数,色主反。兹予大享于先王,尔祖其从与享之。古者天子录功臣配食于庙。大享,烝尝也。所以不掩汝善。○与音预。烝,之丞反。作福作灾,予亦不敢动用非德。善自作福,恶自作灾,我不敢动用非罚加汝,非德赏汝乎?从汝善恶而报之。 
  [疏]“迟任”至“非德”○正义曰:可迁则迁,是先王旧法。古之贤人迟任有言曰:“人惟求旧,器非求旧,惟新。”言人贵旧,器贵新,汝不欲徙,是不贵旧,反迟任也。古者我之先王及汝祖汝父相与同逸豫,同勤劳,汝为人子孙,宜法汝父祖,当与我同其劳逸。我岂敢动用非常之罚胁汝乎?自我先王以至于我,世世数汝功劳,我不掩蔽汝善,是我忠于汝也。以此故我大享祭于先王,汝祖其从我先王与在宗庙而歆享之,是我不掩汝善也。汝有善自作福,汝有恶自作灾,我亦不敢动用非德之赏妄赏汝,各从汝善恶而报之耳。其意告臣言从上必有赏,违命必有罚也。○传“迟任”至“贵旧”○正义曰:其人既没,其言立于后世,知是古贤人也。郑玄云:“古之贤史。”王肃云:“古老成人。”皆谓贤也。○传“选数”至“于汝”○正义曰:《释诂》云:“算,数也。”舍人曰:“释数之曰算。”“选”即算也,故训为数。经言世世数汝功劳,是从先王至己常行此事,故云“是我忠于汝”也。言己之忠,责臣之不忠也。○传“古者”至“汝善”○正义曰:《周礼·大宗伯》祭祀之名,天神曰“祀”,地祇曰“祭”,人鬼曰“享”。此“大享于先王”,谓天子祭宗庙也。传解天子祭庙,得有臣祖与享之意,言“古者天子录功臣配食于庙”,故臣之先祖得与享之也。“古者”孔氏据已而道前世也,此殷时已然矣。“大享,烝尝”者,烝尝是秋冬祭名,谓之“大享”者,以事各有对。若烝尝对禘祫,则禘祫为大,烝尝为小。若四时自相对,则烝尝为大,礿祠为小。以秋冬物成,可荐者众,故烝学为大;春夏物未成,可荐者少,故禘祫为小也。知烝尝有功臣与祭者,案《周礼·司勋》云“凡有功者,铭书于王之太常,祭于大烝,司勋诏之”是也。尝是烝之类,而传以尝配之,《鲁颂》曰“秋而载尝”是也。《祭统》云“内祭则大尝禘是也,外祭则郊社是也”。然彼以祫为大尝,知此不以烝尝时为禘祫,而直据时祭者,以殷祫于三时,非独烝尝也。秋冬之祭,尚及功臣,则禘祫可知。惟春夏不可耳,以物末成故也。近代已来,惟禘祫乃祭功臣配食,时祭不及之也。近代已来,功臣配食各配所事之君,若所事之君其庙已毁,时祭不祭毁庙,其君尚不时祭,其臣固当止矣。禘祫则毁庙之主亦在焉,其时功臣亦当在也。《王制》云:“犆礿,祫禘,祫尝,祫烝,诸侯礿犆,禘,一犆一祫,尝祫,烝祫。”此《王制》之文,夏殷之制,天子春惟时祭,其夏秋冬既为祫,又为时祭。诸侯亦春为时祭,夏惟作祫,不作祭,秋冬先作时祭,而后祫。周则春曰祠,夏曰礿,三年一祫在秋,五年一禘在夏,故《公羊传》云:“五年再殷祭。”《礼纬》云:“三年一祫,五年一禘。”此是郑氏之义,未知孔意如何。  予告汝于难,若射之有志。告汝行事之难,当如射之有所准志,必中所志乃善。○射,食夜反。准音准。中,丁仲反。 
  [疏]“予告”至“有志”○正义曰:既言作福作灾由人行有善恶,故复教臣行善:“我告汝于行事之难,犹如射之有所准志。志之所主,欲得中也,必中所志,乃为善耳。”以喻人将有行,豫思念之,行得其道为善耳。其意言迁都是善道,当念从我言也。○传“告汝”至“乃善”○正义曰:此传惟顺经文,不言喻意。郑玄云:“我告汝,于我心至难矣。夫射者,张弓属矢而志在所射,必中然后发之。为政之道亦如是也,以己心度之,可施于彼,然后出之。”

  汝无侮老成人,无弱孤有幼。不用老成人之言,是侮老之。不徙则孤幼受害,是弱易之。○侮,亡甫反。易,以豉反。 
  [疏]传“不用”至“易之”○正义曰:“老”谓见其年老,谓其无所复知。“弱”谓见其幼弱,谓其未有所识。郑云:“老弱皆轻忽之意也。”老成人之言云可徙,不用其言,是侮老之也。不徙则水泉咸卤,孤幼受害,不念其害,则是卑弱轻易之也。  各长于厥居,勉出乃力,听予一人之作猷。盘庚群臣下各思长于其居,勉尽心出力,听从迁徙之谋。○长,丁丈反。 
  [疏]传“盘庚”至“之谋”○正义曰:于时群臣难毁其居宅,惟见目前之利,不思长久之计。其臣非一,共为此心。盘庚群臣下各思长久于其居处,勉强尽心出力,听从我迁徙之谋。自此已下皆是也。

  无有远迩,用罪伐厥死,用德彰厥善。言远近待之如一,罪以惩之,使勿犯,伐去其死道。德以明之,使劝慕,竞为善。○去,起吕反。 
  [疏]“无有”至“厥善”○正义曰:此即迁徙之谋也。言我至新都,抚养在下,无有远之与近,必当待之如一。用刑杀之罪伐去其死道,用照察之德彰明其行善。有过,罪以惩之,使民不犯非法。死刑不用,是“伐去其死道”。“伐”若伐树然,言止而不复行用也。有善者,人主以照察之德加赏禄以明之,使竞慕为善,是彰其善也。此二句相对,上言“用罪伐厥死”,下宜言“用赏彰厥生”,不然者,上言用刑,下言赏善,死是刑之重者,举重故言“死”;有善乃可赏,故言“彰厥善”;行赏是德,故以“德”言赏;人生是常,无善亦生,不得言“彰厥生”,故文互。

  邦之臧,惟汝众。有善则群臣之功。○臧,徐子郎反。邦之不臧,惟予一人有佚罚。佚,失也。是己失政之罚。罪己之义。○佚音逸。凡尔众,其惟致告:致我诚,告汝众。自今至于后日,各恭尔事,齐乃位,度乃口。奉其职事,正齐其位,以法度居汝口,勿浮言。○度,徐如字,亦作渡。 
  [疏]“度乃口”○正义曰:“度”,法度也,故传言“以法度居汝口”也。

  罚及尔身,弗可悔。”不从我谋,罚及汝身,虽悔可及乎?   


  盘庚作,惟涉河以民迁。为此南渡河之法,用民徙。乃话民之弗率,诞告用亶其有众。话,善言。民不循教,发善言大告用诚于众。○话,胡快反,马云:“告也,言也。”诞,徐音但。亶,丁但反,马本作单,音同,诚也。咸造勿亵在王庭,造,至也。众皆至王庭,无亵慢。○造,七报反,注同;马在早反,云:“为也。”亵,息列反。盘庚乃登进厥民。升进,命使前。 
  [疏]“盘庚”至“厥民”○正义曰:盘庚于时见都河北,欲迁向河南,作惟南渡河之法,欲用民徙,乃出善言以告晓民之不循教者,大为教告,用诚心于其所有之众人。于时众人皆至,无有亵慢之人,尽在于王庭。盘庚乃升进其民,延之使前而教告之。史叙其事,以为盘庚发诰之目。○传“为此”至“民徙”○正义曰:郑玄云“作渡河之具”,王肃云“为此思南渡河之事”,此传言“南渡河之法”,皆谓造舟舡渡河之具,是济水先后之次,思其事而为之法也。○传“话善”至“于众”○正义曰:《释诂》云:“话,言也。”孙炎曰:“话,善人之言也。”王苦民不从教,必发善言告之,故以“话”为善言。郑玄《诗笺》亦云:“话,善言也。”曰:“明听朕言,无荒失朕命。荒,废。呜呼!古我前后,罔不惟民之承。言我先世贤君,无不承安民而恤之。保后胥戚,鲜以不浮于天时。民亦安君之政,相与忧行君令。浮,行也。少以不行于天时者,言皆行天时。○鲜,息浅反。  [疏]传“民亦”至“天时”○正义曰:以君承安民而忧之,故民亦安君之政,相与忧行君令,使君令必行。责时群臣不忧行君令也。舟舡浮水而行,故以“浮”为行也。行天时也,顺时布政,若《月令》之为也。

  殷降大虐,先王不怀。我殷家于天降大灾,则先王不思故居而行徙。 
  [疏]传“我殷”至“行徙”○正义曰:迁徙者止为邑居垫隘,水泉咸卤,非为避天灾也。此传以“虐”为灾,“怀”为思,言“殷家于天降大灾,则先王不思故居而行徙”者,以天时人事终是相将,邑居不可行化,必将天降之灾。上云“不能相匡以生”、“罔知天之断命”,即是天降灾也。

  厥攸作视民利,用迁。其所为视民有利,则用徙。汝曷弗念我古后之闻?古后先王之闻,谓迁事。○曷,何末反,下同。承汝俾汝,惟喜康共,非汝有咎,比于罚。今我法先王惟民之承,故承汝使汝徙,惟与汝共喜安,非谓汝有恶徙汝,令比近于殃罚。○俾,必尔反。咎,其九反。比,毗志反,徐扶志反,注及下同。共,群用反。令,力呈反。近,附近之近。 
  [疏]“承汝”至“于罚”○正义曰:先王为政,惟民之承。今我亦法先王,故承安汝使汝徙。惟欢喜安乐皆与汝共之,非谓汝有咎恶而徙汝,令比近于殃罚也。  予若籥怀兹新邑,亦惟汝故,以丕从厥志。言我顺和怀此新邑,欲利汝众,故大从其志而徙之。○吁,羊戍反。 
  [疏]“予若”至“厥志”○正义曰:盘庚言,我顺于道理,和协汝众,归怀此新邑者,非直为我王家,亦惟利汝众,故为此大从我本志而迁徙,不有疑也。

  “今予将试以汝迁,安定厥邦。试,用。汝不忧朕心之攸困,所困,不顺上命。乃咸大不宣乃心,钦念以忱,动予一人。汝皆大不布腹心,敬念以诚感我,是汝不尽忠。○忱,市林反。尔惟自鞠自苦,鞠,穷也。言汝为臣不忠,自取穷苦。○鞠,居六反。若乘舟,汝弗济,臭厥载。言不徙之害,如舟在水中流不渡,臭败其所载物。○臭,徐尺售反。载如字,又在代反。 
  [疏]“臭厥载”○正义曰:“臭”是气之别名,古者香气秽气皆名为“臭”。《易》云“其臭如兰”,谓香气为“臭”也。《晋语》云“惠公改葬申生,臭彻于外”,谓秽气为“臭”也。下文覆述此意云“无起秽以自臭”,则此“臭”谓秽气也。肉败则臭,故以“臭”为败。船不渡水,则败其所载物也。

  尔忱不属,惟胥以沈。不其或稽,自怒曷瘳?汝忠诚不属逮古,苟不欲徙,相与沉溺,不考之先王,祸至自怒,何瘳差乎?○属音烛,注同,马云:“独也。”沈,直林反。瘳,敕留反。 
  [疏]“尔忱”至“曷瘳”○正义曰:盘庚责其臣民,汝等不用徙者,由汝忠诚不能属逮于古贤。苟不欲徙,惟相与沉溺于众。不欲徙之言,不其有考验于先王迁徙之事。汝既不考于古,及其祸至,乃自忿怒,何所瘳差也?  汝不谋长,以思乃灾,汝诞劝忧。汝不谋长久之计,思汝不徙之灾,苟不欲徙,是大劝忧之道。 
  [疏]“汝诞劝忧”○正义曰:凡人以善自劝,则善事多。若以忧自劝,则忧来众。今不徙则忧来众,是自劝励以忧愁之道。

  今其有今罔后,汝何生在上?言不徙无后计,汝何得久生在人上,祸将及汝。 
  [疏]“今其”至“在上”○正义曰:顾氏云:“责群臣:汝今日其且有今目前之小利,无后日久长之计,患祸将至,汝何得久生在民上也?”

  今予命汝一,无起秽以自臭。我一心命汝,汝违我是自臭败。○秽,于废反。 
  [疏]“今予”至“自臭”○正义曰:今我命汝,是我之一心也。汝当从我,无得起为秽恶,以自臭败。汝违我命,是起秽以自臭也。

  恐人倚乃身,迂乃心。言汝既不欲徙,又为他人所误。倚,曲。迂,僻。○倚,于绮反,徐于奇反。迂音于。僻,匹亦反。 
  [疏]“恐人”至“乃心”○正义曰:言汝心既不欲徙,旁人或更误汝。我有恐他人倚曲汝身,迂僻汝心,使汝益不用徙也。○传“言汝”至“迂僻”○正义曰:人心不能自决,则好用非理之谋。言汝既不欲迁徙,又为他人所误。盘庚疑其被误,故言此也。以物倚物者必曲,故“倚”为曲也。“迂”是回也,回行必僻,故“迂”为僻也。

  予迓续乃命于天,予岂汝威?用奉畜汝众。迓,迎也。言我徙,欲迎续汝命于天,岂以威胁汝乎?用奉畜养汝众。○迓,五驾反。畜,许竹反,下同。胁,虚业反。 
  [疏]传“迓迎”至“汝众”○正义曰:“迓,迎”,《释诂》文。不迁必将死矣,天欲迁以延命。天意向汝,我欲迎之。天断汝命,我欲续之。我今徙者,欲迎续汝命于天,岂以威胁汝乎?迁都惟用奉养汝群臣民耳。

  “予念我先神后之劳尔先,予丕克羞尔,用怀尔然。言我亦法汤大能进劳汝,以义怀汝心,而汝违我,是汝反先人。○劳,力报反,又如字,注同。 
  [疏]“予念”至“尔然”○正义曰:我念我先世神后之君成汤,爱劳汝之先人,故我大能进用汝,与汝爵位,用以道义怀安汝心耳。然汝乃违我命,是汝反先人也。○传“言我”至“先人”○正义曰:《易》称:“神者,妙万物而为言也。”殷之先世,神明之君惟有汤耳,故知“神后”谓汤也。下“高后”、“先后”与此“神后”一也。“神”者,言其通圣。“高”者,言其德尊。此“神后”言“先”,于“高后”略而不言“先”,其下直言“先后”,又略而不言“高”,从上省文也。“劳尔先”,谓爱之也。“劳”者,勤也,闵其勤劳而慰劳之,“劳”亦爱之义,故《论语》云:“爱之,能勿劳乎?”是“劳”为爱也。此言汤劳汝先,则此所责之臣,其祖于成汤之世已在朝廷。世仕王朝而不用己命,故责之深也。

  失于政,陈于兹,高后丕乃崇降罪疾,曰:‘曷虐朕民?’崇,重也。今既失政,而陈久于此而不徙,汤必大重下罪疾于我,曰:“何为虐我民而不徙乎?”○重,直勇反,又直恭反。汝万民乃不生生,暨予一人猷同心,不进进谋同心徙。先后丕降与汝罪疾,曰:‘曷不暨朕幼孙有比?’言非但罪我,亦将罪汝。幼孙,盘庚自谓。比,同心。故有爽德,自上其罚汝,汝罔能迪。汤有明德在天,见汝情,下罚汝,汝无能道。言无辞。 
  [疏]“失于”至“能迪”○正义曰:盘庚以民不愿迁,言神将罪汝,欲惧之使从己也。我所以必须徙者,我今失于政教,陈久于此,民将有害,高德之君成汤必忿我不徙,大乃重下罪疾于我,曰:“何为残虐我民而不徙乎?”我既欲徙,而汝与万民,乃不进进与我一人谋计同心,则我先君成汤大下与汝罪疾,曰:“何故不与我幼孙盘庚有相亲比同心徙乎?”汝不与我同心,故汤有明德,从上见汝之情,其下罪罚于汝。汝实有罪,无所能道。言无辞以有解说也。○传“崇重”至“徙乎”○正义曰:“崇,重”,《释诂》文。又云:“尘,久也。”孙炎曰:“陈居之久,久则生尘矣。”古者“陈”、“尘”同也,故“陈”为久之义。○传“不进”至“心徙”○正义曰:物之生长,则必渐进,故以“生生”为进进。王肃亦然。“进进”是同心原乐之意也。此实责群臣而言“汝万民”者,民心亦然,因博及之。○传“汤有”至“无辞”○正义曰:训“爽”为明,言其见下,故称“明德”。《诗》称“三后在天”,死者精神在天,故言下见汝。

  古我先后,既劳乃祖乃父,劳之共治人。汝共作我畜民。汝有戕,则在乃心。戕,残也。汝共我治民,有残人之心而不欲徙,是反父祖之行。○戕,在良反,又士良反。行,下孟反。我先后绥乃祖乃父,乃祖乃父乃断弃汝,不救乃死。言我先王安汝父祖之忠,今汝不忠汝父祖,必断绝弃汝命,不救汝死。○断,丁缓反。 
  [疏]“古我”至“乃死”○正义曰:又责群臣:“古我先君成汤,既爱劳汝祖汝父,与之共治民矣。汝今共为我养民之官,是我于汝与先君同也。而汝有残虐民之心,非我令汝如此,则在汝心自为此恶,是汝反祖父之行。虽汝祖父,亦不佑汝。我先君安汝祖汝父之忠,汝祖汝父忠于先君,必忿汝违我,乃断绝弃汝命,不救汝死。”言汝违我命,故汝祖父亦忿见汤罪汝,不救汝死也。○传“劳之共治人”○正义曰:下句责臣之身云“汝共作我畜民”,明先后劳其祖父,是劳之共治民也。○传“戕残”至“之行”○正义曰:《春秋》宣十八年“邾人戕鄫子”,《左传》云:“凡自虐其君曰弑,自外曰戕。”“戕”为残害之义,故为残也。先后爱劳汝祖汝父,与共治民,汝祖父必有爱人之心。“作”训为也。汝今共为我养民之官,而有残民之心,而不用徙以避害,是汝反祖父之行。盘庚距汤,年世多矣,臣父不及汤世而云“父”者,与“祖”连言之耳。

  兹予有乱政同位,具乃贝玉。乱,治也。此我有治政之臣,同位于父祖,不念尽忠,但念贝玉而已。言其贪。○治,直吏反。尽,子忍反。乃祖先父丕乃告我高后曰:‘作丕刑于朕孙。’言汝父祖见汝贪而不忠,必大乃告汤曰:“作大刑于我子孙,求讨不忠之罪。”○告,工号反。我高后,本又作“乃祖乃父”。迪高后,丕乃崇降弗祥。言汝父祖开道汤,大重下不善以罚汝。陈忠孝之义以督之。 
  [疏]“兹予”至“弗祥”○正义曰:又责臣云:“汝祖父非徒不救汝死,乃更请与汝罪。于此我有治政之臣,同位于其父祖。其位与父祖同,心与父祖异。不念忠诚,但念具汝贝玉而已。”言其贪而不忠也。“汝先祖先父以汝如此,大乃告我高后曰:‘为大刑于我子孙。’以此言开道我高后,故我高后大乃下不善之殃以罚汝。成汤与汝祖父皆欲罪汝,汝何以不从我徙乎?”○乱治”至“其贪”○正义曰:“乱,治”,《释诂》文。舍人曰:“乱,义之治也。”孙炎曰:“乱,治之理也。”大臣理国之政,此者所责之人,故言于此我有治政大臣。言其同位于父祖,责其位同而心异也。贝者,水虫。古纫选其甲以为货,如今之用钱然。《汉书·食货志》具有其事。贝是行用之货也,贝玉是物之最贵者,责其贪财,故举二物以言之。当时之臣不念尽忠于君,但念具贝玉而已,言其贪也。○传“言汝”至“之罪”○正义曰:上句言成汤罪此诸臣,其祖父不救子孙之死,此句言臣之祖父请成汤讨其子孙,以不从已,故责之益深。先祖请讨,非盘庚所知,原神之意而为之辞,以惧其子孙耳。○传“言汝”至“督之”○正义曰:训“迪”为道,言汝父祖开道汤也。不从君为不忠,违父祖为不孝,父祖开道汤下罚,欲使从君顺祖,陈忠孝之义以督励之。

  “呜呼!今予告汝不易。凡所言皆不易之事。○易,以豉反,注同。永敬大恤,无胥绝远。长敬我言,大忧行之,无相与绝远弃废之。○远,于万反,又如字,注同。汝分猷念以相从,各设中于乃心。群臣当分明相与谋念,和以相从,各设中正于汝心。○分,扶问反,又如字,注同。乃有不吉不迪,不善不道,谓凶人。颠越不恭,暂遇奸宄,颠,陨。越,坠也。不恭,不奉上命。暂遇人而劫夺之,为奸于外,为宄于内。○暂,才淡反。陨,于敏反。我乃劓殄灭之,无遗育,无俾易种于兹新邑。劓,割。育,长也。言不吉之人当割绝灭之,无遗长其类,无使易种于此新邑。○劓,鱼器反,徐吾气反。殄,徒典反。易如字,又以豉反,注同。长,丁丈反,下“遗长”同。往哉生生!今予将试以汝迁,永建乃家。”自今以往,进进于善。我乃以汝徙,长立汝家。卿大夫称家。 
  [疏]“呜呼”至“乃家”○正义曰:盘庚以言事将毕,欲戒使入之,故“呜呼”而叹之。今我告汝皆不易之事,言其难也。事既不易,当长敬我言,大忧行之,无相绝远弃废之,必须存心奉行。汝群臣臣分辈相与计谋念,和协以相从,各设中正于汝心,勿为残害之事。汝群臣若有不善不道,陨坠礼法,不恭上命,暂逄遇人,即为奸宄而劫夺之,我乃割绝灭之,无有遗馀生长。所以然者,欲无使易其种类于此新邑故耳。自今已往哉,汝当进进于善。今我将用以汝迁,长立汝家,使汝在位,传诸子孙。勿得违我言也。○传“不易之事”○正义曰:此“易”读为“难易”之“易”,“不易”言其难也。王肃云:“告汝以命之不易。”亦以“不易”为难。郑玄云:“我所以告汝者不变易,言必行之。”谓盘庚自道己言必不改易,与孔异。○传“颠陨”至“于内”○正义曰:《释诂》云:“陨,落也。陨,坠也。”“颠越”是从上倒下之言,故以“颠”为陨,“越”是遗落,为坠也。《左传》僖九年齐桓公云:“恐陨越于下。”文十八年史克云:“弗敢失坠。”“陨”、“越”是遗落废失之意,故以陨坠不恭为“不奉上命”也。“暂遇人而劫夺之”谓逄人即劫,为之无已。成十七年《左传》曰“乱在外为奸,在内为宄”,是劫夺之事,故以劫夺解其“奸宄”也。○传“劓割”至“新邑”○正义曰:五刑截鼻为劓,故“劓”为割也。“育,长”,《释诂》文。“不吉之人当割绝灭之,无遗长其类”,谓早杀其人,不使得子孙,有此恶类也。“易种”者,即今俗语云“相染易”也。恶种在善人之中,则善人亦变易为恶,故绝其类,无使易种于此新邑也。灭去恶种,乃是常法,而言“于此新邑”,言己若至新都,当整齐使洁清。○传“自今”至“称家”○正义曰:“长立汝家”谓赐之以族,使子孙不绝,《左传》所谓“诸侯命氏”是也。王朝大夫,天子亦命之氏,故云“立汝家”也。   


  盘庚既迁,奠厥攸居,乃正厥位,定其所居,正郊庙朝社之位。○奠,田荐反。朝,直遥反。绥爰有众,曰:“无戏怠,懋建大命。安于有众,戒无戏怠,勉立大教。今予其敷心腹肾肠,历告尔百姓于朕志。布心腹,言输诚于百官以告志。○肾,时忍反。肠,徐待良反。罔罪尔众,尔无共怒,协比谗言予一人。群臣前有此过,故禁其后。今我不罪汝,汝勿共怒我,合比凶人而妄言。○比,毗志反。谗,仕咸反。 
  [疏]“盘庚”至“一人”○正义曰:盘庚既迁至殷地,定其国都处所,乃正其郊庙朝社之位。又属民而聚之,安慰于其所有之众,曰:“汝等自今以后,无得游戏怠惰,勉力立行教命。今我其布心腹肾肠,输写诚信,历遍告汝百姓于我心志者。”欲迁之日,民臣共怒盘庚盘庚,恐其怖惧,故开解之。“今我无复罪汝众人。我既不罪汝,汝无得如前共为忿怒,协比谗言毁恶我一人”。恕其前愆,与之更始也。○传“定其”至“之位”○正义曰:训“攸”为所,“定其所居”,总谓都城之内官府万民之居处也。郑玄云:“徙主于民,故先定其里宅所处,次乃正宗庙朝廷之位。”如郑之意,“奠厥攸居”者,止谓定民之居,岂先令民居使足,待其馀剩之处,然后建王宫乎?若留地以拟王宫,即是先定王居,不得为先定民矣。孔惟言“定其所居”,知是官民之居并定之也。《礼》郊在国外,左祖右社,面朝后市,“正厥位”谓正此郊庙朝社之位也。○传“安于”至“大教”○正义曰:郑玄云:“勉立我大命,使心识教令,常行之。”王肃云:“勉立大教,建性命,致之五福。”又案下句尔然共怒予一人,是恐其不从已命,此句宜言我有教命,汝当勉力立之。郑说如孔旨也。○传“布心”至“告志”○正义曰:此论心所欲言,腹内之事耳。以心为五脏之主,腹为六腑之总,肠在腹内,肾在心下,举“肾肠”以配“腹心”,《诗》曰:“公侯腹心。”宣十二年《左传》云:“敢布腹心。”是“腹心”足以表内,“肾肠”配言之也。

  古我先王,将多于前功,言以迁徙多大前人之功美。适于山,用降我凶德,嘉绩于朕邦。徙必依山之险,无城郭之劳。下去凶恶之德,立善功于我国。○降,工巷反。去,羌吕反。今我民用荡析离居,罔有定极。水泉沉溺,故荡析离居,无安定之极,徙以为之极。 
  [疏]“古我”至“定极”○正义曰:言古者我之先王,将欲多大于前人之功,是故徙都而适于山险之处,用下去我凶恶之德,立善功于我新国。但徙来已久,水泉沉溺,今我在此之民,用播荡分析,离其居宅,无有安定之极,我今徙而使之得其中也。说其迁都之意,亦欲多大前人之功,定民极也。○传“言以”至“功美”○正义曰:“古我先王”,谓迁都者。“前人”谓未迁者。前人久居旧邑,民不能相匡以生,则是居无功矣。盘庚言先王以此迁,徙故多大前人之功美,故我今迁,亦欲多前功矣。○传“徙必”至“我国”○正义曰:先王至此五邦,不能尽知其地,所都皆近山,故总称“适于山”也。《易·坎卦》彖云:“王公设险以守其国。”徙必依山之险,欲使下民无城郭之劳。虽则近山,不可全无城郭,言其防守易耳。徙必近山,则旧处新居皆有山矣。而云“适于山”者,言其徙必依山,不适平地,不谓旧处无山,故徙就山也。水泉咸卤,民居垫隘,时君不为之徙,即是凶恶之德。其徙者是下去凶恶之德,立善功于我新迁之国也。言“下”者,凶德在身,下而坠去之。○传“水泉”至“之极”○正义曰:民居积世,穿掘处多,则水泉盈溢,令人沈深而陷溺。其处不可安居,播荡分析,离其居宅,无安定之极。“极”训中也。《诗》云:“立我烝民,莫匪尔极。”言民赖后稷之功,莫不得其中。今为民失中,故徙以为之中也。

  尔谓朕:‘曷震动万民以迁?’言皆不明己本心。肆上帝将复我高祖之德,乱越我家。以徙故,天将复汤德,治理于我家。○治,直吏反。朕及笃敬,恭承民命,用永地于新邑。言我当与厚敬之臣,奉承民命,用长居新邑。肆予冲人,非废厥谋,吊由灵。冲,童。童人,谦也。吊,至。灵,善也。非废,谓动谋于众,至用其善。○吊音的,或如字。各非敢违卜,用宏兹贲。宏、贲皆大也。君臣用谋,不敢违卜,用大此迁都大业。○贲,扶云反。 
  [疏]“尔谓”至“兹贲”○正义曰:言我徙以为民立中,汝等不明我心,乃谓我何故震动万民以为此迁。我以此迁之故,上天将复我高祖成汤之德,治理于我家。我当与厚敬之臣,奉承民命,用是长居于此新邑。以此须迁之故,我童蒙之人,非敢废其询谋。谋于众人,众谋不同,至用其善者。言善谋者,皆欲迁都也。又决之于龟卜而得吉,我与汝群臣各非敢违卜,用是必迁,光大此迁都之大业。我徙本意如此耳。○传“以徙”至“我家”○正义曰:民害不徙,违失汤德。以徙之故,天必佑我,将使复奉汤德,令得治理于我家。言由徙故天福之也。○传“冲童”至“其善”○正义曰:“冲”、“童”声相近,皆是幼小之名。自称“童人”,言己幼小无知,故为“谦也”。“吊,至”、“灵,善”皆《释诂》文。《礼》将有大事,必谋于众。谋众乃是常理,故言“非废,谓动谋于众”,言己不自专也。众谋必有异见,故至极用其善者。○传“宏贲”至“大业”○正义曰:“宏、贲皆大也”,《释诂》文。樊光曰:“《周礼》云‘其声大而宏’,《诗》云‘有贲其首’,是宏、贲皆为大之义也。”“各”者非一之辞,故为“君臣用谋,不敢违卜”。《洪范》云:“汝则有大疑,谋及卿士,谋及卜筮。”言“非敢违卜”,是既谋及于众,又决于蓍龟也。“用大此迁都”,“大”谓立嘉绩以大之也。

  “呜呼!邦伯师长,百执事之人,尚皆隐哉!国伯,二伯及州牧也。众长,公卿也。言当庶几相隐括共为善政。○长,丁丈反,注同。予其懋简相尔,念敬我众。简,大。相,助也。勉大助汝,念敬我众民。○相,息亮反。朕不肩好货,敢恭生生。鞠人谋人之保居,叙钦。肩,任也。我不任贪货之人,敢奉用进进于善者。人之穷困能谋安其居者,则我式序而敬之。○好,呼报反。任,而林反。 
  [疏]“呜呼”至“叙钦”○正义曰:言迁事已讫,故叹而敕之:“呜呼!国之长伯,及众官之长与百执事之人,庶几皆相与隐括共为善政哉!我其勉力大助汝等为善,汝当思念爱敬我之众民。我不任用好货之人,有人果敢奉用进进于善,见穷困之人能谋此穷困之人安居者,我乃次序而敬用之。”○传“国伯”至“善政”○正义曰:“邦伯”,邦国之伯,诸侯师长,故为东西二伯及九州之牧也。郑玄注《礼记》云:“殷之州长曰伯,虞夏及周皆曰牧。”此殷时而言“牧”者,此乃郑之所约,孔意不然,故总称“牧”也。“师”训为众,“众长”,众官之长,故为三公六卿也。其“百执事”,谓大夫以下,诸有职事之官皆是也。此部敕众臣,故二伯已下及执事之人皆戒之也。《释言》云:“庶几,尚也。”反覆相训,故“尚”为庶几。“庶”,幸也。“几”,冀也。“隐”谓隐审也。幸冀相与隐审检括,共为善政,欲其同心共为善也。“隐括”必是旧语,不知本出何书。何休《公羊序》云:“隐括使就绳墨焉。”○传“简大”至“众民”○正义曰:“简,大”,《释诂》文。又云:“相、助,虑也。”俱训为“虑”,是“相”得为助也。盘庚欲使群臣同心为善,欲勉力大佐助之,使皆念敬我众民也。○传“肩任”至“敬之”○正义曰:《释诂》云:“肩,胜也。”舍人曰:“肩,强之胜也。”强能胜重,是堪任之义,故为任也。我今不委任贪货之人。以“恭”为奉。人有向善而心不决志,故美其人能果敢奉用进进于善者,言其人好善不倦也。“鞠”训为穷,“鞠人”谓穷困之人。“谋人之保居”,谓谋此穷人之安居,若见人之穷困,能谋安其居。爱人而乐安存之者,则我式序而敬之。《诗》云:“式序在位。”言其用次序在官位也。郑、王皆以“鞠”为养,言“能谋养人安其居者,我则次序而敬之”,与孔不同。

  今我既羞告尔于朕志,若否,罔有弗钦。已进告汝之后,顺于汝心与否,当以情告我,无敢有不敬。○告,故报反。无总于货宝,生生自庸。无总货宝以求位,当进进皆自用功德。式敷民德,永肩一心。”用布示民,必以德义,长任一心以事君。 
  [疏]“今我”至“一心”○正义曰:今我既进而告汝于我心志矣,其我所告,顺合于汝心以否,当以情告我,无得有不敬者。汝等无得总于货宝以求官位,当进进自用功德,不当用富也。用此布示于民,必以德义,长任一心以事君,不得怀二意。以迁都既定,故殷勤以戒之。   


  高宗梦得说,盘庚弟小乙子,名武丁,德高可尊,故号高宗。梦得贤相,其名曰说。○说,本又作兑,音悦,注及下篇同。相,息亮反。下同。使百工营求诸野,得诸傅岩,使百官以所梦之形象经求之于野,得之于傅岩之溪。作《说命》三篇。命说为相,使摄政。 
  [疏]“高宗”至“三篇”○正义曰:殷之贤王有高宗者,梦得贤相,其名曰“说”。群臣之内既无其人,使百官以所梦之形象经营求之于野外,得之于傅氏之岩,遂命以为相。史叙其事,作《说命》三篇。○传“盘庚”至“曰说”○正义曰:《世本》云:“盘庚崩,弟小辛立。崩,弟小乙立。崩,子武丁立。”是武丁为“盘庚弟小乙子”也。《丧服四制》云:“高宗者,武丁。武丁者,殷之贤王也。当此之时,殷衰而复兴,礼废而复起,中而高之,故谓之高宗。”是“德高可尊,故号高宗”也。经云“爰立作相”,王呼之曰“说”,知其“名曰说”。○传“使百”至“之溪”○正义曰:以“工”为官,见其求者众多,故举“百官”言之。使百官以所梦之形象经营求于外野。皇甫谧云“使百工写其形象”,则谓“工”为工巧之人,与孔异也。《释水》云:“水注川曰溪。”李巡曰:“水出于山,入于川曰溪。”然则“溪”是水流之处,“岩”是山崖之名。序称“得诸傅岩”,传云“得之于傅岩之溪”,以“岩”是总名,故序言之耳。○传“命说”至“摄政”○正义曰:经称“爰立作相”,是命为相也。“惟说命总百官”,是“使摄位”也。

  说命始求得而命之。 
  [疏]“说命”○正义曰:此三篇上篇言梦说,始求得而命之;中篇说既总百官,戒王为政;下篇王欲师说而学,说报王为学之有益,王又厉说以伊尹之功。相对以成章,史分序以为三篇也。

  王宅忧,亮阴三祀。阴,默也。居忧,信默三年不言。○亮,本又作谅,如字,又力章反。 
  [疏]“王宅忧,亮阴三祀”○正义曰:言王居父忧,信任冢宰,默而不言已三年矣。三年不言,自是常事,史录此句于首者,谓既免丧事,可以言而犹不言,故述此以发端也。○传“阴默”至“不言”○正义曰:“阴”者,幽暗之义,“默”亦暗义,故为默也。《易》称“君子之道,或默或语”,则“默”者,不言之谓也。《无逸》传云“乃有信默,三年不言”,有此“信默”,则“信”谓信任冢宰也。

  既免丧,其惟弗言,除丧,犹不言政。群臣咸谏于王曰:“呜呼!知之曰明哲,明澈实作则。知事则为明智,明智则能制作法则。○哲,本又作喆。天子惟君万邦,百官承式,天下待令,百官仰法。王言惟作命,不言臣下罔攸禀令。”禀,受。令亦命也。 
  王庸作书以诰曰:“以台正于四方,台恐德弗类,兹故弗言。用臣下怪之,故作诰。类,善也。我正四方,恐德不善,此故不言。○诰,故报反。台音怡。恭默思道,梦帝赉予良弼,其代予言。”梦天与我辅弼良佐,将代我言政教。○赉,力代反,徐音来。乃审厥象,俾以形旁求于天下。审所梦之人,刻其形象,以四方旁求之于民间。○俾,必尔反。说筑傅岩之野,惟肖。傅氏之岩,在虞虢之界,通道所经,有涧水坏道,常使胥靡刑人筑护此道。说贤而隐,代胥靡筑之以供食。肖,似。似所梦之形。○肖音笑。虢,寡白反。坏音怪。供音恭。 
  [疏]传“傅氏”至“之形”○正义曰:传以“傅”为氏,此岩以“傅”为名,明岩傍有姓傅之民,故云“傅氏之岩”也。《尸子》云:“傅岩在北海之洲。”传言“虞虢之界”,孔必有所案据而言之也。《史记·殷本纪》云:“是时说为胥靡,筑于傅险。”晋灼《汉书音义》云:“胥,相也。靡,随也。古者相随坐轻刑之名。”言于时筑傅险,则以杵筑地,傅说贤人,必身不犯罪,言其说为胥靡,当是时代胥靡也。传云:“通道所经,有涧水坏道,常使胥靡刑人筑护此道。说贤而隐,代胥靡筑之以供食。”或亦有成文也。《殷本纪》又云,武丁得说,“举以为相,遂以傅险姓之,号曰傅说”。郑云:“得诸傅岩,高宗因以傅命说为氏。”案序直言“梦得说”,不言“傅”,或如马郑之言。如高宗始命为傅氏,不知旧何氏也。皇甫谧云:“高宗梦天赐贤人,胥靡之衣蒙之而来,且云:‘我徒也,姓傅名说,天下得我者岂徒也哉!’武丁悟而推之曰:‘傅者,相也。说者,欢悦也。天下当有傅我而说民者哉!’明以梦视百官,百官皆非也。乃使百工写其形象,求诸天下,果见筑者胥靡衣褐带索,执役于虞虢之间、傅岩之野,名说。以其得之傅岩,谓之傅说。”案谧言初梦即云“姓傅名说”,又言“得之傅岩,谓之傅说”,其言自不相副,谧惟见此书傅,会为近世之语,其言非实事也。  爰立作相,王置诸其左右。于是礼命立以为相,使在左右。命之曰:“朝夕纳诲,以辅台德。言当纳谏诲直辞,以辅我德。○朝,张遥反。若金,用汝作砺。铁须砺以成利器。○砺,力世反。若济巨川,用汝作舟楫。渡大水待舟楫。○楫音接,徐音集。若岁大旱,用汝作霖雨。霖,三日雨。霖以救旱。 
  [疏]传“霖,三日雨”○正义曰:隐九年《左传》云:“凡雨自三日已往为霖。”

  启乃心,沃朕心。若药弗瞑眩,厥疾弗瘳。开汝心,以沃我心。如服药必瞑眩极,其病乃除。欲其出切言以自警。 
  [疏]“启乃”至“弗瘳”○正义曰:当开汝心所有,以灌沃我心。欲令以彼所见,教己未知故也。其沃我心,须切至,若服药不使人瞑眩愤乱,则其疾不得瘳愈。言药毒乃得除病,言切乃得去惑也。○传“开汝”至“自警”○正义曰:“瞑眩”者,令人愤闷之意也。《方言》云:“凡饮药而毒东齐海岱间或谓之瞑,或谓之眩。”郭璞云:“瞑眩亦通语也。”然则药之攻病,先使人瞑眩愤乱,病乃得瘳。传言“瞑眩极”者,言闷极药乃行也。《楚语》称卫武公作懿以自警,“懿”即《大雅·抑》诗也。切言出于傅说,据王以为自警也。

  若跣弗视地,厥足用伤。跣必视地,足乃无害。言欲使为已视听。○跣,先典反,徐七显反。为,于伪反。惟暨乃僚,罔不同心,以匡乃辟。与汝并官,皆当倡率,无不同心以匡正汝君。○辟,必亦反。俾率先王,迪我高后,以康兆民。言匡正汝君,使循先王之道,蹈成汤之踪,以安天下。呜呼!钦予时命,其惟有终。”敬我是命,修其职,使有终。 
  说复于王曰:“惟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言木以绳直,君以谏明。后克圣,臣不命其承,君能受谏,则臣不待命,其承意而谏之。畴敢不祗若王之休命?”言王如此,谁敢不敬顺王之美命而谏者乎?   


  惟说命总百官,在冢宰之任。○总音揔。 
  [疏]“惟说命总百官”○正义曰:惟此傅说,受王命总百官之职,谓在“冢宰之任”也。说以官高任重,乃进言于王,故史特标此句为发言之端也。

  乃进于王曰:“呜呼!明王奉若天道,建邦设都,天有日月北斗五星二十八宿,皆有尊卑相正之法,言明王奉顺此道,以立国设都。○宿音秀。 
  [疏]传“天有”至“设都”○正义曰:《晋语》云:“大者天地,其次君臣。”《易·系辞》云:“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皆言人君法天以设官,顺天以致治也。天有日月照临昼夜,犹王官之伯率领诸侯也。北斗环绕北极,犹卿士之周卫天子也。五星行于列宿,犹州牧之省察诸侯也。二十八宿布于四方,犹诸侯为天子守土也。天象皆有尊卑相正之法,言明王奉顺天道以立国设都也。“立国”谓立王国及邦国,“设都”谓设帝都及诸侯国都,总言建国立家之事。  树后王君公,承以大夫师长,言立君臣上下,将陈为治之本,故先举其始。○王,于方反。长,丁丈反。治,直吏反,下同。 
  [疏]“树后”至“师长”○正义曰:此又总言设官分职之事也。“树”,立也。“后王”谓天子也。“君公”谓诸侯也。“承”者奉上之名。“后王君公”,人主也。“大夫师长”,人臣也。臣当奉行君命,故以“承”言之。《周礼》立官多以“师”为名,“师”者众所法,亦是长之义也。大夫已下,分职不同,每官各有其长,故以“师长”言之。三公则“君公”之内包之,卿则“大夫”之文兼之,“师长”之言亦通有士。将陈为治之本,故先举其始,略言设官,故辞不详备。为治之本,“惟天聪明”已下皆是也。

  不惟逸豫,惟以乱民。不使有位者逸豫民上,言立之主使治民。○豫,羊虑反。惟天聪明,惟圣时宪,惟臣钦若,惟民从乂。宪,法也。言圣王法天以立教,臣敬顺而奉之,民以从上为治。○从,才容反。 
  [疏]传“宪法”至“为治”○正义曰:“宪,法”,《释诂》文。人之闻见于耳目,天无形体,假人事以言也。“聪”谓无所不闻,“明”谓无所不见。惟圣人于是法天,言法天以立教,于下无不闻见,除其所恶,纳之于善。虽复运有推移,道有升降,其所施为未尝不法天也。“臣敬顺而奉之”,“奉”即上文“承”也,奉承君命而布之于民。“民以从上为治”,不从上命则乱,故“从乂”也。

  惟口起羞,惟甲胄起戎,甲,铠。胄,兜鍪也。言不可轻教令,易用兵。○胄,直又反。铠,苦代反。兜,丁侯反。鍪,莫侯反。易,以豉反。惟衣裳在笥,惟干戈省厥躬。言服不可加非其人,兵不可任非其才。○笥,息嗣反。省,息井反,一本作眚。 
  [疏]“惟口”至“厥躬”○正义曰:言王者法天施化,其举止不可不慎。惟口出令不善,以起羞辱;惟甲胄伐非其罪,以起戎兵;言不可轻教令,易用兵也。惟衣裳在箧笥,不可加非其人,观其能足称职,然后赐之。惟干戈在府库,不可任非其才,省其身堪将帅,然后授之。上二句事相类,下二句文不同者,衣裳言在箧笥,干戈不言所在,干戈云“省厥躬”,衣裳不言视其人,令其互相足也。○传“甲铠”至“用兵”○正义曰:经传之文无“铠”与“兜鍪”,盖秦汉已来始有此名,传以今晓古也。古之甲胄皆用犀兕,未有用铁者,而“鍪”、“铠”之字皆从金,盖后世始用铁耳。口之出言为教令,甲胄兴师乃用之,言不可轻教令,易用兵也。“易”亦轻也。安危在出令,令之不善,则人违背之,是“起羞”也。静乱在用兵,伐之无罪,则人叛违之,是“起戎”也。○传“言服”至“其才”○正义曰:“非其人”、“非其才”,义同而互文也。《周礼·大宗伯》:“以九仪之命正邦国之位,一命受职,再命受服,三命受位,四命受器,五命赐则,六命赐官,七命赐国,八命作牧,九命作伯。”郑云:“一命始见,命为正吏。受职,治职事也。列国之士一命,王之下士亦一命。再命受服,受玄冕之服。列国之大夫再命,王之中士亦再命。”然则“再命”已上始受衣服,未赐之时在官之箧笥也。甲胄干戈俱是军器,上言不可轻用兵,此言不可妄委人,虽文重而意异也。  王惟戒兹,允兹克明,乃罔不休。言王戒慎此四“惟”之事,信能明,政乃无不美。惟治乱在庶官。言所官得人则治,失人则乱。官不及私昵,惟其能。不加私昵,惟能是官。○昵,女乙反。爵罔及恶德,惟其贤。言非贤不爵。 
  [疏]“官不”至“其贤”○正义曰:《王制》云:“论定然后官之,任官然后爵之。”郑云:“官之,使之试守也。爵之,命之也。”然则治其事谓之“官”,受其位谓之“爵”,“官”、“爵”一也,所从言之异耳。“贤”谓德行,“能”谓才用;治事必用能,故“官”云“惟其能”;受位宜得贤,故“爵”云“惟其贤”。《诗序》云:“任贤使能。”《周礼·乡大夫》:“三年则大比,考其德行道艺,而与贤者能者。”郑云:“贤者,有德行者。能者,有道艺者。”是“贤”、“能”为异耳。“私昵”谓知其不可而用之,“恶德”谓不知其非而任之,戒王使审求人,绝私好也。

  虑善以动,动惟厥时。非善非时不可动。有其善,丧厥善。矜其能,丧厥功。虽天子亦必让以得之。○丧,息浪反。 
  [疏]“有其”至“厥功”○正义曰:人生尚谦让而憎自取,自有其善,则人不以为善,故实善而丧其善。自夸其能,则人不以为能,故实能而丧其能。由其自取,故人不与之。“有其善”则伐善也。舜美禹云:“汝惟不矜,天下莫与汝争能。汝惟不伐,天下莫与汝争功。”是言推而不有,故名反归之也。

  惟事事乃其有备,有备无患。事事,非一事。无启宠纳侮,开宠非其人,则纳侮之道。 
  [疏]“无启宠纳侮”○正义曰:君子位高益恭,小人得宠则慢。若宠小人,则必恃宠慢主,无得开小人以宠,自纳此轻侮也。“开”谓君出恩以宠臣,“纳”谓臣入慢以轻王,据君而言“开”、“纳”,以出、入为文也。

  无耻过作非。耻过误而文之,遂成大非。 
  [疏]传“耻过”至“大非”○正义曰:仲虺之美成汤云:“改过不吝。”明小人有过,皆惜而不改。《论语》云:“小人之过也必文。”耻有过误而更以言辞文饰之,望人不觉,其非弥甚,故“遂成大非”也。  惟厥攸居,政事惟醇。其所居行,皆如所言,则王之政事醇粹。○醇音纯。粹,虽遂反。黩于祭祀,时谓弗钦。礼烦则乱,事神则难。”祭不欲数,数则黩,黩则不敬。事神礼烦,则乱而难行。高宗之祀特丰数近庙,故说因以戒之。○黩,徒木反。数,色角反。 
  [疏]传“祭不”至“戒之”○正义曰:“祭不欲数,数则黩,黩则不敬”,《礼记·祭义》文也。此一经皆言祭祀之事,“礼烦”亦谓祭祀之烦,故传总云:“事神礼烦,则乱而难行。”孔以《高宗肜日》祖已训诸王“祀无丰于昵”,谓傅说此言为彼事而发,故云高宗之祀特丰数于近庙,故说因而戒之。  王曰:“旨哉!说乃言惟服。旨,美也。美其所言皆可服行。乃不良于言,予罔闻于行。”汝若不善于所言,则我无闻于所行之事。说拜稽首,曰:“非知之艰,行之惟艰。言知之易,行之难。以勉高宗。王忱不艰,允协于先王成德,王心诚不以行之为难,则信合于先王成德。○忱,市林反。惟说不言有厥咎。”王能行善,而说不言,则有其咎罪。   


  王曰:“来,汝说。台小子旧学于甘盘,学先王之道。甘盘,殷贤臣有道德者。○台音怡。 
  [疏]“王曰”至“甘盘”○正义曰:“旧学于甘盘”谓为王子时也。《君奭》篇周公仰陈殷之贤臣云:“在武丁,时则有若甘盘。”然则甘盘于高宗之时有大功也。上篇高宗免丧不言,即求傅说,似得说时无贤臣矣。盖甘盘于小乙之世以为大臣,小乙将崩,受遗辅政,高宗之初得有大功。及高宗免丧,甘盘已死,故《君奭》传曰:“高宗即位,甘盘佐之,后有傅说。”是言傅说之前有甘盘也。但下句言“既乃遯于荒野”,是学讫乃遁,非即位之初从甘盘学也。

  既乃遁于荒野,入宅于河。既学而中废业,遁居田野。河,洲也。其父欲使高宗知民之艰苦,故使居民间。○遁,徒顿反。 
  [疏]传“既学”至“民间”○正义曰:“河”是水名,水不可居,而云“入宅于河”,知在河之洲也。《释水》云:“水中可居者曰洲。”初遁田野,后入河洲,言其徙居无常也。《无逸》云:“其在高宗,时旧劳于外,爰暨小人。”言“其父欲使高宗知民之艰苦,故使居民间”也。于时盖未为太子,殷道虽质,不可既为太子,更得与民杂居。

  自河徂亳,暨厥终罔显。自河往居亳,与今其终,故遂无显明之德。尔惟训于朕志,言汝当教训于我,使我志通达。若作酒醴,尔惟麹糵;酒醴须麹糵以成,亦言我须汝以成。○麹,起六反。糵,鱼列反。若作和羹,尔惟盐梅。盐,咸。梅,醋。羹须咸醋以和之。○羹音庚,一音衡。盐,余廉反。梅亦作梅。醋,七故反。和如字,又胡卧反。尔交脩予,罔予弃,予惟克迈乃训。”交,非一之义。迈,行也。言我能行汝教。 
  [疏]传“交非”至“汝教”○正义曰:“尔交脩予”,令其交更脩治己也。故以“交”为“非一之义”,言交互教之,非一事之义。“迈,行”,《释诂》文。说曰:“王,人求多闻,时惟建事,学于古训,乃有获。王者求多闻以立事,学于古训,乃有所得。事不师古,以克永世,匪说攸闻。事不法古训而以能长世,非说所闻。言无是道。惟学逊志,务时敏,厥脩乃来。学以顺志,务是敏疾,其德之脩乃来。

  [疏]“惟学”至“乃来”○正义曰:人志本欲求善,欲学顺人本志,学能务是敏疾,则其德之脩乃自来。言务之既疾,则德自来归己也。

  允怀于兹,道积于厥躬。信怀此学志,则道积于其身。惟敩学半,念终始典于学,厥德脩罔觉。敩,教也。教然后知所困,是学之半。终始常念学,则其德之脩,无能自觉。○敩,户孝反。 
  [疏]“惟敩”至“罔觉”○正义曰:教人然后知困,知困必将自强,惟教人乃是学之半,言其功半于学也。于学之法,念终念始,常在于学,则其德之脩渐渐进益,无能自学其进。言日有所益,不能自知也。

  监于先王成宪,其永无愆。愆,过也。视先王成法,其长无过,其惟学乎!○愆,起虔反。惟说式克钦承,旁招俊乂,列于庶位。”言王能志学,说亦用能敬承王志,广招俊乂,使列众官。○俊,本又作畯。 
  王曰:“呜呼!说,四海之内,咸仰朕德,时乃风。风,教也。使天下皆仰我德,是汝教。○仰如字,徐五亮反。股肱惟人,良臣惟圣。手足具,乃成人。有良臣,乃成圣。昔先正保衡,作我先王,保衡,伊尹也。作,起。正,长也。言先世长官之臣。○长,丁丈反,下同。 
  [疏]传“保衡”至“之臣”○正义曰:保衡、阿衡俱伊尹也。《君奭》传曰:“伊尹为保衡,言天下所取安所取平也。”郑笺云:“阿,倚。衡,平也。伊尹汤所依倚而取平也,故以为官名。”又云:“太甲时曰保衡。”郑不见古文《太甲》云“不惠于阿衡”,故此为解,孔所不用。计此阿衡、保衡非常人之官名,盖当时特以此名号伊尹也。“作”训为起,言起而助汤也。“正,长”,《释诂》文。

  乃曰:‘予弗克俾厥后惟尧舜,其心愧耻,若挞于市。”言伊尹不能使其君如尧舜,则耻之,若见挞于市,故成其能。○俾,必尔反。挞,他达反。一夫不获,则曰时予之辜。伊尹见一夫不得其所,则以为己罪。佑我烈祖,格于皇天。言以此道左右成汤,功至大天,无能及者。尔尚明保予,罔俾阿衡,专美有商。汝庶几明安我事,则与伊尹同美。○阿,乌何反。惟后非贤不乂,惟贤非后不食。言君须贤治,贤须君食。○治,直吏反。其尔克绍乃辟于先王,永绥民。”能继汝君于先王,长安民,则汝亦有保衡之功。○辟,必亦反。说拜稽首,曰:“敢对扬天子之休命。”对,答也。答受美命而称扬之。   


  高宗祭成汤,有飞雉升鼎耳而雊,耳不聪之异。雊,鸣。○雊,工豆反。祖已训诸王,贤臣也,以训道谏王。○己音纪。作《高宗肜日》、《高宗之训》。所以训也,亡。○肜音融。 
  [疏]“高宗”至“之训”○正义曰:高宗祭其太祖成汤于肜祭之日,有飞雉来升祭之鼎耳而雊鸣,其臣祖已以为王有失德而致此祥,遂以道义训王,劝王改脩德政。史叙其事,作《高宗肜日》、《高宗之训》二篇。○传“耳不”至“雊鸣”○正义曰:经言“肜日,有雊雉”,不知祭何庙,鸣何处,故序言“祭成汤”、“升鼎耳”以足之。禘祫与四时之祭,祭之明日皆为肜祭,不知此肜是何祭之肜也。《洪范》“五事”有貌、言、视、听、思,若貌不恭、言不从、视不明、听不聪、思不睿,各有妖异兴焉。雉乃野鸟,不应入室,今乃入宗庙之内,升鼎耳而鸣,孔以雉鸣在鼎耳,故以为“耳不聪之异”也。《洪范·五行传》云:“视之不明,时则有羽虫之孽。听之不聪,时则有介虫之孽。”言之不从,时则有毛虫之孽。貌之不恭,时则有鳞虫之孽。思之不睿,时则有裸虫之孽。”先儒多以此为羽虫之孽,非为“耳不聪”也。《汉书·五行志》:“刘歆以为鼎三足,三公象也,而以耳行。野鸟居鼎耳,是小人将居公位,败宗庙之祀也。”郑云:“鼎,三公象也,又用耳行,雉升鼎耳而鸣,象视不明,天意若云当任三公之谋以为政。”刘、郑虽小异,其为羽虫之孽则同,与孔意异。《诗》云:“雉之朝雊,尚求其雌。”《说文》云:“雊,雄雉鸣也。雷始动,雉乃鸣而雊其颈。”○传“所以训也,亡”○正义曰:名《高宗之训》,所以训高宗也。此二篇俱是祖己之言,并是训王之事,经云“乃训于王”,此篇亦是训也。但所训事异,分为二篇,标此为发言之端,故以“肜日”为名。下篇总谏王之事,故名之“训”,终始互相明也。《肆命》、《徂后》,孔历其名于《伊训》之下,别为之传。此《高宗之训》因序为传,不重出名者,此以训王事同,因解文便作传,不为例也。

  高宗肜日祭之明日又祭。殷曰肜,周曰绎。○绎音亦,字书作释。《尔雅》云:“又祭也。周曰绎,商曰肜,夏曰复胙。” 
  [疏]传“祭之”至“曰绎”○正义曰:《释天》云:“绎,又祭也。周曰绎,商曰肜。”孙炎曰:“祭之明日寻绎复祭也。”“肜”者,相寻不绝之意。《春秋》宣八年六月“辛巳,有事于太庙。壬午,犹绎”。《谷梁传》曰:“绎者,祭之旦日之享宾也。”是肜者,“祭之明日又祭”也。《尔雅》因绎祭而本之上世,故先周后商,此以上代先后,故与《尔雅》倒也。《释天》又云“夏曰复胙”,郭璞云“未见所出”,或无此一句。孔传不言“夏曰复胙”,于义非所须,或本无此事也。《仪礼·有司彻》上大夫曰“傧尸”,与正祭同日。郑康成注《诗·凫鹥》云,祭天地社稷山川,五祀皆有绎祭。

  高宗肜日,越有雊雉。于肜日有雉异。祖己曰:“惟先格王,正厥事。”言至道之王遭变异,正其事而异自消。 
  [疏]“高宗”至“厥事”○正义曰:高宗既祭成汤,肜祭之日,于是有雊鸣之雉在于鼎耳,此乃怪异之事。贤臣祖已见其事而私自言曰:“惟先世至道之王遭遇变异,则正其事而异自消也。”既作此言,乃进言训王。史录其事,以为训王之端也。○传“言至”至“自消”○正义曰:“格”训至也。“至道之王”谓用心至极,行合于道。遭遇变异,改脩德教,正其事而异自消。大戊拱木,武丁雊雉,皆感变而惧,殷道复兴,是异自消之验也。至道之王,当无灾异,而云遭变消灾者,天或有谴告,使之至道,未必为道不至而致此异。且匆寻戒之辞,不可执文以害意也。此经直云“祖己曰”,不知与谁语,郑云“谓其党”,王肃云“言于王”。下句始言“乃训于王”,此句未是告王之辞,私言告人,郑说是也。

  乃训于王。曰:“惟天监下民,典厥义。祖己既言,遂以道训谏王,言天视下民,以义为常。降年有永有不永,非天夭民,民中绝命。言天之下年与民,有义者长,无义者不长,非天欲夭民,民自不修义以致绝命。○中,丁仲反,又如字。民有不若德,不听罪。天既孚命正厥德。不顺德,言无义。不服罪,不改修。天已信命正其德,谓有永有不永。 
  [疏]“乃训”至“厥德”○正义曰:祖己既私言其事,乃以道训谏于王曰:“惟天视此下民,常用其义。”言以义视下,观其为义以否。“其下年与民,有长者,有不长者”。言与为义者长,不义者短。“短命者非是天欲夭民,民自不修义,使中道绝其性命。但人有为行不顺德义,有过不服听罪,过而不改,乃致天罚,非天欲夭之也。天既信行赏罚之命,正其驭民之德,欲使有义者长,不义者短,王安得不行义事,求长命也?”○传“言天”至“绝命”○正义曰:经惟言“有永有不永”,安和由义者?以上句云“惟天监下民,典厥义”,天既以义为常,知命之长短莫不由义,故云“天之下年与民,有义者长。无义者不长”也。民有五常之性,谓仁义礼智信也,此独以“义”为言者,五常指体则别,理亦相通;“义”者,宜也,得其事宜;五常之名,皆以适宜为用,故称“义”可以总之也。民有贵贱贫富愚智好丑,不同多矣,独以夭寿为言者,郑玄云:“年命者,蠢愚之人尤憩焉,故引以谏王也。”憩,贪也。《洪范》“五福”以寿为首,“六极”以短折为先,是年寿者最是人之所贪,故祖己引此以谏王也。○传“不顺”至“不永”○正义曰:传亦顾上经,故“不顺德,言无义”也。“听”谓听从,故以“不听”为“不服罪”。言既为罪,过而不肯改修也。“天已信命正其德”,言天自信命,赏有义,罚无义,此事必信也。天自正其德,福善祸淫,其德必不差也。谓民有永有不永,天随其善恶而报之。劝王改过修德以求永也。

  乃曰:‘其如台。’祖己恐王未受其言,故乃复曰,天道其如其所言。○台音怡。复,扶又反。呜呼!王司敬民,罔非天胤,典祀无丰于昵。”胤,嗣。昵,近也。叹以感王入其言,王者主民,当敬民事。民事无非天所嗣常也,祭祀有常,不当特丰于近庙。欲王因异服罪改修之。○丰,芳弓反。昵,女乙反。《尸子》云:“不避远昵。”昵,近也。又乃礼反。马云:“昵,考也,谓祢庙也。” 
  [疏]“呜呼”至“于昵”○正义曰:祖己恐其言不入王意,又叹而戒之:“呜呼!王者主民,当谨敬民事。民事无非天所继嗣以为常道者也。天以其事为常,王当继天行之。祀礼亦有常,无得丰厚于近庙,若特丰于近庙,是失于常道。”高宗丰于近庙,欲王服罪改修也。○传“胤嗣”至“改修之”○正义曰:《释诂》云:“胤、嗣,继也。”俱训为继,是“胤”德为嗣,嗣亦继之义也。《释诂》云:“即,尼也。”孙炎曰:“即犹今也,尼者近也。”郭璞引《尸子》曰“悦尼而来远”,是“尼”为近也。“尼”与“昵”音义同。烝民不能自治,自立君以主之,是“王者主民”也。既与民为主,当敬慎民事。民事无大小,无非天所嗣常也,言天意欲令继嗣行之,所以为常道也。“祭祀有常”,谓牺牲粢盛尊彝俎豆之数礼有常法。“不当特丰于近庙”,谓牺牲礼物多也。祖己知高宗丰于近庙,欲王因此雊雉之异,服罪改修以从礼耳,其异不必由丰近而致之也。王肃亦云:“高宗丰于祢,故有雊雉升远祖成汤庙鼎之异。”   


  殷始咎周,咎,恶。○咎,其九反,马云:“咎周者,为周所咎。周人乘黎。乘,胜也。所以见恶。○黎,力兮反,国名,《尚书大传》作耆。祖伊恐,祖己后贤臣。奔告于受,受,纣也,音相乱。帝乙之子,嗣立,暴虐无道。○受如字,传云:“受,纣也。音相乱。”马云:“受读曰纣。或曰受妇人之言,故号曰受也。”作《西伯戡黎》。戡亦胜也。○伯亦作柏。戡音堪,《说文》作《令戈》,云“杀也”。以此戡训刺,音竹甚反。胜,诗证反。 
  [疏]“殷始”至“戡黎”○正义曰:文王功业稍高,王兆渐着,殷之朝廷之臣始畏恶周家。所以畏恶之者,以周人伐而胜黎邑故也。殷臣祖伊见周克黎国之易,恐其终必伐殷,奔走告受,言殷将灭。史叙其事,作《西伯戡黎》。○传“咎恶”,又云“乘胜”至“见恶”○正义曰:《易·系辞》云“无咎者善补过也”,则“咎”是过之别名,以彼过而憎恶之,故“咎”为恶也。以其胜黎,所以见恶,释其见恶之由,是周人胜黎之后始恶之。《诗毛传》云:“乘,陵也。”乘驾是加陵之意,故“乘”为胜也。郑玄云:“纣闻文王断虞芮之讼,又三伐皆胜,而始畏恶之。”所言据《书传》为说,伏生《书传》云“文王受命,一年断虞芮之质,二年伐邘,三年伐密须,四年伐犬夷,五年伐耆,六年伐崇,七年而崩”。耆即黎也。乘黎之前始言恶周,故郑以伐邘、伐密须、伐犬夷三伐皆胜,始畏恶之。《武成》篇文王“诞膺天命”,九年乃崩,则伐国之年不得如《书传》所说,未必见三伐皆胜始畏之。○传“祖己后贤臣”○正义曰:此无所出,正以同为祖氏,知是其后,明能先觉,故知贤臣。○传“受纣”至“无道”○正义曰:经云“奔告于王”,王无谥号,故序言“受”以明之。此及《泰誓》、《武成》皆呼此君为“受”,自外书传皆呼为“纣”。“受”即“纣”也,音相乱,故字改易耳。《殷本纪》云:“帝乙崩,子辛立,是为帝辛,天下谓之纣。”郑玄云:“纣,帝乙之少子,名辛。帝乙爱而欲立焉,号曰受德,时人传声转作纣也。”史掌书,知其本,故曰“受”,与孔大同。《谥法》云:“残义损善曰纣。”殷时未有谥法,后人见其恶,为作恶义耳。○传“戡亦胜也”○正义曰:“戡,胜”,《释诂》文。孙炎曰:“戡,强之胜也。”  西伯戡黎 
  西伯既戡黎,近王圻之诸侯,在上党东北。○近,附近之近。圻,巨依反。 
  [疏]“西伯戡黎”○正义曰:郑玄云:“西伯,周文王也。时国于岐,封为雍州伯也。国在西,故曰西伯。”王肃云:“王者中分天下,为二公总治之,谓之二伯,得专行征伐,文王为西伯。黎侯无道,文王伐而胜之。”两说不同,孔无明解。下传云“文王率诸侯以事纣”,非独率一州之诸侯也。《论语》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谓文王也。终乃三分有二,岂独一州牧乎?且言“西伯”对东为名,不得以国在西而称“西伯”也,盖同王肃之说。○传“近王”至“东北”○正义曰:黎国,汉之上党郡壶关所治黎亭是也。纣都朝歌,王圻千里,黎在朝歌之西,故为“近王圻之诸侯”也。郑云:“入纣圻内。”文王犹尚事纣,不可伐其圻内。所言“圻内”,亦无文也。  祖伊恐,奔告于王。曰:“天子,天既讫我殷命,文王率诸侯以事纣,内秉王心,纣不能制,今又克有黎国,迫近王圻,故知天已毕讫殷之王命。言将化为周。○王心,于况反,下注“宜王者”同。 
  [疏]传“文王”至“为周”○正义曰:襄四年《左传》云:“文王率殷之叛国以事纣。”是率诸侯共事纣也。貌虽事纣,内秉王心,布德行威,有将王之意。而纣不能制,日益强大,今复克有黎国,迫近王圻,似有天助之力,故云“天已毕讫殷之王命”,言殷祚至此而毕,将欲化为周也。

  格人元龟,罔敢知吉。至人以人事观殷,大龟以神灵考之,皆无知吉。 
  [疏]传“至人”至“知吉”○正义曰:“格”训为至,“至人”谓至道之人,有所识解者也。至人以人事观殷,大龟有神灵逆知来物,故“大龟以神灵考之”。二者皆无知殷有吉者,言必凶也。祖伊未必问至人,亲灼龟,但假之以为言耳。

  非先王不相我后人,惟王淫戏用自绝。非先祖不助子孙,以王淫过戏怠,用自绝于先王。○相,息亮反。故天弃我,不有康食。不虞天性,不迪率典。以纣自绝于先王,故天亦弃之,宗庙不有安食于天下。而王不度知天性命所在,而所行不蹈循常法。言多罪。○度,待洛反。 
  [疏]传“以纣”至“多罪”○正义曰:《礼记》称“万物本于天,人本于祖”,则天与先王俱是人君之本。纣既自绝于先王,亦自绝于天。上经言纣自绝先王,此言天弃纣,互明纣自绝,然后天与先王弃绝之。故传申通其意,“以纣自绝先王,故天亦弃之”。“亦”者,亦先王,言先王与天俱弃之也。《孝经》言天子得万国之欢心,以事其先王,然后祭则鬼享之。今纣既自绝于先王,先王不有安食于天下,言纣虽以天子之尊事宗庙,宗庙之神不得安食也。而王不度知天命所在,不知已之性命当尽也,而所行不蹈循常法,动悉违法,言多罪。  今我民罔弗欲丧,曰:‘天曷不降威?大命不挚?’今王其如台。”挚,至也。民无不欲王之亡,言:“天何不下罪诛之?有大命宜王者,何以不至?”王之凶害,其如我所言。○挚音至,本又作{执女}。 
  [疏]传“挚至也”至“所言”○正义曰:挚”、“至”同音,故“挚”为至也。“言天何不下罪诛之”,恨其久行虐政,欲得早杀之也。“有大命宜王者,何以不至”,向望大圣之君,欲令早伐纣也。“王之凶祸,其如我之所言”,以王不信,故审告之也。

  王曰:“呜呼!我生不有命在天?”言我生有寿命在天,民之所言,岂能害我。遂恶之辞。祖伊反曰:“呜呼!乃罪多参在上,乃能责命于天?”反,报纣也,言汝罪恶众多,参列于上天,天诛罚汝,汝能责命于天,拒天诛乎?○参,七南反,马云:“参字累在上。”殷之即丧,指乃功,不无戮于尔邦。”言殷之就亡,指汝功事所致,汝不得无死戮于殷国,必将灭亡,立可待。   


  殷既错天命,错,乱也。○错,七各反,马云:“废也。”微子作诰父师、少师。告二师而去纣。○少,诗照反。 
  [疏]“殷既”至“少师”○正义曰:殷纣既暴虐无道,错乱天命,其兄微子知纣必亡,以作言诰告父师箕子、少师比干。史叙其事而作此篇也。名曰《微子》而不言“作《微子》”者,已言“微子作诰”,以可知而省文也。○传“错,乱也”○正义曰:交错是浑乱之义,故为乱也。不指言纣恶而言“错乱天命”者,天生烝民,立君以牧之,为君而无君道,是错乱天命,为恶之大,故举此以见恶之极耳。

  微子微,圻内国名。子,爵。为纣卿士,去无道。 
  [疏]传“微圻”至“无道”○正义曰:微国在圻内,先儒相传为然。郑玄以为微与箕俱在圻内,孔虽不言箕,亦当在圻内也。王肃云:“微,国名。子,爵。入为王卿士。”肃意盖以微为圻外,故言“入”也。微子名启,《世家》作开,避汉景帝讳也。启与其弟仲衍,皆是纣之同母庶兄,《史记》称“微仲衍”。衍亦称“微”者,微子封微,以微为氏,故弟亦称微,犹如春秋之世虞公之弟称虞叔,祭公之弟称祭叔。微子若非大臣,则无假忧纣,亦不必须去,以此知其为卿士也。传云“去无道”者,以“去”见其为卿士也。

  微子若曰:“父师、少师,父师,太师,三公,箕子也。少师,孤卿,比干。微子以纣距谏,知其必亡,顺其事而言之。殷其弗或乱正四方。或,有也。言殷其不有治正四方之事,将必亡。○治,直吏反。我祖底遂陈于上,言汤致遂其功,陈列于上世。我用沈酗于酒,用乱败厥德于下。我,纣也。沉湎酗蒏,败乱汤德于后世。○沈,徐直金反。酗,况具反,以酒为凶曰酗,《说文》作《酉句》,云:“酒蒏。”湎,面善反。蒏音咏,《说文》于命反,《酉句》酒也。殷罔不小大,好草窃奸宄。草野窃盗,又为奸宄于内外。○好,呼报反。宄音轨。 
  卿士师师非度,凡有辜罪,乃罔恒获。六卿典士相师效,为非法度,皆有辜罪,无秉常得中者。○度如字。小民方兴,相为敌雠。卿士既乱,而小人各起一方,共为敌雠。言不和同。○雠,常周反。今殷其沦丧,若涉大水,其无津涯。沦,没也。言殷将没亡,如涉大水,无涯际,无所依就。○沦音伦,徐力允反。丧,息浪反。涯,五皆反,又宜佳反。殷遂丧,越至于今。”言遂丧亡于是,至于今,到不待久。 
  [疏]“微子”至“于今”○正义曰:微子将欲去殷,顺其去事而言,曰“父师”、“少师”,呼二师与之言也。今殷国其将不复有治正四方之事,言其必灭亡也。昔我祖成汤,致行其道,遂其功业,陈列于上世矣。今我纣惟用沉湎酗E1于酒,用是乱败其祖之德于下。由纣乱败之故,今日殷人无不小大皆好草窃奸宄。虽在朝卿士,相师师为非法度之事。朝廷之臣皆有辜罪,乃无有一人能秉常得中者。在外小人,方方各起,相与共为敌雠。荒乱如此,今殷其没,亡若涉大水,其无津济涯岸。殷遂丧亡,言不复久也。“此丧亡于是,至于今,到必不得更久也”。○传“父师”至“言之”○正义曰:以《毕命》之篇王呼毕公为“父师”,毕公时为太师也。《周官》云:“太师、太傅、太保,兹惟三公。少师、少傅、少保曰三孤。”《家语》云:“比干官则少师。”少师是比干,知太师是箕子也。遍检书传,不见箕子之名,惟司马彪注《庄子》云:“箕子名胥馀。”不知出何书也。《周官》以少师为孤,此传言“孤卿”者,孤亦卿也,《考工记》曰“外有九室,九卿朝焉”,是三孤六卿共为九卿也。比干不言封爵,或本无爵,或有而不言也。《家语》云:“比干是纣之亲,则诸父。”知比干是纣之诸父耳。箕子则无文。《宋世家》云:“箕子者,纣亲戚也。”止言亲戚,不知为父为兄也。郑玄、王肃皆以箕子为纣之诸父,服虔、杜预以为纣之庶兄,既无正文,各以意言之耳。微子以纣距谏,知其必亡,心欲去之,故顺其去事而言,呼二师以告之。○传“或有”至“必亡”○正义曰:“或”者不定之辞,其事欲当然,则是有此事,故以“或”为有也。郑玄《论语注》亦云:“或之言有也,不有言无也。”天子,天下之主,所以治正四方,“言殷其不有治正四方之事”,言将必亡。○传“我纣”至“后世”○正义曰:嗜酒乱德,是纣之行,故知“我”,我纣也。人以酒乱,若沈于水,故以耽酒为“沈”也。湎然是齐同之意,《诗》云:“天不湎尔以酒。”郑云:“天不同汝颜色以酒。”是“湎”谓酒变面色,湎然齐同,无复平时之容也。《说文》云:“酗,蒏也。”然则“酗”、“蒏”一物,谓饮酒醉而发怒。经言乱败其德,必有所属,上言“我祖”指谓成汤,知言“败乱汤德于后世”也。上谓前世,故下为后世也。○传“六卿”至“中者”○正义曰:“士”训事也,故“卿士”为“六卿典事”。“师师”言相师效为非法度之事也。止言“卿士”,以贵者尚尔,见贱者皆然。故王肃云:“卿士以下,转相师效为非法度之事也。”郑云:“凡犹皆也。”传意亦然,以“凡”为皆,言卿士以下在朝之臣,其所举动皆有辜罪,无人能秉常行得中正者。

  曰:“父师、少师,我其发出狂,吾家耄逊于荒。我念殷亡,发疾生狂,在家耄乱,故欲遯出于荒野。言愁闷。○出,尺遂反。耄,字又作旄,莫报反,注同。遯,徒困反,徐徒顿反,一音都困反。今尔无指,告予颠隮,若之何其?”汝无指意告我殷邦颠陨隮坠,如之何其救之?○隮,子细反,《玉篇》子兮反,《切韵》祖稽反。陨,于敏反。 
  [疏]“曰父师”至“何其”○正义曰:微子既言纣乱,乃问身之所宜,止而复言,故别加一“曰父师少师”,更呼而告之也。“我念殷亡之故,其心发疾生狂,吾在家心内耄乱,欲逊遯出于荒野。今汝父师少师无指灭亡之意告我云,殷邦其陨坠,则当如之何其救之乎?”恐其留己共救之也。○传“我念”至“愁闷”○正义曰:狂生于心而出于外,故传以“出狂”为“生狂”。应璩诗云“积念发狂痴”,此其事也。在家思念之深,精神益以耄乱。郑玄云:“耄,昏乱也。”在家不堪耄乱,故欲遯出于荒野,言愁闷之至。《诗》云:“驾言出游,以写我忧。”亦此意也。○传“汝无”至“救之”○正义曰:“无指意告我者”,谓无指殷亡之事告我,言殷将陨坠,欲留我救之。“颠”谓从上而陨,“隮”谓坠于沟壑,皆灭亡之意也。昭十三年《左传》曰:“小人老而无子,知隮于沟壑矣。”王肃云:“隮,隮沟壑。”言此“隮”之义如《左传》也。

  父师若曰:“王子,比干不见,明心同,省文。微子帝乙元子,故曰王子。○见,贤遍反。省,所景反。天毒降灾荒殷邦,方兴沈酗于酒,天生纣为乱,是天毒下灾,四方化纣沉湎,不可如何。乃罔畏畏,咈其耇长旧有位人。言起沉湎,上不畏天灾,下不畏贤人。违戾耇老之长致仕之贤,不用其教,法纣故。○咈,扶勿反。耇,工口反。长,丁丈反,注同。今殷民乃攘窃神祇之牺牷牲用,以容将食,无灾。自来而取曰攘。色纯曰牺。体完曰牷。牛羊豕曰牲。器实曰用。盗天地宗庙牲用,相容行食之,无灾罪之者。言政乱。○攘,如羊反,因来而取曰攘。窃,马云:“往盗曰窃。”神祇,天曰神,地曰祇。牺,许宜反。牷音全。降监殷民,用乂雠敛,召敌雠不怠。下视殷民,所用治者,皆重赋伤民、敛聚怨雠之道,而又亟行暴虐,自召敌雠不解怠。○雠如字,下同。徐云:“郑音畴。”马本作稠,云:“数也。”艳,力检反;马、郑力艳反,谓赋敛也;徐云:“郑力剑反。”治,直吏反。亟,欺忌反,数也;又纪力反;本又作极,如字,至也。解,佳卖反。罪合于一,多瘠罔诏。言殷民上下有罪,皆合于一法纣,故使民多瘠病,而无诏救之者。○瘠,在益反。商今其有灾,我兴受其败。灾灭在近,我起受其败,言宗室大臣义不忍去。商其沦丧,我罔为臣仆。诏王子出迪。商其没亡,我二人无所为臣仆,欲以死谏纣。我教王子出,合于道。○臣仆,一本无臣字。我旧云刻子,王子弗出,我乃颠隮。刻,病也。我久知子贤,言于帝乙。病立子,帝乙不肯。病子不得立,则宜为殷后者子。今若不出逃难,我殷家宗庙乃陨坠无主。○旧云,马云:“言也。”刻音克,马云:“侵刻也。”难,乃旦反。自靖人自献于先王,各自谋行其志,人人自献达于先王,以不失道。○靖,马本作清,谓洁也。我不顾行遁。”言将与纣俱死,所执各异,皆归于仁,明君子之道,出处语默非一途。○顾音故,徐音鼓。 
  [疏]“父师”至“行遁”○正义曰:父师亦顺其事而报微子曰:“王子,今天酷毒下灾,生此昏虐之君,以荒乱殷之邦国。纣既沉湎,四方化之,皆起而沉湎酗蒏于酒,不可如何。小人皆自放恣,乃无所。上不畏天灾,下不畏贤人,违戾其耇老之长与旧有爵位致仕之贤人。今殷民乃攘窃祭祀神祗之牺牷牲用,以相通容,行取食之,无灾罪之者。”盗天地大祀之物用而不得罪,言政乱甚也。“我又下视殷民,所用为治者,皆雠怨敛聚之道”也。言重赋伤民,民以在上为雠,重赋乃是敛雠也。“既为重赋,又急行暴虐,此所以益招民怨,是乃自召敌雠不懈怠也。上下各有罪,合于一纣之身”。言纣化之使然也。“故使民多瘠病,而无诏救之者。商今其有灭亡之灾,我起而受其败。商其没亡丧灭,我无所为人臣仆”。言不可别事他人,必欲谏取死也。“我教王子出奔于外,是道也。我久云子贤,言于帝乙,欲立子,不肯。我乃病伤子不得立为王,则宜终为殷后。若王子不出,则我殷家宗庙乃陨坠无主”。既劝之出,即与之别云:“各自谋行其志,人人各自献达于先王,我不顾念行遁之事。”明期与纣俱死。○传“比干”至“王子”○正义曰:谘二人而一人答,“明心同,省文”也。郑云:“少师不答,志在必死。”然则箕子本意岂必求生乎?身若求生,何以不去?既“不顾行遁”,明期于必死,但纣自不杀之耳。若比干意异,箕子则别有答,安得默而不言?孔解“心同”是也。“微子帝乙元子”,《微子之命》有其文也。父师言微子为“王子”,则父师非王子矣,郑、王等以为纣之诸父当是实也。○传“天生”至“如何”○正义曰:“荒殷邦”者,乃是纣也,而云“天毒降灾”,故言“天生纣为乱”,本之于天,天毒下灾也。以微子云“若之何”,此答彼意,故言“四方化纣沉湎,不可如何”。○传“言起”至“纣故”○正义曰:文在“方兴沈酗”之下,则此无所畏畏者,谓当时四方之民也。民所当畏,惟畏天与人耳,故知二畏者,上不畏天,下不畏贤人。违戾耇长与旧有位人,即是不畏贤人,故不用其教,纣无所畏,此民无所畏,谓法纣故也。○传“自来”至“政乱”○正义曰:“攘”、“窃”同文,则“攘”是窃类。《释诂》云:“攘,因也。”是因其自来而取之名“攘”也。《说文》云:“牺,宗庙牲也。”《曲礼》云:“天子以牺牛。”天子祭牲必用纯色,故知“色纯曰牺”也。《周礼》:“牧人掌牧六牲,以供祭祀之牲牷。”以“牷”为言,必是体全具也,故“体完曰牷”。经传多言“三牲”,知“牲”是牛羊豕也。以“牺”、“牷”、“牲”三者既为俎实,则“用”者簠簋之实,谓黍稷稻粱,故云“器实曰用”,谓粢盛也。《礼》“天曰神,地曰祗”,举天地则人鬼在其间矣,故总云“盗天地宗庙牲用”也。训“将”为行,“相容行食之”谓所司相通容,使盗者得行盗而食之。大祭祀之物,物之重者,盗而无罪,言政乱甚也。汉魏以来着律皆云:“敢盗郊祀宗庙之物,无多少皆死。”为特重故也。○传“下视”至“懈怠”○正义曰:箕子身为三公,下观世俗,故云“下视殷民”。“所用治者”谓卿士已下是治民之官也。以纣暴虐,务称上旨,“皆重赋伤民”。民既伤矣,则以上为雠,《泰誓》所谓“虐我则雠”是也。重敛民财,乃是“聚敛怨雠之道”。既为重敛,而又亟行暴虐。亟,急也。急行暴虐,欲以威民,乃是“自召敌雠”。勤行虐政,是“不懈怠”也。○传“商其”至“于道”○正义曰:“有灾”与“沦丧”一事,而重出文者,上言“商今其有灾,我兴受其败”,逆言灾虽未至,至则己必受祸;此言“商其沦丧,我罔为臣仆”,豫言殷灭之后,言己不事异姓,辞有二意,故重出其文。我无所为臣仆,言不能与人为臣仆,必欲以死谏纣。但箕子之谏,值纣怒不甚,故得不死耳。“我教王子出,合于道”,保全身命,终为殷后,使宗庙有主,享祀不绝,是合其道也。○传“刻病”至“无主”○正义曰:“刻”者,伤害之义,故为病也。《吕氏春秋·仲冬纪》云:“纣之母生微子启与仲衍,其时犹尚为妾,改而为妻后生纣。纣之父欲立微子启为太子,太史据法而争,曰:‘有妻之子,不可立妾之子。’故立纣为后。”于时箕子盖谓请立启而帝乙不听,今追恨其事,我久知子贤,言于帝乙,欲立子为太子,而帝乙不肯,我病子不得立,则宜为殷后。○传“言将”至“一途”○正义曰:不肯遁以求生,“言将与纣俱死”也。或去或留,所执各异,皆归于仁。孔子称“殷有三仁焉”,是“皆归于仁”也。《易·系辞》曰:“君子之道,或出或处,或默或语。”是“非一途”也。何晏云:“仁者爱人,三人行异而同称仁者,以其俱在忧乱宁民。”   


  周书 
  惟十有一年,武王伐殷。周自虞芮质厥成,诸侯并附,以为受命之年。至九年而文王卒,武王三年服毕,观兵孟津,以卜诸侯伐纣之心。诸侯佥同,乃退以示弱。○芮,如锐反。虞、芮,二国名。佥,七廉反。一月戊午,师渡孟津,十三年正月二十八日,更与诸侯期而共伐纣。○孟津,地名也。作《泰誓》三篇。渡津乃作。 
  [疏]“惟十”至“三篇”○正义曰:惟文王受命十有一年,武王服丧既毕,举兵伐殷,以卜诸侯伐纣之心。虽诸侯佥同,乃退以示弱。至十三年纣恶既盈,乃复往伐之。其年一月戊午之日,师渡孟津,王誓以戒众。史叙其事,作《泰誓》三篇。○传“周自”至“示弱”○正义曰:《武成》篇云:“我文考文王,诞膺天命,以抚方夏。惟九年,大统未集。”则文王以九年而卒也。《无逸》称文王“享国五十年”至嗣位至卒非徒九年而已。知此十一年者,文王改称元年,至九年而卒,至此年为十一年也。《诗》云:“虞芮质厥成。”《毛传》称“天下闻虞芮之讼息,归周者四十馀国”,故知“周自虞芮质厥成,诸侯并附,以为受命之年。至九年而文王卒”,至此十一年,武王居父之丧“三年服毕”也。案《周书》云:“文王受命九年,惟暮春在镐,召太子发作文传。”其时犹在,但未知崩月。就如暮春即崩,武王服丧至十一年三月大祥,至四月观兵,故今文《泰誓》亦云“四月观兵”也。知此十一年非武王即位之年者,《大戴礼》云“文王十五而生武王”,则武王少文王十四岁也。《礼记·文王世子》云:“文王九十七而终,武王九十三而终。”计其终年,文王崩时武王已八十三矣。八十四即位,至九十三而崩,适满十年,不得以十三年伐纣。知此十一年者,据文王受命而数之。必继文王年者,为其卒父业故也。纬候之书言受命者,谓有黄龙玄龟白鱼赤雀负图衔书以命人主,其言起于汉哀平之世,经典无文焉,孔时未有此说。《咸有一德》传云:“所征无敌谓之受天命。”此传云:“诸侯并附,以为受命之年。”是孔解受命皆以人事为言,无瑞应也。《史记》亦以断虞芮之讼为受命元年,但彼以文王受命七年而崩,不得与孔同耳。三年之丧,二十五月而毕,故九年文王卒,至此一年服毕。此经武王追陈前事,云:“肆予小子发,以尔友邦冢君,观政于商。”是十一年伐殷者,止为观兵孟津,以卜诸侯伐纣之心,言“于商”,知亦至孟津也。○传“十三年正月”至“伐纣”○正义曰:以“一月戊午”,乃是作誓月日。经言“十三年春,大会于孟津”,又云“戊午,次于河朔”,知此“一月戊午”是十三年正月戊午日,非是十一年正月也。序不别言“十三年”,而以“一月”接“十一年”下者,序以观兵至而即还,略而不言月日,誓则经有“年”有“春”,故略而不言“年春”,止言“一月”,使其互相足也。戊午是二十八日,以历推而知之,据经亦有其验。《汉书·律历志》载旧说云:“死魄,朔也。生魄,望也。”《武成》篇说此伐纣之事云:“惟一月壬辰,旁死魄。”则壬辰近朔而非朔,是为月二日也。二日壬辰,则此月辛卯朔矣。以次数之,知戊午是二十八日也。不言“正月”而言“一月”者,以《武成》经言“一月”,故此序同之。《武成》所以称“一月”者,《易·革卦》彖曰:“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象曰:“君子以治历明时。”然则改正治历,必自武王始矣。武王以殷之十二月发行,正月四日杀纣,既入商郊,始改正朔,以殷之正月为周之二月。其初发时犹是殷之十二月,未为周之正月,改正在后,不可追名为“正月”,以其实是周之一月,故史以“一月”名之。顾氏以为“古史质,或云正月,或云一月,不与《春秋》正月同”,义或然也。《易纬》称“文王受命,改正朔,布王号于天下”。郑玄依而用之,言文王生称王,已改正。然天无二日,民无二王,岂得殷纣尚在而称周王哉?若文王身自称王,已改正朔,则是功业成矣,武王何得云“大勋未集”,欲卒父业也?《礼记大传》云:“牧之野,武王之大事也。既事而退,追王大王亶父、王季历、文王昌。”是追为王,何以得为文王身称王,已改正朔也?《春秋》“王正月”谓周正月也,《公羊传》曰:“王者孰谓?谓文王。”其意以正为文王所改。《公羊传》汉初俗儒之言,不足以取正也。《春秋》之“王”,自是当时之王,非改正之王。晋世有王愆期者,知其不可,注《公羊》以为春秋制,文王指孔子耳,非周昌也。《文王世子》称武王对文王云:“西方有九国焉,群王其终抚诸。”呼文王为“王”,是后人追为之辞,其言未必可信,亦非实也。○传“渡津乃作”○正义曰:“孟”者,河北地名,《春秋》所谓“向盟”是也。于孟地置津,谓之“孟津”,言师渡孟津,乃作《泰誓》,知三篇皆“渡津乃作”也。然则中篇独言“戊午,次于河朔”者,三篇皆河北乃作,分为三篇耳。上篇未次时作,故言“十三年春”。中篇既次乃作,故言“戊午”之日。下篇则明日乃作,言“时厥明”。各为首引,故文不同耳。《尚书》遭秦而亡,汉初不知篇数,武帝时有太常蓼侯孔臧者,安国之从兄也,与安国书云:“时人惟闻《尚书》二十八篇,取象二十八宿,谓为信然,不知其有百篇也。”然则汉初惟有二十八篇,无《泰誓》矣。后得伪《泰誓》三篇,诸儒多疑之。马融《书序》曰:“《泰誓》后得,案其文似若浅露。又云:‘八百诸侯,不召自来,不期同时,不谋同辞。’及‘火复于上,至于王屋,流为雕,至五,以谷俱来。’举火神怪,得无在子所不语中乎?又《春秋》引《泰誓》曰:‘民之所欲,天必从之。’《国语》引《泰誓》曰:‘朕梦协朕卜,袭于休祥,戎商必克。’《孟子》引《泰誓》曰:‘我武惟扬,侵于之疆,取彼凶残,我伐用张,于汤有光。’《孙卿》引《泰誓》曰:‘独夫受。’《礼记》引《泰誓》曰:‘予克受,非予武,惟朕文考无罪。受克予,非朕文考有罪,惟予小子无良。’今文《泰誓》,皆无此语。吾见书传多矣,所引《泰誓》而不在《泰誓》者甚多,弗复悉记,略举五事以明之亦可知矣。”王肃亦云:“《泰誓》近得,非其本经。”马融惟言后得,不知何时得之。《汉书》娄敬说高祖云:“武王伐纣,不期而会盟津之上者八百诸侯。”伪《泰誓》有此文,不知其本出何书也。武帝时董仲舒对策云:“《书》曰:‘白鱼入于王舟,有火入于王屋,流为乌。周公曰:“复哉!复哉!”’”今引其文,是武帝之时已得之矣。李颙集注《尚书》,于伪《泰誓》篇每引“孔安国曰”,计安国必不为彼伪书作传,不知颙何由为此言。梁王兼而存之,言“本有两《泰誓》,古文《泰誓》伐纣事,圣人选为《尚书》。今文《泰誓》观兵时事,别录之以为《周书》”,此非辞也。彼伪书三篇,上篇观兵时事,中下二篇亦伐纣时事,非尽观兵时事也。且观兵示弱即退,复何誓之有?设有其誓,不得同以《泰誓》为篇名也。

  泰誓大会以誓众。 
  [疏]传“大会以示众”○正义曰:经云:“大会于孟津”,知名曰《泰誓》者,其“大会以示众”也。王肃云:“武王以大道誓众。”肃解彼伪文,故说谬耳。《汤誓》指汤为名,此不言“武誓”而别立名者,以武誓非一,故史推义作名《泰誓》,见大会也。《牧誓》举战地,时史意也。顾氏以为:“泰者,大之极也。犹如天子诸侯之子曰太子,天子之卿曰太宰,此会中之大,故称《泰誓》也。”

  惟十有三年春,大会于孟津。三分二诸侯,及诸戎狄。此周之孟春。○“惟十有三年春”或作“十有一年”,后人妄看序文辄改之。 
  [疏]“惟十”至“孟津”○正义曰:此三篇俱是孟津之上大告诸国之君,而发首异者,此见大会誓众,故言“大会于孟津”;中篇徇师而誓,故言“以师毕会”;下篇王更徇师,故言“大巡六师”,皆史官观事而为作端绪耳。○传“三分”至“孟春”○正义曰:《论语》称“三分天下有其二”,中篇言“群后以师毕会”,则周之所有诸国皆集。《牧誓》所呼有“庸、蜀、羌、髳、微、卢、彭、濮人”,知此大会,谓三分有二之诸侯及诸戎狄皆会也。序言“一月”,知此春是“周之孟春”,谓建子之月也。知者案《三统历》以殷之十二月武王发师,至二月甲子咸刘商王纣,彼十二月即周之正月建子之月也。

  王曰:“嗟!我友邦冢君,越我御事庶士,明听誓。冢,大。御,治也。友诸侯,亲之。称大君,尊之。下及我治事众士,大小无不皆明听誓。 
  [疏]传“冢大”至“听誓”○正义曰:“冢,大”,《释诂》文。侍御是治理之事,故通训“御”为治也。同志为“友”,天子友诸侯,亲之也。《牧誓》传曰:“言志同灭纣。”令总呼国君皆为大君,尊之也。“下及治事众士”,谓国君以外卿大夫及士诸掌事者。“大小无不皆明听誓”,自士以上皆总戒之也。

  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生之谓父母。灵,神也。天地所生,惟人为贵。 
  [疏]传“生之”至“为贵”○正义曰:万物皆天地生之,故谓天地为父母也。《老子》云:“神得一以灵。”“灵”、“神”是一,故“灵”为神也。《礼运》云:“人者天地之心,五行之端也,食味别声被色而生者也。”言人能兼此气性,馀物则不能然。故《孝经》云:“天地之性人为贵。”此经之意,天地是万物之父母,言天地之意,欲养万物也。人是万物之最灵,言其尤宜长养也。纣违天地之心而残害人物,故言此以数之,与下句为首引也。

  亶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人诚聪明,则为大君,而为众民父母。○亶,丁但反。今商王受,弗敬上天,降灾下民。沉湎冒色,敢行暴虐,沉湎嗜酒,冒乱女色,敢行酷暴,虐杀无辜。○湎,面善反。冒,莫报反,注下同。嗜,市志反,《切韵》常利反。酷,苦毒反。 
  [疏]传“沉湎”至“无辜”○正义曰:人被酒困,若沈于水,酒变其色,湎然齐同,故“沉湎”为嗜酒之状。“冒”训贪也,乱女色,荒也。“酷”解经之“暴”,“杀”辞经之“虐”,皆果敢为之。案《说文》云:“酷,酒厚味也。”酒味之厚必严烈,人之暴虐与酒严烈同,故谓之“酷”。

  罪人以族,官人以世,一人有罪,刑及父母兄弟妻子,言淫滥。官人不以贤才,而以父兄,所以政乱。 
  [疏]传“一人”至“政乱”○正义曰:秦政酷虐,有三族之刑,谓非止犯者之身,乃更上及其父,下及其子。经言“罪人以族”,故以三族解之。父母,前世也;兄弟及妻,当世也;子孙,后世也。一人有罪,刑及三族,言淫滥也。古者臣有大功,乃得继世在位。而纣之官人,不以贤才,而以父兄,已滥受宠,子弟顽愚亦用,不堪其职,所以政乱。“官人以世”,惟当用其子耳,而传兼言“兄”者,以纣为恶,或当因兄用弟,故以“兄”协句耳。

  惟宫室、台榭、陂池、侈服,以残害于尔万姓。土高曰台,有木曰榭,泽障曰陂,停水曰池,侈谓服饰过制。言匮民财力为奢丽。○榭,《尔雅》云:“有木曰榭。”本又作谢。陂,彼皮反。障,之亮反。匮,其愧反。 
  [疏]传“土高”至“奢丽”○正义曰:《释宫》云:“宫谓之室,室谓之宫。”李巡曰:“所以古今通语,明实同而两名。”此传不解“宫室”,义当然也。《释宫》又云:“阇谓之台。有木者谓之榭。”李巡曰:“台积土为之,所以观望也。台上有屋谓之榭。”又云:“无室曰榭,四方而高曰台。”孙炎曰:“榭但有堂也。”郭璞曰:“榭即今之堂堭也。”然则榭是台上之屋,歇前无室,今之厅是也。《诗》云:“彼泽之陂。”《毛传》云:“陂,泽障也。”障泽之水,使不流溢谓之“陂”,停水不流谓之“池”。“侈”亦奢也,谓依服采饰过于制度,言匮竭民之财力为奢丽也。顾氏亦云:“华侈服饰。”二刘以为宫室之上而加侈服。据孔传云“服饰过制”,即谓人之服饰,二刘之说非也。《殷本纪》云:“纣厚赋税以实鹿台之钱,而盈钜桥之粟。益收狗马奇物,充牣宫室。益广沙丘苑台,多聚野兽飞鸟置其中。大聚乐戏于沙丘,以酒为池,悬肉为林,使男女裸相逐其间。”说纣奢侈之事,书传多矣。

  焚炙忠良,刳剔孕妇。忠良无罪焚炙之,怀子之妇刳剔视之。言暴虐。○刳,口胡反。剔,他历反。孕,以证反,徐养证反。 
  [疏]传“忠良”至“暴虐”○正义曰:“焚炙”俱烧也,“刳剔”谓割剥也。《说文》云:“刳,刲也。”今人去肉至骨谓之“剔去”,是则亦《剔》之义也。武王以此数纣之恶,必有忠良被炙,孕妇被刳,不知其姓名为谁也。《殷本纪》云,纣为长夜之饮。时诸侯或叛,妲己以为罚轻,纣欲重刑,乃为熨斗,以火烧之然,使人举辄烂其手,不能胜。纣怒,乃更为铜柱,以膏涂之,亦加于炭火之上,使有罪者缘之,足滑跌坠入中。纣与妲己以为大乐,名曰炮烙之刑。是纣焚炙之事也。后文王献洛西之地,赤壤之田方千里,请纣除炮烙之刑,纣许之。皇甫谧作《帝王世纪》亦云然。谧又云:“纣剖比干妻,以视其胎。”即引此为“刳剔孕妇”也。

  皇天震怒,命我文考,肃将天威,大勋未集。言天怒纣之恶,命文王敬行天罚,功业未成而崩。肆予小子发,以尔友邦冢君,观政于商。父业未就之故,故我与诸侯观纣政之善恶。谓十一年自孟津还时。惟受罔有悛心,乃夷居弗事上帝神祗,遗厥先宗庙弗祀。悛,改也,言纣纵恶无改心,平居无故废天地百神宗庙之祀。慢之甚。○悛,七全反。 
  [疏]传“悛改”至“之甚”○正义曰:《左传》称“长恶不悛”,“悛”是退前创改之义,故为改也。观政于商,计当恐怖,言纣纵恶无改悔之心,平居无故不事神祗,是纣之大恶。“上帝”,举其尊者,谓诸神悉皆不事,故传言“百神”以该之。“不事”亦是“不祀”,别言“遗厥先宗庙弗祀”,遗弃祖父,言其慢之甚也。

  牺牲粢盛,既于凶盗。凶人尽盗食之,而纣不罪。○粢音咨,黍稷曰粢。盛音成,在器曰盛。乃曰:‘吾有民有命。’罔惩其侮。纣言:“吾所以有兆民,有天命。”故群臣畏罪不争,无能止其慢心。○惩,直承反。争,争斗之争。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师。言天佑助下民,为立君以政之,为立师以教之。○为,于伪反。惟其克相上帝,宠绥四方。当能助天宠安天下。○相,息亮反。有罪无罪,予曷敢有越厥志?越,远也。言己志欲为民除恶,是与否,不敢远其志。○否,方有反。 
  [疏]“天佑”至“厥志”○正义曰:已上数纣之罪,此言伐纣之意。上天佑助下民,不欲使之遭害,故命我为之君上,使临政之;为之师保,使教诲之。为人君为人师者,天意如此,不可违天。我今惟其当能佑助上,天宠安四方之民,使民免于患难。今纣暴虐,无君师之道,故今我往伐之。不知伐罪之事,为有罪也?为无罪也?不问有罪无罪,志在必伐,我何敢有远其本志而不伐之?○传“言天”至“教之”○正义曰:众民不能自治,立君以治之。立君治民,乃是天意,言天佑助下民为立君也。治民之谓“君”,教民之谓“师”,君既治之,师又教之,故言“作之君,作之师”,“师”谓君与民为师,非谓别置师也。○传“当能”至“天下”○正义曰:天爱下民,为立君立师者,当能佑助天意,宠安天下,不夺民之财力,不妄非理刑杀,是助天宠爱民也。○传“越远”至“其志”○正义曰:“越”者,逾越超远之义,故为远也。武王伐纣,内实为民除害,外则以臣伐君,故疑其有罪与无罪。“言己志欲为民除害,无问是之与否,不敢远其志”,言己本志欲伐,何敢远本志,舍而不伐也?  “同力度德,同德度义。力钧则有德者胜,德钧则秉义者强。揆度优劣,胜负可见。○度,徒洛反,下注同。 
  [疏]传“力钧”至“可见”○正义曰:“德”者得也,自得于心。“义”者宜也,动合自宜。但德在于身,故言“有德”;义施于行,故言秉执。武王志在养民,动为除害,有君人之明德,执利民之大义,与纣无者为敌,虽未交兵,揆度优劣,胜负可见。示以必胜之道,令士众勉力而战也。

  受有臣亿万,惟亿万心。人执异心,不和谐。○亿,十万曰亿。予有臣三千,惟一心。三千一心,言欲同。商罪贯盈,天命诛之。予弗顺天,厥罪惟钧。纣之为恶,一以贯之,恶贯已满,天毕其命。今不诛纣,则为逆天,与纣同罪。○贯,古乱反。 
  [疏]传“纣之”至“同罪”○正义曰:纣之为恶,如物在绳索之贯,一以贯之,其恶贯已满矣。物极则反,天下欲毕其命,故上天命我诛之。今我不诛纣,则是逆天之命,无恤民之心,是我与纣同罪矣。犹如《律》“故纵者与同罪”也。

  予小子夙夜祗惧,受命文考,类于上帝,宜于冢土,以尔有众,厎天之罚。祭社曰宜。冢土,社也。言我畏天之威,告文王庙,以事类告天祭社,用汝众致天罚于纣。○类,师祭名。冢,中勇反。厎,之履反。 
  [疏]传“祭社”至“于纣”○正义曰:《释天》引《诗》云:“乃立冢土,戎丑攸行。”即云:“起大事,动大众,必先有事乎社而后出,谓之宜。”孙炎曰:“宜,求见福佑也。”是“祭社曰宜”。“冢”训大也,社是土神,故“冢土,社也”。《毛诗传》云:“冢土,大社也。”“受命文考”是告庙以行,故为“告文王庙”也。《毛诗》云:“天子将出,类乎上帝,宜乎社,造乎祢。”此“受命文考”即是“造乎祢”也。《王制》以神尊卑为次,故先言“帝”、“社”,后言“祢”,此以庙是己亲,若言家内私义,然后告天,故先言“受命文考”,而后言“类于上帝”。《舜典》“类于上帝”传云:“告天及五帝。”此“以事类告天”,亦当如彼也。罚纣是天之意,故“用汝众致天罚于纣”也。

