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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祖大师法宝坛经》被称为《坛经》的契嵩本。由仁宗至和年间(1054~1056)僧人契嵩改编。1卷10品,约2万余字。全称《六祖大师法宝坛经曹溪原本》,简称《曹溪原本》。也有认为是元僧人德异于元世祖至元二十七年(1290)的刊印本。 《法宝坛经》,唐慧能说,法海集记。现行本有四种:一、敦煌本,不分卷。原本是晚近在敦煌石室所发见的写本(现藏英国伦敦博物馆),大概是五代时所写,题作“《南宗顿教最上大乘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六祖惠能大师于韶州大梵寺施法坛经》一卷,兼受无相戒弘法弟子法海集记”。二、惠昕本,二卷。原本是晚近在日本京都堀川兴圣寺发见的复刻宋本,题作《六祖坛经》。此本原为宋邕州罗秀山惠进禅院沙门惠昕以古本文繁,于乾德五年(967)所改订,分二卷,十一门(宋晁公武《郡斋读书志》卷十六、元马端临《文献通考经籍考》卷五十四都著录此本,时已改作三卷十六门)。绍兴二十三年(1153)晁子健于蕲州刊行,后流传日本,经兴圣寺翻刻(同出于这一本系统的,还有金代泰和七年即1207年的高丽刻本)。三、德异本,即曹溪原本,不分卷,但开为十门,题作《六祖大师法宝坛经》。此本是元德异所刻古本(至元二十七年,即1290年刻于吴中休休禅庵,高丽有大德四年即1300年万恒翻刻本)。明成化七年(1471)此本又于曹溪重刻,万历元年(1573)李材(见罗)再刻,万历四十四年(1616)德清于庐山法云寺复刻,清顺治九年(1652)秀水王起隆等又据李材本校刻。四、宗宝本,不分卷,亦开为十门,是元风幡报恩光孝禅寺住持宗宝于至元二十八年(1291)所改编,题作《六祖大师法宝坛经》(此本以径山方册本为主,其明北藏本、清藏本均有增减)。宗宝自己有跋语说:“见三本不同,互有得失,其板亦已漫灭,因取其本校雠,讹者正之,略者详之,复增入弟子请益机缘,庶几学者得尽曹溪之旨。”(所增机缘,与曹溪原本文同,或即出于彼本。)上述《坛经》四本中,敦煌本卷末有记,乃是慧能门下法海的再传弟子悟真所传,而直接出自慧能门下的南阳慧忠(?~775),就已经有南方宗徒“把他《坛经》改换,添糅鄙谭,削除圣意”之说(见《景德传灯录》卷二十八《诸方广语》),所以在此本中,也不免有后人增益的部分。特别如针对神秀一系后来构成的“凝心入定”、“住心看净”等说法,那样严厉的指责以为大错,以为障道因缘,这似乎在慧能当时还不可能。因此,《坛经》中这类文字,显系后加,而应该加以鉴别。此外,如各代付法颂二十八祖说等亦系后加,可不待言。惠昕本据卷末所记,是悟真(此本以悟真为法海的三传)的弟子圆会所传,而经过惠昕自己的加工,所以此本与敦煌本对校,有详略。文质的不同,特别如关于弘忍传法的一段记载,远较敦煌本为踵事增华,此外禅家盛传的故实及语句,如“轮刀上阵亦得见性、迷时师度悟了自度、非幡动风动人心自动”等,也都始见于此本而为敦煌本所无。曹溪本卷末无关于师资授受的记载,不悉为何人所传,但从其内容看,似乎也是拿一种古本(或即惠昕本的原本未经删节的)做蓝本,或增或减并加以改编的。其中最突出的地方,即是后世公认为慧能直系的青原行思、南岳怀让等,原来见于敦煌惠昕两本的,此本却有他们的机缘,由此推测,此本当与行思、怀让两系传本有关。此外禅家盛传的故实及语句,如“米熟欠筛、衣止勿传”,“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但吃肉边菜、诸佛妙理非关文字”乃至“叶落归根”、“来时无口”等,也大都出于此本而为敦煌、惠昕两本所无。宗宝本以窜易、颠倒、增减、删改为世诟病。首先作这样批判的,是校刻曹溪原本的王起隆,他说:“宗宝之于《坛经》,……更窜标目,割裂文义,颠倒段落,删改字句”。