  天矜于民,民之所欲,天必从之。矜,怜也。言天除恶树善与民同。○从,才容反。尔尚弼予一人,永清四海。秽恶除,则四海长清。时哉弗可失!”言今我伐纣,正是天人合同之时,不可违失。   


  惟戊午,王次于河朔。次,止也。戊午渡河而誓,既誓而止于河之北。 
  [疏]传“次止”至“之北”○正义曰:“次”是止舍之名,《谷梁传》亦云:“次,止也。”序云“一月戊午,师渡孟津”,则师以戊午日渡也。此戊午日次于河朔,则是师渡之日次止也。上篇是渡河而誓,未及止舍而先誓之,此“次于河朔”者,是“既誓而止于河之北”也。庄三年《左传》例云:“凡师一宿为舍,再宿为信,过宿为次。”此“次”直取止舍之义,非《春秋》三日之例也。何则?商郊去河四百馀里,戊午渡河,甲子杀纣,相去才六日耳。是今日次讫又誓,明日誓讫即行,不容三日止于河旁也。

  群后以师毕会,诸侯尽会次也。王乃徇师而誓。曰:“呜呼!西土有众,咸听朕言。徇,循也。武王在西,故称西土。○徇,似俊反,《字诂》云:“徇,巡也。” 
  [疏]传“徇循”至“西土”○正义曰:《说文》云:“徇,疾也。循,行也。”“徇”是疾行之意,故以“徇”为循也。下篇“大巡六师”,义亦然也。此誓总戒众军,武王国在西偏,此师皆从西而来,故称“西土”。

  我闻吉人为善,惟日不足。凶人为不善,亦惟日不足。言吉人竭日以为善,凶人亦竭日以行恶。○竭,苦曷反,又苦盖反。今商王受,力行无度,行无法度,竭日不足,故曰力行。播弃黎老,昵比罪人。鲐背之耇称黎老,布弃不礼敬。昵近罪人,谓天下逋逃之小人。○黎,力私反,又力兮反。昵,女乙反。比,毗志反。鲐,他来反,又音怡,鱼名。逋,布吴反。 
  [疏]传“鲐背”至“小人”○正义曰:《释诂》云:“鲐背、耇、老,寿也。”舍人曰:“鲐背,老人气衰,皮肤消瘠,背若鲐鱼也。”孙炎曰:“耇,面冻梨色似浮垢也。”然则老人背皮似鲐,面色似梨,故“鲐背之耇”称“梨老”。传以“播”为布。布者,遍也,言遍弃之,不礼敬也。“昵,近”,《释诂》文。孙炎曰:“昵,亲近也。”《牧誓》数纣之罪云:“四方之多罪逋逃,是崇是长,是信是使。”知纣所亲近罪人,“谓天下逋逃之小人”也。

  淫酗肆虐,臣下化之,过酗纵虐,以酒成恶,臣下化之。言罪同。○酗,况付反。 
  [疏]传“过酗”至“罪同”○正义曰:“酗”是酒怒,“淫酗”共文,则“淫”非女色,故以“淫”为过,言饮酒过多也。“肆”是放纵之意,酒过则酗,纵情为虐。以酒成此暴虐之恶,臣下化而为之,由纣恶而臣亦恶,言君臣之罪同也。

  朋家作仇,胁权相灭。无辜吁天,秽德彰闻。臣下朋党,自为仇怨,胁上权命,以相诛灭。吁,呼也。民皆呼天告冤无辜,纣之秽德彰闻天地。言罪恶深。○胁,虚业反。吁音喻。秽,于废反。 
  [疏]“朋家”至“彰闻”○正义曰:小人好忿,天性之常,化纣淫酗,怨怒无已。臣下朋党,共为一家,与前人并作仇敌,胁上权命,以相灭亡。无罪之人,怨嗟呼天,纣之秽恶之德,彰闻天地。言其罪恶深也。○传“臣下”至“恶深”○正义曰:“胁上”谓纣既昏迷,朝无纲纪,奸宄之臣,胁于在下,假用在上之权命,胁之更相诛灭也。

  “惟天惠民,惟辟奉天。言君天下者当奉天以爱民。○辟,必亦反。有夏桀,弗克若天,流毒下国。桀不能顺天,流毒虐于下国万民。言凶害。天乃佑命成汤,降黜夏命。言天助汤命,使下退桀命。惟受罪浮于桀。浮,过。 
  [疏]传“浮过”○正义曰:物在水上谓之浮,“浮”者高之意,故为过也。桀罪已大,纣又过之,言纣恶之甚,故下句说其过桀之状。案《夏本纪》及《帝王世纪》云:“诸侯叛桀,关龙逢引皇图而谏,桀杀之。伊尹谏桀,桀曰:‘天之有日,如吾之有民,日亡吾乃亡矣。’”是桀亦“贼虐谏辅,谓己有天命”。而云过于桀者,《殷本纪》云:“纣剖比干观其心”,桀杀龙逢,无剖心之事;又桀惟比之于日,纣乃诈命于天;又纣有炮烙之刑,又有刳胎斫胫之事,而桀皆无之,是纣罪过于桀也。

  剥丧元良,贼虐谏辅。剥,伤害也。贼,杀也。元,善之长。良,善。以谏辅纣,纣反杀之。○丧,息浪反。长,丁丈反。 
  [疏]传“剥伤”至“杀之”○正义曰:《说文》云:“剥,裂也,一曰剥,割也。”裂与割俱是伤害之义也。杀人谓之“贼”,故“贼”为杀也。“元者,善之长”,《易》文言文。“良”之为善,书传通训也。“元良”俱善而双举之者,言其剥丧善中之善,为害大也。“以谏辅纣,纣反杀之”,即比干是也。上篇言“焚炙忠良”,与此经相类而复言此者,以杀害人为恶之大,故重陈之也。

  谓己有天命,谓敬不足行,谓祭无益,谓暴无伤。言纣所以罪过于桀。○己音纪。厥监惟不远,在彼夏王。其视纣罪,与桀同辜。言必诛之。 
  [疏]传“其视”至“诛之”○正义曰:纣罪过于桀,而言“与桀同辜”者,罪不过死,合死之罪同,言必诛也。

  天其以予乂民,用我治民。当除恶。朕梦协朕卜,袭于休祥,戎商必克。言我梦与卜俱合于美善,以兵诛纣必克之占。 
  [疏]传“言我”至“之占”○正义曰:梦者事之祥,人之精爽先见者也。吉凶或有其验,圣王采而用之。我卜伐纣得吉,梦又战胜。《礼记》称“卜筮不相袭”,“袭”者,重合之义。训“戎”为兵。梦卜俱合于美,是“以兵诛纣必克之占”也。圣人逆知来物,不假梦卜,言此以强军人之意耳。《史记·周本纪》云:“武王伐纣,卜,龟兆不吉,群公皆惧,惟太公强之。”太公《六韬》云:“卜战,龟兆焦,筮又不吉,太公曰:‘枯骨朽蓍,不逾人矣。’”彼言“不吉”者,《六韬》之书,后人所作,《史记》又采用《六韬》,好事者妄矜太公,非实事也。

  受有亿兆夷人,离心离德。平人,凡人也。虽多而执心用德不同。 
  [疏]传“平人”至“不同”○正义曰:昭二十四年《左传》此文,服虔、杜预以“夷人”为夷狄之人。即如彼言,惟云“亿兆夷人”,则受率其旅若林,即曾无华夏人矣?故传训“夷”为平,平人为凡人,言其智虑齐,识见同。人数虽多,执心用德不同。“心”谓谋虑,“德”谓用行,智识既齐,各欲申意,故“心德不同”也。

  予有乱臣十人,同心同德。我治理之臣虽少而心德同。○十人,周公旦、召公奭、太公望、毕公、荣公、太颠、闳夭、散宜生、南宫适及文母。治,直吏反。 
  [疏]传“我治”至“德同”○正义曰:《释诂》云:“乱,治也。”故谓我治理之臣有十人也。十人皆是上智,咸识周是殷非,故人数虽少而心能同。同佐武王,欲共灭纣也。《论语》引此云:“予有乱臣十人。”而孔子论之有一妇人焉,则十人之内其一是妇人,故先儒郑玄等皆以十人为文母、周公、太公、召公、毕公、荣公、太颠、宏夭、散宜生、南宫括也。

  虽有周亲,不如仁人。周,至也。言纣至亲虽多,不如周家之少仁人。 
  [疏]传“周至”至“仁人”○正义曰:《诗毛传》亦以“周”为至,相传为此训也。武王三分天下有其二,则纣党不多于周。但辞有激发,旨有抑扬,欲明多恶不如少善,故言“纣至亲虽多,不如周家之少仁人”也。  “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言天因民以视听,民所恶者天诛之。○恶,乌路反,一音如字。百姓有过,在予一人。己能无恶于民,民之有过,在我教不至。 
  [疏]“百姓有过,在予一人”○正义曰:言此者,以上云民之所恶,天必诛之,己今有善,不为民之所恶,天必佑我。令教化百姓,若不教百姓,使有罪过,实在我一人之身。此“百姓”与下“百姓懔懔”,皆谓天下众民也。

  今朕必往,我武惟扬,侵于之疆,扬,举也。言我举武事,侵入纣郊疆伐之。○疆,居良反。取彼凶残,我伐用张,于汤有光。桀流毒天下,汤黜其命。纣行凶残之德,我以兵取之。伐恶之道张设,比于汤又有光明。 
  [疏]“今朕”至“有光”○正义曰:既与天下为任,则当为之除害,今我必往伐纣。我之武事惟于此举之,侵纣之疆境,取彼为凶残之恶者。若得取而杀之,是我伐凶恶之事用张设矣。汤惟放逐,我能擒取,是比于汤又益有光明。○传“扬举”至“伐之”○正义曰:《文王世子》论举贤之法云:“或以事举,或以言扬。”是“扬”、“举”义同,故“扬”为举也。于时犹在河朔,将欲行适商都,言我举武事,侵入纣之郊疆,往伐之也。《春秋》之例有:“钟鼓曰伐,无曰侵。”此实伐也,言“往侵”者,“侵”是入之意,非如《春秋》之例无钟鼓也。  勖哉,夫子!罔或无畏,宁执非敌。勖,勉也。夫子谓将士。无敢有无畏之心,宁执非敌之志,伐之则克矣。○将,子匠反,下篇注同。 
  [疏]“勖哉”至“非敌”○正义曰:取得纣则功多于汤,宜勉力哉!“夫子”,将士等。呼将士令勉力也。以兵伐人,当临事而惧,汝将土等无敢有无畏轻敌之心,宁执守似前人之强,非己能敌之志以伐之,如是乃可克矣。○传“勖勉”至“克矣”○正义曰:“勖,勉”,《释诂》文。呼将士而誓之,知“夫子”是将士也。《老子》云:“祸莫大于轻敌。”故今将士“无敢有无畏之心”,令其必以前敌为可畏也。《论语》称:“子路曰:‘子行三军则谁与?’孔子曰:‘必也临事而惧。’”令军士等不欲发意轻前人,宁执非敌之志,恐彼强多,非我能敌,执此志以伐之,则当克矣。

  百姓懔懔,若崩厥角。言民畏纣之虐,危惧不安,若崩摧其角,无所容头。○懔,力甚反。 
  [疏]传“言民”至“容头”○正义曰:“懔懔”是怖惧之意,言民畏纣之虐,危惧不安,其志懔懔然。以畜兽为喻,民之怖惧若似畜兽崩摧其头角然,无所容头。顾氏云:“常如人之欲崩其角也,言容头无地。”隐三年《谷梁传》曰:“高曰崩,头角之称崩,体之高也。”

  呜呼!乃一德一心,立定厥功,惟克永世。”汝同心立功,则能长世以安民。   


  时厥明,王乃大巡六师,明誓众士。是其戊午明日,师出以律,三申令之,重难之义。众士,百夫长已上。○令,力政反。重,直用反。长,丁丈反。已音以。上,时掌反。 
  [疏]传“是其”至“已上”○正义曰:上篇未次而誓,故略言“大会”。中篇既次乃誓,为文稍详,故言“以师毕会”。此篇最在其后,为文亦详,故言“大巡六师”。巡绕周遍大其事,故称“大”也。“师”者,众也。天子之行,通以六师为言。于时诸侯尽会,其师不啻六也。“师出以律”,《易·师卦》初六爻辞也。“律”,法也。行师以法,即誓敕赏劝是也。礼成于三,故为三篇之誓。三度申重号令,为重慎艰难之义也。《孙子兵法》“三令五申之”,此誓三篇,亦为三令之事也。《牧誓》王所呼者,从上而下,至“百夫长”而止,知此“众士”是“百夫长已上”也。

  王曰:“呜呼!我西土君子,天有显道,厥类惟彰。言天有明道,其义类惟明,言王所宜法则。 
  [疏]传“言天”至“法则”○正义曰:《孝经》云:“则天之明。”昭二十五年《左传》云:“以象天明。”是治民之事,皆法天之道。天有尊卑之序,人有上下之节,三正五常,皆在于天,有其明道,此天之明道。“其义类惟明”,言明白可效,王者所宜法则之。将言商王不法天道,故先标二句于前。其下乃述商王违天之事,言其罪宜诛也。  今商王受,狎侮五常,荒怠弗敬。轻狎五常之教,侮慢不行,大为怠惰,不敬天地神明。○惰,徒卧反。 
  [疏]传“轻狎”至“神明”○正义曰:郑玄《论语注》云:“狎,惯忽之。”言惯见而忽也,意与“侮”同,传因文重而分之。“五常”即五典,谓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五者人之常行,法天明道为之。轻狎五常之教,侮慢而不遵行之,是违天显也。训“荒”为大,大为怠惰。“不敬”谓“不敬天地神明”也。上篇云“不事上帝神祇”,知此“不敬天地神明”也。《礼》云:“毋不敬。”传举“天地”以言,明每事皆不敬也。

  自绝于天,结怨于民。不敬天,自绝之。酷虐民,结怨之。斫朝涉之胫,剖贤人之心,冬月见朝涉水者,谓其胫耐寒,斩而视之。比干忠谏,谓其心异于人,剖而观之。酷虐之甚。○斫,侧略反,又士略反。朝,陟遥反。胫,户定反。剖,普口反。耐,乃代反。 
  [疏]传“冬月”至“之甚”○正义曰:《释器》云:“鱼曰斫之。”樊光云:“斫,斫也。”《说文》云:“斫,斩也。”斩朝涉水之胫,必有所由,知冬月见朝涉水者,谓其胫耐寒,疑其骨髓有异,斩而视之。其事或当有所出也。《殷本纪》云:“微子既去,比干曰:‘为人臣者,不得不以死争。’乃强谏。纣怒曰:‘吾闻圣人心有七窍。’遂剖比干,观其心。”是纣谓比干心异于人,剖而观之。言酷虐之甚。

  作威杀戮,毒痡四海。痡,病也。言害所及远。○痡,徐音敷,又普吴反。 
  [疏]传“痡病”至“及远”○正义曰:“痡,病”,《释诂》文。纣之毒害,未必遍及夷狄,而云病四海者,言害所及者远也。  崇信奸回,放黜师保,回,邪也。奸邪之人,反尊信之。可法以安者,反放退之。○邪,似嗟反。屏弃典刑,囚奴正士,屏弃常法而不顾,箕子正谏而以为囚奴。郊社不修,宗庙不享,作奇技淫巧以悦妇人。言纣废至尊之敬,营卑亵恶事,作过制技巧,以恣耳目之欲。○技,其绮反。亵,息列反。 
  [疏]“郊社”至“妇人”○正义曰:“不修”谓不扫治也。“不享”谓不祭祀也。与上篇“不祀上帝神祇,遗厥先宗庙不祀”,其事一也,重言之耳。“奇技”谓奇异技能,“淫巧”谓过度工巧,二者本同,但“技”据人身,“巧”指器物为异耳。

  上帝弗顺,祝降时丧。祝,断也。天恶纣逆道,断绝其命,故下是丧亡之诛。○丧,苏浪反。断,丁管反。恶,乌路反。 
  [疏]传“祝断”○正义曰:哀十四年《公羊传》云:“子路死,子曰:‘天祝予!’”何休云:“祝,断也。”是相传训也。

  尔其孜孜,奉予一人,恭行天罚。孜孜,劝勉不怠。○孜音兹。 
  “古人有言曰:‘抚我则后,虐我则雠。’武王述古言以明义,言非惟今纣恶。独夫受,洪惟作威,乃汝世雠。言独夫,失君道也。大作威杀无辜,乃是汝累世之雠。明不可不诛。树德务滋,除恶务本,立德务滋长,去恶务除本。言纣为天下恶本。肆予小子,诞以尔众士殄歼乃雠。言欲行除恶之义,绝尽纣。○殄,徒典反。纤,子廉反。尔众士其尚迪果毅,以登乃辟。迪,进也。杀敌为果,致果为毅。登,成也,成汝君之功。○毅,牛既反。 
  [疏]传“迪进”至“之功”○正义曰:“迪,进”、“登,成”皆《释诂》文。“杀敌为果,致果为毅”,宣二年《左传》文。“果”谓果敢,“毅”谓强决。能杀敌人谓之为“果”,言能果敢以除贼。致此果敢是各为“毅”,言能强决以立功。皆言其心不犹豫也。军法以杀敌为上,故劝令果毅成功也。

  功多有厚赏,不迪有显戮。赏以劝之,戮以威之。呜呼!惟我文考,若日月之照临,光于四方,显于西土。称父以感众也。言其明德充塞四方,明着岐周。惟我有周,诞受多方。言文王德大,故受众方之国,三分天下而有其二。予克受,非予武,惟朕文考无罪。推功于父,言文王无罪于天下,故天佑之,人尽其用。受克予,非朕文考有罪,惟予小子无良。”若纣克我,非我父罪,我之无善之致。 
  [疏]传“若纣”至“之致”○正义曰:言克受乃是文王之功,若受克予非是文王之罪。而言“非我父罪,我之无善之致”者,其意言胜非我功,败非父咎,崇孝罪己,以求众心耳。   


  武王戎车三百两,兵车,百夫长所载。车称两。一车步卒七十二人,凡二万一千人,举全数。○车音居。《释名》云:“古者声如居,所以居人也。今曰车,声近舍,车舍也。”韦昭《辩释名》云:“古皆尺遮反,从汉始有音居。”长,丁丈反。卒,子忽反。虎贲三百人,勇士称也,若虎贲兽,言其猛也。皆百夫长。○贲音奔。称,尺证反。与受战于牧野,作《牧誓》。 
  牧誓至牧地而誓众。○牧如字,徐一音茂,《说文》作坶,云:“地名,在朝歌南七十里。”《字林》音母。 
  [疏]“武王”至“牧誓”○正义曰:武王以兵戎之车三百两、虎贲之士三百人与受战于商郊牧地之野,将战之时,王设言以誓众。史叙其事,作《牧誓》。○传“兵车”至“全数”○正义曰:孔以“虎贲三百人”与戎车数同,王于誓时所呼有“百夫长”,因谓“虎贲”即是百夫之长。一人而乘一车,故云“兵车,百夫长所载”也。数车之法,一车谓之一两。《诗》云“百两迓之”,是车称两也。《风俗通》说车有两轮,故称为两。犹屦有两只,亦称为两。《诗》云“葛屦五两”即其类也。“一车步卒七十二人”,《司马法》文也。车有七十二人,三百乘凡二万一千人。计车有七十二人,三百乘当有二万一千六百人,孔略六百而不言,故云“举全数”。顾氏亦同此解。孔既用《司马法》一车七十二人,又云“兵车,百夫长所载”,又下传以百夫长为“卒帅”,是实领百人,非惟七十二人。依《周礼·大司马法》,天子六军,出自六乡,凡起徒役,无过家一人,故一乡出一军,乡为正,遂为副。若乡遂不足,则征兵于邦国。则司马法六十四井为甸,计有五百七十六夫,共出长毂一乘,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至于临敌对战布陈之时,则依六乡军法,五人为伍,五伍为两,四两为卒,五卒为旅,五旅为师,五师为军。故《左传》云:“先偏后伍。”又云:“广有一卒,卒偏之两。”非直人数如此,车数亦然。故《周礼》云:“乃会车之卒伍。”郑云:“车亦有卒伍。”《左传》“战于繻葛”,杜注云:“车二十五乘为偏。”是车亦为卒伍之数也。则一车七十二人者,自计元科兵之数。科兵既至,临时配割,其车虽在,其人分散,前配车之人,临战不得还属本车,当更以虎贲甲士配车而战。孔举七十二人元科兵数者,欲总明三百两人之大数。云“兵车,百夫长所载者”,欲见临敌实一车有百人,既“虎贲”与车数相当,又经称“百夫长”,故孔为此说。○传“勇士”至“夫长”○正义曰:《周礼》虎贲氏之官,其属有虎士八百人,是“虎贲”为“勇士称”也。若虎之贲走逐兽,言其猛也。此“虎贲”必是军内骁勇选而为之,当时谓之“虎贲”。《乐记》云“虎贲之士说剑”,谓此也。孔意“虎贲”即是经之“百夫长”,故云:“皆百夫长”也。

  时甲子昧爽,是克纣之月甲子之日,二月四日。昧,冥;爽,明;早旦。○昧音妹。爽,明也。“昧爽”谓早旦也。马云:“昧,未旦也。” 
  [疏]传“是克”至“早旦”○正义曰:《春秋》主书动事,编次为文,于法日月时年皆具,其有不具,史阙耳。《尚书》惟记言语,直指设言之日。上篇“戊午,次于河朔”,《洛诰》“戊辰,王在新邑”,与此“甲子”,皆言有日无月,史意不为编次,故不具也。是“克纣之月甲子之日,是周之二月四日”,以历推而知之也。《释言》云:“晦,冥也。”“昧”亦晦义,故为冥也。“冥”是夜,“爽”是明,夜而未明谓早旦之时,盖鸡鸣后也。为下“朝至”发端,“朝”即“昧爽”时也。

  王朝至于商郊牧野,乃誓。纣近郊三十里地名牧。癸亥夜陈,甲子朝誓,将与纣战。○陈,直刃反。 
  [疏]传“纣近”至“纣战”○正义曰:传言在“纣近郊三十里”,或当有所据也。皇甫谧云:“在朝歌南七十里。”不知出何书也。言“至于商郊牧野”,知“牧”是郊上之地。战在平野,故言“野”耳。《诗》云:“于牧之野。”《礼记大传》云:“牧之野,武王之大事,继牧言野,明是牧地。”而郑玄云:“郊外曰野,将战于郊,故至牧野而誓。”案经“至于商郊牧野乃誓”,岂王行已至于郊,乃后到退适野,誓讫而更进兵乎?何不然之甚也!《武成》云:“癸亥夜陈,未毕而雨。”是癸亥夜已布陈,故甲子朝而誓众,将与纣战,故戒敕之。

  王左杖黄钺,右秉白旄以麾,曰:“逖矣,西土之人!”钺,以黄金饰斧。左手杖钺,示无事于诛。右手把旄,示有事于教。逖,远也。远矣,西土之人。劳苦之。○杖,徐直亮反。钺音越,本又作戌。旄音毛,马云:“白旄,旄牛尾。”麾,许危反。逖,他历反。 
  [疏]传“钺以”至“苦之”○正义曰:太公《六韬》云:“大柯斧重八斤,一名天钺。”《广雅》云:“钺,斧也。”斧称“黄钺”,故知“以黄金饰斧”也。钺以杀戮,杀戮用右手,用左手杖钺,示无事于诛。右手把旄,示有事于教。其意言惟教军人,不诛杀也。把旄何以白?旄用白者,取其易见也。“逖,远”,《释诂》文。

  王曰:“嗟!我友邦冢君,同志为友,言志同灭纣。御事司徒、司马、司空,治事三卿,司徒主民,司马主兵,司空主土,指誓战者。 
  [疏]传“治事”至“战者”○正义曰:孔以于时已称王而有六师,亦应已置六卿。今呼治事惟三卿者,司徒主民,治徒庶之政令;司马主兵,治军旅之誓戒;司空主土,治垒壁以营军;是“指誓战者”,故不及太宰、大宗、司寇也。其时六卿具否,不可得知,但据此三卿为说耳。此“御事”之文,指三卿而说,是不通于“亚旅”已下。

  亚旅、师氏,亚,次。旅,众也。众大夫,其位次卿。师氏,大夫,官以兵守门者。 
  [疏]传“亚次”至“门者”○正义曰:“亚,次”,《释言》文。“旅,众”,《释诂》文。此及《左传》皆卿下言“亚旅”,知是“大夫,其位次卿”,而数众,故以亚次名之,谓诸是四命之大夫,在军有职事者也。“师氏”亦大夫,其官掌以兵守门,所掌尤重,故别言之。《周礼》师氏中大夫,“使其属帅四夷之隶,各以其兵服守王之门外。朝在野外,则守内列”。郑玄云:“内列,蕃营之在内者也,守之如守王宫。”

  千夫长、百夫长,师帅,卒帅。○帅,色类反,下同。 
  [疏]传“师帅,卒帅”○正义曰:《周礼》二千五百人为师,师帅皆中大夫。百人为卒,卒长皆上士。孔以师虽二千五百人,举全数亦得为干夫长,“长”与“帅”其义同,是千夫长亦可以称“帅”,故以“千夫长”为师帅,“百夫长”为卒帅。王肃云“师长、卒长”,意与孔同,顺经文而称“长”耳。郑玄以为“师帅,旅帅也”,与孔不同。

  及庸、蜀、羌、髳、微、卢、彭、濮人。八国皆蛮夷戎狄属文王者国名。羌在西蜀叟,髳、微在巴蜀,卢、彭在西北,庸、濮在江汉之南。 
  [疏]传“八国”至“之南”○正义曰:九州之外,四夷大名,则东夷、西戎、南蛮、北狄,其在当方,或南有戎而西有夷。此八国并非华夏,故大判言之,“皆蛮夷戎狄属文王者国名”也。此八国皆西南夷也,文王国在于西,故西南夷先属焉。大刘以“蜀”是蜀郡,显然可知,孔不说。又退“庸”就“濮”解之,故以次先解“羌”。云“羌在西蜀叟”者,汉世西南之夷,“蜀”名为大,故传据“蜀”而说。左思《蜀都赋》云:“三蜀之豪,时来时往。”是蜀都分为三,羌在其西,故云“西蜀叟”。“叟”者蜀夷之别名,故《后汉书》“兴平元年,马腾、刘范谋诛李亻霍,益州牧刘焉遣叟兵五千人助之”,是蜀夷有名“叟”者也。“髳、微在巴蜀”者,巴在蜀之东偏,汉之巴郡所治江州县也。“卢、彭在西北”者,在东蜀之西北也。文十八年《左传》称,庸与百濮伐楚,楚遂灭庸。是“庸、濮在江汉之南”。  称尔戈,比尔干,立尔矛,予其誓。”称,举也。戈,戟。干,楯也。○比,徐扶志、毗志二反。楯,食准反,又音允。 
  [疏]传“称举”至“干楯”○正义曰:“称,举”,《释言》文。方言云:“戟,楚谓之孑,吴扬之间谓之戈。”是“戈”即戟也。《考工记》云:“戈柲六尺有六寸,车戟常。”郑云:“八尺曰寻,倍寻曰常。”然则戈戟长短异名,而云“戈”者即戟,戈戟长短虽异,其形制则同,此云举戈,宜举其长者,故以“戈”为戟也。《方言》又云:“楯,自关而东或谓之楯,或谓之干,关西谓之楯。”是“干”、“楯”为一也。戈短,人执以举之,故言“称”。楯则并以捍敌,故言“比”。矛长立之于地,故言“立”也。

  王曰:“古人有言曰:‘牝鸡无晨。言无晨鸣之道。○牝,类引反,徐扶忍反。牝鸡之晨,惟家之索。’索,尽也。喻妇人知外事,雌代雄鸣则家尽,妇夺夫政则国亡。○索,西各反。 
  [疏]传“索尽”至“国亡”○正义曰:《礼记·檀弓》曰:“吾离群而索居。”则“索居”为散义。郑玄云:“索,散也。”物散则尽,故“索”为尽也。“牝鸡”,雌也。《尔雅》飞曰“雌雄”,走曰“牝牡”,而此言“牝鸡”者,《毛诗》、《左传》称“雄狐”,是亦飞、走通也。此以牝鸡之鸣喻妇人知外事,故重申喻意云:“雌代雄鸣则家尽,妇夺夫政则国亡。”“家”总贵贱为文,言“家”以对“国”耳。将陈纣用妇言,故举此古人之语。纣直用妇言耳,非能夺其政,举此言者,专用其言,赏罚由妇,即是夺其政矣。妇人不当知政,是别外内之分,若使贤如文母,可以兴助国家,则非牝鸡之喻矣。

  今商王受惟妇言是用,妲己惑纣,纣信用之。○妲,丹达反;己音纪;纣妻也。 
  [疏]传“妲己”至“用之”○正义曰:《晋语》云:“殷辛伐有苏氏,苏氏以妲己女焉。妲己有宠而亡殷。”《殷本纪》云:“纣嬖于妇人,爱妲己,惟妲己之言是从。”《列女传》云:“纣好酒淫乐,不离妲己,妲己所与言者贵之,妲己所憎者诛之。为长夜饮,妲己好之,百姓怨望,而诸侯有叛者。妲已曰:‘罚轻诛薄,威不立耳。’纣乃重刑辟,为炮烙之法,妲已乃笑。武王伐纣,斩妲已头悬之于小白旗上,以为亡纣者此女也。”

  昏弃厥肆祀弗答,昏,乱。肆,陈。答,当也。乱弃其所陈祭祀,不复当享鬼神。○复,扶又反。 
  [疏]传“昏乱”至“鬼神”○正义曰:昏暗者于事必乱,故“昏”为乱也。《诗》云:“肆筵设席。”“肆”者陈设之意,《毛传》亦以“肆”为陈也。对合,相当之事,故“答”为当也。纣身昏乱,弃其宜所陈设祭祀,不复当享鬼神,与上“郊社不修,宗庙不享”亦一也。不事神祗,恶之大者,故《泰誓》及此三言之。  昏弃厥遗王父母弟不迪,王父,祖之昆弟。母弟,同母弟。言弃其骨肉,不接之以道。 
  [疏]传“王父”至“以道”○正义曰:《释亲》云“父之考为王父”,则“王父”是祖也。纣无亲祖可弃,故为“祖之昆弟”。弃其祖之昆弟,则父之昆弟亦弃之矣。《春秋》之例,母弟称“弟”,凡《春秋》称“弟”皆是母弟也。“母弟”谓同母之弟,同母尚弃,别生者必弃矣,举尊亲以见卑疏也。“遗”亦“弃”也,言纣之昏乱,弃其所遗骨肉之亲,不接之以道。经先言弃祀、弃亲者,郑玄云:“《誓》首言此者,神怒民怨,纣所以亡也。”

  乃惟四方之多罪逋逃,是崇是长,言纣弃其贤臣,而尊长逃亡罪人,信用之。是信是使,是以为大夫卿士。士,事也。用为卿大夫,典政事。俾暴虐于百姓,以奸宄于商邑。使四方罪人暴虐奸宄于都邑。○俾,必尔反,使也。 
  [疏]传“使四”至“都邑”○正义曰:“暴虐”谓杀害,杀害加于人,故言“于百姓”。“奸宄”谓劫夺,劫夺有处,故言“于商邑”。百姓亦是商邑之人,故传总言“于都邑”也。  今予发惟恭行天之罚。今日之事,不愆于六步、七步,乃止齐焉。今日战事,就敌不过六步、七步,乃止相齐。言当旅进一心。 
  [疏]传“今日”至“一心”○正义曰:战法布陈然后相向,故设其就敌之限,不过六步、七步,乃止相齐焉。欲其相得力也。《乐记》称“进旅退旅”,是“旅”为众也,言当众进一心也。

  夫子勖哉!不愆于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乃止齐焉。夫子谓将士,勉励之。伐谓击剌,少则四五,多则六七以为例。○勖,许六反。剌,七亦反。 
  [疏]传“夫子”至“为例”○正义曰:此及下文三云“夫子”,此“勖哉”在下,下“勖哉”在上。此先呼其人,然后勉之;此既言然,下先令勉励,乃呼其人,各与下句为目也。上有“戈”、“矛”,戈谓击兵,矛谓剌兵,故云“伐谓击剌”,此“伐”犹伐树然也。

  勖哉夫子!尚桓桓,桓桓,武貌。 
  [疏]传“桓桓,武貌”○正义曰:《释训》云:“桓桓,威也。”《诗序》云:“桓,武志也。”

  如虎如貔,如熊如罴,于商郊。貔,执夷,虎属也。四兽皆猛健,欲使士众法之,奋击于牧野。○貔,彼皮反,《尔雅》云:“罴如熊,黄白文。” 
  [疏]传“貔,执夷”○正义曰:《释兽》云:“貔,白狐,其子豰。”舍人曰:“貔名白狐,其子名豰。”郭璞曰:“一名执夷,虎豹属。”

  弗迓克奔,以役西土,商众能奔来降者,不迎击之,如此则所以役我西土之义。○迓,五嫁反,马作御,禁也。役,马云:“为也。”为,于伪反。 
  [疏]传“商众”至“之义”○正义曰:“迓”训迎也,不迎击商众能奔来降者,兵法不诛降也。“役”谓使用也,如此不杀降人,则所以使用我西土之义。用义于彼,令彼知我有义也。王肃读“御”为{御示},言“不御能奔走者,如殷民欲奔走来降者,无逆之;奔走去者,可不御止。役,为也,尽力以为我西土”。与孔不同。

  勖哉夫子!尔所弗勖,其于尔躬有戮。”临敌所安,汝不勉,则于汝身有戮矣。   


  武王伐殷,往伐归兽,往诛纣克定,偃武修文,归马牛于华山桃林之牧地。○兽,徐始售反;本或作兽,许救反。识其政事,记识殷家政教善事以为法。作《武成》。武功成,文事修。 
  [疏]“武王”至“武成”○正义曰:武王之伐殷也,往则陈兵伐纣,归放牛马为兽,记识殷家美政善事而行用之。史叙其事,作《武成》。○传“往诛”至“牧地”○正义曰:此序于经“于征伐商”,是“往伐”也。“归马”、“放牛”是“归兽”也。故传引经以解之,《尔雅》有《释兽》、《释畜》,畜、兽形相类也,在野自生为兽,人家养之为畜。归马放牛,不复乘用,使之自生自死,若野兽然,故谓之“兽”。兽以野泽为家,故言“归”也。○传“记识”至“为法”○正义曰:纣以昏乱而灭,前世政有善者,故访问殷家政教,记识善事以为治国之法,经云“列爵惟五,分士惟三”是也。

  武成文王受命,有此武功,成于克商。 
  [疏]“武成”○正义曰:此篇叙事多而王言少,惟辞又首尾不结,体裁异于馀篇。自“惟一月”至“受命于周”,史叙伐殷往反及诸侯大集,为王言发端也。自“王若曰”至“大统未集”,述祖父以来开建王业之事也。自“予小子”至“名山大川”,言己承父祖之意,告神陈纣之罪也。自“曰惟有道”至“无作神羞”,王自陈告神之辞也。“既戊午”已下,又是史叙往伐杀纣,入殷都布政之事。“无作神羞”以下,惟告神,其辞不结,文义不成,非述作之体。案《左传》荀偃祷河云:“无作神羞,具官臣偃,无敢复济,惟尔有神裁之。”蒯聩祷祖云:“无作三祖羞,大命不敢请,佩玉不敢爱。”彼二者于“神羞”之下皆更申己意,此经“无作神羞”下更无语,直是与神之言犹尚未讫。且冢君百工初受周命,王当有以戒之,如《汤诰》之类。宜应说其除害与民更始,创以为恶之祸,劝以行道之福,不得大聚百官,惟诵祷辞而已。欲征则殷勤誓众,既克则空话祷神,圣人有作,理必不尔。窃谓“神羞”之下,更合有言,简编断绝,经失其本,所以辞不次耳。或初藏之日,已失其本;或坏壁得之,始有脱漏;故孔称五十八篇以外,错乱磨灭,不可复知。明是见在诸篇亦容脱错,但孔此篇首尾具足,既取其文为之作传,耻云有所失落,不复言其事耳。○传“文王”至“克商”○正义曰:“文王受命,有此武功”,《诗》之文也。彼言“武功”,谓始伐崇耳。殷纣尚在,其功未成,成功在于克商,今武始成矣,故以“武成”名篇,以《泰誓》继文王之年,故本之于文王。郑云:“着武道至此而成。”

  惟一月壬辰,旁死魄。此本说始伐纣时。一月,周之正月。旁,近也。月二日,近死魄。○旁,步光反。魄,普白反,《说文》作霸,匹革反,云:“月始生魄然貌。”近,附近之近。越翼日癸巳,王朝步自周,于征伐商。翼,明。步,行也。武王以正月三日行自周,往征伐商,二十八日渡孟津。厥四月,哉生明,王来自商,至于丰。其四月。哉,始也。始生明,月三日,与死魄互言。○哉,徐音载。丰,芳弓反,文王所都也。乃偃武修文,倒载干戈,包以虎皮,示不用。行礼射,设庠序,修文教。归马于华山之阳,放牛于桃林之野,示天下弗服。山南曰阳。桃林在华山东。皆非长养牛马之地,欲使自生自死,示天下不复乘用。○华,胡化、胡瓜二反;华山在恒农。长,丁丈反。复,扶又反。丁未,祀于周庙,邦甸、侯、卫,骏奔走,执豆笾。四月丁未,祭告后稷以下、文考文王以上七世之祖。骏,大也。邦国甸侯、卫服诸侯皆大奔走于庙执事。○骏,荀俊反。豆,本又作梪。笾,音边。上,时掌反。越三日庚戌,柴望,大告武成。燔柴郊天,望祀山川,先祖后郊,自近始。 
  [疏]“惟一”至“武成”○正义曰:此历叙伐纣往反祖庙告天时日,说武功成之事也。“一月壬辰,旁死魄”,谓伐纣之年周正月辛卯朔,其二日是壬辰也。“翼日癸巳,王朝步自周,于征伐商”,谓正月三日发镐京始东行也。其月二十八日戊午渡河。《泰誓》序云“一月戊午,师渡孟津”,《泰誓》中篇云“惟戊午,王次于河朔”是也。二月辛酉朔,甲子杀纣,《牧誓》云“时甲子昧爽,乃誓”是也。其年闰二月庚寅朔,三月庚申朔,四月己丑朔。“厥四月,哉生明,王来自商,至于丰”,谓四月三日,月始生明,其日当是辛卯也。“丁未,祀于周庙”,四月十九日也。“越三日庚戌,柴望”,二十二日也。正月始往伐,四月告成功,史叙其事,见其功成之次也。《汉书·律历志》引《武成》篇云:“惟一月壬辰,旁死魄。若翼日癸巳,武王乃朝步自周,于征伐纣。越若来二月既死魄,越五日甲子,咸刘商王纣。惟四月既旁生魄,越六日庚戌,武王燎于周庙。翼日辛亥,祀于天位。越五日乙卯,乃以庶国祀于周庙。”与此经不同。彼是焚书之后,有人伪为之。汉世谓之“逸书”,其后又亡其篇。郑玄云:“《武成》逸书,建武之际亡。”谓彼伪《武成》也。○传“此本”至“死魄”○正义曰:将言武成,远本其始。”此本说始伐纣时。一月,周之正月”,是建子之月,殷十二月也。此月辛卯朔,朔是死魄,故“月二日,近死魄”。“魄”者,形也,谓月之轮郭无光之处名“魄”也。朔后明生而魄死,望后明死而魄生。《律历志》云:“死魄,朔也。生魄,望也。”《顾命》云:“惟四月哉生魄。”传云:“始生魄,月十六日也。”月十六日为始生魄,是一日为始死魄,二日近死魄也。顾氏解“死魄”与小刘同。大刘以三日为始死魄,二日为旁死魄。旁死魄无事而记之者,与下日为发端,犹今之将言日,必先言朔也。○传“翼明”至“孟津”○正义曰:“翼,明”,《释言》文。《释宫》云:“堂上谓之行,堂下谓之步。”彼相对为名耳。散则可以通,故“步”为行也。周去孟津千里,以正月三日行自周,二十八日渡孟津,凡二十五日,每日四十许里,时之宜也。《诗》云:“于三十里。”《毛传》云:“师行三十里。”盖言其大法耳。○传“其四”至“互言”○正义曰:“其四月”,此伐商之四月也。“哉,始”,《释诂》文。《顾命》传以“哉生魄”为十六日,则“哉生明”为月初矣。以三日月光见,故传言“始生明,月三日”也。此经无日,未必非二日也。“生明”、“死魄”俱是月初,上云“死魄”,此云“生明”,而魄死明生互言耳。○传“倒载”至“文教”○正义曰:《乐记》云,武王克殷,“济河而西。车甲衅而藏之府库,倒载干戈,包之以虎皮,天下知武王之不复用兵也。散军而郊射。左射,《狸首》。右射,《驺虞》。而贯革之射息也”。是“偃武修文”之事,故传引之。郊射是礼射也。《王制》论四代学名云:“虞谓之庠,夏谓之序。”故言“设庠序,修文教”也。○传“山南”至“乘用”○正义曰:《释山》云:“山西曰夕阳,山东曰朝阳。”李巡曰:“山西暮乃见日,故曰夕阳。山东朝乃见日,故云朝阳。”“阳”以见日为名,故知“山南曰阳”。杜预云:“桃林之塞,今宏农华阴县潼关是也。”是在“华山东”也。指其所往谓之“归”,据我释之则云“放”,“放牛”、“归马”互言之耳。华山之旁尤乏水草,非长养牛马之地,欲使自生自死。此是战时牛马,故放之,示天下不复乘用。《易·系辞》云:“服牛乘马。”“服”、“乘”俱是用义,故以“服”总牛马。○传“四月”至“执事”○正义曰:以“四月”之字,隔文已多,故言“四月丁未”。此以成功设祭,明其遍告群祖,知告“后稷以下”。后稷则始祖以下,容毁庙也。天子七庙,故云“文考文王以上七世之祖”。见是周庙皆祭之,故经总云“周庙”也。“骏,大”,《释诂》文。《周礼》六服侯、甸、男、采、卫、要,此略举邦国在诸侯服,故云“甸、侯、卫”,其言不次。《诗·颂》云“骏奔走在庙。”故云:“皆大奔走于庙执事”也。○“越三日庚戌”○正义曰:《召诰》云“越三日”者,皆从前至今为三日,此从丁未数之,则为四日,盖史官不同,立文自异。或此“三”当为“四”,由字积与误。

  既生魄,庶邦冢君暨百工,受命于周。魄生明死,十五日之后,诸侯与百官受政命于周。明一统。○暨,其器反。 
  [疏]传“魄生”至“一统”○正义曰:月以望亏,望是月半,望在十六日为多,通率在十六日者,四分居三,其一在十五日耳。此言“既生魄”,故言“魄生明死,十五日之后”也。“丁未,祀于周庙”,已是此月十九日矣,此“受命于周”,继生魄言之,则受命在祀庙之前,故祀庙之时诸侯已奔走执事,岂得未受周命,已助周祭?明其受命在祀庙前矣。史官探其时日,先言告武成既讫,然后却说受命,故文在下耳。诸侯与百官,旧有未属周者,今皆受政命于周,于此时始天下一统也。顾氏以既生魄谓庚戌已后,虽十六日始生魄,从十六日至晦皆为生魄,但不知庚戌之后几日耳。

  王若曰:“呜呼!群后,顺其祖业叹美之,以告诸侯。惟先王建邦启土,谓后稷也。尊祖,故称先王。 
  [疏]传“谓后”至“先王”○正义曰:此“先王”文在“公刘”之前,知“谓后稷也”。后稷非王,尊其祖,故称先王。《周语》云“昔我先王后稷”,又曰“我先王不窋”,韦昭云:“王之先祖,故称王。”《商颂》亦以契为“玄王”。文武之功,起于后稷,后稷始封于邰,故言“建邦启土”。

  公刘克笃前烈,后稷曾孙。公,爵。刘,名。能厚先人之业。 
  [疏]传“后稷”至“之业”○正义曰:《周本纪》云:“后稷卒,子不窋立。卒,子鞠陶立。卒,子公刘立。”是公刘为后稷曾孙也。《本纪》云,公刘之后有公非、公祖之类,知“公”是爵。殷时未讳,故称刘名。先公多矣,独三人称“公”,当时之意耳。《本纪》云:“公刘复修后稷之业,百姓怀之,多徙而归保焉。”周道之兴,自此之后,是“能厚先人之业”也。

  至于大王,肇基王迹,王季其勤王家。大王修德以翦齐商人,始王业之肇迹王季缵统其业,乃勤立王业。○大音太。肇音兆。王迹,于况反,又如字,注“王业”、“王功”同。 
  [疏]传“大王”至“王家”○正义曰:《诗》云:“后稷之孙,实惟大王。居岐之阳,实始翦商。”是大王翦齐商人,始王业之兆迹也。《周本纪》云:“王季修古公之道,诸侯顺之。”是能缵统大王之业,勤立王家之基本也。

  我文考文王,克成厥勋,诞膺天命,以抚方夏。言我文德之父,能成其王功,大当天命,以抚绥四方中夏。大邦畏其力,小邦怀其德。言天下诸侯,大者畏威,小者怀德,是文王威德之大。 
  [疏]“大邦”至“其德”○正义曰:大邦力足拒敌,故言“畏其力”,小邦必畏矣。小邦或被弃遗,故言“怀其德”,大邦亦怀德矣。量事为文也。

  惟九年,大统未集。言诸侯归之,九年而卒,故大业未就。 
  [疏]传“言诸”至“未就”○正义曰:文王断虞芮之讼,诸侯归之,改称元年。至九年而卒,故云“大业未就”也。文王既未称王,而得辄改元年者,诸侯自于其国各称元年,是己之所称,容或中年得改矣。《汲冢竹书》魏惠王有后元年,汉初文帝二元,景帝三元,此必有因于古也。伏生、司马迁、韩婴之徒不见此书,以为文王受命七年而崩,故郑玄等皆依用之。

  予小子其承厥志,言承文王本意。厎商之罪,告于皇天后土、所过名山大川,致商之罪,谓伐纣之时。后土,社也。名山,华岳。大川,河。○厎,之履反。 
  [疏]传“致商”至“川河”○正义曰:“致商之罪,谓伐纣之时”,欲将伐纣,告天乃发,故文在“所过”之上。《礼》天子出征,必类帝宜社。此告皇天后土,即《泰誓》上篇“类于上帝,宜于冢土”,故云“后土,社也。”昭二十九年《左传》称“句龙为后土”,后土为社是也。僖十五年《左传》云,戴皇天而履后上。彼晋大夫要秦伯,故以地神后土而言之,与此异也。自周适商,路过河华,故知所过名山华岳、大川河也。山川大乃有名,“名”、“大”互言之耳。《周礼·大祝》云:“王过大山川,则用事焉。”郑云:“用事,用祭事告行也。”

  曰:‘惟有道曾孙周王发,将有大正于商。告天地山川之辞。大正,以兵征之也。 
  [疏]“曰惟有道曾孙周王发”○正义曰:自称“有道”者,圣人至公,为民除害,以纣无道,言己有道,所以告神求助,不得饰以谦辞也。称“曾孙”者,《曲礼》说诸侯自称之辞云:“临祭祀,内事曰孝子某侯某,外事曰曾孙某侯某。”哀二年《左传》蒯聩祷祖亦自称曾孙,皆是言己承藉上祖奠享之意。

  今商王受无道,无道德。暴殄天物,害虐烝民,暴绝天物,言逆天也。逆天害民,所以为无道。○烝,之承反。 
  [疏]“暴殄”至“烝民”○正义曰:“天物”语阔,人在其间,以人为贵,故别言害民。则“天物”之言,除人外,普谓天下百物、鸟兽草木皆暴绝之。  为天下逋逃主,萃渊薮。逋,亡也。天下罪人逃亡者,而纣为魁主,窟聚渊府薮泽。言大奸。○萃,在醉反。薮,素口反。魁,苦回反。窟,口忽反。 
  [疏]传“逋亡”至“大奸”○正义曰:“逋”亦逃也,故以为亡。罪人逃亡,而纣为魁主。“魁”,首也,言受用逃亡者,与之为魁首,为主人。“萃”训聚也,言若虫兽入窟,故云“窟聚”。水深谓之“渊”,藏物谓之“府”。史游《急就篇》云:“司农少府国之渊。”“渊”、“府”类,故言“渊府”。水钟谓之“泽”,无水则名“薮”。“薮”、“泽”大同,故言“薮泽”。“萃渊薮”三者各为物室,言纣与亡人为主,亡人归之若虫之窟聚,鱼归渊府,兽集薮泽,言纣为大奸也。据传意,“主”字下读为便。昭七年《左传》引此文,杜预云:“萃,集也。天下逋逃悉以纣为渊薮,集而归之。”与孔异也。

  予小子既获仁人,敢祇承上帝,以遏乱略。仁人,谓大公、周、召之徒。略,路也。言诛纣敬承天意以绝乱路。○遏,乌末反。召,上照反,本又作邵。华夏蛮貊,罔不率俾。恭天成命,冕服采章曰华,大国曰夏,及四夷皆相率而使奉天成命。○貊,亡白反。俾,必尔反。 
  [疏]传“冕服”至“成命”○正义曰:“冕服采章”对被发左衽,则为有光华也。《释诂》云:“夏,大也。”故大国曰“夏华”。“夏”谓中国也。言“蛮貊”则戎夷可知也。言华夏及四夷皆相率而充己,使奉天成命,欲其共伐纣也。  肆予东征,绥厥士女。此谓十一年会孟津还时。惟其士女,篚厥玄黄,昭我周王。言东国士女筐篚盛其丝帛,奉迎道次。明我周王为之除害。○篚音匪。为,于伪反。天休震动,用附我大邑周。天之美应,震动民心,故用依附我。○应,应对之应。惟尔有神,尚克相予,以济兆民,无作神羞。’”神庶几助我渡民危害,无为神羞辱。○相,息亮反。 
  既戊午,师逾孟津。癸亥,陈于商郊,俟天休命。自河至朝歌,出四百里,五日而至。赴敌宜速,待天休命,谓夜雨止毕陈。○逾,亦作逾。陈,直刃反,计同,徐音尘。甲子昧爽,受率其旅若林,会于牧野。旅,众也。如林,言盛多。会,逆距战。罔有敌于我师,前徒倒戈,攻于后以北,血流漂杵。纣众服周仁政,无有战心,前徒倒戈,自攻于后以北走,血流漂舂杵。甚之言。○倒,丁老反。漂,四妙反,徐敷妙反,又四消反。杵,昌吕反。 
  [疏]“既戊午”至“我师”○正义曰:自此以下皆史辞也,其上阙绝,失其本绝,故文无次第。必是王言既终,史乃更叙战事。于文次当承“自周,于征伐商”之下,此句次之,故云“既戊午”也。史官叙事,得言“罔有敌于我师”,称“我”者,犹如自汉至今,文章之士,虽民论国事,莫不称“我”,皆云“我大随”,以心体国,故称“我”耳,非要王言乃称“我”也。○传“自河”至“毕陈”○正义曰:“出四百里”,验地为然。戊午明日犹誓于河朔,癸亥已陈于商郊,凡经五日,日行八十里,所以疾者,“赴敌宜速”也。《帝王世纪》云:“王军至鲔水,纣使胶鬲候周师,见王问曰:‘西伯将焉之?’王曰:‘将攻薛也。’胶鬲曰:‘然,原西伯无我欺。’王曰:‘不子欺也,将之殷。’胶鬲曰:‘何日至?’王曰:‘以甲子日,以是报矣。’胶鬲去而报命于纣。而雨甚,军卒皆谏王曰:‘卒病,请休之。’王曰:‘吾已令胶鬲以甲子报其主矣。吾雨而行,所以救胶鬲之死也。’遂行,甲子至于商郊。”然则本期甲子,故远行也。《周语》云:“王以二月癸亥夜陈,未毕而雨。”是“雨止毕陈”也。“待天休命”,雨是天之美命也。韦昭云:“雨者,天地神人和同之应也。”天地气和乃有雨降,是雨为和同之应也。○传“旅众”至“距战”○正义曰:“旅,众”,《释诂》文。《诗》亦云:“其会如林。”言盛多也。《本纪》云:“纣发兵七十万人以距武王。”纣兵虽则众多,不得有七十万人,是史官美其能破强敌,虚言之耳。○传“纣众”至“之言”○正义曰:“罔有敌于我师”,言纣众虽多,皆无有敌我之心,故“自攻于后以北走”。自攻其后,必杀人不多,“血流漂舂杵,甚之言”也。《孟子》云:“信《书》不如无《书》,吾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已。仁者无敌于天下,以至仁伐不仁,如何其血流漂杵也?”是言不实也。《易·系辞》云:“断木为杵,掘地为臼。”是“杵”为臼器也。

  一戎衣,天下大定。衣,服也。一着戎服而灭纣,言与众同心,动有成功。乃反商政,政由旧。反纣恶政,用商先王善政。释箕子囚,封比干墓,式商容闾。皆武王反纣政。囚,奴,徒隶。封,益其土。商容,贤人,纣所贬退,式其闾巷以礼贤。 
  [疏]传“皆武”至“礼贤”○正义曰:纣囚其人而放释之,纣杀其身而增封其墓,纣退其人而式其门闾,皆是“武王反纣政”也。下句散其财粟,亦是反纣,于此须有所解,因言之耳。上篇云“囚奴正士”,《论语》云:“箕子为之奴”,是纣囚之,又为奴役之。《周礼·司厉职》云:“其奴男子入于罪隶。”郑玄云:“为之奴者,系于罪隶之官。”是“囚”为奴,以徒隶役之也。“商容”,贤人之姓名,纣所贬退,处于私室。“式”者,车上之横木,男子立乘,有所敬则俯而凭式,遂以“式”为敬名。《说文》云:“闾,族居里门也。”武王过其闾而式之,言此内有贤人,式之礼贤也。《帝王世纪》云:“商容及殷民观周军之入,见毕公至,殷民曰:‘是吾新君也。’容曰:‘非也,视其为人严乎将有急色,故君子临事而惧。’见太公至,民曰:‘是吾新君也。’容曰:‘非也,视其为人虎据而鹰趾,当敌将众,威怒自倍,见利即前,不顾其后,故君子临众,果于进退。’见周公至,民曰:‘是吾新君也。’容曰:‘非也,视其为人忻忻休休,志在除贼,是非天子,则周之相国也,故圣人临众知之。’见武王至,民曰:‘是吾新君也。’容曰:‘然,圣人为海内讨恶,见恶不怒,见善不喜,颜色相副,是以知之。’”是说商容之事也。

  散鹿台之财,发钜桥之粟,纣所积之府仓,皆散发以赈贫民。○散,西旦反。 
  [疏]传“纣所”至“贫民”○正义曰:藏财为府,藏粟为仓,故言“纣所积之府仓”也。名曰“鹿台”,“巨桥”则其义未闻。“散”者言其分布,“发”者言其开出,互相见也。《周本纪》云:“命召公释箕子之囚,命毕公释百姓之囚,表商容之闾,命闳夭封比干之墓,命南宫括散鹿台之钱,发钜桥之粟以赈贫弱也。”然则武王亲式商容之闾又表之也。《新序》云“鹿台其大三里,其高千尺”,则容物多矣。此言“鹿台之财”,则非一物也。《史记》作“钱”,后世追论,以钱为主耳。《周礼》有泉府之官,《周语》称景王铸大钱,是周时已名泉为钱也。

  大赉于四海,而万姓悦服。施舍已债,救乏周无,所谓周有大赉,天下皆悦仁服德。○赉,力代反,徐音来。已音以。债,侧界反。周音周,本亦作周。 
  [疏]传“施舍”至“服德”○正义曰:《左传》成十八年,晋悼公初立,“施舍,已责”。成二年楚将起师,“已责,救乏”。定五年“归粟于蔡,以周急,矜无资也”。杜预以为“施恩惠,舍劳役”也,已责,“止逋责”也。皆是恤民之事,故传引之以证“大赉”。“所谓周有大赉”,《论语》文。孔安国解《尧曰》之篇,有二帝三王之事,“周有大赉”正指此事,故言“所谓”也。“悦”是欢喜,“服”谓听从,感恩则悦,见义则服,故“天下皆悦仁服德”也。《帝王世纪》云:“王命封墓释囚,又归施鹿台之珠玉及倾宫之女于诸侯,殷民咸喜曰:‘王之于仁人也,死者犹封其墓,况生者乎?王之于贤人也,亡者犹表其闾,况存者乎?王之于财也,聚者犹散之,况其复籍之乎?王之于色也,见在者犹归其父母,况其复征之乎?’”是悦服之事也。

  列爵惟五,即所识政事而法之。爵五等,公侯伯子男。分土惟三。列地封国,公侯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为三品。 
  [疏]传“列地”至“三品”○正义曰:爵五等,地三品,武王于此既从殷法,未知周公制礼亦然以否。《孟子》曰:“北宫锜问于孟子曰:‘周之班爵禄如何?’孟子曰:‘其详不可得闻矣,尝闻其略。天子之制,地方千里,公侯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汉书·地理志》亦云:“周爵五等,其土三等也,公侯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汉世儒者多以为然,包咸注《论语》云:“千乘之国,百里之国也,谓大国惟百里耳。”《周礼·大司徒》云:“诸公之地,封疆方五百里。侯四百里,伯三百里,子二百里,男一百里。”盖是周室既衰,诸侯相并,自以国土宽大,皆违礼文,乃除去本经,妄为说耳。郑玄之徒以为武王时大国百里,周公制礼大国五百里,《王制》之注具矣。

  建官惟贤,立官以官贤才。位事惟能。居位理事,必任能事。重民五教,所重在民及五常之教。 
  [疏]“重民五教”○正义曰:以“重”总下五事,民与五教,“食丧祭”也。“五教”所以教民,故与“民”同句。下句“食”与“丧”、“祭”三者各为一事,相类而别,故以“惟”目之,言此皆圣王所重也。《论语》云:“所重民食丧祭。”以《论语》即是此事,而彼无五教,录《论语》者自略之耳。

  惟食丧祭。民以食为命,丧礼笃亲爱,祭祀崇孝养,皆圣王所重。○养,羊亮反。惇信明义,使天下厚行信,显忠义。崇德报功,有德尊以爵,有功报以禄。垂拱而天下治。言武王所修皆是,所任得人,故垂拱而天下治。○任,而鸩反。治,直吏反。 
  [疏]“垂拱而天下治”○正义曰:《说文》云:“拱,敛手也。”“垂拱而天下治”,谓所任得人,人皆称职,手无所营,下垂其拱,故美其“垂拱而天下治”也。   


  武王胜殷,杀受,立武庚,不放而杀,纣自焚也。武庚,纣子,以为王者后;一名禄父。○胜,商证反。父音甫。以箕子归,作《洪范》。归镐京,箕子作之。○范音范。镐,胡老反,本又作鄗,武王所都也。 
  [疏]“武王”至“洪范”○正义曰:武王伐殷,既胜,杀受,立其子武庚为殷后,以箕子归镐京,访以天道,箕子为陈天地之大法,叙述其事,作《洪范》。此惟当言“箕子归”耳,乃言“杀受,立武庚”者,序自相顾为文。上《武成》序云:“武王伐纣”,故此言胜之,下《微子之命》序云“黜殷命,杀武庚”,故此言立之,叙言此以顺上下也。○传“不放”至“禄父”○正义曰:放桀也。汤放桀,此不放而杀之者,纣自焚而死也。《殷本纪》云“纣兵败,纣走入登鹿台,衣其宝玉衣,赴火而死。武王遂斩纣头悬之太白旗”是也。《泰誓》云“取彼凶残”,则志在于杀也。死犹斩之,则生亦不放,传据实而言之耳。《本纪》云“封纣子武庚禄父以续殷祀”,是以为王者后也。《本纪》“武庚禄父”双言之,伏生《尚书》云“武王胜殷,继公子禄父”,是一名禄父也。郑云:“武庚字禄父,春秋之世有齐侯禄父、蔡侯考父、季孙行父,父亦是名,未必为字,故传言‘一名禄父’。”○传“归”至“作之”○正义曰:上篇云“至于丰”者,文王之庙在丰,至丰先告庙耳。时王都在镐,知“归”者,“归镐京”也。此经文旨异于馀篇,非直问答而已,不是史官叙述,必是箕子既对武王之问,退而自撰其事,故传特云“箕子作之”。《书传》云:“武王释箕子之囚,箕子不忍周之释,走之朝鲜。武王闻之,因以朝解封之。箕子既受周之封,不得无臣礼,故于十三祀来朝,武王因其朝而问洪范。”案此序云:“胜殷,以箕子归。”明既释其囚,即以归之,不令其走去而后来朝也。又朝鲜去周,路将万里,闻其所在,然后封之,受封乃朝,必历年矣,不得仍在十三祀也。《宋世家》云:“既作《洪范》,武王乃封箕子于朝鲜。”得其实也。

  洪范洪,大。范,法也。言天地之大法。 
  [疏]“洪范”○正义曰:此经开源于首,覆更演说,非复一问一答之势,必是箕子自为之也。发首二句,自记被问之年,自“王乃言”至“彝伦攸叙”,王问之辞。自“箕子乃言”至“彝伦攸叙”,言禹得九畴之由。自“初一曰”至“威用六极”,言禹第叙九畴之次。自“一五行”已下,箕子更条说九畴之义。此条说者,当时亦以对王,更复退而修撰,定其文辞,使成典教耳。○传“洪大”至“大法”○正义曰:“洪,大”、“范,法”皆《释诂》文。

  惟十有三祀,王访于箕子。商曰祀,箕子称祀,不忘本。此年四月归宗,周先告武成,次问天道。王乃言曰:“呜呼!箕子,惟天阴骘下民,相协厥居,骘,定也。天不言而默定下民,是助合其居,使有常生之资。○阴,默也,马云:“覆也。”骘,之逸反,马云:“升也。升犹举也,举犹生也。”相,息亮反,助也。我不知其彝伦攸叙。”言我不知天所以定民之常道理次叙。问何由。○彝,以之反。 
  [疏]“惟十”至“攸叙”○正义曰:此箕子陈王问已之年,被问之事。惟文王受命十有三祀,武王访问于箕子,即陈其问辞,王乃言曰:“呜呼!箕子,此上天不言而默定下民,佑助谐合其安居,使有常生之资。我不知此天之定民常道所以次叙。”问天意何由也。○传“商曰”至“天道”○正义曰:“商曰祀,周曰年”,《释天》文。案此《周书》也,《泰誓》称“年”,此独称“祀”,故解之“箕子称祀,不忘本”也。此篇箕子所作,箕子商人,故记传引此篇者,皆云“《商书》曰”,是箕子自作明矣。序言“归,作《洪范》”,似归即作之,嫌在《武成》之前,故云“此年四月归宗周,先告武成,次问天道”,以次在《武成》之后,故知“先告武成”也。○传“骘定”至“之资”○正义曰:传以“骘”即质也,质训为成,成亦定义,故为定也。言民是上天所生,形神天之所授,故“天不言而默定下民”。群生受气流形,各有性灵心识,下民不知其然,是天默定也。相,助也。协,和也。“助合其居”者,言民有其心,天佑助之,令其谐合其生。出言是非,立行得失,衣食之用,动止之宜,无不禀诸上,天乃得谐合。失道则死,合道则生,言天非徒赋命于人,授以形体心识,乃复佑助谐合其居业,使有常生之资。九畴施之于民,皆是天助之事也。此问答皆言“乃”者,以天道之大,沉吟乃问,思虑乃答。宣八年《公羊传》曰:“乃,缓辞也。”王肃以“阴骘下民”一句为天事,“相协”以下为民事,注云:“阴,深也。言天深定下民,与之五常之性,王者当助天和合其居所行天之性,我不知常道伦理所以次叙,是问承天顺民,何所由。”与孔异也。  箕子乃言曰:“我闻在昔,鲧堙洪水,汩陈其五行。堙,塞。汩,乱也。治水失道,乱陈其五行。○鲧,工本反。堙音因。汩,工忽反。行,户更反。帝乃震怒,不畀洪范九畴,彝伦攸斁。畀,与。斁,败也。天动怒鲧,不与大法九畴。畴,类也。故常道所以败。○畀,必二反,徐甫至反,注同。斁,多路反,徐同路反,败也。鲧则殛死,禹乃嗣兴,放鲧至死不赦。嗣,继也。废父兴子,尧舜之道。○殛,纪力反,本或作极,音同。天乃锡禹洪范九畴,彝伦攸叙。天与禹洛出书,神龟负文而出,列于背,有数至于九。禹遂因而第之,以成九类,常道所以次叙。○锡,星历反。 
  [疏]“箕子”至“攸叙”○正义曰:箕子乃言,答王曰:“我闻在昔,鲧障塞洪水,治水失道,是乃乱陈其五行而逆天道也。天帝乃动其威怒,不与鲧大法九类,天之常道所以败也。鲧则放殛,至死不赦。禹以圣德继父而兴,代治洪水,决道使通,天乃赐禹大法九类,天之常道所以得其次叙。”此说其得九类之由也。○传“堙塞”至“五行”○正义曰:襄二十五年《左传》说陈之伐郑云“井堙木刊”,谓塞其井,斩其木,是“堙”为塞也。“汩”是乱之意,故为乱也。水是五行之一,水性下流,鲧反塞之,失水之性,水失其性,则五行皆失矣。是塞洪水为乱,陈其五行,言五行陈列皆乱也。《大禹谟》帝美禹治水之功云:“地平天成。”传云:“水土治曰平,五行叙曰成。”水既治,五行序,是治水失道,为乱五行也。○传“畀与”至“以败”○正义曰:“畀,与”,《释诂》文。“斁,败”,相传训也。以禹得而鲧不得,故为天动威怒鲧,不与大法九畴。“畴”是辈类之名,故为类也。言其每事自相类者有九,九者各有一章,故《汉书》谓之为九章。此谓九类,是天之常道,既不得九类,故常道所以败也。自古以来得九畴者惟有禹耳,未闻馀人有得之者也。若人皆得之,鲧独不得,可言天帝怒鲧。馀人皆不得,独言天怒鲧者,以禹由治水有功,故天赐之,鲧亦治水而天不与,以鲧禹俱是治水,父不得而子得之,所以彰禹之圣当于天心,故举鲧以彰禹也。○传“放鲧”至“之道”○正义曰:传嫌“殛”谓被诛杀,故辨之云“放鲧至死不赦”也。“嗣,继”,《释诂》文。三代以还,父罪子废,故云“废父兴子,尧舜之道”。赏罚各从其实,为天下之至公也。○传“天与”至“次叙”○正义曰:《易·系辞》云:“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九类各有文字,即是书也。而云“天乃锡禹”,知此天与禹者即是《洛书》也。《汉书·五行志》:“刘歆以为伏羲系天而王,河出图,则而画之,八卦是也。禹治洪水,锡《洛书》,法而陈之,《洪范》是也。”先达共为此说,龟负《洛书》,经无其事,《中候》及诸纬多说黄帝尧、舜禹、汤文武受图书之事,皆云龙负图,龟负书。纬候之书,不知谁作,通人讨核,谓伪起哀平,虽复前汉之末,始有此书,以前学者必相传此说,故孔以九类是神龟负文而出,列于背,有数从一而至于九。禹见其文,遂因而第之,以成此九类法也。此九类陈而行之,常道所以得次叙也。言禹第之者,以天神言语,必当简要,不应曲有次第。丁宁若此,故以为禹次第之。禹既第之,当有成法可传,应人尽知之,而武王独问箕子者,《五行志》云:“圣人行其道而宝其真,降及于殷,箕子在父师之位而典之。周既克殷,以箕子归周,武王亲虚已而问焉。”言箕子典其事,故武王特问之,其义或当然也。若然,大禹既得九类,常道始有次叙,未有《洛书》之前,常道所以不乱者,世有浇淳,教有疏密,三皇已前,无文亦治,何止无《洛书》也。但既得九类以后,圣王法而行之,从之则治,违之则乱,故此说常道攸叙攸斁由《洛书》耳。

  “初一曰五行,九类,类一章,以五行为始。次二曰敬用五事,五事在身,用之必敬乃善。次三曰农用八政,农,厚也,厚用之政乃成。○农,马云:“食为八政之首,故以农名之。”次四曰协用五纪,协,和也,和天时使得正用五纪。次五曰建用皇极,皇,大。极,中也。凡立事当用大中之道。次六曰乂用三德,治民必用刚柔正直之三德。次七曰明用稽疑,明用卜筮考疑之事。次八曰念用庶征,次九曰乡用五福,威用六极。言天所以乡劝人用五福,所以威沮人用六极。此已上禹所第叙。○向,许亮反,又许两反。沮,在汝反。此已上,时掌反。禹所第叙,马云:“从‘五行’已下至‘六极’,《洛书》文也。《汉书·五行志》以‘初一’已下皆《洛书》文也。” 
  [疏]“初一”至“六极”○正义曰:天所赐禹大法九类者,初一曰五材气性流行,次二曰敬用在身五种之行事,次三曰厚用接物八品之政教,次四曰和用天象五物之纲纪,次五曰立治用大为中正之道,次六曰治民用三等之德,次七曰明用小筮以考疑事,次八曰念用天时众气之应验,次九曰乡劝人用五福,威沮人用六极。此九类之事也。○传“农厚”至“乃成”○正义曰:郑玄云:“农读为醲。”则“农”是醲意,故为厚也。政施于民,善不厌深,故“厚用之政乃成”也。张晏、王肃皆言“农,食之本也。食为八政之首,故以农言之”。然则农用止为一食,不兼八事,非上下之例,故传不然。“八政”、“三德”总是治民,但“政”是被物之名,“德”是在己之称,故分为二畴也。○传“协和”至“五纪”○正义曰:“协,和”,《释诂》文。天是积气,其状无形,列宿四方,为天之限。天左行,昼夜一周。日月右行,日迟月疾。周天三百六十五度有馀,日则日行一度,月则日行十三度有馀,日月行于星辰,乃为天之历数。和此天时,令不差错,使行得正用五纪也。日月逆天道而行,其行又有迟疾,故须调和之。○传“皇大”至“之道”○正义曰:“皇,大”,《释诂》文。“极”之为中,常训也。凡所立事,王者所行皆是,无得过与不及,常用大中之道也。《诗》云“莫匪尔极”,《周礼》“以为民极”,《论语》“允执其中”,皆谓用大中也。○传“信人”至“第叙”○正义曰:“贫”、“弱”等六者,皆谓穷极恶事,故目之“六极”也。“福”者人之所慕,皆乡望之。“极”者人之所恶,皆畏惧之。“劝”,勉也,勉之为善。“沮”止也,止其为恶。福、极皆上天为之,言天所以乡望劝勉人用五福,所以畏惧沮止人用六极,自“初一曰”已下至此“六极”已上,皆是禹所次第而叙之。下文更将此九类而演说之,知此九者皆禹所第也。禹为此次者,盖以五行世所行用,是诸事之本,故“五行”为初也。发见于人则为五事,故“五事”为二也。正身而后及人,施人乃名为政,故“八政”为三也。施人之政,用天之道,故“五纪”为四也。顺天布政,则得大中,故“皇极”为五也。欲求大中,随德是任,故“三德”为六也。政虽在德,事必有疑,故“稽疑”为七也。行事在于政,得失应于天,故“庶征”为八也。天监在下,善恶必报,休咎验于时气,祸福加于人身,故“五福”、“六极”为九也。“皇极”居中者,总包上下,故“皇极”传云“大中之道”。大立其有中,谓行九畴之义是也。“福”、“极”处末者,顾氏云:“前八事俱得,五福归之。前八事俱失,六极臻之。故福极处末也。”发首言“初一”,其末不言“终九”者,数必以一为始,其九非数之终,故从上言“次”而不言“终”也。五行不言“用”者,五行万物之本,天地百物莫不用之,不嫌非用也。传于“五福”、“六极”言天用者,以前并是人君所用,五福六极受之于天,故言天用。传言此“禹所第叙”,不知《洛书》本有几字。《五行志》悉载此一章,乃云:“凡此六十五字,皆《洛书》本文。”计天言简要,必无次第之数。上传云“禹因而第之”,则孔以第是禹之所为,“初一曰”等二十七字必是禹加之也。其“敬用”、“农用”等一十八字,大刘及顾氏以为龟背先有总三十八字。小刘以为“敬用”等亦禹所第叙,其龟文惟有二十字。并无明据,未知孰是,故两存焉。“皇极”不言数者,以总该九畴,理兼万事,非局数能尽故也。“稽疑”不言数者,以卜五筮二,共成为七,若举卜不得兼筮,举筮不得兼卜,且疑事既众,不可以数总之故也。“庶征”不言数者,以“庶征”得为五休,失为五咎,若举休不兼咎,举咎不兼休,若休咎并言,便为十事,本是五物,不可言十也。然“五福”、“六极”所以善恶皆言者,以沮劝在下,故丁宁明言善恶也。且“庶征”虽有休咎,皆以念虑包之。“福”、“极”乡威相反,不可一言为目,故别为文焉。知“五福”、“六极”非各分为畴,所以其为一者,盖以龟文“福”、“极”相近一处,故禹第之总为一畴。等行五事,所以福五而极六者,大刘以为“皇极”若得,则分散总为五福,若失则不能为五事之主,与五事并列其咎弱,故为六也。犹《诗》平王以后与诸侯并列同为国风焉。咎征有五而极有六者,《五行传》云:“皇之不极,厥罚常阴。”即与咎征“常雨”相类,故以“常雨”包之为五也。

  “一,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皆其生数。水曰润下,火曰炎上,言其自然之常性。○炎,荣钳反。上,时掌反,又如字,下同。木曰曲直,金曰从革,木可以揉曲直,金可以改更。○揉,如酉反。土爰稼穑。种曰稼,敛曰穑。土可以种,可以敛。润下作咸,水卤所生。○咸音咸。卤音鲁。炎上作苦,焦气之味。曲直作酸,木实之性。从革作辛,金之气味。稼穑作甘。甘味生于百谷。五行以下,箕子所陈。 
  [疏]“一五行”至“作甘”○正义曰:此以下箕子所演陈禹所第畴名于上,条列说以成之。此章所演,文有三重,第一言其名次,第二言其体性,第三言其气味,言五者性异而味别,各为人之用。《书传》云:“水火者百姓之所饮食也,金木者百姓之所兴作也,土者万物之所资生也。是为人用。”“五行”即五材也,襄二十七年《左传》云“天生五材,民并用之”,言五者各有材干也。谓之“行”者,若在天则五气流行,在地世所行用也。○传“皆其生数”○正义曰:《易·系辞》曰:“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此即是五行生成之数。天一生水,地二生火,天三生木,地四生金,天五生土,此其生数也。如此则阳无匹,阴无耦,故地六成水,天七成火,地八成木,天九成金,地十成土,于是阴阳各有匹偶,而物得成焉,故谓之成数也。《易·系辞》又曰“天数五,地数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此所以成变化而行鬼神”,谓此也。又数之所起,起于阴阳。阴阳往来,在于日道。十一月冬至日南极,阳来而阴往。冬,水位也,以一阳生为水数。五月夏至日北极,阴进而阳退。夏,火位也,当以一阴生为火数。但阴不名奇,数必以偶,故以六月二阴生为火数也。是故《易说》称干贞于十一月子,坤贞于六月未,而皆左行,由此也。冬至以及于夏至,当为阳来。正月为春木位也,三阳已生,故三为木数。夏至以及冬至,当为阴进。八月为秋金位也,四阴已生,故四为金数。三月春之季,四季土位也,五阳已生,故五为土数,此其生数之由也。又万物之本,有生于无,者生于微,及其成形,亦以微着为渐。五行先后,亦以微着为次。五行之体,水最微,为一。火渐着,为二。木形实,为三。金体固,为四。土质大,为五。亦是次之宜。大刘与顾氏皆以为水火木金,得土数而成,故水成数六,火成数七,木成数八,金成数九,土成数十。义亦然也。○传“言其自然之常性”○正义曰:《易·文言》云:“水流湿,火就燥。”王肃曰:“水之性润万物而退下,火之性炎盛而升上。”是“润下”、“炎上”,言其自然之本性。○传“木可”至“改更”○正义曰:此亦言其性也,“揉曲直”者,为器有须曲直也。“可改更”者,可销铸以为器也。木可以揉令曲直,金可以从人改更,言其可为人用之意也。由此而观,水则润下,可用以灌溉;火则炎上,可用以炊爨,亦可知也。水既纯阴,故润下趣阴。火是纯阳,故炎上趣阳。木金阴阳相杂,故可曲直改更也。○传“种曰”至“以敛”○正义曰:郑玄《周礼注》云:“种谷曰稼,若嫁女之有所生。”然则“穑”是惜也,言聚畜之可惜也。共为治田之事,分为“种”、“敛”二名耳。土上所为,故为土性。上文“润下”、“炎上”、“曲直”、“从革”,即是水火木金体有本性。其稼穑以人事为名,非是土之本性,生物是土之本性,其稼穑非土本性也。“爰”亦“曰”也,变“曰”言“爰”,以见此异也。“六府”以“土”、“谷”为二,由其体异故也。○传“水卤所生”○正义曰:水性本甘,久浸其地,变而为卤,卤味乃咸。《说文》云:“卤,西方咸地。东方谓之斥,西方谓之卤。”《禹贡》云:“海滨广斥。”是海浸其旁地,使之咸也。《月令·冬》云“其味咸,其臭朽”是也。土言“曰”者,言其本性。此言“作”者,从其发见。指其体则称“曰”,致其类即言“作”。下“五事”、“庶征”言“曰”、“作”者,义亦然也。○传“焦气之味”○正义曰:火性炎上,焚物则焦,焦是苦气。《月令·夏》云“其臭焦,其味苦”,苦为焦味,故云“焦气之味”也。臭之曰“气”,在口曰“味”。○传“木实之性”○正义曰:木生子实,其味多酸,五果之味虽殊,其为酸一也,是木实之性然也。《月令·春》云“其味酸,其臭膻”是也。○传“金之气味”○正义曰:金之在火,别有腥气,非苦非酸,其味近辛,故辛为金之气味。《月令·秋》云“其位辛,其臭腥”是也。○传“甘味生于百谷”○正义曰:“甘味生于百谷”,谷是土之所生,故甘为土之味也。《月令·中央》云“其味甘,其臭香”是也。  “二,五事。一曰貌,容仪。○貌,本亦作《豸页》。二曰言,词章。三曰视,观正。○视,常止反,徐市止反。四曰听,察是非。五曰思,心虑所行。○思如字,徐息吏反,下同。貌曰恭,俨恪。○俨,鱼检反。言曰从,是则可从。视曰明,必清审。听曰聪,必微谛。○谛音帝。思曰睿。必通于微。○睿,悦岁反,马云:“通也。”恭作肃,心敬。从作乂,可以治。明作澈,照了。○澈,之舌反,徐丁列反,又之世反。聪作谋,所谋必成当。○当,丁浪反。睿作圣。于事无不通谓之圣。 
  [疏]“二五”至“作圣”○正义曰:此章所演亦为三重,第一言其所名,第二言其所用,第三言其所致。“貌”是容仪,举身之大名也,“言”是口之所出,“视”是目之所见,“听”是耳之所闻,“思”是心之所虑,一人之上有此五事也。貌必须恭,言必可从,视必当明,听必当聪,思必当通于微密也。此一重即是敬用之事。貌能恭,则心肃敬也。言可从,则政必治也。视能明,则所见照澈也。听能聪,则所谋必当也。思通微,则事无不通,乃成圣也。此一重言其所致之事。《洪范》本体与人主作法,皆据人主为说。貌总身也,口言之,目视之,耳听之,心虑之,人主始于敬身,终通万事,此五事为天下之本也。五事为此次者,郑云:“此数本诸阴阳,昭明人相见之次也。”《五行传》曰:“貌属木,言属金,视属火,听属水,思属土。”《五行传》伏生之书也。孔于太戊桑谷之下云“七日大拱,貌不恭之罚”,高宗雊雉之下云“耳不聪之异”,皆《书传》之文也。孔取《书传》为说,则此次之意亦当如《书传》也。木有华叶之容,故貌属木。言之决断若金之斩割,故言属金。火外光,故视属火。水内明,故听属水。土安静而万物生,心思虑而万事成,故思属土。又于《易》东方震为足,足所以动容貌也。西方兑为口,口出言也。南方离为目,目视物也。北方坎为耳,耳听声也。土在内,犹思在心。亦是五属之义也。○传“察是非”○正义曰:此五事皆有是非,《论语》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又引《诗》云:“思无邪。”故此五事皆有是非也。此经历言五名,名非善恶之称,但为之有善有恶,传皆以是辞释之。“貌”者言其动有容仪也,“言”道其语有辞章也,“视”者言其观正不观邪也,“听”者受人言察是非也,“思”者心虑所行使行得中也。传于“听”云“察是非”,明五者皆有是非也,所为者为正不为邪也。于“视”不言“视邪正”,于“听”言“察是非”,亦所以互相明也。○传“必通于微”○正义曰:此一重言敬用之事。貌戒惰容,故“恭”为俨恪。《曲礼》曰:“俨若思。”“俨”是严正之貌也。“恪”,敬也,貌当严正而庄敬也。言非理则人违之,故言是则可从也。视必明于善恶,故必清彻而审察也。听当别彼是非,必微妙而审谛也。王肃云:“睿,通也。思虑苦其不深,故必深思使通于微也。”此皆敬用使然,故经以善事明之。郑玄云:“此恭、明、聪、睿行之于我身,其从则是彼人从我,以与上下违者,我是而彼从,亦我所为不乖倒也。”此据人主为文,皆是人主之事,《说命》云“接下思恭,视远惟明,听德惟聪”,即此是也。○传“于事”至“之圣”○正义曰:此一重言所致之事也。恭在貌而敬在心,人有心慢而貌恭,必当缘恭以致敬,故貌恭作心敬也。下从上则国治,故人主言必从,其国可以治也。视能清审,则照了物情,故视明致照澈也。听聪则知其是非,从其是为谋必当,故听聪致善谋也。睿、圣俱是通名,圣大而睿小,缘其能通微,事事无不通,因睿以作圣也。郑玄《周礼注》云:“圣通而先识也。”是言识事在于众物之先,无所不通,以是名之为圣。圣是智之上,通之大也。此言人主行其小而致其大,皆是人主之事也。郑云:“皆谓其政所致也。君貌恭则臣礼肃,君言从则臣职治,君视明则臣照澈,君听聪则臣进谋,君思睿则臣贤智。”郑意谓此所致皆是君致臣也。案“庶征”之意,休征、咎征皆肃、乂所致,若肃、乂、明、聪皆是臣事,则休、咎之所致,悉皆不由君矣。又圣大而睿小,若君睿而致臣圣,则臣皆上于君矣,何不然之甚乎!“澈”字王肃及《汉书·五行志》皆云:“澈,智也。”定本作“澈”,则读为哲。

  “三,八政。一曰食,勤农业。二曰货,宝用物。三曰祀,敬鬼神以成教。四曰司空,主空土以居民。五曰司徒,主徒众,教以礼义。六曰司寇,主奸盗,使无纵。○纵,子用反,或作从,音同。七曰宾,礼宾客,无不敬。八曰师。简师所任必良,士卒必练。○卒,子忽反。 
  [疏]“三八政”至“曰师”○正义曰:“八政”者,人主施政教于民有八事也。一曰食,教民使勤农业也。二曰货,教民使求资用也。三曰祀,教民使敬鬼神也。四曰司空之官,主空土以居民也。五曰司徒之官,教众民以礼义也。六曰司寇之官,诘治民之奸盗也。七曰宾,教民以礼待宾客,相往来也。八曰师,立师防寇贼,以安保民也。八政如此次者,人不食则死,食于人最急,故食为先也。有食又须衣货为人之用,故“货”为二也。所以得食货,乃是明灵佑之,人当敬事鬼神,故“祀”为三也。足衣食、祭鬼神,必当有所安居,司空主居民,故“司空”为四也。虽有所安居,非礼义不立,司徒教以礼义,故“司徒”为五也。虽有礼义之教,而无刑杀之法,则彊弱相陵,司寇主奸盗,故“司寇”为六也。民不往来,则无相亲之好,故“宾”为七也。寇贼为害,则民不安居,故“师”为八也。此用于民缓急而为次也。“食”、“货”、“祀”、“宾”、“师”指事为之名,三卿举官为名者,三官所主事多,若以一事为名,则所掌不尽,故举官名以见义。郑玄云:“此数本诸其职先后之宜也。食谓掌民食之官,若后稷者也。货掌金帛之官,若《周礼》司货贿是也。祀掌祭祀之官,若宗伯者也。司空掌居民之官。司徒掌教民之官也。司寇掌诘盗贼之官。宾掌诸侯朝觐之官,《周礼》大行人是也。师掌军旅之官,若司马也。”王肃云:“宾掌宾客之官也。”即如郑、王之说,自可皆举官名,何独三事举官也?八政主以教民,非谓公家之事,司货贿掌公家货贿,大行人掌王之宾客,若其事如《周礼》,皆掌王家之事,非复施民之政,何以谓之“政”乎?且司马在上,司空在下,今司空在四,司马在八,非取职之先后也。○传“宝用物”○正义曰:“货”者,金玉布帛之总名,皆为人用,故为“用物”。《旅獒》云“不贵异物贱用物”是也。食则勤农以求之,衣则蚕绩以求之,但货非独衣,不可指言求处,故云得而宝爱之。《孝经》云:“谨身节用。”《诗序》云:“俭以足用。”是宝物也。○传“主空土以居民”○正义曰:《周官》篇云:“司空掌邦土,居四民,时地利。司徒掌邦教,敷五典,扰兆民。司寇掌邦禁,诘奸慝,刑暴乱。”《周礼》司徒教以礼义,司寇无纵罪人,其文具矣。○传“简师”至“必练”○正义曰:经言“宾”、“师”,当有宾师之法,故传以“礼宾客,无不敬”,教民待宾客相往来也。“师”者,众之通名,必当选人为之,故传言“简师”,选人为师也。“所任必良”,任良将也。“士卒必练”,“练”谓教习使知义,若练金使精也。《论语》:“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是士卒必须练也。

  “四,五纪。一曰岁,所以纪四时。二曰月,所以纪一月。三曰日,纪一日。四曰星辰,二十八宿迭见以叙气节,十二辰以纪日月所会。○宿音秀。迭,田节反。见,贤遍反。五曰历数。历数节气之度以为历,敬授民时。 
  [疏]“四五纪”至“历数”○正义曰:“五纪”者,五事为天时之经纪也。一曰岁,从冬至以及明年冬至为一岁,所以纪四时也。二曰月,从朔至晦,大月三十日,小月二十九日,所以纪一月也。三曰日,从夜半以至明日夜半周十二辰为一日,所以纪一日也。四曰星辰,星谓二十八宿,昏明迭见;辰谓日月别行,会于宿度,从子至于丑为十二辰。星以纪节气早晚,辰以纪日月所会处也。五曰历数,算日月行道所历,计气朔早晚之数,所以为一岁之历。凡此五者,皆所以纪天时,故谓之“五纪”也。五纪不言“时”者,以岁月气节正而四时亦自正,时随月变,非历所推,故不言“时”也。五纪为此节者,岁统月,月统日,星辰见于天,其曰“历数”,总历四者,故岁为始,历为终也。○传“二十”至“所会”○正义曰:二十八宿,布于四方,随天转运,昏明迭见。《月令》十二月皆纪昏旦所中之星。若《月令》孟春昏参中,旦尾中;仲春昏弧中,旦建星中;季春昏七星中,旦牵牛中;孟夏昏翼中,旦婺女中;仲夏昏亢中,旦危中;季夏昏心中,旦奎中;孟秋昏建星中,旦毕中;仲秋昏牵牛中,旦觜觿中;季秋昏虚中,旦柳中;孟冬昏危中,旦七星中;仲冬昏东壁中,旦轸中;季冬昏娄中,旦氐中;皆所以叙气节也。气节者,一岁三百六十五日有馀,分为十二月,有二十四气。一为节气,谓月初也。一为中气,谓月半也。以彼迭见之星,叙此月之节气也。昭七年《左传》晋侯问士文伯曰:“多语寡人辰而莫同,何谓也?”对曰:“日月之会是谓辰。”“会”者,日行迟,月行疾,俱循天度而右行,二十九日过半月行一周天,又前及日而与日会,因谓会处为辰。则《月令》孟春日在营室,仲春日在奎,季春日在胃,孟夏日在毕,仲夏日在东井,季夏日在柳,孟秋日在翼,仲秋日在角,季秋日在房,孟冬日在尾,仲冬日在斗,季冬日在婺女,十二会以为十二辰。“辰”即子丑寅卯之谓也,十二辰所以纪日月之会处也。郑以为“星,五星也”。然五星所行,下民不以为候,故传不以“星”为五星也。○传“历数”至“民时”○正义曰:天以积气无形,二十八宿分之为限,每宿各有度数,合成三百六十五度有馀。日月右行,循此宿度。日行一度,月行十三度有馀,二十九日过半而月一周与日会,每于一会谓之一月,是一岁为十二月,仍有馀十一日。为日行天未周,故置闰以充足。若均分天度以为十二次,则每次三十度有馀。一次之内有节气、中气,次之所管,其度多每月之所统,其日入月朔,参差不及,节气不得在月朔,中气不得在月半。故圣人历数此节气之度,使知气所在,既得气在之日,以为一岁之历,所以敬授民时。王肃院“日月星辰所行,布而数之,所以纪度数”是也。“岁”、“月”、“日”、“星”传皆言“纪”,“历数”不言“纪”者,历数数上四事为纪,所纪非独一事,故传不得言“纪”。但成彼四事为纪,故通数以为五耳。

  “五,皇极。皇建其有极,大中之道,大立其有中,谓行九畴之义。敛时五福,用敷锡厥庶民。敛是五福之道以为教,用布与众民使慕之。惟时厥庶民于汝极,锡汝保极。君上有五福之教,众民于君取中,与君以安中之善。言从化。凡厥庶民,无有淫朋,人无有比德,惟皇作极。民有安中之善,则无淫过朋党之恶、比周之德,为天下皆大为中正。○比,毗志反,注同。 
  [疏]“五皇极”至“作极”○正义曰:“皇”,大也。“极”,中也。施政教,治下民,当使大得其中,无有邪僻。故演之云,大中者,人君为民之主,当大自立其有中之道,以施教于民。当先敬用五事,以敛聚五福之道,用此为教,布与众民,使众民慕而行之。在上能教如此,惟是其众民皆效上所为,无不于汝人君取其中道而行。积久渐以成性,乃更与汝人君以安中之道。言皆化也。若能化如是,凡其众民无有淫过朋党之行,人无有恶相阿比之德,惟皆大为中正之道。言天下众民尽得中也。○传“大中”至“之义”○正义曰:此畴以“大中”为名,故演其大中之义。“大中之道,大立其有中”,欲使人主先自立其大中,乃以大中教民也。凡行不迂僻则谓之“中”,《中庸》所谓“从容中道”,《论语》“允执其中”,皆谓此也。九畴为德,皆求大中,是为善之总,故云“谓行九畴之义”,言九畴之义皆求得中,非独此畴求大中也。此大中是人君之大行,故特叙以为一畴耳。○传“敛是”至“慕之”○正义曰:五福生于五事,五事得中,则福报之。“敛是五福之道”,指其敬用五事也。用五事得中,则各得其福,其福乃散于五处,不相集聚。若能五事皆敬,则五福集来归之。普敬五事,则是敛聚五福之道。以此敬五事为教,布与众民,使众民劝慕为之。福在幽冥,无形可见,敬用五事,则能致之,“敛是五福”,正是敬用五事。不言“敬用五事以教”,而云“敛是五福以为教”者,福是善之见者,故言“福”以劝民,欲其慕而行善也。“汝”者,箕子“汝”王也。○传“君上”至“从化”○正义曰:凡人皆有善性,善不能自成,必须人君教之,乃得为善。君上有五福之教,以大中教民,众民于君取中。“保”训安也,既学得中,则其心安之。君以大中教民,民以大中向君,是民与君皆以大中之善。君有大中,民亦有大中,言从君化也。○传“民有”至“中止”○正义曰:民有安中之善,非中不与为交,安中之人则无淫过朋党之恶,无有比周之德。“朋党”、“比周”是不中者。善多恶少,则恶亦化而为善,无复有不中之人,惟天下皆大为中正矣。

  凡厥庶民,有猷有为有守,汝则念之。民戢有道,有所为,有所执守,汝则念录叙之。不协于极,不罹于咎,皇则受之。凡民之行,虽不合于中,而不罹于咎恶,皆可进用,大法受之。○罹,马力驰反,又来多反。行,下孟反。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德。’汝则锡之福,汝当安汝颜色,以谦下人。人曰:“我所好者德。”汝则与之爵禄。○好,呼报反。下,遐嫁反。时人斯其惟皇之极。不合于中之人,汝与之福,则是人此其惟大之中。言可勉进。无虐茕独而畏高明。茕,单,无兄弟也。无子曰独。单独者,不侵虐之宠贵者,不枉法畏之。○无虐,马本作亡侮。茕,岐扃反。畏如字,徐云:“郑音威。” 
  [疏]“凡厥”至“高明”○正义曰:又说用人为官,使之大中。凡其众民,有道德,有所为,有所执守,汝为人君则当念录叙之,用之为官。若未能如此,虽不合于中,亦不罹于咎恶,此人可勉进,宜以取人大法则受取之。其受人之大法如何乎?汝当和安汝之颜色,以谦下人。彼欲仕者谓汝曰:“我所好者德也。”汝则与之以福禄,随其所能,用之为官。是人庶几必自勉进,此其惟为大中之道。又为君者无侵虐单独而畏忌高明,高明谓贵宠之人,勿枉法畏之。如是即为大中矣。○传“民戢”至“叙之”○正义曰:“戢”,敛也,因上“敛是五福”,故传以“戢”言之。“戢”文兼下三事,民能敛德行智,能使其身有道德,其才能有所施为,用心有所执守。如此人者,汝念录叙之,宜用之为官也。“有所为”,谓艺能也。“有执守”,谓得善事能守而勿失,言其心正不逆邪也。○传“凡民”至“受之”○正义曰:“不合于中,不罹于咎”,谓未为大善,又无恶行,是中人已上,可劝勉有方将者也,故皆可进用,以大法受之。“大法”谓用人之法,取其所长,弃瑕录用也。上文人君以大中教民,使天下皆为大中,此句印敝痢邦不合于中亦用之者,上文言设教耳。其实天下之大,兆民之众,不可使皆合大中;且庶官交旷,即须任人,不可待人尽合大中,然后叙用。言各有为,不相妨害。○传“汝当”至“爵禄”○正义曰:安汝颜色,以谦下人,其此不合于中人之,皆人言曰:“我所好者德也。”是有慕善之心,有方将者也。汝则与之爵禄以长进之。上句言“受之”,谓治受以,此言“与爵禄”,谓用为官也。○传“不合”至“勉进”○正义曰:“不合于中之人”,初时未合中也,汝与之爵禄,置之朝廷,见人为善,心必慕之,则是人此其惟大中之道,为大中之人,言可劝勉使进也。《荀卿书》曰:“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与之俱黑。”斯言信矣。此经或言“时人德”,郑、王诸本皆无“德”字。此传不以“德”为义,定本无“德”,疑衍字也。○传“茕单”至“畏之”○正义曰:《诗》云:“独行茕茕。”是为单,谓无兄弟也。“无子曰独”,《王制》文。“高明”与“茕独”相对,非谓才高,知宠贵之人位望高也。“不枉法畏之”,即《诗》所谓“不畏强御”是也。此经皆是据天子,无陵虐茕独而畏避高明宠贵者。顾氏亦以此经据人君,小刘以为据人臣,谬也。

  人之有能有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功能有为之士,使进其所行,汝国其昌盛。○其行,如字,徐下孟反。凡厥正人,既富方谷,凡其正直之人,既当以爵禄富之,又当以善道接之。汝弗能使有好于而家,时人斯其辜。不能使正直之人有好于国家,则是人斯其诈取罪而去。于其无好德,汝虽锡之福,其作汝用咎。于其无好德之人,汝虽与之爵禄,其为汝用恶道以败汝善。○其为,于伪反。 
  [疏]“人之”至“用咎”○正义曰:此又言用臣之法。人之在位者,有才能,有所为,当褒赏之,委任使进其行,汝国其将昌盛也。凡其正直之人,既以爵禄富之,又复以善道接之,使之荷恩尽力。汝若不能使正直之人有好善于汝国家,是人于此其将诈取罪而去矣。于其无好德之人,谓性行恶者,汝虽与之福,赐之爵禄,但本性既恶,必为恶行,其为汝臣,必用恶道以败汝善。言当任善而去恶。○传“功能”至“昌盛”○正义曰:“功能有为之士”,谓其身有才能,所为有成功,此谓已在朝廷任用者也。“使进其行”者,谓人之有善,若上知其有能有为,或以言语劳来之,或以财货赏赐之,或更任之以大位,如是则其人喜于见知,必当行自进益,人皆渐自修进,汝国其昌盛矣。○传“凡其”至“接之”○正义曰:“凡其正直之人”,普谓臣民有正直者。爵禄所设,正直是与。已知彼人正直,必当授之以官。“既当与爵禄富之,又当以善道接之”,言其非徒与官而已,又当数加燕赐,使得其欢心也。○传“不能”至“而去”○正义曰:授之以官爵,加之以燕赐,喜于知己,荷君恩德,必进谋树功,有好善于国家。若虽用为官,心不委任,礼意疏薄,更无恩纪,言不听,计不用,必将奋衣而去,不肯久留,故言“不能使正直之人有好于国家,则是人斯其诈取罪而去”也。○传“于其”至“汝善”○正义曰:“无好”对“有好”,“有好”谓有善也。“无好德之人”,谓彼性不好德、好恶之人也。《论语》曰:“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传记言好德者多矣,故传以“好德”言之。定本作“无恶”者,疑误耳。不好德者性行本恶,君虽与之爵禄,不能感恩行义,其为汝臣,必用恶道以败汝善也。《易·系辞》云:“无咎者善补过也。”“咎”是过之别名,故为恶耳。

  无偏无陂,遵王之义。偏,不平。陂,不正。言当循先王之正义以治民。○陂音秘,旧本作颇,音普多反。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言无有乱为私好恶,动必循先王之道路。○好,呼报反。恶,乌路反,注同。无偏无党,王道荡荡。言开辟。○辟,婢必反。无党无偏,王道平平。言辩治。○平平,婢绵反。治,直吏反。无反无侧,王道正直。言所行无反道不正,则王道平直。会其有极,归其有极。言会其有中而行之,则天下皆归其有中矣。 
  [疏]“无偏”至“有极”○正义曰:更言大中之体。为人君者当无偏私,无陂曲,动循先王之正义。无有乱为私好,谬赏恶人,动循先王之正道。无有乱为私恶,滥罚善人,动循先王之正路。无偏私,无阿党,王家所行之道荡荡然开辟矣。无阿党,无偏私,王者所立之道平平然辩治矣。所行无反道,无偏侧,王家之道正直矣。所行得无偏私皆正直者,会集其有中之道而行之。若其行必得中,则天下归其中矣。言人皆谓此人为大中之人也。○传“偏下”至“治民”○正义曰:“不平”谓高下,“不正”谓邪僻,与下“好”、“恶”、“反”、“侧”其义一也。偏颇阿党是政之大患,故箕子殷勤言耳。下传云“无有乱为私好私恶”者,人有私好恶则乱于正道,故传以“乱”言之。○传“言会”至“中矣”○正义曰:“会”谓集会,言人之将为行也,集会其有中之道而行之,行实得中,则天下皆归其为有中矣。“天下”者,大言之。《论语》云:“一曰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此意与彼同也。

  曰皇极之敷言,是彝是训,于帝其训。曰者,大其义,言以大中之道布陈言教,不失其常,则人皆是顺矣。天且其顺,而况于人乎?凡厥庶民,极之敷言,是训是行,以近天子之光。凡其众民中心之所陈言,凡顺是行之,则可以近益天子之光明。○近,附近之近。曰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言天子布德惠之教,为兆民之父母,是为天下所归往,不可不务。 
  [疏]“曰皇”至“下王”○正义曰:既言有中矣,为天下所归,更美之曰,以大中之道布陈言教,不使失是常道,则民皆于是顺矣。天且其顺,而况于人乎?以此之故,大中为天下所归也。又大中之道至矣,何但出于天子为贵?凡其众民中和之心,所陈之言,谓以善言闻于上者,于是顺之,于是行之,悦于民而便于政,则可近益天子之光明矣。又本人君须大中者,更美大之曰,人君于天所子,布德惠之教,为民之父母,以是之故,为天下所归往,由大中之道教使然。言人君不可不务大中矣。

  “六,三德。一曰正直,能正人之曲直。二曰刚克,刚能立事。○克,马云:“胜也。”三曰柔克。和柔能治,三者皆德。平康正直,世平安,用正直治之。彊弗友刚克,友,顺也。世强御不顺,以刚能治之。○御,鱼吕反。能治,直吏反。燮友柔克。燮,和也。世和顺,以柔能治之。○燮,息协反。沈潜刚克,沈潜谓地,虽柔亦有刚,能出金石。高明柔克。高明谓天,言天为刚德,亦有柔克,不干四时,喻臣当执刚以正君,君亦当执柔以纳臣。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惟辟玉食。言惟君得专威福,为美食。○辟,徐补亦反。玉食,张晏注《汉书》云:“玉食,珍食也”。韦昭云:“诸侯备珍异之食。”臣无有作福作威玉食。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国。人用侧颇僻,民用僣忒。在位不敦平,则下民僣差。○颇,普多反。僻,匹亦反。僣,子念反。忒,他得反,马云:“恶也。” 
  [疏]“六三得”至“僣忒”○正义曰:此三德者,人君之德,张弛有三也。一曰正直,言能正人之曲使直。二曰刚克,言刚强而能立事。三曰柔克,言和柔而能治。既言人主有三德,又说随时而用之。平安之世,用正直治之。强御不顺之世,用刚能治之。和顺之世,用柔能治之。既言三德张弛,随时而用,又举天地之德,以喻君臣之交。地之德沉深而柔弱矣,而有刚,能出金石之物也。天之德高明刚强矣,而有柔,能顺阴阳之气也。以喻臣道虽柔,当执刚以正君;君道虽刚,当执柔以纳臣也。既言君臣之交,刚柔递用,更言君臣之分,贵贱有恒。惟君作福,得专赏人也。惟君作威,得专罚人也。惟君玉食,得备珍食也。为臣无得有作福作威玉食,言政当一统,权不可分也。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者,其必害于汝臣之家,凶于汝君之国,言将得罪丧家,且乱邦也。在位之人,用此大臣专权之故,其行侧颇僻。下民用在位颇僻之故,皆言不信,而行差错。○传“和柔”至“皆德”○正义曰:刚不恒用,有时施之,故传言“立事”。柔则常用以治,故传言“能治”。三德为此次者,正直在刚柔之间,故先言。二者先刚后柔,得其叙矣。王肃意与孔同。郑玄以为“三德,人各有一德,谓人臣也”。○传“友顺”至“治之”○正义曰:《释训》云:“善兄弟为友。”“友”是和顺之名,故为顺也。传云“燮,和也”,《释诂》文。诂此三德是王者一人之德,视世而为之,故传三者各言“世”。世平安,虽时无逆乱,而民俗未和,其下犹有曲者,须在上以正之,故世平安用正直之德治之。世有强御不顺,非刚无以制之,故以刚能治之。世既和顺,风俗又安,故以柔能治之。郑玄以为人臣各有一德,天子择使之,注云:“安平之国,使中平守一之人治之,使不失旧职而已。国有不顺孝敬之行者,则使刚能之人诛治之。其有中和之行者,则使柔能之人治之,差正之。”与孔不同。○传“高明”至“纳臣”○正义曰:《中庸》云:“博厚配地,高明配天。”高而明者惟有天耳,知“高明谓天”也。以此“高明”是天,故上传“沈潜谓地”也。文五年《左传》云:“天为刚德,犹不干时。”是言天亦有柔德,不干四时之序也。地柔而能刚,天刚而能柔,故以“喻臣当执刚以正君,君当执柔以纳臣”也。○传“言惟”至“美食”○正义曰:于“三德”之下说此事者,以德则随时而用,位则不可假人,故言尊卑之分,君臣之纪,不可使臣专威福,夺君权也。衣亦不得僣君而独言食者,人之所资,食最为重,故举言重也。王肃云:“辟,君也。不言王者,关诸侯也,诸侯于国得专赏罚。”其义或当然也。○传“在位”至“僣差”○正义曰:此经“福”、“威”与“食”于君每事言“辟”,于臣则并文而略之也。“作福作威”谓秉国之权,勇略震主者也。“人用侧颇僻”者,谓在位小臣见彼大臣威福由己,由此之故,小臣皆附下罔上,为此侧颇僻也。下民见此在位小臣秉心僻侧,用此之故,下民皆不信恒,为此僣差也。言在位由大臣,下民由在位,故皆言“用”也。传不解“家”,王肃云:“大夫称家,言秉权之臣必灭家,复害其国也。”

  “七,稽疑。择建立卜筮人,龟曰卜,蓍曰筮。考正疑事,当选择知卜筮人而建立之。○蓍音尸。乃命卜筮。建立其人,命以其职。曰雨,曰霁,龟兆形有似雨者,有似雨止者。○霁,子细反。曰蒙,蒙,阴暗。○蒙,武工反,徐亡钩反。曰驿,气洛驿不连属。○驿音亦,注同。属音烛。曰克,兆相交错。五者卜兆之常法。曰贞,曰悔,内卦曰贞,外卦曰悔。凡七。卜筮之数。卜五,占用二,衍忒。立时人作卜筮,三人占,则从二人之言。立是知卜筮人,使为卜筮之事。夏殷周卜筮各异,三法并卜。从二人之言,善钧从众。卜筮各三人。○占用二,马云:“占,筮也。”衍,以浅反。汝则有大疑,谋及乃心,谋及卿士,谋及庶人,谋及卜筮。将举事而汝则有大疑,先尽汝心以谋虑之,次及卿士众民,然后卜筮以决之。汝则从,龟从,筮从,卿士从,庶民从,是之谓大同。人心和顺,龟筮从之,是谓大同于吉。身其康强,子孙其逢吉。动不违众,故后世遇吉。○逢,马云:“逢,大也。”汝则从,龟从,筮从,卿士逆,庶民逆,吉。三从二逆,中吉,亦可举事。卿士从,龟从,筮从,汝则逆,庶民逆,吉。君臣不同,决之卜筮,亦中吉。庶民从,龟从,筮从,汝则逆,卿士逆,吉。民与上异心,亦卜筮以决之。汝则从,龟从,筮逆,卿士逆,庶民逆,作内吉,作外凶。二从三逆,龟筮相违,故可以祭祀冠婚,不可以出师征伐。○冠,官唤反。龟筮共违于人,皆逆。用静吉,用作凶。安以守常则吉,动则凶。 
  [疏]“七稽”至“之言”○正义曰:“稽疑”者,言王者考正疑事。当选择知卜筮者而建立之,以为卜筮人,谓立为卜人筮人之官也。既立其官,乃命以卜筮之职。云卜兆有五。曰雨兆,如雨下也。曰霁兆,如雨止也。曰雺兆,气蒙暗也。曰圛兆,气落驿不连属也。曰克兆,相交也。筮卦有二重,二体乃成一卦。曰贞,谓内卦也。曰悔,谓外卦也。卜筮兆卦其法有七事,其卜兆用五,雨、霁、蒙、驿、克也。其筮占用二,贞与悔也。卜筮皆就此七者推衍其变,立是知卜筮人,使作卜筮之官。其卜筮必用三代之法,三人占之,若其所占不同,而其善钧者,则从二人之言,言以此法考正疑事也。○传“龟曰”至“立之”○正义曰:“龟曰卜,蓍曰筮”,《曲礼》文也。考正疑事,当选择知卜筮人而建立之。“建”亦“立”也,复言之耳。郑、王皆以“建”、“立”为二,言将考疑事,选择可立者,立为卜人筮人。○传“兆相”至“常法”○正义曰:此上五者,灼龟为兆,其璺拆形状有五种,是“卜兆之常法”也。《说文》云:“霁,雨止也。”“霁”似雨止,则“雨”似雨下。郑玄曰:“霁如雨止者,云在上也。”“雺”声近蒙,《诗》云“零雨其蒙”,则濛是暗之义,故以雺为兆,蒙是阴暗也。“圛”即驿也,故以为兆。“气落驿不连属”,“落驿”,希稀之意也。“雨”、“霁”既相对,则“蒙”、“驿”亦相对,故“驿”为落驿气不连属,则“雺”为气连蒙暗也。王肃云:“圛,霍驿消减如云阴。雺,天气下地不应,暗冥也。”其意如孔言。郑玄以“圛”为明,言色泽光明也。“雺”者气泽郁郁冥冥也。自以“明”、“暗”相对,异于孔也。“克”谓兆相交错。王肃云:“兆相侵入,盖兆为二拆,其拆相交也。”郑玄云:“克者如雨气色相侵入。”卜筮之事,体用难明,故先儒各以意说,未知孰得其本。今之用龟,其兆横者为土,立者为木,斜向径者为金,背径者为火,因兆而细曲者曲为水,不知与此五者同异如何。此五兆不言“一曰”、“二曰”者,灼龟所遇,无先后也。○传“内卦”至“曰悔”○正义曰:僖十五年《左传》云,秦伯伐晋,卜徒父筮之。其卦遇蛊,蛊卦巽下艮上,说卦云,巽为风,艮为山。其占云:“蛊之贞,风也;其悔,山也。”是内卦为贞,外卦为悔也。筮法爻从下起,故以下体为内,上体为外。下体为本,因而重之,故以下卦为贞。贞,正也,言下体是其正。郑玄云:“悔之言晦,晦犹终也。”晦是月之终,故以为终,言上体是其终也。下体言正,以见上体不正;上体言终,以见下体为始;二名互相明也。○传“立是”至“三人”○正义曰:此经“卜五,占用二,衍忒”,孔不为传。郑玄云:“‘卜五占用’谓雨、霁、蒙、驿、克也,‘二衍忒’谓贞、悔也。”断“用”从上句,“二衍忒”者,指谓筮事。王肃云:“‘卜五’者,筮短龟长,故卜多而筮少。‘占用二’者,以贞、悔占六爻。‘衍忒’者,当推衍其爻义以极其意。”“卜五,占二”,其义当如王解,其“衍忒”宜总谓卜筮,皆当衍其义,极其变,非独筮衍而卜否也。传言“立是知卜筮人,使为卜筮之事”者,言经之此文覆述上句“立卜筮人”也。言“三人占”,是占此卜筮,法当有三人。《周礼》:“太卜掌三兆之法,一曰玉兆,二曰瓦兆,三曰原兆。掌三易之法,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杜子春以为“玉兆,帝颛顼之兆。瓦兆,帝尧之兆”。又云“《连山》,虙牺。《归藏》,黄帝。三兆三易皆非夏殷”。而孔意必以三代夏殷周法者,以《周礼》指言“一曰”、“二曰”,不辩时代之名。案《考工记》云,夏曰世室,殷曰重屋,周曰明堂。又《礼记·郊特牲》云“夏收,殷冔,周冕”。皆以夏殷周三代相因,明三易亦夏殷周相因之法。子春之言,孔所不取。郑玄《易赞》亦云:“夏曰《连山》,殷曰《归藏》。”与孔同也。所言三兆三易,必是三代异法,故传以为夏殷周卜筮各以三代异法,三法并卜,法有一人,故三人也。“从二人之言”者,二人为善既钧,故从众也。若三人之内贤智不等,虽少从贤,不从众也。“善钧从众”,成六年《左传》文。既言“三法并卜”,嫌筮不然,故又云“卜筮各三人”也。经惟言三占从二,何知不一法而三占,而知“三法并用”者?《金縢》云:“乃卜三龟,一习吉。”《仪礼》士丧卜葬,占者三人,贵贱俱用三龟,知卜筮并用三代法也。○传“将举”至“决之”○正义曰:非有所举,则自不卜,故云“将举事”,事有疑,则当卜筮。人君先尽己心以谋虑之,次及卿士众民,人谋犹不能定,然后问卜筮以决之。故先言“乃心”,后言“卜筮”也。郑玄云:“卿士,六卿掌事者。”然则“谋及卿士”,以卿为首耳,其大夫及士亦在焉。以下惟言“庶人”,明大夫及士寄“卿”文以见之矣。《周礼》:“小司寇掌外朝之政,以致万民而询焉。一曰询国危,二曰询国迁,三曰询立君。”是有大疑而询众也。又曰“小司寇以叙进而问焉”,是谋及之也。大疑者不要是彼三询,其谋及则同也。谋及庶人,必是大事,若小事不必询于万民,或谋及庶人在官者耳。《小司寇》又曰:“以三剌断庶民狱讼之中,一曰讯群臣,二曰讯群吏,三曰讯万民。”彼“群臣”、“群吏”分而为二,此惟言“卿士”者,彼将断狱,令众议然后行刑,故臣与民为三,其人主待众议而决之;此则人主自疑,故一人主为一,又总群臣为一也。○传“人心”至“于吉”○正义曰:人主与卿士庶民皆从,是“人心和顺”也。此必臣民皆从,乃问卜筮,而进龟筮于上者,尊神物,故先言之。不在“汝则”之上者,卜当有主,故以人为先,下三事亦然。改“卜”言“龟”者,“卜”是请问之意,吉凶龟占兆告以人,故改言“龟”也。“筮”则本是蓍名,故不须改也。○传“动不”至“遇吉”○正义曰:物贵和同,故大同之吉,延及于后。宣三年《左传》称“成王定鼎,卜世三十,卜年七百”,是“后世遇吉”。○传“三从”至“举事”○正义曰:此与下二事,皆是三从二逆,除龟、筮以外,有汝与卿士、庶民,分三者各为一从二逆,嫌其贵贱有异,从逆或殊,故三者各以有一从为主,见其为吉同也。方论得吉,以从者为主,故次言“卿士从”,下言“庶民从”也。以从为主,故退“汝则”于下。传解其意,卿士从者,“君臣不同”也;庶民从者,“民与上异心”也。解臣民与君异心,得其筮之意也。不言四从一逆者,吉可知,不假言之也。四从之内,虽龟筮相违,亦为吉,以其从者多也。若三从之内,龟筮相违,虽不如龟筮俱从,犹胜下龟筮相违,二从三逆。必知然者,以下传云“二从三逆,龟筮相违”,既计从之多少,明从多则吉。故杜预云:“龟筮同卿士之数者,是龟筮虽灵,不至越于人也。”上言“庶人”,又言“庶民”者,嫌“庶人”惟指在官者,变“人”言“民”见其同也。民人之贱,得与卿士敌者,贵者虽贵,未必谋虑长,故通以民为一,令与君臣等也。○传“民与”至“决之”○正义曰:天子圣人,庶民愚贱,得为识见同者,但圣人生知,不假卜筮,垂教作训,晦迹同凡,且庶民既众,以众情可否,亦得上敌于圣。故《老子》云“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是也。○传“二从”至“征伐”○正义曰:此“二从三逆”为小吉,故犹可举事。“内”谓国内,“故可以祭祀冠婚”。“外”谓境外,“故不可以出师征伐”。征伐事大,此非大吉故也。此经“龟从,筮逆”,其筮从、龟逆为吉亦同。故传言“龟筮相违”,见龟筮之智等也。若龟筮智等,而僖四年《左传》云“筮短龟长”者,于时晋献公欲以骊姬为夫人,卜既不吉,而更令筮之,神灵不以实告,筮而得吉,必欲用之,卜人欲令公舍筮从卜,故曰“筮短龟长”,非是龟实长也。《易·系辞》云:“蓍之德圆而神,卦之德方以智。”神以知来,智以藏往,然则知来藏往,是为极妙,虽龟之长,无以加此。圣人演筮为易,所知岂是短乎?明彼长短之说,乃是有为言耳。“此二从三逆”,以汝与龟为二从耳。卿士庶民课有一从,亦是二从,凶吉亦同,故不复设文,同可知也。若然,汝、卿士、庶民皆逆,龟、筮并从,则亦是二从三逆,而经无文者,若君与臣民皆逆,本自不问卜矣,何有龟从筮从之理也?前三从之内,龟筮既从,君与卿士庶民各有一从以配龟筮,凡有三条。若惟君与卿士从配龟为一条,或君与庶民从配龟又为一条,或卿士庶民从配龟又为一条,凡有三条。若筮从龟逆,其事亦然。二从三逆,君配龟从为一条,于经已具。卿士配龟从为二条,庶民配龟从为三条。若筮从龟逆,以人配筮,其事亦同。案《周礼·筮人》:“国之大事,先筮而后卜。”郑玄云:“于筮之凶则止。”何有筮逆龟从及龟筮俱违者?崔灵恩以为筮用三代之占,若三占之俱主凶,则止不卜,即郑注《周礼》“筮凶则止”是也。若三占二逆一从,凶犹不决,虽有筮逆,犹得更卜,故此有筮逆龟从之事。或筮凶则止而不卜,乃是郑玄之意,非是《周礼》经文,未必孔之所取。《曲礼》云:“卜筮不相袭。”郑云:“卜不吉则又筮,筮不吉则又卜,是谓渎龟筮。”《周礼》太卜小事筮,大事卜,应筮而又用卜,应卜而又用筮,及国之大事先筮后卜,不吉之后更作卜筮,如此之等,是为相袭,皆据吉凶分明,不可重为卜筮,若吉凶未决,于事尚疑者,则得更为卜筮。僖二十五年晋侯卜纳王,得阪泉之兆,曰:“吾不堪也。”公曰:“筮之。”遇大有之睽;又哀九年晋赵鞅卜救郑,遇水适火,又筮之,遇泰之需之类是也。《周礼》既先筮后卜,而春秋时先卜后筮者,不能依礼故也。

  “八,庶征。 
  [疏]正义曰:“庶”,众也。“征”,验也。王者用九畴,为大中,行“稽疑”以上为善政,则众验有美恶,以为人主。自“曰雨”至“一极无凶”,总言五气之验,有美有恶。“曰休征”叙美行之验,“曰咎征”叙恶行之验。自“曰王省”至“家用平康”,言政善致美也。“日月岁时”至“家用不宁”,言政恶致咎也。“庶民惟星”以下,言人君当以常度齐正下民。

  曰雨,曰旸,曰燠,曰寒,曰风,曰时。雨以润物,旸以干物,暖以长物,寒以成物,风以动物,五者各以其时,所以为众验。○旸音阳。干音干。暖,乃管反。长,之丈反。五者来备,各以其叙,庶草蕃庑。言五者备至,各以次序,则众草蕃滋庑丰也。○蕃音烦。庑,无甫反,徐莫柱反。一极备,凶。一极无,凶。一者备极,过甚则凶。一者极无,不至亦凶。谓不时失叙。 
  [疏]“曰雨”至“无凶”○正义曰:将说其验,先立其名。五者行于天地之间,人物所以得生成也。其名曰雨,所以润万物也。曰旸,所以干万物也。曰燠,所以长万物也。曰寒,所以成万物也。曰风,所以动万物也。此是五气之名。“曰时”言五者各以时来,所以为众事之验也。更述时与不时之事,五者于是来皆备足,须风则风来,须雨则雨来,其来各以次序,则众草木蕃滋而丰茂矣。谓来以时也。若不以时,五者之内,一者备极,过甚则凶。一者极无,不至亦凶。雨多则涝,雨少则旱,是备极亦凶,极无亦凶。其馀四者亦然。○传“雨以”至“众验”○正义曰:《易·说卦》云:“风以散之,雨以润之,日以烜之。”日,旸也;烜,干也;是“雨以润物,旸以干物,风以动物”也。《易·系辞》云:“寒往则暑来,暑往则寒来,寒暑相推而岁成焉。”是言天气有寒有暑,暑长物而寒成物也。《释言》云:“燠,暖也。”舍人曰:“燠,温暖也。”是“燠”、“暖”为一,故传以“暖”言之。不言“暑”而言“燠”者,“燠”是热之始,“暑”是热之极,“凉”是冷之始,“寒”是冷之极,长物举其始,成物举其极,理宜然也。五者各以其时而至,所以为众事之验也。所以言“时”者,谓当至则来,当止则去,无常时也。冬寒夏燠,虽有定时,或夏须渐寒,冬当渐热,雨足则思旸,旸久则思雨,草木春则待风而长,秋则待风而落,皆是无定时也。不言“一曰”、“二曰”者,为其来无先后也。依五事所致为次,下云“休征”、“咎征”、“雨若”、“风若”,是其致之次也。昭元年《左传》云:“天有六气,阴、阳、风、雨、晦、明也。”以彼六气校此五气,“雨”、“旸”、“风”文与彼同,彼言“晦”、“明”,此言“寒”、“燠”则“晦”是“寒”也,“明”是“燠”也,惟彼“阴”于此无所当耳。《五行传》说五事致此五气云:“貌之不恭,是谓不肃,厥罚恒雨,惟金沴木。言之不从,是谓不又,厥罚恒旸,惟木沴金。视之不明,是谓不澈,厥罚恒燠,惟水沴火。听之不聪,是谓不谋,厥罚恒寒,惟火沴水。思之不睿,是谓不圣,厥罚恒风,惟木金水火沴土。”如彼《五行传》言,是雨属木,旸属金,燠属火,寒属水,风属土。郑云:“雨,木气也,春始施生,故木气为雨。旸,金气也,秋物成而坚,故金气为旸。燠,火气也。寒,水气也。风,土气也。凡气非风不行,犹金木水火非土不处,故土气为风。”是用《五行传》为说,孔意亦当然也。六气有“阴”,五事休咎皆不致阴,《五行传》又曰:“皇之不极,厥罚常阴”,是阴气不由五事,别自属皇极也。盖立用大中,则阴顺时为休。大之不中,阴恒若为咎也。○传“言五”至“庑丰”○正义曰:五气所以生成万物,正可时来时去,不可常无常有,故言“五者备至,各以次序”。须至则来,须止则去,则众草百物蕃滋庑丰也。《释诂》云:“庑,丰茂也。”“草蕃庑”言草滋多而茂盛也。下言“百谷用成”,此言“众草蕃庑”者,举草茂盛则谷成必矣,举轻以明重也。○传“一者”至“失叙”○正义曰:此谓不以时来,其至无次序也。“一者备极,过甚则凶”,谓来而不去也。“一者极无,不至亦凶”,谓去而不来也。即卜云“恒雨若”、“恒风若”之类是也。有无相刑,去来正反,恒雨则无旸,恒寒则无燠,恒雨亦凶,无旸亦凶,恒寒亦凶,无燠亦凶,谓至不待时,失次序也。如此则草不茂,谷不成也。  曰休征。叙美行之验。○行,下孟反。曰肃,时寒若。君行敬,则时雨顺之。曰乂,时旸若。君行政治,则时旸顺之。○治,直吏反,下“政治”、“治其职”皆同。曰澈,时燠若。君能照澈,则时燠顺之。○澈,之设反,徐音制,又音哲。曰谋,时寒若。君能谋,则时寒顺之。曰圣,时风若。君能通理,则时风顺之。 
  [疏]“曰休征”至“风若”○正义曰:既言五者次序,覆述次序之事,曰美行致以时之验,何者是也?曰人君行敬,则雨以时而顺之。曰人君政治,则旸以时而顺之。曰人君照澈,则燠以时而顺之。曰人君谋当,则寒以时而顺之。曰人通圣,则风以时而顺之。此则致上文“各以其次,叙庶草蕃庑”也。

  曰咎征。叙恶行之验。○咎,其九反。曰狂,恒雨若。君行狂妄,则常雨顺之。曰僣,恒旸若。君行僣差,则常旸顺之。曰豫,恒燠若。君行逸豫,则常燠顺之。○豫,羊庶反,徐又音舒。曰急,恒寒若。君行急,则常寒顺之。曰蒙,恒风若。君行蒙暗,则常风顺之。 
  [疏]“曰咎之”至“风若”○正义曰:上既言失次序,覆述失次序之事。曰恶行致备极之验,何者是也?曰君行狂妄,则常雨顺之。曰君行僣差,则常旸顺之。曰君行逸豫,则常暖顺之。曰君行急躁,则常寒顺之。曰君行蒙暗,则常风顺之。此即致上文“一极备凶,一极无凶”也。○传“君行”至“顺之”○正义曰:此“休”、“咎”皆言“若”者,其所致者皆顺其所行,故言“若”也。《易·文言》云:“云从龙,风从虎,水流湿,火就燥。”是物各以类相应,故知天气顺人所行以示其验也。其咎反于休者,人君行不敬则狂妄,故“狂”对“肃”也。政不治则僣差,故“僣”对“乂”也。明不照物则行自逸豫,故“豫”对“澈”也。心无谋虑则行必急躁,故“急”对“谋”也。性不通晓则行必蒙暗,故“蒙”对“圣”也。郑玄以“狂”为倨慢,以对“不敬”,故为慢也。郑、王本“豫”作“舒”,郑云“举迟也”,王肃云“舒,惰也”,以对“昭澈”,故为迟惰。郑云:“急促,自用也。”以“谋”者用人之言,故“急”为自用己也。郑云:“蒙,见冒乱也。”王肃云:“蒙,瞽蒙。”以“圣”是通达,故“蒙”为瞽蒙。所见冒乱,言其不晓事,与“圣”反也。与孔各小异耳。

  曰王省惟岁,王所省职,兼所总群吏,如岁兼四时。○省,息井反。卿士惟月,卿士各有所掌,如月之有别。○别,彼列反。师尹惟曰。众正官之吏,分治其职,如日之有岁月。岁月曰时无易,各顺常。百谷用成,乂用明,岁月日时无易,则百谷成。君臣无易,则政治明。俊民用章,家用平康。贤臣显用,国家平宁。日月岁时既易,是三者已易,喻君臣易职。百谷用不成,乂用昏不明,俊民用微,家用不宁。君失其柄,权臣擅命,治暗贤隐,国家乱。 
  [疏]“曰王省”至“不宁”○正义曰:既陈五事之休咎,又言皇极之得失,与上异端,更复言曰,王之省职,兼总群吏,惟如岁也。卿士分居列位,惟如月也。众正官之长各治其职,惟如日也。此王也,卿士也,师尹也,掌事犹岁月日者,言皆无改易,君秉君道,臣行臣事。则百谷用此而成,岁丰稔也。其治用是而明,世安泰也。俊民用此而章,在官位也。国家用此而平安,风俗和也。若王也,卿士也,师尹也,掌事犹如日月岁者,是已变易,君失其柄权,臣各专恣。百谷用此而不成,岁饥馑也。其治用此昏暗而不明,政事乱也。俊民用此而卑微,皆隐遁也。国家用此而不安泰,时世乱也。此是皇极所致,得中则致善,不中则致恶。岁月日无易,是得中也。既易,是不中也。所致善恶乃大于庶征,故于此叙之也。○传“王所”至“四时”○正义曰:下云“庶民惟星”以“星”喻民,知此“岁月日”者,皆以喻职事也。于王言“省”,则卿士师尹亦为“省”也。王之所省,职无不兼,所总群吏如岁兼四时。下句惟有“月”、“日”,群臣无喻“时”者,但时以统月,故传以“四时”言之,言其兼下月日也。○传“众正”至“岁月”○正义曰:师,众也。尹,正也。“众正官之吏”谓卿士之下。有正官大夫,与其同类之官为长。《周礼》大司乐为乐官之长,太卜为卜官之长,此之类也。此等分治其职,属王属卿,“如日之有岁月”,言其有系属也。《诗》称“赫赫师尹”,乃谓三公之官,此以“师尹”为正官之吏,谓大夫者,以此“师尹”之文在“卿士”之下,卑于卿士,知是大夫。与小官为长,亦是众官之长,故师尹之名同耳。郑云“所以承休征、咎征言之者,休咎五事得失之应,其所致尚微,故大陈君臣之象,成皇极之事。其道得,则其美应如此。其道失,则败德如彼。非徒风雨寒燠而已”是也。

  庶民惟星,星有好风,星有好雨。星,民象,故众民惟若星。箕星好风,毕星好雨,亦民所好。○好,呼报反。日月之行,则有冬有夏。日月之行,冬夏各有常度。君臣政治,小大各有常法。月之从星,则以风雨。月经于箕则多风,离于毕则多雨。政教失常以从民欲,亦所以乱。 
  [疏]“庶民”至“风雨”○正义曰:既言大中治民,不可改易,又言民各有心,须齐正之。言庶民之性惟若星然。“星有好风,星有好雨”,以喻民有好善,亦有好恶。“日月之行,则有冬有夏”,言日月之行,冬夏各有常道,喻君臣为政小大,各有常法。若日月失其常道,则天气从而改焉。月之行度失道,从星所好,以致风雨,喻人君政教失常,从民所欲,则致国乱。故常立用大中,以齐正之,不得从民欲也。○传“星民”至“所好”○正义曰:星之在天,犹民之在地,星为民象,以其象民,故因以星喻,故“众民惟若星”也。直言“星有好风”,不知何星,故云“箕星好风”也。毕星好雨亦如民有所好也,不言“毕星好雨”,具于下传。○传“日月”至“常法”○正义曰:日月之行,四时皆有常法,变冬夏为南北之极,故举以言之。“日月之行,冬夏各有常度”,喻人君为政小大,各有常法。张衡、蔡雍、王蕃等说浑天者皆云,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天体圆如弹丸,北高南下,北极出地上三十六度,南极入地下三十六度。南极去北极直径一百二十二度弱,其依天体隆曲。南极去北极一百八十二度强,正当天之中央。南北二极中等之处谓之赤道,去南北极各九十一度。春分日行赤道,从此渐北夏至赤道之北二十四度,去北极六十七度,去南极一百一十五度,日行黑道。从夏至日以后日渐南,至秋分还行赤道,与春分同。冬至行赤道之南二十四度,去南极六十七度,去北极一百一十五度,其日之行处谓之黄道。又有月行之道与日道相近,交络而过,半在日道之里,半在日道之表,其当交则两道相合,交去极远处,两道相去六度。此其日月行道之大略也。王肃云:“日月行有常度,君臣礼有常法,以齐其民。”○传“月经”至“以乱”○正义曰:《诗》云:“月离于毕,俾滂沱矣。”是离毕则多雨,其文见于经。经箕则多风,传记无其事。郑玄引《春秋纬》云:“月离于箕,则风扬沙。”作纬在孔君之后,以前必有此说,孔依用之也。月行虽有常度,时或失道从星,经箕多风,离毕多雨,此天象之自然,以箕为簸扬之器,毕亦捕鱼之物故耳。郑以为“箕星好风者,箕东方木宿,风中央土气,木克土为妻,从妻所好,故好风也。毕星好雨者,毕西方金宿,雨东方木气,金克木为妻,从妻所好,故好雨也。推此则南宫好旸,北宫好燠,中宫四季好寒,以各尚妻之所好故也”。未知孔意同否。顾氏所解,亦同于郑,言“从星者,谓不应从而从,以致此风雨,故喻政教失常以从民欲,亦所以乱也”。上云“日月之行”,此句惟言“月”者,郑云:“不言日者,日之从星,不可见故也。”

  “九,五福。一曰寿,百二十年。二曰富,财丰备。三曰康宁,无疾病。四曰攸好德,所好者德福之道。五曰考终命。各成其短长之命以自终,不横夭。○横,华孟反,又如字。六极。一曰凶短折,动不遇吉,短未六十,折未三十,言辛苦。○凶,马云:“终也。”折,时设反,又之舌反。二曰疾,常抱疾苦。三曰忧,多所忧。四曰贫,困于财。五曰恶,丑陋。六曰弱。”尪劣。○尪,鸟黄反。 
  [疏]“九五福”至“曰弱”○正义曰:“五福”者,谓人蒙福佑有五事也。一曰寿,年得长也。二曰富,家丰财货也。三曰康宁,无疾病也。四曰攸好德,性所好者美德也。五曰考终命,成终长短之命,不横夭也。“六极”谓穷极恶事有六。一曰凶短折,遇凶而横夭性命也。二曰疾,常抱疾病。三曰忧,常多忧愁。四曰贫,困之于财。五曰恶,貌状丑陋。六曰弱,志力尪劣也。“五福”、“六极”,天实得为之,而历言此者,以人生于世,有此福极,为善致福,为恶致极,劝人君使行善也。“五福”、“六极”如此次者,郑云:“此数本诸其尤者,福是人之所欲,以尤欲者为先。极是人之所恶,以尤所不欲者为先。以下缘人意轻重为次耳。”○传“百二十年”○正义曰:人之大期,百年为限,世有长寿云百二十年者,故传以最长者言之,未必有正文也。○传“所好”至“之道”○正义曰:人所嗜好,禀诸上天,性之所好,不能自已。好善者或当知善是善,好恶者不知恶之为恶,是善,故好之无厌。任其所好,从而观之,所好者德,是福之道也。好德者天使之然,故为福也。郑云:“民皆好有德也。”王肃云:“言人君所好者道德为福。”《洪范》以人君为主,上之所为,下必从之,人君好德,故民亦好德,事相通也。○传“各成”至“横夭”○正义曰:成十三年《左传》云:“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谓命也。能者养之以福,不能者败以取祸。”是言命之短长虽有定分,未必能遂其性,不致夭枉,故各成其短长之命以自终,不横夭者亦为福也。○传“动不”至“辛苦”○正义曰:“动不遇吉”者,解“凶”也。传以“寿”为“百二十年”,“短”者半之,为“未六十”,“折”又半,为“未三十”。“辛苦”者,味也,辛苦之味入口,犹困厄之事在身,故谓殃厄劳役之事为辛苦也。郑玄以为“凶短折皆是夭枉之名。未龀曰凶,未冠曰短,未婚曰折”。《汉书·五行志》云:“伤人曰凶,禽兽曰短,草木曰折。一曰凶,夭是也,兄丧弟曰短,父丧子曰折。”并与孔不同。○传“尪劣”○正义曰:“尪”、“劣”并是弱事,为筋力弱,亦为志气弱。郑玄云:“愚懦不毅曰弱。”言其志气弱也。《五行传》有“致极”之文,无致福之事。郑玄依《书传》云:“凶短折,思不睿之罚。疾,视不明之罚。忧,言不从之罚。贫,听不聪之罚。恶,貌不恭之罚。弱,皇不极之罚。反此而云,王者思睿则致寿,听聪则致富,视明则致康宁,言从则致攸好德,貌恭则致考终命。所以然者,不但行运气性相感,以义言之,以思睿则无拥,神安而保命,故寿。若蒙则不通,殇神夭性,所以短所也。听聪则谋当,所求而会,故致富。违而失计,故贫也。视明照了,性得而安宁。不明,以扰神而疾也。言从由于德,故好者德也。不从而无德,所以忧耳。貌恭则容俨形美而成性,以终其命。容毁,故致恶也。不能为大中,故所以弱也。”此亦孔所不同焉。此福极之文,虽主于君,亦兼于下,故有“贫”、“富”、“恶”、“弱”之等也。

  武王既胜殷,邦诸侯,班宗彝,赋宗庙彝器酒樽赐诸侯。○班,本又作般,音同。作《分器》。言诸侯尊卑,各有分也。亡。○分,扶问反,注同。 
  [疏]“武王”至“分器”○正义曰:武王既已胜殷,制邦国以封有功者为诸侯。既封为国君,乃班赋宗庙彝器以赐之,于时有言诰戒敕。史叙其事,作《分器》之篇。○传“赋宗”至“诸侯”○正义曰:序云“邦诸侯”者,立邦国,封人为诸侯也。《乐记》云“封有功者为诸侯”,《诗·赉》序云“大封于庙”,谓此时也。《释言》云:“班,赋也。”《周礼》有司尊彝之官,郑云:“彝亦尊也。郁鬯曰彝。彝,法也,言为尊之法正。”然则盛鬯者为彝,盛酒者为尊,皆祭宗庙之酒器也。分宗庙彝器酒尊以赋诸侯,既封乃赐之也。○传“言诸”至“也亡”○正义曰:篇名《分器》,知其篇“言诸侯尊卑,各有分也”。昭十二年《左传》楚灵王云:“昔我先王熊绎与吕伋、王孙牟、溪父、禽父并事康王,四国皆有分,我独无。”十五年传曰:“诸侯之封也,皆受明器于王室。”杜预云:“谓明德之分器也。”是诸侯各有分也,亡。   


  西旅献獒,西戎远国贡大犬。○獒,五羔反。马云:“作豪,酋豪也。”太保作《旅獒》。召公陈戒。○召,时照反,后“召公”皆仿此。 
  旅獒因獒而陈道义。 
  [疏]“西旅”至“旅獒”○正义曰:西方之戎有国名“旅”者,遣献其大犬,其名曰“獒”,于是太保召公因陈戒。史叙其事,作《旅獒》。○传“西戎”至“大犬”○正义曰:“西旅”,西方夷名。西方曰“戎”,克商之后乃来,知是“西戎远国”也。“獒”是犬名,故云“贡大犬”。○传“召公陈戒”○正义曰:成王时召公为太保,知此时“太保”亦召公也。《释诂》云:“旅,陈也。”故云“召公陈戒”。上“旅”是国名,此“旅”训为陈,二“旅”字同而义异。郑云:“獒读曰豪,西戎无君名,强大有政者为酋豪。国人遣其遒豪来献见于周。”良由不见古文,妄为此说。  惟克商,遂通道于九夷八蛮。四夷慕化,贡其方贿。九、八言非一。皆通道路,无远不服。○贿,呼罪反。西旅厎贡厥獒,西戎之长,致贡其獒。犬高四尺曰獒,以大为异。○厎,之履反。长,丁丈反。太保乃作《旅獒》,用训于王。陈贡獒之义以训谏王。 
  [疏]“惟克”至“于王”○正义曰:惟武王既克商,华夏既定,遂开通道路于九夷八蛮,于是有西戎旅国致贡其大犬名獒。太保召公乃作此篇,陈贡獒之义,用训谏于王。○传“四夷”至“不服”○正义曰:《曲礼》云:“其在东夷、西戎、南蛮、北狄。”经举“夷”、“蛮”则戎狄可知。“四夷慕化,贡其方贿”,言所贡非独旅也。四夷各自为国,无大小统领,“九、八言非一也”。释地云:“九夷、八狄、七戎、六蛮谓之四海。”又云:“八蛮在南方,六戎在西方,五狄在北方。”上下二文三方数目不同。《明堂位》称九夷、八蛮、六戎、五狄,与《尔雅》上文不同。《周礼》职方氏掌四夷、八蛮、七闽、九貉、五戎、六狄之人。郑玄云:“四、八、七、九、五、六,周之所服国数也。”遍检经传,四夷之数,参差不同,先儒旧解,此《尔雅》殷制,《明堂位》及《职方》并《尔雅》下文云八蛮在南,六戎在西,五狄在北,皆为周制,义或当然。《明堂位》言六戎、五狄,《职方》言五戎、六狄,赵商以此问郑,郑答云:“戎狄但有其国数,其名难得而知。”是郑亦不能定解。言“克商,遂通道”,是王家遣使通道也。《鲁语》引此事,韦昭云:“通道,译使怀柔之。”是王家遣使通彼,彼闻命来献也。言其通夷蛮而有戎贡,是四夷皆通道路,无所不服。○传“西戎”至“为异”○正义曰:“西戎之长”谓旅国之君。“致贡其獒”,或遣使贡之,不必自来也。“犬高四尺曰獒”,《释畜》文。《左传》晋灵公有犬谓之獒。旅国以犬为异,故贡之也。

  曰:“呜呼!明王慎德,四夷咸宾。言明王慎德以怀远,故四夷皆宾服。无有远迩,毕献方物,惟服食器用。天下万国无有远近,尽贡其方土所生之物,惟可以供服食器用者。言不为耳目华侈。○供音恭。为,于伪反。侈,昌氏反,又式氏反。王乃昭德之致于异姓之邦,无替厥服。德之所致,谓远夷之贡,以分赐异姓诸侯,使无废其职。分宝玉于伯叔之国,时庸展亲。以宝玉分同姓之国,是用诚信其亲亲之道。 
  [疏]“曰呜呼”至“展亲”○正义曰:“呜呼!”叹而言也。自古明圣之王,慎其德教以柔远人,四夷皆来宾服。无有远之与近,尽贡其方土所生之物。其所献者惟可以供其服食器用而已,不为耳目华侈供玩好之用也。明王既得所贡,乃明其德之所致,分赐于彼异姓之国,明己德致远,赐异姓之国,令使无废其服职事也。分宝玉于同姓伯叔之国,见已无所爱惜,是用诚信其亲亲之道也。○传“天下”至“华侈”○正义曰:以言“无有远近”,是华夷总统之辞。《释诂》云:“毕,尽也。”故云天下万国无有远之与近,尽贡其方土所生之物。“惟可以供服食器用”者,玄纁絺纻供服也,橘柚菁茅供食也,羽毛齿革瑶琨篠簜供器用也。下言“不役耳目”,故知言“不为耳目华侈”也。《周礼·大行人》云:“九州之外谓之蕃国,世壹见,各以其所贵宝为贽。”郑玄云:“所贵宝见经传者,犬戎献白狼、白鹿是也,馀外则《周书·王会》备焉。”案《王会》篇诸方致贡,无所不有,此言“惟服食器用”者,远方所贡虽不充于器用,实亦受之,召公深戒武王,故言此耳。○传“德之”至“其职”○正义曰:明王有德,四夷乃贡,是“德之所致,谓远夷之贡”也。“昭德之致”,正谓赐异姓诸侯,令其见此远物,服德畏威,无废其贡献常职也。《鲁语》称,武王时,“肃慎氏来贡楛矢、石砮、长尺有咫。先王欲昭令德之致远,以示后人,使永监焉,故铭其楛曰‘肃慎氏贡矢’,以分大姬,配虞胡公而封诸陈。古者分异姓以远方之贡,使无忘服也。故分陈以肃慎氏之矢”。是分异姓之事,礼有异姓庶姓,异姓,王之甥舅;庶姓与王无亲。其分庶姓亦当以远方之贡矣。○传“以宝”至“之道”○正义曰:宝玉亦是万国所贡,但不必是远方所贡耳。“以宝玉分同姓之国”,示己不爱惜,共诸侯有之,是“用诚信其亲亲之道”也。言用宝以表诚心,使彼知王亲爱之也。定四年《左传》称分鲁公以夏后氏之璜,是“以宝玉分同姓”也。异姓疏,虑其废职,故赐以远方之物摄彼心。同姓亲,嫌王无恩,赐以宝玉贵物表王心。此亦互相见也。

  人不易物,惟德其物。言物贵由人,有德则物贵,无德则物贱,所贵在于德。○易,羊质反。德盛不狎侮。盛德必自敬,何狎易侮慢之有?○易,以豉反。狎侮君子,罔以尽人心。以虚受人,则人尽其心矣。○尽,津忍反,下同。狎侮小人,罔以尽其力。以悦使民,民忘其劳,则力尽矣。 
  [疏]“人不”至“其力”○正义曰:既言分物赐人,因说贵不在物。言有德无德之王,俱是以物赐人,所赐之物一也,不改易其物。惟有德者赐人,其此赐者是物。若无德者赐人,则此物不是物矣。恐人主恃已赐人,不自脩德,言此者,戒人主使脩德也。又说脩德之事,德盛者常自敬身,不为轻狎侮慢之事。狎侮君子,则无以尽人心,君子被君侮慢,不肯尽心矣。狎侮小人,则无以尽其力,小人被君侮慢,不复肯尽力矣。君子不尽心,小人不尽力,则国家之事败矣。○传“言物”至“于德”○正义曰:有德不滥赏,赏必加于贤人,得者则以为荣,故“有德则物贵”也。无德则滥赏,赏或加于小人,贤者得之反以为耻,故“无德则物贱”也。所贵不在于物,乃在于德。○传“以虚”至“心矣。”○正义曰:“以虚受人”,《易·咸卦》象辞也。人主以己为虚,受用人言,执谦以下人,则人皆尽其心矣。○传“以悦”至“尽矣。”○正义曰:《诗序》云:“悦以使民,民忘其死。”故云“以悦使民,民忘其劳”。在上抚悦之,则人皆尽其力矣。此“君子”谓臣,“小人”谓民,《太甲》曰“接下思恭”,不可狎侮臣也。《论语》云“使民如承大祭”,不可狎侮民也。襄九年《左传》云“君子劳心,小人劳力”,故别言之。  不役耳目,百度惟贞。言不以声色自役,则百度正。玩人丧德,玩物丧志。以人为戏弄则丧其德,以器物为戏弄则丧其志。○玩,五贯反。丧,息浪反。志以道宁,言以道接。在心为志,发气为言,皆以道为本,故君子勤道。不作无益害有益,功乃成。不贵异物贱用物,民乃足。游观为无益,奇巧为异物,言明王之道以德义为益,器用为贵,所以化治生民。○观,官唤反。犬马非其土性不畜,非此土所生不畜,以不习其用。○畜,许竹反。珍禽奇兽不育于国。皆非所用,有损害故。不宝远物,则远人格。不侵夺其利,则来服矣。所宝惟贤,则迩人安。宝贤任能,则近人安。近人安,则远人安矣。 
  [疏]“不役”至“道接”○正义曰:既言不可狎侮,又言不可纵恣。不以声色使役耳目,则百事之度惟皆正矣。以声色自娱,必玩弄人物。既玩弄人者,丧其德也;玩弄物者,丧其志也。人物既不可玩,则当以道自处。志当以道而宁身,言当以道而接物,依道而行,则志自得而言自当。○传“言不”至“度正”○正义曰:昭元年《左传》子产论晋侯之疾云:“兹心不爽,昏乱百度。”杜预云:“百度,百事之节也。”此言志既不营声色,百事皆自用心,则皆得正也。○传“以人”至“其志”○正义曰:“丧德”、“丧志”其义一也。“玩人”为重,以“德”言之;“玩物”为轻,以“志”言之;终是志荒而德丧耳。○传“在心”至“勤道”○正义曰:“在心为志”,《诗序》文也。“在心为志”谓心动有所向也,“发气为言”言于志所趣也。志是未发,言是已发,相接而成,本末之异耳。志、言并皆用道,但志未发,故“以道宁”,志不依道,则不得宁耳。言是已发,故“以道接”,言不以道,则不可接物。志、言皆以道为本,故君子须勤道也。○传“游观”至“生民”○正义曰:游观徒费时日,故为“无益”。无益多矣,非徒游观而已。奇巧世所希有,故为“异物”。异物多矣,非徒奇巧而已。诸是妄作,皆为无益。诸是世所希,皆为异物。异物、无益不可遍举,举此二者以明此类皆是也。“不作”是初造之辞,为作有所害,故以为“无益”。“不贵”是爱好之语,有贵必有贱,故以“异物”对“用物”。虽经言“用物”,传言“器用”可矣。经言“有益”,“有益”不知所谓,故传以德义是人之本,故德义为有益。诸是益身之物,皆是有益,亦举重为言。经之戒人主,人主如此,所以化世俗,生养下民也。此言“生民”,宣十二年《左传》云“分谤生民”,皆谓生活民也。下云“生民保厥居”,与《孝经》云“生民之本尽矣”,言民生于世,谓之“生民”,与此传异也。俗本云“弗贱”,衍“弗”字也。○传“非此”至“其用”○正义曰:此篇为戒,止为此句,以西旅之獒,非中国之大,不用令王爱好之,故言此也。僖十五年《左传》言晋侯乘郑马,及战陷于泞,是非此土所生不习其用也。犬不习用,传记无文。○传“宝贤”至“安矣”○正义曰:《诗序》云“任贤使能,周室中兴”,故传以“任能”配“宝贤”言之。《论语》云“举直错诸枉,则民服”,故“宝贤任能,则近人安”。嫌安近不及远,故云“近人安,则远人安矣”。《楚语》云:“王孙圉聘于晋,定公飨之。赵简子鸣玉以相,问于王孙圉曰:‘楚之白珩犹在乎?’对曰:‘然。’简子曰:‘其为宝也几何矣?’曰:‘未尝为宝。楚之所宝者,曰观射父,及左史倚相,此楚国之宝也。若夫白珩,先王之所玩,何宝之焉?’”是谓“宝贤”也。

  呜呼!夙夜罔或不勤,言当早起夜寐,常勤于德。不矜细行,终累大德。轻忽小物,积害毁大,故君子慎其微。○行,下孟反。累,劣伪反。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八尺曰仞,喻向成也。未成一篑,犹不为山,故曰功亏一篑。是以圣人干干日昃慎终如始。○仞音刃,字又作刃,七尺曰仞。亏,曲为反。篑,其贵反。向,许亮反。干,其连反。昃音侧。允迪兹,生民保厥居,惟乃世王。”言其能信蹈行此诫,则生人安其居,天子乃世世王天下。武王虽圣,犹设此诫,况非圣人,以无诫乎?其不免于过,则亦宜矣。○世王如字,又于况反,注同。 
  [疏]“呜呼”至“世王”○正义曰:听戒以终,故叹以结之。呜呼!为人君所当早起夜寐,无有不勤于德,言当勤行德也。若不矜惜细行,作随宜小过,终必损累大德矣。譬如为山,已高九仞,其功亏损在于一篑。惟少一篑而止,犹尚不成山,以喻树德行政,小有不终,德政则不成矣。必当慎终如始,以成德政。王者信能蹈行此诫,生民皆安其居处,惟天子乃世世王天下也。○传“轻忽”至“其微”○正义曰:“矜”是怜惜之意,故以不惜细行为“轻忽小物”,谓上狎侮君子小人、爱玩犬马禽兽之类是小事也。积小害,毁大德,故君子慎其微。《易·系辞》曰:“小人以小善为无益而不为也,以小恶为无伤而不去也,故恶积而不可掩,罪大而不可解。”是故君子当慎微也。○传“八尺”至“如始”○正义曰:《周礼·匠人》有畎、遂、沟、洫皆广深等,而浍云“广二寻,深二仞”,则浍亦广深等,仞与寻同,故知“八尺曰仞”。王肃《圣证论》及注《家语》皆云“八尺曰仞”,与孔义同。郑玄云“七尺曰仞”,与孔意异。《论语》云:“譬如为山,未成一篑。”郑云:“篑,盛土器。”“为山九仞”,欲成山,以喻为善向成也。未成一篑,犹不为山,故曰为山“功亏一篑”。古语云:“行百里者半于九十。”言末路之艰难也。是以圣人干干不息,至于日昃,不敢自暇,恐末路之失,同于一篑,故“慎终如始”也。“干干”,《易·乾卦》文。“日昃”,无逸篇文。○传“言其”至“宜矣”○正义曰:此总结上文,“信蹈行此诫”,行此以上言也。言君主于治民,故先云“生民安其居,天子乃得世世王天下”也。传以庸君多自用己,不受人言,叙经意而申之云,武王虽圣,召公犹设此诫,况非圣人,可以无诫乎?身既非圣,又无善诫,其不免于过则,亦宜其然矣。

  巢伯来朝,殷之诸侯。伯,爵也。南方远国。武王克商,慕义来朝。○巢,仕交反,徐吕交反。芮伯作《旅巢命》。芮伯,周同姓,圻内之国,为卿大夫。陈威德以命巢。亡。○芮,如锐反。圻音祁。 
  [疏]“巢伯”至“巢命”○正义曰:“巢伯”,国爵之君,南方远国也。以武王克商,乃慕义来朝。王之卿大夫有芮伯者,陈王威德以命巢君。史叙其事,作《旅巢命》之篇。○传“殷之”至“来朝”○正义曰:武王克商,即来受周之王命,知是“殷之诸侯”。“伯”是爵也。《仲虺之诰》云“成汤放桀于南巢”,或此“巢”是也,故先儒相传皆以为南方之国。今闻武王克商,慕义而来朝也。郑玄以为“南方世一见者”。孔以夷狄之爵不过子,此君伯爵,夷夏未明,故直言“远国”也。○传“芮伯”至“巢亡”○正义曰:《世本》云“芮伯,姬姓”,是“周同姓”也。杜预云:“芮,冯翊临晋县芮乡是也。”知是“圻内之国”者,芮伯在朝作命,必是王臣。不得其官,故“卿”与“大夫”并言之。“旅”训为陈,陈王威德以命巢。   


  武王有疾,周公作《金縢》。为请命之书,藏之于匮,缄之以金,不欲人开之。○武王有疾,马本作“有疾不豫”。縢,徒登反。缄,工咸反。 
  金縢遂以所藏为篇名。 
  [疏]“武王”至“金縢”○正义曰:武王有疾,周公作策书告神,请代武王死。事毕,纳书于金縢之匮,遂作《金縢》。凡序言“作”者,谓作此篇也。案经周公策命之书,自纳金縢之匮,及为流言所谤,成王悟而开之。史叙其事,乃作此篇,非周公作也。序以经具,故略言之。○传“为请”至“开之”○正义曰:经云“金縢之匮”,则“金縢”是匮之名也。《诗》述韔弓之事云:“竹闭绲縢。”《毛传》云:“绲,绳。縢,约也。”此传言“缄之以金”,则训“縢”为缄。王、郑皆云:“縢,束也。”又郑《丧大记》注云:“齐人谓棺束为缄。”《家语》称周庙之内有金人,叁缄其口,则“縢”是束缚之义。“藏之于匮,缄之以金”,若今钉鐷之,不欲人开也。郑云:“凡藏秘书,藏之于匮,必以金缄其表。”是秘密之书,皆藏于匮,非周公始造此匮,独藏此书也。○“金縢”○正义曰:发首至“王季、文王”,史叙将告神之事也。“史乃策祝”至“屏璧与珪”,告神之辞也。自“乃卜”至“乃瘳”,言卜吉告王差之事也。自“武王既丧”已下,叙周公被流言,东征还反之事也。此篇叙事多而言语少,若使周公不遭流言,则请命之事遂无人知。为成王开书,周公得反,史官美大其事,故叙之以为此篇。

  既克商二年,王有疾,弗豫。伐纣明年,武王有疾,不悦豫。○豫本,又作忬。二公曰:“我其为王穆卜。”周公曰:“未可以戚我先王。”穆,敬。戚,近也。召公、太公言王疾当敬卜吉凶,周公言未可以死近我先王。相顺之辞。○为,于伪反。戚,千历反。公乃自以为功,周公乃自以请命为己事。为三坛同墠。因太王、王季、文王请命于天,故为三坛。坛筑土,墠除地,大除地,于中为三坛。○坛,徒丹反,筑土也,马云:“土堂。”墠音善。为坛于南方,北面,周公立焉。立坛上,对三王。植璧秉珪,乃告大王、王季、文王。璧以礼神。植,置也,置于三王之坐。周公秉桓珪以为贽。告谓祝辞。○植,时织反,徐音置。贽音至。祝如字,或之疚反,下同。 
  [疏]“既克”至“文王”○正义曰:“既克商二年”即伐纣之明年也。王有疾病,不悦豫。召公与太公二公同辞而言曰:“我其为王敬卜吉凶,问王疾病瘳否。”周公曰:“王今有疾,未可以死近我先王,故当须卜也。”周公既为此言,公乃自以请命之事为己事,除地为墠,墠内筑坛,为三坛同墠。又为一坛于南方,北面,周公立坛上焉。置璧于三王之坐,公自执珪,乃告大王、王季、文王,告此三王之神也。○传“伐纣”至“悦豫”○正义曰:武王以文王受命十三年伐纣,既杀纣,即当称元年。克纣称元年,知此“二年”是“伐纣之明年”也。王肃亦云:“克殷明年。”《顾命》云:“王有疾,不怿。”“怿,悦也,故不豫为“不悦豫”也。何休因此为例云:“天子曰不豫,诸侯曰负兹,大夫曰犬马,士曰负薪。”○传“穆敬”至“之辞”○正义曰:《释训》云:“穆穆,敬也。”“戚”是亲近之义,故为近也。武王时三公惟周、召与太公耳,知“二公”是召公、太公也。言王疾恐死,当敬卜吉凶。周公言武王既定天下,当成就周道,未可以死近我先王。死则神与先王相近,故言近先王。若生则人神道隔,是为远也。二公恐王死,欲为之卜。周公言王未可以死,是“相顺之辞”也。郑云:“戚,忧也。周公既内知武王有九龄之命,又有文王曰‘吾与尔三之期’,今必瘳,不以此终,故止二公之卜。云未可以忧怖我先王。”如郑此言,周公知王不死,先王岂不知乎,而虑先王忧也?○传“周公”至“己事”○正义曰:“功”训事也。周公虽许二公之卜,仍恐王疾不瘳,不复与二公谋之,乃自以请命为己之事,独请代武王死也。所以周公自请为己事者,周公位居冢宰,地则近亲,脱或卜之不善,不可使外人知悉,亦不可苟让,故自以为功也。○传“因大”至“三坛”○正义曰:“请命”请之于天,而告三王者,以三王精神已在天矣,故“因大王、王季、文王以请命于天”。三王每王一坛,故“为三坛”。坛是筑土,墠是除地,大除其地,于中为三坛。周公为坛于南方,亦当在此墠内,但其处小别,故下别言之。周公北面,则三坛南面可知,但不知以何方为上耳。郑玄云:“时为坛墠于丰,坛墠之处犹存焉。”○传“立坛”至“三王”○正义曰:《礼》“授坐不立”,“授立不坐”,欲其高下均也。神位在坛,故周公“立坛上,对三王”也。○传“璧以”至“祝辞”○正义曰:《周礼·大宗伯》云“以苍璧礼天”,《诗》说祷旱云“圭璧既卒”,是璧以礼神,不知其何色也。郑云:“植,古置字。”故为置也,言置璧于三王之坐也。《周礼》云:“公执桓圭。”知周公秉桓圭,又置以为贽也。“告谓祝辞”,下文是其辞也。

  史乃册,祝曰:“惟尔元孙某,遘厉虐疾。史为册书,祝辞也。元孙,武王。某,名。臣讳君,故曰某。厉,危。虐,暴也。○遘,工豆反,遇也。若尔三王,是有丕子之责于天,以旦代某之身。大子之责,谓疾不可救于天,则当以旦代之。死生有命,不可请代,圣人叙臣子之心,以垂世教。○丕,普悲反,马同,徐甫眉反,郑音不。予仁若考,能多材多艺,能事鬼神。我周公仁能顺父,又多材多艺,能事鬼神。言可以代武王之意。乃元孙不若旦多材多艺,不能事鬼神。乃命于帝庭,敷佑四方。汝元孙受命于天庭为天子,布其德教,以佑助四方。言不可以死。用能定尔子孙亍下地,四方之民,罔不祗畏。言武王用受命帝庭之故,能定先人子孙于天下,四方之民无不敬畏。呜呼!无坠天之降宝命,我先王亦永有依归。叹惜武王,言不救则坠天之宝命,救之则先王长有依归。今我即命于元龟,就受三王之命于大龟,卜知吉凶。尔之许我,我其以璧与珪归俟尔命。许谓疾瘳。待命,当以事神。○瘳,敕留反,下同。尔不许我,我乃屏璧与珪。不许谓不愈也。屏,藏也,言不得事神。 
  [疏]“史乃”至“与珪”○正义曰:史乃为策书,执以祝之曰,惟尔元孙某,“某”即发也,遇得危暴重疾,今恐其死。若尔三王,是有太子之责于天,谓负天大子责,必须一子死者,请以旦代发之身,令旦死而发生。又告神以代之状,我仁能顺父,又且多材力,多技艺,又能善事鬼神,汝元孙不如旦多材多艺,又不能事鬼神,言取发不如取旦也。然人各有能,发虽不能事鬼,神则有人君之用,乃受命于天帝之庭,能布其德教以佑助四方之民,用能安定汝三王子孙在于下地,四方之民无不敬而畏之。以此之故,不可使死。呜呼!发之可惜如此,神明当救助之,无得陨坠天之所下宝命。天下宝命谓使为天子,若武王死,是陨坠之也。若不坠命,则我先王亦永有依归,为宗庙之主,神得归之。我与三王人神道隔,许我以否不可知,今我就受三王之命于彼大龟,卜其吉凶。吉则许我,凶则为不许我。尔之许我,使卜得吉兆,旦死而发生,我其以璧与珪归家待汝神命,我死当以珪璧事神。尔不许我,使卜兆不吉,发死而旦生,我乃屏去璧之与珪。言不得事神,当藏珪璧也。○传“史为”至“虐暴”○正义曰:告神之言,书之于策,“祝”是读书告神之名,故云“史为策书,祝辞”,史读此策书以祝告神也。武王是大王之曾孙也,尊统于上,继之于祖,谓“元孙”,是长孙也。“某”者,武王之名,本告神云“元孙发”,臣讳君,故曰“某”也。《易·乾卦》云:“夕惕若厉。”“厉”为危也。“虐”训为暴。言性命危而疾暴重也。《泰誓》、《牧誓》皆不讳发而此独讳之,孔惟言“臣讳君”,不解讳之意。郑玄云:“讳之者,由成王读之也。”意虽不明,当谓成王开匮得书,王自读之,至此字口改为“某”,史官录为此篇,因遂成王所读,故讳之。上篇《泰誓》、《牧誓》王自称者,令入史制为此典,故不须讳之。○传“太子”至“世教”○正义曰:“责”读如《左传》“施舍已责”之“责”,“责”谓负人物也。“太子之责于天”,言负天一太子,谓必须死,疾不可救于天。必须一子死,则当以旦代之。死生有命,不可请代,今请代者,“圣人叙臣子之心,以垂世教”耳,非谓可代得也。郑玄弟子赵商问玄曰:“若武王未终,疾固当瘳。信命之终,虽请不得。自古已来,何患不为?”玄答曰:“君父疾病方困,忠臣孝子不忍默尔,视其歔欷,归其命于天,中心恻然,欲为之请命。周公达于此礼,着在《尚书》,若君父之病不为请命,岂忠孝之志也?”然则命有定分,非可代死,周公为此者,自申臣子之心,非谓死实可代。自古不废,亦有其人,但不见尔,未必周公独为之。郑玄云:“丕读曰不。及子孙曰子。元孙遇疾,若汝不救,是将有不爱子孙之过,为天所责,欲使为之请命也。”与孔读异。○传“我周”至“之意”○正义曰:告神称“予”,知周公自称“我”也。“考”是父也,故“仁能顺父”。上云“元孙”,对祖生称,此言“顺父”,从亲为始。祖为王考,曾祖为皇考,“考”、“父”,可以通之,传举亲而言“父”耳。既能顺父,又多材多艺,能事鬼神,言己可以代武王之意。上言“丕子之责于天”,则是天欲取武王,非父祖取之,此言己能顺父祖,善事鬼神者,假令天意取之,其神必共父祖同处,言己是父祖所欲,欲令请之于天也。○传“汝元”至“以死”○正义曰:以王者存亡,大运在天,有德于民,天之所与,是“受命天庭”也。以人况天,故言在庭,非王实至天庭受天命也。既受天命以为天子,布其德教以佑助四方之民,当于天心有功,于民言不可以死也。

  乃卜三龟,一习吉。习,因也。以三王之龟卜,一相因而吉。启籥见书,乃并是吉。三兆既同吉,开籥见占兆书,乃亦并是吉。○籥,于若反,徐以略反,马云:“藏卜兆书管。”并,必政反。公曰:“体,王其罔害。公视兆曰:“如此兆体,王其无害。”言必愈。予小子新命于三王,惟永终是图。周公言,我小子新受三王之命,武王惟长终是谋周之道。兹攸俟,能念予一人。”言武王愈,此所以待能念我天子事,成周道。○公归,乃纳册于金縢之匮中。王翼日乃瘳。从坛归。翼,明。瘳,差也。○差,初卖反。 
  [疏]“乃卜”至“乃瘳”○正义曰:祝告已毕,即于坛所乃卜其吉凶。用三王之龟卜,一皆相因而吉。观兆已知其吉,犹尚未见占书。占书在于藏内,启藏以籥,见其占书,亦与兆体乃并是吉。公视兆曰,观此兆体,王身其无患害也。我小子新受命于三王,谓卜得吉也。我武王当惟长终是谋周之道。此卜吉之愈者,上天所以须待武王能念我一人天子之事,成其周道故也。公自坛归,乃纳策于金縢之匮中。王明日乃病瘳。○传“习因”至“而吉”○正义曰:“习”则袭也,袭是重衣之名,因前而重之,故以“习”为因也。虽三龟并卜,卜有先后,后者因前,故云“因”也。《周礼》:“太卜掌三兆之法,一曰《玉兆》,二曰《瓦兆》,三曰《原兆》”。三兆各别,必三代法也。《洪范》卜筮之法,三人占则从二人之言,是必三代之法并用之矣。故知“三龟”,“三王之龟”。龟形无异代之别,但卜法既别,各用一龟,谓之“三王之龟”耳。每龟一人占之,其后君与大夫等,部占三代之龟,定其吉凶。未见占书知已吉者,卜有大体,见兆之吉凶,粗观可识,故知吉也。○传“三兆”至“是吉”○正义曰:郑玄云:“籥,开藏之管也。开兆书藏之室以管,乃复见三龟占书,亦合于是吉。”王肃亦云:“籥,开藏占兆书管也。”然则占兆别在于藏。《大卜》“三兆”之下云:“其经兆之体,皆百有二十,其颂皆千有二百。”占兆之书,则彼“颂”是也。略观三兆,既已同吉,开藏以籥,见彼占兆之书,乃亦并是吉。言其兆颂符,同为大吉也。○传“公视”至“必愈”○正义曰:“如此兆体”,指卜之所得兆也。《周礼·占人》云:“凡卜筮,君占体,大夫占色,史占墨,卜人占坼。”郑玄云:“体,兆象也。色,兆气也。墨,兆广也。坼,兆璺也。尊者视兆象而已,卑者以次详其馀也。周公卜武王,占之曰:‘体,王其无害。’”郑意此言“体”者,即彼“君占体”也。但周公令卜,汲汲欲王之愈,必当亲视灼龟,躬省兆繇,不惟占体而日。但郑以“君占体”与此文同,故引以为证耳。○传“言武”至“周道”○正义曰:此原三王之意也。言武王得愈者,此谓卜吉武王之愈。言天与三王一一须待武王,能念我天子事,成周道。若死,则不复得念天子之事,周道必不成也。《礼》天子自称曰“予一人”,故以“一人”言天子也。○传“从坛”至“瘳差”○正义曰:坛所即卜,故“从坛归”也。“翼,明”,《释言》文。“瘳”训差,亦为愈,病除之名也。藏此书者,此既告神,即是国家旧事,其书不可捐弃,又不可示诸世人,故藏于金縢之匮耳。

  武王既丧,管叔及其群弟乃流言于国,武王死,周公摄政,其弟管叔及蔡叔、霍叔乃放言于国,以诬周公,以惑成王。○丧,苏浪反。曰:“公将不利于孺子。”三叔以周公大圣,有次立之势,遂生流言。孺,稚也。稚子,成王。○孺,如树反。周公乃告二公曰:“我之弗辟,我无以告我先王。”辟,法也。告召公、太公,言我不以法法三叔,则我无以成周道告我先王。○辟,扶亦反,治也;《说文》作壁,云必亦反,法也;马、郑音避,谓避居东都。周公居东二年,则罪人斯得。周公既告二公,遂东征之,二年之中,罪人此得。于后,公乃为诗以贻王,名之曰《鸱鸮》。王亦未敢诮公。成王信流言而疑周公,故周公既诛三监,而作诗解所以宜诛之意以遗王,王犹未悟,故欲让公而未敢。○贻,羊支反。名如字,徐亡政反。鸱,尺夷反。鸮,于娇反。诮,在笑反。以遗,唯季反。 
  [疏]“武王”至“诮公”○正义曰:周公于成王之世,为管蔡所诬,王开金縢之书,方始明公本意,卒得成就周道,天下太平。史官美大其事,述为此篇,故追言“请命”于前,乃说“流言”于后,自此以下,说周公身事。武王既丧,成王幼弱,周公摄王之政,专决万机。管叔及其群弟蔡叔、霍叔乃流放其言于国中曰:“公将不利于孺子。”言欲篡王位为不利。周公乃告二公曰:“我之不以法法此三叔,则我无以成就周道,告我先王。”既言此,遂东征之。周公居东二年,则罪人于此皆得,谓获三叔及诸叛逆者。罪人既得讫,成王犹尚疑公。公于此既得罪人之后,为诗遗王,名之曰《鸱鸮》。《鸱鸮》言三叔不可不诛之意。王心虽疑,亦未敢责诮公。言王意欲责而未敢也。○传“武王死”至“成王”○正义曰:武王既死,成王幼弱,故周公摄政。摄政者,虽以成王为主,政令自公出,不复关成王也。《蔡仲之命》云:“群叔流言,乃致辟管叔于商,囚蔡叔于郭邻,降霍叔于庶人。”则知“群弟”是蔡叔、霍叔也。《周语》云“兽三为群”,则满三乃称群。蔡霍二人而言群者,并管故称群也。传既言周公摄政,乃云“其弟管叔”,盖以管叔为周公之弟。《孟子》曰:“周公,弟也。管叔,兄也。”《史记》亦以管叔为周公之兄。孔似不用《孟子》之说,或可孔以“其弟”谓武王之弟,与《史记》亦不违也。“流言”者,宣布其言,使人闻知,若水流然。“流”即放也,乃放言于国,以诬周公,以惑成王。“王亦未敢诮公”,是王心惑也。郑玄云:“流公将不利于孺子之言于京师,于时管蔡在东,盖遣人流传此言于民间也。”○传“三叔”至“成王”○正义曰:殷法多兄亡弟立,三叔以周公大圣,又是武王之弟,有次立之势,今复秉国之权,恐其因即篡夺,遂生流言。不识大圣之度,谓其实有异心,非是故诬之也。但启商共叛,为罪重耳。○传“辟,法也”○正义曰:《释诂》文。○传“周公”至“此得”○正义曰:《诗·东山》之篇歌此事也,序云“东征”,知“居东”者,遂东往征也。虽征而不战,故言“居东”也。《东山》诗曰:“自我不见,于今三年。”又云“三年而归”,此言“二年”者,《诗》言初去及来,凡经三年;此直数居东之年,除其去年,故二年也。罪人既多,必前后得之,故云“二年之中,罪人此得”。惟言“居东”,不知居在何处。王肃云:“东,洛邑也。管蔡与商奄共叛,故东征镇抚之。案验其事,二年之间,罪人皆得。”○传“成王”至“未敢”○正义曰:成王信流言而疑周公,管蔡既诛,王疑益甚,故周公既诛三监,而作诗解所以宜诛之意。其《诗》云:“鸱鸮鸱鸮,既取我子,无毁我室。”《毛传》云:“无能毁我室者,攻坚之故也。宁亡二字,不可以毁我周室。”言宜诛之意也。《释言》云:“贻,道也。”以诗遗王,王犹未悟,故欲让公而未敢。政在周公,故畏威未敢也。郑玄以为武王崩,周公为冢宰,三年服终,将欲摄政,管蔡流言,即避居东都。成王多杀公之属党,公作《鸱鸮》之诗,救其属臣,请勿夺其官位土地。及遭风雷之异,启金縢之书,迎公来反,反乃居摄,后方始东征管蔡。解此一篇乃《鸱鸮》之诗,皆与孔异。

  秋,大熟,未获,天大雷电以风,二年秋也。蒙,恒风若,雷以威之,故有风雷之异。○获,户郭反。禾尽偃,大木斯拔,邦人大恐。风灾所及,邦人皆大恐。○拔,皮八反。王与大夫尽弁,以启金縢之书,皮弁质服以应天。○弁,皮彦反。徐,扶变反。应,应对之应。乃得周公所自以为功代武王之说。所藏请命册书本。○说如字,徐始锐反。二公及王乃问诸史与百执事,二公倡王启之,故先见书。史、百执事皆从周公请命。○倡,昌亮反。从,才用反,又如字。对曰:“信。噫!公命我勿敢言。”史、百执事言信有此事,周公使我勿道,今言之则负周公。噫,恨辞。○噫,于其反,马本作懿,犹亿也。王执书以泣,曰:“其勿穆卜。本欲敬卜吉凶,今天意可知,故止之。昔公勤劳王家,惟予冲人弗及知。言己童幼,不及知周公昔日忠勤。○冲,直忠反。今天动威,以彰周公之德,发雷风之威以明周公之圣德。惟朕小子其新逆,我国家礼亦宜之。”周公以成王未寤,故留东未还,改过自新,遣使者迎之,亦国家礼有德之宜。○新逆,马本作“亲迎”。遣使,所吏反。王出郊,天乃雨,反风,禾则尽起。郊以玉币谢天,天即反风起禾,明郊之是。二公命邦人,凡大木所偃,尽起而筑之。岁则大熟。木有偃拔,起而立之,筑有其根。桑果无亏,百谷丰熟,周公之德。此已上《大诰》后,因武王丧并见之。○筑音竹,本亦作筑,谓筑其根,马云:“筑,拾也。”见,贤遍反。 
  [疏]“秋大”至“大熟”○正义曰:为诗遗王之后,其秋大熟,未及收获,天大雷电,又随之以风,禾尽偃仆,大木于此而拔。风灾所及,邦人大恐。王见此变,与大夫尽皮弁以开金縢之书,案省故事,求变异所由,乃得周公所自以为功请代武王之说。二公及王问于本从公之人史与百执事,问审然以否。对曰:“信。”言有此事也。乃为不平之声:“噫!公命我勿敢言。”王执书以泣,曰:“其勿敬卜吉凶。”言天之意已可知也。“昔公勤劳王家,惟我幼童之人不及见知,今天动雷电之威,以彰明周公之德,惟朕小子其改过自新,遣人往迎之。我国家褒崇有德之礼,亦宜行之”。王于是出郊而祭以谢天,天乃雨,反风,禾则尽起。二公命邦人,凡大木所偃仆者,尽扶起而筑之。禾木无亏,岁则大熟。言周公之所感致若此也。○传“二年”至“之异”○正义曰:上文“居东二年”,未有别年之事,知即是“二年秋”也。嫌别年,故辨之。《洪范》“咎征”云:“蒙,恒风若。”以成王蒙暗,故常风顺之。风是暗征而有雷者,以威怒之故,以示天之威怒有雷风之异。○传“风灾”至“大恐”○正义曰:言“邦人”,则风灾惟在周邦,不及宽远,故云“风灾所及,邦人皆大恐”,言独畿内恐也。○传“皮弁质服以应天”○正义曰:皮弁象古,故为“质服”。祭天尚质,故服以应天也。《周礼·司服》云:“王祀昊天上帝,则服大裘而冕。”无旒,乃是冕之质者,是事天宜质服,故服之以应天变也。《周礼》:“视朝,则皮弁服。”皮弁是视朝服,每日常服而言“质”者,皮弁白布衣,素积裳,故为质也。郑玄以为爵弁,“必爵弁者,承天变降服,亦如国家未道焉”。○传“二公”至“请命”○正义曰:二公与王若同而问,当言“王及二公”,今言“二公及王”,则是二公先问,知“二公倡王启之,故先见书”。郑云:“开金縢之书者,省察变异所由故事也。”以金縢匮内有先王故事,疑其遭遇灾变,必有消伏之术,故倡王启之。史为公造策书,而百执事给使令,皆从周公请命者。○传“史百”至“恨辞”○正义曰:周公使我勿道此事者,公以臣子之情,忠心欲代王死,非是规求名誉,不用使人知之。且武王瘳而周公不死,恐人以公为诈,故令知者勿言。今被问而言之,是违负周公也。“噫”者,心不平之声,故为“恨辞”。○传“周公”至“之宜”○正义曰:公之东征,止为伐罪,罪人既得,公即当还。以成王未寤,恐与公不和,故留东未还,待王之察己也。新迎者,改过自新,遣使者迎之。《诗·九罭》之篇是迎之事也。“亦国家礼有德之宜”,言尊崇有德,宜用厚礼。《诗》称“衮衣”、“笾豆”,是国家礼也。○传“郊以”至“之是”○正义曰:祭天于南郊,故谓之“郊”,郊是祭天之处也。“王出郊”者,出城至郊,为坛告天也。《周礼·大宗伯》云:“以苍璧礼天,牲币如其器之色。”是祭天有玉有币,今言郊者,以玉币祭天,告天以谢过也。王谢天,天即反风起禾,明王郊之是也。郑玄引《易传》云:“阳感天不旋日。阳谓天子也,天子行善以感天,不回旋经口。”故郊之是得反风也。○传“木有”至“见之”○正义曰:上文禾偃木拔,拔必亦偃,故云“木有偃拔,起而立之,筑有其根,桑果无亏,百谷丰熟”。郑、王皆云“筑,拾也。禾为大木所偃者,起其木,拾下禾,无所亡失”。意太曲碎,当非经旨。案序将东征,作《大诰》。此上“居东二年”以来,皆是《大诰》后事,而编于《大诰》之前者,因武王丧并见之。   


  武王崩,三监及淮夷叛,三监,管、蔡、商。淮夷徐奄之属皆叛周。○监,古忏反,视也。周公相成王,将黜殷,作《大诰》。相谓摄政。黜,绝也。将以诛叛者之义大诰天下。○相,息亮反,注同。 
  [疏]“武王”至“大诰”○正义曰:武王既崩,管叔、蔡叔与纣子武庚三人监殷民者又及淮夷共叛。周公相成王,摄王政,将欲东征,黜退殷君武庚之命,以诛叛之义大诰天下。史叙其事,作《大诰》。○传“三监”至“叛周”○正义曰:知“三监”是管、蔡、商者,以序上下相顾为文。此言“三监及淮夷叛”,总举诸叛之人也。下云“成王既黜殷命,杀武庚,命微子启代殷后”,又言“成王既伐管叔、蔡叔,以殷馀民封康叔”。此序言三监叛,将征之,下篇之序历言伐得三人,足知下文管叔、蔡叔、武庚,即此“三监”之谓,知“三监”是“管、蔡、商”也。《汉书·地理志》云:“周既灭殷,分其畿内为三国,《诗·风》邶、鄘、卫是也。邶以封纣子武庚,鄘管叔尹之,卫蔡叔尹之,以监殷民,谓之三监。”先儒多同此说,惟郑玄以三监为管、蔡、霍,独为异耳。谓之“监”者,当以殷之畿内,被纣化日久,未可以建诸侯,且使三人监此殷民,未是封建之也。三人虽有其分,互相监领,不必独主一方也。《史记·卫世家》云:“武王克殷,封纣子武庚为诸侯,奉其先祀。为武庚未集,恐有贼心,乃令其弟管叔、蔡叔传相之。”是言辅相武庚,共监殷人,故称“监”也。序惟言“淮夷叛”,传言“淮夷徐奄之属共叛周”者,以下序文云“成王东伐淮夷,遂践奄,作《成王政》”,又云“成王既黜殷命,灭淮夷,作《周官》”,又云“鲁侯伯禽宅曲阜,徐夷并兴,作《费誓》”,彼三序者,一时之事,皆在周公归政之后也。《多方》篇数此诸国之罪云“至于再,至于三”,得不以武王初崩已叛,成王即政又叛,谓此为再三也。以此知“淮夷叛”者,徐奄之属皆叛也。○传“相谓”至“天下”○正义曰:《君奭》序云:“召公为保,周公为师,相成王为左右。”于时成王为天子,自知政事,二公为臣辅助之,此言“相成王”者,有异于彼,故辨之“相谓摄政”。摄政者,教由公出,不复关白成王耳,仍以成王为王,故称“成王”。郑玄云:“黜,贬退也。”“黜”实退名,但此“黜”乃杀其身,绝其爵,故以“黜”为绝也。周公此行普伐诸叛,独言黜殷命者,定四年《左传》云:“管蔡启商,惎间王室”,则此叛武庚为主,且顾《微子》之序,故特言黜殷命也。“以诛叛者之义大诰天下”,经皆是也。

  《大诰》陈大道以诰天下,遂以名篇。○诰,本亦作□。 
  [疏]“大诰”○正义曰:此陈伐叛之义,以大诰天下,而兵凶战危,非众所欲,故言烦重。其自殷勤,多止而更端,故数言“王曰”。大意皆是陈说武庚之罪,自言己之不能,言己当继父祖之功,须去叛逆之贼,人心既从,卜之又吉,往伐无有不克,劝人勉力用心。此时武王初崩,属有此乱,周公以臣伐君,天下未察其志,亲弟犹尚致惑,何况疏贱者乎?周公虑其有向背之意,故殷勤告之。陈寿云:“皋陶之谟略而雅,周公之诰烦而悉。何则?皋陶与舜禹共谈,周公与群下矢誓也。”其意或亦然乎。但《君奭》、《康诰》乃与召公、康叔语也,其辞亦甚委悉,抑亦当时设言,自好烦复也。管蔡导武庚为乱,此篇略于管蔡者,犹难以伐弟为言,故专说武庚罪耳。

  王若曰:“猷!大诰尔多邦,越尔御事。周公称成王命,顺大道以诰天下众国,及于御治事者尽及之。○猷音由,道也。邦,马本作“大诰繇尔多邦”。尽,津忍反。弗吊,天降割于我家不少。言周道不至,故天下凶害于我家不少。谓三监淮夷并作难。○吊音的,又如字。割,马本作害。不少,马读“弗少延”为句。难,乃旦反。延洪惟我幼冲人,凶害延大,惟累我幼童人。成王言其不可不诛之意。○累,劣伪反。嗣无疆大历服。弗造哲,迪民康,言子孙承继祖考无穷大数,服行其政,而不能为智道以安人,故使叛。先自责。矧曰其有能格知天命?安人且犹不能,况其有能至知天命者乎?○矧,失忍反。已!予惟小子,若涉渊水,予惟往求朕攸济。已,发端叹辞也。我惟小子,承先人之业,若涉渊水,往求我所以济渡。言祗惧。敷贲敷前人受命,兹不忘大功。前人,文武也。我求济渡,在布行大道,在布陈文武受命,在此不忘大功。言任重。○贲,扶云反,徐音愤。予不敢闭于天降威用。天下威用,谓诛恶也。言我不敢闭绝天所下威用而不行,将欲伐四国。宁王遗我大宝龟,绍天明即命。安天下之王,谓文王也。遗我大宝龟,疑则卜之,以继天明,就其命而行之。言卜不可违。○遗,唯季反。 
  [疏]“王若”至“即命”○正义曰:周公虽摄王政,其号令大事则假成王为辞。言王顺大道而为言曰,我今以大道诰汝天下众国,及于众治事之臣。以我周道不至,故上天下其凶害于我家不少。言叛逆者多。此害延长宽大,惟累我幼童人。成王自言害及己也。我之致此凶害,以我为子孙,承继无疆界之大数,服行其政,不能为智道令民安,故使之叛。自责也。安民犹且不能,况曰其能至于知天之大命者乎?言己不能知天意也。复叹而言,已乎!我惟小子,承先人之业,如涉渊水,惟往求我所以济渡。言己恐惧之甚。我所求济者,惟在布行大道,布陈前人文王武王受命之事,在我此身,不忘大功。既不忘大功,当诛叛逆,由此我不敢绝天之所下威用而不行之。言必将伐四国也。宁天下之王,谓文王也。文王遗我大宝龟,疑则就而卜之,以继天明命,今我就受其命。言己就龟卜其伐之吉凶,已得吉也。○传“周公”至“及之”○正义曰:序云“相成王”,则“王若曰”者,称成王之言,故言“周公称成王命”。实非王意,成王尔时信流言,疑周公,岂命公伐管蔡乎?“猷”训道也,故云“顺大道以告天下众国”也。郑、王本“猷”在“诰”下。《汉书》王莽摄位,东郡太守翟义叛莽,莽依此作《大诰》,其书亦“道”在“诰”下。此本“猷”在“大”上,言以道诰众国,于文为便。但此经云“猷”,《大传》云“大道”,古人之语多倒,犹《诗》称“中谷”,谷中也。“多邦”之下云于尔御事,是于诸国治事者尽及之也。郑玄云:“王,周公也,周公居摄,命大事,则权称王。”惟名与器不可假人,周公自称为王,则是不为臣矣,大圣作则,岂为是乎?○传“凶害”至“之意”○正义曰:《释诂》云:“延,长也。洪,大也。”此害长大,败乱国家,经言惟我幼童人,谓损累之,故传加“累”字,累我童人,言其不可不诛之意。郑、王皆以“延”上属为句,言害不少,乃延长之。王肃又以“惟”为念,向下为义,大念我幼童子与继文武无穷之道。○传“言子”至“自责”○正义曰:“嗣”训继也。言子孙承继祖疆,境界则是无穷,大数长远,“卜世三十,卜年七百”,是长远也。○传“安人”至“者乎”○正义曰:民近而天远,以易而况难。天子必当至灵,至灵乃知天命,言己犹不能安民,明其不知天命。自责而谦。○传“前人”至“任重”○正义曰:成王前人,故为“文武”也。以涉水为喻,言求济者,在于布行大道,行天子之政也。文武有大功德,故受天命,又当布陈文武受命所行之事也。陈行天子之政,又陈文武所行之事。在此不忘大功。“大功”,大平之功也。言己所任至重,不得不奉天道行诛伐也。○传“天下”至“四国”○正义曰:王者征伐刑狱,象天震曜杀戮,则征伐者,天之所威用,谓诛恶是也。天有此道,王者用之。用之则开,不用则闭,言我不敢闭绝天之所下威用而不行之。既不敢不行,故将伐四国。○传“安天”至“可违”○正义曰:纣为昏虐,天下不安,言文王能安之,安天下之王谓文王也。“遗我大宝龟”者,天子宝藏神龟,疑则卜之。继天明道,就其命而行之,言卜吉则当行,不可违卜也。所以大宝龟皆得继天明者,以天道玄远,龟是神灵,能传天意以示吉凶,故疑则卜之,以继天明道。郑玄云:“时既卜,乃后出诰,故先云然。”

  曰:‘有大艰于西土,西土人亦不静,越兹蠢。’曰,语更端也。四国作大难于京师,西土人亦不安,于此蠢动。○蠢,尺允反。难,乃旦反,下同,又如字。殷小腆,诞敢纪其叙。言殷后小腆腆之禄父,大敢纪其王业,欲复之。○腆,他典反,马云:“至也。”诞,大旦反。父音甫,后同。天降威,知我国有疵,天下威,谓三叔流言,故禄父知我周国有疵病。○疵,在斯反,马云:“假也。”民不康。曰:‘予复。’反鄙我周邦。禄父言我殷当复,欺惑东国人,令不安,反鄙易我周家。道其罪无状。○令,力呈反。易,以豉反,下“其易”同。今蠢,今翼日,民献有十夫,予翼以于敉宁武图功。今天下蠢动,今之明日,四国人贤者有十夫来翼佐我周,用抚安武事,谋立其功。言人事先应。○敉,亡婢反。应,应对之应。我有大事休,朕卜并吉。大事,戎事也。人谋既从,卜又并吉,所以为美。○并,必政反,注及篇末同。 
  [疏]“曰有”至“并吉”○正义曰:上言为害不少,陈欲征之意,未说武庚之罪。更复发端言之曰,今四国叛逆,有大艰于西土。言作乱于东,与京师为难也。西土之人为此亦不得安静,于此人情皆蠢蠢然动。殷后小国腆腆然之禄父,大敢纪其王业之次叙,而欲兴复之。禄父所以敢然者,上天下威于三叔,以其流言欲下威诛之,禄父知我周国有此疵病,而欺惑东国人,令人不安。禄父谓人曰:“我殷复。”望得更为天子,反鄙易我周国。今天下蠢动,今之明日,四国民之贤者有十夫,不从叛逆,其来为我翼佐我周。于是用抚安武事,谋立其功。明禄父举事不当,得贤者叛来投我,为我谋用。是人事先应如此,则我有兵戎大事,征伐必休美矣。人谋既从,我卜又并吉,是其休也。言往必克敌安民之意,告众使知也。○传“曰语”至“蠢动”○正义曰:周公丁宁其事,止而复言,别加一“曰”,语更端也。下言“王曰”,此不言“王”,史详略耳。四国作逆于东,京师以为大艰,故言“作大难于京师”。“西土人亦不安”,亦如东方见其乱,不安也。《释诂》云:“蠢,动也。”郑云:“周民亦不定,其心骚动,言以兵应之。”当时京师无与应者,郑言妄耳。○传“言殷”至“复之”○正义曰:殷本天子之国,武庚比之为小,故言“小腆”,“腆”是小貌也。郑玄云:“腆谓小国也。”王肃云:“腆,主也,殷小主谓禄父也。”“大敢纪其王业”,经纪王业,望复之也。○传“天下”至“疵病”○正义曰:王肃云:“天降威者,谓三叔流言,当诛伐之。”言诛三叔是天下威也。《释诂》云:“疵,病也。”郑、王皆云:“知我国有疵病之瑕。”○传“禄父”至“无状”○正义曰:禄父以父罪,灭殷身亦当死,幸得继其先祀,宜荷天恩。反鄙薄轻易我周家,言其不识恩养,道其罪无状也。汉代止有“无状”之语,盖言其罪大无可形状也。近代已来遭重丧答人书云:“无状招祸”,是古人之遗语也。○传“今天”至“先应”○正义曰:武庚既叛,闻者皆惊,故“今天下蠢动”,谓闻叛之日也。“今之明日”,闻叛之明日。以“献”为贤,四国民内贤者十夫,来翼佐我周。十人史无姓名,直是在彼逆地,有先见之明,知彼必败,弃而归周。周公喜其来降,举以告众,谓之为贤,未必是大贤也。“用抚安武事,谋立其功”,用此十夫为之。将欲伐叛,而贤者即来,言人事先应也。○传“大事”至“为美”○正义曰:成十三年《左传》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今论伐叛,知“大事,戎事也”。十夫来翼,人谋既从,卜又并吉,所以为美,美即经之“休”也。既言其休,乃说我卜,并言以成此休之意。郑玄云:“卜并吉者,谓三龟皆从也。”王肃云:“何以言美?以三龟一习吉,是言并吉,证其休也。”与孔异矣。

  “肆予告我友邦君,越尹氏、庶士御事,以美,故告我友国诸侯,及于正官尹氏卿大夫、众士御治事者。言谋及之。曰:‘予得吉卜,予惟以尔庶邦,于伐殷逋播臣。’用汝众国,往伐殷逋亡之臣。谓禄父。○逋,布吾反。尔庶邦君,越庶士御事,罔不反曰:‘艰大。’汝众国上下无不反曰:“征伐四国为大难。”叙其情以戒之。民不静,亦惟在王宫邦君室。言四国不安,亦在天子诸侯教化之过。自责不能绥近以及远。越予小子,考翼不可征,王害不违卜。于我小子先卜敬成周道,若谓今四国不可征,则王室有害,故宜从卜。 
  [疏]“肆予告”至“违卜”○正义曰:以人从卜吉为美之故,故我告汝有邦国之君,及于尹氏卿大夫、众士治事者曰,我得吉卜,我惟与汝众国往伐殷逋亡播荡之臣。谓伐禄父也。汝国君及于众治事者,无不反我之意,相与言曰:“伐此四国,为难甚大。”言其不欲征也。汝不欲伐,罪我之由四国之民不安而叛者,亦惟在我天子王宫与邦君之室教化之过使之然。以此令汝难征,过事在我。虽然,于我小子,先考疑而卜之,欲敬成周道,若谓四国难大不可征,则于王室有害,不可违卜,宜从卜往征也。○传“以美”至“及之”○正义曰:“肆”训故也,承上“休”之下,以其东征必美之故,我告友国君以下共谋之。“尹氏”,即《顾命》云“百尹”氏也。“尹”,正也,诸官之正,谓卿大夫,故传言“及于正官尹氏卿大夫”。“尹氏”即官也,总呼大夫为官氏也。上文“大诰尔多邦”,越尔御事”,无“尹氏庶士”,下之“尔庶邦君,越庶士御事”亦无“尹氏”,惟此及下文施义二者详其文,馀略之,从可知也。○传“用汝”至“禄父”○正义曰:“逋”,逃也。“播”谓播荡逃亡之意。禄父殷君,谓之为“殷”。今日叛逆,是背周逃亡,故云用汝众国,往伐彼殷君于我周家逋逃亡叛之臣。谓禄父也。○传“汝众”至“戒之”○正义曰:王以卜吉之故,将以诸国伐殷,且彼诸国之情,必有不欲伐者,无不反我之意,相与言曰:“征伐四国为大难。”言其情必如此,叙其情以戒之,使勿然也。郑云:“汝国君及下群臣不与我同志者,无不反我之意,云:‘三监叛,其为难大。’”是言“反”者谓反上意,反是上意,则知“曰”者,相与言也。○传“言四”至“及远”○正义曰:“自责”惟当言天子教化之过,而并言诸侯者,化从天子布于诸侯,道之不行,亦邦君之咎,见庶邦亦有过,故并言之。教化之过在于君身,而云“王宫邦君室”者,宫室是行化之处,故指以言之。○传“于我”至“从卜”○正义曰:“翼”训敬也,于我小子,先自考卜,欲敬成周道。汝庶邦御事等,若谓今四国不可征,则周道不成,于王室有害,故宜从卜。“小子先卜”当谓初即位时,卜其欲成周道也。不可违卜,谓上“朕卜并吉”也。言欲征卜吉,当从卜征之。

  肆予冲人永思艰,曰,呜呼!允蠢鳏寡,哀哉!故我童人成王长思此难而叹曰:“信蠢动天下,使无妻无夫者受其害,可哀哉!”○鳏,故顽反。予造天役,遗大投艰于朕身。我周家为天下役事,遗我甚大,投此艰难于我身。言不得已。○予造,为也。马云:“遗也。”越予冲人,不卬自恤。义尔邦君,越尔多士、尹氏御事,言征四国,于我童人不惟自忧而已,乃欲施义于汝胤国君臣上下至御治事者。○卬,五刚反,我也。绥予曰:‘无毖于恤。不可不成乃宁考图功。’汝众国君臣,当安勉我曰:“无劳于忧,不可不成汝宁祖圣考文武所谋之功。”责其以善言之助。○毖音秘。 
  [疏]“肆予冲”至“图功”○正义曰:以汝等有难征之意,故我童子成王长思此难而叹曰:“呜呼!四国今叛,信蠢动天下,使鳏寡受害,尤可哀哉!我周家为天下役事,而遗我甚大,乃投此艰难于我身。此难须平,不可以已。今征四国,于我童人不惟自忧而已,乃欲施义于汝众国君,于汝多士尹氏治事之人。如此为汝计,汝君臣当安勉我曰:‘无劳于征伐之忧,我诸侯当往共征四国。汝王不可不成汝宁祖圣考所谋之功。’宜出此善言以助我。何谓违我不欲征也?”○传“我周”至“得已”○正义曰:为天子者,当役己以养天下,故“我国家为天下役事”,总言周家当救天下。此事遗我,故为甚大。以大役遗我,以为甚大,而又投掷此艰难之事于我身,谓当已之时有四国叛逆,言已职当静乱,不得以己也。○传“言征”至“事者”○正义曰:卬,我。恤,忧也。四国叛逆,害及众国,君得静乱,则为大美。言征四国,于我童人,不惟自忧而已。乃欲施义于汝众国君臣,言难除则义施也。○传“汝众”至“之助”○正义曰:绥,安也。毖,劳也。言我既施义于汝,汝众国君臣言得我之力,当安慰勉劝我曰:“无劳于忧。”令我无忧四国,众国自来征之。经言“宁”即文王,“考”即武王,故言“宁祖圣考”也。王以众国反己,乃复设为此言,责其无善言助己。

  已!予惟小子,不敢替上帝命。不敢废天命,言卜吉当必征之。天休于宁王,兴我小邦周,宁王惟卜用,克绥受兹命。言天美文王兴周者,以文王惟卜之用,故能安受此天命。明卜宜用。今天其相民,矧亦惟卜用。人献十夫,是天助民,况亦用卜乎?吉可知矣。亦亦文王。○相,息亮反。呜呼!天明畏,弼我丕丕基。”叹天之明德可畏,辅成我大大之基业。言卜不可违也。○畏如字,徐音威。 
  王曰:“尔惟旧人,尔丕克远省,尔知宁王若勤哉!特命久老之人,知文王故事者,大能远省识古事,汝知文王若彼之勤劳哉!目所亲见,法之又明。○省,息井反。天閟毖我成功所,予不敢不极卒宁王图事。閟,慎也。言天慎劳我周家成功所在,我不敢不极尽文王所谋之事。谓致太平。○閟音秘。肆予大化诱我友邦君,我欲极尽文王所谋,故大化天下,道我友国诸侯。天棐忱辞,其考我民,言我周家有大化诚辞,为天所辅,其成我民矣。○棐,徐音匪,又芳鬼反。忱,市林反。予曷其不于前宁人图功攸终?我何其不于前文王安人之道、谋立其功所终乎?天亦惟用勤毖我民,若有疾,天亦劳慎我民欲安之,如人有疾,欲已去之。予曷敢不于前宁人攸受休毕?”天欲安民,我何敢不于前文王所受美命终毕之? 
  [疏]“已予”至“丕基”○正义曰:既叙众国之情,告以必征之意:“已乎!我惟小子,不敢废上帝之命。卜吉不征,是废天命。从卜而兴,乃有故事。天休美于安天下之文王兴我小国周者,以安民之王,惟卜是用,以此之故,安受此上天之命。明卜宜用之。今天助民矣,十夫佐周,是天助也。人事既验,况亦如文王惟卜之用,吉可知矣。呜呼!而叹天之明德可畏也,辅成我周家大大之基业。卜既得吉,不可违也。”○传“人献”至“文王”○正义曰:天之助民,乃是常道,而云“民献十夫,是天助民”者,下云“亦惟十人,迪知上帝命”,故以民献十夫为天助民也。○“王曰尔”至“休毕”○正义曰:既述文王之事,王又命于众曰,汝惟久老之人,汝大能远省识古事,汝知宁王若此之勤劳哉!以老人目所亲见,必知之也。以文王勤劳如此,故天命慎劳来我周家,当至成功所在。天意既然,我不敢不极尽文王所谋之事。文王谋致太平,我欲尽行之。我欲尽文王所谋,故我大为教化,劝诱我所友国君,共伐叛逆。天既辅助我周家有大化诚辞,其必成就我之众民。天意既如此矣,我何其不于前文王安民之道、谋立其功之处所而终竟之乎?天亦惟劳慎我民,若人有疾病,而欲已去之。天意于民如此之急,我何敢不于前安人文王所受美命终毕之乎?以须终毕之故,故当诛除逆乱,安养下民,使之致太平。○传“閟慎”至“太平”○正义曰:“閟,慎”,《释诂》文。“天慎劳我周家”者,美其德当天心,慎惜又劳来劝勉之,使至成功所在,在于致太平也。天意欲使之然,我为文王子孙,敢不极尽文王所谋之事?文王本谋,谓致太平。○传“言我”至“民矣”○正义曰:《释诂》云:“棐,辅也。忱,诚也。”文承“大化”之下,知辅诚辞者,“言周家有大化诚辞,为天所辅”。“其成我民”,必为民除害,使得成也。○传“天亦”至“去之”○正义曰:“亦”者,亦民之义也。君民共为一体,天慎劳使成功,亦当勤劳民使安宁,故言“亦”也。如疾,欲已去之,言天急于民至甚也。○传“天欲”至“毕之”○正义曰:上云“卒宁王图事”,又云“图功攸终”,此云“攸受休毕”,“毕”,终也,三者文辞略同,义不甚异。天意惟言当终文王之业,须征逆乱之贼,周公重兵慎战,丁宁以劝民耳。

  王曰:“若昔朕其逝,朕言艰日思。顺古道,我其往东征矣。我所言国家之难备矣,日思念之。○日,人实反。难,乃旦反,下“为难”同。若考作室,既厎法,厥子乃弗肯堂,矧肯构?以作室喻治政也。父已致法,子乃不肯为堂基,况肯构立屋乎?不为其易,则难者可知。○厎,之履反。构,古候反。治,直吏反。厥父灾,厥子乃弗肯播,矧肯获?又以农喻。其父已灾耕其田,其子乃不肯播种,况肯收获乎?○灾,侧其反,草也,田一岁曰灾。获,户郭反。厥考翼,其肯曰:‘予有后,弗弃基?’其父敬事创业,而子不能继成其功,其肯言我有后,不弃我基业乎?今不正,是弃之。肆予曷敢不越卬敉宁王大命?作室农人,犹恶弃基,故我何敢不于今日抚循文王大命以征逆乎?○恶,乌路反。若兄考,乃有友伐厥子,民养其劝弗救。”若兄弟父子之家,乃有朋友来伐其子,民养其劝不救者,以子恶故。以此四国将诛而无救者,罪大故。 
  [疏]“王曰若”至“弗救”○正义曰:子孙成父祖之业,古道当然。王又言曰:“今顺古昔之道,我其往东征矣。我所言国家之难备矣,日日思念之。乃以作室为喻,若父作室,营建基趾,既致法矣,其子乃不肯为之堂,况肯构架成之乎?又以治田为喻,其父灾耕其田,杀其草,已堪下种矣,其子乃不肯布种,况肯收获乎?其此作室治田之父,乃是敬事之人,见其子如此,其肯言曰:‘我有后,不弃我基业乎?’必不肯为此言也。我若不终文武之谋,则文武之神亦如此耳,其肯道我不弃基业乎?作室农人犹恶弃其基业,故我何敢不于我身今日抚循安人之文王大命,以征讨叛逆乎?我今东征,无往不克,凡人兄及父与子弟为家长者,乃有朋友来伐其子,则民皆养其劝伐之心不救之。何则?以子恶故也。以逾伐四国,虽亲如父兄,亦无救之者,以君恶故也。”言罪大不可不诛,无救所以必克也。顾氏以上“不卬自恤”传云“不惟自忧”,遂皆以“卬”为惟。但“卬”之为惟,非是正训,观孔意亦以不“卬”为惟义也。○传“又以”至“获乎”○正义曰:上言作室,此言治田,其取喻一也。上言“若考作室,既厎法”,此类上文,当云“若父为农,既耕田”,从上省文耳。“灾”谓杀草,故治田一岁曰灾,言其始杀草也。“播”谓布种,后稷播殖百谷是也。定本云“矧弗肯构”、“矧弗肯获”,皆有“弗”字,检孔传所解,“弗”为衍字。○传“其父”至“弃之”○正义曰:治田作室,为喻既同,故以此经结上二事。郑、王本于“矧肯构”下亦有此一经,然取喻既同,不应重出。盖先儒见下有而上无,谓其脱而妄增之。○传“若兄”至“大故”○正义曰:此经大意,言兄不救弟,父不救子,发首“兄考”备文,“伐厥子”,不言“弟”,互相发见,传言“兄弟父子之家”以足之。“民养其劝”,“民”谓父兄,为家长者也,养其心不退止也。

  王曰:“呜呼!肆哉!尔庶邦君,越尔御事。叹今伐四国必克之故,以告诸侯及臣下御治事者。爽邦由哲,亦惟十人,迪知上帝命。言其故,有明国事、用智道十人蹈知天命。谓人献十夫来佐周。越天棐忱,尔时罔敢易法,矧今天降戾于周邦?于天辅诚,汝天下是知无敢易天法,况今天下罪于周,使四国叛乎?惟大艰人,诞邻胥伐于厥室,尔亦不知天命不易。惟大为难之人,谓三叔也。大近相伐于其室家,谓叛逆也。若不早诛汝,天下亦不知天命之不易也。○易,以豉反。 
  [疏]“王曰鸣”至“不易”○正义曰:既言四国无救之者,王曰,又言叹今伐四国必克之故,告汝众国君,及于汝治事之臣。所以知必克者,故有明国事、用智道者,亦惟有十人,匆人皆蹈知上天之命。谓民献十夫来佐周家,此人既来,克之必也。于我天辅诚信之故,汝天下是知无敢变易天法者,若易法无信,则上天不辅,故无敢易法也。况今天下罪于周国,使四国叛逆。惟大为难之人,谓三叔等,大近相伐于其室家,自欲拔本塞源,反害周室,是其为易天法也。彼变易天法,若不早诛之,汝天下亦不知天命之不可变易也。○传“言其”至“佐周”○正义曰:此其必克之故也。“爽”,明也。“由”,用也。“有明国事、用智道”,言其有贤德也。蹈天者,识天命而履行之。此言“十人”,谓上文民献十夫来佐周家者。此是贤人,贤人既来,彼无所与,是必克之效也。王肃云:“我未伐而知民弗救者,以民十夫用知天命故也。”○传“于天”至“叛乎”○正义曰:“于天辅诚”,言天之所辅,必是诚信。汝天下于是观之,始知无敢变易天法。若易天法,则天不辅之,况今天下罪于周,使四国叛乎?以小况大,易法犹尚不可,况叛逆乎?○传“惟大”至“不易”○正义曰:以下句言相伐于其室家,室家自相伐,知“惟大为难之人,谓三叔也”。“大近相伐于其室家”者,三叔为周室至亲,而举兵作乱,是室家自相伐。为叛逆之罪,是变易天法之极,若汝诸国不肯诛之,是汝天下亦不知天命之不可变易也。王肃云:“惟大为难之人,谓管蔡也。大近相伐于其室家,明不可不诛也。管蔡犯天诛而汝不欲伐,则亦不知天命之不易也。”

  予永念曰,天惟丧殷,若穑夫,予曷敢不终朕亩?稼穑之夫,除草养苗。我长念天亡殷恶主,亦犹是矣。我何敢不顺天,终竟我垄亩乎?言当灭殷。○垄,力勇反。天亦惟休于前宁人,予曷其极卜,敢弗于从?天亦惟美于文王受命,我何其极卜法,敢不于从?言必从也。率宁人有指疆土,矧今卜并吉?循文王所有指意以安疆土则善矣,况今卜并吉乎?言不可不从。肆朕诞以尔东征。天命不僣,卜陈惟若兹。”以卜吉之故,大以汝众东征四国。天命不僣差,卜兆陈列惟若此吉,必克之,不可不勉。 
  [疏]“予永”至“若兹”○正义曰:所以必当诛四国者,我长思念之曰,天惟丧亡殷国者,若稼穑之夫,务去草也,天意既然,我何敢不终我垄亩也?言秽草尽须除去,殷馀皆当殄灭也。天亦惟美于前宁人文王,我何其极文王卜法,敢不于是从乎?言必从之也。我循彼宁人所有旨意以安疆上,不待卜筮,便即东征,已自善矣,况今卜东征而龟并吉?以吉之故,我大以尔东征四国。天命必不僣差,卜兆陈列惟若此吉,不可不从卜,不可不勉力也。○传“天亦”至“必从”○正义曰:“天亦惟美于文王受命”,言文王德当天心,天每事美之,故得受天命,是文王之德大美也。文王用卜,能受天命,今于我何其穷极文王卜法,敢不从乎?言必从文王卜也。○传“循文”至“不从”○正义曰:文王之旨意,欲今天下疆土皆得其宜。有叛逆者,自然须平定之。我直循彼文王所有旨意伐叛,则已善矣,不必须卜筮也,况今卜并吉乎?言不可不从也。王肃云:“顺文王安人之道,有旨意尽天下疆土使皆得其所,不必须卜筮也,况今卜三龟皆吉,明不可不从也。”○传“以卜”至“不勉”○正义曰:“天命不僣”,天意去恶与善,其事必不僣差,言我善而彼恶也。“卜兆陈列惟若此吉”,言往必克之,不可不勉力也。   