并且举了许多的实例,肆意诋诃(见《重锓曹溪原本法宝坛经缘起》)。但将此本与曹溪本对校,除标题的文字有出入并有四字、二字的不同之外,其段落移动、字句增删只占全书的小部分,而从全文的义理上看,大体是和曹溪本相符的。除上述四本外,据旧传有关《坛经》的文献,还有一些异本,如宋契嵩(1007~1072)自称得到曹溪古本据以校刻的三卷本(已佚),即其一种。总之,《坛经》是屡经增减窜改的,原来如何,已难推想。不过后世南宗禅徒公认本书的价值,南宗各家的思想也确实和它脉络贯通。所以依敦煌本和余本共同的部分来略说其内容,还是需要的。 《坛经》的主要部分,在说摩诃般若法。禅宗的禅,特别是道信以来的东山法门即是以般若为其旨归。到了慧能,更把这种思想发展成一种“一超直入”的顿教。他揭出“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途径,即是修“般若行”。他说:“菩提、般若之知,世人本自有之,即缘心迷,不能自悟,须求大善知识示道见性。”“愚人智人佛性本亦无差别,只缘迷悟,迷即为愚,悟即成智。”又说:“汝若不得自悟,当起般若观照,刹那间忘念俱灭,即是自真正善知识,一悟即至佛地。自性心地,以智慧观照,内外照彻,识自本心。若识本心,即是解脱。既得解脱,即是般若三昧。”但《坛经》所说般若的涵义,和一般教家略有不同,如《经》说:“‘摩诃’者是大,心量广大,犹如虚空。……虚空能含日月星辰、大地山河。一切草木、恶人善人、恶法善法、天堂地狱,尽在空中。世人性空,亦复如是。” 時,大師至寶林,韶州韋刺史與官僚,入山請師;出於城中大梵寺講堂,為眾開緣說法。師升座次,刺史官僚三十餘人、儒宗學士二十餘人、僧尼道俗一千餘人,同時作禮,願聞法要。大師告眾曰:「善知識!菩提自性,本自清淨,但用此心,直了成佛。善知識!且聽惠能行由得法事意。」 惠能嚴父,本貫范陽,左降流于嶺南,作新州百姓;此身不幸,父又早亡,老母孤遺,移來南海;艱辛貧乏,於市賣柴。 時,有一客買柴,使令送至客店;客收去,惠能得錢,卻出門外,見一客誦經。惠能一聞經語,心即開悟,遂問: 「客誦何經?」 客曰:「金剛經。」 復問:「從何所來,持此經典?」 客云:「我從嶄州黃梅縣東禪寺來。其寺是五祖忍大師在彼主化,門人一千有餘;我到彼中禮拜,聽受此經。大師常勸僧俗,但持金剛經,即自見性,直了成佛。」 「惠能聞說,宿昔有緣,乃蒙一客,取銀十兩與惠能,令充老母衣糧,教便往黃梅參禮五祖。」 「惠能安置母畢,即便辭違,不經三十餘日,便至黃梅,禮拜五祖。」 祖問曰:「汝何方人。欲求何物?」 惠能對曰:「弟子是嶺南新州百姓,遠來禮師,惟求作佛,不求餘物。」 祖言:「汝是嶺南人,又是獦獠,若為堪作佛?」 惠能曰:「人雖有南北,佛性本無南北;獦獠身與和尚不同,佛性有何差別?」 五祖更欲與語,且見徒眾總在左右,乃令隨眾作務。 惠能曰:「惠能啟和尚,弟子自心,常生智慧,不離自性,即是福田。未審和尚教作何務?」 祖云:「這獦獠根性大利,汝更勿言,看槽廠去。」 惠能退至後院,有一行者,差惠能破柴踏碓。 八月餘日,祖一日忽見惠能曰:「吾思汝之見可用,恐有惡人害汝,遂不與汝言,汝知之否?」 惠能曰:「弟子亦知師意,不敢行至當前,令人不覺。」 祖一日喚諸門人總來:「吾向汝說,世人生死事大,汝等終日只求福田,不求出離生死苦海,自性若迷,福何可救?汝等各去自看智慧,取自本心般若之性,各作一偈,來呈吾看。若悟大意,付汝衣法,為第六代祖。火急速去,不得遲滯;思量即不中用,見性之人,言下須見,若如此者,輪刀上陣,亦得見之。」 眾得處分,退而遞相謂曰:「我等眾人,不須澄心用意作偈,將呈和尚,有何所益?神秀上座,現為教授師,必是他得。我輩設作偈頌,枉用心力。」 諸人聞語,總皆息心,咸言:「我等已後依止秀師,何煩作偈?」 神秀思惟:「諸人不呈偈者,為我與他為教授師,我須作偈,將呈和尚,若不呈偈,和尚如何知我心中凡解深淺? 