  成王既黜殷命,杀武庚,一名禄父。命微子启代殷后,启知纣必亡而奔周,命为宋公,为汤后。作《微子之命》。封命之书。 
  [疏]“成王”至“之命”○正义曰:成王既黜殷君之命,杀武庚,乃命微子启代武庚为殷后,为书命之。史叙其事,作《微子之命》。“黜殷命”,谓绝其爵也。“杀武庚”,谓诛其身也。○传“启知”至“汤后”○正义曰:启知纣必亡,告父师少师而遁于荒野,“微子作诰”是其事也。武王既克纣,微子乃归之,非去纣即奔周也。传言得封之由,故言其“奔周”耳。僖六年《左传》云,许僖公见楚子,“面缚衔璧,大夫衰绖,士舆榇。楚子问诸逢伯,对曰:‘昔武王克殷,微子启如是。武王亲释其缚,受其璧而祓之。焚其榇,礼而命之,使复其所。’”《史记·宋世家》云:“武王克殷,微子启乃持其祭器造于军门,肉袒面缚,左牵羊,右把茅,膝行而前以告。武王乃释微子,复其位如故。”是言微子克殷始归周也。马迁之书,辞多错谬,“面缚”缚手于后,故口衔其璧,又安得“左牵羊,右把茅”也?要言归周之事是其实耳。《乐记》云,武王克殷,既下车,投殷之后于宋。则传言复其位者,以其自缚为囚,释之使从本爵,复其卿大夫之位。及下车即封于宋,以其终为殷后,故《乐记》云“投殷之后”,尔时未为殷之后也。微子初封于宋,不知何爵,此时因旧宋命之为公,令为汤后,使祀汤耳,不继纣也。

  微子之命称其本爵以名篇。 
  [疏]“微子之命”○正义曰:令写命书之辞以为此篇,《君陈》、《君牙》、《冏命》皆此类也。

  王若曰:“猷!殷王元子,微子,帝乙元子,故顺道本而称之。惟稽古,崇德象贤。惟考古典,有尊德象贤之义。言今法之。统承先王,修其礼物,言二王之后,各修其典礼,正朔服色,与时王并通三统。○正音政。作宾于王家,与国咸休,永世无穷。为时王宾客,与时皆美,长世无竟。呜呼!乃祖成汤,克齐圣广渊,言汝祖成汤能齐德圣达广大深远,泽流后世。皇天眷佑,诞受厥命。大天眷顾汤,佑助之,大受其命。谓天命。抚民以宽,除其邪虐,抚民以宽政,放桀邪虐。汤之德。功加于时,德垂后裔。言汤立功加于当时,德泽垂及后世。裔,末也。尔惟践修厥猷,旧有令闻,汝微子,言能践汤德,久有善誉,昭闻远近。○令闻,如字,又音问。恪慎克孝,肃恭神人。予嘉乃德,曰笃不忘。言微子敬慎能孝,严恭神人,故我善汝德,谓厚不可忘。○笃,本又作竺,东谷反。 
  [疏]“王若曰猷殷王元子”○正义曰:王顺道而言曰:“今以大道告汝殷王首子。”告之以下辞也。“曰猷”,如《大诰》,言以道诰之。○传“微子”至“称之”○正义曰:《吕氏春秋·仲冬纪》云:“纣之母生微子启与仲衍,尚为妾,已而为妻后生纣。纣父欲立启为太子,太史据法而争之曰:‘有妻之子,又不可立妾之子。’故纣为后。”郑云:“微子启,纣同母庶兄也。若,顺也。猷,道也。以其本是元子,故顺道本而称之。”《释诂》云:“元、首,始也。”《易》曰:“元者,善之长也。”○传“言二”至“三统”○正义曰:《郊特牲》云:“天子存二代之后,犹尊贤也。尊贤不过二代。”《书传》云:“王者存二王之后,与己为三,所以通三统,立三正。周人以日至为正,殷人以日至后三十日为正,夏人以日至后六十日为正。天有三统,土有三王,三王者,所以统天下也。”《礼运》云:“杞之郊也,禹也。宋之郊也,契也。”是二王后为郊祭天,以其祖配之。郑云:“所存二王后者,命使郊天,以天子礼祭其始祖受命之王,自行其正朔服色,此谓通天三统,是立二王后之义也。”此命首言“稽古”,则立先代之后,自古而有此法,不知从何代然也。孔意自夏以上不必改正,纵使正朔不改,典礼服色自当异也。○“曰笃不忘”○正义曰:僖十二年《左传》王命管仲之辞曰“谓督不忘”,则“曰”亦谓义。孔训“笃”为厚,故传云“谓厚不可忘”。杜预以“督”为正,可谓正而不可忘也。  上帝时歆,下民祗协,庸建尔于上公,尹兹东夏。孝恭之人,祭祀则神歆享,施令则人敬和,用是封立汝于上公之位,正此东方华夏之国。宋在京师东。○歆,许今反。钦哉!往敷乃训,慎乃服命,率由典常,以蕃王室。敬哉,敬其为君之德。往临人布汝教训,慎汝祖服命数,循用旧典,无失其常,以蕃屏周室。戒之。 
  [疏]“慎乃服命”○正义曰:传言“慎汝祖服命数”,谓祭汤庙得用天子之礼,服其殷之本服,命则上公九命,当慎之,无使乖礼制也。

  弘乃烈祖,律乃有民,永绥厥位,毗予一人。大汝烈祖成汤之道,以法度齐汝所有之人,则长安其位,以辅我一人。言上下同荣庆。○毗,房脂反。世世享德,万邦作式,言微子累世享德,不忝厥祖,虽同公侯,而特为万国法式。俾我有周无斁。汝世世享德,则使我有周好汝无厌。○俾,必尔反。斁音亦。好,呼报反。厌,于艳反。呜呼!往哉惟休,无替朕命。”叹其德,遣往之国。言当惟为美政,无废我命。 
  唐叔得禾,异亩同颖,唐叔,成王母弟。食邑内得异禾也。亩,垄。颖,穗也。禾各生一垄而合为一穗。○颖,役领反。穗,似醉反,本亦作遂。献诸天子。拔而贡之。王命唐叔归周公于东,异亩同颖,天下和同之象,周公之德所致。周公东征未还,故命唐叔以禾归周公。唐叔后封晋。作《归禾》。亡。 
  [疏]“唐叔”至“归禾”○正义曰:成王母弟唐叔,于其食邑之内得禾,下异亩垄,上同颖穗,以其有异,拔而贡于天子,以为周公德所感致。于时周公东征未反,王命唐叔归周公于东,命有言辞。史叙其事,作《归禾》之篇。○传“唐叔”至“一德”○正义曰:昭十五年《左传》云:“叔父唐叔,成王之母弟。”指言“唐叔得禾”,知其“所食邑内得异禾”也。唐叔食邑,书传无文。《诗》述后稷种禾,于“实秀”之下乃言“实颖”,《毛传》云“颖垂”,言穗重而垂,是“颖”为穗也。“禾各生一垄而合为一穗”,言其异也。《书传》云:“成王之时,有三苗贯桑叶而生,同为一穗,其大盈车,长几充箱,民得而上诸成王。”下传云“拔而贡之”,若是盈车之穗,不可手拔而贡,孔不用《书传》为说也。○传“异亩”至“封晋”○正义曰:禾者,和也,异亩同颖,是天下和同之象,成王以为周公德所感致。于时周公东征未还,故命唐叔以禾归周公于东也。归禾年月,史传无文,不知在启金縢之先后也。王启金縢,正当禾熟之月。若是前年得之,于时王疑未解,必不肯归周公。当是启金縢之后,喜得东土和平而有此应,故以归周公也。唐叔后封于晋,经史多矣,传言此者,欲见此时未封,知在邑内得之。昭元年《左传》称“成王灭唐,而封太叔焉”,所灭之唐即晋国是也。然则得禾之时,未封于唐,从后称之为“唐叔”耳。

  周公既得命禾,旅天子之命,已得唐叔之禾,遂陈成王归禾之命,而推美成王。善则称君。作《嘉禾》。天下和同,政之善者,故周公作书以“嘉禾”名篇告天下。亡。 
  [疏]“周公”至“嘉禾”○正义曰:周公既得王所命禾,乃陈天子归禾之命为文辞,称此禾之善,推美于成王。史叙其事,作《嘉禾》之篇。○传“已得”至“称君”○正义曰:郑云“受王归已禾之命与其禾”,以为既得命,“禾”谓复得禾,义当然矣。成王归禾之命必归美周公,周公陈归禾之命又推美成王,是“善则称君”之义也。“善则称君”,《坊记》文也。○传“天下”至“下亡”○正义曰:“嘉”训善也,言此禾之善,故以善禾名篇。陈天子之命,故当布告天下,此以善禾为书之篇名,后世同颖之禾遂名为“嘉禾”,由此也。二篇东征未还时事,微子受命应在此篇后。篇在前者,盖先封微子,后布此书故也。   


  成王既伐管叔、蔡叔,灭三监。以殷馀民封康叔,以三监之民国康叔为卫侯,周公惩其数叛,故使贤母弟主之。○数叛,上所角反,下亦作畔。作《康诰》、《酒诰》、《梓材》。 
  康诰命康叔之诰。康,圻内国名。叔,封字。○梓音子。圻,具依反。 
  [疏]“成王”至“康诰”○正义曰:既伐叛人三监之管叔、蔡叔等,以殷馀民国康叔为卫侯,周公以王命戒之,作《康诰》、《酒诰》、《梓材》三篇之书也。其《酒诰》、《梓材》亦戒康叔,但因事而分之。然《康诰》戒以德刑,又以化纣嗜酒,故次以《酒诰》,卒若梓人之治材为器为善政以结之。○传“以三”至“主之”○正义曰:此序亦与上相顾为首引。初言“三监叛”,又言“黜殷命”,此云“既伐管叔、蔡叔”,言“以殷馀民”,圻内之馀民,故云“以三监之民国康叔为卫侯”。然古字“邦”、“封”同,故汉有上邦、下邦县,“邦”字如“封”字,此亦云“邦康叔”,若《分器》序云“邦诸侯”,故云“国康叔”。并以三监之地封之者,周公惩其数叛,故使贤母弟主之。此始一叛而云“数叛”者,以六州之众悉来归周,殷之顽民叛逆天命,至今又叛,据周言之,故云“数叛”。故《多方》云:“尔乃不大宅天命,尔乃屑播天命。”以不从天命,故云“叛”也。古者大国不过百里,《周礼》上公五百里,侯四百里,孟轲有所不信。《费誓》注云,伯禽率七百里之内附庸诸侯,则鲁犹非七百里之封。而康叔封千里者,康叔时为方伯,殷之圻内诸侯并属之,故得总言“三监”,且其实地不方平,计亦不能大于鲁也。故《左传》云:“宋、卫,吾匹也。”又曰:“寡君未尝后卫君。”且言千里,亦大率言之耳。何者?邢在襄国,河内即东圻之限,故以赐诸侯西山,即有黎、潞、河、济之西,以曹地约有千里也。以此郑云:“初封于卫,至子孙而并邶、鄘也。”其《地理志》邶、鄘之民皆迁,分卫民于邶、鄘,故异国而同风,所以《诗》分为三。孔与同否未明也。既三年灭三监,七年始封康叔,则于其间更遣人镇守,自不知名号耳。○传“命康叔”至“封字”○正义曰:以定四年《左传》祝佗云“命以《康诰》”,故以为“命康叔之诰”。知“康,圻内国名”者,以管、蔡、郕、霍皆国名,则康亦国名而在圻内。马、王亦然,惟郑玄以康为谥号,以《史记·世家》云“生康伯”故也。则孔以康伯为号谥,而康叔之“康”犹为国,而号谥不见耳。  惟三月哉生魄,周公摄政七年三月。始生魄,月十六日,明消而魄生。○魄,字又作{白鬼},普白反,马云:“{白鬼},朏也,谓月三日始生兆朏,名曰魄。”周公初基,作新大邑于东国洛,四方民大和会。初造基,建作王城大都邑于东国洛汭,居天下上中,四方之民大和悦而集会。○汭,如锐反。侯、甸、男邦、采、卫,百工播民和,见士于周。此五服诸侯,服五百里。侯服去王城千里,甸服千五百里,男服去王城二千里,采服二千五百里,卫服三千里,与《禹贡》异制。五服之百官,播率其民和悦,并见即事于周。周公咸勤,乃洪大诰治。周公皆劳勉五服之,人遂乃因大封命,大诰以治道。○陆云:“乃洪治同,一本作‘周公乃洪大诰治’。”劳,力报反。 
  [疏]“惟三”至“诰治”○正义曰:言惟以周公摄政七年之三月,始明死而生魄,月十六日己未,于时周公初造基趾,作新大邑于东国洛水之汭,四方之民大和悦而集会,言政治也。此所集之民,即侯、甸、男、采、卫五服。百官播率其民和悦,并见即事于周之东国,而周公皆慰劳劝勉之。乃因大封命以康叔为卫侯,大诰以治道。○传“周公”至“魄生”○正义曰:知“周公摄政七年之三月”者,以《洛诰》即七年反政而言新邑营及献卜之事,与《召诰》参同,俱为七年,此亦言作新邑,又同《召诰》,故知七年三月也。若然,《书传》云四年建卫侯而封康叔,五年营成洛邑,六年制礼作乐。《明堂位》云“昔者周公朝诸侯于明堂之位”,即云“颁度量,而天下大服”,又云“六年制礼作乐”,是六年已有明堂在洛邑而朝诸侯。言六年已作洛邑而有明堂者,《礼记》后儒所录,《书传》伏生所造,皆孔所不用。始生魄,月十六日戊午,社于新邑之明日。“魄”与“明”反,故云“明消而魄生”。○传“初造”至“集会”○正义曰:所以初基东国洛者,以天下土中故也。其《召诰》与《大司徒》文之所出。《释言》云:“集,会也。”以主治民,故民服悦而见大平也。“初基”者,谓初始营建基址,作此新邑,此史总序言之。郑以为此时未作新邑,而以“基”为谋,大不辞矣。○传“此五”至“于周”○正义曰:“男”下独有“邦”,以五服男居其中,故举中则五服皆有“邦”可知,言“邦”见其国君焉。以《大司马职》《大行人》,故知五服,“服五百里”。《禹贡》五服通王畿,此在畿外,去王城五百里,故每畿计之,至卫服三千里,言“与《禹贡》异制”也,通王畿与不通为异。以此计畿之均,故须土中。若然,黄帝与帝喾居偃师,馀非土中者,自出当时之宜。实在土中,因得而美善之也。不见要服者,郑云:“以远于役事而恒阙焉。”君行必有臣从,即卿大夫及士,见亦主其劳,故云五服之内,百官播率其民和悦即事。以土功劳事,民之所苦也,而此和悦,见太平也。而《书传》云:“示之以力役,其民犹至,况导之以礼乐乎?”是也。○传“周公”至“治道”○正义曰:太保以戊申至,七月庚戌,已云“庶殷攻位于洛汭”,则庶殷先与之期于前至也。周公以十三日乙卯“朝至于洛,则达观于新邑营”,此日当勉其民,此因命而并言之。序云“邦康叔”,“洪”,大也,为大封命大诰康叔以治道也。郑玄以“洪”为代,言周公代成王诰。何故代诰而反诰王,呼之曰“孟侯”?为不辞矣。

  王若曰:“孟侯,朕其弟,小子封。周公称成王命,顺康叔之德,命为孟侯。孟,长也。五侯之长,谓方伯,使康叔为之。言王使我命其弟封。封,康叔名。称小子,明当受教训。○长,丁丈反,下同。惟乃丕显考文王,克明德慎罚,惟汝大明父文王,能显用俊德,慎去刑罚,以为教首。○去,羌吕反,下“欲去”、“去疾”同。不敢侮鳏寡,庸庸,祇祇,威威,显民。惠恤穷民,不慢鳏夫寡妇,用可用,敬可敬,刑可刑,明此道以示民。用肇造我区夏,越我一二邦以修。用此明德慎罚之道,始为政于我区域诸夏,故于我一二邦皆以修治。我西土惟时怙冒,闻于上帝,帝休。我西土岐周,惟是怙恃文王之道,故其政教冒被四表,上闻于天,天美其治。○怙音户。冒,莫报反,覆也。闻如字,徐又音问。天乃大命文王,殪戎殷,诞受厥命,天美文王,乃大命之杀兵殷,大受其王命。谓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授武王。○殪,于计反。越厥邦厥民,惟时叙。于其国,于其民,惟是次序,皆文王教。乃寡兄勖,肆汝小子封,在兹东土。”汝寡有之兄武王,勉行文王之道,故汝小子封得在此东土为诸侯。○勖,许玉反。 
  [疏]“王若”至“东土”○正义曰:言周公称成王命,顺康叔之德而言曰:“命汝为孟侯。王又使我教命其弟小子封。其所教命者,惟汝大明德之父文王,能显用俊德,慎去刑罚,以为教首。故惠恤穷民,不侮慢鳏夫寡妇,况贵强乎?其明德,用可用,敬可敬,其慎罚,威可威者,显此道以示民。用此道,故始为政于我区域诸夏,由是于我一二诸国渐以修治也。上政既修,我西土惟是怙恃文王之道,故其政教冒被四表,闻于上天,天美其治道。以此上天乃大命文王以诛杀之道,用兵除害于殷,大受其王命,三分天下而有其二也。其所受二分者,于其国,于其民,惟是皆有次序,以文王之德故也。汝寡有之兄武王,勉行文王之道,故受命克殷,今汝小子封故得在此东土为诸侯。是文王之道,明德慎罚,既用受命,武王无所复加,以为勉行,所以汝必法之。”○传“周公”至“教训”○正义曰:以“曰”者为命辞,故曰“周公称成王命,顺康叔之德,命为孟侯。孟,长也。五侯之长,谓方伯”。使康叔为之长者,即州牧也。“五侯之长”,五等诸侯之长也。而《左传》云:“五侯九伯,汝实征之。”彼谓上公之伯,故征九伯。而此“五侯”当州牧之“五侯”,与彼不同。《王制》有连、属、率、伯也,孔以五侯亦方伯,则四方者皆可为方伯,而此方伯自是州牧也。康叔以母弟令德受大国封命,固非卒及连、属也。虞夏及周既有牧,又《离骚》云“伯昌作牧”,殷亦有牧,伯四代皆通也,非如郑玄云“殷之州长曰伯”。以“称小子”为幼弱,故“明当受教训”,故云“使我命其弟”,为亲亲而使我用戒故也。此指命康叔为之,而郑以总告诸侯,依《略说》以太子十八为孟侯而呼成王。既礼制无文,义理骈曲,岂周公自许天子,以王为孟侯?皆不可信也。○传“惟汝”至“教首”○正义曰:以近而可法,不过子之法父,故举文王也。法者不过除恶行善,故云“明德慎罚”也。○传“惠恤”至“示民”○正义曰:“用可用,敬可敬”,即“明德”也。“用可用”谓小德小官,“敬可敬”谓大德大官,“刑可刑”谓“慎罚”也。○传“天美”至“武王”○正义曰:“天美文王,乃天命之杀兵殷”者,“殪”,杀也,“戎”,兵也,用诛杀之道以兵患殷。文王以伐殷事未卒而言“杀兵殷”者,谓三分有二,为灭殷之资也。

  王曰:“呜呼!封,汝念哉!念我所以告汝之言。今民将在祇遹乃文考,绍闻衣德言。今治民将在敬循汝文德之父,继其所闻,服行其德言,以为政教。○遹音聿,又音述,马绍:“述也。”衣如字,徐于既反。往敷求于殷先哲王,用保乂民。汝往之国,当布求殷先智王之道,用安治民。汝丕远惟商耇成人,宅心知训。汝当大远求商家耇老成人之道,常以居心,则知训民。○耇音狗。别求闻由古先哲王,用康保民。又当别求所闻父兄用古先智王之道,用其安者以安民。弘于天,若德裕乃身,不废在王命。”大于天,为顺德,则不见废,常在王命。 
  [疏]“王曰呜呼封汝”至“王命”○正义曰:既言文王“明德慎罚”之训,武王尚行之,汝既得为君,方别陈明德之事,故称王命而言曰:“呜呼!封,汝常念我所以告汝之言哉!今治民所行,将在敬循汝文德之父,继其所闻者,服行其德言,以为政教。汝往之国,当分布求于殷先智王之道,用安治民。不但法其先君,汝又当须大远求商家耇老成人之道,居之于心,即知训民矣。其外又更当别求所闻父兄用古先智王之道,用其安者以安民。即古虞夏之道也。人事既然,又阐大于天之道而为顺德,又加之宽容,则汝身不见废,常在王命。”○传“今治”至“政教”○正义曰:“继其所闻,服行其德言”者,谓文王先有所闻善事,今令康叔继续其文王所闻善事,被服而施行其德言,以为政教也。○传“汝当”至“训民”○正义曰:上云“敷求殷先哲王”,谓求殷之贤君,此言“求商家耇老成人”,谓求殷之贤臣。“大远”者,备遍求之。○传“又当”至“安民”○正义曰:以父兄乃所居殷外,故云“别求”。上只言“遹乃文考”,并言“兄”者,以上云“寡兄勖”,则以文武道同,言文可以兼武,故并言“父兄”也。“古先哲王”,郑云:“虞夏也。”孔亦当然。以上代与今事远,不可以同,故言“用其安者”。○传“大于”至“王命”○正义曰:以天道人用而光大之,故因云“大”也。其文王及殷古先哲王,与天其道不异,以前后圣迹虽殊,同天不二也。以康叔亚圣大贤,治殷馀恶,故使之用天道为顺德也。  王曰:“呜呼!小子封,恫瘝乃身,敬哉!恫,痛。瘝,病。治民务除恶政,当如痛病在汝身欲去之,敬行我言。○恫音通,又敕动反。敕,古顽反。天畏棐忱,民情大可见,小人难保。天德可畏,以其辅诚。人情大可见,以小人难安。○棐音匪,又芳鬼反。忱,巿林反。往尽乃心,无康好逸豫,乃其乂民。往当尽汝心为政,无自安好逸豫宽身,其乃治民。○尽,徐子忍反。好,呼报反。我闻曰:‘怨不在大,亦不在小,惠不惠,懋不懋。’不在大,起于小;不在小,小至于大。言怨不可为,故当使不顺者顺,不勉者勉。○懋音茂。已!汝惟小子,乃服惟弘王,应保殷民,已乎!汝惟小子,乃当服行德政,惟弘大王道,上以应天,下以安我所受殷之民众。○应,应对之应,注同,徐于甑反。亦惟助王宅天命,作新民。”弘王道,安殷民,亦所以惟助王者居顺天命,为民日新之教。 
  [疏]“王曰呜呼小”至“新民”○正义曰:所明而云行天人之德者,其要在于治民,故言王曰:“呜呼!小子封,治民为善而除恶政,当如痛病在汝身欲去之,敬行我言哉!所以去恶政者,以天德可畏者,以其辅诚故也。以民情大率可见,所以可见者,以小人难保也。安之既难,其往治之,当尽汝心为政,无自安好逸豫而宽纵,乃其可以治民。我闻名遗言曰,人之怨不在事大,或由小事而起。虽由小事而起,亦不恒在事小,因小至大。是为民所怨,事不可为。当使施顺,令不顺者顺。勉力劝行,令不勉者勉。则其怨小大都消,令汝消怨者。已乎!汝惟小子,乃当服行政德,惟弘大王道,上以应天,下以安我所受殷民。不但汝身所当行,此亦惟助王者居顺天命,为民日新之教。”○传“恫痛”至“我言”○正义曰:“恫”声类于痛,故“恫”为痛也。“瘝,病”,《释诂》文。以痛病在汝身以述治民,故务除恶政如已病也。戒之而言“敬”,故知“敬行我言”也。郑玄云:“刑罚及已为痛病。”其义不及去恶若已病也。○传“天德”至“难安”○正义曰:人情所以大可见者,以小人难安为可见,故须安之。○传“不在”至“者勉”○正义曰:以致怨恐谓由大恶,故云“不在大,起于小”,言怨由小事起。“不在小”者,谓为怨不恒在小,言其初小,渐至于大怨,故使不顺者顺,不勉者勉,其怨自消也。○传“弘王”至“之教”○正义曰:“亦所以惟助王”者,言非直康叔身行有益,亦惟助王者居顺天命,为民日新之教,谓渐致太平,政教日日益新也。

  王曰:“呜呼!封,敬明乃罚。叹而敕之,凡行刑罚,汝必敬明之。欲其重慎。人有小罪,非眚,乃惟终,自作不典,式尔,小罪非过失,乃惟终身行之,自为不常,用犯汝。○眚,所领反,本亦作省。有厥罪小,乃不可不杀。乃有大罪,非终,乃惟眚灾,适尔,既道极厥辜,时乃不可杀。”汝尽听讼之理以极其罪,是人所犯,亦不可杀,当以罚宥论之。○宥,于救反。 
  [疏]“王曰呜呼封敬”至“可杀”○正义曰:以上既言“明德”之理,故此又云“慎罚”之义,而王言曰:“呜呼!封,又当敬明汝所行刑罚,须明其犯意。人有小罪,非过误为之,乃惟终身自为不常之行,用犯汝,如此者,有其罪小,乃不可不杀,以故犯而不可赦。若人乃有大罪,非终行之,乃惟过误为之,以此故,汝当尽断狱之道以穷极其罪,是人所犯,乃不可以杀,当以罚宥论之,以误故也。即原心定罪,断狱之本,所以须敬明之也。”

  王曰:“呜呼!封,有叙,时乃大明服,叹政教有次叙,是乃治理大明,则民服。惟民其敕懋和。民既服化,乃其自敕正勉为和。若有疾,惟民其毕弃咎。化恶为善,如欲去疾,治之以理,则惟民其尽弃恶修善。○咎,其九反。若保赤子,惟民其康乂。爱养纫宴安孩儿赤子,不失其欲,惟民其皆安治。○孩,亥才反。非汝封刑人杀人,言得刑杀罪人。无或刑人杀人。无以得刑杀人,而有妄刑杀非辜者。非汝封又曰劓刵人,劓,截鼻。刵,截耳。刑之轻者,亦言所得行。○劓,鱼器反。刵,如志反。无或劓刵人。”所以举轻以戒,为人轻行之。 
  [疏]“王曰呜呼封有”至“刵人”○正义曰:以刑者政之助,不得已即用之;非情好杀害,故又本于政不可以滥刑,而王言曰:“呜呼!封,欲正刑之本,要而汝政教有次序,是乃治理大明则民服。惟民既服从化,其自敕正勉力而平和。然政之化恶为善,若有病而欲去之,治之以理,则惟民其尽弃恶而修善。言爱养人阳母之安赤子,惟民为善,其皆安治。为政保民之如此,不可行以淫刑,岂非汝封得刑人杀人乎?言得刑杀不可以得故,而有滥刑人杀人无辜也。非汝封又曰劓刵人,无以得故,而有所滥劓刵人之无罪者也。”○传“化恶”至“修善”○正义曰:人之有疾,治之以理则疾去。人之有恶,化之以道则恶除。○传“爱养”至“安治”○正义曰:既去恶,乃须爱养之为善,人为上养,则化所行,故言其皆安治。子生赤色,故言“赤子”。○传“劓截”至“得行”○正义曰:以国君故得专刑杀于国中,而不可滥其刑,即墨、劓、剕、宫也。“劓”在五刑为截鼻,而有“刵”者,《周官》五刑所无,而《吕刑》亦云“劓刵”,《易·噬嗑》上九云“何校灭耳”。郑玄以臣从君坐之刑,孔意然否未明,要有刵而不在五刑之类。言“又曰”者,周公述康叔,岂非“汝封”又自言曰得劓刵人?此“又曰”者,述康叔之“又曰”。  王曰:“外事,汝陈时臬,司师,兹殷罚有伦。”言外土诸侯奉王事,汝当布陈是法,司牧其众,及此殷家刑罚有伦理者兼用之。○臬,鱼列反。又曰:“要囚,服念五六日,至于旬时,丕蔽要囚。”要囚,谓察其要辞以断狱。既得其辞,服膺思念五六日,至于十日,至于三月,乃大断之。言必反覆思念,重刑之至也。○要,于宵反。蔽,必世反。断,丁乱反,下及篇末同。覆,芳服反。 
  [疏]“王曰外事”至“要囚”○正义曰:言不滥刑,不但国内,而王言曰:“若外土诸侯奉王事以至汝,汝当布陈是刑法以司牧其众,及此殷家刑罚有伦理者兼用之。”周公又重言曰:“既用刑法,要察囚情,得其要辞,以断其狱。当须服膺思念之,五日六日,次至于十日,远至于三月,一时乃大断囚之要辞。”言必反覆重之如此,乃得无滥故耳。○传“言外”至“用之”○正义曰:外土以狱事上于州牧之官,为奉土事,汝当用刑书,为布陈是刑法,为司牧其众,故受而听之。既卫居殷墟,又周承于殷后,刑书相因,故兼用其有理者。谓当时刑书,或无正条,而殷有故事,可兼用,若今律无条,求故事之比也。“臬”为准限之义,故为法也。○传“要囚”至“之至”○正义曰:言“要囚”,明取要辞于囚以思讫事定,故言“乃大断之”。多至三月,故云“反覆思念,重刑之至”。顾氏云:“‘又曰’者,周公重言之也。”

  王曰:“汝陈时臬事,罚蔽殷彝,陈是法事,其刑罚断狱,用殷家常法,谓典刑故事。○彝,以支反。用其义刑义杀,勿庸以次汝封。义,宜也。用旧法典刑,宜于时世者以刑杀,勿庸以就汝封之心所安。乃汝尽逊曰时叙,惟曰未有逊事。乃使汝所行尽顺,曰是有次叙,惟当自谓未有顺事,君子将兴,自以为不足。已!汝惟小子,未其有若汝封之心,朕心朕德惟乃知。已乎!他人未其有若汝封之心。言汝心最善,我心我德惟汝所知。欲其明成王所以命已之款心。○款,苦管反。 
  [疏]“王曰汝”至“乃知”○正义曰:此又申上既要囚思念,定其大断若为,而王言曰:“汝当陈是刑书之法以行事,其刑法断狱,用殷家所行常法故事,其陈法殷彝,皆用其合宜者以刑杀,勿用以就汝封意之所安而自行也,以用心不如依法故耳。言汝不但依法,乃使汝所行尽顺,曰是有次叙,犹当自惟曰未有顺事,其有馀若不足故耳。必期汝于大幸已乎!汝惟小子耳,而他人未其有若汝封之心。言汝心最善,汝心既善,我心我德惟汝所委知也。○传“陈是”至“故事”○正义曰:“陈是法事”,即上“汝陈时臬事”,“罚蔽殷彝”即上“殷罚有伦”。上据有初思念得失,此据临时行事也。○传“已乎”至“款心”○正义曰:此言“我”,我王也,以王命,故言王为“我”,以康叔为“己”。若汝不善我王家心德,汝所不知,则我不顺命汝款曲之心。只由汝最善,我王心德汝所遍知,故我王命汝以款曲之心。述康叔为言,故云“己”,欲令康叔明识此意也。

  凡民自得罪,寇攘奸宄,杀越人于货,凡民用得罪,为寇盗攘窃奸宄,杀人颠越人,于是以取货利。○攘,如羊反。宄音轨。暋不畏死,罔弗憝。”暋,强也。自强为恶而不畏死,人无不恶之者,言当消绝之。○暋音敏。憝,徒对反,徐徒猥反。强,其丈反。无不恶,乌路反,下“所大恶”、“疾恶”、“亦恶”并音同。 
  [疏]“凡民”至“弗憝”○正义曰:言人所慎刑者,以凡民所用得罪者,寇盗攘窃于外奸内宄,而杀害及颠越于人以取货利也。自强为之而不畏死,此为人无不恶之者,以此须刑绝之,故当慎刑罚耳。○传“凡民”至“货利”○正义曰:“目”,用也,言所用得罪者,由寇攘也。而为之于外内,既有劫窃,其劫窃皆有杀有伤,“越人”谓不死而伤,皆为之而取货利故也。○传“暋强”至“绝之”○正义曰:“暋,强也”,于《盘庚》已训而此重详之,以由此得罪,当须绝之。

  王曰:“封,元恶大憝,矧惟不孝不友?大恶之人犹为人所大恶,况不善父母,不友兄弟者乎?言人之罪恶,莫大于不孝不友。子弗祇服厥父事,大伤厥考心。为人子不能敬身服行父道,而怠忽其业,大伤其父心,是不孝。于父不能字厥子,乃疾厥子。于为人父不能字爱其子,乃疾恶其子,是不慈。于弟弗念天显,乃弗克恭厥兄。于为人弟不念天之明道,乃不能恭事其兄,是不恭。兄亦不念鞠子哀,大不友于弟。为人兄亦不念稚子之可哀,大不笃友于弟,是不友。○鞠,居六反。惟吊兹,不于我政人得罪,惟人至此不孝、不慈、弗友、不恭,不于我执政之人得罪乎?道教不至所致。○吊音的。天惟与我民彝大湣乱。天与我民五常,使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而废弃不行,是大灭乱天道。○泯,徐武轸反。曰,乃其速由文王作罚,刑兹无赦。言当速用文王所作违教之罚,刑此乱五常者,无得赦。 
  [疏]“王曰封元”至“无赦”○正义曰:以是所用得其罪,不但寇盗,王命而言曰:“封,非于骨肉之人为大恶,犹尚为人所大恶之,况惟不孝父母,不友兄弟者乎?其罪莫大于不孝也。何者?为人之子不能敬身服行其父事,而怠忽其业,大伤其父心,是不孝也。于为人父不能字爱其子,乃疾恶其子,是不慈也。于为人弟不能念天之明道,故乃不能恭事其兄,是不恭也。为人兄亦不能念稚子之可哀哉,大不友爱于弟,是不友也。惟人所行以至此不孝不友者,岂不由我执政之人道教不至,以得此罪乎?既人罪由教而致,天惟与我民以五常之性,使有恭孝,废弃不行,是大灭乱天道也。以由我灭乱,曰,乃其疾用文王所作违教之罚,刑此乱五常者,不可赦放也。”○传“大恶”至“不友”○正义曰:言将有作奸宄大恶,犹为人所大恶,况不孝父母,不善兄弟者乎?《孝经》云“五刑之属三千,而罪莫大于不孝”是也。《释亲》云:“善父母为孝,善兄弟为友。”下文不言“母”,母同于父。父子尊卑而异等,故“孝”名上不通于下。其兄弟虽有长幼而同伦,故共“友”名也。○传“为人”至“不孝”○正义曰:“考”亦通生死,即此文及《酒诰》是也。下《曲礼》云“死曰考”,是对例耳。人予以述成父事为孝,怠忽其业,即“其肯曰,我有后,不弃基”,故为大伤父心,即是上不孝也。则子不述父事,当轻于盗杀,况以为甚者,此圣人缘心立法,人莫不缘身本于父母也,自亲以及物,天然之理,故《孝经》曰:“不爱其亲而爱他人者,谓之悖德。不敬其亲而敬他人者,谓之悖礼。以顺则逆,民无则焉。不在于善,而皆在于凶德”是也。以此言贼杀他人,罪小于骨肉相乖阻。但于他人言其极者,于亲言其小者,小则有不和詈争斗讼相伤者也。于亲小则伤心,大乃逆命,殴骂杀害,互相发起而可知也。○传“于为”至“不慈”○正义曰:上文不言“不慈”,意以“不孝”为总焉。父当言“义”而云“不慈”者,以父母于子并为慈,因父有爱敬多少而分之。言父义母慈,而由慈以义,故虽义言“不慈”,且见父兼母耳。○传“于为”至“不恭”○正义曰:善兄弟曰友,此言“不恭”者,“友”思念之辞,兄弟同伦,故俱言“友”;虽同伦而有长幼,其心友而貌恭,故因兄弟而分“友”文为二而言“恭”也。五教,即《左传》文十八年史克言也。于此言“天之明道”者,父子天性,不嫌非天明,故于兄弟言之。因上先言“不孝”,先言子于父,故此“不友”先言弟于兄,若举中以见上下,故此言天明,见五教皆是,即《孝经》云“则天之明”,《左传》云“为父子兄弟姻媾以象天明”,是于天理常然,为天明白之道。○传“为人”至“不友”○正义曰:言“亦”者,以兄弟同等而相亦,所谓《周书》云“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即此文也。不孝罪子,非及于父之辈,理所当然。而《周官》邻保以比伍相及,而赵商疑而发问,郑答云:“《周礼》太平制,此为居殷乱而言,斯不然矣。《康诰》所云,以骨肉之亲,得相容隐,故《左传》云:‘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周礼》所云,据疏人相督率之法,故相连获罪。故今之律令,大功已上得相容隐,邻保罪有相及是也。”

  不率大戛,矧惟外庶子训人?戛,常也。凡民不循大常之教,犹刑之无赦,况在外掌众子之官主训民者而亲犯乎?○戛,简八反。惟厥正人,越小臣诸节。惟其正官之人,于小臣诸有符节之吏,及外庶子,其有不循大常者,则亦在无赦之科。乃别播敷,造民大誉,弗念弗庸,瘝厥君,时乃引恶惟朕憝。汝今往之国,当分别播布德教,以立民大善之誉。若不念我言、不用我法者,病其君道,是汝长恶,惟我亦恶汝。○别,彼列反,注同。汝长,丁丈反,下同。已!汝乃其速由兹义率杀,亦惟君惟长。汝乃其速用此典刑宜于时世者,循理以刑杀,则亦惟君长之正道。不能厥家人,越厥小臣外正,惟威惟虐,大放王命,乃非德用乂。为人君长而不能治其家人之道,则于其小臣外正官之吏,并为威虐,大放弃王命,乃由非德用治之故。汝亦罔不克敬典,乃由裕民,惟文王之敬忌。常事人之所轻,故戒以无不能敬常。汝用宽民之道,当惟念文王之所敬思而法之。乃裕民,曰:‘我惟有及。’则予一人以怿。”汝行宽民之政,曰:“我惟有及于古。”则我一人以此悦怿汝德。○怿音亦。 
  [疏]“不率”至“以怿”○正义曰:言灭五常之害当除,凡民不循大道五常之教,犹刑之,况在外土掌庶子之官,主于训民,惟其正官之人,及于小臣诸有符节者,并为教首,其心不循大常,岂可赦也?以人之须有五常,汝今往之国,乃当分别播布德教,以立民大善之誉。若不念我言,不用我法,即病其为君之道,是汝长为恶矣,以此惟我亦恶汝也。已乎!既恶不可为,汝乃其疾用此典刑宜于时世者,循理以刑杀乱常者,则亦惟为人君,惟为人长之正道。既为人君长,不能治其五教,施于家人之道,则于其卑小臣外土正官之吏,惟为威暴,则为酷虐,大放弃王命矣。如是乃由汝非以道德用治之故。由此汝亦无得不能敬其常事,汝用宽民之道,当思惟念用文王之所敬畏而法之。汝以此行宽民之政,曰:“我原惟有及于古。”则我一人天子以此悦怿汝德矣。汝惟宜勤之。○传“戛常”至“犯乎”○正义曰:“戛”犹楷也,言为楷模之常,故“戛”为常也。述上凡民自得罪,故言“凡民不循大常之教”也。“犹刑之”即上云“刑兹无赦”故也。亦愚以况智,故言“况在外掌众子之官主训民者而亲犯乎”,即《周官》云“诸子”,《文王世子》云“庶子”也。以致教诸子,故为“训人”。《周礼》诸子之官亦是王朝之臣,言“在外”者,对父子兄弟为外。惟举庶子之官者,以其教训公卿子弟,最为急故也。郑玄以“训人”为师长,亦各一家之道也。○传“惟其”至“之科”○正义曰:“正官之人”,若《周官》三百六十职正官之首。“于小臣诸有符节”者,谓正人之下,非长官之身,下至符吏。“诸有符节”,为教人之故,故言有符节者。非要行道之符节,若为官行文书而有符,今之印者也。以上况之,故言“不循大常,亦在无赦之科”矣。在军者有旌节,亦得为有符节耳。○传“汝今”至“恶汝”○正义曰:言“分别播布德教”,谓分遣卿大夫为之教民使善。而已有善誉,是“立民以大善之誉”。○传“汝乃”至“正道”○正义曰:此用宜于时以刑杀上不循五常之道者。其“君长”,对则大夫为长,散则人君为长,君而居之,是君亦与长为一。《孝经》对例以长为大夫耳。○传“为人”至“之故”○正义曰:以五常父母兄弟子即家人之道,《易》有家人卦,亦与此同也。不行五教为不能治家人之道,家人不治,则君不明。君既不明,则不察下故则,于其小臣外正官之吏并为威虐,大放弃王命,非德用治,是不明为非德也。○传“常事”至“法之”○正义曰:“常事”,常所行之事也。人见寻常不为异,故轻之,而以为戒。“文王所敬忌”,即敬德忌刑。郑云:“‘祇祇、威威’是也。”○传“汝行”至“汝德”○正义曰:宽则得众,故五教在宽。上既言“乃由裕民”,此又叠之,汝行宽民之政,曰:“我惟有及于古。”即古贤诸侯。汝恶,我则恶之。汝善,我则爱之。以此,我一人悦怿汝德也。

  王曰:“封,爽惟民,迪吉康,明惟治民之道而善安之。我时其惟殷先哲王德,用康乂民,作求。我是其惟殷先智王之德,用安治民,为求等。矧今民罔迪不适,不迪则罔政在厥邦。”治民乃欲求等殷先智王,况今民无道不之。言从教也。不以道训之,则无善政在其国。 
  [疏]“王曰封爽”至“厥邦”○正义曰:既言德刑事终而总言之,我所以令汝明德慎罚以施政者,王命所以言曰:“封,为人君,当明惟为治民之道而善安之,故我以是须汝善安民,故我其惟念殷先智圣王之德,用安治民,为求而等之。我于民未治之时,尚求等殷先智王,况今民无道不之而易化,汝若不以道训之,则无善政在其国,所以须安民以德刑也。”○传“明惟”至“安之”○正义曰:以慎德刑为明治民之道,教之五常为善,富而不扰为安也。郑以“迪”为下读,各为一通也。○传“治民”至“其国”○正义曰:以己喻康叔,言我未治之时,乃欲求等殷先智王以致太平者,况今民无道不之。言易从教。不以正道训民,民不知道,故无善政在其国,为无吉康也。

  王曰:“封,予惟不可不监,告汝德之说于罚之行。我惟不可不监视古义,告汝施德之说于罚之所行。欲其勤德慎刑。○说如字,徐始锐反。今惟民不静,未戾厥心,迪屡未同,假令今天下民不安,未定其心,于周教道屡数而未和同。设事之言。○令,力呈反。数,所角反。爽惟天其罚殛我,我其不怨。明惟天其以民不安罚诛我,我其不怨天。汝不治,我罚汝,汝亦不可怨我。○殛,纪力反。惟厥罪无在大,亦无在多,矧曰其尚显闻于天?”民之不安,虽小邑少民,犹有罚诛,不在多大,况曰不慎罚,明闻于天者乎?言罪大。 
  [疏]“王曰封予”至“于天”○正义曰:以汝须善政在国,令我民安,当为政以慎德刑为教,故王又命之曰:“封,我惟不可不视古义,告汝施德之说于罚之所有。”欲其勤德慎刑也。“假令惟天下民不安,未定其心,于周教道屡数而未和同,明惟天其以民不安其罚诛我,我其不怨于天。则汝不治,是其罪,我罚汝,汝亦不可怨我。我以民之不安,惟其罚之,无在大邑,无在多民,以少犹诛罚,况曰为君不慎德刑,其上明闻于天。”是为罪大不可赦。○传“我惟”至“慎刑”○正义曰:以敷求殷先哲王,及别求古先哲王,为己视古义也。德由说而罚须行,故德之言“说”而罚言“行”也。以事终而结上,故云德也。○传“假令”至“之言”○正义曰:天下不安,为总说。所以不安,犹“未定其心,于周道屡数而未和同”也。时以大和会,故言“假令”,设不和同事言耳。○传“明惟”至“怨我”○正义曰:顾氏云:“明惟天者,言天明察在上,见民不安,乃以刑罚诛戮于我。”○传“民之”至“罪大”○正义曰:此总德刑而直云“不慎罚”者,政以德为主,不嫌不明,政失由于滥刑,故举“罚”以言之。下言“无作怨”,以失罚为罪大。

  王曰:“呜呼!封,敬哉!无作怨,勿用非谋非彝。言当修己以敬,无为可怨之事,勿用非善谋、非常法。蔽时忱,丕则敏德,断行是诚道,大法敏德,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用康乃心,顾乃德,远乃猷,用是诚道安汝心,顾省汝德,无令有非,远汝谋,思为长久。裕乃以民宁,不汝瑕殄。”行宽政乃以民安,则我不汝罪过,不绝亡汝。 
  [疏]“王曰呜呼”至“瑕殄”○正义曰:以罚不可失,故王命言曰:“呜呼!封,当修己以敬哉!无为可怨之事,勿用非善谋、非常法,而以决断行是诚信之道,大当法为机敏之德。用是信敏安汝心,顾省汝德,广远汝谋,能行宽政,乃以民安,则我不于汝罪过而绝亡汝。”○传“断行”至“有功”○正义曰:以诚在于心,故决断行之,亦心诚而行敏,为见事之速,事有善而须德法,故云“大法敏德”也。正以此二者,以“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故也。《论语》文。○传“用是”至“长久”○正义曰:上文有“忱”有“敏”,此惟云“用是诚道”,不云“敏”者,“敏”在“诚”下,亦用之可知。

  王曰:“呜呼!肆汝小子封,惟命不于常,以民安则不绝亡汝,故当念天命之不于常,汝行善则得之,行恶则失之。汝念哉!无我殄。无绝弃我言而不念。享,明乃服命,享有国土,当明汝所服行之命令,使可则。高乃听,用康乂民。”高汝听,听先王道德之言,以安治民。 
  [疏]“王曰呜呼肆”至“乂民”○正义曰:与上相首引。王命言曰:“呜呼!以民安则不汝绝亡之故,汝小子封,当念天命之不于常也。惟行善则得之,行恶则失之。汝念此无常哉!无绝弃我言而不念。若享有国土,当明汝服行之教令,使可法。高大汝所听,用先王道德之言以安治民也。”○传“享有”至“可则”○正义曰:以“不瑕殄”,即享有国土也。“服行之命”,谓德刑也。

  王若曰:“往哉!封,勿替敬典,汝往之国,勿废所宜敬之常法。听朕告汝,乃以殷民世享。”顺从我所告之言,即汝乃以殷民世世享国,福流后世。 
  [疏]“王若”至“世享”○正义曰:以须高听治民,故王命顺其德而言曰:“汝往之国哉!封乎,勿废所宜敬之常法,即听用我诰是也。汝如此,则汝乃得以殷民世世享国。”而言不绝国祚,短长由德也。又言“王若曰”者,一篇终始言之,明于中亦有“若”也。   


  酒诰康叔监殷民。殷民化纣嗜酒,故以戒酒诰。○嗜,巿志反。 
  [疏]传“康叔”至“酒诰”○正义曰:以《梓材》云“若兹监”,故云“康叔监殷民”也。郑以为“连属之监,则为牧而言”,然康叔时实为牧,而所戒为居殷墟,化纣馀民,不主于牧;下篇云“监”,“监”亦指为君言之也,明“监”即国君监一国。故此言“监殷民”,不言“监一州”,若大宰之建牧立监也。

  王若曰:“明大命于妹邦。周公以成王命诰康叔,顺其事而言之,欲令明施大教命于妹国。妹,地名,纣所都朝歌以北是。○王若,马本作“成王若曰”,注云:“言成王者,未闻也。俗儒以为成王骨节始成,故曰成王。或曰以成王为少成二圣之功,生号曰成王,没因为谥。卫、贾以为戒成康叔以慎酒,成就人之道也,故曰成。此三者吾无取焉。吾以为后录《书》者加之,未敢专从,故曰未闻也。”妹邦,马云:“妹邦,即牧养之地。”欲令,力呈反,下“始令”、“勿令”同。乃穆考文王,肇国在西土。父昭子穆,文王弟称穆,将言始国在西土。西土,岐周之政。○文王弟称穆,周自后稷而封,为始祖,后稷生不窋为昭,鞠陶为穆,公刘为昭,庆节为穆,皇仆为昭,羌弗为穆,毁揄为昭,公非为穆,高圉为昭,亚圉为穆,诸盩为昭,大王为穆,王季为昭,文王为穆。故《左传》宫之奇云:“大伯、虞仲,大王之昭也。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也。”又富辰云,管蔡已下十六国,文之昭也。昭一音韶。窋音竹律反。揄音投。盩音张流反。大并音太。厥诰毖庶邦庶士越少正、御事,朝夕曰:‘祀兹酒。’文王其所告慎众国众士于少正官、御治事吏,朝夕敕之:“惟祭祀而用此酒,不常饮。”○毖音秘。少,诗照反。惟天降命,肇我民,惟元祀。惟天下教命,始令我民知作酒者,惟为祭祀。○为,于伪反,下同。天降威,我民用大乱丧德,亦罔非酒惟行。天下威罚,使民乱德,亦无非以酒为行者。言酒本为祭祀,亦为乱行。○惟行,下孟反,注及下注“之行”同。越小大邦用丧,亦罔非酒惟辜。于小大之国所用丧亡,亦无不以酒为罪也。 
  [疏]“王若”至“惟辜”○正义曰:周公以王命诰康叔,顺其事而言曰:“汝当明施大教命于妹国而戒之以酒。所以须戒酒者,以汝父于庙以穆考文王,始国在西土岐周为政也。其诰慎所职众国众士于少正官、御治事吏,朝夕敕之曰:‘惟祭祀而用此酒,不常为饮也。’所以不常为饮者,以惟天之下教命,始令我民知作酒者,惟为大祭祀,故以酒为祭,不主饮。故天下威罚于我民,用使之大为乱,以丧其德,亦无非以酒为行而用之。故于小大之国,用使之丧亡,亦无非以酒为罪,以此众事少正,皆须戒酒也。是文王以酒为重戒,汝不可不法也。”○传“周公”至“北是”○正义曰:此为下之目,故言“明施大教命于妹国”。此“妹”与“沬”一也,故沬为地名,纣所都朝歌以北。但妹为朝歌之所居也,朝歌近妹邑之南,故云“以北是”。《诗》又云“沬之东矣”,“沬之乡矣”,即东与北为乡也。妹属鄘,纣所都在妹,又在北与东,是地不方平,偏在鄘多故也。马、郑、王本以文涉三家而有“成”字,郑玄云“成王所言,成道之王”,三家云“王年长骨节成立”,皆为妄也。○传“父昭”至“之政”○正义曰:以“穆”连“考”,故以昭穆言之。文王庙次为穆,以周自后稷以至文王十五世。案《世本》云:“后稷生不窋为昭,不窋生鞠陶为穆,鞠陶生公刘为昭,公刘生庆节为穆,庆节生皇仆为昭,皇仆生羌弗为穆,羌弗生毁榆为昭,毁榆生公飞为穆,公飞生高圉为昭,高圉生亚圉为穆,亚圉生组绀为昭,组绀生大王亶父为穆,亶父生季历为昭,季历生文王为穆。”据世次偶为穆也。《左传》曰“大伯、虞仲,大王之昭”,言大王为穆,而子为昭。又曰“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亦王季为昭而子为穆,与文王同穆也。又管、蔡、郕、霍等十六国亦曰文王之昭,则以文王为穆,其子与武王为昭。又曰“邗晋应韩,武之穆”,以继武王为昭也。“将言始国在西土。西土,岐周之政”者,据今本先故言“始”,为初始为政,然则居丰前,故云“西土”,欲将言道文王诰毖庶邦以下之政,故先本之云“肇国在西土”。○传“文王”至“常饮”○正义曰:告敕使之敬慎,故曰“告慎其众国”,即众多国君。“众士”,朝臣也。既总呼为“士”,则卿大夫俱在内。少正、御治事以其卑贱,更别目之。“朝夕敕之”,丁宁慎之至也。○传“惟天”至“祭祀”○正义曰:《世本》云,仪狄造酒,夏禹之臣,又云杜康造酒,则人自意所为。言“天下教命”者,以天非人,不因人为者,亦天之所使,故凡造立皆云本之天。“元祀”者,言酒惟用于大祭祀,见戒酒之深也。顾氏云:“元,大也。《洛诰》‘称秩元祀’,孔以为‘举秩大祀’。”大刘以“元”为始,误也。○传“天下”至“乱行”○正义曰:民自饮酒致乱,以被威罚,言“天下威”者,亦如上言天之下教命,令民作酒也。为乱而罪,天理当然,故曰“天讨有罪,五刑五用哉”。俗本云“不为乱行”,定本云“亦为乱行”,俗本误也。○传“于小”至“为罪也”○正义曰:“小大之国”,谓诸侯之国有小大也。上言“民用大乱”,指其身为罪。此言“邦用丧”,言其邦国丧灭。上文总谓贵贱之人,此则专指诸侯之身故也。惟行用酒,惟罪身得罪,亦互相通也。

  文王诰教小子有正有事,无彝酒。小子,民之子孙也。正官治事,谓下群吏。教之皆无常饮酒。越庶国,饮惟祀,德将无醉。于所治众国,饮酒惟当因祭祀,以德自将,无令至醉。惟曰我民迪小子,惟土物爱,厥心臧。文王化我民,教道子孙,惟土地所生之物皆爱惜之,则其心善。聪听祖考之彝训,越小大德,小子惟一。言子孙皆聪听父祖之常教,于小大之人皆念德,则子孙惟专一。 
  [疏]“文王”至“惟一”○正义曰:前文王戒酒,以为所供当重饮之,则有灭亡之害。此更戒之,令以德自将,不可常饮。故又云,文王诰教其民之小子与正官之下有职事之人。谓群吏。汝等无得常饮酒也。于所治众国之君臣民众等,言饮酒惟当因祭祀,以德自将,无令至醉。又自申文王之教小子者,不但身自教之,又化民使自教其子弟。惟教其民曰:“惟我民等,当教道子孙小子,令土地所生之物,皆爱惜之,则其心善矣。”以爱物,则不为酒而损耗故也。既父祖禀文王之教以化其子孙,而子孙能聪审听用祖考之常训。言爱物以戒酒也。不但民之小子为然,其于小大德之士大夫等,亦皆能念行文王之德以教其子孙,故子孙亦聪听之。小子惟皆专一而戒其酒,其民及在位,不问贵贱,子孙皆化,则至成长为德可知也。○传“小子”至“饮酒”○正义曰:知“小子”谓民之子孙者,以下文二“我民迪小子”,又云“奔走事厥考厥长”,故知“小子”谓民之子孙也。知“有正有事”非士大夫,而云“正官治事,谓下群吏”者,以文与“小子”相连,故知是正官下治事之群吏。○传“于所”至“至醉”○正义曰:以述上文内外双举,此为小子及民与士大夫可知。其外宜有国君,故下云指戒康叔为国之事,故总言“众国”。惟于祭祀得饮酒,犹以德自将,无令至醉。《大传》因此言“宗室将有事,族人皆入侍”,得有醉与不醉而出与不出之事。而以德自将,无令至醉,亦一隅之验。文王为诸侯而云“众国”者,文王为西伯,又三分有二诸侯,故得戒众国也。○传“文王”至“心善”○正义曰:以“惟曰”为教辞,故言“文王化我”。民爱惜土物而不损耗,则不嗜酒,故心善。  妹土嗣尔股肱纯,其艺黍稷,奔走事厥考厥长。今往当使妹土之人继汝股肱之教,为纯一之行,其当勤种黍稷,奔走事其父兄。○长,丁丈反,下注“长官诸侯”之长同。肇牵车牛,远服贾,用孝养厥父母。农功既毕,始牵车牛,载其所有,求易所无,远行贾卖,用其所得珍异孝养其父母。○贾音古。养,牛亮反。厥父母庆,自洗腆,致用酒。其父母善子之行,子乃自洁厚,致用酒养也。庶士有正越庶伯君子,其尔典听朕教。众伯君子、长官大夫、统庶士有正者,其汝常听我教,勿违犯。尔大克羞耇惟君,尔乃饮食醉饱。汝大能进老成人之道,则为君矣。如此汝乃饮食醉饱之道。先戒群吏以听教,次戒康叔以君义。丕惟曰,尔克永观省,作稽中德。我大惟教汝曰,汝能长观省古道,为考中正之德,则君道成矣。○省,悉井反。尔尚克羞馈祀,尔乃自介用逸。能考中德,则汝庶几能进馈祀于祖考矣。能进馈祀,则汝乃能自大用逸之道。兹乃允惟王正事之臣,汝能以进老成人为醉饱,考中德为用逸,则此乃信任王者正事之大臣。○任音壬。兹亦惟天若元德,永不忘在王家。”言此非但正事之臣,亦惟天顺其大德而佑之,长不见忘在王家。 
  [疏]“妹土”至“王家”○正义曰:既上言文王之教,今指戒康叔之身,实如汝当法,文王断酒之法故今往当使妹土之人继尔股肱之,教为纯一之行。其当勤于耕种黍稷,奔驰趋走供事其父与兄。其农功既毕,始牵车牛远行贾卖,用其所得珍异孝养其父母,以子如此,善子之行,子乃自洗洁,谨敬厚致用酒以养,此亦小子土物爱也。又谓汝众士有正之人,及于众伯君子长官大夫统众士有正者,其汝亦常听用我断酒之教,勿违犯也。汝康叔大能进行老成人之道,则惟可为君矣。如此汝乃为饮食醉饱之道。由须进行老成人,故我大惟教汝曰:“汝能长观省古道,所为考行中正之德,即是进行老成人,惟堪为君。能考中德,用汝庶几能进馈祀于祖考矣。以能进馈祀,人神所助,则汝乃能自大用逸之道。如此用逸,则乃信惟王正事之大臣。不但正事大臣,如此亦惟天顺其大德而佑助之,长不见遗忘在王家矣。可不务乎?”○传“今往”至“父兄”○正义曰:以妹土为所封之都,故言“今往”。“继汝股肱之教”者,君为元首,臣作股肱,君倡臣行,施由股肱,故言继其教也。言“奔走”者,顾氏云:“勤种黍稷,奔驰趋走也。”○传“农功”至“父母”○正义曰:若当农功,则有所废,故知既毕乃行,故云“始牵车牛”,即牵将大车,载有易无,远求盈利,所得珍异而本不损,故可孝养其父母,亦爱土物之义也。○传“其父”至“酒养”○正义曰:以人父母欲家生之富者,若非盈利,虽得其养,有丧家资,则父母所不善。今勤商得利,富而得养,所以善子之行也。○传“众伯”至“违犯”○正义曰:众伯君子,统众士有正者,经云“庶士有正”者,戒其慎酒,从卑至尊,故先教子孙,乃及庶士众百君子。○传“汝大”至“君义”○正义曰:《释诂》云:“羞,进也。”既以慎酒立教,是大能进行老成人之道,是惟可为人君矣。以人君若治不得,有所民事可忧,虽得酒食,不能醉饱。若能进德,民事可乎,故为饮食可醉饱之道。以群臣言,“听教”即为臣义,不过慎酒进德,次戒康叔以君义,亦有“听教”,明为互矣。○传“我大”至“成矣”○正义曰:以言“曰”,故以为教辞,即教以“大克羞者”。长省古道,是老成人之德,考其中正,是能大进行,可以惟为君,故云“则君道成矣”。○传“能考”至“之道”○正义曰:以圣人为能飨帝,孝子为能飨亲,考德为君,则人治之,已成民事,可以祭神,故考中德,能进馈祀于祖考。人爱神助,可以无为,故大用逸之道,即上云“饮食醉饱之道”也。郑以为助祭于君,亦非其义势也。以下然并亦惟天据人事,是惟王正事大臣,本天理,故天顺其大德,不见忘在于王家,反覆相成之势也。

  王曰:“封,我西土棐徂邦君、御事、小子,尚克用文王教,不腆于酒。我文王在西土,辅训往日国君及御治事者、下民子孙,皆庶几能用上教,不厚于酒。言不常饮。故我至于今克受殷之命。”以不厚于酒,故我周家至于今能受殷王之命。 
  [疏]“王曰封我西”至“之命”○正义曰:于此乃总言不可不用文王慎酒之教,王命之曰:“封,我文王本在西土,以道辅训往日国君及治事之臣大夫士与其民之小子,其此等皆庶几能用文王教,而不厚于酒。故我周家至于今能受殷之王命。以此故,不可不用其教以断酒。”○传“我文”至“常饮”○正义曰:“棐”,辅也。“徂”,往也。以事已过,故言“往日”。恐嗜酒不成其德,故以断酒辅成之。其“御事”谓国君之下众臣也。“不厚于酒”即“无彝酒”也,故云“不常饮”,总述上也。

  王曰:“封,我闻惟曰,在昔殷先哲王,迪畏天,显小民,闻之于古。殷先智王,谓汤蹈道畏天,明着小民。经德秉哲,自成汤咸至于帝乙,成王畏相。能常德持智,从汤至帝乙中间之王犹保成其王道,畏敬辅相之臣,不敢为非。○相,息亮反,下同。惟御事厥棐有恭,不敢自暇自逸,惟殷御治事之臣,其辅佐畏相之君,有恭敬之德,不敢自宽暇,自逸豫。○暇,遐嫁反。矧曰其敢崇饮?崇,聚也。自假自逸犹不敢,况敢聚会饮酒乎?明无也。越在外服,侯、甸、男、卫邦伯,于在外国侯服、甸服、男服、卫服国伯诸侯之长。言皆化汤畏相之德。越在内服,百僚庶尹惟亚惟服宗工,于在内服治事百官众正及次大夫服事尊官,亦不自逸。越百姓里居,于百官族姓及卿大夫致仕居田里者。罔敢湎于酒。不惟不敢,亦不暇。自外服至里居,皆无敢沉湎于酒。非徒不敢,志在助君敬法,亦不暇饮酒。○湎,面善反。惟助成王德显,越尹人祇辟。所以不暇饮酒,惟助其君成王道,明其德于正人之道,必正身敬法,其身正,不令而行。○辟,扶亦反。 
  [疏]“王曰封我闻”至“祇辟”○正义曰:以周受于殷,文王之前殷代也,今又卫居殷地,故举殷代以酒兴亡得失而为戒。王命之曰:“封,我闻于古,所闻惟曰,殷之先代智道之王成汤,于上蹈道以畏天威,于下明着加于小民,即能常德持智以为政教。自成汤之后皆然,以至于帝乙,犹保成其王道,畏敬辅相之臣。其君既然,惟殷御治事之臣,其辅相于君,有恭敬之德,不敢自宽暇,自逸豫,况曰其敢聚会群饮酒乎?于是在外之服侯、甸、男、卫、国君之长,于是在内之服治事百官众正惟次大夫惟服事尊官,于百官族姓及致仕在田里而居者,皆无敢沉湎于酒。不惟不敢,亦自不暇饮。所以不暇者,惟以助其君成其王道,令德显明;又于正人之道,必正身敬法,正身以化下,不令而行,故不暇饮。是亦可以为法也。”○传“闻之”至“小民”○正义曰:言“闻之于古”,是事明众见也。下言“自成汤”,知此别道汤事也。王者上承天,下恤民,皆由蹈行于为,畏天之罚已故也。又以道教民,故明德着小民。○传“能常”至“为非”○正义曰:德在于身,智在于心,故能常德持智,即上迪畏天,显小民,为自汤后皆尔。○传“惟殷”至“逸豫”○正义曰:此事当公卿,故下别云“越在内服百僚庶尹”也。为君畏相,故辅之。若宽暇与逸豫,则不恭敬,故不敢为也。○传“崇聚”至“明无”○正义曰:《释诂》云:“崇,充也。”充实则集聚,故“崇”为聚也。饮必待暇逸,犹尚不敢暇逸,故言“况敢聚集饮酒乎?明无也”。○传“于在”至“之德”○正义曰:以公卿与国为体,承君共事,故先言之。然后见广,故自外及内,举四者以总六服,又因“卫”为蕃卫,故不言“采”也。“国”谓国君,“伯”言长,连、属、卒、牧皆是,见遍在外为君,故言“化汤畏相之德”。○传“于在”至“自逸”○正义曰:畿外有服数,畿内无服数,故为“服治事”也。言“百官众正”,为总之文。但百官众正除六卿亦有大夫及士,士亦有官首而为政者。“惟亚”,传云“次大夫”者,谓虽为大夫不为官首者,亚次官首,故云“亚”。举大夫尊者为言,其实士亦为亚次之官。必知“惟亚”兼士者,以此经文上下更无别见士之文,故知兼之。“惟服宗工”,总上“百僚庶尹”及“惟亚”,言服治职事尊官之故,亦不自逸。“惟亚”虽不为官首,亦助上服治政事,或可非官首者服事在上之尊官,亦不自逸。○传“于百”至“里者”○正义曰:每言“于”者,继上君与御事为“于”。此不言“在”,从上“内服”故也。“百官族姓”谓其每官之族姓,而与“里居”为总,故云“卿大夫致仕居田里者”也。○传“自外”至“饮酒”○正义曰:自外服至里居,皆无敢沉湎,亦上御事,云“亦不暇”,不暇则不逸可知,助君敬法,逆探下经也。  我闻亦惟曰,在今后嗣王酣身,嗣王,纣也。酣乐其身,不忧政事。○酣,户甘反。乐音洛。厥命罔显于民,祇保越怨不易。言纣暴虐,施其政令于民,无显明之德,所敬所安,皆在于怨,不可变易。○易如字,马以豉反。诞惟厥纵淫泆于非彝,用燕丧威仪,民罔不衋伤心。纣大惟其纵淫泆于非常,用燕安丧其威仪,民无不衋然痛伤其心。○纵,子用反,注同。泆音溢,又作逸,亦作佚。衋,许力反。惟荒腆于酒,不惟自息乃逸,言纣大厚于酒,昼夜不念自息,乃过差。○差,初佳反,又初卖反。厥心疾很,不克畏死。纣疾很其心,不能畏死。言无忌惮。○很,胡恳反。辜在商邑,越殷国灭无罹。纣聚罪人在都邑而任之,于殷国灭亡无忧惧。弗惟德馨香,祀登闻于天,诞惟民怨。纣不念发闻其德,使祀见享,升闻于天,大行淫虐,惟为民所怨咎。庶群自酒,腥闻在上,故天降丧于殷,罔爱于殷,惟逸。纣众群臣用酒沈荒,腥秽闻在上天,故天下丧亡于殷,无爱于殷,惟以纣奢逸故。○闻音问。天非虐,惟民自速辜。”言凡为天所亡,天非虐民,惟民行恶自召罪。 
  [疏]“我闻”至“速辜”○正义曰:既言帝乙以上慎酒以存,故又言纣嗜酒而灭:“我闻亦惟曰,殷之在今帝乙后嗣之谓纣王,酣乐其身,不忧于政事,施其政令,无显明之德于民,所敬所安,皆在于怨,不可变易。大惟其纵淫泆于非常,用燕安之故,丧其威仪,民见之无不衋然痛伤其心也。皆由惟大爱厚于酒,昼夜不念自止息,乃过逸。其内心疾害很戾,不能畏死。聚罪人在商邑而任之,于殷国灭亡无忧惧也。不念发闻其德令之馨香,使祀见享,升闻于天,大惟行其淫虐,为民下所怨。纣众群臣集聚用酒荒淫,腥秽闻在上天,故天下丧亡于殷,无爱念于殷,惟以纣奢逸故。非天虐殷以灭之,惟纣为人自召此罪故也。”○传“言纣”至“变易”○正义曰:“施其政令于民,无显明之德”,言所施者皆是暗乱之政也。纣意谓之为善,所敬之所安之者,及其施行,皆是害民之事,为民所怨。纣之为恶,执心坚固,不可变易也。○传“纣大”至“其心”○正义曰:“诞”训为大,言纣大惟其纵淫泆于非常之事。○传“纣众”至“逸故”○正义曰:“纣众群臣用酒沈荒”,“用”者解经之“自”。定本作“自”,俗本多误为“嗜”。○传“言凡”至“召罪”○正义曰:此言“惟人”,谓纣也。今变言“人”者,见虽非纣亦然。

  王曰:“封,予不惟若兹多诰。我不惟若此多诰汝,我亲行之。古人有言曰:‘人无于水监,当于民监。’古贤圣有言,人无于水监,当于民监。视水见己形,视民行事见吉凶。○监,工陷反,下及注同。今惟殷坠厥命,我其可不大监抚于时?今惟殷纣无道,坠失天命,我其可不大视此为戒,抚安天下于是? 
  [疏]“王曰封予”至“于时”○正义曰:既陈殷之戒酒与嗜酒以致兴亡之异,故诰之,王命言曰:“封,我不惟若此徒多出言以诰汝而已,我自戒酒,己亲行之,汝可法之也。所以亲行者,古人有言曰:‘人无于水监,当于民监。’以水监但见己形,以民监知成败故也。以须民监之故,今殷纣无道,坠失其天命,我其可不大视以为戒,抚安天下于今时也?”

  予惟曰,汝劼毖殷献臣,劼,固也。我惟告汝曰,汝当固慎殷之善臣信用之。○劼,若八反。侯、甸、男、卫,矧太史友,内史友?侯、甸、男、卫之国当慎接之,况太史、内史掌国典法所宾友乎?越献臣百宗工,矧惟尔事服休服采?于善臣百尊官不可不慎,况汝身事服行美道,服事治民乎?矧惟若畴圻父,薄违农父?圻父,司马。农父,司徒。身事且宜敬慎,况所顺畴咨之司马乎?况能迫回万民之司徒乎?言任大。○圻,臣依反。父音甫。薄,蒲各反,徐又扶各反。违如字,徐音回,马云:“违行也。”若保宏父,定辟,矧汝刚制于酒?宏,大也。宏父,司空。当顺安之。司马、司徒、司空,列国诸侯三卿,慎择其人而任之,则君道定,况汝刚断于酒乎?○辟,必亦反。断,丁乱反。 
  [疏]“予惟”至“于酒”○正义曰:殷之存亡既可以为监若是,故我惟告汝曰:“汝当坚固爱慎殷之善臣及侯、甸、男、卫之君,则在外尚然,况已下太史所宾友,内史所宾友,于善臣百尊官而不固慎乎?此之卑官犹尚固慎,况惟汝之身事所服行美道,服行美事治民,而可不固慎乎?于己身事犹当固慎,况惟所敬顺畴咨之圻父,能迫回万民之农父,所顺所安之宏父?此等大臣能得固慎,则可定其为君之道,固慎大臣,虽非急要,尚能使君道得定,况汝又能刚断于酒乎?善所莫大,不可加也。”○传“劼固”至“用之”○正义曰:“劼,固”,《释诂》文。将欲断酒为重,故节文以相况。“毖”训为慎,言诚坚固谨慎,皆敬而释任之,其文通于下,皆固慎。○传“侯甸”至“宾友乎”○正义曰:太史掌国六典,依《周礼》,治典、教典、礼典、政典、刑典、事典也。内史掌八柄之法者,爵、禄、废、置、杀、生、与、夺。此“太史”、“内史”即康叔之国大夫,知者,以下“圻父”、“农父”、“宏父”是诸侯之三卿,明“太史”、“内史”非王朝之官。“所宾友”者,敬也。○传“于善”至“民乎”○正义曰:“于善臣”即上经“殷献臣”也。“百尊官”即上“侯甸男卫”、“太史”、“内史”也。“服行美道,服事治民”即上汝之身事。知“服事”是治民者,民惟邦本,诸侯治民为事故也。郑玄以“服休”为燕息之近臣,“服采”为朝祭之近臣,非孔意也。○传“圻父”至“任大”○正义曰:司马主圻封,故云“圻父”。“父”者,尊之辞。以司徒教民五土之艺,故言“农父”也。以司马征伐在乎阃外所专,故随顺而畴咨之,言君所顺畴也。迫近回绕于万民,言近民事也。二者皆任大。○传“宏大”至“酒乎”○正义曰:“宏,大”,《释诂》文。以司空亦君所顺所安和之,故言“当顺安之”。诸侯之三卿,以上有司马、司徒,故知“宏父”是司空。言大父者,以营造为广大国家之父。因节文而分之,乃总之言“司马、司徒、司空”。列国三卿,令慎择其人而任之,则君道定,况刚断于酒乎?为甚之义也。其“定辟”总上自“劼毖殷献”已下,独言三卿者,因文相况而接之,其实总上也。三卿不次者,以司马征伐为重;次以政教安万民,司徒为重;司空直指营造,故在下也。司徒言于万民为迫回者,事务为主故也。司徒不言“若”者,互相明,皆为治民,而君所顺也。

  厥或诰曰:‘群饮。’汝勿佚。具有诰汝曰:“民群聚饮酒。”不用上命,则汝收捕之,勿令失也。尽执拘以归于周,予其杀。尽执拘群饮酒者以归于京师,我其择罪重者而杀之。○尽,子忍反。又惟殷之迪诸臣,惟工乃湎于酒,勿庸杀之,又惟殷家蹈恶俗诸臣,惟众官化纣日久,乃沉湎于酒,勿用法杀之。○恶,乌各反。姑惟教之,有斯明享。以其渐染恶俗,故必三申法令,且惟教之,则汝有此明训以享国。○三,息暂反,又如字。乃不用我教辞,惟我一人弗恤,弗蠲乃事,时同于杀。”汝若忽怠不用我教辞,惟我一人不忧汝,乃不洁汝政事,是汝同于见杀之罪。 
  [疏]“厥或”至“于杀”○正义曰:以为政莫重于断酒,故其有人诰汝曰:“民今饮酒,相与群聚。”是不用上命,则汝收捕之,勿令失矣。尽执拘以归于周之京师,我其择罪重而杀之也。又惟殷之蹈恶俗诸臣,惟其众官化纣日久,乃沉湎于酒,勿用法杀之。以渐染恶俗,故三申法令,且惟教之,则汝有此明训,可以享国。汝若不用我教辞,惟我一人天子不忧汝,不洁汝政事,是汝同于见杀之罪,不可不慎。○传“尽执”至“杀之”○正义曰:言“周”,故为“京师”。但饮有稀数,罪有大小,不可一皆尽杀,故知“择罪重者杀之”。○传“又惟”至“杀之”○正义曰:言“诸臣”,谓尊者,及其下列职众官,不可用法杀之,明法有张弛。此由殷之诸臣,渐染纣之恶俗日久,故不可即杀。其卫国之民,先非纣之旧臣,乃群聚饮酒,恐增长昏乱,故择罪重者杀之。据意不同,故杀否有异。○传“以其”至“享国”○正义曰:礼成于三,故必三申法令。“有此明训”,总上之辞,故得享国。○传“汝若”至“之罪”○正义曰:汝不用我教辞,则不足忧念,故“惟我一人不忧汝”。“不洁汝之政事”,事惟秽恶,不复教之使洁静也。  王曰:“封,汝典听朕毖,汝当常听念我所慎而笃行之。勿辩乃司民湎于酒。”辩,使也。勿使汝主民之吏湎于酒。言当正身以帅民。 
  [疏]“王曰封”至“于酒”○正义曰:以戒酒事终,故结之。王命言曰:“封,汝当常听念我所使汝慎者,笃而行之。勿使汝主民之吏若宰人者沉湎于酒,当正身以帅民。”   


  梓材告康叔以为政之道,亦如梓人治材。○梓音子,本亦作杼,马云:“古作梓字。治木器曰梓,治土器曰陶,治金器曰冶。” 
  [疏]传“告康”至“治材”○正义曰:此取下言“若作梓材,既勤朴斫”,故云“为政之道,如梓人治材”。此古“杍”字,今文作“梓”。“梓”,木名,木之善者,治之宜精,因以为木之工匠之名。下有“稽田”、“作室”,乃言“梓材”,三种独用“梓材”者,虽三者同喻,田在于外,室总于家,犹非指事之器,故取“梓材”以为功也。因戒德刑与酒事终,言治人似治器而结之故也。  王曰:“封,以厥庶民暨厥臣,达大家,言当用其众人之贤者与其小臣之良者,以通达卿大夫及都家之政于国。○暨,其器反。以厥臣达王,惟邦君。汝当信用其臣以通王教于民。言通民事于国,通王教于民,惟乃国君之道。汝若恒,越曰:‘我有师师。’汝惟君道使顺常,于是曰:“我有典常之师可师法。”司徒、司马、司空、尹旅曰:‘予罔厉杀人。’言国之三卿、正官众大夫皆顺典常,而曰:“我无厉虐杀人之事。”如此则善矣。亦厥君先敬劳,肆徂厥敬劳。亦其为君之道,当先敬劳民,故汝往治民,必敬劳来之。○劳,力报反,下同。来,力代反。肆往,奸宄杀人,历人宥。以民当敬劳之故,汝往之国,又当详察奸宄之人及杀人贼,所过历之人,有所宽宥,亦所以敬劳之。○宄音轨。肆亦见厥君事,戕败人宥。听讼折狱,当务从宽恕,故往治民,亦当见其为君之事,察民以过误残败人者,当宽宥之。○见如字,徐贤遍反。戕败,徐在羊反,又七良反,马云:“残也。”折,之舌反。 
  [疏]“王曰”至“人宥”○正义曰:王曰:“封,汝为政,当用其众人之贤者与其小臣之良者,以通达卿大夫及都家等大家之政于国,然后汝当信用其臣以通达王教于民,惟乃可为国君之道。汝为君道,故当使上下顺常,于是曰:‘我有典常之师可师法。’是君之顺典常也。其下司徒、司马、司空国之三卿,及正官众大夫亦皆顺典常,而曰:‘我无虐厉杀人之事。’是使臣之顺常也。如此君臣皆能顺常,则为善矣。为君之道,非但顺常,亦须敬劳之。故云亦其为君之道,当先敬心以爱劳民。故汝往治民,必敬劳之。又以民须敬劳之故,汝往之国,详察其奸宄及杀人之人,二者所过历之人,原情不知,有所宽宥。以断狱务从宽,故汝往治亦当见其为君之事,而民有过误残败人者,当宽宥之,此亦为敬劳之也。”○传“言当”至“于国”○正义曰:“以”,用也。“暨”,与也。言“用”,通“厥臣”可用,明此皆贤与良也。“厥臣”文在“大家”之上,故知“小臣”也。言用之者,既用其言以为政,又用其人以为辅,本之得大家所用统之,即君所遣也。以大夫称家,对士庶有家而非大,故云“大家”,卿大夫在朝者。“都家”亦卿大夫所得邑也,又公邑而大夫所治亦是也。用此以行政令,上达于国,使人君知之也。即是庶人升为士,又用庶人进在官者,小臣亦得进等而用之。《周礼》有都家之官,郑云:“都谓王子弟所封及公卿所食邑,家谓大夫所食采地。”传以“大家”言之,总包大臣,故言“卿大夫及都家之政”。卿大夫之政谓在朝所掌者,都家之政谓采邑所有政事,二者并当通达之于国,故连言之。○传“汝当”至“之道”○正义曰:言汝当信用臣,即信用卿大夫及都家,自然大家也。传用小臣与庶人,故得“通王教于民”也。人君上承于王,下治民事,故交通其政,“惟乃国君之道”而已。郑以“于邑言达大家,于国言达王与邦君,王为二王之后”,即乱名实也。○传“汝惟”至“师法”○正义曰:即上民事王教通于国人,是顺常也,故总上“惟邦君”,言“汝惟君道使顺常”也。“典常可师”即顺常也。○传“言国”至“善矣”○正义曰:此连上蒙“若恒”之文,故云“国之三卿、正官众大夫皆顺典常”也。不言“士”,从可知也。此曰“予罔厉杀人”,所谓令康叔之语,但在臣下,宜为此也。以上令下行,行之在臣,故云“我无厉虐杀人之事”,互明君及臣皆师法而无虐。○传“亦其”至“来之”○正义曰:“亦其为君之道”者,为邦君之道,非直顺常,亦须敬劳,故往必敬劳,即《论语》云“先之,劳之”是也。○传“以民”至“劳之”○正义曰:上文无罪敬劳,此惟就有罪者原情免宥,亦敬劳也。其实“奸宄”不杀人者,“杀人”亦是奸宄,但重言而别其文。奸宄及杀人,二者并是贼害,自当合罪,不可宽宥。其所过历之人,情所不知,故详察宽宥,以为敬劳之。○传“听讼”至“宥之”○正义曰:以君者立于无过之地,使物不失其所,故宥罪原情,当见其为君之事,与上“厥君”始终相承。于“奸”上言“肆往”,此亦以罪事往可知也。言“宥”,明情亦可原,故知“过误残败人”也。  王启监,厥乱为民。言王者开置监官,其治为民,不可不勉。○监,工暂反,刘工衔反,下同。为,于伪反,注同。治,直吏反。曰:‘无胥戕,无胥虐,至于敬寡,至于属妇,合由以容。’当教民无得相残伤,相虐杀,至于敬养寡弱,至于存恤妾妇,和合其教,用大道以容之,无令见冤枉。○属妇,上音蜀,妾之事妻也。令,力呈反,篇末同。冤,纡元反,一本作以冤。王其效邦君,越御事,厥命曷以。王者其效实国君,及于御治事者,知其教命所施何用,不可不勤。引养引恬,自古王若兹监,罔攸辟。”能长养民,长安民,用古王道如此,监无所复罪,当务之。○恬,田廉反。辟,扶亦反。 
  [疏]“王启”至“攸辟”○正义曰:周公云:“所以敬劳者,以王者开置监官,其治主为于民故也。以此当教民曰:‘无得相残伤,无得相虐杀,而为重害也。何但不可为重害,民之相于,当至于敬养寡弱,至于存恤属妇,合和其教,用大道以相容,无使至冤枉。’所以如此者,以王者其当效实国君,及于御治事者,惟须知其教命所施何用,知其善恶,故不可不勤也。所效实若能长养民,长安民,用古昔明王之,道而治之如此为监,无所复罪,汝当务之。”○传“当教”至“冤枉”○正义曰:以言“曰”,故知“当教民”也。“残”谓不死,“虐”,甚则杀,故二文也。经言“属妇”,传言“妾妇”者,以妾属于人,故名“属妇”。此经“属妇”与“寡弱”为例,则非关嫡妇也。何者?妻子是家中之贵者,不至冤枉故也。○传“王者”至“不勤”○正义曰:以君臣共国事,故并效御治事,而知其所施,则下不得为非,即是王使存省侯伯监治是也,故不可不勤。

  “惟曰,若稽田,既勤敷灾,惟其陈修,为厥疆畎。言为君监民,惟若农夫之考田,已劳力布发之,惟其陈列修治,为其疆畔畎垄,然后功成。以喻教化。○灾,侧其反。畎,工犬反。若作室家,既勤垣墉,惟其涂塈茨。如人为室,家已勤立垣墙,惟其当涂既茨盖之。○垣音袁。墉音庸,马云:“卑曰垣,高曰庸。”塈,徐许既反,《说文》云:“仰涂也。”《广雅》云:“涂也。”马云:“垩色。”一音故爱反。茨,徐在私反。若作梓材,既勤朴斫,惟其涂丹雘。为政之术,如梓人治材为器,已劳力朴治斫削,惟其当涂以漆丹以朱而后成。以言教化亦须礼义然后治”。○朴,普角反,马云:“未成器也。”斫,丁角反。雘,枉略反,徐乌郭反。马云:“善丹也。”《说文》云:“读与霍同也。”又一郭反,《字林》音同。 
  [疏]“惟曰”至“丹雘”○正义曰:既言王者所以效实国君为政之事,故此言国君为政之喻惟为监之事。曰:“若农人之考田也,已劳力遍布灾而耕发其田,又须为其陈列修治,为疆畔畎垄,以至收获然后功成。又若人为室家,已勤力立其垣墉,又当惟其涂而暨饰茨盖之,功乃成也。又若梓人治材为器,已劳力朴治斫削其材,惟其当涂而丹漆以朱雘乃后成。以喻人君为政之道,亦劳心施政,除民之疾,又当惟其饰以礼义,使之行善然后治。”○传“为政”至“后治”○正义曰:此三者事别而喻同也。先远而类疏者,乃渐渐以事近而切者次之。皆言既勤于初,乃言修治于未,明为政孜孜,因前基而修,使善垣墉故也。皆详而复言之,室器皆云其事终,而考田止言疆畎,不云刈获者,田以一种,但陈修终至收成,故开其初,与下二文互也。二文皆言“斁”,即古“涂”字,明其终而涂饰之。其室言“涂暨”,“暨”亦涂也,总是以物涂之。“茨”谓盖覆也。器言“涂丹雘”,“涂”、“丹”皆饰物之名,谓涂雘以朱雘。“雘”是彩色之名,有青色者,有朱色者,故郑玄引《山海经》云:“青丘之山,多有青雘。”此经知是“朱”者,与“丹”连文故也。

  今王惟曰,先王既勤用明德,怀为夹,言文武已勤用明德,怀远为近,汝治国当法之。○夹音协,近也。庶邦享,作兄弟,方来,亦既用明德。众国朝享于王,又亲仁善邻为兄弟之国,方方皆来宾服,亦已奉用先王之明德。○朝,直遥反。后式典集,庶邦丕享。君天下能用常法,则和集众国,大来朝享。皇天既付中国民,越厥疆土,于先王肆。大天已付周家治中国民矣,能远拓其界壤,则于先王之道遂大。○付如字,马本作附。拓音托。王惟德用,和怿先后迷民,用怿先王受命。今王惟用德,和悦先后天下迷愚之民。先后谓教训,所以悦先王受命之义。○怿音亦,字又作斁,下同。先,悉荐反,注同。已若兹监,惟曰欲至于万年惟王,为监所行已如此所陈法,则我周家惟欲使至于万年承奉王室。○监,古陷反。为,于威反。子子孙孙永保民。”又欲令其子孙累世长居国以安民。 
  [疏]“今王”至“保民”○正义曰:此戒康叔已满三篇,其事将终,须有总结,因其政术言法于明王,上下相承,资以成治,故称今者王命惟告汝曰:“先王文武在于前世,以自勤用明德,招怀远人,使来以为亲近也。以明德怀柔之故,众国朝享于王,又相亲善为兄弟之国,万方皆来宾服,亦已化上奉用先王之明德矣。是先王有明德,下亦行明德,以从之而可法也。先王既然,凡为君以君天下者,亦如先王用常法,则和集众国,使之大来朝享,亦须同先王用明德也。君天下者当如此,今大天已付周家治九州之中国民矣。周家之王,若能为政用明德以怀万国,远拓其疆界土壤,则先王之道遂更光大。以此今王须大先王之政,惟明德之大道而用之,以此和悦而先后其天下迷愚之民,使之政治用此,所以悦先王受命使之遂大之义故也。是明德不可不务,故我周王今亦行之。汝为人臣,可以不法乎?当法王家勤用明德治国也。汝若能法我王家而用明德,是为善不可加。”因叹云:“已乎!如此为监,则我周家惟曰,欲汝至于万年,惟以承奉王室,今其子子孙孙累世长居国以安民。”○传“言文”至“法之”○正义曰:言“先王”,知谓文武也。“夹”者,是人左右而夹之,故言近也。○传“众国”至“明德”○正义曰:“享”施于王,而“兄弟”为相于之辞,明彼此皆和协。“亲仁善邻”,《左传》文。以先王用明德,于下之所行,今亦奉用,为亦先王耳。○传“大天”至“遂大”○正义曰:“肆”,遂也,申遂故为大。“越”,远也,使天下宾服,故远柘界壤以益先王,故为“遂大”也。○传“今王”至“之义”○正义曰:言“用德”,亦是明德也。“先后”若《诗》云“予曰有先后”,谓于民心先未悟,而启之已悟,于后化成之,故谓“教训”也。先王本欲子孙成其事,今化天下使善,是“悦先王受命”。其和悦先王即远拓疆土,悦其受命即“遂大”也。   


  成王在丰,欲宅洛邑,武王克商,迁九鼎于洛邑,欲以为都,故成王居焉。使召公先相宅,相所居而卜之,遂以陈戒。○召,诗照反。相,息亮反,下注同。作《召诰》 
  召诰召公以成王新即政,因相宅以作诰。 
  [疏]“成王”至“召诰”○正义曰:成王于时在丰,欲居洛邑以为王都,使召公先往相其所居之地,因卜而营之。王与周公从后而往,召公于庶殷大作之时,乃以王命取币以赐周公,因告王宜以夏殷兴亡为戒。史叙其事,作《召诰》。○传“武王”至“居焉”○正义曰:桓二年《左传》云:“昔武王克商,迁九鼎于洛邑。”服虔注云:“今河南有鼎中观。”云“九鼎”者,案宣三年《左传》王孙满云:“昔夏之方有德也,贡金九牧,铸鼎象物。”然则九牧贡金为鼎,故称“九鼎”,其实一鼎。案《战国策》颜率说齐王云,昔武王克商,迁九鼎,鼎用九万人,则以为其鼎有九。但游说之辞,事多虚诞,不可信用。然鼎之上备载九州山河异物,亦又可疑。未知孰是,故两解之。○传“相所”至“陈戒”○正义曰:孔以序言“相宅”,于经意不尽,故为传以助成之。召公相所居而卜之,及其经营大作,遂以陈戒,史录陈戒为篇。其意不在相宅,序以经具,故略之耳。言“先相宅”者,明于时周公摄政,居洛邑是周公之意,周公使召公先行,故言“先”,以见周公自后往也。○传“召公”至“作诰”○正义曰:武王既崩,周公即摄王政,至此已积七年,将归政成王,故经营洛邑,待此邑成,使王即政。召公以成王将新即政,恐王不顺周公之意,或将惰于政事,故因相宅以作诰也。作诰之时,王未即政,周公作《洛诰》,为反政于成王,召公陈戒,为即政后事,故传言“新即政”也。

  惟二月既望,周公摄政七年二月十五日,日月相望,因纪之。越六日乙未,王朝步自周,则至于丰。于已望后六日,二十一日,成王朝行从镐京,则至于丰,以迁都之事告文王庙。告文王,则告武王可知,以祖见考。○镐,胡老反。见,贤遍反,下“不见”同。惟太保先周公相宅。太保,三公官名,召公也。召公于周公前相视洛居,周公后往。○先,息荐反,又如字。越若来三月,惟丙午。越三日戊申,太保朝至于洛,卜宅。朏,明也,月三日明生之名。于顺来三月丙午朏。于朏三日,三月五日,召公早朝至于洛邑,相卜所居。○朏,芳尾反,又普没反,徐又芳愦反。厥既得卜,则经营。其已得吉卜,则经营规度城郭郊庙朝市之位处。○度,待洛反。朝,直遥反。处,昌虑反。越三日庚戌,太保乃以庶殷攻位于洛汭。越五日甲寅,位成。于戊申三日庚戌,以众殷之民治都邑之位于洛水北,今河南城也。于庚戌五日,所治之位皆成。言众殷,本其所由来。○汭,如锐反。 
  [疏]“惟二月”至“位成”○正义曰:惟周公摄政七年二月十六日,其日为庚寅,既日月相望矣。于已望后六日乙未,为二月二十一日,王以此日之朝行自周之镐京,则至于丰,以迁都之事告文王之庙。此日王惟命太保召公先周公往洛水之旁相视所居之处,太保即行。其月小,二十九日癸卯晦。于二月之后顺来三月,惟三日丙午朏,而月生明于朏。三日戊申,即三月五日,太保乃以此朝旦至于洛,即卜宅。其已得吉卜,则经营之,规度其城郭郊庙朝市之位处。于戊申三日庚戌,为三月七日,太保乃以众所受于殷之民,治都邑之位于洛水之汭,谓洛水北也。于庚戌五日,为三月十一日甲寅,而所治之位皆成矣。○传“周公”至“纪之”○正义曰:《洛诰》云:“周公诞保文武受命,惟七年。”《洛诰》是摄政七年事也。《洛诰》周公云:“予惟乙卯,朝至于洛师。”此篇云“乙卯,周公朝至于洛”,正是一事,知此“二月”是周公摄政七年之二月也。“望”者,于月之半月,当日冲,日光照月光圆满,面乡相当,犹人之相望,故称“望”也。治历者必先正朔望,故史官因纪之。将言望后之事,必以望纪之。将言朏后之事,则以朏纪之。犹今人将言日,必先言朔也。望之在月十六日为多,太率十六日者四分之三,十五日者四分之一耳。此年入戊午蔀五十六岁,二月小,乙亥朔。孔云十五日即为望,是己丑为望,言“已望”者,谓庚寅十六日也。且孔云“望”与“生魄”、“死魄”皆举大略而言之,不必恰依历数。又算术前月大者,后月二日月见,可十五日望也。顾氏亦云:“十五日望,日月正相望也。”○传“于已”至“见考”○正义曰:“于已望后六日”,是为二十一日也。“步”,行也。此云“王朝行”,下太保与周公言“朝至”者,君子举事贵早朝,故皆言“朝”也。宗周者,为天下所宗,止谓王都也。武王已都于镐,故知宗周是镐京也。文王居丰,武王未迁之时,于丰立文王之庙,迁都而庙不毁,故成王居镐京,“则至于丰,以迁都之事告文王庙”也。大事告祖,必告于考,此经不言告武王,以告文王则告武王可知,以告祖见考也。告庙当先祖后考,此必于丰告文王,于镐京告武王也。○传“朏明”至“所居”○正义曰:《说文》云“朏,月未盛之明”,故为“明”也。《周书·月令》云:“三日粤朏。”“朏”字从月出,是入月三日明生之名也。“于顺来”者,于二月之后依顺而来,次三月也。二月乙未而发丰,历三月丙午朏,又于朏三日,是三月五日,凡发丰至洛为十四日也。“召公早朝至于洛邑,相卜所居”,当以至洛之日即卜也。○传“其已”至“位处”○正义曰:“经营”,《考工记》所云“匠人营国,方九里,左祖右社,面朝后市”是也。下有“丁已郊”,故知“规度城郭郊庙朝市之位处”也。《匠人》不言“郊”,以不在国内也。《匠人》王城方九里,如《典命》文,又以公城方九里,天子城十二里。郑玄两说,孔无明解,未知从何文也。“郊”者,《司马法》“百里为郊”,郑注《周礼》云“近郊五十里”,《礼记》祭天于南郊,祭地于北郊,皆谓近郊也。其“庙”,案《小宗伯》云:“建国之神位,右社稷,左宗庙。”郑注《朝士职》云,库门内之左右。其朝者,郑云,外朝一,在库门之外,皋门之内,是询众庶之朝。内朝二者,其一在路门外,王每日所视,谓之治朝。其一在路门内,路寝之朝,王每日视讫退路寝,谓之燕朝,或与宗人图私事。顾氏云:“市处王城之北。朝为阳,故在南。市为阴,故处北。”今案《周礼·内宰职》“佐后立市”,然则后既主阴,故立市也。○传“于戊”至“由来”○正义曰:于戊申后三日庚戌,为三月七日也。水内曰“汭”,盖以人南面望水,则北为内,故“洛汭”为洛水之北。郑云:“隈曲中也。”《汉书·地理志》河南郡治在洛阳县,河南城别为河南县。治都邑之位于洛北,今于汉河南城是也。“所治之位皆成”,布置处所定也。治位乃是周人,而言“众殷”者,本其所由来,言本是殷民,今来为我周家役也。庄二十九年《左传》发例云:“凡土功,水昏正而栽,日至而毕。”此以周之三月农时役众者,彼言寻常土功,此则迁都事大,不可拘以常制也。  若翼日乙卯,周公朝至于洛,周公顺位成之明日而朝至于洛汭。则达观于新邑营。周公通达观新邑所营。言周遍。越三日丁巳,用牲于郊,牛二。于乙卯三日,用牲告立郊位于天,以后稷配,故二牛。后稷贬于天,有羊豕。羊豕不见,可知。越翼日戊午,乃社于新邑,牛一,羊一,豕一。告立社稷之位,用太牢也。共工氏子曰句龙,能平水土,祀以为社。周祖后稷能殖百谷,祀以为稷。社稷共牢。○共音恭。句,故侯反。越七日甲子,周公乃朝用书,命庶殷侯、甸、男邦伯。于戊午七日甲子,是时诸侯皆会,故周公乃昧爽以赋功属役书,命众殷侯、甸、男服之邦伯,使就功。邦伯,方伯,即州牧也。厥既命殷庶,庶殷丕作。其已命殷众,众殷之民大作。言劝事。大保乃以庶邦冢君出取币,乃复入,诸侯公卿并觐于王,王与周公俱至,文不见王,无事。召公与诸侯出取币,欲因大会显周公。○复,扶又云。锡周公,曰:“拜手稽首,旅王若公。召公以币入,称成王命锡周公,曰:“敢拜手稽首,陈王所宜顺周公之事。” 
  [疏]“若翼”至“若公”○正义曰:顺位成之明日乙卯,三月十二日也,周公以此朝旦至于洛,则通达而遍观于新邑所经营。其位处皆无所改易。于乙卯三日丁巳,三月十四日也,用牲于郊,告立祭天之位,牛二,天与后稷所配各用一牛。于丁巳明日戊午,乃祭社于新邑,用太牢牛一、羊一、豕一。于戊午七日甲子,二十一日也,周公乃以此朝旦用策书,命众殷在侯、甸、男服之内诸国之长,谓命州牧,使告诸国就功作。其已命殷众,众殷皆欢乐欢事而大作矣。太保召公乃以众国大君诸侯出取币,乃复入,称成王命以锡周公,曰:“我敢拜手稽首,以戒王,陈说王所宜顺周公之事。”○传“周公”至“洛汭”○正义曰:周公以顺成之明日而朝至,则是三月十二日也。其到洛汭。在召公之后七日。不知初发镐京以何日也。成王盖与周公俱来。郑云:“史不书王往者,王于相宅无事也。”○传“于乙”至“可知”○正义曰:知此用牲是“告立郊位于天”者,此郊与社,于攻位之时已经营之,今非常祭之月,而特用牲祭天,知是郊位既定,告天使知,而今后常以此处祭天也。《礼》郊用特牲,不应用二牛。“以后稷配,故二牛”也。《郊特牲》及《公羊传》皆云养牲必养二,“帝牛不吉,以为稷牛”,言用彼为稷牛者,以之祭帝,其稷牛随时取用,不在涤养,是帝稷各用一牛,故二牛也。先儒皆云天神尊,祭天明用犊,贵诚之义。稷是人神,祭用太牢,贬于天神,法有羊豕,因天用牛,遂云“牛二”,举其大者,从天言之,羊豕不见,可知也。《诗·颂·我将》祀文王于明堂云“惟羊惟牛”,又《月令》云“以太牢祠于高禖”,皆据配者有羊豕也。○传“告立”至“共牢”○正义曰:经有社无稷,稷是社类,知其同告之。告立社稷之位,其祭用太牢,故牛羊豕各一也。句龙能平水土,祀之以为社。后稷能殖百谷,祀以为稷。《左传》、《鲁语》、《祭法》皆有此文。汉世儒者说社稷有二,左氏说社稷惟祭句龙,后稷人神而已,是孔之所用。《孝经》说社为土神,稷为谷神,句龙后稷配食者,是郑之所从。而《武成》篇云“告于皇天后土”,孔以后土为地,言“后土,社也”者,以《泰誓》云“类于上帝,宜于冢土”,故以后土为社也。小刘云“后土与皇天相对”,以后土为地。若然,《左传》云“句龙为后土”,岂句龙为地乎?社亦名“后土”,地名“后土”,名同而义异也。“社稷共牢”,经无明说,《郊特牲》云“社稷太牢”,二神共言“太牢”,故传言“社稷共牢”也。此经上句言“于郊”,此不言“于社”;此言“社于新邑”,上句不言“郊于新邑”;上句言“用牲”,此言牛羊豕,不言“用”;告天不言告地,告社不言告稷;皆互相足,从省文也。《洛诰》云“王在新邑烝祭,王入太室祼”,则洛邑亦立宗庙,此不云“告庙”,亦从省文也。○传“于戊”至“牧也”○正义曰:《康诰》云:“周公初基,作新大邑于东国洛,四方民大和会。侯、甸、男邦、采、卫,百工播民和,见士于周。”与此一事也,故知“是时诸侯皆会,故周公乃昧爽以赋功属役书,命众殷在侯、甸、男服之邦伯,使就筑作功”也。《康诰》五服,此惟三服者,立文有详略耳。昭三十二年,晋合诸侯城成周,《左传》称命役书于诸侯,“属役赋文”,此传言“赋功属役”,其意出于彼也。“赋功”谓赋功诸侯之功,科其人夫多少。“属役”谓付属役之处,使知得地之尺丈也。“邦伯”,诸国之长,故为方伯州牧。《王制》云:“千里之外设方伯。”方伯即州牧也。周公命州牧,使州牧各命其所部。○传“诸侯”至“周公”○正义曰:上云“周公朝用书命庶殷”者,周公自命之,其事不由王也。庶殷既已大作,诸侯公卿乃并觐君王,其时盖有行宫,王在位而诸侯公卿并觐之。既入见王,乃出取币。初不言“入”,而经言“出”者,下云“乃复入”,则上以入可知,从省文也。下赐周公言“旅王若公”,明此出入是觐王之事,而经文不见王至,故传辩之,王与周公俱至,自此已上于王无事,故不见也。正以经文不见王至,知与周公俱至也。周公居摄功成,将归政于成王,召公与诸侯出取币,欲因大会显周公之功既成。将令王自知政,因赐周公,遂以戒王,故出取币,复入以待王命。其币盖玄纁束帛也。郑玄云:“所赐之币,盖璋以皮,及宝玉大弓,此时所赐。”案郑注《周礼》云“璋以皮,二王之后享后所用”,宁当以赐臣也?宝玉大弓,鲁公之分,伯禽封鲁,乃可赐之,不得以此时赐周公也。○传“召公”至“之事”○正义曰:太保以庶邦冢君出取币者,以上太保之意,非王命。币既入,即云“赐周公”者,下言召公,不得赐周公,知召公既以币入,乃称成王命以赐周公。于时政在周公,成王未得赐周公也。但召公见周公功成作邑,将反王政,欲尊王而显周公,故称成王之命以赐周公。郑玄云:“召公见众殷之民大作,周公德隆功成,有反政之期,而欲显之。因大戒天下,故与诸侯出取币,使戒成王立于位,以其命赐周公。”王肃云:“为戒成王锡周公是也。”曰“拜手稽首”者,召公自言己与冢君等,敢拜手稽首,陈王所宜顺周公之事。“宜顺之事”,自此以下皆是也。

  “诰告庶殷,越自乃御事。召公指戒成王,而以众殷诸侯于自乃御治事为辞,谦也。诸侯在,故托焉。呜呼!皇天上帝,改厥元子,兹大国殷之命。叹皇天改其大子,此大国殷之命。言纣虽为天所大子,无道犹改之,言不可不慎。惟王受命,无疆惟休,亦无疆惟恤。所以戒成王,天改殷命,惟王受之,乃无穷惟美,亦无穷惟当忧之。呜呼!曷其奈何弗敬?何其奈何不忧敬之?欲其行敬。 
  [疏]“诰告”至“弗敬”○正义曰:召公所陈戒王宜顺周公之事云:“我为言诰,以告汝庶殷之诸侯,下自汝御事。”欲令君臣皆听之,其实指以戒王。诸侯皆在,托以为言也。乃曰:“呜呼!有皇天上帝,改去其大子所受者,即此大国殷之王命也。以其无道,故改命。有德惟王,受得此命,乃无穷惟美,亦无穷惟当忧之。既忧之无穷,呜呼!何其柰何不敬乎?”欲其长行敬也。“告庶殷”者,告诸侯也。“庶殷”,通尊卑之辞,故民与诸侯同云“庶殷”,皆谓所受于殷之众也。○传“叹皇”至“不慎”○正义曰:《释诂》云:“皇,君也。”天地尊之大,故皇天后土皆以君言之也。“改其大子”,谓改天子之位与他姓,即此大国殷之命,谓纣也。言纣虽为天所大子,无道,尢改之,不可不慎也。以托戒诸侯,故言天子虽大犹改之,况已下乎?《释诂》云:“元,首也。”“首”是体之大,故传言“大子”。郑云:“言首子者,凡人皆云天之子,天子为之首耳。”

  天既遐终大邦殷之命,兹殷多先哲王在天,言天己远终殷命,此殷多先智王,精神在天不能救者,以纣不行敬故。越厥后王后民,兹服厥命。于其后王后民,谓先智王之后继世君臣。此服其命,言不忝。厥终智藏瘝在。其终,后王之终,谓纣也。贤智隐藏,瘝病者在位,言无良臣。○瘝,工顽反。夫知保抱携持厥妇子,以哀吁天,徂厥亡出执。言困于虐政,夫知保抱其子,携持其妻,以哀号呼天,告冤无辜,往其逃亡,出见执杀,无地自容,所以穷。○夫知,并如字,注同。吁音喻,呼也。号,户高反。呜呼!天亦哀于四方民,其眷命用懋。民哀呼天,天亦哀之,其顾视天下有德者,命用勉敬者为民主。 
  [疏]“天既”至“用懋”○正义曰:更述改殷之事。天既远终大国殷之王命矣,此殷多有先智之王,精神在天,不能救纣,以纣不行敬故也。于其智王之后人,谓继世之君及其时之人,皆服行其君之命,由其亦能行敬,故得不忝其先祖。其此后王之终,谓纣之时贤智者隐藏,瘝病者在位,言其时无良臣。多行无礼暴虐,于时之民困于虐政,夫知保抱携持其妇子,以哀号呼天,告冤枉无辜,往其逃亡,出见执杀,言无地自容以困穷也。天亦哀矜于四方之民,其眷顾天下,选择贤圣,命用勉力行敬者以为民主,故王今得之也。○传“言天”至“敬故”○正义曰:天既远终殷命,言其去而不复反也。说天终殷之命,而言智王在天者,言先智王虽精神在天,而不能救纣者,以纣不行敬故也。戒王使行敬。○传“于其”至“不忝”○正义曰:“先智王之后继世君臣”,谓智王之后,纣已前能守位不失者。经言“后王后民”,传言“君臣”者,见民内有臣。民于此皆服行君之命,言不忝辱父祖也。○传“其终”至“良臣”○正义曰:既言“后王”,又复言“其终”,知是“后王之终,谓纣也”。以“瘝”从病类,故言“瘝病”也。郑、王皆以“瘝”为病,小人在位,残暴在下,故以病言之。○传“言困”至“以穷”○正义曰:言困于虐政,抱子携妻欲去之。“夫”尢人人,言天下尽然也。“保”训安也。王肃云:“匹夫知欲安其室,抱其子,携其妻以悲呼天也。”  王其疾敬德,相古先民有夏。言王当疾行敬德,视古先民有夏之王,以为法戒之。天迪从子保,面稽天若,今时既坠厥命。夏禹能敬德,天道从而子安之。禹亦面考天心而顺之,今是桀弃禹之道,天已坠其王命。今相有殷,次复观有殷。天迪格保,面稽天若,言天道所以至于保安汤者,亦如禹。今时既坠厥命。坠其王命。今冲子嗣,则无遗寿耇。童子,言成王少嗣位治政。无遗弃老成人之言,欲其法之。曰其稽我古人之德,矧曰其有能稽谋自天?冲子成王其考行古人之德则善矣,况曰其有能考谋从天道乎?言至善。 
  [疏]“王其”至“自天”○正义曰:既言皇天眷,顾命用勉敬者为人主,故戒王,言其疾行敬德,视古先民有夏之君,取大禹以为法戒。禹以能敬之故,天道从而子安之,禹能面考天心而顺以行敬。今是桀弃禹之道,已坠失其王命矣。更复视有殷之君,取成汤以为法戒,汤以能敬之故,天亦从而子。安之天道所以至于保安汤者,亦以汤面考天心而顺以行敬也。今是纣弃汤之道,已坠失其王命矣。夏殷二代,能敬则得之,不敬则失之。今童子为王嗣位治政,则无遗弃寿考成人,宜用老成人之言,法古人为治。曰王其考行古人之德,则已善矣,况曰其有能考行所谋以顺从天道乎?若能从顺天道,则与禹汤同功,言其善不可加也。○传“夏禹”至“王命”○正义曰:劝王疾行敬德,乃言天道安夏,知夏禹能行敬德,天道从而子安之。天既子爱禹,禹亦顺天心。郑云“面犹回向也”,则“面”为向义。禹亦志意向天,考天心而顺安之,言能同于天心也。禹兴夏而桀灭之,知天道子保者是禹也,既坠厥命者是桀也。今桀废禹之道,已坠失其王命矣。○传“言天”至“如禹”○正义曰:此说二代兴亡,其意同也。于禹言“从而子安之”,则天于汤亦子安之,故于汤因上略文,直言“格保”。“格”,至也,言至于保安汤者,亦如禹也。○传“童子”至“法之”○正义曰:“嗣位治政”,谓周公归政之后,此时王末莅政,而言“今冲子嗣”者,召公此戒,戒其即政之后故也。“寿”谓长命,“耇”是老称,无遗弃长命之老人,欲其取老人之言而法效之,老人之言即下云“古人之德”也。

  “呜呼!有王虽小,元子哉!其丕能諴于小民,今休。召公叹曰:“有成王虽少,而大为天所子,其大能和于小民,成今之美。”勉之。○諴音咸。王不敢后用,顾畏于民碞。王为政当不敢后能用之士,必任之为先。碞,僣也。又当顾畏于下民僣差礼义,能此二者,则德化立,美道成也。○碞,五咸反,徐音吟。 
  [疏]“呜呼”至“民碞”○正义曰:召公叹以戒王:“呜呼!今所有之王,惟今虽复少小,而大为天所子爱哉!”言任大也。“若其大能和同于天下小民,则成今之美”。以勉之。“故王当不敢后其能用之士,必任以为先。又当顾念畏于下民僣差礼义,能此二者,则德化立,美道成矣”。○传“王为”至“道成”○正义曰:王者为政,任贤使能,有能有用,宜先任之,故“王者为政当不敢后其能用之士,必任之为先”也。“碞”即岩也,参差不齐之意,故为僣也。既任能人,复忧下民,故“又当顾畏于下民僣差礼义”。畏其僣差,当治之使合礼义也。能此二者,则德化立,美道成。“美道成”即“今休”是也。  王来绍上帝,自服于土中。言王今来居洛邑,继天为治,躬自服行教化于地势正中。○治,直吏反,下“为治”、“致治”皆同。旦曰:‘其作大邑,其自时配皇天。称周公言,其为大邑于土中,其用是大邑,配上天而为治。毖祀于上下,其自时中乂。为治当慎祀于天地,则其用是土中大致治。王厥有成命,治民今休。’用是土中致治,则王其有天之成命,治民今获太平之美。 
  [疏]“王来”至“今休”○正义曰:周公之作洛邑,将以反政于王,故召公述其迁洛之意。今王来居洛邑,继上天为治,躬自服行教化于土地王中之处,故周公旦言曰:“其作大邑于土中,其令成王用是大邑,配大天而为治。为治之道,当事神训民,谨慎祭祀上下神祇,其用是土中大致治也。既能治,则王其有天之成命,治理下民,今获太平之美矣。”○传“言王”至“正中”○正义曰:传言“躬自服行”,则不训自也,郑、王皆以“自”为用。○传“称周”至“为治”○正义曰:王肃云:“旦,周公名也。礼,君前臣名,故称周公之言为‘旦曰’。”王者为天所子,代天治民,天有其意,天子继天使成,谓之“绍上帝”也。天子设法,其理合于天道,是为“配皇天”也。天子将欲配天,必宜治居土中,故称周公之言,其为大邑于土之中,其当令此成王,用是大邑行化,配上天而为治也。说周公之意然,戒成王使顺公也。《周礼·大司徒》云:“以土圭之法测土深,正日影,以求地中。日南则影短多暑,日北则影长多寒,日东则影夕多风,日西则影朝多阴。日至之影尺有五寸,谓之地中,天地之所合也,四时之所交也,风雨之所会也,阴阳之所和也。然则百物阜安,乃建王国焉。”马融云:“王国,东都王城,今河南县是也。”○传“为治”至“致治”○正义曰:《祭法》云:“有天下者祭百神。”天地为大,“上下”即天地也,故“为治当慎祀于天地”。举天地则百神之祀皆慎之也。能事神训民,则其用是土中大致治也。○传“用是”至“之美”○正义曰:用是土中致治,当于天心,则王其有天之成命,降福与之,使多历年岁治民,今获太平之美。自“旦曰”至此,述周公之意也。

  王先服殷御事,比介于我有周御事,召公既述周公所言,又自陈己意,以终其戒。言当先服治殷家御事之臣,使比近于我有周治事之臣,必和协,乃可一。○比,毗志反,徐扶志反。近,附近之近。节性,惟日其迈。和比殷周之臣,时节其性,令不失中,则道化惟曰其行。○令,力呈反。王敬作所不可不敬德。敬为所不可不敬之德,则下敬奉其命矣。 
  [疏]“王先”至“敬德”○正义曰:召公既述周公所言,又自陈己意,戒王今为政,先服治殷家御事之臣,使之比近于我有周治事之臣,令新旧和协,政乃可一。和比殷周之臣,时节其性命,令不失其中,则王之道化惟日其行矣。王当敬为所不可不敬之德,其德为下所敬,则下敬奉其上命,则化必行矣。化在下者,常苦命之不行,故以此为戒。○传“召公”至“可一”○正义曰:自“今休”已上,文义相连,知皆是称周公言也。此一句意异于上,知是“召公自陈己意,以终其戒”。“殷家治事之臣”,谓殷朝旧人,常被殷家任使者也。“周家治事之臣”,谓西土新来翼赞周家初基者也。周臣恃功,或加陵殷士;殷人失势,或疏忌周臣;新旧不和,政必乖戾。故召公戒王当先治殷臣,使比近周臣,必和协,政乃可一也。不使周臣比殷,而令殷臣比周臣者,周臣奉周之法,当使殷臣从之,故治殷臣使比周臣也。○传“和比”至“其行”○正义曰:文承殷周之下,故知“和比殷周之臣”。人各有性,嗜好不同,各恣所欲,必或反道。故以礼义时节其性命,示之限分,令不失中。皆得中道,则各奉王化,故王之道化惟日其行。言日日当行之,日益远也。顾氏云:“和协殷周新旧之臣,制其性命,勿使怠慢也。”○传“敬为”至“命矣。”○正义曰:圣王为政,当使易从而难犯,故令行如流水,民从如顺风。若使设难从之教,为易犯之令,虽迫以严刑,而终不用命。故为其德不可不敬也。王必敬为此不可不敬之德,则下民无不敬奉其命矣民奉其王命,是化行也。

  “我不可不监于有夏,亦不可不监于有殷。言王当视夏殷,法其历年,戒其不长。我不敢知曰,有夏服天命,惟有历年。以能敬德,故多历年数。我不敢独知,亦王所知。我不敢知曰,不其延,惟不敬厥德,乃早坠厥命。言桀不谋长久,惟以不敬其德,故乃早坠失其王命,亦王所知。我不敢知曰,有殷受天命,惟有历年。夏言服,殷言受,明受而服行之,互相兼也。殷之贤王,犹夏之贤王,所以历年,亦王所知。我不敢知曰,不其延,惟不敬厥德,乃早坠厥命。纣早坠其命,犹桀不敬其德,亦王所知。今王嗣受厥命,我亦惟兹二国命,嗣若功。其夏殷也,继受其王命,亦惟当以此夏殷长短之命为监戒,继顺其功德者而法则之。 
  [疏]“我不”至“若功”○正义曰:言王所以须慎敬所为不可不敬之德者,以我不可不监视于有夏,亦不可不监视于有殷,皆有历年,长不与长,由敬与不敬故也,王当法其历年,戒其不长。更说宜监之意,我不敢独知,亦王所知,曰有夏之君,服行天命,以敬德之故,惟有多历年数。谓桀父已前也。其末亦我不敢独知,亦王所知,曰有夏桀不其长久,惟不敬其德,乃早坠失其王命。是为敬者长,不敬者短,所以我不可不监夏也。我不敢独知,亦王所知,曰有殷之君受天命,以敬德之故,惟有多历年数。谓纣父已前也。其末亦我不敢独知,亦王所知,曰殷纣不其长久,惟不敬其德,乃早坠失其王命。亦是所敬者长,不敬者短,所以我不可不监殷也。夏殷短长既如此矣,今王继受其命,我亦惟当用此二国夏殷长短之命以为监戒,继顺其功德者而法则之。劝王为敬也。○传“言王”至“不长”○正义曰:“相”、“监”俱训为视,上言“相有夏”、“相有殷”,今复重言“监有夏”、“监有殷”者,上言顺天则兴,弃命则灭,此言敬则历年,不敬则短,故重言视夏殷,欲令王法其历年,戒其不长故也。○传“以能”至“所知”○正义曰:下云:“不敬厥德,乃早坠厥命”,知其“以能敬德者,故多历年数”也。上言“相夏”、“相殷”皆云“天迪从子保,面稽天若”,言上天以道安人,人主考天顺之,非创业之君不能如是,故传以禹汤当之。此言“敬德”、“历年”,则继体贤君亦能如此,所言“历年”非独禹汤而已。下传云“殷之贤王,犹夏之贤王”,则此多历年数者,夏则桀前之贤王,殷则纣前之贤王,不失位者皆是也。召公此诰,指以告王,故知言“我不敢独知”者,其意言亦是王所知也。王说亦然。

  王乃初服。呜呼!若生子,罔不在厥初生,自贻哲命。言王新即政,始服行教化,当如子之初生,习为善,则善矣。自遗智命,无不在其初生,为政之道,亦犹是也。○遗,唯季反。今天其命哲,命吉凶,命历年。今天制此三命,惟人所修。修敬德则有智,则常吉,则历年,为不敬德则愚凶不长。虽说之,其实在人。知今我初服,宅新邑,肆惟王其疾敬德。天已知我王今初服政,居新邑洛都,故惟王其当疾行敬德。王其德之用,祈天永命。言王当其德之用,求天长命以历年。其惟王勿以小民淫用非彝,勿用小民过用非常。欲其重民秉常。亦敢殄戮用乂民,亦当果敢绝刑戮之道,用治民。戒以慎罚。若有功,其惟王位在德元。顺行禹汤所以成功,则其惟王居位在德之首。小民乃惟刑用于天下,越王显。王在德元,则小民乃惟用法于天下。言治政于王亦有光明。 
  [疏]“王乃”至“王显”○正义曰:既言当法则贤王,又戒王为政之要。王乃初始即政,服行教化。呜呼!王行教化当如初生之子。子之善恶无不在其初生,若习行善道,此乃自遗智命。“智命”谓身有贤智,命由己来,是自遗也。为政之道亦犹是矣。为政初则能善,天必遗王多福,使王有智则常吉,历年长久也。今天观人所为以授之命,其命有智与愚也,其命吉与凶也,其命历年与不长也。若能敬德,则有智常吉,历年长久也。若不敬德,则愚凶不长也。天已知我王今初始服政,居此新邑,观王善恶,欲授之命,故惟王其当疾行敬德。“王其德之用”,言为行当用德,则能求天长命以历年也。其惟王勿妄役小人过用非常之事,亦当果敢绝刑戮之道,以治下民顺行禹汤所有成功,则惟王居天子之位,在德行之首矣。王能如是,小民乃惟法则于王,行用王德于天下,如是则于王道亦有光明也。○传“言王”至“犹是”○正义曰:以此新即政,始行教化,比子之初生,始欲学习为善,则善矣。若能为善,天必授之以贤智之命,是此贤智之命由己行善而来,是自遗智命矣。初习为恶则恶矣,若其为恶,天必授之以顽愚之命,亦是自遗愚命也。方欲劝王慕善,故惟举智命而不言愚命者,愚智由学习而至,是无不在其初生。此初生谓年长,以解习学,非初始生也。为政之道亦犹是。为善政得福,为恶政得祸,亦如初生之子习善恶也。○传“今天”至“在人”○正义曰:命由天授,远举天心,故言“今天制此三命”。有“哲”当有“愚”,有“历年”当有“不长”,文不备者,以“吉凶”相反,言“命吉凶”,则“哲”对“愚”,“历年”对“不长”可知矣。天制此三命,善恶由人,惟人所修习也。此篇所云,惟劝修敬德。故云“修敬德则有智,则常吉,则多年,惟不敬德则愚凶不长也”。愚智夭寿之外而别言吉凶,于凡人则康强为吉,病患为凶,于王者则太平为吉,祸乱为凶,三者虽以托天说之,其实行之在人。人行之有善恶,天随以善恶授之耳。此是立教诱人之辞,不可以贤智天枉为难也。○传“言王”至“历年”○正义曰:“其德之用”,言为行当用德,用德与“疾敬德”为一事也。故上传云“王其当疾行敬德”,则此文是也。○传“勿用”至“秉常”○正义曰:勿用小民非常役,用为非常之义,戒王当使民以时,莫为非常劳役,欲其重民秉常也。○传“亦当”至“慎罚”○正义曰:圣人作法,以刑止刑,以杀止杀,若直犯罪之人,亦当果敢致罪之,以此绝刑戮之道,用治民。谓狱事无疑,决断得理,则果敢为绝刑戮之道。若其狱情疑惑,枉滥者多,是为不能果敢绝刑戮之道也。上戒王以明德,此戒王以慎罚,故言“亦”也。○传“顺行”至“之首”○正义曰:若有功,必顺前世有功者也。上文所云“相夏”、“相殷”,谓禹汤之功,故知此“顺行禹汤所有成功”。能顺禹汤之功,则惟王居位在德之首。禹汤为有德之首,故王亦为首。○传“王在”至“光明”○正义曰:《诗》称“民之秉彝,好是懿德”,故王在德元,则小民乃惟法则于王,行王政于天下。王之为政,民尽行之,是言治政于王道有光明也。

  上下勤恤,其曰,我受天命,丕若有夏历年,式勿替有殷历年。言当君臣勤忧敬德,曰,我受天命,大顺有夏之多历年,勿用废有殷历年,庶几兼之。欲王以小民受天永命。”我欲王用小民受天长命。言常有民。拜手稽首曰:“予小臣,敢以王之雠民百君子,拜手,首至手。稽首,首至地。尽礼致敬,以入其言。言我小臣,谦辞。敢以王之匹民百君子,治民者非一人,言民在下,自上匹之。○雠,字或作酬。越友民,保受王威命明德。言与匹民百君子,于友爱民者共安受王之威命,明德奉行之。王末有成命,王亦显。臣下安受王命,则王终有天成命,于王亦昭著。我非敢勤,惟恭奉币,用供王能祈天永命。”言我非敢独勤而已,惟恭敬奉其币帛,用供待王,能求天长命。将以庆王多福,必上下勤恤,乃与小民受天永命。○奉如字,又芳孔反。供音恭,徐纪用反,注“供待”同。 
  [疏]“上下”至“永命”○正义曰:上既劝王敬德,又言臣当助君。言君臣上下勤忧敬德,所以勤者,其言曰:“我周家既受天命,当大顺有夏之多历年岁,用勿废有殷之多历年岁。夏殷勤行敬德,故多历年长久。我君臣亦当行敬德,庶几兼之。如此者,我欲令王用小民受天长命。”言爱下民,则历年多也。召公既言此,乃拜手稽首,尽礼致敬,欲王纳用其言。既拜而又曰:“我小臣,敢以王之匹配于民众百君子于友爱民者,共安受王之威命明德,敬奉行之,是上勤恤也。臣下安受王命,则王终有天之成命,于王亦为昭著也。我非敢独勤而已,众百君子皆然,言我与众百君子惟恭敬奉其币帛,用供待王,能求天长命,将以此庆王受天多福也。”○传“言当”至“兼之”○正义曰:王者不独治,必当以臣助之。上句惟指劝王,故此又言臣助君。“上下”谓君臣,故言当君臣共勤忧敬德,不独使王勤也。我周家承夏殷之后受天明命,欲其年过二代,既言大顺有夏历年,又言勿废有殷历年,庶几兼彼二代,历年长久。勤行敬德,即是大顺勿废也。○传“拜手”至“匹之”○正义曰:“拜手”,头至手。“稽首”,头至地。谓既为拜,当头至手,又申头以至地,故“拜手稽首”重言之。诸言“拜手稽首”者,义皆然也。就此文详而解之。《周礼·太祝》“辨九拜,一曰稽首”,施之于极尊。召公为此拜者,恐王忽而不听,尽礼致敬以入其言于王。此“拜手稽首”一句,史录其事,非召公语也。召公设言未尽,为此拜乃更言。郑云:“拜手稽首者,召公既拜,兴曰‘我小臣’以下,言召公拜讫而复言也。”王肃云:“我小臣,召公自谓是小臣,为召公之谦辞。雠训为匹,敢以王之匹民百君子。百者举其成数,言治民者非一人。”郑玄云:“王之诸侯与群吏,是非一人也。”嫌“匹”为齐等,故云“民在下,自上匹之”。○传“言我”至“永命”○正义曰:“我非敢勤”,召公自道,言我非敢独勤而已。“必上下勤恤”,言与众百君子皆勤也。礼执贽必用币帛,惟恭敬奉其币帛,用供待王,能求天长命。将以执贽庆王多福,毛能爱养小民,即是求天长命,待王能爱小民,即欲庆之。   


  召公既相宅,周公往营成周,使来告卜,召公先相宅卜之,周公自后至,经营作之,遣使以所卜吉兆逆告成王。○相,息亮反,注及下同。使,所吏反,注“遣使”同。作《洛诰》。 
  洛诰既成洛邑,将致政成王,告以居洛之义。 
  [疏]“召公”至“洛诰”○正义曰:序自上下相顾为文,上篇序云“召公先相宅”,此承其下,故云“召公既相宅”。召公以三月戊申相宅而卜,周公自后而往,以乙卯日至,经营成周之邑。周公即遣使人来告成王以召公所卜之吉兆。及周公将欲归于成王,乃陈本营洛邑之事,以告成王。王因请教诲之言,周公与王更相报答。史叙其事,作《洛诰》。史录此篇,录周公与王相对之言,以为后法,非独相宅告卜而已。但周公因致政本说往前告卜,经文既具,故序略其事,直举其发言之端耳。○传“召公”至“成王”○正义曰:上篇云:“三月戊申,太保朝至于洛,卜宅。厥既得卜,则经营。”是召公先相宅则卜之。又云:“乙卯,周公朝至于洛,则达观于新邑营。”是周公自后至,经营作之。召公相洛邑,亦相成周,周公营成周,亦营洛邑,各举其一,互以相明。“卜”者,召公卜也。周公既至洛邑,案行所营之处,遣使以所卜吉兆逆告成王也。案上篇传云“王与周公俱至”,何得周公至洛逆告王者?王与周公虽相与俱行,欲至洛之时,必周公先到行处所,故得逆告也。顾氏云“周公既至洛邑,乃遣以所卜吉兆来告于王”是也。经称成王言:“公既定宅,伻来,来视予卜休恒吉。”是以得吉兆告成王也。上篇召公以戊申至,周公乙卯至,周公在召公后七日也。至洛较七日,其发镐京或亦较七日。○传“既成”至“之义”○正义曰:周公摄政七年三月经营洛邑,既成洛邑,又归向西都,其年冬将致政成王,告以居洛之义,故名之曰《洛诰》,言以居洛之事告王也。篇末乃云“戊辰,王在新邑”,明戊辰已上皆是西都时所诰也。

  周公拜手稽首曰:“朕复子明辟。”周公尽礼致敬,言我复还明君之政于子。子,成王。年二十成人,故必归政而退老。○辟,必亦反。王如弗敢及天基命定命,如,往也。言王往日幼少,不敢及知天始命周家安定天下之命,故己摄。予乃胤保,大相东土,其基作民明辟。我乃继文武安天下之道,大相洛邑,其始为民明君之治。 
  [疏]“周公”至“民明辟”○正义曰:周公将反归政,陈成王将居其位,周公拜手稽首,尽礼致敬于王,既拜乃兴而言曰,我今复还子明君之政。言王往日幼少,其志意未成,不敢及知天之始命我周家安定天下之命,故我摄王之位,代王为治。我乃继文王、武王安定天下之道,以此故大视东土洛邑之居,其始欲王居之,为民明君之治。言欲为民明君,必当治土中,故为王营洛邑也。○传“周公”至“退老”○正义曰:周公还政而已,明暗在于人君,而云“复还明君之政”者,其意欲令王明,故称“复子明辟”也。正以此年还政者,以成王年已二十成人,故必归政而退老也。传说成王之年,惟此而已。王肃于《金縢》篇末云:“武王年九十三而已,冬十一月崩。其明年称元年,周公摄政,遭流言,作《大诰》而东征。二年克殷,杀管叔。三年归,制礼作乐,出入四年,六年而成。七年营洛邑,作《康诰》、《召诰》、《洛诰》,致政成王。然则武王崩时,成王年已十三矣。周公摄政七年,成王适满二十。”孔于此言成王年二十,则其义如王肃也。又《家语》云:“武王崩时,成王年十三。”是孔之所据也。○传“如往”至“己摄”○正义曰:“如,往”,《释诂》文。“及”训与也,言王往日幼少,志意未成,不敢与知上天始命我周家安定天下之命,故己摄也。天命周家安定天下者,必令天下太平,乃为安定。成王幼少,未能使之安定,故不敢与知之,周公所以摄也。○传“我乃”至“之治”○正义曰:“胤”训继也,文王受命,武王伐纣,意在安定天下。天下未得安定,故周公言我乃继续文武安定天下之道,大相洛邑之地,其处可行教化,始营此都,为民明君之政治。言欲为民明君,其意当在此。

  予惟乙卯,朝至于洛师。致政在冬,本其春来至洛众,说始卜定都之意。我卜河朔黎水,我乃卜涧水东、瀍水西,惟洛食。我使人卜河北黎水上,不吉。又卜涧瀍之间,南近洛,吉。今河南城也。卜必先墨画龟,然后灼之,兆顺食墨。○河朔,朔北也。瀍,直连反。近,附近之近。我又卜瀍水东,亦惟洛食。伻来以图及献卜。”今洛阳也。将定下都,迁殷顽民,故并卜之。遣使以所卜地图及献所卜吉兆,来告成王。○伻,普耕反,徐敷耕反,又甫耕反,下同。 
  [疏]“予惟”至“献卜”○正义曰:周公追述立东都之事,我惟以七年三月乙卯之日,朝至于洛邑众作之处,经营此都。其未往之前,我使人卜河北黎水之上,不得吉兆。乃卜涧水东、瀍水西,惟近洛,而其兆得吉,依规食墨。我亦使人卜瀍水东,亦惟近洛,其兆亦吉,依规食墨。我以乙卯至洛,我即使人来以所卜地图及献所卜吉兆于王。言卜吉立此都,王宜居之为治也。○传“致政”至“之意”○正义曰:下文总结周公摄政之事云“在十有二月”,是“致政在冬”也。“在冬”,发言嫌此事是冬,故辨之云“本其春来至洛众”,追说始卜定都之意也。周公至洛之时,庶殷已集于洛邑,故云“至于洛师”。○传“我使”至“食墨”○正义曰:嫌周公自卜,故云“我使人”,谓使召公也。案上篇召公至洛,其日即卜,而得“卜河朔黎水”者,以地合龟,非就地内,此言所卜三处皆一时事也。“黎水”之下不言吉凶者,“我乃”是改卜之辞,明其不吉乃改,故知“卜河北黎水之上,不吉”也。武王定鼎于郏鄏,已有迁都之意,而先卜黎水上者,以帝王所都,不常厥邑,夏殷皆在河北,所以博求吉地,故令先卜河北,不吉乃卜河南也。其“卜涧瀍之间,南近洛,吉。今河南城也”,基趾仍在,可验而知。所卜黎水之上,其处不可知矣。凡卜之者,必先以墨画龟,要坼依此墨,然后灼之求其兆,顺食此墨画之处,故云“惟洛食。”颜氏云:“先卜河北黎水者,近于纣都,为其怀土重迁,故先卜近以悦之。”用郑康成之说,义或然也。○传“今洛”至“成王”○正义曰:洛阳即成周,敬王自王城迁而都之。《春秋》昭三十二年“城成周”是也。周公虑此顽民未从周化,故既营洛邑,将定下都,以迁殷之顽民,故命召公即并卜之。周公既至,即遣使以所卜地图及献所卜吉兆,来告于成王。言己重其事,并献卜兆者,使王观兆知其审吉也。

  王拜手稽首曰:“公不敢不敬天之休,来相宅,其作周匹休。成王尊敬周公,答其拜手稽首而受其言。述而美之,言公不敢不敬天之美,来相宅,其作周以配天之美。公既定宅,伻来,来视予卜休恒吉。我二人共贞。言公前已定宅,遣使来,来视我以所卜之美、常吉之居,我与公共正其美。○贞,正也,马云:“当也。”公其以予万亿年敬天之休。”公其当用我万亿年敬天之美。十千为万,十万为亿,言久远。拜手稽首诲言。成王尽礼致敬于周公,求教诲之言。○尽,子忍反。 
  [疏]“王拜手”至“诲言”○正义曰:成王尊敬周公,故亦尽礼致敬,拜手稽首,乃受公之语,述公之美曰:“不敢不敬天之美,来至洛相宅,其意欲作周家配天之美故也。公既定洛邑,即使人来告,亦来视我以所卜之美、常吉之居,我当与公二人共正其美。公定其宅,其当用我万亿年敬天之美故也。”王既言此,又拜手稽首于周公,求教诲之言。○传“成王”至“之美”○正义曰:拜手稽首,施于极敬。哀十七年《左传》云:“非天子,寡君无所稽首。”诸侯小事大尚不稽首,况于臣乎?成王尊敬周公,答言其拜手稽首而受其言。又述而美之,天命文武使王天下,是天之美事,言公不敢不敬天之美,来相洛邑之宅。○传“言公”至“其美”○正义曰:周公追述往前遣使献卜,故成王复述公言。言公前已定宅,遣使来,来视我所卜之吉兆、常吉之居。自言前已知其卜,既有此美,我当与公二人共正其美意。欲留公辅己,共公正此美事。“来来”重文者,上“来”言使来,下“来”为视我卜也。郑云:“伻来来者,使二人也。”与孔意异。○传“公其”至“久远”○正义曰:言居洛为治,可以永久,公意其当用我使万亿年敬天之美,言公欲令己祚胤久远,美公意之深也。《王制》云:“方百里者,为方十里者百,为田九十亿亩。”方里者万,则是为田九百万亩。今《记》乃云“九十亿亩”,是名十万为亿也。《楚语》云“百姓、千品、万官、亿丑”,每数相十,是古十万曰亿。今之算术乃万万为亿也。○传“成王”至“之言”○正义曰:此一段史官所录,非王言也。王求教诲之言,必有求教诲之辞,史略取其意,故直云“诲言”。为求诲言而拜,故言“成王尽礼致敬于周公,求教诲之言”也。

  周公曰:“王肇称殷礼,祀于新邑,咸秩无文。言王当始举殷家祭祀,以礼典祀于新邑,皆次秩不在礼文者而祀之。予齐百工,伻从王于周。予惟曰:‘庶有事。’我整齐百官,使从王于周,行其礼典。我惟曰:‘庶几有善政事。’今王即命曰:‘记功,宗以功,作元祀。’今王就行王命于洛邑,曰:“当记人之功,尊人亦当用功大小为序,有大功则列大祀。”谓功施于民者。○曰记,上音越,一音人实反。惟命曰:‘汝受命笃,弼丕视功载,乃汝其悉自教工。’惟天命我周邦,汝受天命厚矣,当辅大天命,视群臣有功者记载之,乃汝新即政,其当尽自教众官,躬化之。孺子其朋,孺子其朋,其往。少子慎其朋党,少子慎朋党,戒其自今已往。无若火始焰焰,厥攸灼叙,弗其绝。言朋党败俗,所宜禁绝。无令若火始然,焰焰尚微,其所及,灼然有次序,不其绝。事从微至着,防之宜以初。○焰音艳。“叙”绝句,马读“叙”句字属下。令,力呈反。厥若彝,及抚事如予,惟以在周工。其顺常道,及抚国事,如我所为,惟用在周之百官。往新邑,伻乡即有僚,明作有功,惇大成裕,汝永有辞。”往行政化于新邑,当使臣下各乡就有官,明为有功,厚大成宽裕之德,则汝长有叹誉之辞于后世。○向,许亮反,注同。惇,都混反。 
  [疏]“周公”至“有辞”○正义曰:王求教诲之言,公乃诲之。周公曰:“王居此洛邑,当始举殷家祭祀以为礼典,祀于洛之新邑,皆次秩在礼无文法应祀者,亦次秩而祀之。我虽致政,为王整齐百官,使从王于周,行其礼典。若能如此,我惟曰:‘庶几有善政事。’今王就行王命于洛邑,曰:‘王当记人之功,尊人亦当用功大小为次序,有大功者则列为大祀。’”又申述所以祀神记臣功者。“政事由臣而立,惟天命我周邦之故,曰:‘汝受天命厚矣,当辅大天命,故须视群臣有功者记载之。君知臣功,则臣皆尽力。欲令群臣尽力,宜于初即教之。乃汝新始即政,其当尽自教诲众官。’”令王躬自化之,使之立功。又以朋党害政,尤宜禁绝,故丁宁戒之:“少子慎其朋党,少子慎其朋党,戒其自今已往。”令常慎此朋党之事。“若欲绝止,禁其未犯,无令若火始然。焰焰尚微,火既然焰,其火所及,将灼然有次序矣,不其复可绝也。汝成王其当顺此常道,及抚循国事,如我摄政所为。惟当用我此事,在周之百官则当畏服,各立功矣。汝当以此往行政化于新邑,当使臣下百官各向就有官,明为有功,厚大成宽裕之德,则汝长有叹誉之辞于后世”。此周公诲王之言也。○传“言王”至“祀之”正义曰:于时制礼已讫,而云“殷礼”者,此“殷礼”即周公所制礼也。虽有损益,以其从殷而来,故称“殷礼”。犹上篇云“庶殷”,“本其所由来”,孔于上传已具,故于此不言。必知殷礼即周礼者,以此云“祀于新邑”,即下文“烝祭岁”也,既用“骍牛”,明用周礼。云“始”者,谓于新邑始为此祭。顾氏云:“举行殷家旧祭祀,用周之常法。”言周礼即殷家之旧礼也。郑玄云:“王者未制礼乐,恒用先王之礼乐。”是言伐纣以来,皆用殷之礼乐,非始成王用之也。周公制礼乐既成,不使成王即用周礼,仍令用殷礼者,欲待明年即取,告神受职,然后班行周礼。班讫始得用周礼,故告神且印用殷礼也。孔义或然,故复存之。神数多而礼文少,应祭之神名有不在礼文者,故令皆次秩不在礼文而应祀者,皆举而祀之。○传“我整”至“政事”○正义曰:时成王未有留公之意,公以成王初始即政,自虑百官不齐,故虽即致政,犹欲整齐百官,使从王于周,谓从至新邑,行其典礼。周公以成王贤君,今复成长,故言“我惟曰:‘庶几有善政事。’”言己私为此言,冀王为政善也。○传“今王”至“民者”○正义曰:记臣功者是人主之事,故言“今王就行王命于洛邑”,谓正位为王,临察臣下,知其有功以否。恐王轻忽此事,故曰“当记人之功”。更言“曰”者,所以致殷勤也。尊人必当用功大小为次序,令功大者居上位,功小者处下位也。“有大功则列为大祀”,谓有殊功,堪载祀典者。《祭法》云:“圣王之制祭祀也,法施于民则祀之,以死勤事则祀之,以劳定国则祀之,能御大灾则祀之,能捍大患则祀之。”是为大祀“谓功施于民”者也。或时立其祀配享庙廷,亦是也。○传“惟天”至“化之”○正义曰:“惟天命我周邦”,谓天命我文武,故及汝成王复受天命为天子,是天之恩德深厚矣。天以厚德被汝,汝当辅大天命,任贤使能,行合天意,是辅大天也。汝当辅大天命,故宜视群臣有功者记载之,覆上“记功,宗以功”言之也。欲令群臣有功,必须躬自教化之在于初始,故言“乃汝新即政,其当尽自教众官”。欲令王“躬化之”者,正己之身,使群臣法之,非谓以辞化之也。言“尽自教”者,政有大小,恐王轻大略小,令王尽自亲化之。言“惟命曰”,亦是致殷勤。“乃”者,缓辞也。义异上句,故言“乃”耳。王肃云:“此其尽自教百官,谓正身以先之。”○传“少子”至“已往”○正义曰:郑云:“孺子,幼少之称,谓成王也。”此上皆云成王,此句特言少子者,以明朋党败俗,为害尢大,恐年少所忽,故特言“孺子”也。“朋党”谓臣相朋党。“慎其朋党”,令禁绝之。“戒其自今已往”,谓从即政以后,常以此事为戒也。○传“言朋”至“以初”○正义曰:“无令若火始然”,以喻无令朋党始发。若火既然,初虽焰焰尚微,其火所及,灼然有次序,不其复可绝也。以喻朋党若起,渐渐益大,群党既成,不可复禁止也。“事从微至着,防之宜以初”,谓朋党未发之前,防之使不发。○传“其顺”至“百官”○正义曰:考古依法,为“顺常道”。号令治民,为“抚国事”。周公大圣,动成轨则,“如我所为”,谓如摄政之时事所施为也。惟当用我所为在周之百官,令其行周公之道法于百官也。○传“往行”至“后世”○正义曰:此时在西都戒王,故云“往行政化于新邑”。当使臣下各乡就所有之官,令其各守其职,思不出其位,自当陈力就列,明为有功。在官者当以褊小急躁为累,故令臣下厚大成宽裕之德。臣下既贤,君必明圣,则汝长有叹誉之辞于后世矣。今《周颂》所歌即叹誉成王之辞也。

  公曰:“已!汝惟冲子惟终。已乎!汝惟童子,嗣父祖之位,惟当终其美业。汝其敬识百辟享,亦识其有不享。享多仪,仪不及物,惟曰不享。奉上谓之享。言汝为王,其当敬识百君诸侯之奉上者,亦识其有违上者。奉上之道多威仪,威仪不及礼物,惟曰不奉上。惟不役志于享,凡民惟曰不享,惟事其爽侮。言人君惟不役志于奉上,则凡人化之,惟曰不奉上矣。如此则惟政事其差错侮慢不可治理。 
  [疏]“公曰”至“爽侮”○正义曰:周公复诲王曰:“呜呼!前言已如是。”更复教诲:“汝惟童子,嗣父祖之位,惟当终其美业。天子居百官诸侯之上,须知臣下恭之与慢。奉上谓之享,汝为天子,其当恭敬记识百官诸侯奉上者,亦当记识其有不奉上者。奉上之道多威仪,威仪不及礼物,则人惟曰不奉上之道矣。所以须记之者,百官诸侯为下民之君,惟为政教不肯役用其志于此奉上之事,则凡民化之,亦惟曰不奉上矣。百官不承天子,民复不奉百官,上下不相畏敬,惟政事其皆差错侮慢不可治理矣。故天子须知百官奉上与否也。”○传“已乎”至“美业”○正义曰:周公止而复言,故更言“公曰”。“已乎”者,道前言已如是矣,为后言发端也。“童子”者,言其年幼而任重。“嗣父祖之位,当终其美业”,能致太平,是终之也。○传“奉上”至“奉上”○正义曰:“享”训献也,献是奉上之辞,故“奉上谓之享”。百官诸侯上事天子,凡所恭承皆是奉上,非独朝觐贡献乃为奉上。郑玄专以朝聘说之,理未尽也。言汝为王当敬识百官诸侯之奉上者,亦识其有违上者,察其恭承王命如法以否,奉上违上皆须记之。奉上者当以礼接之,违上者当以刑威之,所谓赏庆刑威。为君之道,奉上之道,其事非一,故云“多威仪”。威仪既多,皆须合礼,其威仪不及礼物,惟曰不奉上矣。谓旁人观之,亦言其不奉上也。郑云:“朝聘之礼至大,其礼之仪不及物,所谓贡篚多而威仪简也。威仪既简,亦是不享也。”

  乃惟孺子,颁朕不暇,听朕教汝于棐民彝。我为政常若不暇,汝为小子当分取我之不暇而行之,听我教汝于辅民之常而用之。○颁音班,徐甫云反,马云:“犹也。”棐音匪,又芳鬼反。汝乃是不蘉,乃时惟不永哉!汝乃是不勉为政,汝是惟不可长哉!欲其必勉为可长。○蘉,徐莫刚反,又武刚反,马云:“勉也。”笃叙乃正父,罔不若予,不敢废乃命。厚次序汝正父之道而行之,无不顺我所为,则天下不敢弃汝命,常奉之。汝往敬哉!兹予其明农哉!彼裕我民,无远用戾。”汝往居新邑,敬行教化哉!如此我其退老,明教农人以义哉!彼天下被宽裕之政,则我民无远用来。言皆来。○被,皮寄反,又彼美反。 
  [疏]“乃惟”至“用戾”○正义曰:又曰:“己居摄之时,为政常若不暇,汝惟小子,当分取我之不暇而施行之。又听我教汝于辅民之常而用之。汝乃于是事不勉力为政,则汝是惟不可长久哉!必须勉力为之,乃可长久。此所言皆是汝父所行,汝欲勉之,但厚次序汝正父之道而行之,无不顺我所为,则天下不敢弃废汝命,必常奉而行之。汝往居新邑,敬行教化哉!如此我其退老,明教农人以义哉!汝若能使彼天下之民被宽裕之政,则我天下之民无问远近者,悉皆用来归汝矣。”○传“我为”至“用之”○正义曰:“为政常若不暇”,谓居摄时也。圣人为政,务在化人,虽复治致太平,犹恨意之不尽,故谦言己所不暇,若言犹有美事未得施者然。故戒之成王:“汝惟小子,当分取我之不暇而行之。”言己所不暇行者,欲令成王勉行之。郑玄云:“成王之才,周公倍之,犹未而言分者,诱掖之言也。”生民之为业,虽复志有经营,不能独自成就,须王者设教以辅助之。“听我教汝辅民之常法而用之”,谓用善政以安民。《说文》云:“颁,分也。”○传“汝乃”至“可长”○正义曰:成王言“公其以予万亿年”,言欲己长久也,故周公于此戒之:“汝乃于是不勉力为政,汝惟不可长哉!”欲其必勉力勤行政教,为可长久之道,然后可至万亿年耳。“蒏”之为勉,相传训也。郑、王皆以为勉。○传“厚次”至“奉之”○正义曰:“正父”谓武王,言其德正,故称“正父”。“厚次序汝正父之道而行之”,令其为武王之政也。武王、周公俱是大圣,无不顺我所为。又令法周公之道,既言法武王,又法周公,则天下不敢弃汝命,常奉行之。○传“汝往”至“皆来”○正义曰:归其王政令,汝往居新邑,敬行教化哉!公既归政,则身当无事,如此我其退老于州里,明教农人以义哉!又令成王行宽裕之政,以治下民。民被宽裕之政,则天下之民无问远近者,用来归王,言远处皆来也。上文使之“惇大成裕”,故此言裕政来民结上事也。伏生《书传》称,礼致仕之臣,教于州里,大夫为父师,士为少师,朝夕坐于门塾,而教出入之子弟。是“教农人以义”也。

  王若曰:“公,明保予冲子。成王顺周公意,请留之自辅。言公当明安我童子,不可去之。公称丕显德,以予小子扬文武烈,言公当留,举大明德,用我小子褒扬文武之业而奉顺天。○褒,薄谋反,《切韵》博毛反。奉答天命,和恒四方民,居师。又当奉当天命,以和常四方之民,居处其众。惇宗将礼,称秩元祀,咸秩无文。厚尊大礼,举秩大祀,皆次秩无礼文而宜在祀典者,凡此待公而行。惟公德明,光于上下,勤施于四方。言公明德光于天地,勤政施于四海,万邦四夷服仰公德而化之。旁作穆穆迓衡,不迷文武勤教,四方旁来为敬敬之道,以迎太平之政,不迷惑于文武所勤之教。言化治。○旁,步光反。迓,五嫁反,马、郑、王皆音鱼据反。予冲子夙夜毖祀。”言政化由公而立,我童子徒早起夜寐,慎其祭祀而已。无所能。 
  [疏]“王若”至“毖祀”○正义曰:王以周公将退,因诲之而请留公,王顺周公之意而言曰:“公当留住而明安我童子,不可去也。所以不可去者,当举行大明之德,用使我小子褒扬文武之业,而奉当天命,以和常四方之民,居处其众故也。其厚尊大礼,谓举秩大祀,皆次秩礼所无文者而皆祀之。凡此皆待公而行,非我能也。”更述居摄时事:“惟公明德光于天地,勤政施于四方,使四方旁来为敬敬之道,以迎太平之政,下民皆不复迷惑于文武所勤之教。”言公化洽使如此也。“今若留辅我童子,惟当早起夜寐,慎其祭祀而已”。言政化由公而立,我无所能也。○传“成王”至“去之”○正义曰:成王以周公诲己为善,顺周公之意,示己欲行善政,而请留之自辅。王以公若舍我而去,则已政暗而治危,故云“公当明安我童子,不可去”也。○传“言公”至“顺天”○正义曰:文武受命,功德盛隆,成王自量己身不能继业,言公当留,举大明德,以佑助我。“用我小子褒扬文武之业而奉顺天”者,下句“奉答天命”是也。孔分经为传,故探取下句以申之。○传“又当”至“其众”○正义曰:天命周家,欲令民治,故“又当奉当天命,以和常四方之民,居处其众”也。“奉当”者,尊天意,使允当天心,和协民心,使常行善也。“居处其众”,使之安土乐业也。○传“厚尊”至“而行”○正义曰:《释诂》云:“将,大也。”“厚尊大礼”,谓祭祀之礼。《祭统》云:“礼有五经,莫重于祭。”是祭礼最尊大。公诲成王,令“肇称殷礼,祀于新邑,咸秩无文”,欲答公诲己之事,还述公辞:“举秩大祀,皆次秩无礼文而宜在祀典者。”其祀事非我所为,凡此皆待公而行者也。言公不可舍我以去也。○传“言公”至“化之”○正义曰:此与下经皆追述居摄时事。《尧典》训“光”为充,此“光”亦为充也。言公之明德充满天地,即《尧典》“格于上下”,勤政施于四方,即《尧典》“光被四表”也,意言万邦四夷皆服仰公德而化之。上言待公乃行之,此言公有是德,言其将来,说其已然,所以深美公也。○传“四方”至“化洽”○正义曰:上言施化在公,此言民化公德,四方旁来为敬敬之道,民皆敬乡公以迎太平之政。言“迎”者,公政从上而下,民皆自下迎之,言其慕化速也。文武勤行教化,欲以教训利民,民蒙公化,识文武之心,不复迷惑文武所勤之教,言公居摄之时,政化已洽于民也。○传“言政”至“所能”○正义曰:此述留公之意,陈自今已后之事。言公若留住,政化由公而立。我童子徒早起夜寐,慎其祭祀而已。于政事无所能,欲惟典祭祀,以政事委公。襄二十六年《左传》云,卫献公使与宁喜言曰:“苟得反国,政由宁氏,祭则寡人。”亦犹是也。

  王曰:“公功棐迪笃,罔不若时。”公之功辅道我已厚矣,天下无不顺而是公之功。 
  [疏]“王曰公功”至“若时”○正义曰:王又重述前言,还说居摄时事也。曰:“公之功辅道我已厚矣,天下无有不顺而是公之功者,公所以须留也。”○传“公之”至“之功”○正义曰:王意言公之居摄,天下若为非,则可舍我而去。公之居摄,天下无不顺而是公之功,不可舍我去。

  王曰:“公,予小子其退即辟于周,命公后。我小子退坐之后,便就君于周,命正公后,公当留佑我。四方迪乱,未定于宗礼,亦未克敉公功。言四方虽道治,犹未定于尊礼。礼未彰,是亦未能抚顺公之大功。明不可以去。○敉,亡婢反。治,直吏反,下同。迪将其后,监我士师工,公留教道,将助我其今已后之政,监笃我政事众官。委任之言。○监,工衔反,注同。诞保文武受民乱,为四辅。”太安文武所受之民治之,为我四维之辅。明当依倚公。 
  [疏]“王曰公予”至“四辅”○正义曰:王呼周公曰:“我小子其退此坐,就为君于周。”谓顺公之言,行天子之政于洛邑也。“至洛邑当命公后,立公之世子为国君,公当留辅我也。公之摄政,四方虽已道治理,犹自未能定于尊礼,是亦未能抚顺公之大功。公当待其定大礼,顺公之大功,此时未可去也。公当留教道,将助我其今已后之政,监笃我政事众官,以此大安文武所受之民而治之,为我四维之辅助”。明己当依倚公也。○传“我小”至“佑我”○正义曰:“退”者,退朝也。周公于时令成王坐王位而以政归之,成王顺周公言受其政也。言我小子退坐之后,便就君位于周。“周”谓洛邑,许其从公言,适洛邑而行新政也。古者臣有大功,必封为国君,今周公将欲退老,故命立公后,使公子伯禽为国君,公当留佑我。王肃云:“成王前春亦俱至洛邑,是顾无事,既会而还宗周。周公往营成周,还来致政成王也。”○传“言四”至“以去”○正义曰:王意恐公意以四方既定,不须更留,故谓公云,四方虽已道治,而犹未能定于尊大之礼。言其礼乐未能彰明也。礼既未彰,是天下之民亦未能抚安顺行公之大功,公当待其礼法明,公功顺乃可去耳。明今不可以去。○传“大安”至“倚公”○正义曰:文武受民之于天下,今大安文武所受之民,助我治之,为我四维之辅,明己当依倚公也。“维”者,为之纲纪,犹如用绳维持之。《文王世子》云“设四辅”,谓设众官为四方辅助。周公一人,事无不统,故一人为四辅。《管子》云:“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传取《管子》之意,故言“四维之辅”也。

  王曰:“公定,予往已。公功肃将祗欢,公留以安定我,我从公言,往至洛邑已矣。公功以进大,天下咸敬乐公功。○乐音洛。公无困哉!我惟无斁其康事,公勿替刑,四方其世享。”公必留,无去以困我哉!我惟无厌其安天下事。公勿去以废法,则四方其世世享公之德。○斁音亦。厌,于艳反。 
  [疏]“王曰公定”至“世享”○正义曰:王又呼公:“公留以安定我,我从公言,往至洛邑已矣。公功已进且大矣,天下皆乐公之功,敬而欢乐。公必留,无去以困我哉!公留助我,我惟无厌其安天下之事。公勿去以废法,则四方之民其世世享公之德矣。”○传“公留”至“公功”○正义曰:读文以“公定”为句,王称“定”者,言定己也,故传言“公留以安定我”,“我”字传加之。“我从公言”,是经之“予”也。“往至洛邑已矣”,言已顺从公命,受归政也。“公功已进大,天下咸敬乐公之功”,亦谓居摄时也。《释诂》云:“肃,进也。”○传“公必”至“之德”○正义曰:王言己才智浅短,公去则困,故请公“无去以困我哉”。我意欲致太平,惟无厌倦其安天下之事,是以留公,公勿去以废治国之法,则天下四方之民蒙公之恩,其世世享公之德。“享”谓荷负之。  周公拜手稽首曰:“王命予来,承保乃文祖受命民,拜而后言,许成王留。言王命我来,承安汝文德之祖文王所受命之民,是所以不得去。越乃光烈考武王,弘朕恭。于汝大业之父武王,大使我恭奉其道。叙成王留己意。孺子来相宅,其大惇典殷献民,少子今所以来相宅于洛邑,其大厚行典常于殷贤人。乱为四方新辟,作周恭先。言当治理天下,新其政化,为四方之新君,为周家见恭敬之王,后世所推先也。曰,其自时中乂,万邦咸休,惟王有成绩。曰,其当用是土中为治,使万国皆被美德,如此惟王乃有成功。予旦以多子越御事,笃前人成烈,答其师,作周孚先。我旦以众卿大夫于御治事之臣,厚率行先王成业,当其众心,为周家立信者之所推先。 
  [疏]“周公”至“孚先”○正义曰:周公拜手稽首,尽礼致敬,许王之留,乃兴而为言曰:“王今命我来居臣位,承安汝文德之祖文王所受命之民,令我继文祖大业,我所以不得去也。又于汝大业父武王,大使我恭奉其道,王意以礼留我,其事甚大,我所以为王留也。”公呼成王云:“小子今所以来相宅于洛邑者,欲其大厚行常道于殷贤人。王当治理天下,新其政化,为四方之新君,为周家后世见恭敬之王所推先也。”重诲王曰:“其当用是土中为治,使万国皆被美德,如此惟王乃有成功也。”公自称名曰:“若王居洛邑,则我旦以多众君子卿大夫等及于御治事之臣,厚率行前人先王成业,使当其众心,为周家后世人臣立信者之所推先。”言我留辅王,使君臣皆为后世所推先,期于上下俱显也。○传“拜而”至“得去”○正义曰:“拜”是从命之事,故云“拜而后言,许成王留”也。以“退”为去,以“留”为来,故言“王令我来”,来居臣位,为太师也。“承安汝文德之祖文王所受命之民”,天命文王,使为民主,天以民命文王,故民是“文王所受命之民”。“承安”者,承文王之意,安定此民。言王之留己,乃为此事,其事既大,是所以不得去也。○传“于汝”至“己意”○正义曰:于汝成王大功业之父武王,王意大使我恭奉其道,叙成王留已之意也。王于文王、武王,皆欲令周公奉其道,安其民,其意一也,周公分言之耳。承安其文王之民,恭奉其武王之道,互相通也。○传“少子”至“贤人”○正义曰:“少子”者,呼成王之辞。言我“今所以来相宅于洛邑”者,欲令王居洛,其大厚行典常于殷贤人。而据洛为政,故言“来”。训“典”为常,故连言“典常”,言其行常道也。周受于殷,故继之于殷,人有贤性,故称“贤人”。○传“言当”至“推先”○正义曰:《易》称“日新之谓盛德”,虽旧有美政,令王更复新之。言当治理天下,新其政化,为四方之新君,与后人为轨训,为周家见恭敬之王,后世所推先也。谓周家后世子孙,有德之王被人恭敬推先王。戒成王使为善政,令后王崇重之。○传“曰其”至“成功”○正义曰:重以诲王,成其上事,故言“曰”以起之。○传“我旦”至“推先”○正义曰:“旦”是周公之名,故自称“我旦”也。“子”者,有德之称,大夫皆称“子”,故以“多子”为众卿大夫。同欲令成王行善政,为后世贤王所推先。公与群臣尽诚节,为后世贤臣所推先。故欲以众卿大夫及于御治事之臣,深厚率行先王之业,使当其人众之心,为周家后世贤臣立信者之所推先也。传于此不言“后世”,从上省文也。于君言“见恭敬”,于臣言“立信”者,以君尊言人敬,臣卑言自立信,因其所宜以设文也。

  考朕昭子刑,乃单文祖德,伻来毖殷,乃命宁。我所成明子法,乃尽文祖之德,谓典礼也。所以居土中,是文武使己来慎教殷民,乃见命而安之。○单音丹,马丁但反,信也。予以秬鬯二卣,曰明禋,拜手稽首,休享。周公摄政七年致太平,以黑黍酒二器,明洁致敬,告文武以美享。既告而致政,成王留之。本说之。○秬音巨。鬯,敕亮反,香酒也。卣,由手反,又音由,中樽也。禋音因。予不敢宿,则禋于文王武王。言我见天下太平,则洁告文武,不经宿。惠笃叙,无有遘自疾。万年厌乃德,殷乃引考。汝为政当顺典常,厚行之使有次序,无有遇用患疾之道者,则天下万年厌于汝德,殷乃长成为周。○遘,工豆反。厌,于艳反,注同,马云:“厌,饮也。”徐于廉反。王伻殷乃承叙万年,其永观朕子怀德。”王使殷民上下相承有次序,则万年之道,民其长观我子孙而归其德矣勉使终之。 
  [疏]“考朕”至“怀德”○正义曰:周公又说制礼授王,使王奉之。我所成明子之法,乃尽是汝文祖之德,言用文王之道制礼,其事大不可轻也。又言所以须善治殷献民者,文武使己来居土中,慎教殷民,乃是见命于文武而安之故也。制典当待太平,我以时既太平,即以秬黍鬯酒,盛于二卣樽内,我言曰:“当以此酒须明洁致敬于文武,我则拜手稽首,告文武以美享。”告云:“今太平,即速告庙,我不敢经宿,则禋告文王武王以致太平之事。”汝王为政,当顺典常厚行之,使有次序,则诸为政者无云有遇用患疾之道苦毒下民,则天下万年厌饱于汝王之德,殷乃长成为周。王使殷民上下相承有次序,则万年之道,下民其长观我子孙而归其德矣。劝王使终之,皆是诲王之言也。○传“我所”至“安之”○正义曰:典礼治国,事资圣人,前圣后圣,其终一揆,故言所欲成明子之法,乃尽是汝祖文王之德也。“子”斥成王,下句并告文武,兼用武王可知。又述居洛邑之意,所以居土中者,是文武使己来居此地,周公自言非己意也。文武令我营此洛邑,欲使居土中,慎教殷民,乃是见命于文武而安殷民也。顾氏云:“文武使我来慎教殷民,我今受文武之命以安民也。”○传“周公”至“说之”○正义曰:《康诰》之作,事在七年,云“四方民大和会”。“和会”即太平之验,是“周公摄政七年致太平”也。《释草》云:“秬,黑黍。”《释器》云:“卣,中樽也。”以黑黍为酒,煮郁金之草,筑而和之,使芬香调畅,谓之“秬鬯”。鬯酒二器,明洁致敬,告文王武王以美享,谓以太平之美事享祭也。《国语》称:“精意以享谓之禋。”《释诂》云:“禋,敬也。”是明“禋”为“明洁致敬”也。太平是王之美事,故太平告庙是以美享祭也。公既告太平而致政成王,成王留之,故本而说之此事者,欲令成王重其事,厚行之。《周礼》郁鬯之酒实之于彝,此言在卣者,《诗·大雅·江汉》及《文侯之命》皆言“秬鬯一卣,告于文人”,则未祭实之于卣,祭时实之于彝。彼“一卣”,此“二卣”者,此一告文王,一告武王;彼王赐臣使告其太祖,故惟一卣耳。此经“卣”下言“曰”者,说本盛酒于樽,乃为此辞,故言“曰”也。○传“言我”至“经宿”○正义曰:此申述上“明禋”之事,言我见天下太平,则洁告文武,不敢经宿,示虔恭之意也。此三月营洛邑,民已和会,则三月之时已太平矣。既告而致政,则告在岁末,而云“不经宿”者,盖周公营洛邑,至冬始成,得还镐京,即告文武,是为“不经宿”也。且太平非一日之事,公云“不经宿”者,示虔恭之意耳,未必旦见太平,即此日告也。郑玄以“文祖”为明堂,“曰明禋者,六典成祭于明堂,告五帝太皞之属也”。既告明堂,则复禋于文武之庙,告成洛邑。○传“汝为”至“为周”○正义曰:《释言》云:“惠,顺也。”此经述上“惇典”,故言“汝为政当顺典常,厚行之使有次序”。《释诂》云:“遘,遇也。”患疾之道谓虐政,使人患疾之。厚行典常,使有次序,则百官诸侯凡为政者皆无有遇用患疾之政以害下民,则经历万年厌饱于汝德,则殷国乃长成为周。○传“王使”至“终之”○正义曰:上言天下民万年厌饱王德,此教为王德,使万年令民厌饱王德也。能使殷民上下有次序,则王德堪至万年之道。王之子孙当行不怠,则民其长观我子孙,知其有德,而归其德矣,此则长成为周。劝勉王使终之。

  戊辰,王在新邑,成王既受周公诰,遂就居洛邑,以十二月戊辰晦到。○王在新邑,马孔绝句,郑读“王在新邑烝”。烝祭岁,文王骍牛一,武王骍牛一。王命作册,逸祝册,惟告周公其后。明月,夏之仲冬,始于新邑烝祭,故曰“烝祭岁”。古者褒德赏功,必于祭日,示不专也。特加文武各一牛,告曰尊周公,立其后为鲁侯。王宾,杀禋,咸格,王入太室祼。王宾异周公,杀牲精意以享文武,皆至其庙亲告也。太室,清庙。祼鬯告神。○王宾,绝句。杀禋,绝句,一读连“咸格”绝句。太室,马云:“庙中之夹室。”祼,官唤反。王命周公后,作册逸诰。王为册书,使史逸诰伯禽封命之书,皆同在烝祭日,周公拜前,鲁公拜后。在十有二月,惟周公诞保文武受命,惟七年。言周公摄政尽此十二月,大安文武受命之事,惟七年,天下太平。自“戊辰”已下,史所终述。○受命,绝句,马同。惟七年,周公摄政七年,天下太平,马同;郑云:“文王武王受命及周公居摄皆七年。” 
  [疏]“戊辰”至“七年”○正义曰:自此以下,史终述之。周公归政,成王既受言诰之,王即东行赴洛邑。其年十二月晦戊辰日,王在新邑。后月是夏之仲冬,为冬节烝祭,其月节是周之岁首,特异常祭,加文王骍牛一,武王骍牛一。王命有司作策书,乃使史官名逸者祝读此策,惟告文武之神,言周公有功,宜立其后为国君也。其时王尊异周公,以为宾,杀牲享祭文王武王,皆亲至其庙,王入庙之大室,行祼鬯之礼。言其尊异周公而礼敬深也。于此祭时,王命周公后,令作策书,使逸读此策辞以告伯禽,言封之于鲁,命为周公后也。又总述之,在十有二月,惟周公大安文武受命之事,于此时惟摄攻七年矣。○传“成王”至“晦到”○正义曰:周公告成王令居洛邑为治,王既受周公之诰,遂东行就居洛邑,以十二月戊辰晦日到洛。指言“戊辰,王在新邑”,知其晦日始到者,此岁入戊午蔀五十六年,三月云丙午朏,以算术计之,三月甲辰朔大,四月甲戌朔小,五月癸卯朔大,六月癸酉朔小,七月壬寅朔大,八月壬申朔小,九月辛丑朔大,又有闰九月辛未朔小,十月庚子朔大,十一月庚午朔小,十二月己亥朔大,计十二月三十日戊辰晦到洛也。○传“明月”至“鲁侯”○正义曰:下云“在十有二月”者,周之十二月,建亥之月也。戊辰是其晦日,故明日即是夏之仲冬建子之月也。言“明月”者,此烝祭非朔日,故言“月”也。自作新邑已来,未尝于此祭祀,此岁始于新邑烝祭,故曰“烝祭岁”也。《周礼·大司马》仲冬教大阅,遂以享烝是也。王者冬祭,必用仲月,此是周之岁首,故言“岁”耳。王既戊辰晦到,又须戒日致齐,不得以朔日即祭之。《祭统》云:“古者明君爵有德而禄有功,必赐爵禄于太庙,示不敢专也。”故云“古者褒德赏功,必于祭日,示不专也”。因封之,特设祭烝之礼。宗庙用大牢,此文武皆言“牛一”,知于太牢之外特加一牛。告白文武之神,言为尊周公,立其后为鲁侯。《鲁颂》所云“王曰叔父,建尔元子,俾侯于鲁”,是此时也。“王命作策”者,命有司作策书也。读策告神谓之“祝”,“逸祝策”者,使史逸读策书也。郑玄以“烝祭”上属。“岁文王骍牛一”者,“岁”是成王元年,正月朔日,特告文武封周公也。案《周颂·烈文序》云:“成王即政,诸侯助祭。”郑笺云:“新王即政,必以朝享之礼祭于祖考,告嗣位也。”则郑意以朝享之后,特以二牛告文武,封周公之后,与孔义不同。○传“王宾”至“告神”○正义曰:“王宾异周公”者,王尊周公为宾,异于其臣。王肃云“成王尊周公,不敢臣之,以为宾,故封其子”是也。《周语》云:“精意以享谓之禋。”既杀二牲,精诚其意以享祭文武。“咸”,皆也。“格”,至也。“皆至其庙”,言王重其事,亲告之也。“太室”,室之大者,故为清庙。庙有五室,中央曰“太室”。王肃云:“太室,清庙中央之室。”“清庙”,神之所在,故王入太室祼献鬯酒以告神也。“祼”者,灌也。王以圭瓒酌郁鬯之酒以献尸,尸受祭而灌于地,因奠不饮谓之“祼”。《郊特牲》云“既灌,然后迎牲”,则杀在祼后。此经先言“杀”,后言“祼”者,“杀”者、“咸格”表王敬公之意,非行事之次也。其“王入太室祼”,乃是祭时行事耳。周人尚臭,祭礼以祼为重,故言王祼。其封伯禽,乃是祭之将末,非祼时也。《祭统》赐臣爵禄之法云:“祭之日,一献,君降立于阼阶之南,南向,所命者北面,史由君右,执策命之。”郑云:“一献,一酳尸也。”《礼》酳尸,尸献而祭毕,是祭末乃命之,以祼为重,故特言之。○传“王为”至“拜后”○正义曰:“王为策书”,亦命有司为之也。上云“作策”,作告神之策。此言“作策”,诰伯禽之策。祭于神谓之“祝”,于人谓之“诰”,故云“使史逸诰伯禽封命之书”。封康叔谓之《康诰》,此命伯禽,当云《伯禽之诰》。定四年《左传》云“命以伯禽”,即史逸所读之策也。上言“逸祝策”,此“诰”下不言“策”者,“祝”是读书之名,故上云“祝策”;此“诰”是诰伯禽使知,虽复读书以诰之,不得言“诰策”也。上告周公,其后已言告神封周公,嫌此“逸诰”以他日告之,故云“皆同在烝祭日”。以《祭统》言一献命之,知此亦祭日也。文十三年《公羊传》曰:“封鲁公以为周公也,周公拜乎前,鲁公拜乎后。曰生以养周公,死以为周公主。”○传“言周”至“终述”○正义曰:自“戊辰”已上,周公与成王相对语,未有致政年月,故史于此总结之。自“戊辰”已下非是王与周公之辞,故辨之云“史所终述”也。   


  成周既成,洛阳下都。迁殷顽民,殷大夫士心不则德义之经,故徙近王都教诲之。○不则,如字,或作测,非。近,附近之近。周公以王命诰,称成王命告令之。作《多士》 
  多士所告者即众士,故以名篇。 
  [疏]“成周”至“多士”○正义曰:成周之邑既成,乃迁殷之顽民,令居此邑。“顽民”谓殷之大夫士从武庚叛者,以其无知,谓之“顽民”。民性安土重迁,或有怨恨,周公以成王之命诰此众士,言其须迁之意。史叙其事,作《多士》。○传“洛阳下都”○正义曰:周之成周,于汉为洛阳也。洛邑为王都,故谓此为“下都”。迁殷顽民,以成周道,故名此邑为成周。○传“殷大”至“诲之”○正义曰:经云“商王士”、“殷遗多士”,皆非民,事谓之“顽民”,知是殷之大夫士也。经止云“士”,而知有大夫者,以经云“迪简在王庭,有服在百僚”,其意言将任为王官,以为大臣,不惟告士而已,故知有大夫也。“士”者,在官之总号,故言“士”也。“心不则德义之经”,僖二十四年《左传》文,引之以解释“顽民”之意。经云“移尔遐逖,比事臣我宗多逊”,是言“徙近王都教诲之”也。《汉书·地理志》及贾逵注《左传》,皆以为迁邶鄘之民于成周,分卫民为三国。计三国俱是从叛,何以独迁邶鄘?邶鄘在殷畿三分有二,其民众矣,非一邑能容,民谓之为“士”,其名不类,故孔意不然。

  惟三月,周公初于新邑洛,用告商王士。周公致政明年三月,始于新邑洛,用王命告商王之众士。 
  [疏]“惟三月”至“王士”○正义曰:惟成王即政之明年三月,周公初始于所造新邑之洛,用成王之命告商王之众士。言周公亲至成周,告新来者。○传“周公”至“众士”○正义曰:以《洛诰》之文,成周与洛邑同时成也。王以周公摄政七年十二月来至新邑,明年即政,此篇继王居洛之后,故知是“致政明年之三月”也。成周南临洛水,故云“新邑洛”。周公既以致政在王都,故“新邑”,成周。以成王之命告商王之众士,郑云“成王元年三月,周公自王城初往成周之邑,用成王命告殷之众士以抚安之”是也。

  王若曰:“尔殷遗多士,顺其事称以告殷遗馀众士。所顺在下。弗吊,旻天大降丧于殷。称天以愍下,言愍道至者,殷道不至,故旻天下丧亡于殷。○吊音的。旻天,上闵巾反,仁覆愍下谓之旻,马云:“秋日旻天。秋,气杀也,方言‘降丧’,故称旻天也。”愍,眉陨反。丧,息浪反。我有周佑命,将天明威,言我有周受天佑助之命,故得奉天明威。致王罚,敕殷命终于帝。天命周致王者之诛罚,王黜殷命,终周于帝王。肆尔多士,非我小国敢弋殷命。天佑我,故汝众士臣服我。弋,取也。非我敢取殷王命,乃天命。○弋,徐音翼,马本作翼,义同。惟天不畀允罔固乱,弼我,我其敢求位?惟天不与信无坚固治者,故辅佑我,我其敢求天位乎?○治,直吏反。畀,必利反,下同。惟帝不畀,惟我下民秉为,惟天明畏。惟天不与纣,惟我周家下民秉心为我,皆是天明德可畏之效。○为,于伪反。畏如字,一音威。 
  [疏]“王若”至“明畏”○正义曰:周公以王命顺其事而呼之曰:“汝殷家遗馀之众士,汝殷家道教不至,旻天以殷道不至之故,天下丧亡于殷,将欲灭殷。我有周受天佑助之命,奉天明白之威,致王者之诛罚,正黜殷命,终我周家于帝王之事,谓使我周家代殷为天子也。天既助我周王,故汝众士来为我臣。由天助我,我得为之,非我小国敢取殷之王命以为己有。此乃天与我,惟天不与信无坚固于治者,以是故辅弼我。若其不然,我其敢妄求天子之位乎?”言此位天自与我,非我求而得之。“惟天不与纣,故惟我周家下民秉心为我,故我得之,惟天明德可畏之效也。亦既得丧由天,汝等不得不服”。以殷士未服,故以天命喻之。○传“顺其”至“在下”○正义曰:顺其殷亡之事,称王命以告之。从纣之臣,或有身已死者,遗馀在者迁于成周,故“告殷遗馀众士”。“所顺在下”,下文皆是顺之辞。○传“称天”至“于殷”○正义曰:此经先言“弗吊”,谓殷道不至也。“不至”者,上不至天,事天不以道;下不至民,抚民不以理也。天有多名,独言“旻天”者,“旻”,愍也,“称天以愍下”,言天之所愍,愍道至者也。“殷道不至,故旻天下丧亡于殷”,言将覆灭之。○传“天命”至“帝王”○正义曰:“天命周致王者之诛罚”,谓奉上天之命,杀无道之王,此乃王者之事,故为“王者之诛罚”。“敕”训正也,“正黜殷命”谓杀去虐纣,使周受其终事,是“终周于帝王”。“终”犹舜受尧终,言殷祚终而归于周。○传“天佑”至“天命”○正义曰:“肆”训故也,直云故尔多士,辞无所结,此经大意,叙其去殷事周,知其故尔众士言其臣服我。“弋”,射也,射而取之,故“弋”为取也。郑玄、王肃本“弋”作翼,王亦云:“翼,取也。”郑云:“翼犹驱也,非我周敢驱取汝殷之王命。”虽训为驱,亦为取义。周本殷之诸侯,故周公自称“小国”。

  我闻曰:‘上帝引逸。’有夏不适逸,则惟帝降格。言上天欲民长逸乐,有夏桀为政不之逸乐,故天下至戒以谴告之。○乐音洛,下同。谴,弃战反。向于时夏,弗克庸帝,大淫泆有辞。天下至戒,是向于时夏,不背弃。桀不能用天戒,大为过逸之行,有恶辞闻于世。○时夏,绝句,马以“时”字绝句。向,许亮反。泆音逸,又作佾,注同;马本作屑,云:“过也。”背音佩。行,下孟反。惟时天罔念闻,厥惟废元命,降致罚。惟是桀恶有辞,故天无所念闻,言不佑,其惟废其天命,下致天罚。乃命尔先祖成汤革夏,俊民甸四方。天命汤更代夏,用其贤人治四方。○甸,徒遍反。 
  [疏]“我闻”至“四方”○正义曰:既言天之效验,法恶与善,更追说往事,比而喻之:“我闻人有言曰:‘上天之情,欲民长得逸乐。’而有夏王桀逆天害民,不得使民之适逸乐。以此则惟上天下灾异至戒以谴告之,欲使夏王桀觉悟,改恶为善,是天归乡于是夏家,不背弃之。而夏桀不能用天之明戒,改悔己恶,而反大为过逸之行,致有恶辞以闻于世。惟是桀有恶辞,故天无复爱念,无复听闻,言天不复助桀。其惟废其大命,欲绝夏祚也。下致天罚,欲诛桀身也。乃命汝先祖成汤,使之改革夏命,用其贤俊之人,以治四方之国。举桀灭汤兴以譬之。○传“言上”至“告之”○正义曰:襄十四年《左传》称:“天之爱民甚矣。”又曰:“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是言上天欲民长得逸乐,故立君养之,使之长逸乐也。夏桀为政,割剥夏邑,使民不得之适逸乐,故上天下此至戒以谴告之。“降”,下。“格”,至也。直言下至,明是“天下至戒”。天所下戒,惟下灾异以谴告人主,使之见灾而惧,改修德政耳。古书亡失,桀之灾异未得尽闻。○传“惟是”至“天罚”○正义曰:桀恶流毒于民,乃有恶辞闻于世。恶既有辞,是恶已成矣。惟是桀恶有辞,故天无所念闻,言天不爱念,不听闻,是其全弃之,不佑助也。弃而不佑,则当更求贤主。“其惟废大命”,欲夺其王位也。“下致天罚”,欲杀其凶身也。废大命,知“降致”是下罚也。

  自成汤至于帝乙,罔不明德恤祀。自帝乙以上,无不显用有德,忧念齐敬,奉其祭祀。言能保宗庙社稷。○上,时掌反。齐,侧皆反。亦惟天丕建保乂有殷,殷王亦罔敢失帝,罔不配天其泽。汤既革夏,亦惟天大立安治于殷。殷家诸王皆能忧念祭祀,无敢失天道者,故无不配天布其德泽。在今后嗣王,诞罔显于天,矧曰其有听念于先王勤家?后嗣王纣,大无明于天道,行昏虐,天且忽之,况曰其有听念先祖、勤劳国家之事乎?诞淫厥泆,罔顾于天显民祗,言纣大过其过,无顾于天,无能明人为敬,暴乱甚。惟时上帝不保,降若兹大丧。惟是纣恶,天不安之,故下若此大丧亡之诛。○丧,息浪反。惟天不畀不明厥德,凡四方小大邦丧,罔非有辞于罚。”惟天不与不明其德者,故凡四方小大国丧灭,无非有辞于天所罚。言皆有暗乱之辞。 
  [疏]“自成”至“于罚”○正义曰:既言命汤革夏,又说后世皆贤,至纣始恶,天乃灭之。自成汤至于帝乙,无不显用有德,忧念祭祀,后世亦贤。非独成汤以用其行合天意,亦惟天大立安治有殷。殷家诸王皆能明德忧祀,亦无敢失天道者,无不皆配天而布其德泽,以此得天下久为民主。在今后嗣王纣,大无明于天道,敢行昏虐之政于天。天犹且忽之,况曰其有听念先王父祖、勤劳国家之事乎?乃复大淫过其泆,无所顾于上天,无能明民为敬,以此反于先王,违逆天道。惟是上天不安纣之所为,下若此大丧亡之诛,惟天不与不明其德之人故也。天不与恶,岂独纣乎?凡四方诸侯小大邦国,其丧灭者,无非皆有恶辞,是以致至于天罚。汝纣以恶而见灭,汝何以不服我也?○传“自帝”至“社稷”○正义曰:下篇说中宗、高宗、祖甲三王以外,其后立王,生则逸豫,亦罔或能寿。如彼文,则帝乙以上非无僻王,而此言无不显用有德,忧念祭祀者,立文之法,辞有抑扬,方说纣之不善,盛言前世皆贤,正以守位不失,故得美而言之。忧念祭祀者,惟有齐肃恭敬,故言“忧念齐敬,奉其祭祀”。言能保宗庙社稷,为天下之主,以见纣不恭敬,故丧亡之。○传“汤既”至“德泽”○正义曰:帝乙已上诸王,所以长处天位者,皆由汤之圣德延及后人。“汤既革夏,亦惟天大立安治于殷”者,谓天安治之,故殷家得治理也。殷家诸王自成汤之后,皆能忧念祭祀,无敢失天道者,故得常处王位,无不配天布其德泽于民。为天之子,是“配天”也。号令于民,是“布德”也。○传“言纣”至“乱甚”○正义曰:“淫”、“泆”俱训为过,“言纣大过其愆过,无顾于天”,言其纵心为恶,不畏天也。“无能明民为敬”,言其多行虐政,不忧民也。不畏于天,不爱于民,言其“暴乱甚”也。此经顾“于天”与“显民祗”,共蒙上“罔”文,故传再言“无”也。○传“惟天”至“之辞”○正义曰:能明其德,天乃与之,惟天不与不明其德者,纣不明其德,故天丧之。因即广言天意,凡四方小大邦国,谓诸侯有土之君,其为天所丧灭者,无非皆有恶辞闻于天,乃为上天所罚。言被天罚者,皆有暗乱之辞,上天不罚无辜,纣有暗乱之辞,故天灭之耳。天既灭不明其德,我有明德,为天所立,汝等殷士安得不服我乎?以其心仍不服,故以天道责之。

  王若曰:“尔殷多士,今惟我周王,丕灵承帝事,周王,文武也。大神奉天事,言明德恤祀。有命曰:‘割殷,告敕于帝。’天有命,命周割绝殷命,告正于天。谓既克纣,柴于牧野,告天不顿兵伤士。惟我事不贰适,惟尔王家我适。言天下事已之我周矣,不贰之佗,惟汝殷王家已之我,不复有变。○复,扶又反。予其曰:‘惟尔洪无度,我不尔动,自乃邑。’我其曰,惟汝大无法度,谓纣无道。我不先动诛汝,乱从汝邑起。言自召祸。予亦念天即于殷大戾,肆不正。”我亦念天就于殷大罪而加诛者,故以纣不能正身念法。 
  [疏]“王若”至“不正”○正义曰:周公又称王顺而言曰:“汝殷众士,今惟我周家文武二王,大神能奉天事,故天有命,命我周王曰:‘当割绝殷命,告正于天。’我受天命,已灭殷告天,惟我天下之事,不有二处之适。”言己之适周,不更适他也。“惟汝殷王家事亦于我之适,不复变改”。又追说初伐纣之事:“我其为汝言曰:‘惟汝殷纣大无法度,故当宜诛绝之。伐纣之时,我不先于汝动,自往诛汝,其乱从汝邑先起,汝纣自召祸耳。’我亦念天所以就于殷致大罪者,故以纣不能正身念法故也。”○传“周王”至“恤祀”○正义曰:文王受命,武王伐纣,故知“周王”兼文武也。“大神奉天事”,谓以天为神而勤奉事之,劳身敬神,言亦如汤明德恤祀也。○传“天有”至“伤士”○正义曰:以周王奉天之故,故天有命,命我周使割绝殷命,告正于天。谓《武成》之篇所云,既克纣,柴于牧野,告天不顿兵伤士是也。前敌即服,故无“顿兵伤士”。师以正行,故为“告正”。《武成》正告功成,功成无害,即是不顿伤也。“顿兵”者,昭十五年《左传》文“顿折”也。○传“我亦”至“念法”○正义曰:言“我亦念天”者,以纣虽无法度,若使天不命我,我亦不往诛纣。以纣既为大恶,上天命我,我亦念天所遣。我就殷加大罪者何故?以纣不能正身念法也。

  王曰:“猷告尔多士,予惟时其迁居西尔。以道告汝众士,我惟汝未达德义,是以徙居西汝于洛邑,教诲汝。非我一人奉德不康宁,时惟天命。我徙汝,非我天子奉德,不能使民安之,是惟天命宜然。无违,朕不敢有后,无我怨。汝无违命,我亦不敢有后诛,汝无怨我。惟尔知,惟殷先人,有册有典,殷革夏命。言汝所亲知,殷先世有册书典籍。说殷改夏王命之意。今尔又曰:‘夏迪简在王庭,有服在百僚。’简,大也。今汝又曰:“夏之众士蹈道者,大在殷王庭,有服职在百官。”言见任用。予一人惟听用德,肆予敢求尔于天邑商。言我周亦法殷家,惟听用有德,故我敢求汝于天邑商,将任用之。予惟率肆矜尔,非予罪,时惟天命。”惟我循殷故事,怜愍汝,故徙教汝,非我罪咎,是惟天命。 
  [疏]“王曰猷”至“大命”○正义曰:又言曰我以道告汝众士,我惟是以汝未达德义之故,其今徙居西汝置于洛邑,以教诲汝。我之徙汝,非我一人奉行德义,不能使民安而安之,是惟天命宜然。汝无违我,我亦不敢更有后诛罚,汝等无于我见怨。汝既来迁,当为善事。惟汝所亲知,惟汝殷先人往世有策书,有典籍,说殷改夏王命之意,汝当案省知之。汝知先人之故事,今往又有言曰:‘夏之诸臣蹈道者,大在殷王之庭,有服行职事,在于百官。’言其见任用,恐我不任汝。我一人惟听用有德之者,故我敢求汝有德之人于彼天邑商都,欲取贤而任用之。我惟循殷故事,怜愍汝,故徙教汝。此徙非我有罪,是惟天命当然。”圣人动合天心,故每事惟托天命也。○传“以道”至“诲汝”○正义曰:“猷”训道也,故云“以道告汝众士”。上言“惟是”,不言其故,故传辨之,惟是者,未达德义也。迁使居西,正欲教以德义,是以徙居西汝置于洛邑,近于京师教诲汝也。从殷适洛,南行而西回,故为“居西”也。○传“汝无”至“怨我”○正义曰:周既伐纣,又诛武庚,殷士惧更有诛,疑其欲违上命,故设此言以戒之。知“无违朕”者,谓戒之使汝无违命也。汝能用命,我亦不敢有后诛,必无后诛,汝无怨我也。○传“言我”至“用之”○正义曰:夏人简在王庭,为其有德见用。言我亦法殷家,惟听用有德,汝但有德,我必任用。故我往前敢求汝有德之人于天邑商都,将任用之也。郑玄云:“言天邑商者,亦本天之所建。”王肃云:“言商今为我之天邑。”二者其言虽异,皆以“天邑商”为殷之旧都。言未迁之时,当求往,迁后有德任用之必矣。○传“惟我”至“天命”○正义曰:“循殷故事”,此“故”解经中“肆”字,谓殷用夏人,我亦用殷人。“怜愍汝,故徙之教汝”,此“故”解义之言,非经中“肆”。迁汝来西者,非我罪咎,是惟天命也。

  王曰:“多士,昔朕来自奄,予大降尔四国民命。昔我来从奄,谓先诛三监,后伐奄淮夷。民命谓君也。大下汝民命,谓诛四国君。我乃明致天罚,移尔遐逖,比事臣我宗,多逊。”四国君叛逆,我下其命,乃所以明致天罚。今移徙汝于洛邑,使汝远于恶俗,比近臣我宗周,多为顺道。○逖,他力反。比,毗志反,注同。远,于万反。 
  [疏]“王曰多士”至“多逊”○正义曰:王复言曰:“众士,昔我来从奄国,大黜下汝管蔡商奄四国民命。民之性命,死生在君,诛杀其君,是下民命。由四国叛逆,我乃明白致行天罚。汝等遣馀,当教之为善,故移徙汝居于远。令汝远于恶俗,比近服事臣我宗周,多为顺道。翼汝相教为善,永不为恶也。”○传“昔我”至“国君”○正义曰:《金縢》之篇说周公东征,言“居东二年,罪人斯得”,则“昔我来从奄”者,谓摄政三年时也。于时王不亲行,而王言“我来自奄”者,周公以王命诛四国,周公师还,亦是王来还也。一举而诛四国,独言“来自奄”者,谓先诛三监,后伐奄与淮夷,奄诛在后,诛奄即来,故言“来自奄”也。民以君为命,故“民命谓君也”。大下汝民命,谓诛四国君。王肃云:“君为民命,为君不能顺民意,故诛之也。”○传“四国”至“顺道”○正义曰:王之所罚,罚有罪也。四国之君,有叛逆之罪。“我下其命,乃所以明致天罚”,言非苟为之也。“遐”、“逖”俱训为远。“今移徙汝于洛邑”,令去本乡远也。“使汝远于恶俗”,令去恶俗远也。比近京师,臣我周家,使汝从我善化,多为顺道,所以救汝之性命也。  王曰:“告尔殷多士,今予惟不尔杀,予惟时命有申。所以徙汝,是我不欲杀汝,故惟是教命申戒之。今朕作大邑于兹洛,予惟四方罔攸宾,今我作此洛邑,以待四方,无有远近,无所宾外。○宾如字,徐音殡,马云:“却也。”亦惟尔多士,攸服奔走臣我,多逊。非但待四方,亦惟汝众士,所当服行奔走臣我,多为顺事。尔乃尚有尔土,尔乃尚宁干止。汝多为顺事,乃庶几还有汝本土,乃庶几安汝故事止居。以反所生诱之。尔克敬,天惟畀矜尔。汝能敬行顺事,则为天所与,为天所怜。尔不克敬,尔不啻不有尔土,予亦致天之罚于尔躬。汝不能敬顺,其罚深重,不但不得还本土而已,我亦致天罚于汝身。言刑杀。○啻,始豉反,徐本作翅,音同,下篇放此。今尔惟时宅尔邑,继尔居,尔厥有干有年于兹洛。今汝惟是敬顺居汝邑,继汝所当居为,则汝其有安事,有丰年于此洛。邑言由洛修善,得还本土,有干有年。尔小子乃兴,从尔迁。”汝能敬,则子孙乃起从汝化而迁善。 
  [疏]“王曰告”至“尔迁”○正义曰:王又言曰:“告汝殷之多士,所以远徙汝者,今我惟不欲于汝刑杀,我惟是教命有所申戒由此也。今我作大邑于此洛,非但为我,惟以待四方,无所宾外,亦惟为汝众士所当服行臣事我宗周,多为顺事故也。汝若多为顺事,汝乃庶几还有汝本土,乃庶几安汝故事止居,可不勉之也?汝能敬行顺事,天惟与汝怜汝,况于人乎?汝若不能敬行顺事,则汝不啻不得还汝本土,我亦致天之罚于汝身。今汝惟是敬顺,居汝所受新邑,继汝旧日所居为,我当听汝还归本乡,有干事,有丰年,乃由于此洛邑行善也。汝能敬顺,则汝之小子与孙等,乃起从汝化而迁善矣。”○传“今汝”至“有年”○正义曰:殷士远离本乡,新来此邑,或当居不安,为弃旧业,故戒之。“今汝惟是敬顺,居汝新所受邑,继汝旧日所当居为”,谓继其本土之事业也。但能如此,得还本土,其有安事,有丰年也。“有干有年”谓归本土。有干年而言于洛者,言“由在洛修善,得还本土,有干有年”也。王肃云:“汝其有安事,有长久年于此洛邑。”王解于文甚便,但孔上句为云“尔乃尚有尔本土”,是诱引之辞,故止为得“还本土,有干有年”也。

  王曰:“又曰时予,乃或言,尔攸居。”言汝众士当是我,勿非我也。我乃有教诲之言,则汝所当居行。 
  [疏]“王曰又”至“攸居”○正义曰:王之所云,又复称曰:“汝当是我,勿非我也。我乃有教诲之言,则汝所当居行之。”○传“言汝”至“居行”○正义曰:王以诲之已终,故戒之云:“汝当是我,勿非我。既不非我,我乃有教诲汝之言,则汝所当居行。”令其居于心而行用之。郑玄《论语》注云“或之言有”,此亦“或”为有也。凡言“王曰”,皆是史官录辞,非王语也。今史录称王之言曰,以前事未终,故言“又曰”也。   


  周公作《无逸》。中人之性好逸豫,故戒以无逸。○好,呼报反。 
  无逸成王即政,恐其逸豫,本以所戒名篇。 
  [疏]传“中人”至“无逸”○正义曰:上智不肯为非,下愚戒之无益,故中人之性,可上可下,不能勉强,多好逸豫,故周公作书以戒之,使无逸。此虽指戒成王,以为人之大法,成王以圣贤辅之,当在中人以上,其实本性亦中人耳。○传“成王”至“名篇”○正义曰:篇之次第,以先后为序,《多士》、《君奭》皆是成王即位之初,知此篇是成王始初即政,周公恐其逸豫,故戒之,使无逸,即以所戒名篇也。

  周公曰:“呜呼!君子所其无逸。叹美君子之道,所在念德,其无逸豫。君子且犹然,况王者乎?先知稼穑之艰难,乃逸,则知小人之依。稼穑农夫之艰难,事先知之,乃谋逸豫,则知小人之所依怙。相小人,厥父母勤劳稼穑,厥子乃不知稼穑之艰难,视小人不孝者,其父母躬勤艰难,而子乃不知其劳。○相,息亮反。乃逸乃谚。既诞,否则侮厥父母曰:‘昔之人无闻知。’”小人之子既不知父母之劳,乃为逸豫游戏,乃叛谚不恭。已欺诞父母,不欺,则轻侮其父母曰:“古老之人无所闻知。”○谚,鱼战反。 
  [疏]“周公”至“闻知”○正义曰:周公叹美君子之道以戒王曰:“呜呼!君子之人,所在其无逸豫。君子必先知农人稼穑之艰难,然后乃谋为逸豫,如是则知小人之所依怙也。视彼小人不孝者,其父母勤劳稼穑,其子乃不知稼穑之艰难,乃为逸豫游戏,乃叛谚不恭。既为欺诞父母矣,不欺,则又侮慢其父母曰:‘昔之人无所闻知。’小人与君子如此相反,王宜知其事也。”○传“叹美”至“者乎”○正义曰:周公意重其事,故叹而为言。郑云:“呜呼者,将戒成王,欲求以深感动之。”是欲深感成王,故“叹美君子之道”。“君子”者,言其可以君正上位,子爱下民,有德则称之,不限贵贱。君子之人,念德不怠,故“所在念德,其无逸豫”也。“君子且犹然,而况王者乎”,言王者日有万几,弥复不可逸豫。郑云:“君子止谓在官长者。所,犹处也。君子处位为政,其无自逸豫也。”○传“稼穑”至“依怙”○正义曰:民之性命,在于谷食,田作虽苦,不得不为。寒耕热耘,沾体涂足,是稼穑为农夫艰难之事。在上位者,先知稼穑之艰难,乃可谋其逸豫,使家给人足,乃得思虑不劳,是为“谋逸豫”也。能知稼穑之艰难,则知小人之所依怙,言小人依怙此稼穑之事,不可不勤劳也。上句言君子当无逸,此言“乃谋逸豫”者,君子之事,劳心与形。盘于游畋,形之逸也;无为而治,心之逸也。君子无形逸而有心逸,既知稼穑之艰难,可以谋心逸也。○传“视小人”至“其劳”○正义曰:视小人不孝者,其父母勤苦艰难,劳于稼穑,成于生业,致富以遗之。而其子谓己自然得之,乃不知其父母勤劳。○传“小人”至“闻知”○正义曰:上言视小人之身,此言“小人之子”者,“小人”谓无知之人,亦是贱者之称,躬为稼穑,是贱者之事,故言“小人之子”,谓贱者之子,即上所视之小人也。此子既不知父母之劳,谓己自然得富,恃其家富,乃为逸豫游戏,乃为叛谚不恭,已是欺诞父母矣。若不欺诞,则轻侮其父母曰:“古老之人无所闻知。”言其罪之深也。《论语》曰:“由也谚。”谚则叛谚,欺诞不恭之貌。“昔”训久也,自今而道远久,故为“古老之人”。《诗》云:“召彼故老。”

  周公曰:“呜呼!我闻曰,昔在殷王中宗,大戊也,殷家中世尊其德,故称宗。严恭寅畏天命,自度,言太戊严恪恭敬,畏天命,用法度。○严如字,又鱼检反,注同,马作俨。治民祗惧,不敢荒宁。为政敬身畏惧,不敢荒怠自安。○治,直吏反。肆中宗之享国,七十有五年。以敬畏之故,得寿考之福。 
  [疏]“周公”至“五年”○正义曰:既言君子不逸,小人反之,更举前代之王以夭寿为戒。周公曰:“呜呼!我所闻曰,昔在殷王中宗,威仪严恪,貌恭心敬,畏天命,用法度,治民敬身畏惧,不敢荒怠自安,故中宗之享有殷国七十有五年。”言不逸之故,而得历年长也。○传“太戊”至“称宗”○正义曰:“中宗”,庙号。“太戊”,王名。商自成汤已后,政教渐衰,至此王而中兴之。王者祖有功,宗有德,殷家中世尊其德,其庙不毁,故称“中宗”。○传“言太”至“法度”○正义曰:《祭义》云“严威俨恪”,故引“恪”配“严”。郑玄云:“恭在貌,敬在心。”然则“严”是威,“恭”是貌,“敬”是心,三者各异,故累言之。  其在高宗,时旧劳于外,爰暨小人。武丁,其父小乙使之久居民间,劳是稼穑,与小人出入同事。作其即位,乃或亮阴,三年不言。武丁起其即王位,则小乙死,乃有信默,三年不言。言孝行着。○行,下孟反。其惟不言,言乃雍,不敢荒宁。在丧则其惟不言,丧毕发言,则天下和。亦法中宗,不敢荒怠自安。嘉靖殷邦,至于小大,无时或怨。善谋殷国,至于小大之政,人无是有怨者。言无非。肆高宗之享国,五十有九年。高宗为政,小大无怨,故亦享国永年。 
  [疏]“其在”至“九年”○正义曰:其殷王高宗,父在之时,久劳于外,于时与小人同其事。后为太子,起其即王之位,乃有信默,三年不言。在丧其惟不言,丧毕发言,言得其道,乃天下大和。不敢荒怠自安,善谋殷国,至于小大之政,莫不得所。其时之人,无是有怨恨之者。故高宗之享殷国五十有九年。亦言不逸得长寿也。○传“武丁其”至“同事”○正义曰:“旧”,久也。在即位之前,而言久劳于外,知是其父小乙使之久居民间,劳是稼穑,与小人出入同为农役,小人之艰难事也。太子使与小人同劳,此乃非常之事,不可以非常怪之。于时盖未为太子也,殷道虽质,不可既为太子,更得与小人杂居也。○传“武丁起”至“行着”○正义曰:以上言久劳于外,为父在时事,故言“起其即王位,则小乙死”也。“亮”,信也。“阴”,默也。三年不言,以旧无功,而今有,故言。乃有说此事者,言其孝行着也。《礼记·丧服四制》引《书》云:“‘高宗谅暗,三年不言。’善之也。王者莫不行此礼,何以独善之也?曰,高宗者,武丁。武丁者,殷之贤王也。继世即位,而慈良于丧。当此之时,殷衰而复兴,礼废而复起,故载之于《书》中而高之,故谓之高宗。”三年之丧,君不言也,是说此经“不言”之意也。○传“在丧”至“自安”○正义曰:郑玄云:“其不言之时,时有所言,则群臣皆和谐。”郑玄意谓此“言乃雍”者,在三年之内,时有所言也。孔意则为出言在三年之外,故云“在丧其惟不言,丧毕发言,则天下大和”。知者,《说命》云:“王宅忧,亮阴三祀。既免丧,其惟不言。”除丧犹尚不言,在丧必无言矣,故知丧毕乃发言也。高宗不敢荒宁,与中宗正同,故云“亦法中宗,不敢荒怠自安”。殷家之王,皆是明王,所为善事,计应略同,但古文辞有差异,传因其文同,故言“法中宗”也。○传“善谋”至“无非”○正义曰:《释诂》云:“嘉,善也。靖,谋也。”“善谋殷国”,谋为政教,故至于小大之政,皆允人意。人无是有怨高宗者,言其政无非也。郑云:“小大谓万人,上及群臣言。”人臣小大皆无怨王也。

  其在祖甲,不义惟王,旧为小人。汤孙太甲,为王不义,久为小人之行,伊尹放之桐。作其即位,爰知小人之依,能保惠于庶民,不敢侮鳏寡。在桐三年,思集用光,起就王位,于是知小人之所依。依仁政,故能安顺于众民,不敢侮慢惸独。○惸,求营反,字又作{艹冗}。肆祖甲之享国,三十有三年。太甲亦以知小人之依,故得久年。此以德优劣、立年多少为先后,故祖甲在下。殷家亦祖其功,故称祖。 
  [疏]“其在”至“三年”○正义曰:其在殷王祖甲,初遭祖丧,所言行不义。惟亦为王,久为小人之行,伊尹废诸桐。起其即王之位,于是知小人之所依。依于仁政,乃能安顺于众民,不敢侮鳏寡惸独,故祖甲之享有殷国三十有三年。亦言不逸得长寿也。○传“汤孙”至“之桐”○正义曰:以文在“高宗”之下,世次颠倒,故特辨之,此祖甲是汤孙太甲也。“为王不义”,谓汤初崩。“久为小人之行,故伊尹放之于桐”,言其废而复兴,为下“作其即位”起本也。王肃亦以祖甲为太甲。郑玄云:“祖甲,武丁子帝甲也。有兄祖庚贤,武丁欲废兄立弟,祖甲以此为不义,逃于人间,故云久为小人。”案《殷本纪》云:“武丁崩,子祖庚立。祖庚崩,弟祖甲立,是为帝甲,淫乱,殷道复衰。”《国语》说殷事云:“帝甲乱之,七代而殒。”则帝甲是淫乱之主,起亡殷之源,宁当与二宗齐名,举之以戒无逸?武丁贤王,祖庚复贤,以武丁之明,无容废长立少。祖庚之贤,谁所传说?武丁废子,事出何书?妄造此语,是负武丁而诬祖甲也。○传“在桐”至“惸独”○正义曰:“在桐三年”,《太甲》序文。“思集用光”,《诗·大雅》文。彼“集”作“辑”,“辑”,和也。彼郑言,公刘之迁豳,“思在和其民人,用光大其道”。此传之意,盖言太甲之在桐也,思得安集其身,用光显王政,故起即王位,于是知小人之依。依于仁政,故能施行政教,安顺于众民,不敢侮慢。惸独鳏寡之类,尤可怜愍,故特言之。○传“太甲”至“称祖”○正义曰:传于中宗云“以敬畏之故,得寿考之福”,“高宗之为政,小大无怨,故亦享国永年”,于此云太甲,亦以知小人之依,故得久年。各顺其文而为之说,其言行善而得长寿,经意三王同也。以其世次颠倒,故解之云,此以德优劣、立年多少为先后,故祖甲在太戊、武丁之下。诸书皆言“太甲”,此言“祖甲”者,殷家亦祖其功,故称之“祖甲”。与二宗为类,惟见此篇,必言祖其功,亦未知其然。殷之先君有祖乙、祖辛、祖丁,称祖多矣,或可号之为祖,未必祖其功而存其庙也。

  自时厥后立王,生则逸。从是三王,各承其后而立者,生则逸豫无度。生则逸,不知稼穑之艰难,言与小人之子同其敝。不闻小人之劳,惟耽乐之从。过乐谓之耽。惟乐之从,言荒淫。○耽,丁南反,注下同。乐音洛,注下同。自时厥后,亦罔或克寿。以耽乐之故,从是其后,亦无有能寿考。或十年,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四三年。”高者十年,下者三年,言逸乐之损寿。 
  [疏]“自时”至“三年”○正义曰:从是三王其后所立之王,生则逸豫,不知稼穑之艰难,不闻小人之劳苦,惟耽乐之事则从而为之。故从是其后诸王,无有能寿考者。或十年,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四三年。言逸乐之损寿,故举以戒成王也。

  周公曰:“呜呼!厥亦惟我周太王、王季,克自抑畏。太王,周公曾祖。王季即祖。言皆能以义自抑,长敬天命。将说文王,故本其父祖。文王卑服,即康功田功。文王节俭,卑其衣服,以就其安人之功,以就田功,以知稼穑之艰难。○卑如字,马本作俾,使也。徽柔懿恭,怀保小民,惠鲜鳏寡。以美道和民,故民怀之。以美政恭民,故民安之。又加惠鲜乏鳏寡之人。○鲜,息浅反,注同。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用咸和万民。从朝至日昳不暇食,思虑政事,用皆和万民。○昃音侧,本亦作仄。昳,田节反。文王不敢盘于游田,以庶邦惟正之供。文王不敢乐于游逸田猎,以众国所取法则,当以正道供待之故。○供音恭。文王受命惟中身,厥享国五十年。”文王九十七而终。中身,即位时年四十七。言中身,举全数。 
  [疏]“周公”至“十年”○正义曰:殷之三王既如此矣,周公又言曰:“呜呼!其惟我周家大王、王季,能以义自抑而畏敬天命,故王迹从此起也。文王又卑薄衣服,以就其安人之功与治田之功。以美道柔和其民,以美政恭待其民,以此民归之。以美政恭民之故,故小民安之,又加恩惠于鲜乏鳏寡之人。其行之也,自朝旦至于日中及昃,尚不遑暇食,用善政以谐和万民故也。文王专心于政,不敢逸乐于游戏畋猎,以己为众国所取法,惟当正身行己以供待之。由是文王受命,嗣位为君,惟于中身受之,其享国五十年,亦以不逸得长寿也。”○传“大王”至“父祖”○正义曰:“大王,周公曾祖。王季即祖也”,此乃经传明文,而须详言之者,此二王之下辞无所结,陈此不为无逸,周公将说文王,故本其父祖,是以传详言也。解其言此之意。“以义自抑”者,言其非无此心,以义自抑而不为耳。○传“文王”至“艰难”○正义曰:文王卑其衣服,以就安人之功,言俭于身而厚于人也。立君所以牧人,安人之功,诸有美政皆是也。就安人之内,田功最急,故特云“田功”,以示知稼穑之艰难也。○传“以美”至“之人”○正义曰:“徽”、“懿”皆训为美,“徽柔懿恭”,此是施人之事,以匆厌恭怀安小民,故传分而配之。“徽柔”配“怀”,“以美道和民,故民怀之”。“懿恭”配“保”,“以美政恭民,故民安之”,“徽懿”言其美而已,不知何所美也。人君施于民,惟有道与政耳,故传以“美道”、“美政”言之,政与道亦互相通也。少乏鳏寡尢是可怜,故别言“加惠于鲜乏鳏寡之人”也。○传“从朝”至“万民”○正义曰:昭五年《左传》云:“日上其中,食日为二,旦日为三。”则人之常食在日中之前,谓辰时也。《易·丰卦》彖曰:“日中则昃。”谓过中而斜昃也。“昃”亦名“昳”,言日蹉跌而下,谓未时也。故日之十位,食时为辰,日昳为未。言文王勤于政事,从朝不食,或至于日中,或至于日昃,犹不暇食。故经“中”、“昃”并言之。传举晚时,故惟言“昳”。“遑”亦“暇”也,重言之者,古人自有复语,犹云“艰难”也。所以不暇食者,为思虑政事,用皆和万民。政事虽多,皆是为民,故言“咸”。“咸”训皆也。○传“文王”至“之故”○正义曰:《释诂》云:“盘,乐也。”“游”谓游逸,“田”谓畋猎,二者不同,故并云“游逸田猎”。以众国皆于文王所取其法则,文王当以正义供待之故也。言文王思为政道以待众国,故不敢乐于游田。文王世为西伯,故当为众国所取法则。礼有田猎而不敢者,顺时搜狩,不为取乐,故不敢非时畋猎以为乐耳。○传“文王”至“全数”○正义曰:“文王年九十七而终”,《礼记·文王世子》文也。于九十七内减享国五十年,是未立之前有四十七。在《礼》诸侯逾年即位,此据代父之年,故为“即位时年四十七”也。计九十七年半折以为中身,则四十七时于身非中,言“中身”者,举全数而称之也。经言“受命”者,郑玄云“受殷王嗣位之命”。然殷之末世,政教已衰,诸侯嗣位何必皆待王命?受先君之命亦可也。王肃云:“文王受命,嗣位为君。”不言受王命也。

  周公曰:“呜呼!继自今嗣王,继从今已往嗣世之王,皆戒之。则其无淫于观、于逸、于游、于田,以万民惟正之供。所以无敢过于观游逸豫田猎者,用万民当惟正身以供待之故。无皇曰:‘今日耽乐。’乃非民攸训,非天攸若,时人丕则有愆。无敢自暇曰:“惟今日乐,后日止。”夫耽乐者,乃非所以教民,非所以顺天,是人则大有过矣。○愆,起虔反。夫音扶。无若殷王受之迷乱,酗于酒德哉!”以酒为凶谓之酗。言纣心迷政乱,以酗酒为德。戒嗣王无如之。○酗,况付反。 
  [疏]“周公”至“德哉”○正义曰:周公又言而叹曰:“呜呼!继此后世自今以后嗣位之王,则其无得过于观望,过于逸豫,过于游戏,过于田猎。所以不得然者,以万民听王者之教命,王当正己身以供待万民,必当早夜恪勤,无敢自闲暇。曰:‘今日且乐,后日乃止。’此为耽乐者,非民之所以教训也,非天之所以敬顺也。若是之人,则有大愆过矣。王当自勤政事,莫如殷王受之述乱国政,酗□于酒德哉!殷纣藉酒为凶,以酒为德,由是丧亡殷国,王当以纣为戒,无得如之。”○传“继从”至“戒之”○正义曰:先言“继”者,谓继此后人,即从今以后嗣世之王也。周公思及长远后王,尽皆戒之,非独成王也。○传“所以”至“之故”○正义曰:传意训“淫”为过,郑玄云:“淫,放恣也。”“淫”者侵淫不止,其言虽殊,皆是过之义也。言“观”为非时而行,违礼观物,如《春秋》隐公“如棠观鱼”,庄公“如齐观社”。《谷梁传》曰:“常事曰视,非常曰观。”此言“无淫于观”,禁其非常观也。“逸”谓逸豫,“游”谓游荡,“田”谓田猎,四者皆异,故每事言“于”。“以”训用也,用万民皆听王命,王者惟当正身待之,故不得淫于观逸游田也。○传“无敢”至“过矣”○正义曰:“无敢自暇”,谓事不宽不暇,而以为原王之意而为辞,故言曰:“耽以为乐,惟今日乐,而后日止。”惟言“今日乐”,明知“后日止”也。夫“耽乐”者,乃非所以教民,教民当恪勤也;非所以顺天,顺天当肃恭也。是此耽乐之人,则大有愆过矣。戒王不得如此也。○传“以酒”至“如之”○正义曰:“酗”从酉,以凶为声,是“酗”为凶酒之名,故“以酒为凶谓之酗”。“酗”是饮酒而益凶也。言纣心迷乱,以酗酒为德,饮酒为政,心以凶酒为己德,纣以此亡殷。戒嗣王无如之。

  周公曰:“呜呼!我闻曰,古之人,犹胥训告,胥保惠,胥教诲,叹古之君臣,虽君明臣良,犹相道告,相安顺,相教诲以义方。民无或胥诪张为幻。诪张,诳也。君臣以道相正,故下民无有相欺诳幻惑也。○幻音患。诳,九况反。此厥不听,人乃训之,乃变乱先王之正刑,至于小大。此其不听中正之君,人乃教之以非法,乃变乱先王之正法,至于小大,无不变乱。言己有以致之。民否则厥心违怨,否则厥口诅祝。”以君变乱正法,故民否则其心违怨,否则其口诅祝。言皆患其上。○诅,侧助反。祝,之又反。 
  [疏]“周公”至“诅祝”○正义曰:周公言而叹曰:“我闻人之言曰,古人之虽君明臣良,犹尚相训告以善道,相安顺以美政,相教诲以义方。君臣相正如此,故于时之民顺从上教,无有相诳欺为幻惑者。此其不听中正之君,人乃教训之以非法之事,乃从其言,变乱先王之正法,至于小大之事,无不皆变乱之。君既变乱如此,其时之民疾苦,否则其心违上怨上,否则其口诅祝之。”言人患之无已,举此以戒成王,使之君臣相与养下民也。○传“叹古”至“义方”○正义曰:此章二事,善恶相反。下句“不听人”者,是愚暗之君,知此言“古之人”者,是贤明之君。“相”是两人相与,故知兼有“臣良”,更相教告。隐三年《左传》石碏曰:“臣闻爱子,教之以义方。”故知相教诲者,使“相教诲以义方”也。则知相训告者,告之以善道也;相保惠者,相安顺以美政也。○传“诪张”至“惑也”○正义曰:“诪张,诳也”,《释训》文。孙炎曰:“眩惑诳欺人也。”民之从上,若影之随形,君臣以道相正,故下民无有相欺诳幻惑者。“幻”即眩也,惑乱之名,《汉书》称西域有幻人是也。○传“此其”至“致之”○正义曰:上言善事,此说恶事。如此其不听者,是不听中正之君也。既不听中正,则好听邪佞,知此“乃训之”者,是邪佞之人训之也。邪佞之人必反正道,故言“人乃教之以非法”。暗君即受用之,变乱先王之正法。“至于小大,无不变乱”,言皆变乱正法尽也。暗君所任同己,由已之暗,致此佞人,言此暗君已身有以致之也。上“君明臣良”,由君明而有良臣,亦是己有致。上之言“胥”,此不言者,君在佞臣,国亡灭矣,不待相教为恶,故不言“胥”也。○传“以君”至“其土”○正义曰:君既变乱正法,必将困苦下民。民不堪命,忿恨必起,故民忿君乃有二事,否则心违怨,否则口诅祝,言皆患土而为此也。“违怨”,谓违其命而怨其身。“诅祝”,谓告神明令加殃咎也。以言告神谓之“祝”,请神加殃谓之“诅”。襄十七年《左传》曰:“宋国区区,而有诅有祝。”《诗》曰:“侯诅侯祝。”是“诅”、“祝”意小异耳。

  周公曰:“呜呼!自殷王中宗,及高宗,及祖甲,及我周文王,兹四人迪哲。言此四人皆蹈智明德以临下。厥或告之曰:‘小人怨汝詈汝。’则皇自敬德,其有告之,言小人怨詈汝者,则大自敬德,增修善政。○詈,力智反。厥愆,曰:‘朕之愆。’允若时不啻不敢含怒。其人有祸,则曰:“我过,百姓有过,在予一人。”信如是怨詈,则四王不啻不敢含怒以罪之。言常和悦。 
  [疏]“周公”至“含怒”○正义曰:既言明君暗君,善恶相反,更述二者之行。周公言而叹曰:“呜呼!自殷王中宗,及高宗,及祖甲,及我周文王,此四人者,皆蹈明智之道以临下民。其有告之曰:‘小人怨恨汝,骂詈汝。’既闻此言,则大自敬德,更增修善政。其民有过,则曰:‘是我之过。’民信有如是怨詈,则不啻不敢含怒以罪彼人,乃欲得数闻此言以自改悔。”言宽弘之若是。○传“其有”至“善政”○正义曰:《释诂》云:“皇,大也。”故传言,“大自敬德者,谓增修善政”也。郑玄以“皇”为暇,言宽暇自敬。王肃本“皇”作“况”,况滋益用敬德也。○传“其人”至“和悦”○正义曰:或告之曰“小人怨汝,詈汝”,其言有虚有实。其言若虚,则民之愆也。民有愆过,则曰“我过”,不责彼为虚言,而引过归己者,汤所云“百姓有过,在予一人”。故若信有如是怨詈,小人闻之,则含怒以罪彼人。此四王即不啻不敢含怒以罪彼人,乃自原闻其愆言,其颜色常和悦也。郑玄云:“不但不敢含怒,乃欲屡闻之,以知己政得失之源也。”

  此厥不听,人乃或诪张为幻,曰:‘小人怨汝詈汝。’则信之。此其不听中正之君,有人诳惑之,言小人怨憾诅詈汝,则信受之。○憾,胡暗反。则若时,不永念厥辟,不宽绰厥心,则如是信谗者,不长念其为君之道,不宽缓其心。言含怒。乱罚无罪,杀无辜,怨有同,是丛于厥身。”信谗含怒,罚杀无罪,则天下同怨雠之,丛聚于其身。○丛,才公反。 
  [疏]“此厥”至“厥身”○正义曰:此其不听中正之人,乃有欺诳为幻惑以告之曰:“小人怨汝詈汝。”不原其本情,则信受之。则知是信谗者,不长念其为君之道,不审虚实,不能宽缓其心,而径即含怒于人。是乱其正法,罚无罪,杀无辜。罚杀欲以止怨,乃令人怨益甚,天下之民有同怨君,令怨恶聚于其身。言褊急使民之怨若是,教成王勿学此也。○传“则如”至“含怒”○正义曰:君人者察狱必审其虚实,然后加罪。“不长念其为君之道”,谓不审察虚实也。“不宽缓其心”,言径即含怒也。王肃读“辟”为辟,扶亦反,不长念其刑辟,不当加无罪也。  周公曰:“呜呼!嗣王其监于兹。”视此乱罚之祸以为戒。   


  召公为保,周公为师,相成王为左右。○保,太保也。师,太师也。马云:“保氏、师氏皆大夫官。”相音息亮反。左右,马云:“分陕为二伯,东为左,西为右。”召公不说,周公作《君奭》。 
  君奭尊之曰君。奭,名,同姓也。陈古以告之,故以名篇。○说音悦。奭,始亦反。 
  [疏]“召公”至“君奭”○正义曰:成王即政之初,召公为保,周公为师,辅相成王为左右大臣。召公以周公尝摄王之政,今复在臣位,其意不说。周公陈己意以告召公,史叙其事,作《君奭》之篇也。《周官》篇云“立太师、太傅、太保,兹惟三公”,则此“为保”、“为师”亦为三公官也。此实太师、太保而不言“太”者,意在师法保安王身,言其实为左右尔,不为举其官名,故不言“太”也。经传皆言武王之时,太公为太师,此言“周公为师”,盖太公薨,命周公代之。于时太傅盖毕公为之,于此无事,不须见也。三公之次,先师后保,此序先言保者,篇之所作,主为召公不说,故先言召公,不以官位为次也。案经周公之言,皆说己留在王朝之意,则召公不说周公之留也。故郑、王皆云:“周公既摄王政,不宜复列于臣职,故不说。”然则召公大贤,岂不知周公留意而不说者?以周公留在臣职,当时人皆怪之,故欲开道周公之言,以解世人之惑。“召公疑之,作《君奭》。”非不知也。《史记·燕世家》云:“成王既幻,周公摄政,当国践阼,召公疑之,作《君奭》。”此篇是致政之后言留辅成王之意,其文甚明,马迁妄为说尔。郑玄不见《周官》之篇,言此师、保为《周礼》师氏、保氏大夫之职,言贤圣兼此官,亦谬矣。○传“尊之”至“名篇”○正义曰:周公呼为“君奭”,是周公尊之曰君也。“奭”是其名,“君”非名也。僖二十四年《左传》,富辰言文王之子一十六国,无名“奭”者,则召公必非文王之子。《燕世家》云:“召公奭与周同姓姬氏。”谯周曰:“周之支族。”谯周考校古史,不能知其所出。皇甫谧云:“原公名丰,是其一也,是为文王之子一十六国。”然文王之子本无定数,并原、丰为一,当召公于中以为十六,谬矣。此篇多言先世有大臣辅政,是“陈古道以告之”。呼居奭以告之,故以“君奭”名篇。

  周公若曰:“君奭,顺古道呼其名而告之。弗吊,天降丧于殷,殷既坠厥命,我有周既受。言殷道不至,故天下丧亡于殷。殷已坠失其王命,我有周道至已受之。○吊音的。我不敢知曰,厥基永孚于休,若天棐忱。废兴之迹,亦君所知,言殷家其始长信于美道,顺天辅诚,所以国也。○棐音匪。忱,市林反。我亦不敢知曰,其终出于不祥。言殷纣其终坠厥命,以出于不善之故,亦君所知。 
  [疏]“周公”至“不祥”○正义曰:周公留在王朝,召公不说。周公为师,顺古道而呼曰:“君奭,殷道以不至之故,故天下丧亡于殷。殷既坠失其王命,我有周已受之矣。今虽受命,贵在能终,若不能终,与殷无异,故视殷以为监戒。我不敢独知殷家其初始之时,能长信于美道,能安顺于上天之,道辅其诚信,所以有国,此亦君之所知。我亦不敢独知曰,殷纣其终坠失其王命,由出于不善之故,亦君所知也。”○传“废兴”至“以国”○正义曰:孔以《召诰》云“我不敢知”者,其意召公言我不敢独知,亦王所知,则此言“我不敢知”,亦是周公言我不敢独知,是君奭所知,故以此及下句为说殷之兴亡,言与君奭同知。举其殷兴亡为戒,郑玄亦然也。

  呜呼!君已!曰,时我,我亦不敢宁于上帝命。叹而言曰:“君已!当是我之留,我亦不敢安于上天之命,故不敢不留。”○已音以。弗永远念天威,越我民罔尤违。言君不长远念天之威,而勤化于我民,使无过违之阙。惟人在我后嗣子孙,大弗克恭上下,遏佚前人光,在家不知。惟众人共存在我后嗣子孙,若大不能恭承天地,绝失先王光大之道,我老在家,则不得知。○遏,于葛反。天命不易,天难谌,乃其坠命,弗克经历。天命不易,天难信无德者,乃其坠失王命,不能经久历远,不可不慎。○易,以豉反,注同。谌,氏壬反。嗣前人,恭明德,在今予小子旦。继先王之大业,恭奉其明德,正在今我小子旦。言异于馀臣。非克有正,迪惟前人光,施于我冲子。”我留非能有改正,但欲蹈行先王光大之道,施正于我童子。童子,成王。 
  [疏]“呜呼”至“冲子”○正义曰:周公又叹而呼召公曰:“呜呼!君已!”“已”,辞也。既叹乃复言曰:“君当是我之留,勿非我也。我亦不敢安于上天之命,故不敢不留。君何不长远念天之威罚?祸福难量,当勤教于我下民,使无尤过违法之阙。惟今天下众人,共诚心存在我后嗣子孙。观其政之善恶,若此嗣王大不能恭承上天下地,绝失先王光大之道,令使众人失望,我若退老在家,则不能得知,何得不留辅王也?天命不易,言甚难也。天难信,恶则去之,不常在一家,是难信也。天子若不称天意,乃坠失其王命,不能经久历远,其事可不慎乎?继嗣前人先王之大业,恭奉其明德也,正在今我小子旦。”周公自言已身当恭奉其先王之明德,留辅佐王。“非能有所改正,但欲蹈行先王光大之道,施政于我童子”。童子谓成王,意欲奉行先王之事,以教成王也。○传“叹而”至“不留”○正义曰:叹而言曰:“呜呼!君已!”“已”是引声之辞,既呼君奭,叹而引声,乃复言曰:“君当是我之留。”以其意不说,故令是我而勿非我。“我不敢安于上天之命”,孔意当谓天既命周,我当成就周道,故不敢不留。

  又曰:“天不可信,我道惟宁王德延,无德去之,是天不可信,故我以道惟安宁王之德,谋欲延久。天不庸释于文王受命。”言天不用令释废于文王所受命,故我留佐成王。 
  [疏]“又曰”至“受命”○正义曰:周公又言曰:“天不可信,无德则去之,是其不可信也。天难信之,故恐其去我周家,故我以道惟安行宁王之德,谋欲延长之。我原上天之意,不用令废于文王所受命,若嗣王失德,则还废之,故我当留佐成王也。”○传“无德”至“延久”○正义曰:此经言“又曰”,传不明解。郑云“人又云”,则郑玄以此“又曰”为周公称人之言也。王肃云:“重言天不可信,明己之留盖畏其天命。”则肃意以周公重言,故称“又曰”。孔虽不解,当与王肃意同。言“宁王”者,即文王也,郑、王亦同。

  公曰:“君奭,我闻在昔成汤既受命,已放桀,受命为天子。时则有若伊尹,格于皇天。尹挚佐汤,功至大天。谓致太平。○挚音至。在太甲,时则有若保衡。太甲继汤,时则有如此伊尹为保衡,言天下所取安,所取平。在太戊,太甲之孙。时则有若伊陟、臣扈,格于上帝,巫咸乂王家。伊陟、臣扈率伊尹之职,使其君不陨祖业,故至天之功不陨。巫咸治王家,言不及二臣。○陨,于敏反。在祖乙,时则有若巫贤。祖乙,殷家亦祖其功,时贤臣有如此巫贤。贤,咸子。巫,氏。在武丁,时则有若甘盘。高宗即位,甘盘佐之,后有傅说。○说音悦。 
  [疏]“公曰君奭”至“甘盘”○正义曰:言“时则有若”者,言当其时有如此人也。指谓如此伊尹、甘盘,非谓别有如此人也。以汤是殷之始王,故言“在昔”、“既受命”,见其为天子也。以下“在太甲”、“在武丁”,亦言其为天子之时,有如此臣也。成汤未为天子,已得伊尹,言“既受命”者,以功格皇天,在受命之后,故言“既受命”也。“皇天”之与“上帝”,俱是天也,变其文尔。其功至于天帝,谓致太平而天下和之也。保衡、伊尹,一人也。异时而别号。“伊尹”之下,已言“格于皇天”,“保衡”之下不言“格于皇天”,从可知也。“伊陟、臣扈”,言“格于上帝”,则其时亦致太平,故与伊尹文异而事同。巫咸、巫贤、甘盘盖功劣于彼三人,故无格天之言。○传“尹挚”至“太平”○正义曰:伊尹名挚,诸子传记名有其文。“功至大天”犹尧“格于上下”,知其“谓致太平”也。○传“太甲”至“取平”○正义曰:据《太甲》之篇及诸子传记,太甲犬臣惟有伊尹,知即保衡也。《说命》云:“昔先正保衡,作我先王,佑我烈祖,格于皇天。”《商颂·那》祀成汤称为“烈祖”,“烈祖”,汤之号,言保衡佐汤,明保衡即是伊尹也。《诗》称“实维阿衡,实左右商王”,郑玄云:“阿,倚。衡,平也。伊尹汤所依倚而取平。”至太甲改曰保衡,保,安也,言天下所取安,所取平。此皆三公之官,当时为之号也。孔以《太甲》云“嗣王不惠于阿衡”,则《太甲》亦曰阿衡,与郑异也。○传“太甲之孙”○正义曰:《史记·殷本纪》云,太甲崩,子沃丁立。崩,弟太庚立。崩,子小甲立。崩,弟雍已立。崩,弟太戊立。是太戊为太甲之孙,太庚之子。《三代表》云,小甲,太庚弟;雍己、太戊又是小甲弟,则太戊亦是沃丁弟,太甲子。《本纪》、《世表》俱出马迁,必有一误。孔于《咸乂》序传云“太戊,沃丁弟之子”,是太戊为太甲之孙也。○传“伊陟”至“二臣”○正义曰:伊尹“格于皇天”,此伊陟、臣扈云“格于上帝”,其事既同,如此二臣能率循伊尹之职,辅佐其君,使其君不陨祖业,故至天之功亦不陨坠也。《夏社》序云:“汤既胜夏,欲迁其社,不可。作《夏社》、《疑至》、《臣扈》。”则汤初有臣扈,已为大臣矣,不得至今仍在,与伊尹之子同时立功。盖二人名同,或两字一误也。案《春秋》范武子光辅五君,或臣扈事汤而又事太戊也。“格于上帝”之下乃言“巫咸乂王家”,则巫咸亦是贤臣,俱能绍治王家之事而已,其功不得至天,言不及彼二臣。○传“祖乙”至“巫氏”○正义曰:《殷本纪》云,中宗崩,子仲丁立。崩,弟外壬立。崩,弟河亶甲立。崩,子祖乙立。则祖乙是太戊之孙也。孔以其人称“祖”,故云“殷家亦祖其功”。贤是咸子,相传云然。父子俱称为“巫”,知“巫”为氏也。○传“高宗”至“傅说”○正义曰:《孔命》篇高宗云:“台小子旧学于甘盘,既乃遯于荒野。”高宗未立之前已有甘盘,免丧不言,乃求傅说,明其即位之初,有甘盘佐之,甘盘卒后有傅说。计傅说当有大功,此惟数六人,不言傅说者,周公意所不言,未知其故。

  率惟兹有陈,保乂有殷,故殷礼陟配天,多历年所。言伊尹至甘盘六臣佐其君,循惟此道,有陈列之功,以安治有殷,故殷礼能升配天,享国久长,多历年所。天惟纯佑命,则商实百姓。殷礼配天,惟天大佑助其王命,使商家百姓丰实,皆知礼节。 
  [疏]“率惟”至“百姓”○正义曰:此伊尹、甘盘六臣等辅佐其君,率循此为臣之道,有陈列之功,以安治有殷,故殷有安上治民之礼,升配上天,享国多历年之次所。天惟大佑助其为王之命,则使商家富实百姓,为令使商之百姓家给人足,皆知礼节也。○传“言伊”至“年所”○正义曰:“率”训循也。说贤臣佐君云“循惟此道”,当谓循此为臣之道。尽忠竭力以辅其君,故有陈烈于世,以安治有殷,使殷王得安治民。故殷得此安上治民之礼,能升配上天。天在人上,故谓之“升”。为天之子,是“配天”也。享国久长,多历年所。○传“殷礼”至“礼节”○正义曰:殷能以礼配天,故天降福。天惟大佑助其王命,风雨以时,年谷丰稔,使商家百姓丰实,家给人足。管子曰:“衣食足,知荣辱。仓廪实,知礼节。”

  王人罔不秉德,明恤小臣,屏侯甸。自汤至武丁,其王人无不持德立业,明忧其小臣,使得其人,以为蕃屏侯甸之服。小臣且忧得人,则大臣可知。○屏,宾领反。矧咸奔走,惟兹惟德称,用又厥辟。王犹秉德忧臣,况臣下得不皆奔走?惟王此事,惟有德者举,用治其君事。○辟,必亦反。故一人有事于四方,若卜筮,罔不是孚。”一人,天子也。君臣务德,故有事于四方,而天下化服。如卜筮,无不是而信之。 
  [疏]“王人”至“是孚”○正义曰:“王人”谓与人为王,言此上所说成汤、太甲、太戊、祖乙、武丁,皆王人也。无不持德立业,明忧小臣。虽则小臣,亦忧使得其贤人,以蕃屏侯甸之服。王恐臣之不贤,尚以为忧,况在臣下得不皆勤劳奔走,惟忧王此求贤之事,惟求有德者举之,用治其君之事乎?君臣共求其有德,所在职事皆治,天子一人有事于四方,天下咸化而服。如有卜筮之验,无不是而信之。贤臣助君,致使大治,我留不去,亦当如此也。○传“自汤”至“可知”○正义曰:王肃云:“王人犹君人也。”“无不持德立业”,谓持人君之德,立王者之事业。人君之德在官贤人,官得其人,则事业立,故传以“立业”配“持德”。明忧小臣之不贤,忧欲使得其人,以为蕃屏侯甸之服也。小臣且忧得人,则大臣忧之可知。侯甸尚思得其人,朝廷思之必矣。王肃云:“小臣,巨之微者,举小以明大也。”○传“王犹”至“君事”○正义曰:君之所重,莫重于求贤。官之所急,莫急于得人。故此章所陈,惟言君忧得人,臣能举贤。以王之尊,犹尚秉德忧臣,况其臣下得不皆奔走?惟王此求贤之事,惟有德者必举之,置于官位用治其君事也。○传“一人”至“信之”○正义曰:《礼》天子自称曰予一人,故为天子也。君臣务求有德,众官得其人,从上至下,递相师法,职无大小,莫不治理,故天子有事于四方,发号出令而天下化服。譬如卜筮,无不是而信之。事既有验,言如是则人皆信之。

  公曰:“君奭,天寿平格,保乂有殷,有殷嗣,天灭威。言天寿有平至之君,故安治有殷。有殷嗣子纣,不能平至,天灭亡,加之有威。今汝永念,则有固命,厥乱明我新造邦。”今汝长念平至者安治,反是者灭亡。以为法戒,则有坚固王命,其治理足以明我新成国矣”。 
  [疏]“公曰君奭天”至“造邦”○正义曰:周公呼召公曰:“君奭,皇天赋命,寿此有平至之君。”言有德者必寿考也。“殷之先王有平至之德,故能安治有殷”。言故得安治也。“有殷嗣子纣不能平至,故天灭亡而加之以威。今汝奭当长念天道,平至者安治,不平至者灭亡。以此为法戒,则有坚固王命,其治理足以明我新成国矣”。○传“言天”至“以威”○正义曰:“格”训至也。“平”谓政教均平,“至”谓道有所至也。言“不吊”,谓道有不至者。此言“格”,谓道至者。“天寿有平至之君”,有平至之德,则天与之长寿,则知中宗高宗之属身是也。由其君有平至之德,故能安治有殷,言有殷国安而民治也。有殷嗣子纣,其德不能平至,国不安,民不治,故天灭亡之而加之以威也。孔传之意,此经专说君之善恶,其言不及臣也。王肃以为兼言君臣,注云:“殷君臣之有德,故安治有殷。言是者,不可不法殷家有良臣也。”郑注以为专言臣事,“格”谓至于天也。与孔不同。○传“今汝”至“国矣”○正义曰:上句言善者兴而恶者亡,此句令其长安治及念明道。念上二者,故言“今汝长念平至者而安治,反是者灭亡”。念此以为法戒,则有坚固王命,王族必不倾坏。若能如此,其治理足以光明我新成国矣。周自武王伐纣,至此年岁末多,对殷而言故为新国。传意言不及臣,周公说此事者,盖言兴灭由人,我欲辅王,使为平至之君。

  公曰:“君奭,在昔上帝,割申劝宁王之德,其集大命于厥躬。在昔上天,割制其义,重劝文王之德,故能成其大命于其身。谓勤德以受命。○重,直用反。惟文王尚克修和我有夏,亦惟有若虢叔,有若闳夭,文王庶几能修政化,以和我所有诸夏,亦惟贤臣之助为治,有如此虢、闳。闳,氏。虢,国;叔,字;文王弟。夭,名。○虢,寡白反,徐公伯反。闳音宏。夭,于表反,徐于骄反。有若散宜生,有若泰颠,有若南宫括。散、泰、南宫皆氏。宜生、颠、括皆名。凡五臣佐文王为胥附、奔走、先后、御侮之任。 
  [疏]“公曰君奭”至“厥躬”○正义曰:公呼召公曰:“君奭,在昔上天断割其义,重劝文王之德。以文王有德,劝勉使之成功,故文王能成之命于其身。”言文王能顺天之意,勤德以受命。○传“在昔”至“受命”○正义曰:文王去此未久,但欲远本天意,故云“在昔上天”,作久远言之。“割制”谓切割绝断之意,故云“割制其义”。“重劝文王之德”者,文王既已有德,上天佑助而重劝勉,文王顺天之意,故其能成大命于其身。王谓勤行德义,以受天命。○传“文王”至“夭名”○正义曰:文王未定天下,庶几能修政化,以和我所有诸夏,谓三分有二属己之诸国也。僖五年《左传》云“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也”,是虢叔为文王之弟。虢,国名。叔,字。凡言人之名氏,皆上氏下名,故闳、散、泰、南宫皆氏,夭、宜生、颠、括皆名也。○传“散泰”至“之任”○正义曰:《诗·绵》之卒章称文王有疏附、先后、奔奏、御侮之臣,《毛传》云:“率下亲上曰疏附,相通前后曰先后,喻德宣誉曰奔奏,武臣折冲曰御侮。”郑笺云:“疏附使疏者亲也,奔奏使人归趋之。”《诗》言文王有此四种之臣,经历言五臣之名,故知五臣佐文王为此任也。此四事者五臣共为此任,非一臣当一事也。郑云:“不及吕望者,太师致文王以大德,周公谦不可以自比。”

  又曰,无能往来,兹迪彝教文王蔑德,降于国人。有五贤臣,犹曰其少,无所能往来。而五人以此道法教文王以精微之德,下政令于国人。言虽圣人,亦须良佐。亦惟纯佑,秉德迪知天威,乃惟时昭文王。文王亦如殷家惟天所大佑,文王亦秉德蹈知天威,乃惟是五人明文王之德。迪见冒闻于上帝,惟时受有殷命哉!言能明文王德,蹈行显见,覆冒下民,彰闻上天,惟是故受有殷之王命。○见,贤遍反,注同。冒,莫报反,下同,马作勖,勉也。闻音问,或如字。 
  [疏]“又曰”至“命哉”○正义曰:文王既有贤臣五人,又复言曰:“我之贤臣犹少,无所能往来。五人以此道法教文王以微蔑精妙之德,下政令于国人。德政既善,为天所佑。文王亦如殷家,惟为天所大佑。文王亦秉德,蹈知天威。文王德如此者,乃惟是五人明文王之德使然也。五人能明文王德,使蹈行显见,覆冒下民,闻于上天,惟是之故得受有殷王之命哉!”言文王之圣,犹须良佐,我所以留辅成王。○传“有五”至“良佑”○正义曰:“无能往来”一句,周公假为文王之辞。言文王有五贤臣,犹恨其少。又复言曰:“我臣既少,于事无能往来。”谓去还理事,未能周悉,言其好贤之深,不知厌足也。“迪”,道。“彝”,法也。“蔑”,小也,小谓精微也。而五人以此道法教文王以精微之德,用此精微之德下教令于国人。言虽圣人,亦须良佐,以见成王须辅佐之甚也。郑玄亦云:“蔑,小也。”

  武王惟兹四人,尚迪有禄。文王没,武王立,惟此四人,庶几辅相武王蹈有天禄。虢叔先死,故曰四人。○相,息亮反。后暨武王,诞将天威,咸刘厥敌。言此四人后与武王皆杀其敌。谓诛纣。惟兹四人,昭武王,惟冒丕单称德。惟此四人,明武王之德,使布冒天下,大尽举行其德。 
  [疏]“武王”至“称德”○正义曰:文王既没,武王次立,武功初立,惟此四人,庶几辅相武王蹈有天下之禄。其后四人,与武王大行天之威罚,皆与共杀其强敌,谓其诛纣也。武王之有天下,惟此四人明武王之德,惟武王布德,覆冒天下,此四人大尽举行武王之德。言武王亦得良臣之力。○传“文王”至“四人”○正义曰:文王受命九年而崩,十三年方得杀纣。“文王没,武王立”,谓武王初立之时,惟此四人而已。“庶几辅相武王蹈有天禄”,初立则有此志,故下句言后与武王杀纣也。“虢叔先死,故曰四人”,以是文王之弟,其年应长,故言“先死”也。郑玄疑不知谁死,注云:“至武王时,虢叔等有死者,馀四人也。”○传“惟此”至“其德”○正义曰:“单”,尽。“称”,举也。使武王之德布冒天下,是此四人之力,言此四人大尽举行武王之德也。

  今在予小子旦,若游大川,予往暨汝奭其济小子,同未在位,诞无我责。我新还政,今任重在我小子旦,不能同于四方。若游大川,我往与汝奭其共济渡成王,同于未在位即政时,汝大无非责我留。收罔勖不及,耇造德不降,我则鸣鸟不闻,矧曰其有能格?”今与汝留辅成王,欲收教无自勉不及道义者,立此化,而老成德不降意为之。我周则鸣凤不得闻,况曰其有能格于皇天乎? 
  [疏]“今在”至“能格”○正义曰:周公言:“我新还政成王,今任之重者,其在我小子之身也。我不能同于四人辅文武,使有大功德,但苟求救溺而已。譬如游于大川,我往与汝奭其共济渡小子成王,用心辅弼,同于成王未在位之时。恐其未能嗣先人明德,我当与汝辅之,汝大无非责我之留也。我留与汝辅王者,欲收教无自勉力不及道义者。我今欲立此化,而老成德之人不降意为之。我周家则鸣凤之鸟尚不得闻知,况曰其有能格于皇天者乎?”○传“我新”至“我留”○正义曰:周公既已还政,则是舍重任矣。而犹言“今任重在我小子旦”者,周公既摄王政,又须传授得人,若其不能负荷,仍是周公之责,以嗣子劣弱,故言“今任重犹在我小子旦”也。彼四人者能翼赞初基,佑成王业,我不能同于四人,望有大功,惟求救弱而已。《诗》云“泳之游之”,《左传》称“阎敖游涌而逸”,则“游”者入水浮渡之名。譬若成王在大川,我往与汝奭其同共济渡成王。若云从此向川,故言“往”也。○传“今与”至“天乎”○正义曰:王朝之臣有不勉力者,今与汝留辅成王者,正欲收敛教诲。无自勉力不及道义者,当教之勉力,使其及道义也。我欲成立此化,而老成德之人不肯降意为之。我周家则鸣凤尚不闻知,况曰其有能如伊尹之辈,使其功格于皇天乎?言太平不可冀也。经言“耇造德不降”者,周公以己年老应退而留,因即传言己类,言己若退,则老成德者悉皆退自逸乐,不肯降意为之。政无所成,祥瑞不至,我周家则鸣凤不得闻。则凤是难闻之鸟,必为灵瑞之物,故以“鸣鸟”为鸣凤。孔子称“凤鸟不至”,是凤鸟难闻也。《诗·大雅·卷阿》之篇歌成王之德,其九章曰:“凤皇鸟矣,于彼高冈。”郑云:“因时凤皇至,固以喻焉。”则成王之时凤皇至也。《大雅》正经之作,多在周公摄政之后,成王即位之初,则周公言此之时已凤皇至,见太平矣。而复言此者,恐其不复能然,故戒之。此经之意,言功格上天,难于致凤,故以鸣凤况之格天。案《礼器》云:“升中于天,而凤皇降,龟龙假。”“升中”谓功成告天也。如彼《记》文,似功至于天,凤皇乃降,此以鸣凤易致况格天之难者乎。《记》以龙凤有形,是可见之物,故以凤降龙至为成功之验,非言成功告天,然后此物始至也。  公曰:“呜呼!君,肆其监于兹。我受命无疆惟休,亦大惟艰。以朝臣无能立功至天,故其当视于此,我周受命无穷惟美,亦大惟艰难,不可轻忽,谓之易治。告君乃猷裕,我不以后人迷。”告君汝谋宽饶之道,我留与汝辅王,不用后人迷惑,故欲教之。 
  [疏]“公曰呜呼”至“人迷”○正义曰:周公叹而呼召公曰:“呜呼!君,我以朝臣无能立功至天之故,故君其当视于此。”谓视此朝臣无能立功之事。“我周家受天之命,无有境界惟美,亦大惟艰难,不可轻忽,谓之易治。我今告君,汝当谋宽饶之道以治下民,使其事可法,我不用使后世人迷惑,故欲教之也”。○传“告君”至“教之”○正义曰:“猷”训为谋,告君汝谋宽饶之道,故当以宽饶为法。我留与汝辅王,不用使后人迷惑怪之。无法则迷惑,故欲与汝作法以教之。郑云:“召公不说似隘急,故令谋于宽裕也。”

  公曰:“前人敷乃心,乃悉命汝,作汝民极。前人文武布其乃心为法度,乃悉以命汝矣,为汝民立中正矣。曰,汝明勖偶王,在亶乘兹大命。汝以前人法度明勉配王,在于成信,行此大命而已。惟文王德,丕承无疆之恤。”惟文王圣德,为之子孙无忝厥祖,大承无穷之忧。 
  [疏]“公曰前”至“之恤”○正义曰:周公又言曰,前人文武布其乃心制法度,乃悉命汝,为民立中正之道矣。治民之法已成就也,戒召公汝当以前人之法度明自勉力,配此成王,在于诚信,行此大命而已。言已有旧法,易可遵行也。惟文王圣德造始周邦,为其子孙欲令无忝厥祖,大承无穷之忧,故我与汝不可不辅。○传“前人”至“正矣”○正义曰:“乃”,缓辞,不训为汝。○传“汝以”至“而已”○正义曰:“勖”,勉也。“偶”,配也。“亶”,信也。汝当以前人法度明自勉力,配成王,在于诚信行大命而已。言其不复须劳心。传以“乘”为行,盖以乘车必行,故训“乘”为行。  公曰:“君,告汝朕允。告汝以我之诚信也。保奭,其汝克敬以予,监于殷丧大否。呼其官而名之,敕使能敬以我言,视于殷丧亡大否。言其大不可不戒。肆念我天威,予不允惟若兹诰,予惟曰:‘襄我二人。’以殷丧大故,当念我天德可畏。言命无常,我不信惟若此诰。我惟曰:“当因我文武之道而行之。”汝有合哉!言曰:‘在时二人,天休滋至,惟时二人弗戡。’言汝行事,动当有所合哉!发言常在是文武,则天美周家,日益至矣,惟是文武不胜受。言多福。其汝克敬德,明我俊民在让,后人于丕时。其汝能敬行德,明我贤人在礼让,则后代将于此道大且是。 
  [疏]“公曰君告”至“丕时”○正义曰:周公呼召公曰:“君,我今告汝以我之诚信。”又呼其官而名之:“太保奭,其汝必须能敬以我之言,视于殷之丧亡。殷之丧亡,其事甚大,不可不戒慎。以殷丧大之故,当念我天德可畏。”言天命无常,无德则去之,甚可畏。“我不信惟若此诰而已。我惟言曰:‘当因我文武二人之道而行之。’汝所行事,举动必当有所合哉!当与文王武王合也。汝所发言,常在是文王武王二人,则天美我周家,日日滋益至矣。其善既多,惟在是文武二人,不能胜受之矣。其汝能敬行德,明我贤俊之人在于礼让,则后人于此道大且是也。”○传“言汝”至“多福”○正义曰:“动当有所合哉”,举动皆合文武也。“发言常在是文武”,言非文武道则不言。

  呜呼!笃棐时二人,我式克至于今日休。言我厚辅是文武之道而行之,或用能至于今日其政美。我咸成文王功于不怠,丕冒海隅出日,罔不率俾。”今我周家皆成文王功于不懈怠,则德教大覆冒海隅日所出之地,无不循化而使之。 
  [疏]“呜呼”至“率俾”○正义曰:周公言而叹曰:“呜呼!我厚辅是二人之道而行之,我用能至于今日其政美。”言今日政美,由是文武之道。“我周家若能皆成文王之功,于事常不懈怠,则德教大覆四海之隅,至于日出之处,其民无不循我化,可臣使也”。戒召公与朝臣皆当法文王之功。

  公曰:“君,予不惠若兹多诰,予惟用闵于天越民。”我不顺若此多诰而已,欲使汝念躬行之闵勉也。我惟用勉于天道加于民。 
  [疏]“公曰君予”至“越民”○正义曰:公呼召公曰:“君,我不徒惟顺如此之事多诰而已,欲使汝躬亲行之。我惟用勉力自强于天道,行化于民。”顾氏云:“我亦自用勉劝,躬行于天道,加益于民人也。”  公曰:“呜呼!君,惟乃知民德,亦罔不能厥初,惟其终。惟汝所知民德,亦无不能其初,鲜能有终,惟其终则惟君子。戒召公以慎终。○鲜,息浅反。祗若兹,往敬用治。”当敬顺我此言,自今以往,敬用治民职事。 
  [疏]“公曰呜呼”至“用治”○正义曰:周公叹而呼召公曰:“呜呼!君,惟汝知民之德行,亦无有不能其初,惟鲜能其终。”言行之虽易,终之实难,恐召公不能终行善政,故戒之以慎终。“汝当以敬顺我此言,自今以往,宜敬用此治民职事”。戒之使行善不懈怠也。○传“惟汝”至“慎终”○正义曰:《诗》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是凡民之德,无不能其初,少能有终者。凡民皆如是,有终则惟君子。盖召公至此已说,恐其不能终善,故戒召公汝慎终也。郑云:“召公是时意说,周公恐其复不说,故依违托言民德以剀切之。”   


  蔡叔既没,以罪放而卒。王命蔡仲,践诸侯位,成王也。父卒命子,罪不相及。作《蔡仲之命》。册书命之。 
  蔡仲之命蔡,国名。仲,字。因以名篇。 
  [疏]“蔡叔”至“之命”○正义曰:蔡叔与管叔流言于国,谤毁周公,周公囚之郭邻,至死不赦。蔡叔既没,成王命蔡叔之子蔡仲践诸侯之位,封为国君,以策书命之。史叙其事,故作《蔡仲之命》。○传“成王”至“相及”○正义曰:编书以世先后为次,此篇在成王书内,知“王命蔡仲”是成王命之也。蔡叔之没,不知何年,其命蔡仲,未必初卒即命,以其继父命子,故系之蔡叔之后也。蔡叔有罪而命蔡仲者,“父卒命子,罪不相及”也。昭二十年《左传》曰:“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其言“罪不相及”,谓蔡仲不坐父尔。若父有大罪,罪当绝灭,正可别封他国,不得仍取蔡名,以蔡叔为始祖也。蔡叔身尚不死,明其罪轻。不立管叔之后者,盖罪重无子,或有而不贤故也。

  惟周公位冢宰,正百工,百官总己以听冢宰,谓武王崩时。群叔流言,乃致辟管叔于商;囚蔡叔于郭邻,以车七乘;致法谓诛杀。囚谓制其出入。郭邻,中国之外地名。从车七乘,言少。管、蔡,国名。○辟,婢亦反,徐扶亦反。乘,绳证反。从,才用反。降霍叔于庶人,三年不齿。罪轻,故退为众人,三年之后乃齿录,封为霍侯,子孙为晋所灭。蔡仲克庸祗德,周公以为卿士。蔡仲能用敬德,称其贤也。明王之法,诛父用子,言至公。周公,圻内诸侯,二卿治事。○圻,巨依反,下同。叔卒,乃命诸王邦之蔡。叔之所封,圻内之蔡。仲之所封,淮汝之间。圻内之蔡名已灭,故取其名以名新国,欲其戒之。 
  [疏]“惟周”至“之蔡”○正义曰:惟周公于武王崩后,其位为冢宰之卿,正百官之治,摄王政,治天下。于时管、蔡、霍等群叔流言于国,谤毁周公。周公乃以王命致法,杀管叔于商,就殷都杀之。囚蔡叔,迁之于郭邻之地,惟与之从车七乘。降黜霍叔于庶人,若今除名为民,三年之内不得与兄弟年齿相次。蔡叔之子蔡仲能用敬德,周公为畿内诸侯,得立二卿,以蔡仲为己之卿士。周公善其为人,及蔡叔既卒,乃将蔡仲命之于王,国之于蔡为诸侯也。○传“致法”至“国名”○正义曰:《周礼》有掌囚之官,郑云,囚,拘也,主拘系当刑杀者。拘系之是为制其出入,不得辄行。“郭邻,中国之外地名”,盖相传为然,不知在何方。《舜典》云“流宥五刑”,谓流之远地,任其自生,此则徙之郭邻,而又囚之。《管蔡世家》云“封叔鲜于管,封叔度于蔡”,是管、蔡为国名。杜预云:“管在荥阳京县东北。”○传“罪轻”至“所灭”○正义曰:言“群叔流言”,则霍叔亦流言也。而知其罪轻者,以其不死不迁,有降黜而已,明其罪轻也。霍叔不监殷民,周公惟伐管蔡,不言伐霍叔,于时霍叔盖在京邑,闻管蔡之语,流传其言,谓其实然,不与朝廷同心,故退之。《世家》云“武王已克商平天下,封功臣昆弟,封叔处于霍”,则武王已封之矣。后黜为庶人,夺其爵禄,三年之后乃更爵禄,盖复其旧封,封为霍侯。《春秋》闵元年晋侯灭霍,既子孙得为国君,为晋所灭,知三年之后复得封也。《世家》惟云封霍,不云其爵,传言“霍侯”,或当有所据而知之。○传“蔡仲”至“治事”○正义曰:《周礼·冢宰》:“以八则治都鄙。”马融云:“距王城四百里至五百里谓之都鄙。鄙,边邑也,以封王之子弟在畿内者。”《冢宰》又云:“乃施则于都鄙而建其长,立其两。”马、郑皆云“立卿两人”,是畿内诸侯立二卿。定四年《左传》说此事云“周公举之,以为己卿士”,是为周公圻内之卿士也。《世家》云“周公举胡以为鲁卿士,鲁国治。于是周公言于成王,复封之于蔡。”案《鲁世家》云,成王封周公于鲁,周公不就封,留佐成王。则周公身不就封,安得使胡为卿士?马迁说之谬尔。○传“叔之”至“戒之”○正义曰:“仲之所封,淮汝之间”,《左传》有文。“叔之所封,圻内之蔡”,其事不知所出也。《世家》云:“蔡叔居上蔡。”宋仲子云:“胡徙居新蔡。”杜预云:“武王封叔度于汝南上蔡,至平侯徙新蔡,昭侯徙居九江下蔡。”检其地,上蔡、新蔡皆属汝南郡,去京师太远,叔若封于上蔡,不得在圻内也。孔言叔封圻内,或当有以知之。但圻内蔡地,不知所在尔。  王若曰:“小子胡,言小子,明当受教训。胡,仲名。顺其事而告之。惟尔率德改行,克慎厥猷,言汝循祖之德,改父之行,能慎其道。叹其贤。肆予命尔侯于东土。往即乃封,敬哉!以汝率德改行之故,故我命汝为诸侯于东土。往就汝所封之国,当脩已以敬哉!尔尚盖前人之愆,惟忠惟孝,汝当庶几脩德,尚盖前人之过。子能盖父,所以为惟忠惟孝。尔乃迈迹自身,克勤无怠,以垂宪乃后。汝乃行善迹用汝身,使可踪迹而法循之,能勤无懈怠,以垂法子孙,世世称颂,乃当我意。率乃祖文王之彝训,无若尔考之违王命。言当循文武之常教,以父违命为世戒。皇天无亲,惟德是辅。民心无常,惟惠之怀。天之于人,无有亲疏,惟有德者则辅佑之。民之于上,无有常主,惟爱己者则归之。为善不同,同归于治。为恶不同,同归于乱。言人为善为恶,各有百端,未必正同。而治乱所归不殊,宜慎其微。○治,直吏反。尔其戒哉!慎厥初,惟厥终,终以不困。不惟厥终,终以困穷。汝其戒治乱之机哉!作事云为,必慎其初,念其终,则终用不困穷。懋乃攸绩,睦乃四邻,以蕃王室,以和兄弟。勉汝所立之功,亲汝四邻之国,以蕃屏王室,以和协同姓之邦,诸侯之道。○懋音茂。蕃,方元反,注同。康济小民,率自中,无作聪明乱旧章。汝为政,当安小民之居,成小民之业,循用大中之道,无敢为小聪明,作异辩,以变乱旧典文章。详乃视听,罔以侧言改厥度,则予一人汝嘉。”详审汝视听,非礼义勿视听,无以邪巧之言易其常度,必断之以义,则我一人善汝矣。○度如字,注同。断,丁乱反。王曰:“呜呼!小子胡,汝往哉!无荒弃朕命。”叹而敕之,欲其念戒:“小子胡,汝往之国哉!无废弃我命。”欲其终身奉行,后世遵则。 
  [疏]“侯于东土”○正义曰:此使之为诸侯于东土尔,不知何爵也。《世家》云:“蔡仲卒,子蔡伯荒立。卒,子宫侯立。”自此已下遂皆称侯,则蔡仲初封即为侯也。“蔡伯荒”者,自称其字,“伯”非爵也。○传“汝当”至“惟孝”○正义曰:忠施于君,孝施于父,子能盖父,惟得为孝,而亦得为忠者,父以不忠获罪,若能改父之行,盖父之愆,是为忠臣也。

  成王东伐淮夷,遂践奄,成王即政,淮夷奄国又叛,王亲征之,遂灭奄而徙之,以其数反覆。○践,似浅反,马同,《大传》云:“藉也。”数,色角反。覆,芳服反。作《成王政》。为平淮夷徙奄之政令。亡。○政如字,马本作征,云正。 
  [疏]“成王东”至“王政”○正义曰:周公摄政之初,奄与淮夷从管蔡作乱,周公征而定之。成王即政之初,淮夷与奄又叛,成王亲往征之。成王东伐淮夷,遂践灭奄国。以其数叛,徙奄民。作诰命之辞,言平淮夷徙奄之政令。史叙其事,作《成王政》之篇。“成”训平也,言平此叛逆之民,以为王者政令,故以“成王政为”篇名。○传“成王”至“反覆”○正义曰:《洛诰》之篇言周公归政成王,《多士》已下皆是成王即政初事。编篇以先后为次,此篇在成王书内,知是“成王即政”,淮夷奄国又叛,王亲征之”。又案《洛诰》成王即政,始封伯禽。伯禽既为鲁侯,乃居曲阜。《费誓》称“鲁侯伯禽宅曲阜”,“淮夷、徐戎并兴”,鲁侯征之,作《费誓》。彼言淮夷并兴,即此“伐淮夷”。王伐淮夷,鲁伐徐戎,是同时伐,明是成王即政之年复重叛也。郑玄谓此伐淮夷与践奄是摄政三年伐管蔡时事,其编篇于此,即云未闻。《费誓》之篇言淮夷之叛,则是重叛明矣。《多方》之篇责殷臣云:“我惟时其战要囚之,至于再,至于三。”若武王伐纣之后,惟摄政三年之一叛,正可至于再尔,安得至于三乎?故知是成王即政又叛也。郑玄读“践”为翦,翦灭也。孔不破字,盖以践其国即是践灭之事,故孔以“践”为灭也。下篇序云:“成王既践奄,将迁其君”,是灭其奄而徙之,以其数反覆故也。

  成王既践奄,将迁其君于蒲姑,已灭奄,而徙其君及人臣之恶者于蒲姑。蒲姑,齐地,近中国,教化之。○蒲如字,徐又扶各反,马本作薄。近,附近之近。周公告召公,作《将蒲姑》。言将徙奄新立之君于蒲姑,告召公使此册书告令之。亡。 
  [疏]“成王既”至“作蒲姑”○正义曰:成王既践灭奄国,将迁其君于蒲姑之地,周公告召公,使作册书,言将迁奄君于蒲姑之地。史叙其事,作《将蒲姑》之篇。○传“已灭”至“化之”○正义曰:昭二十年《左传》晏子云,古人居此地者,有蒲姑氏。杜预云:“乐安博昌县北有蒲姑城。”是蒲姑为齐地也。周公迁殷顽民于成周,近京师,教化之,知今迁奄君臣于蒲姑,为“近中国,教化之”。必如此言,则奄去中国远于蒲姑。杜预云:“奄阙,不知所在。”郑云“奄盖在淮夷之地”,亦未能详。成王先伐淮夷,遂灭奄,奄似远于淮夷也。○传“言将”至“之亡”○正义曰:《礼》天子不灭国,诸侯有罪,则杀其君而择立次贤者,故知所徙者言“将徙奄新立之君于蒲姑”也。上言周公告召公,其篇既亡,不知告以何事。孔以意卜之“告召公使为此策书告令之”,不能知其必然否也。   


  成王归自奄,伐奄归。在宗周,诰庶邦,诰以祸福。作《多方》。 
  多方众方天下诸侯。 
  惟五月丁亥,王来自奄,至于宗周。周公归政之明年,淮夷奄又叛。鲁征淮夷,作《费誓》。王亲征奄,灭其国,五月还至镐京。○费音秘。 
  [疏]“成王”至“多方”○正义曰:成王归自伐奄,在于宗周镐京,诸侯以王征还,皆来朝集,周公称王命,以祸福咸告天下诸侯国。史叙其事,作《多方》。○传“众方天下诸侯”○正义曰:自武王伐纣,及成王即政,新封建者甚少。天下诸侯多是殷之旧国,其心未服周家,由是奄君重叛。今因灭奄新归,故告天下诸侯以兴亡之戒,欲令其无二心也。语虽普告天下,意在殷之旧国。篇末亦告殷之多士,独言“诸侯”者,举其尊者,以其篇王告殷之诸侯故也。○传“周公”至“镐京”○正义曰:以《洛诰》言归政之事,《多士》之篇次之,《多士》是归政明年之事,故知此篇亦归政明年之事。事犹不明,故取《费誓》为证。以《成以政》之序言“成王东伐淮夷”,《费誓》之篇言“淮夷、徐戎并兴”,俱言“淮夷”,明是一事,故言“鲁征淮夷,作《费誓》,王亲征奄,灭其国”,以明二者为一时之事也。上序言“成王伐淮夷”,而此传言“鲁征淮夷”者,当时淮夷徐戎并起为乱,鲁与二国相近,发意欲并征二国,故以二国誓众,但成王恐鲁不能独平二国,故复亲往征之,所以《成王政》之序与《费誓》之经并言“淮夷”,为此故也。传言“五月还至镐京”,明此“宗周”即镐京也。《礼记·祭统》卫孔悝之鼎铭云“即宫于宗周”,彼“宗周”谓洛邑也。是洛邑亦名宗周,知此是镐京者,成王以周公归政之时,暂至洛邑,还归处西都,镐京是王常居,知“至于宗周”,至镐京也。且此与《周官》同时事也,《周官》序云“还归在丰”,经云“归于宗周”,丰、镐相近,即此“宗周”是镐京也。  周公曰:“王若曰,猷告尔四国多方。周公以王命顺大道,告四方。称周公,以别王自告。○别,彼列反。惟尔殷侯尹民,我惟大降尔命,尔罔不知。殷之诸侯王民者,我大降汝命,谓诛纣也。言天下无不知纣暴虐以取亡。 
  [疏]“周公”至“不知”○正义曰:周公以成王之意告众方之诸侯曰:“我王顺大道以告汝四方之国多方诸侯,惟尔殷之诸侯正民者,我武王大下汝天下民命,诛杀虐纣。汝诸侯天下之民,无有不知纣以暴虐取亡。”欲令其思念之。○传“周公”至“自告”○正义曰:成王新始即政,周公留而辅之。周公以王命告令诸侯,所告实非王言,故加“周公曰”于“王若曰”之上,以明周公宣成王之意也。“猷”,道也,周公以王命顺大道告四方也。既言“四国”,又言“多方”,见四方国多也。不直言“王曰”,称“周公”,以别王自告也。王肃云:“周公摄政,称成王命以告。及还政,称‘王曰’嫌自成王辞,故加‘周公’以明之。”然《多士》之篇“王若曰”之上不加“周公曰”者,以彼上句云“周公初于新邑洛,用告”,知是周公故也。○传“殷之”至“取亡”○正义曰:诸侯为民之主,民所取正,故谓之“正民”。民以君为命,死生在君,天下之命,在于一人纣,言我大黜下汝之民命,正谓武王诛纣也。言天下无不知纣以暴虐取亡,欲使思念之,令其心弃殷而慕周也。

  洪惟图天之命,弗永寅念于祀,惟帝降格于夏。大惟为王谋天之命,不长敬念于祭祀。谓夏桀。惟天下至戒于夏以谴告之。谓灾异。○谴,弃浅反。有夏诞厥逸,不肯戚言于民,有夏桀不畏天戒而大其逸豫,不肯忧言于民。无忧民之言。乃大淫昏,不克终日劝于帝之迪,言桀乃大为过昏之行,不能终日劝于天之道。○迪,徒历反,马本作攸,云:“所也。”行,下孟反。乃尔攸闻。言桀之恶乃汝所闻。 
  [疏]“洪惟”至“攸闻”○正义曰:以诸侯心未服周,故举夏殷为戒。此章皆说桀亡汤兴之事,言夏桀大惟居天子之位,谋上天之命,而不能长敬念于祭祀,惟天下至戒于夏桀。谓下灾异谴告之,冀其见灾而惧,改脩政德。而有夏桀不畏天命,乃大其逸豫,不肯忧言于民,惟乃自乐其身,无忧民之言。夏桀乃复大为淫昏之行,不能终竟一日勉于天之道。言不能一日行天道也。桀之此恶,乃是汝之所闻。言不虚也。○传“大惟”至“灾异”○正义曰:上天之命,去恶与善,凡为民主,皆当谋之。恐天舍己而去,常须敬念祭祀。天所谴告,谓下灾异。天不言,故下灾异以谴告,责人主,冀自脩政也。

  厥图帝之命,不克开于民之丽。桀其谋天之命,不能开于民所施政教。丽,施也。言昏昧。○丽,力驰反。乃大降罚,崇乱有夏,因甲于内乱。桀乃大下罚于民,重乱有夏。言残虐。外不忧民,内不勤德,因甲于二乱之内。言昏甚。○重,直用反,又直龙反。不克灵承于旅,罔丕惟进之恭,洪舒于民。言桀不能善奉于人众,无大惟进恭德,而大舒惰于治民。亦惟有夏之民叨懫,日钦劓割夏邑。桀洪舒于民,故亦惟有夏之民贪叨忿懫而逆命,于是桀民尊敬其能劓割夏邑者。谓残贼臣。○懫,敕二反。劓,鱼器反。 
  [疏]“厥图”至“夏邑”○正义曰:又言桀恶。桀其谋天之命,不能开发于民之所施政教。正谓不能开发善政,以施于民。桀乃大下罪罚于民,重乱有夏之国。外不忧民,内不勤德,因复甲于二者之内,为乱之行。桀不能以善道奉承于众民,无大惟进之恭德,而大舒惰于民。言桀不能进行恭德,而舒惰于治民。桀既舒惰于民,故亦惟有夏之民贪饕忿懫而违逆桀命,于是桀日日尊敬残贼之臣能劓割夏邑者,任用之,使威服下民也。○传“桀乃”至“昏甚”○正义曰:《释诂》云:“崇,重也。”桀既为恶政,无以悛改,乃复大下罪罚于民,重乱有夏之国。言其残虐大也。“夹”声近“甲”,古人“甲”与“夹”通用。夹于二事之内,而为乱行,故传以二事充之。外不忧民,内不勤德,桀身夹于二乱之内,言其昏暗甚也。郑、王皆以“甲”为狎,王云:“狎习灾异于内外为祸乱。”郑云:“习为鸟兽之行于内为淫乱。”与孔异也。○传“言桀”至“治民”○正义曰:民当奉王,而责桀不能善奉于民众者,君之奉民,谓设美政于民也。以善奉民,当敬以循之,不敢懈惰。桀乃无大惟进于恭德,而大舒缓懈惰于治民,令民益困,而政益乱也。○传“桀洪”至“贼臣”○正义曰:《礼记》云:“言悖而出,亦悖而入。”桀既不忧于民,故民亦违逆桀命,为贪饕忿懫之行。文十八年《左传》云:“缙云氏有不才子,贪于饮食,冒于货贿,天下之民谓之饕餮。”说者皆言贪财为饕,贪食为餮。“饕”即“叨”也,叨餮谓贪财贪食也。“忿懫”言忿怒违理也。民既如此,桀无如之何,惟日日尊敬其能劓割夏邑者,谓性能残贼者,任用之。  天惟时求民主,乃大降显休命于成汤,天惟是桀恶,故更求民主以代之,大下明美之命于成汤,使王天下。刑殄有夏,惟天不畀纯。命汤刑绝有夏,惟天不与桀,亦已大。○畀,必二反。乃惟以尔多方之义民,不克永于多享。天所以不与桀,以其乃惟用汝多方之义民为臣,而不能长久多享国故。惟夏之恭多士,大不克明保享于民,惟桀之所谓恭人众士,大不能明安享于民。言乱主所任,任同己者。乃胥惟虐于民,至于百为,大不克开。桀之众士,乃相与惟暴虐于民,至于百端所为。言虐非一。大不能开民以善。言与桀合志。 
  [疏]“天惟”至“克开”○正义曰:天惟桀恶之故,更求民主以代。天乃大下明美之命于成汤,使之代桀王天下。乃命汤施刑罚绝有夏,惟天不与夏桀,亦已大矣。天所不与之者,乃惟此桀用汝多方之义民为臣,而不能长久于多享国故也。义民实贤人也,夏桀不用。惟夏桀之所谓恭人众士者,大不能用明道安存享于众民,乃相与惟行暴虐于民,至于百端所为。言虐无所不作。大不能开民以善,其臣与桀同恶,夏家所以灭亡也。○传“惟桀”至“己者”○正义曰:惟桀之所谓恭人众士,实非恭人。乱主所好,好用同己者,以其同己,谓之为恭人,实非善人,故不能明享于民。杜预训“享”为受,受国者谓受而有之。此言不能安享于民,谓不能安存享受于民众也。

  乃惟成汤,克以尔多方,简代夏作民主。乃惟成汤,能用汝众方之贤,大代夏政,为天下民主。慎厥丽乃劝,厥民刑用劝。汤慎其施政于民,民乃劝善。其人虽刑,亦用劝善。言政刑清。以至于帝乙,罔不明德慎罚,亦克用劝。言自汤至于帝乙,皆能成其王道,长慎辅相,无不明有德,慎去刑罚,亦能用劝善。○相,息亮反。去,羌吕反。要囚,殄戮多罪,亦克用劝。开释无辜,亦克用劝。帝乙已上,要察囚情,绝戮众罪,亦能用劝善。开放无罪之人,必无枉纵,亦能用劝善。○要,一遥反,又一妙反,注同。殄,亭遍反。上,时掌反。今至于尔辟,弗克以尔多方,享天之命。今至于汝君,谓纣,不能用汝众方,享天之命,故诛灭之。○辟,必亦反。 
  [疏]“乃惟”至“之命”○正义曰:桀残虐于民,乃惟成汤,能用汝众方之贤人,大代夏桀,作天下民主。慎其所施政教于民,民乃劝勉为善。其民虽被刑杀,亦用劝勉为善。非徒汤圣,后世亦贤。自汤至于帝乙,皆能成其王道,无不显用有德,畏慎刑罚,亦能用劝勉为善。要察囚情,绝戮众罪,亦能用劝勉为善。开放无罪,亦能用劝勉为善。今至于汝君纣,反先王之道,不能用汝多方之民,享有上天之命,由此故被诛灭。汝等宜当知之,不当更令如殷也。○传“乃惟”至“民主”○正义曰:“大代夏”者,言天位之重,汤能代之,谓之“大代夏”也。王肃云:“以大道代夏为民主。”○传“汤慎”至“刑清”○正义曰:“慎厥丽”者,总谓施政教尔。但下句言“刑用劝”,劝用刑则厥丽之言有赏,赏谓赏用劝也。但所施政教,其事既多,非徒刑赏而已。举事得中,民皆劝也。政无失,刑无滥,民以是劝善。言政刑清。○传“帝乙”至“劝善”○正义曰:将欲断罪,必受其要辞,察其虚实,故言“要囚”也。“殄戮多罪”,罪者不滥。开释无罪者,不枉杀人,不纵有罪,亦是政刑清,故能用劝善也。

  “呜呼!王若曰,诰告尔多方,非天庸释有夏,叹而顺其事以告汝众方,非天用释弃桀,桀纵恶自弃,故诛放。非天庸释有殷,乃惟尔辟,以尔多方,大淫图天之命,屑有辞。非天用弃有殷,乃惟汝君纣,用汝众方大为过恶者,共谋天之命,恶事尽有辞说,布在天下,故见诛灭也。 
  [疏]“呜呼”至“有辞”○正义曰:周公先自叹,而复称王命云:“王顺其事而言曰,以言告人谓之诰,我告汝众方诸侯,非天用废有夏,夏桀纵恶自弃也。非天用废有殷,殷纣纵恶自弃也。”又指说纣恶:“乃惟汝君殷纣,用汝众方之民大为过恶者,共此恶人,谋天之命。其恶事尽有辞说,布在天下,以此故见诛灭。”  乃惟有夏图厥政,不集于享,天降时丧,有邦间之。更说桀也。言桀谋其政,不成于享,故天下是丧亡以祸之,使天下有国圣人代之。言有国,明皇天无亲,佑有德。○间,间厕之间。 
  [疏]“乃惟”至“间之”○正义曰:更说桀亡之由,乃惟有夏桀谋其政,不能成于享国,所谋皆是恶事,故天下是丧亡以祸之,使有国圣人来代之。言皇天无亲,惟佑有德,故以圣君代暗主也。汤是夏之诸侯,故云“有国”。

  乃惟尔商后王,逸厥逸,后王纣逸豫其过逸。言纵恣无度。图厥政,不蠲烝,天惟降时丧。纣谋其政,不洁进于善,故天惟下是丧亡。谓诛灭。○蠲,吉玄反,马云:“明也。”一音圭。烝,绝句,之承反,马云:“升也。”惟圣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圣。惟圣人无念于善,则为狂人。惟狂人能念于善,则为圣人。言桀纣非实狂愚,以不念善,故灭亡。天惟五年,须暇之子孙,诞作民主,罔可念听。天以汤故,五年须暇汤之子孙,冀其改悔。而纣大为民主,肆行无道,事无可念,言无可听。武王服丧三年,还师二年。 
  [疏]“乃惟”至“念听”○正义曰:更说纣亡之由。乃惟汝商之后王纣,逸豫其过,纵恣无度。纣谋其为政,不能洁进于善,惟行恶事,天惟下是丧亡以祸之。惟圣人无念于善,则为狂人。惟狂人能念于善,则为圣人。纣虽狂愚,冀其念善也。计纣为恶,早应诛灭,天惟以成汤之故,故积五年须待闲暇汤之子孙。诞缓多年,冀其改悔。而纣大为民主,肆行无道,事无可念,言无可听,由是天始改意,故诛灭之。○传“惟圣”至“灭亡”○正义曰:“圣”者上智之名,“狂”者下愚之称。孔子曰:“惟上智与下愚不移。”是圣必不可为狂,狂必不能为圣,此事决矣。而此言“惟圣人无念于善,则为狂人。惟狂人能念于善,则为圣人”者,方言天须暇于纣,冀其改悔,说有此理尔,不言此事是实也。谓之为圣,宁肯无念于善?已名为狂,岂能念善?中人念与不念,其实少有所移,欲见念善有益,故举狂圣极善恶者言之。○传“天以”至“二年”○正义曰:汤是创业圣王,理当祚胤长远。计纣未死五年之前,已合丧灭,但纣是汤之子孙,天以汤圣人之故,故五年须待闲暇汤之子孙,冀其改悔,能念善道。而纣大为民主,肆行无道。所为皆恶事,无可念者;言皆恶言,无可听者;由是天始灭之。五年者,以武王讨纣,初立即应伐之,故从武王初立之年,数至伐纣为五年。文王受命九年而崩,其年武王嗣立。服丧三年,未得征伐。十一年服阕,乃观兵于孟津,十三年方始杀纣。从九年至十三年,是五年也。然服丧三年,还师二年,乃事理宜然,而云以汤故须暇之者,以殷纣恶盈,久合诛灭,逢文王崩,未暇行师,兼之示弱,凡经五载,圣人因言之以为法教尔。其实非天不知纣狂,望其后改悔,亦非曲念汤德,延此岁年也。

  天惟求尔多方,大动以威,开厥顾天。天惟求汝众方之贤者,大动纣以威,开其能顾天可以代者。惟尔多方,罔堪顾之。惟我周王,灵承于旅。惟汝众方之中,无堪顾天之道者。惟我周王,善奉于众。言以仁政得人心。克堪用德,惟典神天。言周文武能堪用德,惟可以主神天之祀,任天王。○任音壬。天惟式教我用休,简畀殷命,尹尔多方。天以我用德之故,惟用教我用美道代殷,天与我殷之王命,以正汝众方之诸侯。 
  [疏]“天惟”至“多方”○正义曰:天以纣恶之故,将选人代之。惟求贤人于汝众方,大动纣以威。谓诛去纣也。开其有德能顾天之者,欲以伐纣,惟汝众方之君,悉皆无德,无堪使天顾之。惟我周王善奉于众,能以仁政得人心,文武能堪用德,惟可以主神天之祀,任作天子也。天惟以我用德之故,故教我使用美道,大与我殷王之命,命我代殷为王,正汝众方诸侯。言天授我以此世也。○传“天惟”至“代者”○正义曰:“天惟求汝众方之贤”,言欲选贤以为天子也。“大动纣以威”,谓诛杀纣也。天意复开其能顾天可以代者,欲使代之。“顾”谓回视,有圣德者,天回视之。《诗》所谓“乃眷西顾,此惟与宅”,与彼“顾”同,言天顾文王而与之居,即此意也。但谓天顾人,人亦顾天,此云“开厥顾天”,谓人顾天也。下云“罔堪顾之”,谓天顾人也。言多方人皆无德,不堪使天顾之。传以顾事通于彼,故皆以天言之。○传“天以”至“诸侯”○正义曰:周以能行美道,乃得天顾,复言天用教我美道者,人之美恶,何事非天?由为美道,为天所顾,以美归功于天,言教我用美道,故得当天意也。

  今我曷敢多诰,我惟大降尔四国民命。今我何敢多诰汝而已,我惟大下汝四国民命。谓诛管、蔡、商、奄之君。尔曷不忱裕之于尔多方?汝何不以诚信行宽裕之道于汝众方?欲其戒四国,崇和协。尔曷不夹介乂我周王,享天之命?夹,近也。汝何不近大见治于我周王,以享天之命,而为不安乎?○夹音协,注同。今尔尚宅尔宅,畋尔田,尔曷不惠王熙天之命?今汝殷之诸侯皆尚得居汝常居,臣民皆尚得畋汝故田,汝何不顺从王政,广天之命,而自怀疑乎?尔乃迪屡不静,尔心未爱。汝所蹈行,数为不安,汝心未爱我周故。○数,色各反。尔乃不大宅天命,尔乃屑播天命,汝乃不大居安天命,是汝乃尽播弃天命。尔乃自作不典图忱于正。汝未爱我周,播弃天命,是汝乃自为不常谋信于正道。我惟时其教告之,我惟时其战要囚之,我惟汝如是不谋信于正道,故其教告之,谓讯以文诰;其战要囚之,谓讨其倡乱,执其朋党。○要,一遥反。讯音信。倡音唱。至于再,至于三。再,谓三监淮夷叛时。三,谓成王即政又叛。言迪屡不静之事。乃有不用我降尔命,我乃其大罚殛之。我教告战要囚汝已至再三,汝其不用我命,我乃大下诛汝君,乃其大罚诛之。○殛,纪力反,本又作极。非我有周秉德不康宁,乃惟尔自速辜。”非我有周执德不安宁,自诛汝,乃惟汝自召罪以取诛。 
  [疏]“今我”至“速辜”○正义曰:今我何敢多以言诰告于汝众而已,我惟大下黜汝管、蔡、商、奄四国之君也。“民命”,谓民以君为命,谓诛杀四国之君也。我已杀汝四国君矣,汝何不以诚信之心,行宽裕之道于汝众方诸侯?欲令惩创四国,务崇和协。言汝众方诸侯何不崇和协,相亲近,大显见治道于我周王,以享爱上天之命,而执心不安乎?今尔殷之诸侯尚得居汝常居,臣民尚得畋汝故田,其安乐如此,汝何得不顺从王政,以广上天之命,而自怀疑乎?汝乃复所蹈行者,数为不安,时或叛逆,是汝心未爱我周家故也。汝乃不大居安天命,是汝乃欲尽播弃天命。汝不爱我周家,播弃天命,是汝乃自为此不常谋信于正道。言其心不常谋正道,故为背违之心。我惟汝如是不谋信于正道之故,其以言辞教告之。我惟汝如是不诚信于正道之故,其用战伐要察囚系之。由汝数为不信,故我教告汝,战伐要囚汝,至于再,至于三。我教告汝,战伐要囚汝,已至再三,如今而后乃复有不用我命者,我乃其大罚诛之。言我更将杀汝也。非我有周执德不安,数设诛罚,乃惟汝自召罪也。此章反覆殷勤者,恐其更有叛逆,故丁宁戒之。○传“今我”至“之君”○正义曰:今我何敢多为言诰而已,实杀其君,非徒口告。管、蔡、商、奄,皆为叛逆受诛,故今因奄重叛而追说前事,言下四国民命。王肃以“四国”为四方之国,言“从今以后,四方之国苟有此罪,则必诛之”。谓戒其将来之事,与孔不同。○传“夹近”至“安乎”○正义曰:夹其旁,旁是近义,故为近也。诸国疏远周室,不肯以治为功,故责之。顾氏云:“汝众方诸侯,何不常和协,相亲近,大显见治道于我周王,以享上天之命?而今何以不自安乎?”○传“今汝”至“疑乎”○正义曰:主迁于上,臣易于下,计汝诸侯之国,应随殷降黜。今汝殷之诸侯皆尚得居汝常居,臣民畋汝故田。田宅不易,安乐如此,汝何不顺从我周王之政,以广上天之命,使天多佑?汝何故畏我周家,自怀疑乎?诸侯有国,故云“居汝常居”。臣民重田,故云“畋汝故田”。治田谓之“畋”,犹捕鱼谓之“渔”,今人以营田求食谓之“畋食”,即此“畋亦田”之义也。○传“汝未”至“正道”○正义曰:事君无二臣之道,为人臣者,常宜信之。汝未爱我周家,播弃天命,汝数为叛逆,是汝乃自为此不常谋信于正道。○传“我惟”至“朋党”○正义曰:“教告”与“战要囚”连文,则告以文辞,是将战之时,“教告”谓伐纣之事。昭十三年说战法云:“告之以文辞,董之以武师。”是将战之时,于法当有文辞告前敌也。我惟汝如是不谋信于正道,故其教告之,谓讯以文辞。“讯”,告也,告以文辞,数其罪也。其“战要囚之”,谓战败其师,执取其人,受其要辞而囚之。谓讨其倡乱之人,囚执其朋党也。此虽总言战事,但下有至于再三,明此指伐纣也。○传“再谓”至“之事”○正义曰:以伐纣为一,故“再”谓摄政之初,三监与淮夷叛时也,“三”谓成王即政又叛也,言上“迪屡不静”之事。

  王曰:“呜呼!猷告尔有方多士暨殷多士,王叹而以道告汝众方与殷多士。今尔奔走臣我监五祀,监谓成周之监,此指谓所迁顽民殷众士。今汝奔走来徙臣我我监,五年无过,则得还本土。越惟有胥伯小大多正,尔罔不克臬。于惟有相长事小大众正官之人,汝无不能用法。欲其皆用法。○臬,鱼列反,马作臬刂。长,丁丈反。自作不和,尔惟和哉!尔室不睦,尔惟和哉!尔邑克明,尔惟克勤乃事。小大多正自为不和,汝有方多士,当和之哉!汝亲近室家不睦,汝亦当和之哉!汝邑中能明,是汝惟能勤汝职事。尔尚不忌于凶德,亦则以穆穆在乃位,汝庶几不自忌,入于凶德,亦则用敬敬常在汝位。克阅于乃邑谋介,尔乃自时洛邑,尚永力畋尔田。汝能使我阅具于汝邑,而以汝所谋为大,则汝乃用是洛邑,庶几长力畋汝田矣。言虽迁徙,而以修善,得反邑里。○阅音悦。天惟畀矜尔,我有周惟其大介赉尔。汝能修善,天惟与汝怜汝,我有周惟其大夫赐汝。言受多福之胙。迪简在王庭,尚尔事,有服在大僚。”非但受怜赐,又乃蹈大道在王庭,庶几修汝事,有所服行在大官。 
  [疏]“王曰呜呼猷”至“大僚”○正义曰:王言而叹曰:“呜呼!我以道告汝在此所有四方之多士。”谓四方之诸侯及与殷之众士,谓顽民迁成周者。因告四方诸侯,遂告成周之人,遍使诸侯知之。此章皆告成周之人辞也。“今汝成周之人,奔走勤事,臣我周之监成周者,五年无罪过,则听汝还本土。于惟有相长事,谓小大众正官之人,汝无有不能用法。”欲其皆用法也。“小大众正官之人自为不和,汝众官等自当和之哉!汝等亲近室家不相和亲,汝亦当和之哉!汝邑内之内若能明于和睦之道,汝惟能勤于汝之职事”。言是其教之使然。“汝能庶几不自相怨忌,入于凶德,若能不入于凶德,亦则用敬敬之道,常在汝之职位,不黜退也。汝若能善相教诲,使我简阅于汝邑,善汝之事,以汝所谋为大,则汝乃用是洛邑,庶几得反本土,长得勤畋汝故田。汝能修善,天惟与汝怜汝,我有周惟其大大赏赐汝。汝非但受赏而已,其有蹈大道者,得在王庭被任用。庶几汝事有所服行,在于大官”。恐其心未服,故丁宁劝诱之。○传“王叹”至“多士”○正义曰:言“有方多士与殷多士”,则此二者非一人也。“有方多士”当谓于时所有四方之诸侯也。“与殷多士”当谓迁于成周顽民之众士也。下云以“臣我监”者,谓成周之监,明此殷多士也。○传“监谓”至“本土”○正义曰:下云“自时洛邑”,此所戒成周之人,故知“监谓成周之监,此指谓所迁顽民殷家众士”也。五年再闰,天道有成,故期以五年无过,则得还本土。以民性重迁,设期以诱之。○传“于惟”至“用法”○正义曰:“胥”,相也。“伯”,长也。颜氏以“相长事”即“小大众正官之人”也。○传“汝庶”至“汝位”○正义曰:和顺为善德,怨恶为凶德。“忌”谓自怨忌,上言“自作不和”,是怨忌也。《释训》云:“穆穆,敬也。”此戒小大正官之人,故云“敬敬常在汝位”。○传“汝能”至“邑里”○正义曰:“阅”谓简阅其事,观其具足以否,故言“阅具于汝邑”。“介”,大也。以汝所谋为大,善其治理,听还本国也。是由在洛邑修善,得反其邑里。王肃云:“其无成,虽五年亦不得反也。”

  王曰:“呜呼!多士,尔不劝忱我命,尔亦则惟不克享,凡民惟曰不享。王叹而言曰:“众士,汝不能劝信我命,汝亦则惟不能享天祚矣,凡民亦惟曰不享于汝祚矣。”尔乃惟逸惟颇,大远王命,则惟尔多方探天之威,我则致天之罚,离逖尔土。”若尔乃为逸豫颇僻,大弃王命,则惟汝众方取天之威,我则致行天罚,离逖汝土,将远徙之。○颇,破多反。探,吐南反。辟,四亦反。 
  [疏]“王曰呜呼”至“尔土”○正义曰:王言而叹曰:“呜呼!成周之众士,汝若不能劝勉信用我之教命,汝则惟不能多受天福祚矣,凡民惟曰不享于汝祚矣。汝乃惟为逸豫,惟为颇僻,大远弃王命,则惟汝众方自取天之威刑,我则致天之罚于汝身,将远徙之,使离远汝之本土。”○传“王叹”至“祚矣”○正义曰:“劝信我命”,劝勉而信顺之。“凡民亦惟曰不享于汝祚矣”,言民亦不原汝之子孙长久矣。○传“若尔”至“徙之”○正义曰:成周一邑之士,不得谓之多方,此盖意在成周迁者,兼告四方诸国使知。亦如《康诰》王告康叔,并使诸侯知之。离远汝土,更远徙之。郑云:“分离夺汝土也。”与孔异也。

  王曰:“我不惟多诰,我惟祗告尔命。”我不惟多诰汝而已,我惟敬告汝吉凶之命。又曰:“时惟尔初,不克敬于和,则无我怨。”又诰汝:“是惟汝初不能敬于和道,故诛汝。汝无我怨。”解所以再三加诛之意。 
  [疏]“王曰我”至“我怨”○正义曰:王曰:“我今告戒汝者,不惟多为言诰汝而已,惟敬告汝吉凶之命。从我则吉,违我则凶,汝命吉凶在此言也。”王又谓:“汝所以再三被诛者,是惟汝初不能敬于和道,故致此尔。汝自取之,则无于我有怨。”○传“又诰”至“之意”○正义曰:“又诰”者,更言王意,又谓汝曰也。以上王诰已终,又起别端,故更称王又复言曰。以序云成王在丰诰庶邦,则此篇是王亲诰之辞,又称“王曰”者是也。其有周公称王告者,则上云“周公曰:王若曰”是也,又曰“呜呼!王若曰”是也。顾氏云:“又曰者,是王又复言曰也。”   


  周公作《立政》。周公既致政成王,恐其怠忽,故以君臣立政为戒。 
  立政言用臣当共立政,故以名篇。 
  周公若曰:“拜手稽首,告嗣天子王矣。”顺古道尽礼致敬,告成王,言:“嗣天子,今已为王矣,不可不慎。”用咸戒于王曰:“王左右常伯、常任、准人、缀衣、虎贲。”周公用王所立政之事皆戒于王曰,常所长事、常所委任,谓三公六卿;准人平法,谓士官;缀衣掌衣服,虎贲以武力事王,皆左右近臣,宜得其人。○任,而鸩反。准,之允反。缀,徐丁卫反,又丁劣反。贲音奔。长,丁丈反,除篇末文注“以长”直良反,馀并同。周公曰:“呜呼!休兹,知恤鲜哉!。叹此五者立政之本,知忧得其人者少。○鲜,息浅反。 
  [疏]“周公”至“鲜哉”○正义曰:王之大事在于任贤使能,成王初始即政,犹尚幼少,周公恐其怠忽政事,任非其人,故告以用臣之法。周公顺古道而告王曰:“我敢拜手稽首,告嗣世天子成王,今已为王矣。王者当立善政,其事不可不慎。”周公既为此言,乃用王所立政之事皆戒于王曰,王之亲近左右,常所长事,谓三公也;常所委任,谓六卿也;平法之人,谓狱官也;缀衣之人,谓掌衣服者也;虎贲,以武力事王者;此等皆近王左右,最须得人。周公既历言此官,复言而叹曰:“呜呼,美哉!此五等之官,立政之本也。知忧此官宜得贤人者少也。”○传“顺古”至“不慎”○正义曰:周公既拜手稽首,而后发言。还自言“拜手稽首”,示己重其事,欲令受其言,故尽礼致敬以告王也。《召诰》云:“拜手稽首,旅王若公。”亦是召公自言已拜手稽首,与此同也。成王嗣世而立,故呼成王为“嗣天子”。周公摄政之时,成王未亲王事,此时既已归政于成王,故言“今已为王矣,不可不慎”也。王肃以为于时周公会群臣共戒成王,其言曰“拜手稽首”者,是周公赞群臣之辞。○传“周公”至“其人”○正义曰:此以“立政”名篇,知“用咸戒”者是“周公用王所立政之事皆戒于王”也。三公,臣之尊者,知常所长事谓三公也。六卿分掌国事,王之所任,知常所委任谓六卿也。“准”训平也,平法之人谓士官也。士,察也,察狱之官用法必当均平,故谓狱官为准人。《周礼》司寇之长在常任之内,此士官当谓士师也。衣服必连缀着之,此历言官人,知“缀衣”是掌衣服者。此言亲近大臣,必非造衣裳者。《周礼》:“大仆,下大夫。掌正王之服位,出入王之大命。”此掌衣服者,当是大仆之官也。《周礼》:“虎贲氏,下大夫。”言其若虎贲兽,是以武力事王者。此皆左右近臣,宜得其人,言其急于馀官。得其人者,文官得其文人,武官得其武人,违才易务,皆为非其人也。○传“叹此”至“者少”○正义曰:此五官皆亲近王,故叹此五者立政之本也。“休”,美也。王肃云“此五官美哉”,是“休兹”为美此五官也。叹其官之美,美官不可不委贤人用之,故叹之。“知忧得其人者少”,下句惟言禹、汤、文、武官得其人,是知忧得人者少也。

  古之人迪惟有夏,乃有室大竞,籥俊尊上帝,古之人道惟有夏禹之时,乃有卿大夫室家大强,犹乃招呼贤俊,与共尊事上天。○籥音预。迪知忱恂于九德之行。禹之臣蹈知诚信于九德之行,谓贤智大臣。九德,皋陶所谋。○忱,市林反。恂音荀。行如字,徐下孟反。乃敢告教厥后曰:‘拜手稽首,后矣!’曰,宅乃事,宅乃牧,宅乃准,兹惟后矣。知九德之臣乃敢告教其君以立政。君矣,亦犹王矣。宅,居也,居汝事,六卿掌事者。牧,牧民,九州之伯。居内外之官及平法者皆得其人,则此惟君矣。谋面,用丕训德,则乃宅人,兹乃三宅无义民。谋所面见之事,无疑则能用大顺德,乃能居贤人于众官。若此则乃能一居无义民。大罪宥之四裔,次九州之外,次中国之外。桀德惟乃弗作往任,是惟暴德,罔后。桀之为德,惟乃不为其先王之法、往所委任,是惟暴德之人,故绝世无后。 
  [疏]“古之人”至“罔后”○正义曰:既言知忧得人者少,乃远述上世之事,此言禹与桀也。古之人能用此求贤之道者,惟有夏禹之时。乃有群臣卿大夫皆是贤人,室家大强,犹尚招呼贤俊之人,与共立于朝,尊事上天。禹之臣蹈知诚信于九德之行者,乃敢告教其君曰:“我敢拜手稽首,君今已为君矣,不可不慎也。”戒其君即告曰,居汝掌事之六卿,居汝牧民之州伯,居汝平法之狱官,使此三者皆得其人,则此惟为君矣。言不得贤人,不成为君也。禹能谋所面见之事,无所疑惑,用大明顺之德,则乃能居贤人于官。贤人在官,职事修理,乃能三处居无义之民。善人在朝,恶人黜远,其国乃为治矣。及其末年,桀乃为天子。桀之为德,惟乃不为其先王之法、往所委任,是暴德之人。以此故,绝世无后。得贤人则兴,任小人则灭,是须官贤人以立政也。○传“古之”至“上天”○正义曰:经言“古之人迪”,传言“古之人道”,当说古之求贤人之道也。王肃云:“古之人道,惟有夏之大禹为天子也。”其意言古人之道说有此事,孔意似不然也。孔以“大夫”称家室,犹家也。“籥”训呼也,招呼者乃是臣下之事,故以为夏禹之时,乃有卿大夫室家大强,犹乃招呼在外贤俊,与之共立于朝,尊事上天也。言君既求贤臣之助,言天子事天,臣成君事,故言“共尊事上天”。○传“禹之”至“所谋”○正义曰:九德之行,非一人能备,言禹之臣蹈知九德之行,极言其贤智大臣也。禹时伯益之辈,乃可以当此。经典之文,更无九德之事,惟有皋陶谋九德,故言九德。皋陶所谋者,即“宽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乱而敬,扰而毅,直而温,简而廉,刚而塞,强而义”是也。○传“知九”至“君矣”○正义曰:进言戒君非大贤不可,故“知九德之臣乃敢告教其君以立政”也。“君矣”亦犹言“王矣”,言已为君矣,不可不慎也。“君”、“王”一也,变文以相避尔。“宅”训居也,居汝事,须得贤人,六卿各掌其事者也。居汝牧,九州之伯主养民,亦须得贤人养其民也。居汝准,士官主理刑法,亦须贤人平其狱也。六卿掌内,州牧掌外,内外之官及平法三事皆得其人,则此惟为君矣。言群官失职,则不成为君也。上句周公戒王,历言五官,其内无州牧。此惟言三官,加州牧者,俱是逐急言之,其有详略尔。《曲礼》云:“九州之长曰牧。”《王制》云:“千里之外设方伯,八州八伯。”然则“牧”、“伯”一也。“伯”者言一州之长,“牧”者言牧养下民,“牧”、“伯”俱得言之,故孔以“伯”解“牧”。郑玄云:“殷之州牧曰伯,虞夏及周曰牧。”与孔不同。○传“谋所”至“之外”○正义曰:凡人为主,皆欲臣贤,但大佞以忠,贤不可别。欲知其远,先验于近,但禹能谋所面见之事。官贤人,既得其官,分别善恶,无所疑惑。仁贤必用,邪佞必退,然后举直错诸枉,则为能用大顺德,如是乃能居贤人于众官。贤人既得居官,则能分别善恶,无义之民必获大罪。量其轻重,斥之远地,乃能三处居此无义罪人。三居者,“大罪宥之四裔,次九州之外,次中国之外。”“四裔”者,四海之表最远者也。“次九州之外者”,四海之内,要服之外。“次中国之外”者,谓罪人所居之国外也,犹若卫人居于晋,去本国千里。故孔注《舜典》云:“次千里之外是也。”郑云:“三处者,自九州之外至于四海,三分其地,远近若周之夷、镇、蕃也。”与孔不同。

  亦越成汤陟,丕厘上帝之耿命,桀之昏乱,亦于成汤之道得升,大赐上天之光命,王天下。○厘,力之反。耿,工迥反,徐工颖反,又工永反,下同。王,往况反。乃用三有宅,克即宅,曰三有俊,克即俊。汤乃用三有居恶人之法,能使就其居。言服罪。又曰,能用刚柔正直三德之俊,能就其悛事。言明德。严惟丕式,克用三宅三俊。言汤所以能严威,惟可大法象者,以能用三居三德之法。其在商邑,用协于厥邑,其在四方,用丕式见德。汤在商邑,用三宅三俊之道和其邑。其在四方,用是大法见其圣德。言远近化。 
  [疏]“亦越”至“见德”○正义曰:不有所废,则无以兴。桀之灭亡,夏家乃以开道汤德。此言汤之能用人也。桀之昏乱,亦于成汤之道得升闻于天,大赐受上天之光命,得王有天下。汤既为王,乃用三有居恶人之法,能使各就其居处。言皆服其罪也。又曰用三德之俊人,能使各就其俊事。言皆明其德也。汤所以能严威,惟可大法象者,以其能用三居三俊之法故也。成汤其在商邑,用此三居三俊之道,和于其邑。其在四方,用是断罪任贤之大法,见其圣德于民。言远近皆从化也。○传“桀之”至“天下”○正义曰:“成汤之道得升”,谓从下而升于天,故天赐之以光命,使之得王天下为天子也。“厘,赐”、“耿,光”皆《释诂》文。○传“汤乃”至“明德”○正义曰:《皋陶谟》“九德”即《洪范》之“三德”,细分以为九尔。以此知“三俊”即是《洪范》所言“刚克、柔克、正直”三德之俊也。“能就其俊事。言明德”者,用以俊乂居官,显明其有德也。上句言“则乃宅人,兹乃三宅无义民”,先言用贤,后言去恶。此经先言“三有宅”,后言“曰三有俊”者,用贤去恶,俱是立政之本。上句先说夏禹,言得贤然后去恶,见其须贤之切。及说成汤、文、武,先言去恶,后言用贤,又见恶宜速去。或先或后,所以互相见尔。  呜呼!其在受德暋,惟羞刑暴德之人,同于厥邦。受德,纣字。帝乙爱焉,为作善字,而反大恶自强,惟进用刑,与暴德之人同于其国,并为威虐。○受德,纣字,马云:“受所为德也。”暋,眉谨反,徐亡巾反,一音闵。为,于为反,下“为之”同。强,其丈反。乃惟庶习逸德之人,同于厥政。乃惟众习为过德之人,同于其政。言不任贤。帝钦罚之,乃伻我有夏,式商受命,奄甸万姓。天以纣恶,故敬罚之。乃使我周家王有华夏,得用商所受天命,同治万姓。言皇天无亲,佑有德。○伻,普耕反,徐敷耕反,又甫耕反。 
  [疏]“呜呼”至“万姓”○正义曰:既言汤以用贤而兴,又说纣之失人而灭。周公又叹曰:“呜呼!其在殷王受德,本性大恶自强,惟进用刑罚,与暴德之人同治其国,并为威虐。乃惟众习为过德之人,与之同共于其政。由其任同恶之人,故上天敬诛罚之,乃使我周家王有华夏,用商所受天命,同治天下万姓。”言周能用贤,天亲有德,故得为天子。○传“受德”至“威虐”○正义曰:《泰誓》三篇,惟单言“受”,而此云“受德”者,则“德”本配“受”,共为一人,故知“受德”是纣字也。既“受”之与“德”共为纣字,而经或言“受”,或言“受德”者,呼之有单复尔。其人实为大恶,“德”字乃为善名,非是时人呼有德。知是帝乙爱焉,为作善字,望其为善,而反为大恶,以其行反其字,明非时人呼也。《释诂》云:“暋,强也。”“暋”即昏也,故训为强,言纣自强为恶,惟进用刑罚。身既进用刑罚,则爱好暴虐之人,故为与之同于其国,言并为威虐。○传“乃惟”至“任贤”○正义曰:“暴德”言以暴虐为德,“逸德”言以过恶为德。习效为之众者,言其所任多也。纣任众为过德之人,与之同于其政,言其不任贤也。与暴德同于其国,与恶德同于其政,其事一也,异言之尔。《牧誓》所云“四方之多罪逋逃,是信是使,是以为大夫卿士。俾暴虐于百姓,以奸究于商邑”,是其事也。○传“天以”至“有德”○正义曰:言天知其恶,熟详审下罚,故言“敬罚”也。商本受天命,周亦受天命,故言“用商所受天命,同治万姓”。《释言》云:“弇,同也。”同为天于治万姓,与商同也。此经之意,言周家有德,皇天亲有德也。王肃云:“敬罚者,谓须暇五年。”

  “亦越文王、武王,克知三有宅心,灼见三有俊心,纣之不善,亦于文武之道大行,以能知三有居恶人之心,灼然见三有贤俊之心。以敬事上帝,立民长伯。言文武知三宅三俊,故能以敬事上天,立民正长。谓郊祀天,建诸侯。 
  [疏]“亦越”至“长伯”○正义曰:既言上天去恶与善,灭殷兴周,即说文王、武王能用求贤审官之事。桀恶所以兴成汤,纣恶所以开文武,言纣之不善,亦于文王、武王使得其道大行。能知居三有恶人之心,居之皆得其所,言服其罪也。灼然见三有贤俊之心,用之皆得其人,言明其德也。文武知此三宅三俊,故能敬事上天,称天心也。立民正长,合民心也。○传“纣之”至“之心”○正义曰:桀之昏乱开成汤,纣之不善开文武,其事同也。于成汤言能受上天之命,于文武云能敬事上帝,前圣后圣为行必同,交错为文,所以互相见尔。文王受命,武王伐纣,二圣共成王道,故文武总言之。犹《诗序》云“文武以《天保》已上治内,《采薇》已下治外”,文武并言,与此同也。文王之时,未定天下,所立之官,亦未具足。下经所言“立政任人”已下,“三亳阪尹”已上,其所举官属,多是文武时事,以见二圣同道,父作之,子述之,言其相成尔。故以“能知三有居恶人之心,灼然见三有贤俊之心”,言文王之圣心能揆度知恶人真恶,须屏黜之;知贤人实贤,须举用之;故去恶进贤,皆得其所。贤人难识,故特言“灼然”,言其知之审也。○传“言文”至“诸侯”○正义曰:上天之道,与善去恶,三宅三俊,行合天心。言文武知三宅三俊,故能敬事上帝。“伯”亦长也,故言“立民正长”。天子祭天,知“敬事上帝”,谓“郊祀天”也。天子建国,知“立民长伯”,谓“建诸侯”也。以下句“立政任人”已下,历言朝廷之臣与蛮夷众君,知此“立民长伯”主谓诸侯。《诗·周颂·维清》述文王之德言“肇禋”,《大雅·皇矣》美文王之伐言“是类”,“类”、“禋”皆是祭天之名,是文王已祀天矣。文王未得封建诸侯,其建诸侯,维武王时尔。

  立政,任人、准夫、牧,作三事,文武亦法禹汤以立政,常任、准人及牧,治为天地人之三事。虎贲、缀衣、趣马小尹,趣马,掌马之官。言此三者虽小官长,必慎择其人。○趣,七口反。左右携仆、百司庶府,虽左右携持器物之仆,及百官有司主券契藏吏,亦皆择人。○券音劝。契,苦计反。藏,才浪反。大都小伯、艺人表臣、百司,小臣犹皆慎择其人,况大都邑之小长,以道艺为表干之臣及百官有司之职,可以非其任乎?太史、尹伯、庶常吉士,太史,下大夫,掌邦六典之贰;尹伯,长官大夫;及旅掌常事之善士,皆得其人。司徒、司马、司空、亚旅,此有三卿及次卿众大夫,则是文武未伐纣时。举文武之初以为法则。夷微、卢烝、三亳、阪尹。蛮夷微、卢之众帅,及亳人之归文王者,三所为之立监,及阪地之尹长,皆用贤。○阪音反。 
  [疏]“立政”至“阪尹”○正义曰:言文武亦法禹汤,审官以立美政。“任人”谓六卿。“准夫”者,平法之人,谓理狱官也。“牧”者,九州之牧。治为天地人之三事。自“虎贲”已下,历举官名,言此官皆须得其人。不以官之尊卑为次,盖以从近而至远。虎贲、缀衣、趣马,三者官虽小,须慎择其人。乃至左右携持器物之仆,及百官有司之下至众府藏之吏,亦须择其人。既言近王小官,及远官大者。小官犹须择人,况乎大都邑之小长,与有道艺之人为表干之臣,及百官有司之职,可以非其任乎?以近臣况远臣,以小官况大官。既以近小况远大,又举官之次而掌事要者。若太史下大夫、长官大夫及众掌常事之善士,皆须得其人。更举官之大者,司徒、司马、司空之卿,及次卿之众大夫,皆须得其人。既略言内外之官,又更远及夷狄蛮夷微、卢之众帅,与三处亳民之监,及阪地之尹长,皆须用贤人。言文武于此诸官,皆求贤人为之也。○传“文武”至“三事”○正义曰:前圣后圣,其道皆同,未必相放法也。后人法前,自是常事,因其上说禹汤立政,故言“文武亦法禹汤以立政”也。“任人”则前经所云“常任”六卿也,“准夫”则“准人”也,“牧”者前云“宅乃牧”也。前文有“常伯”、“缀衣”、“虎贲”,不言“牧”,此不言“常伯”、“缀衣”、“虎贲”而言“牧”者,以前文先举朝臣,故不言“牧”,前已备文,故此不言“常伯”。其“缀衣”、“虎贲”而言“牧”者,以下文自详,故此惟举内外要官者言之,故内官举“任人”、“准夫”,外官举“牧”。故下云:“继自今,我立政。立事、准人、牧夫,我其克灼知厥若。”又云:“自古商人,亦越我周文王立政、立事、牧夫、准人,则克宅之,克由绎之,兹乃俾乂。”皆据内外要重官以言之。“夫”即人也,立官所以事天地,治人民,为此三事而已,故以“三事”谓天地人也。王肃云:“文王所以立政,任人,常任也;准夫,准人也;牧者,诸侯之长也。”与孔意同。○传“趣马”至“其人”○正义曰:《周礼》趣马为校人属官,马一十二匹,立趣马一人,“掌赞正良马,而齐其饮食”,是掌马之小官也。缀衣是大仆也,虎贲、大仆皆下大夫也。此三公六卿,亦为小尹之官。虽文止三官,亦包通在下之属官。三官之下小官多矣,趣马即下士,其马一匹,有圉师一人,是趣马之下犹有小官也。○传“虽左”至“择人”○正义曰:诸官有所务从业,从王左右携持器物之仆,谓寺人、内小臣等也。“百司庶府”,谓百官有司之下,主券契府藏之吏,谓其下贱人,非百官有司之身也。言此等亦皆择人。○传“小臣”至“任乎”○正义曰:“小臣犹皆择人,况大都邑之小长”,谓公卿,都邑之内大夫士及邑宰之属,以身有道艺、为民之表的桢干之臣。其都邑之内属官,谓之“小长”。《周礼·太宰职》云:“乃施则于都鄙,而建其长,立其两,设其伍,陈其殷。”“两”谓两卿,“长”谓公卿,“伍”谓大夫,“殷”谓众士是也。○传“太史”至“其人”○正义曰:《周礼》“太史,下大夫二人”,“掌建邦之六典”。又《太宰职》亦云“掌建邦之六典”。太史副贰,太宰掌其正,太史掌其贰。“六典”谓治典、教典、礼典、政典、刑典、事典,六卿所掌者也。“掌邦六典之贰”,其所掌事重,故特言之。“尹伯”,长官大夫。《周礼》每官各有长,若太史为史官之长,大司乐为乐官之长,如此类皆是也。“及众掌常事之善士”,谓士为长官者。其大夫及士不为长官者,则前云“百司”也。居官必须善人,此是总举众官,故特言“吉士”。○传“此有”至“法则”○正义曰:周公摄政之时,制礼作乐,其作《立政》之篇,必在制礼之后。《周礼》六卿,而“此有三卿及次卿众大夫”,则是副卿之大夫,有若《周礼》小宰之类是也。此文武未伐纣之时也,远举文武之初以为法则尔。《泰誓》下篇云“王乃大巡六师”,“六师”则六军也,军将皆命卿,即伐纣之时已立六卿矣。《牧誓》亦云“司徒、司马、司空”,举之三卿者,彼传已解之云“指誓战者”也。○传“蛮夷”至“用贤”○正义曰:《牧誓》所云,有“微、卢、彭、濮人”,此举“夷微、卢”以见彭、濮之等诸夷也。“烝”训众也。此篇所言,皆立官之事,此经惟“阪”下言“尹”,则“夷、微”已下以一“尹”总之,故传言“蛮夷微、卢之众帅,及亳民之归文王者,三所为之立监,及阪地之尹长”。故言“帅”,言“监”,亦是言为之立长,义出经文“尹”也。“亳”是汤之旧都,此言“三亳”,必是亳民分为三处。此篇说立官之意,明是分为三亳,必是三所各为立监也。“亳民之归文王”,经传未有其事,文王既未伐纣,亳民不应归之。郑、王所说皆与孔同。言亳民归文王者,盖以此章杂陈文王、武王时事,其言以文王为主,故先儒因言亳民归文王尔。即如此意,三亳为已归周,必是武王时也。“及阪地之尹长”,传言其山阪之地立长尔,不知其指斥何处也。郑玄以“三亳阪尹”者共为一事,云:“汤旧都之民服文王者,分为三邑,其长居险,故言阪尹。盖东成皋,南轘辕,西降谷也。”皇甫谧以为“三亳,三处之地,皆名为亳。蒙为北亳,谷熟为南亳,偃师为西亳”。古书亡灭,既无要证,未知谁得旨矣。

  文王惟克厥宅心,乃克立兹常事司牧人,以克俊有德。文王惟其能居心远恶举善,乃能立此常事司牧人,用能俊有德者。○远,于万反。文王罔攸兼于庶言,庶狱庶慎,惟有司之牧夫。文王无所兼知于毁誉众言,及众刑狱,众当所慎之事,惟慎择有司牧夫而已。劳于求才,逸于任贤。○誉音馀,又如字。是训用违,庶狱庶慎,文王罔敢知于兹。是万民顺法,用违法,众狱众慎之事,文王一无敢自知于此,委任贤能而已。 
  [疏]“文王”至“于兹”○正义曰:上既总言文武,此又分而说之。文王惟能其居心远恶举善,乃能立此常事其主养人之官,用能俊有德者。既任用俊人,每事委之,文王无所兼知于众人之言,或毁或誉,文王皆不知也。众狱断罪得失,文王亦不得知也。众所当慎之事,文王亦不得知也。惟慎择在朝有司,在外牧养民之夫。是时万民或顺于法,或用违法,众刑狱,众所慎之事,文王一皆无敢自知于此,惟委任贤能而已。○传“文王”至“德者”○正义曰:上言文王能知三宅三俊,知此言“能居心”者,以远恶举善居其心也。既远恶举善,乃能立此常事,用贤养民,是人君之常事也。○传“文王”至“任贤”○正义曰:下云“是训用违”,即是在上“庶言”也。“是训”则称誉之事,“用违”则毁损之事,但分析言之尔。

  亦越武王,率惟敉功,不敢替厥义德,亦于武王循惟文王无安天下之功,不敢废其义德,奉遵父道。○敉,亡婢反。率惟谋从容德,以并受此丕丕基。武王循惟谋从文王宽容之德,故君臣并受此大大之基业,传之子孙。○传,直专反。 
  [疏]“亦越”至“丕基”○正义曰:亦于武王遵循父道,所循惟文王抚安天下之功,不敢废其文王义德。言奉行遵父道也。又言武王遵循者,惟谋从文王宽容之德,故武王君臣能并受此大大之基业。谓受命为天子,传之子孙。○传“武王”至“子孙”○正义曰:以言“并受”,则非独王身,故以为“君臣并受此大大之基业”。谋从宽容之德,是与臣谋,及基业成就,则君臣共有,故言“并受”。且王为天子,臣为诸侯,皆受基业,各传子孙,是亦为“并受”也。

  “呜呼!孺子王矣。叹稚子今以为王矣,不可不勤法祖考之德。继自今,我其立政、立事、准人、牧夫,我其克灼知厥若,丕乃俾乱。继用今已往,我其立政大臣、立事小臣、及准人、牧夫,我其能灼然知其顺者,则大乃使治之。言知臣下之勤劳,然后莫不尽其力。○俾,必尔反,下同。治,直吏反,下同。相我受民,和我庶狱庶慎,时则勿有间之。能治我所受天民,和平我众狱众慎之事,如是则勿有以代之。言不可复变。○相如字,马息亮反,下“劢相”同。间,间厕之间。复,扶又反。自一话一言,我则末惟成德之彦,以乂我受民。言政当用一善,善在一言而已。欲其口无择言。如此我则终惟有成德之美,以治我所受之民。○话,户怪反。 
  [疏]“呜呼孺子”至“受民”○正义曰:周公既历说禹汤文武,乃复指戒成王,“呜呼”而叹,孺子今已为王矣。既正位为王,事不可不慎。继续从今已往,我王其与立政,谓大臣也,其与立事,谓小臣也,平法之人及养民之夫,此等诸臣,我王其能察之灼然,知其顺于事者,则大乃使之治理。言知其能有勤劳,各尽心力。然后用此贤臣治我所受天民,和平我众狱讼,及众当所慎之事,必能如是,则勿复有以代之。言其法不可复变也。政从君出,为人主用是一善之言,善在一言而已,勿以恶言乱之。王能如是,我王则终惟有成德之美,以治我所受天民矣。○传“继用”至“心力”○正义曰:自此已下四言“继自今”者,凡人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恐王不能终之,戒成王使继续,从今已往常用贤也。“自”训为从,亦训为用,此传言“用今已往”,下传言“从今已往”,其意同也。“政”、“事”相对,则“政”大“事”小,故以“立政”为大臣,“立事”为小臣。及“准人”、“牧夫”,略举四者以总诸臣,戒王任此人也。其能灼然知其能顺于事者,则大乃使治。顾氏云:“君能知臣下顺于事,则臣感君恩,大乃治理,各尽心力也。”○传“能治”至“复变”○正义曰:“相”训助也,助君所以治民事,故“相”为治。天命王者,使之治民,则天与王者此民,故言“能治我所受天民”也。能治下民,理众狱众慎之事,使得其所,则为政之大要,能如此,则勿有以代之。言此法尽善,不可复变易也。或据臣身既能如此,不可以馀人代之也。○传“言政”至“之民”○正义曰:《释诂》云:“自,用也。话,言也。”舍人曰:“话,政之善言也。”孙炎曰:“话善之言也。”然则“话”之与“言”是一物也。“自一话”者,言人君为政,当用纯一善言。又云“一言”者,纯一善言,在于一言而已。谓发号施令,当须纯一,不得差贰,欲令其口无可择之言也。顾氏云:“人君为政之道,当须用一善而已,为善之法,惟在一言也。‘末’训为终,‘彦’训为美,王能出言皆善,口无可择,如此我王则终惟有成德之美,以治我所受天民矣。”《释训》云:“美士为彦。”故“彦”为美。

  呜呼!予旦已受人之徽言,咸告孺子王矣。叹所受贤圣说禹汤之美言,皆以告稚子王矣。○稚,直吏反,本亦作稺。继自今,文子文孙,其勿误于庶狱庶慎,惟正是乂之。文子文孙,文王之子孙。从今已往,惟以正是之道治众狱众慎,其勿误。自古商人,亦越我周文王立政、立事、牧夫、准人,则克宅之,克由绎之,兹乃俾乂。言用古商汤,亦于我周文王立政立事,用贤人之法,能居之于心,能用陈之,此乃使天下治。○绎音亦。 
  [疏]“呜呼”至“俾乂”○正义曰:“旦”者,周公名也。周公又叹曰:“呜呼!我旦已受贤圣人说禹汤之美言,皆以告孺子王矣,王宜依行之。继续从今以往,文王之子孙,其勿得过误于众狱讼众所慎之事,惟当用是正是之道治之。用古商人成汤,亦于我周家文王其立政、立事、牧夫、准人此等诸官,皆用贤人之法,则能居之于心,能用陈之于位,明识贤人,用之为官,此乃使天下大治。”戒成王使法之。○传“言用”至“下治”○正义曰:上陈禹汤文武,此覆上文,惟言汤与文王者,言有详略,无别意也。“能居之于心”,谓心知其贤也。“能用陈之”,谓陈列于位,用之以为官也。王肃曰:“则能居之在位,能用陈其才力,如此故能使天下治也。”

  国则罔有立政用憸人,不训于德,是罔显在厥世。商周贤圣之国,则无有立政用憸利之人者。憸人不训于德,是使其君无显名在其世。○憸,息廉反,徐七渐反,本又作   


  成王既黜殷命,灭淮夷,黜殷在周公东征时,灭淮夷在成王即政后,事相因,故连言之。还归在丰,作《周官》。成王虽作洛邑,犹还西周。 
  周官言周家设官分职用人之法。 
  [疏]“成王”至“周官”○正义曰:成王于周公摄政之时既黜殷命,及其即位之后灭淮夷,于是天下大定。自灭淮夷,还归在丰,号令群臣,言周家设官分职用人之法。史叙其事,作《周官》。○传“黜殷”至“言之”○正义曰:据《金縢》之经、《大诰》之序,知“黜殷命”在周公摄政三年东征之时也。据《成王政》之序、《费誓》之经,知“灭淮夷”在成王即政之后也。淮夷于摄政之时与武庚同叛,成王既灭淮夷,天下始定。淮夷本因武庚而叛,黜殷命与灭淮夷其事相因,故虽则异年而连言之,以见天下既定,乃作《周官》故也。下经言“四征弗庭”是黜灭之事也,“罔不承德”是安宁之状也,序顾经文,故追言“黜殷命”,以接“灭淮夷”,见征伐乃安定之意也。○传“成王”至“西周”○正义曰:以《洛诰》之文言“王在新邑”,今复云“在丰”,故解之也。《史记·周本纪》云:“太史公曰:“学者皆称周伐纣,居洛邑,综其实不然。武王营之,成王使召公卜,居九鼎焉,而周复都丰、镐。”是言成王虽作洛邑,犹还西周之事也。《多方》云:“王来自奄,至于宗周。”宗周即镐京也,于彼不解,至此始为传者,宗周虽是镐京,文无“丰镐”之字,故就此解之。武王既以迁镐京,今王复在丰者,丰、镐相近,旧都不毁,丰有文王之庙,故事就丰宣之故也。○传“言周”至“之法”○正义曰:《周礼》每官言人之员数及职所掌,立其定法,授与成王。成王即政之初,即有淮夷叛逆,未暇得以立官之意号令群臣。今既灭淮夷,天下清泰,故以周家设官分职用人之法以诰群臣,使知立官之大旨也。“设官分职”,《周礼》序官之文,言设置群官,分其职掌。经言立三公六卿,是“设官”也。各言所掌,是“分职”也。各举其官之所掌,示以才堪乃得居之,是说“用人之法”。

  惟周王抚万邦,巡侯甸,即政抚万国,巡行天下侯服、甸服。四征弗庭,绥厥兆民。四面征讨诸侯之不直者,所以安其兆民。十亿曰兆,言多。六服群辟,罔不承德。归于宗周,董正治官。六服诸侯,奉承周德。言协服。还归于丰,督正治理职司之百官。○辟,必亦反。治,直吏反,下至“冢宰”经注同。 
  [疏]“惟周”至“治官”○正义曰:惟周之王者,布政教,抚安万国,巡行天下侯服、甸服,四面征讨诸侯之不直者,所以安其海内兆民。六服之内昆仑诸侯之君,无有不奉承周王之德者。自灭淮夷而归于宗周丰邑,乃督正治理职司之百官。叙王发言之端也。○传“即政”至“甸服”○正义曰:检《成王政》之序与《费誓》之经,知成王即政之年,奄与淮夷又叛,叛即往伐,今始还归。《多方》云:“五月丁亥,王来自奄,至于宗周。”与此灭淮夷而还归在丰为一事也。年初始叛,五月即归,其间未得巡守于四方也。而此言“抚万国,巡行天下”,其实止得抚巡向淮夷之道所过诸侯尔,未是用四仲之月大巡守也。以抚诸侯巡守是天子之大事,因即大言之尔。周之法制无万国也,惟伐淮夷非四征也,言“万国”、“四征”亦是大言之尔。六服而惟言“侯甸”者,二服去圻最近,举近以言之,言王巡省遍六服也。○传“四面”至“言多”○正义曰:“四征”,从京师而四面征也。《释诂》云:“庭,直也。绥,安也。”诸侯不直,谓叛逆王命,侵削下民,故“四面征讨诸侯之不直者,所以安其兆民”。《楚语》云:“十日、百姓、千品、万官、亿丑、兆民。”每数相十,知“十亿曰兆”。称“兆”,言其多也。○传“六服”至“百官”○正义曰:《周礼》“九服”,此惟言“六”者,夷、镇、蕃三服在九州之外夷狄之地,王者之于夷狄,羁縻而已,不可同于华夏,故惟举六服诸侯。奉承周德,言协服也。序云“还归在丰”,知宗周即丰也。周为天下所宗,王都所在皆得称之,故丰、镐与洛邑皆名“宗周”。《释诂》云:“董、督,正也。”是“董”得为督,督正治理职司之百官。下戒敕是“董正”也。  王曰:“若昔大猷,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言当顺古大道,制治安国,必于未乱未危之前,思患预防之。 
  [疏]“王曰”至“未危”○正义曰:“治”谓政教,“邦”谓国家。治有失则乱,家不安则危。恐其乱则预为之制,虑其危则谋之使安,制其治于未乱之始,安其国于未危之前。张官设府,使分职明察,任贤委能,令事务顺理,如是则政治而国安矣。标此二句于前,以示立官之意。必于未乱未危之前为之者,思患而预防之。“思患而预防之”,《易·既济卦》象辞也。

  曰:“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内有百揆四岳,外有州牧侯伯。道尧舜考古以建百官,内置百揆四岳,象天之有五行,外置州牧十二及五国之长,上下相维,外内咸治。言有法。○长,丁丈反,下“官长”、“助长”并同。庶政惟和,万国咸宁。官职有序,故众政惟和,万国皆安,所以为正治。夏商官倍,亦克用乂。禹汤建官二百,亦能用治。言不及唐虞之清要。明王立政,不惟其官,惟其人。言圣帝明王立政修教,不惟多其官,惟在得其人。 
  [疏]“曰唐虞”至“其人”○正义曰:既言须立官之意,乃追述前代之法。止而复言,故更加一“曰”。唐尧虞舜考行古道,立官惟数止一百也。“内有百揆四岳”者,“百揆”,揆度百事,为群官之首,立一人也;“四岳”,内典四时之政,外主太岳之事,立四人也。“外有州牧侯伯”,牧,一州之长;侯伯,五国之长,各监其所部之国。外内置官,各有所掌,众政惟以协和,万邦所以皆安也。夏禹商汤立官倍多于唐虞,虽不及唐虞之清简,亦能用以为治。明王立其政教,不惟多其官,惟在得其人。言自古制法皆明开官司,求贤以处之也。○传“道尧”至“有法”○正义曰:百人无主,不散则乱,有父则有君也。君不独治,必须辅佐,有君则有臣也。《易·序卦》云:“有父子然后有君臣。”则君臣之兴,次父子之后,人民之始,则当有之,未知其所由来也。虽远举唐虞,复考古也。《说命》曰:“明王奉若天道,建邦设都。”则王者立官,皆象天为之,故“内置百揆四岳,象天之有五行”也。五行佐天,群臣佐主,以此为象天尔。不必其数有五乃象五行,故以“百揆四岳”为五行之象。《左传》少昊立五鸠氏,颛顼已来立五行之官,其数亦有五,故置于五行矣。《舜典》云“肇十有二州”,此说虞事,知“置州牧十二”也。“侯伯”谓诸侯之长,《益稷》篇禹言治水时事云“外薄四海,咸建五长”,知“侯伯”是五国之长也。成王说此事者,言尧舜所制,上下相维,内外咸治,言有法也。此言“建官惟百”,“夏商官倍”,则唐虞一百,夏商二百。《礼记·明堂位》云“有虞氏官五十,夏后氏官百”者,《礼记》是后世之言,不与经典合也。

  今予小子,祗勤于德,夙夜不逮。今我小子敬勤于德,虽夙夜匪懈,不能及古人。言自有极。○逮音代,一音大计反。懈,隹卖反。仰惟前代时若,训迪厥官。言仰惟先代之法是顺,训蹈其所建官而则之,不敢自同尧舜之官,准拟夏殷而蹈之。立太师、太傅、太保,兹惟三公。论道经邦,燮理阴阳。师,天子所师法;傅,傅相天子;保,保安天子于德义者,此惟三公之任。佐王论道,以经纬国事,和理阴阳。言有德乃堪之。○燮,素协反。相,息亮反。官不必备,惟其人。三公之官不必备员,惟其人有德乃处之。○处,昌吕反。少师、少傅、少保,曰三孤。此三官名曰三孤。孤,特也。言卑于公,尊于卿,特置此三者。○少,诗照反,下同。贰公弘化,寅亮天地,弼予一人。副贰三公,弘大道化,敬信天地之教,以辅我一人之治。冢宰掌邦治,统百官,均四海。《天官》卿称太宰,主国政治,统理百官,均平四海之内邦国。言任大。司徒掌邦教,敷五典,扰兆民。《地官》卿,司徒主国教化,布五常之教,以安和天下众民,使小大皆协睦。○扰,而小反,徐音饶。宗伯掌邦礼,治神人,和上下。《春官》卿,宗庙官长,主国礼,治天地神祗人鬼之事,及国之吉、凶、宾、军、嘉五礼,以和上下尊卑等列。司马掌邦政,统六师,平邦国。《夏官》卿,主戎马之事,掌国征伐,统正六军,平治王邦四方国之乱者。司寇掌邦禁,诘奸慝,刑暴乱。《秋官》卿,主寇贼法禁,治奸恶,刑强暴作乱者。夏司马讨恶助长物,秋司寇刑奸顺时杀。司空掌邦土,居四民,时地利。《冬官》卿,主国空土以居民,士农工商四人。使顺天时,分地利,授之土。能吐生百谷,故曰土。六卿分职,各率其属,以倡九牧,阜成兆民。六卿各率其属官大夫士,治其所分之职,以倡道九州牧伯为政,大成兆民之性命,皆能其官,则政治。○倡,尺亮反,下同。阜音负。治,直吏反。 
  [疏]“今予”至“厥官”○正义曰:王言:“今我小子,敬勤于德,虽早夜不懈怠,犹不能及于唐虞。仰惟先代夏商之法是顺,顺蹈其前代建官而法则之。”言不敢同尧舜之官,准拟行夏殷之官尔。“若”与“训”俱训为顺也。○传“师天”至“堪之”○正义曰:三公俱是教道天子,辅相天子,缘其事而为之名。三公皆当运致天子,使归于德义。传于“保”下言“保安天子于德义”,总上三者,言皆然也。《礼记·文王世子》云:“师也”者,教之以事而喻诸德者也。保也者,慎其身以辅翼之而归诸道者也。”道、德别掌者,内得于心,出行于道,道德不甚相远,因其并释“师”、“保”,故分配之尔。于公云“燮理阴阳”,于孤云“寅亮天地”,“和理”、“敬信”义亦同尔。以孤副贰三公,故其事所掌不异。○传“天官”至“任大”○正义曰:此经言六卿所掌之事,撮引《周礼》为之总目,或据《礼》文,或取《礼》意,虽言有小异,义皆不殊。《周礼》云:“乃立天官冢宰,使帅其属而掌邦治。治官之属,太宰卿一人。”马融云:“冢,大也。宰,治也。大治者,兼万事之名也。”郑玄云:“变冢言大,进退异名也。百官总焉则谓之冢,列职于王则称大。冢者,大之上也。山顶曰冢。”是解“冢”、“大”异名之意。《太宰职》云:“三曰礼典,以统百官。”马融云:“统,本也。百官是宗伯之事也。”此“统百官”在“冢宰”之下,当以冢尊,故命统治百官为冢宰之事,治官、礼官俱得统之也。《礼》云“以佐王均邦国”,此言“均四海”,故传辨之“均平四海之内邦国”,与孔意不异。○传“地官”至“协睦”○正义曰:《周礼》云:“乃立地官司徒,使帅其属而掌邦教,以佐王安扰邦国。”《太宰职》云:“二曰教典,以扰万民。”郑玄云:“扰亦安也,言饶衍之。”传亦以“扰”为安。“五典”即五教也,布五常之教,以安和天下之人民,使小大协睦也。《舜典》云:“契为司徒,敬敷五教。”《周礼》:“司徒掌十有二教。一曰以祀礼教敬,则民不苟。二曰以阳礼教让,则民不争。三曰以阴礼教亲,则民不怨。四曰以乐礼教和,则民不乖。五曰以仪辨等,则民不越。六曰以俗教安,则民不偷。七曰以刑教中,则民不暴。八曰以誓教恤,则民不怠。九曰以度教节,则民知足。十曰以世事教能,则民不失职。十有一曰以贤制爵,则民慎德。十有二曰以庸制禄,则民兴功。”郑玄云:“有虞氏五而周十有二焉,然则十有二细分五教。为之五教,可以常行,谓之五典。五典谓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也。”○传“春官”至“等列”○正义曰:《周礼》云:“乃立春官宗伯,使帅其属而掌邦礼,以佐王和邦国宗庙也。”“伯”,长也。宗庙官之长,故名其官为“宗伯”。其职云:“掌建邦之天神、人鬼、地祗之礼。”又主吉、凶、宾、军、嘉之五礼。吉礼之别十有二,凶礼之别有五,宾礼之别有八,军礼之别有五,嘉礼之别有六,总有三十六礼,皆在宗伯职掌之文,文烦不可具载。《太宰职》云:“三曰礼典,以和邦国,以谐万民。”其职又有“以玉作六瑞,以等邦国。以禽作六贽,以等诸臣”,是“以和上下尊卑等列”也。○传“夏官”至“乱者”○正义曰:《周礼》云:“乃立夏官司马,使帅其属而掌邦政,以佐王平邦国。”其职主戎马之事,有掌征伐,统正六军,平治王邦四方国之乱者。天子六军,军师之通名也。案其职“掌九伐之法,冯弱犯寡则眚之,贼贤害民则伐之,暴内陵外则坛之,野荒民散则削之,负固不服则侵之,贼杀其亲则正之,放弑其君则残之,犯令陵政则杜之,外内乱、鸟兽行则灭之”。○传“秋官”至“时杀”○正义曰:《周礼》云:“乃立秋官司寇,使帅其属而掌邦禁,以佐王刑邦国。”其职云:“刑邦国,诘四方。”马融云:“诘犹穷也,穷四方之奸也。”孔以“诘”为治,是主寇贼法禁,治奸慝之人,刑杀其强暴作乱者。夏官主征伐,秋官主刑杀,征伐亦杀人而官属异时者,夏司马讨恶助夏时之长物,秋司寇刑奸顺秋时之杀物也。《周礼》云“掌邦刑”,此云“掌邦禁”者,避下“刑暴乱”之文,故云“掌邦禁”。○传“冬官”至“曰土”○正义曰:《周礼·冬官》亡。《小宰职》云:“六曰冬官,掌邦事。“又云:“六曰事职,以富国,以养万民。”马融云:“事职掌百工、器用、耒耜、弓车之属。”与此主土居民全不相当。《冬官》既亡,不知其本。《礼记·王制》记司空之事云:“量地以制邑,度地以居民。”足明《冬官》本有主土居民之事也。《齐语》云:“管仲制法,令士农工商四民不杂。”即此“居民使顺天时,分地利,授之土”也。土则地利为之名,以其吐生百谷,故曰“土”也。《周礼》云“事”,此云“土”者,为下有“居四民”,故云“土”以居民,为急故也。  六年,五服一朝。五服,侯、甸、男、采、卫。六年一朝会京师。又六年,王乃时巡,考制度于四岳。周制十二年一巡守,春东、夏南、秋西、冬北,故曰时巡。考正制度礼法于四岳之下,如虞帝巡守然。诸侯各朝于方岳,大明黜陟。”觐四方诸侯,各朝于方岳之下,大明考绩黜陟之法。 
  [疏]“六年”至“黜陟”○正义曰:此篇说六卿职掌,皆与《周礼》符同,则“六年,五服一朝”亦应是《周礼》之法,而《周礼》无此法也。《周礼·大行人》云:“侯服岁一见,其贡祀物。甸服二岁一见,其贡嫔物。男服三岁一见,其贡器物。采服四岁一见,其贡服物。卫服五岁一见,其贡材物。要服六岁一见,其贡货物。”先儒说《周礼》者,皆云“见”谓来朝也。必如所言,则周之诸侯各以服数来朝,无六年一朝之事。昭十三年《左传》叔向云:“明王之制,使诸侯岁聘以志业,间朝以讲礼,再朝而会以示威,再会而盟以显昭明。自古已来,未之或失也。存亡之道,恒由是兴。”说《左传》者以为三年一朝、六年一会、十二年而盟,事与《周礼》不同。谓之前代明王之法,先儒未尝措意,不知异之所由。计彼六年一会,与此“六年,五服一朝”事相当也。再会而盟,与此十二年“王乃时巡”,诸侯各朝于方岳亦相当也。叔向盛陈此法,以惧齐人使盟,若周无此,礼叔向妄说,齐人当以辞拒之,何所畏惧而敬以从命乎?且云“自古以来,未之或失”,则当时犹尚行之,不得为前代之法,胁当时之人明矣。明周有此法,《礼》文不具尔。《大行人》所云,见者皆言贡物,或可因贡而见,何必见者皆是君自朝乎?遣使贡物亦应可矣。《大宗伯》云:“时见曰会,殷见曰同。”“时见”、“殷见”不云年限,“时见曰会”何必不是“再朝而会”乎?“殷见曰同”何必不是“再会而盟”乎?周公制礼若无此法,岂成王谬言,叔向妄说也?计六年大集,应六服俱来,而此文惟言“五服”。孔以五服为侯、甸、男、采、卫,盖以要服路远,外逼四夷,不必常能及期,故宽言之而不数也。○传“周制”至“守然”○正义曰:《周礼·大行人》云“十有二岁王巡守殷国”,是“周制十二年一巡守”也。如《舜典》所云春东、夏南、秋西、冬北以四时巡行,故曰“时巡”。“考正制度礼法于四岳之下,如虞帝巡守然”,据《舜典》,“同律度量衡”已下皆是也。

  王曰:“呜呼!凡我有官君子,钦乃攸司,慎乃出令,令出惟行,弗惟反。有官君子,大夫以上。叹而戒之,使敬汝所司,慎汝出令,从政之本。令出必惟行之,不惟反改。若二三其令,乱之道。以公灭私,民其允怀。从政以公平灭私情,则民其信归之。学古入官,议事以制,政乃不迷。言当先学古训,然后入官治政。凡制事必以古义议度终始,政乃不迷错。○度,待洛反。其尔典常作之师,无以利口乱厥官。其汝为政当以旧典常故事为师法,无以利口辩佞乱其官。 
  [疏]“王曰”至“厥官”○正义曰:王言而叹曰:“呜呼!凡我有官君子。”谓大夫已上有职事者。“汝等皆敬汝所主之职事,慎汝所出之号令。令出于口,惟即行之,不惟反之而不用,是去而复反也。为政之法,以公平之心灭己之私欲,则见下民其信汝而归汝矣。学古之典训,然后入官治政。论议时事,必以古之制度,如此则政教乃不迷错矣。其汝为政,当以旧典常故事作师法,无以利口辩佞乱其官”。教之以居官为政之法也。○传“有官”至“之道”○正义曰:教之出令,使之号令在下,则是尊官,故知“有官君子”是“大夫已上”也,下云“三事暨大夫”是也。安危在于出令,故慎汝出令是从政之本也。令既出口,必须行之,令而不行,是去而更反,故谓之“反”也。“不惟反者”,令其必行之,勿使反也。若前令不行而倒反,别出后令以改前令,二三其政,则在下不知所从,是乱之道也。○传“言当”至“迷错”○正义曰:襄三十一年《左传》子产云:“我闻学而后入政,未闻以政学者也。”言将欲入政,先学古之训典,观古之成败,择善而从之,然后可以入官治政矣。凡欲制断当今之事,必以古之义理议论量度其终始,合于古义,然后行之。则其为之政教,乃不迷错也。

  蓄疑败谋,怠忽荒政,不学墙面,莅事惟烦。积疑不决,必败其谋。怠惰忽略,必乱其政。人而不学,其犹正墙面而立,临政事必烦。○蓄,敕六反。莅音利,又音类。戒尔卿士,功崇惟志,业广惟勤,惟克果断,乃罔后艰。此戒凡有官位,但言卿士,举其掌事者。功高由志,业广由勤,惟能果断行事,乃无后难。言多疑必致患。○断,丁乱反,下注同。 
  [疏]“蓄疑”至“后艰”○正义曰:又戒群臣,使彊于割断,勤于职事。蓄积疑惑,不能彊断,则必败其谋虑。怠惰忽略,不能恪勤,则荒废政事。人而不学,如面向墙,无所睹见,以此临事,则惟烦乱,不能治理。戒汝卿之有事者,功之高者惟志意强正,业之大者惟勤力在公,惟能果敢决断,乃无有后日艰难。言多疑必将致后患矣,申说“蓄疑败谋”也。

  位不期骄,禄不期侈。贵不与骄期而骄自至,富不与侈期而侈自来,骄侈以行己,所以速亡。恭俭惟德,无载尔伪。言当恭俭,惟以立德,无行奸伪。作德,心逸日休。作伪,心劳日拙。为德,直道而行,于心逸豫而名日美。为伪,饰巧百端,于心劳苦而事日拙,不可为。居宠思危,罔不惟畏,弗畏入畏。言虽居贵宠,当思危,惟无所不畏。若乃不畏,则入可畏之刑。推贤让能,庶官乃和,不和政厖。贤能相让,俊乂在官,所以和谐。厖,乱也。○厖,武江反。举能其官,惟尔之能。称匪其人,惟尔不任。”所举能修其官,惟亦汝之功能。举非其人,亦惟汝之不胜其任。○胜音升。王曰:“呜呼!三事暨大夫,敬尔有官,乱尔有政,叹而敕之,公卿已下,各敬居汝所有之官,治汝所有之职。以佑乃辟。永康兆民,万邦惟无斁。”言当敬治官政,以助汝君,长安天下兆民,则天下万国惟乃无厌我周德。○斁音亦。长,直良反。厌,于艳反。 
  [疏]传“为德”至“可为”○正义曰:为德者自得于己,直道而行,无所经营,于心逸豫,功成则誉显,而名益美也。为伪者行违其方,枉道求进,思念欺巧,于心劳苦,诈穷则道屈,而事日益拙也。以此故,伪不可为。申说“无载尔伪”也。  成王既伐东夷,肃慎来贺。海东诸夷驹丽、扶馀、馯貌之属,武王克商,皆通道焉。成王即政而叛,王伐而服之,故肃慎氏来贺。○肃慎,马本作息慎,云:“北夷也。”驹,俱付反,又如字。丽,力支反。馯,户旦反,《地理志》音寒。貊,孟白反,《说文》作“貉,北方豸种。孔子曰,貉之言貊。貊,恶也。”王俾荣伯作《贿肃慎之命》。荣,国名。同姓诸侯,为卿大夫。王使之为命书,以币贿赐肃慎之夷。亡。○俾,必尔反,马本作辩。 
  [疏]“成王”至“之命”○正义曰:成王即政之初,东夷背叛。成王既伐而服之,东北远夷其国有名肃慎氏者,以王战胜,远来朝贺。王赐以财贿,使荣国之伯为策书,以命肃慎之夷,嘉其庆贺,慰其劳苦之意。史叙其事,作《贿肃慎之命》名篇也。○传“海东”至“来贺”○正义曰:成王伐淮夷,灭徐奄,指言其国之名。此传言“东夷”,非徒淮水之上夷也,故以为“海东诸夷驹丽、扶馀、馯貊之属”,此皆于孔君之时有此名也。《周礼·职方氏》四夷之名、八蛮、九貉,郑玄云“北方曰貉”,又云“东北夷也”。《汉书》有高驹丽、扶馀、韩,无此馯,馯即彼韩也,音同而字异尔。《多方》云:“王来自奄。”奄在后灭,言灭奄即来,必非灭奄之后更伐东夷。夷在海东路远,又不得先伐远夷,后来灭奄,此云“成王既伐东夷”,不知何时伐之。《鲁语》云:“武王克商,遂通道于九夷、八蛮,于是肃慎氏来贺,贡楛矢。”则武王之时,东夷服也。成王即政,奄与淮夷近者尚叛,明知远夷亦叛。盖成王亲伐淮夷而灭之,又使偏师伐东夷而服之。君统臣功,故言王伐,不是成王亲自伐也。肃慎之于中国,又远于所伐诸夷,见诸夷既服,故惧而来贺也。○传“荣国”至“夷亡”○正义曰:《晋语》云:“文王诹于蔡、原,访于辛、尹,重之以周、召、毕、荣。”于文王之时,名次毕公之下,则是大臣也。未知此时荣伯是彼荣公以否,或是其子孙也。“同姓诸侯”,相传为然,注《国语》者亦云荣、周同姓。不知时为何官,故并云“卿大夫”。王使荣伯,明使中所作。史录其篇,名为《贿肃慎之命》,明是王使之为命书,以币赐肃慎氏之夷也。  周公在丰,致政老归。将没,欲葬成周。己所营作,示终始念之。公薨,成王葬于毕,不敢臣周公,故使近文武之墓。○近,附近之近。告周公,作《亳姑》。周公徙奄君于亳姑,因告柩以葬毕之义,并及奄君已定亳姑,言所迁之功成。亡。○柩,其久反。 
  [疏]“周公”至“亳姑”○正义曰:周公既致政于王,归在丰邑。将没,遗言欲得葬于成周。以成周是己所营,示己终始念之,故欲葬焉。及公薨,成王葬于毕,以文武之墓在毕,示己不敢臣周公,使近文武之墓。王以葬毕之义告周公之柩,又周公徙奄君于亳姑,因言亳姑功成。史叙其事,作《亳姑》之篇。案《帝王世纪》云:“文武葬于毕。”毕在杜南,《晋书·地道记》亦云毕在杜南,与毕陌别,俱在长安西北。○传“致政老归”○正义曰:周公既还政成王,成王又留为太师,今言“周公在丰”,则是去离王朝,又致太师之政,告老归于丰,如伊尹之告归也。成王封伯禽于鲁,以为周公后。公老不归鲁而在丰者,文十三年《公羊传》云:“周公曷为不之鲁?欲天下之一乎周也。”何休云:“周公圣人,德至重,功至大,东征则西国怨,西征则东国怨。嫌之鲁,恐天下回心趣向之。故封伯禽,命使遥供养,死则奔丧为主,所以一天下之心于周室。”是言周公不归鲁之意也。归丰者,盖以先王之都,欲近其宗庙故也。○传“周公”至“成亡”○正义曰:序说葬周公之事,其篇乃名《亳姑》,篇名与序不相允会。其篇既亡,不知所道,故传原其意而为之说。上篇将迁亳姑,序言“成王既践奄,将迁其君于亳姑”者,是周公之意。今告周公之柩以葬毕之义,乃用“亳姑”为篇名,必是告葬之时,并言及奄君已定于亳姑,言周公所迁之功成,故以名篇也。   


  周公既没,命君陈分正东郊成周,成王重周公所营,故命君陈分居,正东郊成周之邑里官司。作《君陈》。作书命之。 
  君陈臣名也,因以名篇。○郑注《礼记》云:“周公之子。” 
  王若曰:“君陈,惟尔令德孝恭。言其有令德,善事父母,行己以恭。惟孝,友于兄弟,克施有政。言善父母者必友于兄弟,能施有政令。命汝尹兹东郊,敬哉!正此东郊,监殷顽民,教训之。○监,工衔反。昔周公师保万民,民怀其德。往慎乃司,兹率厥常。言周公师安天下之民,民归其德。今往承其业,当慎汝所主,此循其常法而教训之。懋昭周公之训,惟民其乂。勉明周公之教,惟民其治。○懋音茂。治,直吏反,下注“政治”同。 
  [疏]“周公”至“君陈”○正义曰:周公迁殷顽民于成周,顽民既迁,周公亲自监之。周公既没,成王命其臣名君陈代周公监之,分别居处,正此东郊成周之邑,以策书命之。史录其事,作策书,为《君陈》篇名。○传“成王”至“官司”○正义曰:“成周”,周之下都。监成周者正是一邑宰尔,而特命君陈大其事者,成王重周公所营,犹恐殷民有不服之者,故命君陈分居,正东郊成周之邑里官司也。以《毕命》之序言“分居”,知此“分”亦为分居,分别殷民善恶所居,即《毕命》所云“旌别淑慝,表厥宅里”是也。言“东郊者”,郑玄云:“天子之国五十里为近郊,今河南洛阳相去则然。”是言成周之邑为周之东郊也。○传“臣名”至“名篇”○正义曰:孔直云“臣名”,则非周公子也。郑玄注《中庸》云“君陈,盖周公子”者,以经云“周公既没,命君陈”,犹若蔡叔既没,命蔡仲故也。孔未必然矣。○传“言其”至“以恭”○正义曰:“令德”,在身之大名。“孝”是事亲之称,“恭”是身之所行,言其善事父母,行己以恭也。《释训》云:“善父母为孝,善兄弟为友。”○传“言善”至“政令”○正义曰:父母尊之极,兄弟亲之甚,缘其施孝于极尊,乃能施友于甚亲。言善事父母者必友于兄弟,推此亲亲之心,以至于疏远,每事以仁恕行之,故能施有政令也。  “我闻曰:‘至治馨香,感于神明。黍稷非馨,明德惟馨。’所闻之古圣贤之言,政治之至者,芬芳馨气动于神明。所谓芬芳非黍稷之气,乃明德之馨。励之以德。尔尚式时周公之猷训,惟日孜孜,无敢逸豫。汝庶几用是周公之道教殷民,惟当日孜孜勤行之,无敢自宽暇逸豫。○孜音兹。 
  [疏]“我闻”至“逸豫”○正义曰:我闻人之言曰:“有至美治之善者,乃有馨香之气,感动于神明。所言馨香感神者,黍稷饮食之气非馨香也,明德之所远及乃惟为馨香尔。”勉励君陈使为德也。欲必为明德,惟法周公,汝当庶几用是周公之道。惟当每日孜孜勤法行之,无敢自宽暇逸豫。教使勤于事也。

  凡人未见圣,若不克见。既见圣,亦不克由圣,此言凡人有初无终,未见圣道如不能得见。已见圣道,亦不能用之,所以无成。尔其戒哉!尔惟风,下民惟草。汝戒,勿为凡人之行。民从上教而变,犹草应风而偃,不可不慎。图厥政,莫或不艰,有废有兴。出入自尔师虞,庶言同则绎。谋其政,无有不先虑其难,有所废,有所起。出纳之事,当用汝总言度之。众言同,则陈而布之。禁其专。○绎音亦。度,待洛反。尔有嘉谋嘉猷,则入告尔后于内,尔乃顺之于外,汝有善谋善道,则入告汝君于内,汝乃顺行之于外。曰:‘斯谋斯猷,惟我后之德。’此善谋此善道,惟我君之德。善则称君,人臣之义。呜呼!臣人咸若时,惟良显哉!”叹而美之曰:“臣于人者皆顺此道,是惟良臣,则君显明于世。” 
  王曰:“君陈,尔惟弘周公丕训,无依势作威,无倚法以削,汝为政当阐大周公之大训,无乘势位作威人上,无倚法制以行刻削之政。宽而有制,从容以和。宽不失制,动不失和,德教之治。○从,七容反。殷民在辟,予曰辟,尔惟勿辟。予曰宥,尔惟勿宥。惟厥中。殷人有罪在刑法者,我曰:“刑之。”汝勿刑。我曰:“赦宥。”汝勿宥。惟其当以中正平理断之。○辟,扶亦反,下同。中如字,或丁仲反。断,丁乱反。有弗若于汝政,弗化于汝训,辟以止辟,乃辟。有不顺于汝政,不变于汝教,刑之而惩止犯刑者,乃刑之。狃于奸宄,败常乱俗,三细不宥。习于奸宄凶恶,毁败五常之道,以乱风俗之教,罪虽小,三犯不赦,所以绝恶源。○狃,女九反。 
  [疏]“王曰”至“不宥”○正义曰:王呼之曰:“君陈,汝今为政,当弘大周公之大训。周公既有大训,汝当遵而行之,使其法更宽大。汝奉周公之训,无得依恃形势以作威于人,无得倚附法制以行刻削百姓。必当宽容而有法制,使疏而不漏。从容以和协于物,莫为褊急。此成周殷民,有犯事在于刑法未断决者,我告汝曰:‘刑罚之。’汝惟勿得刑罚之。我告汝曰:‘赦宥之。’汝惟勿得赦宥之。惟其以中正平法断决之,不得从上意也。其有不顺于汝之政令,不化于汝之训教,其罪既大,当行刑中。刑罚一人可以止息后犯者,故云犯刑者乃刑之。如其罪或轻细,罚不当理,虽刑勿息,故不可辄刑。若有人习于奸宄凶恶,败五常之道,乱风俗之教,三犯其事者,事虽细小,勿得宥之。以其知而故犯,当杀之以绝恶源也。”○传“汝为”至“之政”○正义曰:君陈之智,必不及周公,而令阐大周公训者,遵行其法,使广被于民,即是阐扬而大之。非遣君陈为法,使大于周公法也。凡在人上,位贵于人,势足可畏者,多乘是形势以作威刑于人,倚附公法以行刻削之政,故禁之也。○传“宽不”至“之治”○正义曰:“宽不失制”,则经“宽而有制”。“动不失和”,则经“从容以和”。言“动”,谓“从容”也。○传“习于”至“恶源”○正义曰:《释言》云:“狃,复也。”孙炎曰:“狃忕,前复为也。”古言“狃忕”是贯习之义,故以“习”解“狃”。“习于奸宄凶恶”,言为之不知止也。“败常乱俗”,有大有小,罪虽小者,三犯不赦,恐其滋大,所以绝恶源也。此谓所犯小事,言“三”者,再犹可赦尔。

  尔无忿疾于顽,无求备于一夫。人有顽嚚不喻,汝当训之,无忿怒疾之。使人当器之,无责备于一夫。必有忍,其乃有济。有容,德乃大。为人君长,必有所含忍,其乃有所成。有所包容,德乃为大。欲其忍耻藏垢。○长,诛丈反。垢,工口反。简厥修,亦简其或不修。简别其德行修者,亦别其有不修者,善以劝能,恶以沮否。○别,彼列反。沮,在汝反。否,方九反,又音鄙。进厥良,以率其或不良。进显其贤良者,以率勉其有不良者,使为善。 
  [疏]“尔无”至“不良”○正义曰:民者,冥也,当以渐教之。故戒君陈:“民有不知道者,汝无忿怒疾恶。顽嚚之民,当以渐教训之。无求备于一人,当取其所能。在为人君,必有所含忍,其事乃有所成。有所宽容,其德乃能大。”欲其宽大不褊隘也。“汝之为政,须知民之善恶,简别其德行修者,亦简别其有不修德行者。进显其贤良,以率励其不良者”。欲令其化恶,使为善也。  惟民生厚,因物有迁。言人自然之性敦厚,因所见所习之物有迁变之道,故必慎所以示之。违上所命,从厥攸好。人之于上,不从其令,从其所好,故人主不可不慎所好。○好,呼报反。尔克敬典在德,时乃罔不变。允升于大猷。汝治人能敬常在道德,是乃无不变化,其政教则信升于大道。惟予一人膺受多福,汝能升大道,则惟我一人亦当受其多福,无凶危。其尔之休,终有辞于永世。”非但我受多福而已,其汝之美名,亦终见称诵于长世。言没而不朽。长如字。朽,许久反。 
  [疏]“惟民”至“永世”○正义曰:惟民初生,自然之性皆敦厚矣。因见所习之物,本性乃有迁变,为恶皆由习效使然。人之情性,好违上所命,命之不必从也,从其君所好。君之所好,民必从之,在上者不可不慎所好也。汝之治民能敬,当从终常在于道德教之。汝以道德教之,是民乃无不变化。民皆变从汝化,则信升于大道矣。汝能如此,惟我一人亦当受其多福,无凶危矣。其汝之美名,亦终有称诵之美辞于长世矣。   


  成王将崩,命召公、毕公。二公为二伯,中分天下而治之。率诸侯相康王,作《顾命》。临终之命曰顾命。○相,息亮反。顾,工户反,马云:“成王将崩,顾命康王,命召公、毕公率诸侯辅相之。” 
  [疏]“成王”至“顾命”○正义曰:成王病困将崩,召集群臣以言,命太保召公、太师毕公,使率领天下诸侯辅相康王。史叙其事。作《顾命》。○传“二公”至“治之”○正义曰:《礼记·曲礼下》文云,“九州之长曰牧”,“五官之长曰伯,是职方”。郑玄云:“职,主也。谓为三公者,是伯分主东西者也。”《周礼·大宗伯》云:“八命作牧,九命作伯。”郑云,谓“上公有功德者,加命为二伯”。此《礼》文皆伯尊于牧,牧主一州,明伯是中分天下者也。《礼》言“职方”,是各主一方也。此二伯即以三公为之。隐五年《公羊传》云:“诸公者何?天子三公。天子三公者何?天子之相也。天子之相何以三?自陕而东者周公主之,自陕而西者召公主之,一相处乎内。”是言三公为二伯也。《公羊传》汉世之书,陕县者汉之弘农郡所治,其地居二京之中,故以为二伯分掌之界,周公所分亦当然也。《公羊传》所言周、召分主,谓成王即位之初,此时周公已薨,故毕公代之。《周官》篇三公之次太师、太傅、太保,太保最在下。此篇以召公为先者,三公命数尊卑同也,王就其中委任贤者,任之重者则在前耳。○传“临终”至“顾命”○正义曰:《说文》云:“顾,还视也。”郑玄云:“回首曰顾,顾是将去之意。”此言“临终之命曰顾命”,言临将死去,回顾而为语也。

  顾命实命群臣,叙以要言。 
  惟四月哉生魄,王不怿。成王崩年之四月,始生魄,月十六日,王有疾,故不悦怿。○怿音亦。马本作“不释”,云:“不释,疾不解也。”甲子,王乃洮颒水。相被冕服,凭玉几。王大发大命,临群臣,必斋戒沐浴。今疾病,故但洮盥颒面。扶相者,被以冠冕,加朝服,凭玉几以出命。○洮,他刀反,徐音逃,马云:“洮,洮发也。”颒音悔,《说文》作沬,云:“古文作颒。”马云:“颒,颒面也。”被,皮义反。徐,扶伪反,注同。凭,皮冰反,下同。《说文》作凭,云:“依几也。”《字林》同,父冰反。齐,侧皆反。盥音管,又音灌。朝,直遥反。乃同召太保奭、芮伯、彤伯、毕公、卫侯、毛公、同召六卿,下至御治事。太、保、毕毛称公,则三公矣。此先后六卿次第,冢宰第一,召公领之。司徒第二,芮伯为之。宗伯第三,彤伯为之。司马第四,毕公领之。司寇第五,卫侯为之。司空第六,毛公领之。召、芮、彤、毕、卫、毛皆国名,入为天子公卿。○奭音释。芮,如锐反。彤,徒冬反。师氏、虎臣、百尹、御事。师氏,大夫官。虎臣,虎贲氏。百尹,百官之长。及诸御治事者。 
  [疏]“顾命”至“御事”○正义曰:发首至“百尹、御事”,叙王以病召臣,为发言之端。自“王曰”至“冒贡于非几”是顾命之辞也。“兹既受命”至“立于侧阶”,言命后王崩,欲宣王命,布陈仪卫之事也。自“王麻冕”已下,叙康王受命之事。○传“实命”至“要言”○正义曰:王之所命,实普命群臣,序以要约为言,直云“命召公、毕公”。传不于上“召公、毕公”之下而解,于“顾命”之下言之者,以上欲指明二公中分天下之事,非是总语,故“命”不得言之。“顾命”是总命群臣,非但召、毕而已,故于此解也。○传“成王”至“悦谓”○正义曰:成王崩年,经典不载,《汉书·律历志》云,成王即位“三十年四月庚戌朔,十五日甲子哉生魄”,即引此《顾命》之文。以为成王即位三十年而崩,此是刘歆说也。孔以甲子为十六日,则不得与歆同矣。郑玄云:“此成王二十八年。”传惟言“成王崩年”,未知成王即位几年崩也。《志》又云:“死魄,朔也。生魄,望也。”明死魄生从望为始,故始生魄为月十六日,即是望之日也。《释诂》云:“怿,乐也。”有疾,故不悦怿。下云“病日臻,既弥留”,则成王遇病已多日矣。于“哉生魄”下始言“王不怿”者,甲子是发命之日,为“洮颒”张本耳。○传“王大发”至“出命”○正义曰:凡有敬事,皆当洁清。王将发大命,临群臣,必斋戒沐浴。今以病疾之故,不能沐浴,故但洮颒而已。《礼》洗手谓之“盥”,洗面谓之“靧”。《内则》云,子事父母“面垢,燂潘请靧”。“颒”是洗面,知“洮”为盥手。言“水”谓洮盥俱用水。扶相王者,以冕服加王。郑玄云:“相者,正王服位之臣,谓太仆。”或当然也。“被以冠冕”,以冕服被王首也。“加朝服”,以服加王身也,谓以衮冕朝诸侯之服加王身也。郑以为玄冕,知不然者,以顾命群臣,大发大命,以文武之业传社稷之重,不应惟服玄冕而已。《觐礼》王服衮冕而有玉几。此既“凭玉几”,明服衮冕也。《周礼·司几筵》云,凡大朝觐,王位设黼扆,扆前南向设左右玉几。是王见群臣当凭玉几以出命。○传“同召”至“公卿”○正义曰:下及御事,蒙此同召之,文故云同召六卿,下及御事也。以王病甚,故同时俱召之。“太保”是三公官名,毕、毛又亦称“公”,知此三人是三公也。三人是三公,而与侯伯相次,知六者是六卿。卫侯为司寇而位第五,知此先后是六卿次第也。以三公尊,故特言“公”,其馀三卿举其本爵,见其以国君入为卿也。天子三公皆以卿为之,不复别置其人。高官兼摄下司者,汉世以来谓之为“领”,故言“召公领之”,“毛公领之”。定四年《左传》云“康叔为司寇”,知此六人依《周礼》次第为六卿也。王肃云:“彤,姒姓之国,其馀五国姬姓。毕、毛,文王庶子。卫侯,康叔所封,武王母弟。”依《世本》、《史记》为说也。○传“师氏”至“事者”○正义曰:《周礼》师氏,中大夫,掌以美诏王,居虎门之左,司王朝得失之事,帅其属守王之门。重其所掌,故于“虎臣”并于“百尹”之上,特言之。“尹”训正也,故“百尹”为百官之长。“诸御治事”谓诸掌事者,盖大夫、士皆被召也。王肃云:“治事,盖群士也。”

  王曰:“呜呼!疾大渐,惟几。自叹其疾大进笃,惟危殆。○几音机,徐音畿,下同。病日臻,既弥留,棒恐不获誓言嗣,兹予审训命汝。病日至,言困甚。已久留,言无瘳。恐不得结信出言嗣续我志,以此故,我详审教命汝。○瘳,敕留反。昔君文王、武王宣重光,奠丽陈教则肄。言昔先君文武,布其重光,累圣之德,定天命,施陈教,则勤劳。○重光,马云:“日月星也。太极上元十一月朔旦冬至,日月如叠璧,五星如连珠,故曰重光。”重,直龙反。丽,力驰反。肄,徐以至反,又以制反。肄不违,用克达殷,集大命。文武定命陈教,虽劳而不违道,故能通殷为周,成其大命。在后之侗,敬迓天威,嗣守文武大训,无敢昏逾。在文武后之侗稚,成王自斥。敬迎天之威命,言奉顺继守文武大教。无敢昏乱逾越,言战栗畏惧。○侗徐音同,又敕动反,马本作詷,云:“共也。”斥,昌亦反。今天降疾殆,弗兴弗悟。尔尚明时朕言,今天下疾我身,甚危殆,不起不悟。言必死。汝当庶几明是我言,勿忽略。用敬保元子钊,弘济于艰难,用奉我言,敬安太子钊。钊,康王名。大渡于艰难,勤德政。○钊,姜辽反,又音昭,徐之肴反。柔远能迩,安劝小大庶邦。言当和远,又能和近,安小大众国,劝使为善。思夫人自乱于威仪,尔无以钊冒贡于非几。”群臣皆宜思夫人,夫人自治正于威仪。有威可畏,有仪可象,然后足以率人。汝无以钊冒进于非危之事。 
  [疏]“王曰”至“非几”○正义曰:王召群臣既集,乃言而叹曰,呜呼!我疾大进益重,惟危殆矣。病日日益至,言病困已甚。病既久留于我身,恐一旦暴死,不得结誓出言语以继续我志,以此故,我今详审教训命诰汝等。昔先君文王、武王,布其重光,累圣之德,安定天命,施陈教诲,则勤劳矣。文武定命陈教,虽劳而不违于道,用能通殷为周,成其大命,代殷为主。至文武后之侗稚,成王自谓己也。言己常敬迎天之威命,终当奉顺天道,继守文武大教,无敢昏逾越。言常战栗畏惧,恐坠文武之业。今天降疾于我身,甚危殆矣。不能更起,不复觉悟。言己必死。汝等庶几明是我言,勿忽略之。用我之语,敬安太子钊,大渡于艰难。言当安和远人,又须能和近人,当为善政,远近俱安之。又当安劝小大众国,于彼小大众国皆安之劝之。安之使国得安存,劝之使相劝为善。汝群臣等思夫人,夫人众国各自治正于威仪。有威有仪,然后可以率人。无威无仪,则民不从命。戒使慎威仪也。汝无以钊冒进于非事危事。欲令戒其不为恶也。○传“病日”至“命汝”○正义曰:“病日至”者,言日日益至,遍于身体,困甚也。“已久留”者,言病来多日,无瘳愈也。“恐死不得结信出言嗣续我志”,志欲有言,若不能言,则不得续志。以此,及今能言,故我详审出言教命汝。言己详审,欲其敬听之。○传“今天”至“忽略”○正义曰:孔读“殆”上属为句,“今天下疾我身,甚危殆”也。“不起”言身不能起,“不悟”言心不能觉悟。病者形弱神乱,“不起不悟”,言必死也。

  兹既受命还,此群臣已受顾命,各还本位。出缀衣于庭。越翼日乙丑,王崩。缀衣,幄帐。群臣既退,彻出幄帐于庭。王寝于北墉下,东首,反初生。于其明日,王崩。○出如字,徐尺遂反。缀,丁卫反,下同。王崩,马本作“成王崩”,注:“安民立政曰成。”幄,于角反,下同。墉音容,本亦作牖。首,手又反。 
  太保命仲桓、南宫毛,冢宰摄政,故命二臣。桓、毛,名。俾爰齐侯吕伋,以二干戈、虎贲百人,逆子钊于南门之外。臣子皆侍左右,将正太子之尊,故出于路寝门外。使桓、毛二臣各执干戈,于齐侯吕伋索虎贲百人,更新逆门外,所以殊之。伋为天子虎贲氏。○俾,必尔反。伋,居及反,齐侯名,太公子。延入翼室,恤宅宗。明室,路寝。延之使居忧,为天下宗主。丁卯,命作册度。三日,命史为册书法度,传顾命于康王。○度,旧音杜洛反,恐误,注云“作册书法度”,音宜如字。传,直专反。 
  [疏]“兹既”至“册度”○正义曰:此群臣既受王命,还复本位,出连缀之衣,王所坐幄帐,置之于庭。于其明日乙丑,王崩矣。太保召公命仲桓、南宫毛,使此二人于齐侯吕伋之所,以二干戈,桓毛各执其一,又取虎贲之士百人,迎太子钊于南门之外。逆此太子,使入于路寝明室。令太子在室当丧忧居,为天下宗主,正其将王之位以系群臣之心也。○传“此群”至“本位”○正义曰:《周礼》:“射人掌国之三公、孤、卿大夫之位。三公北面,孤东面,卿大夫西面。”郑玄云:“不言士者,此与诸侯之宾射,士不与也。凡朝、燕及射,臣见于君之礼同。”郑知然者,以《周礼》司士掌治朝之位,与《射人》同,是天子之澄刍与射礼位同。案《燕礼》小臣纳卿大夫,卿大夫皆北面,公命尔卿东方西面,尔大夫少进,皆北面。《大射礼》其位亦然。是诸侯燕位与射位同,故云“朝、燕及射,臣见于君之礼同”。但天子臣多,故三公北面,孤东面,卿大夫西面。诸侯臣少,故卿西面,大夫北面,其士与天子同,皆门内西方东面。其入门当立定位如是,及王呼与言,必各自前进。已受顾命,退还本位者,谓还本治事之位,故孔下传云:“朝臣就次,谓退王庭而还治事之处。”○传“缀衣”至“王崩”○正义曰:“缀衣”者,连缀衣物,出之于庭,则是从内而出。下云“狄设黼扆缀衣”,则缀衣是黼扆之类。黼扆是王坐立之处,知缀衣是施张于王坐之上,故以为“幄帐”也。《周礼》:“幕人掌帷幕、幄帟、绶之事。”郑玄云:“在旁曰帷,在上曰幕。帷幕皆以布为之,四合象宫室曰幄,王所居之帐也。帟,王在幕居幄中,坐上承尘也。幄帟皆以缯为之。”然则幄帐是黼扆之上所张之物。此言“出缀衣于庭”,则亦并出黼扆,故下句云象王平生之时,更复设之。王发顾命在此黼扆幄帐之坐,命讫,乃复反于寝处。以王病重,不复能临此坐,故彻出幄帐于庭,将欲为死备也。传更解彻去幄帐之意,以王病困,寝不在此。《丧大记》云:“疾病,君、大夫彻悬,士去琴瑟,寝东首于北墉下,废床。”郑玄云:“废,去也。人始生在地,去床,庶其生气反。也。”《记》言君、大夫、士,则尊卑皆然,故知此时王亦“寝于北墉下,东首,反初生”也。○传“臣子”至“贲氏”○正义曰:天子初崩,太子必在其侧。解其迎于门外之意,于时臣子皆侍左右,将正太子之尊,故使太子出于路寝门外,更迎入,所以殊之也。经言“以二干戈”,文在“齐侯吕伋”下,似就齐侯取干戈。传言“使桓、毛二臣各执干戈,于齐侯吕伋索虎贲”,则是执干戈就齐侯。传似反于经者,于时新遭大祸,内外严戒,桓、毛二人必是武臣宿卫,先执干戈,太保就命,使之就干戈以往,传达其意,故移“干戈”之文于“齐侯”之上,传言是实也。经言“于齐侯吕伋”,下言“以二干戈、虎贲百人”者,指说迎太子之时有此备卫耳,非言二人干戈亦是齐侯授也。《周礼》虎贲氏下大夫,其属有虎士八百人。知伋为天子虎贲氏,故就伋取虎贲也。○传“明室”至“宗主”○正义曰:《释言》云:“翼,明也。”《丧大记》云:“君夫人卒于路寝。”以诸侯薨于路寝,知天子亦崩于路寝。今延太子入室,必延入丧所,知“翼室”是明室,谓路寝也。路寝之大者,故以“明”言之。延之使忧居丧主,为天下宗主也。○传“三日”至“康王”○正义曰:《周礼》内史掌策命,故命内史为策书也。经不言“命史”,史是常职,不假言之。王之将崩,虽口有遗命,未作策书,故以此日作之。既作策书,因作受策法度。下云“曰皇后凭玉几”,宣成王言,是策书也。将受命时,升阶即位,及传命已后,康王答命,受同祭飨,皆是法度。

  越七日癸酉,伯相命士须材。邦伯为相,则召公。于丁卯七日癸酉,召公命士致材木,须待以供丧用。○相,息亮反。供音恭。狄设黼扆、缀衣。狄,下士。扆,屏风,画为斧文,置户牖间。复设幄帐,象平生所为。○黼音甫,徐音补。扆,于岂反。屏,步经反。画,胡卦反。牖音酉。复,扶又反。 
  [疏]“越七日”至“癸酉”○正义曰:自此以下至“立于侧阶”,惟“命士须材”是拟供丧用,其馀皆是将欲传命布设之事。四坐王之所处者,器物国之所宝者,车辂王之所乘者,陈之所以华国,且以示重顾命。其执兵器立于门内堂阶者,所以备不虞,亦为国家之威仪也。○传“邦伯”至“丧用”○正义曰:成王既崩,事皆听于冢宰,自非召公无由发命,知“伯相”即召公也。王肃云:“召公为二伯,相王室,故曰伯相。”上言“太保命仲桓”,此改言“伯相”者,于此所命士多,非是国相不得大命诸侯,故改言“伯相”,以见政皆在焉。“于丁卯七日癸酉”,则王乙丑崩,于今已九日矣。于九日始传顾命,不知其所由也。郑玄云:“癸酉盖大敛之明日也。”郑大夫已上殡敛,皆以死之来日数,天子七日而殡,于死日为八,故以癸酉为殡之明日。孔不为传,不必如郑说也。“须”训待也。今所命者皆为丧事,知“命士须材”者,“召公命士致材木,须待以供丧用”,谓椁与明器,是丧之杂用也。案《士丧礼》将葬,筮宅之后,始作椁及明器。此既殡即须材木者,以天子礼大,当须预营之。故《礼记》云:“虞人致百祀之木,可为棺椁者斩之。”是与士礼不同。顾氏亦云:“命士供葬椁之材。”○传“狄下”至“所为”○正义曰:《礼记·祭统》云:“狄者乐吏之贱者也。”是贱官有名为狄者,故以狄为下士。《丧大记》复魄之礼云“狄人设阶”,是丧事使狄与此同也。《释宫》云:“牖户之间谓之扆。”李巡曰:“谓牖之东户之西为扆。”郭璞曰:“窗东户西也。《礼》云‘斧,扆者’,以其所在处名之。”郭璞又云:“《礼》有斧扆,形如屏风,画为斧文,置于扆地,因名为扆。”是先儒相传,黼扆者,屏风,画为斧文,在于户牖之间。《考工记》云:“画缋之事,白与黑谓之黼。”是用白黑画屏风置之于扆地,故名此物为“黼扆”。上文言“出缀衣于庭”,此复设黼扆帷幄帐者,象王平生时所为也。经于四坐之上言“设黼扆、缀衣”,则四坐皆设之。此经所云“狄设”,亦是伯相命狄使设之。不言“命”者,上云“命士”,此蒙“命”文。设四坐及陈宝玉、兵器与辂车,各有所司,皆是相命,不言所命之人,从上省文也。

  牖间南向,敷重篾席,黼纯,华玉仍几。蔑,桃枝竹。白黑杂缯缘之。华,彩色。华玉以饰凭几。仍,因也。因生时,几不改作。此见群臣、觐诸侯之坐。○向,许亮反。篾,眠结反,马云:“纤蒻。”纯,之允反,又之闰反,下同。缘,悦绢反,本或作纯。西序东向,敷重厎席,缀纯,文贝仍几。东西厢谓之序。厎,蒻苹。缀,杂彩。有文之贝饰几。此旦夕听事之坐。○厎,之履反,马云:“青蒲也。”蒻音弱。苹音平。东序西向,敷重丰席,画纯,雕玉仍几。丰,莞。彩色为画。雕,刻镂。此养国老飨群臣之坐。○丰,芳弓反。莞音官,又音关。镂,来豆反。西夹南向,敷重笋席,玄纷纯,漆仍几。西厢夹室之前。笋,蒻竹。玄纷,黑绶。此亲属私宴之坐,故席几质饰。○夹,工洽反,徐音颊,注同。笋,息允反,马云:“箁,箬也。”徐云:“竹子。竹为席。于贫反。”纷,孚云反。漆音七,徐七利反。绶音受。越玉五重,陈宝,于东西序坐北,列玉五重,又陈先王所宝之器物。○越玉,马云:“越地所献玉也。”重,直容反。赤刀、大训、弘璧、琬琰,在西序。宝刀,赤刀削。大训,《虞书》典谟。大璧、琬琰之珪为二重。○琬,纡晚反。琰,以冉反。削音笑。大玉、夷玉、天球、河图,在东序。三玉为三重。夷,常也。球,雍州所贡。河图,八卦。伏牺王天下,龙马出河,遂则其文以画八卦,谓之河图,及典谟皆历代传宝之。○夷玉,马云:“东夷之美玉。”《说文》夷玉即珣玗琪。球音求,马云:“玉磬。”雍,于用反,本亦作邕。胤之舞衣、大贝、鼖鼓,在西房。胤国所为舞者之衣,皆中法。大贝,如车渠。鼖鼓长八尺,商周传宝之。西房,西夹坐东。○鼖,扶云反,注同。中,丁仲反。车,尺遮反。车渠,车辀也。兑之戈、和之弓、垂之竹矢,在东房。兑、和,古之巧人。垂,舜共工。所为皆中法,故亦传宝之。东房,东厢夹室。○兑,徒外反。共音恭。大辂在宾阶面,缀辂在阼阶面,大辂,玉。缀辂,金。面,前。皆南向。○阼,才故反。向,许亮反。先辂在左塾之前,次辂在右塾之前。先辂,象。次辂,木。金、玉、象皆以饰车,木则无饰,皆在路寝门内,左右塾前北面。凡所陈列,皆象成王生时华国之事,所以重顾命。○塾音孰,一音育。重,直用反。 
  [疏]“牖间”至“漆仍几”○正义曰:“牖”谓窗也,“间”者窗东户西户牖之间也。《周礼·司几筵》云:“凡大朝觐、大飨射,凡封国命诸侯,王位设黼扆。扆前南向,设莞筵纷纯,加缫席画纯,加次席黼纯,左右玉几。”彼所设者即此坐也。又云:“户牖之间谓之扆。”彼言“扆前”,此言“牖间”,即一坐也。彼言“次席黼纯”,此言“篾席黼纯”,亦一物也。《周礼》天子之席三重,诸侯之席再重,则此四坐所言敷重席者,其席皆敷三重。举其上席而言“重”,知其下更有席也。此牖间之坐即是《周礼》扆前之坐,篾席之下二重,其次是缫席画纯,其下是莞筵纷纯也。此一坐有《周礼》可据,知其下二席必然。下文三坐,《礼》无其事,以扆前一坐敷三种之席,知下三坐必非一重之席敷三重,但不知其下二重是何席耳。《周礼》天子左右几,诸侯惟右几,此言“仍几”,则四坐皆左右几也。郑玄云:“左右有几,优至尊也”。○传“篾桃”至“之坐”○正义曰:此篾席与《周礼》“次席”一也。郑注彼云:“次席,桃枝席,有次列成文。”郑玄不见孔传,亦言是桃枝席,则此席用桃枝之竹,必相传有旧说也。郑注此下则云:“篾,析竹之次青者。”王肃云:“篾席,纤蒻苹席。”并不知其所据也。《考工记》云:“白与黑谓之黼。”《释器》云:“缘谓之纯。”知黼纯是白黑杂缯缘之,盖以白缯黑缯错杂彩以缘之。郑玄注《周礼》云:“斧谓之黼,其绣白黑采也,以绛帛为质。”其意以白黑之线缝剌为黼又以缘席,其事或当然也。“华”是彩之别名,故以为“彩色,用华玉以饰凭几”也。郑玄云:“华玉,五色玉也。”“仍,因也”,《释诂》文。《周礼》云:“凡吉事变几,凶事仍几。”礼之于几有变有仍,故特言“仍几”,以见“因生时,几不改作”也。“此见群臣、觐诸侯之坐”,《周礼》之文知之。又《觐礼》,天子待诸侯,“设斧扆于户牖之间,左右几,天子衮冕负斧扆”。彼在朝,此在寝为异,其牖间之坐则同。○传“东西”至“之坐”○正义曰:“东西厢谓之序”,《释宫》文。孙炎曰:“堂东西墙,所以别序内外也。”《礼》注谓蒲席为蒻苹,孔以“厎席”为蒻苹,当谓蒲为蒲蒻之席也。史游《急就篇》云“蒲蒻蔺席”,“蒲蒻”谓此也。王肃云:“厎席,青蒲席也。”郑玄云:“厎,致也。篾纤致席也。”郑谓此“厎席”亦竹席也。凡此重席,非有明文可据,各自以意说耳。“缀”者,连缀诸色。席必以彩为缘,故以“缀”为杂彩也。“贝”者水虫,取其甲以饰器物。《释鱼》于贝之下云:“馀蚳,黄白文。馀泉,白黄文。”李巡曰:“贝甲以黄为质,白为文彩,名为馀蚳。贝甲以白为质,黄为文彩,名为馀泉。”“有文之贝饰几”,谓用此馀蚳、馀泉之贝饰几也。“此旦夕听事之坐”,郑、王亦以为然。牖间是“见群臣、觐诸侯之坐”,见于《周礼》。其东序西向,“养国老飨群臣之坐”者,案《燕礼》云“坐于阼阶上,西向”,则养国老及飨与《燕礼》同。其西序之坐在燕飨坐前,以其旦夕听事,重于燕饮,故西序为“旦夕听事之坐”。夹室之坐在燕飨坐后,又夹室是隐映之处,又亲属轻于燕飨,故夹室为“亲属私宴之坐”。案朝士职掌治朝之位,王南面,此“西序东向”者,以此诸坐并陈,避牖间南乡觐诸侯之坐故也。王肃说四坐,皆与孔同。○传“丰莞”至“之坐”○正义曰:《释草》云:“莞,苻篱。”郭璞曰:“今之西方人呼蒲为莞,用之为席也。”又云“   


  康王既尸天子,尸,主也,主天子之正号。○马本此句上更有“成王崩”三字。遂诰诸侯,作《康王之诰》。既受顾命,群臣陈戒,遂报诰之。因事曰遂。 
  康王之诰求诸侯之见匡弼。 
  [疏]“康王既”至“之诰”○正义曰:康王既受顾命,主天子之位,群臣进戒于王,王遂报诰诸侯。史叙其事,作《康王之诰》。伏生以此篇合于《顾命》,共为一篇,后人知其不可,分而为二。马、郑、王本此篇自“高祖寡命”已上内于《顾命》之篇,“王若曰”已下始为《康王之诰》,诸侯告王,王报诰诸侯,而使告报异篇,失其义也。  王出,在应门之内,出毕门,立应门内之中庭,南面。太保率西方诸侯,入应门左,毕公率东方诸侯,入应门右,二公为二伯,各率其所掌诸侯,随其方为位,皆北面。皆布乘黄朱。诸侯皆陈四黄马朱鬣以为庭实。○乘音绳证反。鬣,力辄反。宾称奉圭兼币,曰:“一二臣卫,敢执壤奠。”宾,诸侯也。举奉圭兼币之辞,言“一二”,见非一也。为蕃卫,故曰“臣卫”。来朝而遇国丧,遂因见新王,敢执壤地所出而奠贽也。○壤,如丈反。见,贤遍反,下同。蕃,方袁反。朝,直遥反。丧,息浪反。贽音至。皆再拜稽首。王义嗣德,答拜。诸侯拜送币而首至地,尽礼也。康王以义继先人明德,答其拜,受其币。○尽,子忍反。 
  [疏]“王出”至“答拜”○正义曰:此叙诸侯见新王之事。王出毕门,在应门之内,立于中庭。太保召公为西伯,率西方诸侯,入应门左,立于门内之西厢也。太师毕公为东伯,率东方诸侯,入应门右,立于门内之东厢也。诸侯皆布陈一乘四匹之黄马朱鬣,以为见新王之庭实。诸侯为王之宾,实共使一人少前进,举奉圭兼币之辞,言曰:“一二天子之臣,在外为蕃卫者,敢执土壤所有奠之于庭。”既为此言,乃皆再拜稽首,用尽礼致敬,以正王为天子也。康王先为太子,以义嗣先人明德,不以在丧为嫌,答诸侯之拜,以示受其圭币,与之为主也。○传“出毕”至“南面”○正义曰:出在门内,不言“王坐”,诸侯既拜,王即答拜,复不言“兴”,知立庭中南面也。○传“二公”至“北面”○正义曰:二公率领诸侯,知其“为二伯,各率其所掌诸侯”。《曲礼》所谓“职方”者,此之义也。王肃云:“毕公代周公为东伯,故率东方诸侯。”然则毕公是太师也。当太师之名,在太保之上,此先言太保者,于时太保领冢宰,相王室,任重,故先言西方。若使东伯任重,亦当先言东方。北面,以东为右,西为左,入左入右随其方为位。嫌东西相向,故云“皆北面”,将拜王,明北面也。○传“诸侯”至“庭实”○正义曰:诸侯朝见天子,必献国之所有,以表忠敬之心,故“诸侯皆陈四黄马朱鬣以为庭实”,言实之于王庭也。四马曰“乘”,言“乘黄”正是马色黄矣。“黄”下言“朱”,“朱”非马色。定十年《左传》云:“宋公子地有白马四,公嬖向魋,魋欲之。公取而朱其尾、鬣以与之。”是古人贵朱鬣。知“朱”者,朱其尾、鬣也。于时诸侯其数必众,众国皆陈四马,则非王庭所容。诸侯各有所献,必当少陈之也。案《周礼·小行人》云:“合六币,圭以马,璋以皮,璧以帛,琮以锦,琥以绣,璜以黼。此六物者,以和诸侯之好。”郑玄云:“六币所以享也,五等诸侯享天子用壁,享后用琮。用圭璋者,二王之后也。”如郑彼言,则诸侯之享天子,惟二王之后用马。此云皆陈马者,下云“奉圭兼币”,币即马是也,圭是文马之物。郑云:“此币圭以马,盖举王者之后以言耳。诸侯当璧以帛,亦有庭实。”然则此陈马者是二王之后享王物也。独取此物以总表诸侯之意,故云诸侯皆陈马也。圭亦享王之物,下言“奉圭”,此不陈圭者,圭奉以文命,不陈之也。案《觐礼》诸侯享天子“马卓上,九马随之”。此用乘黄者,因丧礼而行朝,故略之。○传“宾诸”至“奠贽”正义曰:天子于诸侯有不纯臣之义,故以诸侯为宾。“称”训举也。“举奉圭兼币之辞”,以圭币奉王而为之作辞。辞出一人之口而言“一二”者,见诸侯同为此意,意非一人也。郑玄云“释辞者一人,其馀奠币,拜者稽首而已”是也。言“卫”者,诸侯之在四方,皆为天子蕃卫,故曰“臣卫”。此时成王始崩,即得有诸侯在京师者,来朝而遇国丧,遂因见新王也。诸侯享天子,其物甚众,非徒圭马而已。皆是土地所有,故云“敢执壤地所出而奠贽”也。然“举奉圭兼币”,乃是享礼。凡享礼,则每一国事毕,乃更馀国复入,其朝则侯氏总入。故郑玄注《曲礼》云:“春“受贽于朝,受享于庙”,是朝与享别。此既诸侯总入而得有庭实享礼者,以新朝嗣王,因行享礼,故郑注云:“朝兼享礼也,与常礼不同。”○传“诸侯”至“其币”○正义曰:《周礼·太祝》“辨九拜,一曰稽首”,施之于极尊,故为“尽礼”也。“义嗣德”三字,史言王答拜之意也。康王先是太子,以义继先人明德,今为天子,无所嫌,故答其拜,受其币,自许与诸侯为主也。  太保暨芮伯咸进,相揖,皆再拜稽首,冢宰与司徒皆共群臣诸侯并进陈戒。不言诸侯,以内见外。曰:“敢敬告天子,皇天改大邦殷之命,大天改大国殷之王命,谓诛纣也。惟周文武,诞受羑若,克恤西土。言文武大受天道而顺之,能忧我西土之民。本其所起。○羑,羊久反,马云:“道也。”惟新陟王,毕协赏罚,戡定厥功,用敷遗后人休。惟周家新升王位,当尽和天下赏罚,能定其功,用布遗后人之美。言施及子孙无穷。○戡音堪。遗,唯季反,注及下同。施,以豉反。今王敬之哉!敬天道,务崇先人之美。张皇六师,无坏我高祖寡命。”言当张大六师之众,无坏我高德之祖寡有之教命。○坏音怪。 
  [疏]“太保”至“寡命”○正义曰:太保召公与司徒芮伯皆共诸侯并进,相顾而揖,乃并再拜稽首,起而言曰:“敢告天子,大天改大国殷之王命,诛杀殷纣。惟周家文王、武王大受天道而顺之,能忧我西土之民,以此王有天下。惟我周家新升王位,当尽和天下赏罚,戡定其为王之功用,布遗后人之美,将使施及子孙,无有穷尽之期。今王新即王位,其敬之哉!当张大我之六师,令国常强盛,无令倾坏我高祖寡有之命。”戒王使继先王之业也。○传“冢宰”至“见外”○正义曰:召公为冢宰,芮伯为司徒,司徒位次冢宰,故言“太保与芮伯咸进”。芮伯已下,共告群臣诸侯并皆进也。“相揖”者,揖之使俱进也。大保揖群臣,群臣又报揖太保,故言“相揖”。动足然后相揖,故“相揖”之文在“咸进”之下。○传“言文”至“所起”○正义曰:“羑”声近猷,故训之为道。王肃云:“羑,道也。”文武所忧,非忧西土而已,特言“能忧西土之民”,本其初起于西土故也。○传“言当”至“教命”○正义曰:“皇”训大也。国之大事,在于强兵,故令张大六师之众。“高德之祖”,谓文王也。王肃云:“美文王少有及之,故曰‘寡有’也。”

  王若曰:“庶邦侯、甸、男、卫,顺其戒而告之,不言群臣,以外见内。○马本从此以下为《康王之诰》,又云:“与《顾命》差异。叙欧阳、大小夏侯同为《顾命》。”惟予一人钊报诰。报其戒。昔君文武丕平富,不务咎,言先君文武道大,政化平美,不务咎恶。厎至齐○马读绝句。信,用昭明于天下。致行至中信之道,用显明于天下。言圣德治。○厎,之履反。则亦有熊罴之士,不二心之臣,保乂王家。言文武既圣,则亦有勇猛如熊罴之士,忠一不二心之臣,共安治王家。○熊音雄。罴,彼皮反。用端命于上帝,皇天用训厥道,付畀四方。君圣臣良,用受端直之命于上天。大天用顺其道,付与四方之国,王天下。○畀,必利反,徐甫至反。王,于况反。乃命建侯树屏,在我后之人。言文武乃施政令,立诸侯,树以为蕃屏,传王业在我后之人。谓子孙。今予一二伯父,尚胥暨顾,绥尔先公之臣,服于先王。天子称同姓诸侯曰伯父。言今我一二伯父,庶几相与顾念文武之道,安汝先公之臣,服于先王而法循之。虽尔身在外,乃心罔不在王室,言虽汝身在外士之为诸侯,汝心常当忠笃,无不在王室。“熊罴之士”,励朝臣,此督诸侯。○督,丁木反。用奉恤厥若,无遗鞠子羞。”当各用心奉忧其所行顺道,无自荒怠,遗我稚子之羞辱。稚子,康王自谓也。○鞠,居六反。 
  [疏]“王若”至“子羞”○正义曰:群臣诸侯既进戒王,王顺其戒呼而告之曰:“众邦在侯、甸、男、卫诸服内之国君,惟我一人钊报诰卿士群公。昔先君文王、武王其道甚大,政化平美,专以美道教化,不务咎恶于人,致行至美中正诚信之道,用是显明于天下”。言圣道博洽也。“文武既圣,时臣亦贤,则亦有如熊如罴之勇士,不二心之忠臣,共安治王家。以君圣臣良之故,用能受端直之命于上天。大天用顺其道,付与四方之国,使文武受此诸国,王有天下。”言文武得贤臣之力也。“文武以得臣力之故,乃施政令,封立贤臣为诸侯者,树之以为蕃屏,令屏卫在我后之人”。先王所立诸侯,即今诸侯之祖,故举先世之事以告今之诸侯。“今我一二伯父,庶几相与顾念文武之道,安汝先公之用臣,服于先王之道而法循之,亦当以忠诚辅我天子。虽汝身在外土为国君,汝心常当无有不在王室,当各用心奉忧其所行顺道,无自荒怠,以遗我稚子之羞辱”。“稚子”,康王自谓。戒令匡弼己也。○传“顺其”至“见内”○正义曰:群臣戒王使勤,王又戒之使辅己,是顺其事而告之也。上文太保、芮伯进言,不言诸侯,以内见外。此王告庶邦,不言朝臣,以外见内,欲令互相备也。周制六服,此惟四服,不言采、要者,略举其事。犹《武成》云“甸、侯、卫,骏奔走”,亦略举之矣。○“予一人钊”○正义曰:《礼》天子自称予一人,不言名。此王自称名者,新即王位,谦也。○传“言先”至“咎恶”○正义曰:孔以“富”为美,故云“政化平美”。不务咎恶于人,言哀矜下民,不用刑罚之。王肃云“文武道大,天下以平,万民以富”是也。○传“致行”至“德洽”○正义曰:孔以“齐”为中,致行中正诚信之道。王肃云:“立大中之道也。”○传“天子”至“循之”○正义曰:《觐礼》言天子呼诸侯之礼云:“同姓大国则曰伯父,其异姓则曰伯舅,同姓小邦则曰叔父,其异姓则曰叔舅。”计此时诸侯多矣,独云“伯父”,举同姓大国言之也。诸侯先公以臣道服于先王,其事有法,故令安汝先公之用臣,服于先王,以臣之道而法循之。○传“言虽”至“诸侯”○正义曰:王之此诰,并诰群臣诸侯,但互相发见,其言不备。言先王有熊罴之士,励朝臣使用力如先世之臣也。此言汝身在外土,心念王室,督诸侯使然。

  群公既皆听命,相揖趋出。已听诰命,趋出罢退,诸侯归国,朝臣就次。王释冕,反丧服。脱去黼冕,反服丧服,居倚卢。○去,羌吕反。 
  [疏]“群公”至“丧服”○正义曰:“群公”总谓朝臣与诸侯也。郑玄云:“群公主为诸侯与王之三公,诸臣亦在焉。王释冕,反丧服,朝臣诸侯亦反丧服。《礼·丧服》篇臣为君,诸侯为天子,皆斩衰。”   


  康王命作册毕,命为册书,以命毕公。分居里,成周郊,分别民之居里,异其善恶。成定东周郊境,使有保护。○别,彼列反。作《毕命》。 
  毕命言毕公见命之书。 
  [疏]“康王”至“毕命”○正义曰:康王命史官作册书命毕公,使毕公分别民之居里,令善恶有异。于成周之邑,成定东周之郊境。史叙其事,作《毕命》。○传“命为”至“毕公”○正义曰:《周礼·内史》云:“凡命诸侯及孤卿大夫,则策命之。”此云“命作册”者,命内史为册书以命毕公,故云以册命毕公。○传“分别”至“保护”○正义曰:殷之顽民,迁居此邑,历世化之,已得纯善,恐其变改,故更命毕公分别民之居里,异其善恶。即经所云“旌别淑慝,表厥宅里,彰善瘅恶,树之风声”,“殊厥井疆,俾克畏慕”皆是也。“分”者令其善恶分别,使恶者慕善,非分别其处,使之异居也。此邑本名成周,欲以成就周道。民不纯善,则是未成,故命毕公教之。“成定东周郊境”,即经“申画郊圻,慎固封守”,是其使有保护。

  惟十有二年,六月庚午朏,康王即位十二年六月三日庚午。○朏,普忽反,徐芳尾反,又芳愦反。越三日壬申,王朝步自宗周,至于丰。于朏三日壬申,王朝行自宗周,至于丰。宗周,镐京。丰,文王所都。○朝,直遥反。镐,户老反。以成周之众,命毕公保厘东郊。用成周之民众,命毕公使安理治正成周东郊,令得所。○厘,力之反。治,直吏反,一本作“治政”,则依字读。令,力呈反。 
  [疏]“惟十”至“东郊”○正义曰:惟康王即位十有二年六月三日庚午,月光朏然而明也。于朏后三日壬申,王早朝行从宗周镐京,至于丰邑,就文王之庙。以成周之民众命太师毕公,使安理东郊之民,令得其所。○传“康王”至“庚午”○正义曰:汉初不得此篇,有伪作其书以代之者。《汉书·律历志》云:“康王十二年六月戊辰朔,三日庚午,故《毕命丰刑》曰‘惟十有二年六月庚午朏,王命作策书《丰刑》’。”此伪作者传闻旧语,得其年月,不得以下之辞,妄言作《丰刑》耳,亦不知《丰刑》之言何所道也。郑玄云:“今其逸篇有册命霍侯之事,不同与此序相应,非也。”郑玄所见又似异于《丰刑》,皆妄作也。《说文》云:“朏,月未盛之明也。”此日未有事而记此“庚午朏”者,为下言壬申张本,犹如记朔望与生魄死魄然也。

  王若曰:“呜呼!父师,惟文王、武王,敷大德于天下,用克受殷命。王顺其事叹告毕公代,周公为大师,为东伯,命之代君陈。言文武布大德于天下,故天佑之,用能受殷之王命。○大音泰。惟周公左右先王,绥定厥家。言周公助先王安定其家。毖殷顽民,迁于洛邑,密迩王室,式化厥训。慎殷顽民,恐其叛乱,故徙于洛邑,密近王室,用化其教。○毖音秘。近如字,又附近之近。既历三纪,世变风移,四方无虞,予一人以宁。言殷民迁周已经三纪,世代民易,顽者渐化,四方无可度之事,我天子用安矣。十二年曰纪。父子曰世。○度,待洛反,旧作待路反。道有升降,政由俗革,不臧厥臧,民罔攸劝。天道有上下交接之义,政教有用俗改更之理。民之俗善,以善养之。俗有不善,以法御之。若乃不善其善,则民无所劝慕。○上,时掌反。更,古衡反。惟公懋德,克勤小物,弼亮四世,正色率下,罔不祗师言。言公勉行德,能勤小物,辅佐文、武、成、康,四世为公卿,正色率下,下人无不敬仰师法。○懋音茂。嘉绩多于先王,予小子垂拱仰成。”公之善功多大先人之美。我小子为王,垂拱仰公成理。言其上显父兄,下施子孙。○拱,九勇反。仰如字,徐五亮反。 
  [疏]“王若”至“仰成”○正义曰:康王顺其事叹而呼毕公曰:“呜呼!父师,惟文王、武王布大德于天下,用此能受殷之王命,代殷为天子。惟周公佐助先王,安定其家。慎彼殷之顽民,恐其或有叛逆,故迁于洛邑,令之北近王室,用使化其教训。自尔已来,既历三纪,人世既变,风俗亦移,四方无可度之事,我天子一人用是而得安宁。但天道有上下交接之义,政教有用俗改更之理。今日虽善,或变为恶,若不善其善,则民无所劝慕。更须选贤教之,举善劝之,宜此任者,莫先于公。惟公勉力行德,能勤小事,辅佐四世,正色率下,无有不敬仰师法公言者。公之善功多于先王,我小子垂衣拱手,仰公成理。”将欲任之,故盛称其德也。○传“王顺”至“王命”○正义曰:毕公代周公为太师,故王呼为“父师”,率东方诸侯,是为“东伯”也。盖君陈卒,命之使代君陈也。○传“言周”至“其家”○正义曰:《释诂》云:“左、右,助也。”言周公助先王安定其家。伐殷之时,周公已有其功,复能迁殷顽民,言其功之多也。○传“言殷”至“曰世”○正义曰:周公以摄政七年营成周,成王元年迁殷顽民,成王在位之年虽未知,其实当在三十左右,至今应三十六年,是殷民迁周已历三纪。十二年者,天之大数。岁星、太岁皆十二年而一周天,故“十二年曰纪”。父子易人为世。《大禹谟》云:“赏延于世。”谓缘父及子也。○传“天道”至“劝慕”○正义曰:天气下降,地气上腾,而有寒暑生焉。刑新国用轻典,刑乱国用重典,轻重随俗而有宽猛异焉。天道有上下交接之义,故寒暑易节。政教有用俗改更之理,故宽猛相济。天道有寒暑递来,政教以宽猛相济。民之风俗,善恶无常,或善变为恶,或恶变为善,不可以其既善,谓善必不变。民之俗善,须以善养之,令善遂不变。人之俗有不善,当以善法御之,使变而为善。若乃不善其善,则下民无所劝慕。民无所慕,则变为恶矣。殷民今虽已善,更当以善教之。欲以屈毕公之意。○传“言公”至“师法”○正义曰:“小物”犹小事也,能勤小事,则大事必能勤矣,故举能勤小事以为毕公之善。《释诂》云:“亮,佐也。”《晋语》说文王之事云,“询于八虞,访于辛、尹,重之以周、召、毕、荣”,则毕公于文王之世已为大臣,是“辅佐文、武、成、康四世为公卿”也。“正色”谓严其颜色,不惰慢,不阿谄。以此率下,下民无不敬仰师法之。○传“公之”至“子孙”○正义曰:先王之功,无由可及。言公之善功多大先人之美,方欲委之以事,盛言之,重其功美矣。

  王曰:“呜呼!父师,今予祗命公以周公之事,往哉!今我敬命公以周公所为之事,往为之哉!言非周公所为,不敢枉公往治。○治,直吏反。旌别淑慝,表厥宅里,彰善瘅恶,树之风声。言当识别顽民之善恶,表异其居里,明其为善,病其为恶,立其善风,扬其善声。○别音彼列反。瘅音丁但反。弗率训典,殊厥井疆,俾克畏慕。其不循教道之常,则殊其井居田界,使能畏为恶之祸,慕为善之福,所以沮劝。○俾,必尔反。沮,辞汝反,又慈吕反。申画郊圻,慎固封守,以康四海。郊圻虽旧所规画,当重分明之。又当谨慎坚固封疆之守备,以安四海。京圻安,则四海安矣。○守,徐始救反。重,直用反。政贵有恒,辞尚体要,不惟好异。政以仁义为常,辞以理实为要,故贵尚之。若异于先王,君子所不好。○好,呼报反。商俗靡靡,利口惟贤,馀风未殄,公其念哉!纣以靡靡利口为贤,覆亡国家。今殷民利口馀风未绝,公其念绝之。○覆,芳服反。 
  [疏]“王曰”至“念哉”○正义曰:王更叹而呼毕公曰:“呜呼!父师,今日我敬命公以周公所为之事,公其往为之哉!公往至彼,当识别善之与恶,表异其善者所居之里,彰明其为善,病其为恶。其为善之人,当立其善风,扬其善声。其有不循道教之常者,则殊其井田疆界,使之能畏为恶之祸,慕为善之福。更重画郊圻境界,谨慎牢固其封疆守备,以安彼四海之内。为政贵在有常,言辞尚其礼实要约,当不惟好其奇异。商之旧俗,靡靡然好相随顺,利口辩捷、阿谀顺旨者惟以为贤。馀风至今未绝,公其念绝之哉!”戒毕公以治殷民之法。○传“言当”至“善声”○正义曰:旌旗所以表识贵贱,故传以“旌”为识。“淑”,善也。“慝”,恶也。言当识别顽民之善,恶知其善者,表异其所居之里,若今孝子、顺孙、义夫、节妇,表其门闾者也。表其善者,则恶者自见。明其为善,当褒赏之。病其为恶,当罪罚之。其有善人,立其善风,令邑里使放效之;扬其善声,告之疏远,使闻知之。○传“其不”至“沮劝”○正义曰:《孟子》云,“方里为井,井九百亩”,使民“死徙无出乡,乡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则百姓亲睦”。然则先王制之为井田也,欲使民相亲爱,生相佐助,死相殡葬。不循道教之常者,其人不可亲近,与善民杂居,或染善为恶,故殊其井田居界,令民不与来往。犹今下民有大罪过不肯服者,则摈出族党之外,吉凶不与交通,此之义也。亦既殊其井田,必当思自改悔,使其能畏为恶之祸,慕为善之福,所以沮止为恶者,劝勉为善者。○传“郊圻”至“安矣”○正义曰:“郊圻”谓邑之境界。境界虽旧有规画,而年世久远,或相侵夺,当重分明画之,以防后相侵犯。虽举邑之郊境为言,其民田疆畔亦令更重画之,不然何以得“殊其井疆”也?王城之立,四郊以为京师屏障,预备不虞,又当谨慎牢固封疆之守备,以安四海之内。此是王之近郊,牢设守备,惟可以安京师耳。而云“安四海”者,京师安,则四海安矣。○传“纣以”至“绝之”○正义曰:韩宣子称,纣使师延作靡靡之乐。“靡靡”者,相随顺之意。纣之为人,拒谏饰非,恶闻其短,惟以靡靡相随顺、利口捷给、能随从上意者以之为贤。商人效之,遂成风俗,由此所以覆亡国家。殷民利口馀风,至今不绝,公其念绝之。欲令其变恶俗也。

  我闻曰:‘世禄之家,鲜克由礼,以荡陵德,实悖天道。特言我闻自古有之,世有禄位而无礼教,少不以放荡陵邈有德者,如此实乱天道。○鲜,息浅反。悖,布内反。敝化奢丽,万世同流。’言敝俗相化,车服奢丽,虽相去万世,若同一流。○敝,步寐反。兹殷庶士,席宠惟旧,怙侈灭义,服美于人。此殷众士,居宠日久,怙恃奢侈,以灭德义。服饰过制,美于其民。言僣上。○怙音户。骄淫矜侉,将由恶终。虽收放心,闲之惟艰。言殷众士骄恣过制,矜其所能,以自侉大,如此不变,将用恶自终。虽今顺从周制,心未厌服,以礼闲御,其心惟难。○侉音苦瓜反。压,于叶反,又于甲反,又于艳反。资富能训,惟以永年。惟德惟义,时乃大训。不由古训,于何其训?”以富资而能顺义,则惟可以长年命矣。惟有德义,是乃大顺。若不用古训典籍,于何其能顺乎? 
  王曰:“呜呼!父师,邦之安危,惟兹殷士,不刚不柔,厥德允修。言邦国所以安危,惟在和此殷士而已。治之不刚不柔,宽猛相济,则其德政信修立。惟周公克慎厥始,惟君陈克和厥中,惟公克成厥终。周公迁殷顽民以消乱阶,能慎其始。君陈弘周公之训,能和其中。毕公阐二公之烈,能成其终。三后协心,同底于道,道洽政治,泽润生民。三君合心为一,终始相成,同致于道。道至普洽,政化治理,其德泽惠施,乃浸润生民。言三君之功,不可不尚。○治,直吏反。施,始鼓反。浸,子鸩反。四夷左衽,罔不咸赖,予小子永膺多福。言东夷、西戎、南蛮、北狄被发左衽之人,无不皆恃赖三君之德,我小子亦长受其多福。○衽,而甚反,又而鸩反。公其惟时成周,建无穷之基,亦有无穷之闻。公其惟以是成周之治,为周家立无穷之基业,于公亦有无穷之名,以闻于后世。○为,于伪反。子孙训其成式,惟乂。言后世子孙顺公之成法,惟以治。呜呼!罔曰弗克,惟既厥心。人之为政,无曰不能,惟在尽其心而已。罔曰民寡,惟慎厥事。无曰人少不足治也,惟在慎其政事,无敢轻之。○少,诗照反。钦若先王成烈,以休于前政。”敬顺文武成业,以美于前人之政。所以勉毕公。 
  [疏]“我闻”至“其训”○正义曰:我闻古人言曰:“世有禄位之家,恃富骄恣,少能用礼,以放荡之心陵邈有德之士,如此者实悖乱天道。敝俗相化,奢侈华丽,虽相去万世,而共同一流。”此殷之众士,皆是富贵之家,居处宠势,惟已久矣。怙恃奢侈,以灭德义。身卑而僣上,饰其服,美于其人。骄恣过制,矜能自侉,行如此不变,将用恶自终。令以法约之,虽收敛其放佚之心,恒防闲之,惟大艰难。资财富足,能顺道义,则惟可以长年命矣。惟能用德,惟能行义,是乃为大顺德也。若不用古之训典,则于何其能顺乎?欲令毕公以古之训典教殷民也。○传“特言”至“天道”○正义曰:凡以善言教化,无非古之训典,于此特言“我闻”者,言此事自古有之,所以尢须严禁故也。世有禄位,财多势重,纵恣其心而无礼教,如此之人,少能不以放荡之心陵邈有德者。天道以上临下,以善率恶,今乃以下慢上,以恶陵善,如此者实乱天道也。○传“此殷”至“僣上”○正义曰:“席”者人之所处,故为居之义。“旧”,久也。殷士多是世贵之家,故为“居宠日久”。怙恃己之奢侈,自谓奢侈为贤,德义废而不行,故为“以灭德义”。又以人轻位卑,美服盛饰,是“服饰过制度”。“美于其人”,言僣上服,服胜人也。○传“言殷”至“惟难”○正义曰:“淫”训过也,故为“过制”。强梁者不得其死,好胜者必遇其敌,故矜侉“不变,将用恶自终”。言“虽收放心”,则已收之矣。虽令顺从周制,思威自止,故怨犹在,心未压服,故“以礼闲御其心,惟难”也。“闲”谓防闲御止也。○传“敬顺”至“毕公”○正义曰:“美于前人之政”,谓光前人之政。所以勉励毕公。   


  穆王命君牙为周大司徒,穆王,康王孙,昭王子。○穆王,名满。君牙,或作君雅。作《君牙》。君牙,臣名。 
  君牙命以其名,遂以名篇。 
  王若曰:“呜呼!君牙,顺其事而叹,称其名而命之。惟乃祖乃父,世笃忠贞,服劳王家,厥有成绩,纪于太常。言汝父祖,世厚忠贞,服事勤劳王家,其有成功,见纪录书于王之太常,以表显之。王之旌旗画日月曰太常。○画,胡卦反。惟予小子,嗣守文、武、成、康遗绪,亦惟先正之臣,克左右乱四方。惟我小子,继守先王遗业,亦惟父祖之臣,能佐助我治四方。言己无所能。心之忧危,若蹈虎尾,涉于春冰。言祖业之大,己才之弱,故心怀危惧。虎尾畏噬,春冰畏陷,危惧之甚。○蹈,徒报反。噬,市制反。陷,陷没之陷。 
  [疏]“穆王”至“君牙”○正义曰:穆王命其臣名君牙者为周大司徒之卿,以策书命之。史录其策书,作《君牙》。○传“言汝”至“太常”○正义曰:《周礼·司勋》云:“凡有功者,铭书于王之太常,祭于大烝。”郑玄云:“铭之言名也。生则书于王旌,以识其人与其功也。死则于烝先王祭之。”是有功者书于王之太常,以表显之也。《周礼·司常》云:“日月为常。”王建太常,是王之旌旗昼日月名之曰太常也。

  今命尔予翼,作股肱心膂。今命汝为我辅翼股肱心体之臣。言委任。○膂音旅。缵乃旧服,无忝祖考,弘敷五典,式和民则。继汝先祖故所服,忠勤无辱累祖考之道,大布五常之教,用和民令有法则。○累,劣伪反。令,力呈反。尔身克正,罔敢弗正,民心罔中,惟尔之中。言汝身能正,则下无敢不正。民心无中,从汝取中。必当正身示民以中正。夏暑雨,小民惟曰怨咨。夏月暑雨,天之常道,小人惟曰怨叹咨嗟。言心无中也。冬祁寒,小民亦惟曰怨咨。冬大寒,亦天之常道,民犹怨咨。厥惟艰哉!思其艰以图其易,民乃宁。天不可怨,民犹怨嗟,治民其惟难哉!当思虑其难以谋其易,民乃安。○易,以豉反。 
  [疏]“今命”至“乃宁”○正义曰:王言我以危惧之故,今命汝为大司徒,汝当作我股肱心膂。言将任之如已身也。继汝先世旧所服行,亦如父祖忠勤,无为不忠,辱累汝祖考。当须大布五常之教,用和天下兆氏,令有法则。凡欲率下,当先正身,汝身能正,则下无敢不正。民心无能中正,惟取汝之中正,汝当正身心以率之。夏月大暑大雨,天之常也,小民惟曰怨恨而咨嗟。冬月大寒,亦天之常也,小民亦惟曰怨恨而咨嗟。天不可怨,民尚怨之,治民欲使无怨,其惟难哉!思虑其难,以谋其易,为治不违道,不逆民,民乃安矣。○传“今命”至“委任”○正义曰:“股”,足也。“肱”,臂也。“膂”,背也。汝为我辅翼,当如我之身,故举四支以喻为股肱心体之臣,言委任如身也。传以“膂”为体,以见四者皆体,非独“膂”为体也。《礼记·缁衣》云:“民以君为心,君以民为体。”此举四体,今以臣为心者,君臣合体,则亦同心。《诗》云:“赳赳武夫,公侯腹心”,是臣亦为君心也。○传“冬大”至“怨嗟”○正义曰:传以“祁”为大,故云“冬大寒”。寒言大,则夏暑雨是大雨,于此言“祁”以见之。上言“暑雨”,此不言“寒雪”者,于上言“雨”以见之,互相备也。  呜呼!丕显哉,文王谟!叹文王所谋大显明。丕承哉,武王烈!言武王业美,大可承奉。启佑我后人,咸以正罔缺。文武之谋业,大明可承奉,开助我后嗣,皆以正道无邪缺。○缺,若穴反。尔惟敬明乃训,用奉若于先王,汝惟当敬明汝五教,用奉顺于先王之道。对扬文武之光命,追配于前人。”言当答扬文武光明之命,君臣各追配于前令名之人。 
  [疏]“呜呼”至“前人”○正义曰:王又叹言:“呜呼!大是显明哉,文王之谋也!大可承奉哉,武王之业也!文王之谋、武王之业,开道佑助我在后之人,皆以正道无邪缺。”言先王之道易可遵也。“汝惟敬明汝之五教,用奉顺于先王之道。汝当答扬文武光明之命,追配于前世令名之人”。令其顺先王之道,同古之大贤也。○传“言武”至“承奉”○正义曰:文王未克殷,始谋造周,故美其谋。武王以杀纣功成业就,故美其业。谋则明白可遵,业则功成可奉,故谋言“显”,烈言“承”。《诗·周颂·武》篇曰,“于皇武王,无竞维烈”,亦美武王业之大也。○传“文武”至“邪缺”○正义曰:文始谋之,武卒成之。文谋大明,武业可奉。言先王以此成功开道佑助我之后人,使我得安其事而奉行之。以正道见其无邪,罔缺失见其周备,故传言“无邪缺”。

  王若曰:“君牙,乃惟由先正旧典时式,民之治乱在兹。汝惟当奉用先正之臣所行故事、旧典、文籍是法,民之治乱在此而已,用之则民治,废之则民乱。○治,直吏反,下注同。率乃祖考之攸行,昭乃辟之有乂。”言当循汝父祖之所行,明汝君之有治功。○辟,必亦反。 
  [疏]“王若”至“有乂”○正义曰:王顺而呼之曰:“君牙,汝为大司徒,惟当奉用先世正官之法,诸臣所行故事旧典,于是法则之,民之治乱在此而已。汝必奉而用之,循汝祖考之所行,明汝君之有治功。”“汝君”,王自谓也。   


  穆王命伯冏为周太仆正,伯冏,臣名也。太仆长,太御中大夫。○冏,九永反,字亦作煛。长,诛丈反。作《冏命》。 
  冏命以冏见命名篇。 
  [疏]“穆王”至“冏命”○正义曰:穆王命其臣名伯冏者为周太仆正之官,以策书命之。史录其策书,作《冏命》。○传“伯冏”至“大夫”○正义曰:“正”训长也。《周礼》“太御中大夫”,“太仆下大夫”,孔以此言“太仆正”,则官高于太仆,故以为《周礼》太御者,知非《周礼》太仆。若是《周礼》太仆,则此云太仆足矣,何须云“正”乎?且此经云“命汝作大正,正于群仆”,案《周礼》“太驭中大夫”而下,有戎仆、齐仆、道仆、田仆,太御最为长,既称正于群仆,故以为太御中大夫。且与君同车,最为亲近,故《春秋》随侯宠少师以为车右,《汉书》文帝爱赵同命之为御。凡御者最为密昵,故此经云“汝无昵于憸人,充耳目之官”。故以为太御中大夫,掌御玉辂之官。戎仆虽中大夫,以戎事为重,叙在太御之下,故以太御为长。太仆虽掌燕朝,非亲近之任,又是下大夫,不得为长。

  王若曰:“伯冏,惟予弗克于德,嗣先人宅丕后,顺其事以命伯冏,言我不能于道德,继先人居大君之位,人轻任重。怵惕惟厉,中夜以兴,思免厥愆。言常悚惧惟危,夜半以起,思所以免其过悔。○怵,敕律反。惕,他历反。昔在文武,聪明齐圣,小大之臣,咸怀忠良,聪明,视听远。齐通,无滞碍。臣虽官有尊卑,无不忠良。○碍,五代反。其侍御仆从,罔匪正人。虽给侍、进御、仆役从官,官虽微,无不用中正之人。○御如字,一音{御示}。从,才用反,注及下注“侍从”同。以旦夕承弼厥辟,出入起居,罔有不钦,小臣皆良,仆役皆正,以旦夕承辅其君,故君出入起居,无有不敬。发号施令,罔有不臧。下民祇若,万邦咸休。言文武发号施令,无有不善。下民敬顺其命,万国皆美其化。 
  [疏]“王若”至“咸休”○正义曰:王顺其事而呼之曰:“伯冏,惟我不能于道德,而继嗣先人居大君之位。人轻任重,终常悚惧。心内怵惕,惟恐倾危,中夜以起,思望免其愆过。昔在文王、武王,聪无所不闻,明无所不见。齐,中也,每事得中。圣,通也,通知诸事。其身明圣如此,又小大之臣无不皆思忠良,其左右侍御仆从无非中正之人。以旦夕承辅其君,故其君出入起居无有不敬,文武发号施令无有不善。以此之故,下民敬顺其命,万邦皆美其化。”由臣善故也。○传“言常”至“过悔”○正义曰:《礼记·祭义》云:“春雨露既濡,君子履之,必有怵惕之心。”“怵惕”是心动之名,多忧惧之意也。“厉”训危也,言常悚惧,惟恐倾危。《易》称“夕惕若厉”,即此义也。○传“聪明”至“忠良”○正义曰:聪发于耳,明发于目,故为“视听远”也。“齐”训中也,“圣”训通也,动必得中,通而先识,是“无滞碍”也。  “惟予一人无良,实赖左右前后有位之士,匡其不及,惟我一人无善,实恃左右前后有职位之士,匡正其不及。言此责群臣正己。绳愆纠谬,格其非心,俾克绍先烈。言恃左右之臣弹正过误,检其非妄之心,使能继先王之功业。○绳,市陵反。俾,必尔反。 
  [疏]“惟予”至“先烈”○正义曰:王言:“惟我一人无善,亦既无知,实恃赖左右前后有职位之臣,匡正其智所不及者。”责群臣使正己也,即言正己之事。“绳其愆过,纠其错谬,格其非妄之心,心有妄作,则格正之,使能继先王之功业”。言得臣匡辅,乃可继世也。○传“言恃”至“功业”○正义曰:木不正者,以绳正之。“绳”谓弹正,“纠”谓发举,有愆过则弹正之,有错谬则发举之。“格”谓检括,其有非理枉妄之心,检括使妄心不作。臣当如此匡君,使能继先王之功业。言己无能,责臣使如此也。

  今予命汝作大正,正于群仆侍御之臣,欲其教正群仆,无敢佞伪。懋乃后德,交修不逮。言侍御之臣,无小大亲疏,皆当勉汝君为德,更代修进其所不及。○更,古衡反。慎简乃僚,无以巧言令色、便辟侧媚,其惟吉士。当谨慎简选汝僚属侍臣,无得用巧言无实、令色无质、便辟足恭、侧媚谄谀之人,其惟皆吉良正士。○便,婢绵反。辟,匹亦反,徐扶亦反。足,将住反。谀,徐以朱反。 
  [疏]“今予”至“吉士”○正义曰:今我命汝作太仆官大正,汝当教正于群仆侍御之臣,劝勉汝君为德,汝与同僚交更修进汝君智所不及之事。汝为仆官之长,当慎简汝之僚属,必使皆得正人,无得用巧言令色、便辟侧媚之人,其惟皆当用吉良善士。令选其在下属官,小臣仆隶之等,皆用善人。○传“欲其”至“佞伪”○正义曰:“作大正”,“正”,长也,作仆官之长。“正于群仆”,令教正之。二“正”义不同也。群仆虽官有小大,皆近天子。近人主者多以谄佞自容,今大仆教正群仆,明使教之无敢佞伪也。案《周礼》太驭中大夫掌御玉辂,戎仆中大夫掌御戎车,齐仆下大夫掌驭金辂,道仆上士掌驭象辂,田仆上士掌驭田辂。“群仆”谓此也。○传“当谨”至“正士”○正义曰:府史已下,官长所自辟除命,士以上皆应人主自选。此令太仆正谨慎简选僚属者,人主所用皆由臣下,臣下铨拟,可者然后用之,故令太仆正慎简僚属也。《论语》称:“巧言、令色、足恭,左聪明耻之。”“便辟”是巧言令色之类,知是彼“足恭”也。“巧言”者,巧为言语以顺从上意,无情实也。“令色”者,善为颜色以媚说人主,无本质也。“便僻”者,前却俯仰,以是为恭。“侧媚”者,为僻侧之事以求媚于君。此等皆是谄谀之人,不可用为近官也。“媚”,爱也。襄三十一年《左传》云,郑子产谓子皮曰:“谁敢求爱于子?”知此为“侧媚”者,为侧行以求爱,非是爱前人也。若能爱在上,则忠臣也,不当禁其无用。

  仆臣正,厥后克正。仆臣谀,厥后自圣。言仆臣皆正,则其君乃能正。仆臣谄谀,则其君乃自谓圣。后德惟臣,不德惟臣。君之有德,惟臣成之。君之无德,惟臣误之。言君所行善恶,专在左右。尔无昵于憸人,充耳目之官,迪上以非先王之典。汝无亲近于憸利小子之人,充备侍从在视听之官,道君上以非先王之法。○昵,女乙反。憸,息廉反,徐七渐反,利口也,本亦作   


  吕命,吕侯见命为天子司寇。穆王训夏赎刑,吕侯以穆王命作书,训畅夏禹赎刑之法,更从轻以布告天下。○赎音蜀,注及下同。作《吕刑》。 
  吕刑后为甫侯,故或称《甫刑》。 
  [疏]“吕命”至“吕刑”○正义曰:吕侯得穆王之命为天子司寇之卿,穆王于是用吕侯之言,训畅夏禹赎刑之法。吕侯称王之命而布告天下。史录其事,作《吕刑》。○传“吕侯”至“司寇”○正义曰:吕侯得王命,必命为王官。《周礼》司寇掌刑,知吕侯见命为天子司寇。郑玄云:“吕侯受王命,入为三公。”引《书说》云:“周穆王以吕侯为相。”《书说》谓《书纬·刑得放》之篇有此言也。以其言“相”,知为三公。即如郑言,当以三公领司寇,不然,何以得专王刑也。○传“吕侯”至“天下”○正义曰:名篇谓之《吕刑》,其经皆言“王曰”,知“吕侯以穆王命作书”也。经言陈罚赎之事,不言何代之礼,故序言“训夏”,以明经是夏法。王者代相革易,刑罚世轻世重,殷以变夏,周又改殷。夏法行于前代,废已久矣。今复训畅夏禹赎刑之法,以周法伤重,更从轻以布告天下。以其事合于当时,故孔子录之以为法。经多说治狱之事,是训释申畅之也。金作赎刑,唐虞之法。《周礼》职金“掌受士之金罚、货罚,入于司兵”,则周亦有赎刑。而远训夏之赎刑者,《周礼》惟言“士之金罚”,人似不得赎罪。纵使亦得赎罪,赎必异于夏法。以夏刑为轻,故祖而用之。罪实则刑之,罪疑则赎之,故当并言赎刑,非是惟训赎罚也。《周礼》“司刑掌五刑之法,以丽万民之罪。墨罪五百,劓罪五百,宫罪五百,刖罪五百,杀罪五百”。五刑惟有二千五百。此经“五刑之属三千”,案刑数乃多于《周礼》,而言变从轻者,《周礼》五刑皆有五百,此则轻刑少而重刑多;此经墨、劓皆千,刖刑五百,宫刑三百,大辟二百,轻刑多而重刑少,变周用夏,是改重从轻也。然则周公圣人,相时制法而使刑罚太重,令穆王改易之者,穆王远取夏法,殷刑必重于夏。夏承尧舜之后,民淳易治,故制刑近轻。轻则民慢,故殷刑稍重。自汤已后,世渐苛酷,纣作炮烙之刑,明知刑罚益重。周承暴虐之后,不可顿使太轻。虽减之轻,犹重于夏法。成康之间,刑措不用,下及穆王,民犹易治。故吕侯度时制宜,劝王改从夏法。圣人之法非不善也,而不以经远。吕侯之智非能高也,而法可以适时。苟适于时,事即可为善,亦不言吕侯才高于周公,法胜于前代。所谓观民设教,遭时制宜,刑罚所以世轻世重,为此故也。○传“后为”至“甫刑”○正义曰:《礼记》书传引此篇之言多称为“《甫刑》曰”,故传解之“后为甫侯,故或称《甫刑》”。知“后为甫侯”者,以《诗·大雅·崧高》之篇宣王之诗,云“生甫及申”;《扬之水》为平王之诗,云“不与我戍甫”,明子孙改封为甫侯。不知因吕国改作甫名?不知别封馀国而为甫号?然子孙封甫,穆王时未有甫名而称为《甫刑》者,后人以子孙之国号名之也。犹若叔虞初封于唐,子孙封晋,而《史记》称《晋世家》。然宣王以后,改吕为甫,《郑语》史伯之言幽王之时也,乃云“申吕虽衰,齐许犹在”,仍得有吕者,以彼史伯论四岳治水,其齐、许、申、吕是其后也。因上“申吕”之文而云“申吕虽衰”,吕即甫也。

  惟吕命,王享国百年,耄荒,言吕侯见命为卿,时穆王以享国百年,耄乱荒忽。穆王即位过四十矣,言百年,大其虽老而能用贤以扬名。○耄,本亦作{蒿毛},毛报反,《切韵》莫报反。度作刑以诘四方。度时世所宜,训作赎刑,以治天下四方之民。○度,待洛反。注同,马如字,云:“法度也。”诘,起一反。 
  [疏]“惟吕”至“四方”○正义曰:惟吕侯见命为卿,于时穆王享有周国已积百年,王精神耄乱而荒忽矣。王虽老耄,犹能用贤,取吕侯之言,度时世所宜,作夏赎刑以治天下四方之民也。○传“言吕”至“扬名”○正义曰:史述吕侯见命而记王年,知其得命之时王已享国百年也。《曲礼》云:“八十九十曰耄。”是“耄荒”为年老精神耄乱荒忽也。穆王即位之时,已年过四十矣,比至命吕侯之年,未必已有百年。言“百年”者,美大其事,虽则年老而能用贤以扬名,故记其百年之耄荒也。《周本纪》云:“甫侯言于王,作脩刑辟。”是脩刑法者皆吕侯之意,美王能用之。穆王即位过四十者,不知出何书也。《周本纪》云:“穆王即位,春秋已五十矣”,“立五十五年崩”。司马迁若在孔后,或当各有所据。《无逸》篇言殷之三王及文王享国若干年者,皆谓在位之年。此言“享国百年”,乃从生年而数,意在美王年老能用贤,而言其长寿,故举从生之年,以“耄荒”接之,美其老之意也。文不害意,不与彼同。

  王曰:“若古有训,蚩尢惟始作乱,延及于平民,顺古有遗训,言蚩尤造始作乱,恶化相易,延及于平善之人。九黎之君号曰蚩尢。○蚩,尺之反;尤,有牛反;马云:“少昊之末九黎君名。”罔不寇贼鸱义,奸宄夺攘矫虔。平民化之,无不相寇贼,为鸱枭之义。以相夺攘,矫称上命,若固有之。乱之甚。○鸱,尺之反;鸱枭,恶鸟;马云:“鸱,轻也。”义,本亦作谊。宄音轨。攘,如羊反。矫,居表反。虔,其然反。苗民弗用灵,制以刑,惟作五虐之刑曰法。三苗之君习蚩尢之恶,不用善化民,而制以重刑。惟为五虐之刑,自谓得法。蚩尢黄帝所灭,三苗帝尧所诛,言异世而同恶。杀戮无辜,爰始淫为劓、刵、椓、黥。三苗之主,顽凶若民,敢行虐刑,以杀戮无罪,于是始大为截人耳鼻,椓阴,黥面,以加无辜,故曰“五虐”。○劓,鱼器反。刵,徐如志反。椓,丁角反。黥,其京反。越兹丽刑并制,罔差有辞。苗民于此施刑,并制无罪,无差有直辞者。言淫滥。○丽,力驰反。并,必政反。民兴胥渐,泯泯棼棼,罔中于信,以覆诅盟。三苗之民渎于乱政,起相渐化,泯泯为乱,棼棼同恶,皆无中于信义,以反背诅盟之约。○泯,面忍反,徐音民。棼,芳云反,徐扶云反。覆,芳服反,徐敷目反。诅,侧助反。背音佩。约如字,又于妙反。虐威庶戮,方告无辜于上。上帝监民,罔有馨香,德刑发闻惟腥。三苗虐政作威,众被戮者方方各告无罪于天,天视苗民无有馨香之行,其所以为德刑,发闻惟乃腥臭。○闻音问,又如字,注同。腥音星。行,下孟反。皇帝哀矜庶戮之不辜,报虐以威,遏绝苗民,无世在下。皇帝,帝尧也。哀矜众被戮者之不辜,乃报为虐者以威,诛遏绝苗民,使无世位在下国也。○君帝,君宜作皇字,帝尧也。遏,于葛反。 
  [疏]“王曰”至“在下”正义曰:吕侯进言于王,使用轻刑。又称王之言以告天下,说重刑害民之义。王曰:“顺古道有遗馀典训,记法古人之事。昔炎帝之末,有九黎之国君号蚩尢者,惟造始作乱,恶化递相染易,延及末平善之民。平民化之,亦变为恶,无有不相寇盗,相贼害,为鸱枭之义。钞掠良善,外奸内宄,劫夺人物,攘窃人财,矫称上命,以取人财,若己固自有之。然蚩尢之恶已如此矣,至于高辛氏之末,又有三苗之国君,习蚩尢之恶,不肯用善化民,而更制重法。惟作五虐之刑,乃言曰此得法也。杀戮无罪之人,于是始大为四种之刑。刵,截人耳。劓,截人鼻。斀,椓人阴。黥,割人面。苗民于此施刑之时,并制无罪之人。对狱有罪者无辞,无罪者有辞,苗民断狱,并皆罪之,无差简有直辞者。言滥及无罪者也。三苗之民,惯渎乱政,起相渐染,皆化为恶。泯泯为乱,棼棼同恶,小大为恶。民皆巧诈,无有中于信义。以此无中于信,反背诅盟之约,虽有要约,皆违背之。三苗虐政作威,众被戮者方方各告无罪于上天。上天下视苗民,无有馨香之行。其所以为德刑者,发闻于外,惟乃皆腥臭,无馨香也。君帝帝尧哀矜众被杀戮者,不以其罪,乃报为暴虐者以威,止绝苗民,使无世位在于下国。”言以刑虐,故灭之也。○传“顺古”至“蚩尢”○正义曰:古有遗训,顺而言之,故为“顺古有遗训”也。“蚩尢造始作乱”,其事往前未有,蚩尢今始造之,必是乱民之事,不知造何事也。下说三苗之主习蚩尢之恶,作五虐之刑,此章主说虐刑之事,蚩尢所作,必亦造虐刑也。以峻法治民,民不堪命,故恶化转相染易,延及于平善之民,亦化为恶也。“九黎之君号曰蚩尢”,当有旧说云然,不知出何书也。《史记·五帝本纪》云:“神农氏世衰,诸侯相侵伐,蚩尢最为暴虐,莫能伐之。黄帝乃征师诸侯,与蚩尢战于涿鹿之野,遂擒杀蚩尢,而诸侯咸尊轩辕为天子。”如《本纪》之言,蚩尢是炎帝之末诸侯名也。应劭云:“蚩尢,古天子。”郑云:“蚩尢霸天下,黄帝所伐者。”《汉书音义》有臣瓒者,引《孔子三朝记》云:“蚩尢,庶人之贪者。”诸说不同,未知蚩尢是何人也。《楚语》曰:“少昊氏之衰也,九黎乱德,颛顼受之,使复旧常。”则九黎在少昊之末,非蚩尢也。韦昭云:“九黎氏九人,蚩尢之徒也。”韦昭虽以九黎为蚩尢,要《史记》蚩尢在炎帝之末,《国语》九黎在少昊之末,二者不得同也。“九黎”之文惟出楚语,孔以蚩尢为九黎。下传又云:“蚩尢黄帝所灭”,言“黄帝所灭”,则与《史记》同矣。孔非不见《楚语》,而为此说,盖以蚩尢是九黎之君,黄帝虽灭蚩尢,犹有种类尚在,故下至少昊之末,更复作乱。若其不然,孔意不可知也。郑玄云:“学蚩尢为乱者,九黎之君,在少昊之代也。”其意以蚩尢当炎帝之末,九黎当少昊之末,九黎学蚩尢,九黎非蚩尢也。○传“平民”至“之甚”○正义曰:蚩尢作乱,当是作重刑以乱民。以峻法酷刑,民无所措手足,困于苛虐所酷,人皆苛且,故平民化之,无有不相寇贼。群行攻劫曰“寇”,杀人曰“贼”,言攻杀人以求财也。“鸱枭”,贪残之鸟。《诗》云:“为枭为鸱。”枭是鸱类。郑玄云:“盗贼状如鸱枭,钞掠良善,劫夺人物。”传言“鸱枭之义”,如郑说也。《释诂》云:“虔,固也”。“若固有之”,言取得人物,如己自有也。○传“三苗”至“同恶”○正义曰:上说蚩尢之恶,即以“苗民”继之,知经意言“三苗之君习蚩尢之恶”。“灵”,善也。不用善化民,而制以重刑。学蚩尢制之,用五刑而虐为之,故为“五虐之刑”,不必皋陶五刑之外,别有五也。“曰法”者,述苗民之语,自谓所作得法,欲民行而畏之。如《史记》之文,蚩尢黄帝所灭,下句所说“三苗帝尧所诛”,《楚语》云“三苗复九黎之恶”,是“异世而同恶”也。郑玄以为“苗民即九黎之后。颛顼诛九黎,至其子孙为三国。高辛之衰,又复九黎之恶。尧兴,又诛之。尧末,又在朝,舜臣尧又窜之。后禹摄位,又在洞庭逆命,禹又诛之。穆王深恶此族三生凶德,故着其恶而谓之民”。孔惟言“异世同恶”,不言三苗是蚩尢之子孙。韦昭云:“三苗,炎帝之后诸侯共工也。”○传“三苗”至“五虐”○正义曰:三苗之主,实国君也。顽凶若民,故谓之“苗民”。不于上经为传者,就此恶行解之,以其顽凶,敢行虐刑,以杀戮无罪。《释诂》云:“淫,大也。”“于是大为截人耳鼻,椓阴,黥面”,苗民为此刑也。“椓阴”即宫刑也。“黥面”即墨刑也。《康诰》周公戒康叔云“无或劓刵人”,即周世有劓刵之刑,非苗民别造此刑也。以加无辜,故曰“五虐”。郑玄云:“刵,断耳。劓,截鼻。椓谓椓破阴,黥为羁黥人面。苗民大为此四刑者,言其特深刻,异于皋陶之为。”郑意盖谓截耳截鼻多截之,椓阴苦于去势,黥面甚于墨额,孔意或亦然也。○传“三苗”至“之约”○正义曰:“三苗之民”,谓三苗国内之民也。“渎”谓惯渎,苗君久行虐刑,民惯见乱政,习以为常,起相渐化。“泯泯”,相似之意。“棼棼”,扰攘之状。“泯泯为乱”,习为乱也。“棼棼同恶”,共为恶也。“中”犹当也,“皆无中于信义”,言为行无与信义合者。《诗》云:“君子屡盟,乱是用长。”乱世之民,多相盟诅,既无信义,必皆违之,以此无中于信,反背诅盟之约也。○传“三苗”至“腥臭”○正义曰:“方方各告无罪于上天”,言其处处告也。天矜于下,俯视苗民,无有馨香之行。“馨香”以喻善也。“其所以为德刑”,苗民自谓是德刑者,发闻于外,惟乃皆是腥臭。“腥臭”喻恶也。○传“君帝”至“下国”○正义曰:《释诂》云:“皇,君也。”此言“遏绝苗民”,下句即云“乃命重黎”,重黎是帝尧之事,知此灭苗民亦帝尧也。此灭苗民在尧之初兴,使无世位在于下国,而尧之末年,又有窜三苗者,礼天子不灭国,择立其次贤者。此为五虐之君,自无世位在下,其改立者复得在朝。但此族数生凶德,故历代每被诛耳。

  乃命重黎,绝地天通,罔有降格。重即羲,黎即和。尧命义和世掌天地四时之官,使人神不扰,各得其序,是谓绝地天通。言天神无有降地,地民不至于天,明不相干。○重,直龙反。黎,力兮反。群后之逮在下,明明棐常,鳏寡无盖。群后诸侯之逮在下国,皆以明明大道辅行常法,故使鳏寡得所,无有掩盖。○棐音匪,又芳鬼反。鳏,居顽反。皇帝清问下民,鳏寡有辞于苗。帝尧详问民患,皆有辞怨于苗民。○清问,马云:“清,讯。”德威惟畏,德明惟明。言尧监苗民之见怨,则又增修其德,行威则民畏服,明贤则德明人,所以无能名焉。 
  [疏]“乃命”至“推明”○正义曰:三苗乱德,民神杂扰。帝尧既诛苗民,乃命重黎二氏,使绝天地相通,令民神不杂。于是天神无有下至地,地民无有上至天,言天神地民不相杂也。群后诸侯相与在下国,群臣皆以明明大道辅行常法,鳏寡皆得其所,无有掩盖之者。君帝帝尧清审详问下民所患,鳏寡皆有辞怨于苗民。言诛之合民意。尧视苗民见怨,则又增修其德。以德行威,则民畏之,不敢为非。以德明人,人皆勉力自修,使德明。言尧所行赏罚得其所也。○传“重即”至“相干”○正义曰:《楚语》云:“宅王问于观射父曰:‘《周书》所谓重黎实使天地不通者,何也?若无然,民将能登天乎?’对曰:‘非此之谓也。古者民神不杂。少昊氏之衰也,九黎乱德,家为巫史,民神同位,祸灾荐臻。颛顼受之,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属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属民,使复旧常,无相侵渎,是谓绝地天通。其后三苗复九黎之德,尧复育重黎之后,不忘旧者,使复典之。’”彼言主说此事,而《尧典》云“乃命羲和,钦若昊天”,即所谓育重黎之后,使典之也。以此知“重即羲”也,“黎即和”也。言羲是重之子孙,和是黎之子孙,能不忘祖之旧业,故以“重黎”言之。传言“尧乃命羲和掌天地四时之官”,《尧典》文也。“民神不扰,是谓绝地天通”,《楚语》文也。孔惟加“各得其序”一句耳。《楚语》又云,司天属神,司地属民。令神与天在上,民与地在下,定上下之分,使民神不杂,则祭享有度,灾厉不生。经言民神分别之意,故言“罔有降格”。言天神无有降至于地者,谓神不干民。孔因互文云地民不有上至于天者,言民不干神也。乃总之云“明不相干”,即是民神不杂也。“地民”或作“地祇”。学者多闻神祇,又“民”字似“祇”,因妄改使谬耳。如《楚语》云“乃命重黎”,是颛顼命之。郑玄以“‘皇帝哀矜庶戮之不辜’至‘罔有降格’,皆说颛顼之事。乃命重黎即是命重黎之身,非羲和也。‘皇帝清问’以下乃说尧事。颛顼与尧再诛苗民,故上言‘遏绝苗民’,下云‘有辞于苗’,异代别时,非一事也”。案《楚语》云“少昊氏之衰也,九黎乱德”,又云“其后三苗复九黎之德”,则“九黎”、“三苗”非一物也。颛顼诛九黎谓之“遏绝苗民”,于郑义为不惬。《楚语》言颛顼命重黎,解为帝尧命羲和,于孔说又未允,不知二者谁得经意也。○传“言尧”至“名焉”○正义曰:此经二句说帝尧之德事也,而其言不顺。文在“苗民”之下,故传以为“尧监苗民之见怨,则又增修其德”,敦德以临之,以德行其威罚,则民畏之而不敢为非。“明贤则德明人”者,若凡人虽欲以德明贤者,不能照察。今尧德明贤者,则能以德明识贤人,故皆劝慕为善。明与上句相互,则“德威”者,凡人虽欲以德行威,不能威肃。今尧行威罚,则能以德威罚罪人,故人皆畏威服德也。

  乃命三后,恤功于民。伯夷降典,折民惟刑。禹平水土,主名山川。稷降播种,农殖嘉谷。伯夷下典礼教民而断以法。禹治洪水,山川无名者主名之。后稷下教民播种,农亩生善谷。所谓尧命三君,忧功于民。○折,之设反,下同;马、郑、王皆音悊,马云:“智也。”种音章用反。殖,承力反。断,丁乱反,下同。三后成功,惟殷于民。各成其功,惟所以殷盛于民。言礼教备,衣食足。士制百姓于刑之中,以教祇德。言伯夷道民典礼,断之以法。皋陶作士,制百官于刑之中,助成道化,以教民为敬德。○祇,止而反。 
  [疏]“乃命”至“祇德”○正义曰:尧既诛苗民,乃命三君伯、夷、禹、稷忧施功于民。使伯夷下礼典教民,折断下民,惟以典法。伯禹身平治水土,主名天下山川,其无名者皆与作名。后稷下教民布种,在于农亩种殖嘉。谷三君者各成其功,惟以殷盛于民,使民衣食充足。乃使士官制御百官之姓于刑之中正,以教民为敬德。言先以礼法化民,民既富而后教之,非苟欲刑杀也。○传“伯夷”至“于民”○正义曰:伯夷与稷言“降”,禹不言“降”,“降”可知降下也,从上而下于民也。《舜典》伯夷主礼典,“教民而断以法”,即《论语》所谓“齐之以礼”也。山川与天地并生,民应先与作名。但禹治水,万事改新,古老既死,其名或灭。故当时无名者,禹皆主名之。言此者,以见禹治山川,为民于此耕稼故也。此三事者皆是为民,故传既解三事,乃结上句,此即“所谓尧命三君,忧功于民”,忧欲与民施功也。此三事之次,当禹功在先。先治水土,乃得种谷。民得谷食,乃能行礼。《管子》云:“衣食足,知荣辱。仓禀实,知礼节。”是言足食足衣然后行礼也。此经先言“伯夷”者,以民为国之本,礼是民之所急,将言制刑,先言用礼,刑礼相须,重礼,故先言之也。○传“言伯”至“敬德”○正义曰:此经大意,言禹、稷教民,使衣食充足。伯夷道民,使知礼节,有不从教者,乃以刑威之。故先言三君之功,乃说用刑之事。言禹、稷教民稼穑,衣食既已充足。伯夷道民典礼,又能折之以法。礼法既行,乃使皋陶作士,制百官于刑之中。令百官用刑,皆得中正,使不僣不滥,不轻不重,助成道化,以教民为敬德。言从伯夷之法,敬德行礼也。

  穆穆在上,明明在下,灼于四方,罔不惟德之勤。尧躬行敬敬在上,三后之徒秉明德明君道于下,灼然彰着四方,故天下之士无不惟德之勤。故乃明于刑之中,率乂于民棐彝。天下皆勤立德,故乃能明于用刑之中正,循道以治于民,辅成常教。○治,直吏反。 
  [疏]“穆穆”至“棐彝”○正义曰:言尧躬行敬敬之道在于上位,三后之徒躬秉明德明君道在于下,君臣敬明与德,灼然着于四方,故天下之事无不惟德之勤,悉皆勤行德矣。天下之士皆勤立德,故乃能明于用刑之中正,循大道以治于民,辅成常教。美尧君臣明德,能用刑得中以辅礼教。○传“尧躬”至“之勤”○正义曰:《释训》云:“穆穆,敬也。”“明明”重明,则“穆穆”重敬,当敬天敬民,在于上位也。“明明在下”,则是臣事,知是“三后之徒秉明德明君道于下”也。彰着于四方,四方皆法效之,故天下之士无不惟德之勤。○传“天下”至“常教”○正义曰:刑者所以助教而不可专用,非是身有明德,则不能用刑。以天下之大,万方之众,必当尽能用刑,天下乃治。此美尧能使“天下皆勤立德,故乃能明于用刑之中正”,言天下皆能用刑,尽得中正,循治民之道以治于民,辅成常教。伯夷所典之礼,是常行之教也。

  典狱,非讫于威,惟讫于富。言尧时主狱,有威有德有恕,非绝于威,惟绝于富。世治,货赂不行。○赂,来故反。敬忌,罔有择言在身。尧时典狱皆能敬其职,忌其过,故无有可择之言在其身。惟克天德,自作元命,配享在下。”凡明于刑之中,无择言在身,必是惟能天德,自为大命,配享天意,在于天下。 
  [疏]“典狱”至“在下”○正义曰:尧时典狱之官,非能止绝于威,有犯必当行威,威刑不可止也。惟能止绝于富,受货然后得富,无货富自绝矣。言于时世治,货赂不行。尧时典狱之官皆能敬其职事,忌其过失,无有可释之言在于其身。天德平均,惟能为天之德。志性平均,自为长久大命。配当天意,在于天下。言尧德化之深,于时典狱之官皆能贤也。○传“言尧”至“不行”○正义曰:尧时主狱之官,有威严,有德行,有恕心。有犯罪必罪之,是“有威”也。无罪则赦之,是“有德”也。有威有德有恕心,行之不受货赂,是恕心也。“讫”是尽也,故传以“讫”为绝。不可能使民不犯,非绝于威。能使不受货赂,惟绝于富。言以恕心行之,世治则货赂不行,故狱官无得富者。○得凡明”至“天下”○正义曰:“惟克天德”,言能效天为德,当谓天德平均,狱官效天为平均。凡能明于刑之中正矣,又能使无可择之言在身者,此人必是惟能为天平均之德,断狱必平矣。“皇天无亲,惟德是辅”,若能断狱平均者,必寿长久大命。大命由己而来,是“自为大命”。“享”训当也,是此人能配当天命,在于天之下。郑云:“大命谓延期长久也。”

  王曰:“嗟!四方司政典狱,非尔惟作天牧?主政典狱,谓诸侯也。非汝惟为天牧民乎?言任重是汝。○为,于伪反。任,而鸩反。重,轻重之重。今尔何监,非时伯夷播刑之迪?言当视是伯夷布刑之道而法之。其今尔何惩?惟时苗民匪察于狱之丽。其今汝何惩戒乎?所惩戒惟是苗民非察于狱之施刑,以取灭亡。○丽,力驰反。罔择吉人,观于五刑之中,惟时庶威夺货,言苗民无肯选择善人,使观视五刑之中正,惟是众为威虐者任之,以夺取人货,所以为乱。断制五刑,以乱无辜。上帝不蠲,降咎于苗。苗民任夺货奸人,断制五刑,以乱加无罪。天不洁其所为,故下咎罪。谓诛之。○蠲,吉缘反。咎,其九反。苗民无辞于罚,乃绝厥世。”言罪重,无以辞于天罚,故尧绝其世。申言之为至戒。 
  [疏]“王曰”至“厥世”○正义曰:王呼诸侯戒之曰:“咨嗟!汝四方主政事典狱讼者诸侯之君等,非汝惟为天牧养民乎?”言汝等皆为天养民,言任重也。“受任既重,当观古成败,今汝何所监视乎?其所视者,非是伯夷布刑之道也”。言当效伯夷善布刑法,受令名也。“其今汝何所惩创乎?其所创者惟是苗民非察于狱之施刑乎?”言当创苗民施刑不当取灭亡也。“彼苗民之为政也,无肯选择善人,使观视于五刑之中正,惟是众为威虐者任之,以夺取人之货赂,任用此人,使断制五刑,以乱加无罪之人。上天不洁其所为,故下咎恶于苗民。苗民无以辞于天罚,尧乃绝灭其世。汝等安得不惩创乎!”○传“言当”至“法之”○正义曰:伯夷典礼,皋陶主刑,刑礼相成以为治。不使视皋陶而令视伯夷者,欲其先礼而后刑。道之以礼,礼不从乃刑之,则刑亦伯夷之所布,故令视伯夷布刑之道而法之。王肃云:“伯夷道之以礼,齐之以刑。”○传“其今”至“灭亡”○正义曰:上言“非时”,此言“惟时”,文异者,“非时”者言岂非是事也,“惟时”者言惟当是事也,虽文异而意同。“惟是苗民非察于狱之施刑以取灭亡”也,言其正谓察于狱之施刑不当于罪以取灭亡。○传“苗民”至“诛之”○正义曰:“以乱加无罪”者,正谓以罪加无罪,是乱也。“蠲”训洁也。“天不洁其所为”者,郑玄云:“天以苗民所行腥臊不洁,故下祸诛之。”

  王曰:“呜呼!念之哉!念以伯夷为法,苗民为戒。伯父、伯兄、仲叔、季弟、幼子、童孙,皆听朕言,庶有格命。皆石同姓,有父兄弟子孙。列者伯仲叔季,顺少长也。举同姓包异姓,言不殊也。听从我言,庶几有至命。○听如字,又他经反。少,诗照反。长,丁丈反。今尔罔不由慰日勤,尔罔或戒不勤。今汝无不用安自居,日当勤之。汝无有徒念戒而不勤。○日,人实反,一音曰。天齐于民,俾我一日,非终惟终在人。天整齐于下民,使我为之,一日所行,非为天所终,惟为天所终,在人所行。○天齐于民,绝句。马云:“齐,中也。”俾我,绝句。俾,必尔反,马本作矜;矜,哀也。尔尚敬逆天命,以奉我一人。虽畏勿畏,虽休勿休,汝当庶几敬逆天命,以奉我一人之戒。行事虽见畏,勿自谓可敬畏。虽见美,勿自谓有德美。惟敬五刑,以成三德。一人有庆,兆民赖之,其宁惟永。”先戒以劳谦之德,次教以惟敬五刑,所以成刚柔正直之三德也。天子有善,则兆民赖之,其乃安宁长久之道。 
  [疏]“王曰”至“惟永”○正义曰:王言而叹曰:“呜呼!汝等诸侯其当念之哉!”念以伯夷为法,苗民为戒。既令念此法戒,又呼同姓诸侯曰:“伯父、伯兄、仲叔、季弟、幼子、童孙等,汝皆听从我言,依行用之,庶几有至善之命,命必长寿也。今汝等诸侯无不用安道以自居,曰我当勤之哉。汝已许自勤,即当必勤,汝无有徒念我戒,许欲自勤而身竟不勤。”戒使必自勤也。“上天欲整齐于下民,使我为之令,我为天子整齐下民也。我一日所行失其道,非为天所终。一日所行得其理,惟为天所终。此事皆在人所行”。言已当慎行以顺天也。“我已冀欲顺天,汝等当庶几敬逆天命,以奉用我一人之戒。汝所行事,虽见畏,勿自谓可敬畏。虽见美,勿自谓有德美”。欲令其谦而勿自取也。“汝等惟当敬慎用此五刑,以成刚柔正直之三德,以辅我天子。我天子一人有善事,则亿兆之民蒙赖之。若能如此,其乃安宁,惟久长之道也”。○传“皆王”至“至命”○正义曰:此总告诸侯,不独告同姓,知“举同姓包异姓”也。“格”训至也,言庶几有至命。“至命”当谓至善之命,不知是何命也。郑玄云:“格,登也。登命谓寿考者。”传云“至命”亦谓寿考。○传“今汝”至“不勤”○正义曰:“由”,用也。“慰”,安也。人之行事多有始无终,从而不改。王既殷勤教诲,恐其知而不行,或当曰欲勤行而中道倦怠,故以此言戒之。今汝等诸侯无不用安道以自居,言曰我当勤之。“安道”者,谓勤其职,是安之道。若不勤其职,是危之道也。○传“天整”至“所行”○正义曰:“天整齐于下民”者,欲使之顺道依理,以性命自终也。以民不能自治,故使我为之,使我为天子。我既受天委付,务欲称天之心。坠失天命,是不为天所终。保全禄位,是为天所终。我一日所行善之与恶,非为天所终,惟为天所终,皆在人所行。王言已冀欲使为行称天意也。○传“汝当”至“德美”○正义曰:“逆”,迎也。上天授人为主,是下天命也。诸侯上辅天子,是逆天命也,言与天意相迎逆也。“汝当庶几敬逆天命,以奉我一人之戒”,欲使之顺天意而用己命。凡人被人畏,必当自谓己有可畏敬;被人誉,必自谓已实有德美。故戒之,汝等所行事,虽见畏,勿自谓可敬畏;虽见美,勿自谓有德美。教之令谦而不自恃也。○传“先戒”至“之道”○正义曰:上句“虽畏勿畏,虽休勿休”,是“先戒以劳谦之德”也。“劳谦”,《易·谦卦》九三爻辞。谦则心劳,故云“劳谦”。天子有善,以善事教天下,则兆民蒙赖之。

  王曰:“吁!来,有邦有土,告尔祥刑。吁,叹也。有国土诸侯,告汝以善用刑之道。○吁,况于反,马作于;于,于也。在今尔安百姓,何择非人?何敬非刑?何度非及?在今尔安百姓兆民之道,当何所择?非惟吉人乎?当何所敬?非惟五刑乎?当何所度?非惟及世轻重所宜乎?○度,待洛反,注同,马云:“造谋也。”两造具备,师听五辞。两谓囚、证。造,至也。两至具备,则众狱官共听其入五刑之辞。○造,七报反,注同。五辞简孚,正于五刑。五辞简核,信有罪验,则正之于五刑。○核,幸革反。五刑不简,正于五罚。不简核,谓不应五刑。当正五罚,出金赎罪。○应,应对之应,下同。五罚不服,正于五过。不服,不应罚也。正于五过,从赦免。五过之疵:惟官,惟反,惟内,惟货,惟来。五过之所病,或尝同官位,或诈反囚辞,或内亲用事,或行货枉法,或旧相往来,皆病所在。○疵,才斯反。来,马本作求,云:“有求,请赇也。”其罪惟均,其审克之。以病所在,出入人罪,使在五过,罪与犯法者同。其当清察,能使之不行。五刑之疑有赦,五罚之疑有赦,其审克之。刑疑赦从罚,罚疑赦从免。其当清察,能得其理。简孚有众,惟貌有稽。简核诚信,有合众心。惟察其貌,有所考合,重刑之至。无简不听,具严天威。无简核诚信,不听理具狱,皆当严敬天威,无轻用刑。墨辟疑赦,其罚百钅爰,阅实其罪。刻其颡而?之曰墨刑,疑则赦从罚。六两曰钅爰。钅爰,黄铁也。阅实其罪,使与罚名相当。○辟,婢亦反。钅爰,徐户关反,六两也。郑及《尔雅》同。《说文》云:“六锊也。”“锊,十一铢二十五分述之十三也。”马同,又云:“贾逵说俗儒以锊重六两,《周官》剑重九锊,俗儒近是。”阅音悦。颡,素党反。?,乃结反。劓辟疑赦,其罚惟倍,阅实其罪。截鼻曰劓。刑倍百为二百钅爰。剕辟疑赦,其罚倍差,阅实其罪。刖足曰剕。倍差谓倍之又半,为五百钅爰。宫辟疑赦,其罚六百钅爰,阅实其罪。宫,淫刑也。男子割势,妇人幽闭,次死之刑。序五刑,先轻转至重者,事之宜。大辟疑赦,其罚千钅爰,阅实其罪。死刑也。五刑疑各入罚,不降相因,古之制也。墨罚之属千,劓罚之属千,剕罚之属五百,宫罚之属三百,大辟之罚其属二百。五刑之属三千。别言罚属,合言刑属,明刑罚同属,互见其义以相备。○见,贤遍反。 
  [疏]“王曰”至“天威”○正义曰:凡与人言,必呼使来前。“吁”,叹声也。王叹而呼诸侯曰:“吁!来,有邦国、有土地诸侯国君等,告汝以善用刑之道。在于今日,汝安百姓兆民之道,何所选择?非惟选择善人乎?何所敬慎?非惟敬慎五刑乎?何所谋度?非惟度及世之用刑轻重所宜乎”即教诸侯以断狱之法。“凡断狱者,必令囚之与证两皆来至。囚证具备,取其言语,乃与众狱官共听其入五刑之辞。其五刑之辞简核,信实有罪,则正之于五刑,以五刑之罪罪其身也。五刑之辞不如众所简核,不合入五刑,则正之于五罚。罚谓其取赎也。于五罚论之,又有辞不服,则正之于五过,过失可宥,则教宥之。从刑入罚,从罚入过。此五过之所病者,惟尝同官位,惟诈反囚辞,惟内亲用事,惟行货枉法,惟旧相往来。以此五病出入人罪,其罪与犯法者均。其当清证审察,能使五者不行,乃为能耳。五刑之疑有赦,赦从罚也。五罚之疑有赦,赦从过也,过则赦之矣。其当清证审察使能之,勿使妄入人罪,妄得赦免。既得囚辞,简核诚信,有合众心。或记可刑,或皆可放,虽云合罪,惟更审察其貌,有所考合”。谓貌又当罪,乃决断之。“无简不听”者,谓虽似罪状,无可简核诚信合罪者,则不听理其狱,当放赦之。皆当严敬天威,勿轻听用刑也。○传“在今”至“宜乎”○正义曰:“何度非及”,其言不明。以论刑事,而言度所及,知所度者,度及世之用刑轻重所宜。王肃云:“度,谋也。非当与主狱者谋虑刑事,度世轻重所宜也。”○传“两谓”至“之辞”○正义曰:“两”谓两人,谓囚与证也。凡竞狱必有两人为敌,各言有辞理。或时两皆须证,则囚之与证非徒两人而已。两人谓囚与证,不为两敌至者,将断其罪,必须得证,两敌同时在官,不须待至;且两人竞理,或并皆为囚,各自须证,故以“两”为囚与证也。两至具备,谓囚证具足。各得其辞,乃据辞定罪。与众狱官共听其辞,观其犯状,斟酌入罪,或入墨劓,或入宫剕,故云“听其入五刑之辞”也。○传“五辞”至“五刑”○正义曰:既得囚证将入五刑之辞,更复简练核实,知其信有罪状,与刑书正同,则依刑书断之,应墨者墨之,应杀者杀之。○传“不简”至“赎罪”○正义曰:“不简核”者谓覆审囚证之辞,不如简核之状。既囚与证辞不相符合,则是犯状不定,谓“不应五刑”。不与五刑书同,狱官疑不能决,则当正之于五罚,令其出金赎罪。依准五刑,疑则从罚,故为“五罚”,即下文是也。今律:“疑罪各依所犯以赎。”论虚实之证,等是非之理,均或事涉疑似,旁无证见,或虽有证见,事非疑似,如此者皆为疑罪。○传“不服”至“赦免”○正义曰:“不服,不应罚”者,欲令赎罪,而其人不服,狱官重加简核,无复疑似之状,本情非罪,不可强遣出金,如是者则正之于五过。虽事涉疑似有罪,乃是过失,过则可原,故从赦免。下文惟有“五刑”、“五罚”而无“五过”,亦称“五”者,缘五罚为过,故谓之“五过”。五者之过,皆可原也。○传“五过”至“所在”○正义曰:《释诂》云:“疵,病也。”此五过之所病,皆谓狱吏故出入人罪,应刑不刑,应罚不罚,致之五过而赦免之,故指言“五过之疵”。于五刑五罚,不赦其罪,未有此病,故不言“五刑之疵”、“五罚之疵”。应刑而罚,亦是其病,于赦免言病,则赦刑从罚亦是病可知。损害王道,于政为病,故谓之“病”。“惟官”谓尝同官位,与吏旧同僚也。“或诈反囚辞”,拒讳实情,不承服也。“或内亲用事”,囚有亲戒在官吏,或望其意而曲笔也。或行货于吏,吏受财枉法也。或囚与吏旧相往来。此五事皆是病之所在。五事皆是枉法,但枉法多是为货,故于“货”言“枉”,馀皆枉可知。○传“以病”至“不行”○正义曰:以五病所在,出入人罪,不罚不刑使得在于五过,妄赦免之,此狱吏之罪与犯法者同。诸侯国君清证审察,能使之不行,乃为善也。此以病所在,惟出人罪耳,而传并言“入”者,有罪而妄出与无罪而妄入,狱吏之罪等,故以“出入”言之。今律:“故出入者与同罪。”而此是也。○传“刑疑”至“其理”○正义曰:刑疑有赦,赦从罚也。罚疑有赦,赦从免也。上云“五罚不服,正于五过”,即是免之也。不言五过之疑有赦者,知过则赦之,不得疑也。“其当清察,能得其理”,不使应刑妄得罚,应罚妄得免也。《舜典》云“眚灾肆赦”,《大禹谟》云“宥过无大”,《易·解卦》象云“君子以赦过宥罪”,《论语》云“赦小过”,是过失之罪,皆当赦放,故知过即是赦之。郑玄云:“不言五过之疑有赦者,过不赦也。《礼记》云:‘凡执禁以齐众者,不赦过。’”如郑此言,五罚不服正于五过者,五过皆当罪之也。五刑之疑赦刑取赎,五罚疑者反使服刑,是刑疑而输赎,罚疑而受刑,不疑而更轻,可疑而益重,事之颠倒一至此乎?谓之“祥刑”,岂当若是?然则“不赦过”者,复何所谓“执禁以齐众”非谓之平常之过失也。人君故设禁约,将以齐整大众,小事易犯,人必轻之,过犯悉皆赦之,众人不可复禁,是故不赦小过,所以齐整众人,令其不敢犯也。今律:“和合御药误不如本方,御幸舟舡误不牢固,罪皆死。乏军兴者斩。”故失等皆是不赦过也。○传“简核”至“之”至“”○正义曰:“简核诚信,有合众心”,或皆以为可刑,或可以为赦,未得即断之,惟当察其囚貌,更有所考合,考合复同,乃从众议断之,重刑之至也。“察其貌”者,即《周礼》五听,辞听、色听、气听、耳听、目听也。郑玄以为辞听“观其出言,不直则烦”;色听“观其颜色,不直则赧然”;气听“观其气息,不直则喘”;耳听“观其听聆,不直则惑”;目听“观其眸子,视不直则眊然”。是“察其貌,有所考合”也。○传“无简”至“用刑”○正义曰:“无简核诚信”者,谓简核之,于罪无诚信效验可简核,即是无罪之人,当赦之。○传“刻其”至“相当”○正义曰:五刑之名,见于经传,唐虞已来皆有之矣,未知上古起在何时也。汉文帝始除肉刑,其刻颡、截鼻、刖足、割势皆法传于先代,孔君亲见之。《说文》云:“颡,额也。”“墨”一名黥。郑玄《周礼》注云:“墨,黥也。先刻其面,以墨窒之。”言刻额为疮,以墨塞疮孔,令变色也。“六两曰钅爰”,盖古语,存于当时,未必有明文也。《考工记》云,戈矛重三锊。马融云:“锊,量名。当与《吕刑》钅爰同。俗儒云锊六两为一川,不知所出耳。”郑玄云:“钅爰,称轻重之名。今代、东莱称,或以太半两为钧,十钧为钅爰,钅爰重六两太半两。钅爰、锊似同也。或有存行之者,十钧为钅爰,二钅爰四钧而当一斤,然则钅爰重六两三分两之二。《周礼》谓钅爰为锊。”如郑玄之言,一钅爰之重六两,多于孔、王所说,惟校十六铢尔。《舜典》云:“金作赎刑。”传以金为黄金,此言“黄铁”者,古者金银铜铁总号为“金”,今别之以为四名,此传言“黄铁”,《舜典》传言“黄金”,皆是今之铜也。古人赎罪悉皆用铜,而传或称“黄金”,或言“黄铁”,谓铜为金为铁尔。“阅实其罪”,捡阅核实其所犯之罪,使与罚名相当,然后收取其赎。此既罪疑而取赎,疑罪不定,恐受赎参差,故五罚之下皆言“阅实其罪”,虑其不相当故也。○传“刖足”至“百钅爰”○正义曰:《释诂》云:“剕,刖也。”李巡云:“断足曰刖。”《说文》云:“刖,绝也。”是“刖”者断绝之名,故“刖足曰剕”。赎劓倍墨,剕应倍劓,而云“倍差”,倍之又有差,则不啻一倍也。下句赎宫六百钅爰,知倍之又半之为五百钅爰也。截鼻重于黥额,相校犹少。刖足重于截鼻,所校则多。刖足之罪,近于宫刑,故使赎剕不啻倍劓,而多少近于赎宫也。○传“宫淫”至“之宜”○正义曰:伏生《书传》云:“男女不以义交者,其刑宫。”是宫刑为淫刑也。男子之阴名为势,割去其势,与椓去其阴,事亦同也。“妇人幽闭”,闭于宫使不得出也。本制宫刑,主为淫者,后人被此罪者,未必尽皆为淫。昭五年《左传》楚子“以羊舌肸为司宫”,非坐淫也。汉除肉刑,除墨、劓、剕耳,宫刑犹在。近代反逆缘坐,男子十五已下不应死者皆宫之。大隋开皇之初,始除男子宫刑,妇人犹闭于宫。宫是次死之刑,宫于四刑为最重也。人犯轻刑者多,犯重刑者少,又以钅爰数以倍相加,序五刑先轻后重,取事之宜。○传“死刑”至“制也”○正义曰:《释诂》云:“辟,罪也。”死是罪之大者,故谓死刑为“大辟”。经历陈罚之钅爰数,五刑之疑各自入罚。“不降相因”,不合死疑入宫,宫疑入剕者,是古之制也。所以然者,以其所犯疑不能决,故使赎之。次刑非其所犯,故不得降相因。○传“别言”至“相备”○正义曰:此经历言“二百”、“三百”、“五百”者,各是刑之条也。每于其条有犯者,实则刑之,疑则罚之,刑属罚属其数同也。别言罚属,五者各言其数,合言刑属,但总云“三千”,明刑罚同其属数,互见其义以相备也。经云“大辟之罚,其属二百”,文异于上四罚者,以“大辟”二字不可云“大辟罚之属”,故分为二句,以其二字足使成文。

  上下比罪,无僣乱辞,勿用不行,上下比方其罪,无听僣乱之辞以自疑,勿用折狱,不可行。○僣,子念反。惟察惟法,其审克之。惟当清察罪人之辞,附以法理,其当详审能之。上刑适轻,下服。重刑有可以亏减则之轻,服下罪。下刑适重,上服。轻重诸罚有权。一人有二罪,则之重而轻并数。轻重诸刑罚各有权宜。○并,必政反。数,色住反。刑罚世轻世重,惟齐非齐,有伦有要。言刑罚随世轻重也。刑新国用轻典,刑乱国用重典,刑平国用中典。凡刑所以齐非齐,各有伦理,有要善。 
  [疏]“上下”至“有要”○正义曰:此又述断狱之法。将断狱讼,当上下比方其罪之轻重,乃与狱官众议断之。其囚有僣乱之虚辞者,无得听之,勿用此辞断狱,此僣乱之辞,言不可行也。惟当清察罪人之辞,惟当附以法理,其当详审使能之,勿使僣失为不能也。“上刑适轻”者,谓一人虽犯一罪,状当轻重两条,据重条之上有可以亏减者,则之轻条,服下罪也。“下刑适重”者,谓一人之身轻重二罪俱发,则以重罪而从上服,令之服上罪。或轻或重,诸所罪罚,皆有权宜,当临时斟酌其状,不得雷同加罪。刑罚有世轻世重,当视世所宜,权而行之。行罚者所以齐非齐者,有伦理,有要善。戒令审量之。○传“上下”至“可行”○正义曰:罪条虽有多数,犯者未必当条,当取故事并之,上下比方其罪之轻重。上比重罪,下比轻罪,观其所犯当与谁同。狱官不可尽贤,其间或有阿曲,宜预防之。“僣”,不信也。狱官与囚等或作不信之辞,以惑乱在上,人君无得听此僣乱之辞以自疑惑,勿即用此僣乱之辞以之断狱,此僣乱之言不可行用也。○传“一人”至“权宜”○正义曰:“一人有二罪,则之重而轻并数”者,谓若一人有二罪,则应两罪俱治,今惟断狱以重条,而轻者不更别数,与重并数为一。刘君以为“上刑适轻、下刑适重皆以为一人有二罪。上刑适轻者,若今律重罪应赎,轻罪应居作官当者,以居作官当为重,是为上刑适轻。下刑适重者,谓若二者俱是赃罪,罪从重科,轻赃亦备,是为而轻并数也”。知不然者,案经既言“下刑适重,上服”,则是重上服而已,何得为轻赃亦备?又今律云“重罪应赎,轻重应居作官当者,以居作官当为重”者,此即是下刑适重之条,而以为上刑适轻之例,实为未允。且孔传下经始云“一人有二罪”,则上经所云非一人有二罪者也。刘君妄为其说,故今不从。○传“言刑”至“要善”○正义曰:“刑罚随世轻重”,言观世而制刑也。“刑新国用轻典,刑乱国用重典,刑平国用中典”,《周礼·大司寇》文也。郑玄云:“新国者,新辟地立君之国。用轻法者,为其民未习于教也。平国,承平守成之国。用中典者,常行之法也。乱国,篡弑叛逆之国。用重典者,以其化恶,伐灭之也。”  罚惩非死,人极于病。刑罚所以惩过,非杀人,欲使恶人极于病苦,莫敢犯者。非佞折狱,惟良折狱,罔非在中。非口才可以断狱,惟平良可以断狱,无不在中正。察辞于差,非从惟从。察囚辞其难在于差错,非从其伪辞,惟从其本情。哀敬折狱,明启刑书,胥占,咸庶中正。当怜下人之犯法,敬断狱之害人,明开刑书,相与占之,使刑当其罪,皆庶几必得中正之道。○当,丁浪反。其刑其罚,其审克之。其所刑,其所罚,其当详审能之,无失中正。狱成而孚,输而孚。断狱成辞而信,当输汝信于王。谓上其鞫劾文辞。○上,时掌反,下注同。鞫,九六反。劾,亥代反,《玉篇》胡得反。其刑上备,有并两刑。”其断刑文书上王府皆当备具,有并两刑,亦具上之。 
  [疏]“罚惩”至“两刑”○正义曰:言圣人之制刑罚,所以惩创罪过,非要使人死也,欲使恶人极于病苦,莫敢犯之而已。非口才辩佞之人可以断狱,惟良善之人乃可以断狱。言断狱无非在其中正,佞人即不能然也。察囚之辞其难在于言辞差错,断狱者非从其伪辞,惟从其本情。断狱之时,当哀怜之下民之犯法,敬慎断狱之害人,勿得轻耳断之,必令典狱诸官明开刑书,相与占之,皆无几得中正之道,其所刑罚,其当详审能之,勿使失中。其断狱成辞,得其信实,又当输汝信实之状而告于王。其断刑文书上于王府,皆使备具,勿有疏漏。其囚若犯二事,罪虽从重,有并两刑上之者,言有两刑,亦具上之。恐狱官有所隐没,故戒之。○传“当怜”至“之道”○正义曰:《论语》云,阳肤为士师,曾子戒之云:“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是断狱者于断之时,当怜下民之犯法也。死者不可复生,断者不可复续,当须敬慎断狱之害人,勿得轻耳即决之。五刑之属三千,皆着在刑书,使断狱者依案用之,宜令断狱诸官明开刑书,相与占之,使刑书当其罪。令人之所犯,不必当条,须探测刑书之意,比附以断其罪,若卜筮之占然,故称“占”也。“皆庶几必得中正之道”,令狱官同心思使中也。此言“明启刑书”,而《左传》云“昔先王议事以制,不为刑辟”者,彼铸刑书以宣示百姓,故云临事制宜,不预明刑辟。人有犯罪,原其情之善恶,断定其轻重,乃于刑书比附而罪之。故彼此各据其一,义不相违也。○传“断狱”至“文辞”○正义曰:“孚”,信也。“输”,写也。下“而”为汝也。断狱成辞而得信实,当输写汝之信实以告于王,勿藏隐其情不告王也。曲必隐情,直则无隐,令其不隐情者,欲使之无阿曲也。汉世问罪谓之“鞫”,断狱谓之“劾”,谓上其鞫劾文辞也。○传“其断”至“上之”○正义曰:“其断刑文书上王府皆当备具”,若今曹司写案申尚书省也。“有并两刑”,谓人犯两事,刑有上下,虽罪从重断,有两刑者,亦并具上之,使王知其事。王或时以下刑为重,改下为上,故并亦上之。

  王曰:“呜呼!敬之哉!官伯、族姓,朕言多惧。敬之哉,告使敬刑。官长,诸侯。族,同族。姓,异姓也。我言多可戒惧,以儆之。○儆音景。朕敬于刑,有德惟刑。我敬于刑,当使有德者惟典刑。今天相民,作配在下,明清于单辞。今天治民,人君为配天在下,当承天意,听讼当清审单辞。单辞特难听,故言之。○相如字,马息亮反,助也。民之乱,罔不中听狱之两辞,民之所以治,由典狱之无不以中正听狱之两辞,两辞弃虚从实,刑狱清则民治。○治,直吏反。无或私家于狱之两辞。典狱无敢有受货听诈,成私家于狱之两辞。狱货非宝,惟府辜功,报以庶尤。受狱货非家宝也,惟聚罪之事,其报则以众人见罪。永畏惟罚,非天不中,惟人在命。当长畏惧惟为天所罚,非天道不中,惟人在教命使不中,不中则天罚之。天罚不极,庶民罔有令政在于天下。”天道罚不中,令众民无有善政在于天下,由人主不中,将亦罚之。○令,力呈反。 
  [疏]“王曰”至“天下”○正义曰:王叹而呼诸侯曰:“呜呼!刑罚事重,汝当敬之哉!谓诸侯官之长,此同族异姓等,我言多可戒惧。我敬于刑,当刑命有德者惟典刑事。今上天治民,命人君为天子,配天在于下,承天之意,为事甚重。其听狱讼,当明白清审于狱之单辞。民之所以治者,由狱官无有不用中正听讼之两辞。由以中正之故,下民得治。汝狱官无有敢受货赂,成私家于狱之两辞。勿于狱之两家受货致富,治狱受货非家宝也,惟是聚罪之事。”言汝身多违则不达,虚言戒行急恶,疏非虚论矣。“多聚罪则天报汝,以众人见被尤怨而罚责之。汝当长畏惟天所罚,天罚汝者非是天道不中,惟人在于自作教命,使不中尔。教命不中,则天罚汝。天道罚不中也,若令众民无有善政在于天下,则是人主不中,天亦将罚人主”。诸侯为民之主,故以天罚惧之。○传“敬之”至“儆之”○正义曰:此篇主多戒诸侯百官之长,故知“官长”即诸侯也。襄十二年《左传》哭诸侯之例云:“异姓临于外,同族于祢庙。”是相对则“族”为同姓,“姓”为异姓也。告之以“我言多可戒惧”者,以儆戒之也。下言民无善政,则天罚人主,是儆戒诸侯也。○传“我敬”至“典刑”○正义曰:“当使有德者惟典刑”,言将选有德之人使为刑官,刑官不用无德之人也。○传“今天”至“言之”○正义曰:传以“相”为治,“今天治民”者,天有意治民,而天不自治,使人治之。人君为配天在下,当承天意治民,治之当使称天心也。欲称天心,听狱当清审单辞。“单辞”谓一人独言,未有与对之人。讼者多直已以曲彼,构辞以诬人,单辞特难听,故言之也。孔子美子路云:“片言可以折狱者,其由也与。”“片言”即“单辞”也。子路行直闻于天下,不肯自道已长,妄称彼短,得其单辞即可以断狱者,惟子路尔。凡人少能然,故难听也。○传“民之”至“民治”○正义曰:“狱之两辞”,谓两人竞理,一虚一实,实者枉屈,虚者得理,则此民之所以不得治也。民之所以得治者,由典狱之官其无不以有中正之心听狱之两辞,弃虚从实,实者得理,虚者受刑,虚者不敢更讼,则刑狱清而民治矣。孔子称“必也使无讼乎”,谓此也。○传“典狱”至“两辞”○正义曰:典狱知其虚,受其货,而听其诈。诈者虚而得理,狱官致富成私家,此民之所以乱也。故戒诸侯无使狱官成私家于狱之两辞。○传“受狱”至“见罪”○正义曰:“府”,聚也。“功”,事也。受狱货非是家之宝也,惟最聚近罪之事尔。罪多必有恶报,其报则以众人见罪也。众人见罪者多,天必报以祸罚,故下句戒令畏天罚也。○传“当长”至“罚之”○正义曰:众人见罪者多,天必报以祸罚,汝诸侯等当长畏惧为天所罚。天之罚人,非天道不得其中,惟人在其教命自使不申,教命不中,则天罚之。诸侯一,施教命于民者也,故戒以施教命中否也。○传“天道”至“罚之”○正义曰:天道下罚,罚不中者,令使众民无有善政在于天下,由人主不中。为人主不中,故无善政,天将亦罚人主。“人主”谓诸侯,此言戒诸侯也。

  王曰:“呜呼!嗣孙,今往何监?非德于民之中?尚明听之哉!嗣孙,诸侯嗣世子孙,非一世。自今已往,当何监视?非当立德于民,为之中正乎?庶几明听我言而行之哉!哲人惟刑,无疆之辞,属于五极,咸中有庆。言智人惟用刑,乃有无穷之善,辞名闻于后世。以其折狱属五常之中正,皆中有善,所以然也。○属音烛。受王嘉师,监于兹祥刑。”有邦有土受王之善众而治之者,视于此善刑。欲其勤而法之,为无疆之辞。 
  [疏]“王曰”至“祥刑”○正义曰:戒之既终,王又言而叹曰:“呜呼!汝诸侯嗣世子孙等,从自今已往,当何所监视?非当视立德于民而为之中正乎?”言诸侯并嗣世惟当视此立德于民为之中正之事。“汝必视此,庶几明听我言而行之哉!有智之人惟能用刑,乃有无疆境之善辞。得有无疆善辞者,以其折狱能属于五常之中正,皆中其理而法有善政故也。汝有邦有土之君,受王之善众而治之,当视于此善刑。”从上已来举善刑以告之,欲其勤而法之,使有无穷之美誉。○传“言智”至“然也”○正义曰:“属”谓属着也。“极”,中也。“庆”,善也。“五常”谓仁义礼智信,人所常行之道也。言得有善辞,名闻于后世者,以其断狱能属着于五常之中正,皆得其理而法之有善,所以得然也。知“五”是五常者,以人所常行惟有五事,知是五常也。   


  平王锡晋文侯秬鬯圭瓒,以圭为杓柄谓之圭瓒。○平王,马无平字。锡,星历反,马本作赐。秬音巨,鬯,敕亮反。瓒,才但反。杓,上灼反。柄,彼病反。作《文侯之命》。所以名篇。幽王为犬戎所杀,平王立而东迁洛邑,晋文侯迎送安定之,故锡命焉。 
  文侯之命平王命为侯伯。 
  [疏]“平王”至“之命”○正义曰:幽王嬖褒姒,废申后,逐太子宜臼。宜臼奔申。申侯与犬戎既杀幽王,晋文侯与郑武公迎宜臼立之,是为平王,迁于东都。平王乃以文侯为方伯,赐其秬鬯之酒,以圭瓒副焉,作策书命之。史录其策书,作《文侯之命》。○传“以圭”至“圭瓒”○正义曰:祭之初,酌郁鬯之酒以灌尸。“圭瓒”者,酌郁鬯之杓,杓下有槃,“瓒”即槃之名也;是以圭为杓之柄,故谓之“圭瓒”。《周礼·典瑞》云:“祼圭有瓒,以肆先王,以祼宾客。”郑司农云:“于圭头为器,可以挹鬯祼祭谓之瓒。以肆先王,灌先王祭也。”郑玄云:“肆,解牲体以祭,因以为名。”爵行曰“祼”。汉礼瓒槃大五升,口径八寸,下有槃,口径一尺。《诗》云:“瑟彼玉瓒,黄流在中。”《毛传》云:“玉瓒,圭瓒也,黄金所以饰流鬯也。”郑云:“黄流,秬鬯也。圭瓒之状,以圭为柄,黄金为勺,青金为外,朱中央。”是说圭瓒之形状也。《礼》无明文,而知其然者,《祭统》云:“君执圭瓒祼尸,大宗执璋瓒亚祼。”郑云:“圭瓒、璋瓒,祼器也。以圭璋为柄,酌郁鬯曰祼。”然则圭瓒、璋瓒惟柄以圭、璋为异,其瓒形则同。《考工记·玉人》云:“祼圭尺有二寸,有瓒,以祀庙。大璋、中璋九寸,边璋七寸,厚寸,黄金勺,青金外,朱中,鼻寸。”郑云:“鼻,勺流也,凡流皆为龙口也。三璋之勺,形如圭瓒。”是郑以璋形如此,知圭瓒亦然。《毛传》又云“九命然后锡以秬鬯圭瓒”,则晋文侯于时九命为东西大伯,故得受此赐也。“秬鬯”从经为传,故此惟解“圭瓒”。○传“所以”至“命焉”○正义曰:《周本纪》云,幽王嬖褒姒,褒姒生子伯服。幽王废申后,并去太子,用褒姒为后,伯服为太子。申侯怒,乃与西夷犬戎共攻杀幽王。于是诸侯乃与申侯共立太子宜臼,是为平王。东徙于洛邑,避戎寇。隐六年《左传》:“周桓公言于王曰:‘我周之东迁,晋郑焉依。’”郑语云:“晋文侯于是乎定天子。”是迎送安定之,故平王锡命焉。○传“平王命为侯伯”○正义曰:“伯”,长也,诸侯之长谓之伯也。僖元年《左传》云:“凡侯伯,救患、分灾、讨罪,礼也。”是与诸侯之长为“侯伯”。王肃云:“幽王既灭,平王东迁,晋文侯、郑武公夹辅王室,晋为大国,功重,故平王命为侯伯。”

  王若曰:“父义和,顺其功而命之。文侯同姓,故称曰父。义和,字也。称父者非一人,故以字别之。○义和,马云:“能以义和诸侯。”义本作谊。别,彼列反。丕显文武,克慎明德,大明乎!文王、武王之道,能详慎显用有德。昭升于上,敷闻在下,惟时上帝集厥命于文王。更述文王所以王也。言文王圣德明升于天,而布闻在下居。惟以是,故上天集成其王命,德流子孙。○闻音问。王,于况反。亦惟先正,克左右昭事厥辟,言君既圣明,亦惟先正官贤臣能,左右明事其君,所以然。○辟,必亦反。越小大谋猷,罔不率从,肆先祖怀在位。文王君圣臣良,于小大所谋道德,天下无不循从其化,故我后世先祖归在王位。 
  [疏]“王若”至“在位”○正义曰:平王顺文侯之功,亲之,敬而呼其字曰:“父义和。”既呼其字,乃告以上世之事:“大明乎!文王、武王之道,能详顺显用有德之人以为大臣。文王之为王也,圣德明升于天。”言其道至天也。“又布闻于在下”。言其德被民也。“惟以是,故上天成其大命于文王,使之身为天子,泽流后世。文武圣明如此,亦惟先世长官之臣,能左右明事其君,君圣臣贤之故。于小大所谋道德,天下无有不循从其化,故我之先祖文武之后诸王,皆得归在王位”。言先世圣王得贤臣之力,将说己无贤臣,故言此也。○传“顺其”至“别之”○正义曰:《觐礼》说天子呼诸侯之义曰:“同姓大国则曰伯父,其异姓则曰伯舅,同姓小国则曰叔父,其异姓则曰叔舅。”郑玄《礼》注云:“称之以父与舅,亲亲之辞。”晋文侯唐叔之后,与王同姓,故称曰“父”。《曲礼》天子谓二伯为伯父伯舅。计文侯为侯伯,天子当呼为“伯父”,此不云“伯”而直称“父”者,尢亲之也。《左传》以文侯名仇,今呼曰“义和”,知是字也。天子于同姓诸侯皆呼为“父”,称“父”者非一人,若不称其字,无以知是文侯,故以字别之。郑玄读“义”为“仪”,仪、仇皆训匹也,故名仇,字仪。古人名字不可皆令相配,不必然也。○传“文王”至“王位”○正义曰:“后世先祖”谓文武之后,在今王之先祖,成康以至宣幽皆是也。“怀”,归也。“归在王位”者,王位是其所有也,若归向家然,故称“归”也。

  呜呼!闵予小子嗣,造天丕愆。叹而自痛伤也。言我小子而遭天大罪过,父死国败,祖业隤陨。○予如字,又音与。愆,去虔反。隤,杜回反。陨,于敏反。殄资泽于下民,侵戎我国家纯。言周邦丧乱,绝其资用惠泽于下民,侵兵伤我国及卿大夫之家,祸甚大。○殄,大见反。即我御事,罔或耆寿俊在厥服,予则罔克。所以遇祸,即我治事之臣,无有耆宿寿考俊德在其服位,我则材劣无能之致。 
  [疏]“呜呼!”至“罔克”○正义曰:王又叹而自伤:“呜呼!疲病者,是我小子继嗣先王之位,遭天大罪过于我周家,父死国败,倾覆祖业,致使周邦丧乱,绝其资用惠泽于下民。”言下民资用尽,致使而王泽竭也。“西夷犬戎,侵兵伤我国及卿大夫之家,其祸亦甚大也。所以遇此祸者,即我治事之臣,无有耆宿寿考俊德之人在其服位,我则材弱无能之致”。自恨已弱不能致得贤臣,恐又不能自立也。○传“言周”至“甚大”○正义曰:此经所言,追叙幽王灭事。民不自治,立君以养之。民之资用,是王者佑助以得之。言周邦丧乱,不能抚佑下民,绝其资用惠泽于下民也。幽王之灭,由夷狄交侵,兵伤我国及卿大夫之家,其祸甚大。诸言“国家”者,皆谓国为“国家”,传意欲见君臣俱被其害,故以“家”为卿大夫之家。王肃云:“遭天之大愆,谓幽王为犬戎所杀,殄绝其先祖之泽于下民。侵犯兵寇,伤我国家甚大,谓犬戎也。”○传“所以”至“之致”○正义曰:此经亦是追叙往事,言幽王所以遇祸者,即我周家治事之臣,无有耆宿寿考俊德之人在其服位,致使有犬戎之祸,亦是我材劣无能之致。幽王之时,平王被逐在外,国之兴亡,非平王所知,言我无能之致者,引过归己,自惧将来复然,故下句思得贤臣。

  曰惟祖惟父,其伊恤朕躬。呜呼!有绩,予一人永绥在位。王曰:“同姓诸侯在我惟祖惟父列者,其惟当忧念我身。呜呼!能有成功,则我一人长安在王位。”言恃诸侯。父义和,汝克昭乃显祖,重称字,亲之。不称名,尊之。言汝能明汝显祖唐叔之道,奖之。汝肇刑文武,用会绍乃辟,追孝于前文人。言汝今始法文武之道矣。当用是道合会继汝君以善,使追孝于前文德之人。汝君,平王自谓也。继先祖之志为孝。○辟,扶亦反。汝多修,扞我于艰,若汝,予嘉。”战功曰多,言汝之功多,甚修矣。乃扞我于艰难,谓救周,诛犬戎,汝功我所善之。○扞,下旦反,注同。 
  [疏]“曰惟”至“予嘉”○正义曰:“王又言我以无能之致,私为言曰,同姓诸侯,惟我祖之列者,惟我父之列者,其惟当忧念我身。”又自伤叹:“呜呼!此诸侯等若有能助我有功,则我一人长安在王位。”言己无能,惟将赖诸侯也。又呼文侯字曰:“父义和,汝能明汝显祖唐叔之道,汝始法文武之道,用是道合会继汝君以善,追孝于前世文德之人。救周之国,汝功为多,甚修矣。乃能扞蔽我于艰难。”谓救周,诛犬戎也。“如汝之功,是我所善”。陈其前功,以劝勉之。○传“王曰”至“诸侯”○正义曰:文侯是同姓诸侯,王言已未得文侯之时,常望同姓助己。王私为言曰:“同姓诸侯在我惟祖惟父列者,惟当忧念我身。”“伊”训惟也。望得同姓之间有忧己者。以思惟未得,更叹而为言:“呜呼!同姓诸侯若有能助我有功,则我一人长得安在王位。”言己恃赖诸侯,思得其人,在后果得文侯。告文侯以此言,言己思文侯之功。○传“重称”至“奖之”○正义曰:天子之于诸侯,当称“父舅”而已。既呼其“父”,又称其字,所以别他人也。初则别于他人,重则可以已矣。重称其字者,亲之也。《礼》君父之前曰名,朋友之交曰字。是名重于字也。轻前人则斥其名,尊前人则避其重。故不称其名,尊之也。不于上文作传,于此言“尊之”者,就此“亲之”,并解之也。“昭乃显祖”,不知所斥,以晋之上世有功名者惟有唐叔耳,故知“明汝显祖唐叔之道”。所以劝奖之,令其继唐叔之业也。○传“言汝”至“为孝”○正义曰:以其初有大功,终当不殒其业,故言“始法文武之道”。“当用是文武之道合会继汝君以善”,令以功德佐汝君,使汝君继前世,追行孝道于前世文德之人。“汝君”者,平王自谓也。先祖之志,在于平定天下,故子孙继父祖之志为孝也。○传“战功”至“所善”○正义曰:“战功曰多”者,《周礼·司勋》文。又云:“王功曰勋,国功曰功,民功曰庸,事功曰劳,治功曰力,战功曰多。”彼有此六功也。言功多殊于他人,故云“汝之功多,甚修矣”。言其功修整,美其功之善也。文侯之功,在于诛犬戎,立平王,言“乃扞蔽我于艰难”,知“谓救周,诛犬戎”也。“若”训如也,如汝之功,我所嘉也。王肃亦云:“如汝之功,我所善也。”

  王曰:“父义和,其归视尔师,宁尔邦。遣令还晋国,其归视汝众,安汝国内上下。○令,力呈反。用赉尔秬鬯一卣,黑黍曰秬,酿以鬯草。不言圭瓒,可知。卣,中樽也。当以锡命告其始祖,故赐鬯。○赉,力代反。卣音酉,又音由。酿,女亮反。彤弓一,彤矢百,卢弓一,卢矢百,彤,赤。卢,黑也。诸侯有大功,赐弓矢,然后专征伐。彤弓以讲德习射,藏示子孙。○彤,徒冬反。马四匹。马供武用。四匹曰乘。侯伯之赐无常,以功大小为度。○供音恭。父往哉!柔远能迩,惠康小民,无荒宁。父往归国哉!怀柔远人,必以文德。能柔远者必能柔近,然后国安。安小人之道必以顺,无荒废人事而自安。简恤尔都,用成尔显德。”当简阂汝所任,忧治汝都鄙之人,人和政治,则汝显用有德之功成矣。不言鄙,由近以及远。○核,户革反。治,直吏反。 
  [疏]“王曰”至“显德”○正义曰:王既陈其功,乃赉赐之。王曰:“父义和,其当归汝晋国,视汝众民,安汝国内上下。用赐汝秬鬯之酒一卣樽,归以告祭汝之始祖。又赐汝彤弓一,彤矢百,玈弓一,玈矢百,马四匹。父往归国哉!必以文德安彼远人。欲安远,必能安近,是远近乃得安耳。当以顺道安汝之小民,无得荒废人事以自安逸。简阂汝所任之臣,忧治汝都鄙之人民,用成汝显明之德。”戒使归国善治民也。○传“黑黍”至“赐鬯”○正义曰:《释草》云:“秬,黑黍。”李巡曰:“黑黍一名秬。”《周礼》:“郁人掌和郁鬯,以实彝而陈之。”郑云:“郁,郁金香草也。筑郁金煮之以和鬯酒。”郑众云:“郁为草若兰。”又有“鬯人掌供秬鬯”。郑玄云:“鬯酿秬为酒,芬香调畅于上下也。”如彼郑说,酿黑黍之米为酒,筑郁金之草煮以和之。此传言“酿以鬯草”,似用鬯草合酿。不同者终是以鬯和黍米之酒,或先或后言之耳。《诗》美宣王赐召穆公云:“厘尔圭瓒,秬鬯一卣,告于文人。”知赐秬鬯者必以圭瓒副焉。此不言“圭瓒”,明并赐之,可知也。“卣,中尊也”,《释器》文。孙炎云:“樽,彝为上,罍为下,卣居中。”郭璞曰:“在罍彝之间。”即牺象壶着大山,等六尊是也。《周礼·司尊彝》云:“春祠夏禴,祼用鸡彝鸟彝。秋尝冬烝,祼用斝彝黄彝。”则祭时实鬯酒于彝。此用卣者,未祭则盛于卣,及祭则实于彝,此初赐未祭,故盛以卣也。《诗》称“告于文人”,《毛传》云:“文人,文德之人也。”郑玄云:“王赐召虎以鬯酒一尊,使以祭其宗庙,告其先祖诸有德美见记也。”然则得秬鬯之赐,当遍告宗庙,此传惟言告始祖者,举祖之尊者言之耳。○传“彤赤”至“子孙”○正义曰:“彤”字从丹,“玈”字从玄,故“彤,赤。玈,黑”也。是“诸侯有大弓,赐弓矢,然后专征伐”,《礼记·王制》文也。《周礼》“司弓矢掌六弓”,其名王、弧、夹、庾、唐、大。郑玄云:“六者弓异体之名也。往体寡,来体多,曰王、弧。往体多,来体寡,曰夹、庾。往体来体若一,曰唐、大。”经又云:“唐弓大弓,以授学射者、使者、劳者。”郑云:“学射者弓用中,后习强,弱则易也。使者、劳者,弓亦用中,远近可也。劳者勤劳王事,若晋文侯受弓矢之赐者。”郑玄以此“彤弓”、“玈弓”为《周礼》“唐弓”、“大弓”。“唐”、“大”是弓强弱之名,“彤”、“玈”是弓赤黑之色,孔意亦当然也。此传及《毛传》皆云“彤弓以讲德习射”,用《周礼》为说也。唐弓大弓以授学射者,是习射也;授使者、劳者,是讲德也。讲论知其有德,乃赐之耳。襄八年《左传》云,晋范宣子来聘,季武子赋《彤弓》。宣子曰:“城濮之役,我先君文公受彤弓于襄王,以为子孙藏。”杜预云:“藏之以示子孙。”○传“马供”至“为度”○正义曰:六畜特以马赐之者,为“马供武用”故也。《周礼·校人》云:“乘马一师四圉。”圉养一马,是四匹曰乘,乘车必驾四马故也。《司勋》云:“凡赏无常,轻重视功。”是“侯伯之赐无常,以功大小为度”。○传“父往”至“自安”○正义曰:《论语》云:“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是“怀柔远人,必以文德”也。能柔远者必能柔近,远近俱安,然后国安。“惠”,顺也。“康”,安也。言顺安小民者,安小民之道,必以顺道安之,故言顺安也。“顺”者,顺小民之心为其政也。《论语》云“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是顺安也。○传“当简”至“及远”○正义曰:“简恤”者,共有“尔都”之文,当简阂殃都内善人而任之,令以德忧治汝都鄙之人。人和政治,则汝显用有德之功成矣。言用贤之名既成,国君之治亦成也。郑云:“都,国都也。”“鄙”,边邑也。言“都”不言“鄙”,由近以及远也。   


  鲁侯伯禽宅曲阜,治封之国居曲阜。○伯禽,鲁侯名。徐、夷并兴,东郊不开,徐戎、淮夷并起,为寇于鲁,故东郊不开。○开,旧读皆作开,马本作辟。作《费誓》。鲁侯征之于费地而誓众也。诸侯之事而连帝王,孔子序《书》以鲁有治戎征讨之备,秦有悔过自誓之戒,足为世法,故录以备王事,犹《诗》录商鲁之《颂》。○费音秘。 
  费誓费,鲁东郊之地名。 
  [疏]“鲁侯”至“费誓”○正义曰:鲁侯伯禽于成王即政元年始就封于鲁,居曲阜之地。于时徐州之戎、淮浦之夷并起,为寇于鲁,东郊之门不敢开辟。鲁侯时为方伯,率诸侯征之,至费地而誓戒士众。史录其誓辞,作《费誓》。○传“徐戎”至“不开”○正义曰:经称“淮夷、徐戎”,序言“徐、夷”,略之也。此戎夷在鲁之东,诸侯之制,于郊有门,恐其侵逼鲁境,故东郊之门不开。○传“费鲁”至“地名”○正义曰:《甘誓》、《牧誓》皆至战地而誓,知“费”非战地者,“东郊不开”,则戎、夷去鲁近矣。此誓令其治兵器,具糗粮,则是未出鲁境,故知“费”是鲁东郊地名,非战处也。

  公曰:“嗟!人无哗,听命。伯禽为方伯,监七百里内之诸侯,帅之以征。叹而敕之,使无喧哗,欲其静听誓命。○哗,户瓜反。监,工衔反。徂兹淮夷、徐戎并兴。今往征此淮浦之夷、徐州之戎,并起为寇。此戎夷帝王所羁縻统叙,故错居九州之内,秦始皇逐出之。善敹乃甲胄,敿乃干,无敢不吊。言当善简汝甲铠胄兜鍪,施汝楯纷,无敢不令至攻坚使可用。○敹,了雕反。敿,居表反。吊音的。铠,苦代反。兜,丁侯反。鍪音矛。楯,常准反,又音允。纷,芳云反。令,力呈反。备乃弓矢,锻乃戈矛,砺乃锋刃,无敢不善。备汝弓矢,弓调矢利。锻练戈矛,磨砺锋刃。皆使无敢不功善。○锻,丁乱反。砺,力世反。练,来见反。 
  [疏]“公曰”至“不善”○正义曰:鲁侯将征徐戎,召集士众,叹而敕之。公曰:“嗟!在军之人,无得喧哗,皆静而听我誓命。在往征此淮浦之夷、徐州之戎,以其并起为寇故也。汝等善简择汝之甲胄,施汝楯纷,无敢不令至攻极坚。备汝弓矢,一弓百矢,令弓调矢利。锻练汝之戈矛,磨砺汝之锋刃,无敢不使皆善。”戒之使善,言不善将得罪也。○传“伯禽”至“誓命”○正义曰:《礼》诸侯不得专征伐,惟州牧于当州之内有不顺者,得专征之。于时伯禽为方伯,监七百里内之诸侯,故得帅之以征戎夷。《王制》云:“千里之外设方伯。”以八州八伯,是州别立一贤侯以为方伯,即《周礼·大宗伯》云“八命作牧”是也。《礼记·明堂位》云:“封周公于曲阜,地方七百里。”孔意以周之大国不过百里,《礼记》云“七百里”者,监此七百里内之诸侯,非以七百里地并封伯禽也。下云“鲁人三郊三遂”,指言“鲁人”,明于时军内更有诸侯之人,故知帅七百里内诸侯之人,以之共征也。郑云:“人谓军之士众及费地之民。”案下句令填塞坑阱,必使军旁之民塞之,或当如郑言也。○传“今往”至“出之”○正义曰:《诗》美宣王命程伯休父,“率彼淮浦,省此徐土”。知“淮夷”是淮浦之夷,“徐戎”是徐州之戎也。四海之名,东方曰夷,西方曰戎,谓在九州之外。此徐州、淮浦,中夏之地而得有戎夷者,此戎夷帝王之所羁縻而统叙之,不以中国之法齐其风俗,故得杂错居九州之内。此伯禽之时有淮浦者,淮浦之夷并起,《诗》美宣王命召穆公平淮夷,则戎夷之处中国久矣。汉时内地无戎夷者,秦始皇逐出之。始皇之崩至孔之初,惟可三四十年,古老尢在,及见其事,故孔得亲知之也。王肃云:“皆纣时错居中国。”经传不说其事,无以知纣时来也。○传“言当”至“可用”○正义曰:《世本》云:“杼作甲。”宋仲子云:“少康子杼也。”《说文》云:“胄兜鍪也。”“兜鍪”,首铠也,经典皆言“甲胄”。秦世已来始有“铠”、“兜鍪”之文。古之作甲用皮,秦汉已来用铁,“铠”、“鍪”二字皆从金,盖用铁为之,而因以作名也。甲胄为有善有恶,故令敹简,取其善者。郑云:“敹谓穿彻之。”谓甲绳有断绝,当使敹理穿治之。“干”是楯也,“敿乃干”,必施功于楯,但楯无施功之处,惟系纷于楯,故以为“施汝楯纷”。纷如绶而小,系于楯以持之,其以为饰。郑云“敿尢系也”,王肃云“敿楯当有纷系持之”,是相传为此说也。“吊”训至也,无敢不令至极,攻坚使可用。郑云:“至,尢善也。”○传“备汝”至“功善”○正义曰:“备”训具也。每弓百矢,弓十矢千,使其数备足,令弓调矢利。案《毛传》云“五十矢为束”,或临战用五十矢为束。凡金为兵器,皆须锻砺,有刃之兵,非独戈矛而已。云“锻练戈矛,磨砺锋刃,令其文互相通称。诸侯兵器,皆使无敢不功善,令皆利快也”。

  “今惟淫舍牿牛马,今军人惟大放舍牿牢之牛马,言军所在必放牧也。○牿,工毒反。杜乃护,敜乃阱,无敢伤牿。牿之伤,汝则有常刑。护,捕兽机槛,当杜塞之。阱,穿地陷兽,当以土窒敜之。无敢令伤所以牿牢之牛马。牛马之伤,汝则有残人畜之常刑。○杜,本又作度攵。护,华化反,徐户覆反。敜,徐乃协反,又乃结反。阱,在性反。槛,户减反。窒,珍栗反。畜,许六反,又丑六反。 
  [疏]“今惟”至“常刑”○正义曰:此戒军旁之民也。今军人惟欲大放舍牿牢之牛马,令牧于野泽杜。汝捕兽之护,塞汝陷兽之阱,无敢令伤所放牿牢之牛马。牛马之伤,汝则有残害人畜之常刑。○传“今军”至“放牧”○正义曰:“淫”训大也。《周礼》:“充人掌系祭祀之牲牷。祀五帝,则系于牢,刍之三月。”郑玄云:“牢,闲也。”“校人掌王马之政,天子十有二闲,马六种。”然则养牛马之处谓之牢闲,牢闲是周卫之名也。此言大舍牿牛马,则是出之牢闲,牧于野泽,令其逐草而牧之。故谓此牢闲之牛马为“牿牛马”,而知“牿”即闲牢之谓也。故言“大放舍牿牢之牛马”,言军人所在,必须放牧此告军旁之民也。既言牛马在牿,遂以“牿”为牛马之名,下云“无敢伤牿”,谓伤牛马,牿之伤谓牛马伤也。郑玄以“牿为桎梏之梏,施梏于牛马之脚,使不得走失”。○传“护捕”至“常刑”○正义曰:《周礼》:冥氏掌“为阱护以攻猛兽”。知“阱”“护”皆是捕兽之器也。护以捕虎豹,穿地为深坑,又设机于上,防其跃而出也。阱以捕小兽,穿地为深坑,入必不能出,其上不设机也。阱以穿地为名,护以得兽为名,护亦设于阱中,但阱不设机为异耳。“杜”,塞之;“窒”,敜之;皆闭塞之义。使之填坑废机,无敢令伤所放牿牢之牛马。牛马之伤,汝则有残人畜之常刑。今律文:“施机枪作坑阱者,杖一百。梢阉之畜产者,偿所减价。”王肃云:“杜,闭也。护,所以捕禽兽机槛之属。敜,塞也。阱,穿地为之,所以陷堕之。恐害牧牛马,故使闭塞之。”郑玄云:“山林之田,春始穿地为阱,或设护其中,以遮兽。护,作咢刂也。

  马牛其风,臣妾逋逃,勿敢越逐,马牛其有风佚,臣妾逋亡,勿敢弃越垒伍而求逐之。役人贱者男曰臣,女曰妾。○逋,布吴反。佚音逸。祗复之,我商赉尔。众人其有得佚马牛、逃臣妾,皆敬还复之,我则商度汝功,赐与汝。○商如字,徐音章。赉,力代反,徐音来。度,待洛反。乃越逐,不复,汝则有常刑。越逐为失伍,不还为攘盗,汝则有此常刑。○攘,如羊反。无敢寇攘,逾垣墙,军人无敢暴劫人,逾越人垣墙,物有自来者,无敢取之。○垣音袁。窃马牛,诱臣妾,汝则有常刑。军人盗窃马牛,诱偷奴婢,汝则有犯军令之常刑。甲戌,我惟征徐戎。誓后甲戌之日,我惟征之。峙乃糗粮,无敢不逮,汝则有大刑。皆当储峙汝糗糒之粮,使足食,无敢不相逮及,汝则有乏军兴之死刑。○峙,直里反。《尔雅》云:“具也。”糗,去九反,一音昌绍反。粮音良。糒音备。 
  “鲁人三郊三遂,峙乃桢干。甲戌,我惟筑,总诸国之兵,而但称鲁人。峙具桢干,道近也。题曰桢,旁曰干。言“三郊三遂”,明东郊距守不峙,甲戌日当筑攻敌垒距堙之属。○桢,徐音贞。干,工翰反。筑,陟六反。守,手又反。堙音因。无敢不供,汝则有无馀刑,非杀。峙具桢干,无敢不供。不供,汝则有无馀之刑。刑者非一也,然亦非杀汝。○供音恭。鲁人三郊三遂,峙乃刍茭,无敢不多,汝则有大刑。”郊遂多积刍茭,供军牛马。不多,汝则亦有乏军兴之大刑。○刍,初俱反,茭音交。 
  [疏]“马牛”至“常刑”○正义曰:马牛其有放佚,臣妾其有逋逃,汝无敢弃越垒伍而远求逐之。其有得逸马牛、逃臣妾,皆敬还复之,归于本主,我则商度汝功,赏赐汝。汝若弃越垒伍,远求逐马牛臣妾,及有得马牛臣妾不肯敬还复归本主者,汝则有常刑。”○传“马牛”至“曰妾”○正义曰:僖四年《左传》云:“唯是风马牛不相及也。贾逵云:“风,放也。牝牡相诱谓之风。”然则马牛风佚,因牝牡相逐而遂至放佚远去也。“逋”亦逃也。军士在军,当各守部署,止则有垒壁,行则有队伍,勿敢弃越垒伍而远求逐之。《周礼》太宰“以九职任万民”,“八曰臣妾,聚敛疏材”。僖十七年《左传》云,晋惠公之妻“梁嬴孕,过期。卜招父与其子卜之。其子曰:‘将生一男一女。’招曰:‘然。男为人臣,女为人妾。’”是“役人贱者男曰臣,女曰妾”也。古人或以妇女从军,故云“臣妾逋逃”也。○传“皆当”至“死刑”○正义曰:“峙”,具也。预贮米粟谓之“储峙”。郑众云:“糗,熬大豆及米也。”《说文》云:“糗,熬米麦也。”郑玄云:“糗,捣熬谷也。”谓熬米麦使熟,又捣之以为粉也。“糒”,干饭也。“糗糒”是行军之粮。皆当储峙汝糗糒之粮,使在军足食。“无敢不相逮及”,谓储粮少,不及众人,汝则有乏军兴之死刑。兴军征伐而有乏少,谓之“乏军兴”。今律:“乏军兴者斩。”○传“总诸”至“之属”○正义曰:指言“鲁人”,明更有他国之人。总诸国之兵,而但谓鲁人。峙具桢干,为道近故也。峙具桢干以拟筑之用。“题曰桢”,谓当墙两端者也。“旁曰干”,谓在墙两边者也。《释诂》云:“桢,干也。”舍人曰:“桢,正也,筑墙所立两木也。干所以当墙两边障土者。”“三郊三遂”谓鲁人三军。《周礼·司徒》万二千五百家为乡。《司马法》:“万二千五百人为军。”《小司徒》云:“凡起徒役,无过家一人。”是家出一人,一乡为一军。天子六军,出自六乡,则诸侯大国三军,亦当出自三乡也。《周礼》又云,万二千五百家为遂。《遂人职》云:“以岁时稽其人民,简其兵器,以起征役。”则六遂亦当出六军,乡为正,遂为副耳。郑众云:“六遂之地在王国百里之外。”然则王国百里为郊,乡在郊内,遂在郊外。《释地》云:“邑外谓之郊。”孙炎曰:“邑,国都也。设百里之国,去国十里为郊。”则诸侯之制,亦当乡在郊内,遂在郊外。此言“三郊三遂”者,“三郊”谓三乡也。盖使三乡之民,分在四郊之内,三遂之民,分在四郊之外,乡近于郊,故以郊言之。乡遂之民,分在国之四面,当有四郊四遂,惟言“三郊三遂”者,明东郊令留守,不令峙桢干也。上云“甲戌,我惟征徐戎”,此云“甲戌,我惟筑”,期以至日即筑,当筑攻敌之垒距堙之属。《兵法》:“攻城筑土为山,以窥望城内,谓之距堙。”襄六年《左传》云:“晏弱城东阳,而遂围莱。甲寅,堙之环城,傅于堞。”杜预云:“堞,女墙也。堙,土山也。周城为土山及女墙。”宣十五年《公羊传》楚子围宋,“使司马子反乘堙而窥宋城,宋华元亦乘堙而出见之”。何休云:“堙,距堙,上城具也。”是攻敌城垒必有距堙,知“筑”者,筑距堙之属也。○传“峙具”至“杀汝”○正义曰:上云“无敢不逮”,此云“无敢不供”,下云“无敢不多”,文异者,糗粮难备,不得偏少,故云“无敢不逮”;桢干易得,惟恐阙事,故云“无敢不供”;刍茭贱物,惟多为善,故云“无敢不多”,量事而为文也。“不供,汝则有无馀之刑”者,言刑者非一,谓合家尽刑之。王肃云:“汝则有无馀刑,父母妻子同产皆坐之,无遗免之者,故谓无馀之刑。然入于罪隶,亦不杀之。”郑玄云:“无馀刑非杀者,谓尽奴其妻子,不遗其种类,在军使给厮役,反则入于罪隶、舂槁,不杀之。”《周礼·司厉》云:“其奴,男子入于罪隶,女子入于舂槁。”郑玄云:“奴,从坐而没入县官者,男女同名。”郑众云:“输于罪隶、舂人、槁人之官也。”然不供桢干,虽是大罪,未应缘坐尽及家人,盖亦权以胁之,使勿犯耳。○“刍茭”○正义曰:郑云:“茭,干刍也。”   


  秦穆公伐郑,遣三帅帅师往伐之。○事见鲁僖公三十三年。三帅,谓孟明视、西乞术、白乙丙。帅,色类反,下注同。晋襄公帅师败诸崤,崤,晋要塞也。以其不假道,伐而败之,囚其三帅。○崤,户交反。塞,悉代反。假,工下反。还归,作《秦誓》。晋舍三帅,还归秦,穆公悔过作誓。 
  秦誓贪郑取败,悔而自誓。 
  [疏]“秦穆”至“秦誓”○正义曰:秦穆公使孟明视、西乞术、白乙丙三帅帅师伐郑,未至郑而还。晋襄公帅师败之于崤山,囚其三帅。后晋舍三帅,得还归于秦。秦穆公自悔己过,誓戒群臣。史录其誓辞,作《秦誓》。○传“遣三”至“伐之”○正义曰:《左传》僖三十年,晋文公与秦穆公围郑,郑使烛之武说秦伯,秦伯窃与郑人盟,使杞子、逢孙、扬孙戍之,乃还。三十二年,杞子自郑使告于秦曰:“郑人使我掌其北门之管,若潜师以,来国可得也。”穆公访诸蹇叔,蹇叔曰:“不可。”公辞焉。召孟明、西乞、白乙,使出师伐郑。是“遣三帅帅师往伐之”事也。序言“穆公伐郑”,嫌似穆公亲行,故辨之耳。○传“崤晋”至“三帅”○正义曰:杜预云:“殽在弘农渑池县西。”筑城守道谓之“塞”,言其要塞盗贼之路也。崤山险阨,是晋之要道关塞也。从秦向郑,路经晋之南境,于南河之南崤关而东适郑。《礼》征伐朝聘,过人之国,必遣使假道。晋以秦不假道,故伐之。《左传》僖三十二年,晋文公卒。三十三年,秦师及滑,郑商人弦高将市于周,遇之,矫郑伯之命以牛十二犒师。孟明曰:“郑有备矣,不可冀也。攻之不克,围之不继,吾其还也。”灭滑而还。晋先轸请伐秦师。襄公在丧,墨缞绖。夏四月,败秦师于殽,获百里孟明视、西乞术、白乙丙以归。是襄公亲自帅师伐而败之,囚其三帅也。《春秋》之例,君将不言“帅师”,举其重者。此言“襄公帅师”,依实为文,非彼例也。又《春秋》经书此事云:“晋人及羑戎败秦师于殽。”实是晋侯而书“晋人”者,杜预云:“晋侯讳背丧用兵,通以贱者告也。”是言晋人告鲁,不言晋侯亲行,而云大夫将兵。大夫贱,不合书名氏,故称“人”也。直言败秦师于殽,不言秦之将帅之名,亦讳背丧用兵,故言辞略也。○传“晋舍”至“作誓”○正义曰:《左传》又称,晋文公之夫人文嬴,秦女也,请三帅曰:“彼实构吾二君,寡君若得而食之,不厌,君何辱讨焉?使归就戮于秦,以逞寡君之志,若何?”公许之。秦伯素服郊次,向师而哭曰:“孤违蹇叔,以辱二三子,孤之罪也。不替孟明,孤之过也。”是晋舍三帅而得还,秦穆公于是悔过作誓。序言“还归”,谓三帅还也,嫌穆公身还,故辨之。《公羊传》说此事云:“四马只轮无反者。”《左传》称秦伯“向师而哭”,则师亦少有还者,  公曰:“嗟!我士,听无哗。誓其群臣,通称士也。予誓告汝总言之首。总言之本要。古人有言曰:‘民讫自若,是多盘。’言民之行己,尽用顺道,是多乐。称古人言,悔前不顺忠臣。○乐音洛。责人斯无难,惟受责俾如流,是惟艰哉!人之有非,以义责之,此无难也。若己有非,惟受人责,即改之如水流下,是惟艰哉。○俾,必尔反,下同。我心之忧,日月逾迈,若弗云来。言我心之忧,欲改过自新,如日月并行过,如不复云来,虽欲改悔,恐死及之,无所益。○复,扶又反。 
  [疏]“公曰”至“云来”○正义曰:穆公自悔伐郑,召集群臣而告之。公曰:“咨嗟!我之朝廷之士,听我告于汝,无得喧哗。我誓告汝众言之首,诰汝以言中之最要者。古人有言曰:‘民之行己,尽用顺道。是多乐。’言顺善事,则身大乐也。见他有非理,以义责之,此无难也。惟己有非理,受人之责,即能改之,使如水之流下,此事是惟难哉!”言己已往之前不受人言,故自悔也。“今我心忧,欲自改过自新,但日月益为疾行,如似不复云来,恐己老死不得改悔也”。○传“誓其”至“称士”○正义曰:“士”者,男子之大号,故群臣通称之。郑云:“誓其群臣,下及万民,独云士者,举中言之。”○传“言民”至“忠臣”○正义曰:“讫”,尽也。“自”,用。“若”,顺。“盘”,乐也。尽用顺道则有福,有福则身乐,故云“是多乐”也。“称古人言”者,悔前不用古人之言,不顺忠臣之谋故也。昔汉明帝问东平王刘苍云:“在家何者为乐?”对曰:“为善最乐。”是其用顺道则多乐。○传“言我”至“所益”○正义曰:“逾”,益。“迈”,行也。“员”即“云”也。言日月益为疾行,并皆过去,如似不复云来。畏其去而不复来,夜而不复明,言己年老,前途稍近,虽欲改悔,恐死及之,不得修改,身无所益也。王肃云:“年已衰老,恐命将终,日月遂往,若不云来,将不复见日月,虽欲改过,无所及益。自恨改过迟晚,深自咎责之辞。”

  惟古之谋人,则曰未就予忌。惟为我执古义之谋人,谓忠贤蹇叔等也,则曰未成我所欲,反忌之耳。○为,于伪反,下“为我谋”同。惟今之谋人,姑将以为亲。惟指今事为我所谋之人,我且将以为亲而用之。悔前违古从今,以取破败。 
  [疏]“惟古”至“为亲”○正义曰:此穆公自说己之前过。我欲伐郑之时,群臣共为谋计,惟为我执古义之谋人,我则曰未成我之所欲,反猜忌之。惟指今事为我所谋之人,我且将以为亲己而用之。悔前违古从今,自取破败也。其“古之谋人”,当谓忠贤之臣若蹇叔之等。“今之谋人”,劝穆公使伐郑者,盖谓杞子之类,国内亦当有此人。

  “虽则云然,尚猷询兹黄发,则罔所愆。言前虽则有云然之过,今我庶几以道谋此黄发贤老,则行事无所过矣。番番良士,旅力既愆,我尚有之。勇武番番之良士,虽众力已过老,我今庶几欲有此人而用之。○番音波。仡仡勇夫,射御不违,我尚不欲。仡仡壮勇之夫,虽射御不违,我庶几不欲用。自悔之至。○仡,许乞反。惟截截善谝言,俾君子易辞,我皇多有之,昧昧我思之。惟察察便巧善为辨佞之言,使君子回心易辞,我前多有之,以我昧昧思之不明故也。○截,才节反。马云:“辞语截削省要也。”谝音辨,徐敷连反,又甫浅反,马本作偏,云:“少也,辞约损明,大辨佞之人。”易,羊石反。昧音妹。如有一介臣,断断猗,无他伎,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如有束脩一介臣,断断猗然专一之臣,虽无他伎艺,其心休休焉乐善,其如是,则能有所容。言将任之。○介音界,马本作界,云:“一介,耿介,一心端悫者。”字又作个,音工佐反。断,丁乱反,又音短。猗,于绮反,又于宜反。技,其绮反,本亦作伎。他,本亦作它,吐何反。乐音洛。 
  [疏]“虽则”至“不欲”○正义曰:言我前事虽则有云然之过,我今庶几以道谋此黄发贤老,受用其言,则行事无所过也。番番然勇武之善士,虽众力既过老,而谋计深长,我庶几欲有此人而用之。仡仡然壮勇之夫,虽射御不有违失,而智虑浅近,我庶几不欲用之。自悔往前用壮勇之计失也。○“惟截截”至“有容”○正义曰:惟察察然便巧善为辩佞之言,能使君子回心易辞。我前大多有之,昧昧然我思之不明故也。如有一心耿介之臣,断断守善猗然,虽无他技艺,而其心乐善休休焉,其如是,则能有所含容。如此者,我将任用之。悔前用巧佞之人,今将任宽容善士也。○传“惟察”至“故也”○正义曰:“截截”犹“察察”,明辩便巧之意。“谝”犹辩也,由其便巧善为辩佞之言,使君子听之回心易辞。“皇”训大也,我前大多有之,谓杞子之等,及在国从己之人。以我昧昧而暗,思之不明,故有此辈在我侧也。○传“如有”至“任之”○正义曰:孔注《论语》,以“束脩”为“束带脩饰”,此亦当然。“一介”谓一心耿介。“断断”,守善之貌。“休休”,好善之意。如有束带脩饰,一心耿介,断断然守善猗然专一之臣,虽复无他技艺,休休焉好乐善道,其心行如是,则能有所含容。言得此人将任用之。“猗”者,足句之辞,不为义也。《礼记·太学》引此作“断断兮”,“猗”是“兮”之类,《诗》云“河水清且涟漪”是也。王肃云:“一介,耿介,一心端悫,断断守善之貌。无他技能,徒守善而已。休休,好善之貌。其如是,人能有所容忍小过,宽则得众。穆公疾技巧多端,故思断断无他技者。”  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是能容之。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乐,善之至也。人之美圣,其心好之,不啻如自其口出,心好之至也。是人必能容之。○好,呼报反。啻,失豉反。以保我子孙黎民,亦职有利哉!用此好技圣之人,安我子孙众人,亦主有利哉!言能兴国。 
  [疏]“人之”至“利哉”○正义曰:此说大贤之行也。大贤之人,见人之有技,如似己自有之。见人之有美善通圣者,其心爱好之,不啻如自其口出。爱彼美圣,口必称扬而荐达之,其心爱之,又甚于口,言其爱之至也。是人于民必能含容之。用此爱好技圣之人,安我子孙众民,则我子孙众民亦主有利益哉!言其能兴邦也。

  人之有技,冒疾以恶之。人之彦圣,而违之,俾不达。见人之有技艺,蔽冒疾害以恶之。人之美圣,而违背壅塞之,使不得上通。○冒,莫报反。恶,乌路反。背音佩。壅,于勇反。塞,先得反。是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孙黎民,亦曰殆哉!冒疾之人,是不能容人用之,不能安我子孙众人,亦曰危殆哉!○殆,唐在反。 
  [疏]“人之”至“殆哉”○正义曰:此说大佞之行也。大佞之人,见人之有技,蔽冒疾害以恶之。见人之有美善通圣者,而违背壅塞之,使不达于在上。是人之不能含容人也。用此疾恶技圣之人,不能安我子孙众民,则我子孙众民亦曰危殆哉!言其必乱邦也。○传“见人”至“上通”○正义曰:传以“冒”为覆冒之“冒”,谓蔽障掩盖之也。“疾”谓疾恶之,谓憎疾患害之也。见人之美善通圣而违背之,不从其言;壅塞之,使不得上通,皆是佞人害贤之行也。

  邦之杌陧,曰由一人。杌陧,不安,言危也。一人所任用,国之倾危,曰由所任不用贤。○杌,五骨反。陧,五结反,徐语折反。邦之荣怀,亦尚一人之庆。”国之光荣,为民所归,亦庶几其所任用贤之善也。穆公陈戒,背贤则危,用贤则荣,自誓改前过之意。 
  [疏]“邦之”至“之庆”○正义曰:既言贤佞行异,又言用之安否。邦之杌陧,危而不安,曰由所任一人之不贤也;邦之光荣,为民所归,亦庶几所任一人之有庆也。言国家用贤则荣,背贤则危,穆公自誓将改前过,用贤人者也。人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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