我呈偈意,求法即善,覓祖即惡,卻同凡心,奪其聖位奚別?若不呈偈,終不待法。大難大難!」 五祖堂前,有步廊三間,擬請供奉盧珍,畫楞伽變相,及五祖血圖,流傳供養。神秀作偈成已,數度欲呈,行至堂前,心中恍惚,遍身汗流,擬呈不得;前後經四日,一十三度呈偈不得。秀乃思惟:「不如向廊下書著,從他和尚看見。忽若道好,即出禮拜,云是秀作;若道不堪,枉向小中數年,受人禮拜,更修何道?」 是夜三更,不使人知,自執燈,書偈於南廊壁間,呈心所見。偈曰: 「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 秀書偈了,便卻歸房,人總不知。秀復思惟:「五祖明日見偈歡喜,即我與法有緣;若言不堪,自是我迷,宿業障重,不合得法。」聖意難測,房中思想,坐臥不安,直至五更。 祖已知神秀入門未得,不見自性。天明,祖喚盧供奉來,向南廊壁問,繪畫圖相,忽見其偈,報言:「供奉卻不用畫,勞爾遠水。經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但留此偈,與人誦持,依此偈修。免墮惡道,依此偈修,有大利益。」 令門人炷香禮敬,盡誦此偈,即得見性,門人誦偈,皆歎善哉。 祖,三更喚秀入堂,問曰:「偈是汝作否?」秀言:「實是秀作,不敢妄求祖位,望和尚慈悲,看弟子有少會慧否?」 祖曰:「汝作此偈,未見本性,只到門外,未入門內。 如此見解,覓無上菩提,了不可得;無上菩提,須得言下識自本心,凡自本性,不生不滅。於一切時中,念念自凡,萬法無滯,一其勿一其,萬境白如如。如如之心,印是其實,若如是見,即是無上菩提之自性也。汝且去,一兩日思惟,更作一偈,將來吾看;汝偈若入得門,付汝衣法。」 神秀作禮而出。又經數日,作偈不成,心中恍惚,神思不安,猶如夢中,行坐不樂。 一復兩日,有一童子於碓坊過,唱誦其偈;惠能一聞,便知此偈未見本性,雖未蒙教授,早識大意。遂問童子曰: 「誦者何偈?」童子曰:「爾這獦獦不知,大師言,世人生死事大,欲得傳付衣法,令門人作偈來看。若悟大意,即付衣法為第六祖。神秀上座,於南廊壁上,書無相偈,大師令人皆誦,依此偈修,免墮惡道;依此偈修,有大利益。」 惠能曰:「上人!我此踏碓,八箇餘月,未曾行到堂前,望上人引至偈前禮拜。」 童子引至偈前禮拜,惠能曰:「惠能不識字,請上人為讀。」 時,有江州別駕,姓張名日用,便高聲讀。惠能聞己,遂言:「亦有一偈,望別駕為書。」 別駕言:「汝亦作偈,其事希有!」 惠能向別駕言:「欲學無上菩提,不得輕於初學。下下人有上上智,上上人有沒意智。」 別駕言:「汝但誦偈,吾為汝書。汝若得法,先須度吾,勿忘此言。」 惠能偈曰: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書此偈已,徒眾總驚,無不嗟訝,各相謂言:「奇哉! 不得以貌取人,何得多時,使他肉身菩薩。」 祖見眾人驚怪,恐人損害,遂將鞋擦了偈,曰:「亦未見性。」眾以為然。 次日,祖潛至碓坊,見能腰石舂米,語曰:「求道之人,當如是乎?」乃問曰:「米熟也未?」 惠能曰:「米熟久矣,猶欠篩在。」 祖以杖擊碓三下而去。惠能即會祖意,三鼓入室;祖以袈裟遮圍,不令人見,為說金剛經。至「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惠能言下大悟,一切萬法,不離自性。 遂啟祖言:「何期自性,本自清淨;何期自性,本不生滅;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無動搖;何期自性,能生萬法。」 祖知悟本性,謂惠能曰:「不識本心,學法無益;若識自本心,見自本性,即名丈夫、天人師、佛。」 三更受法,人盡不知,便傳頓教及衣缽。云:「汝為第六代祖,善自護念,廣度有情,流布將來,無令斷絕。聽吾偈曰: 「有情水下種,因地果還生,無情亦無種,無性亦無生。」 祖復曰:「昔達磨大師,初來此土,人未之信,故傳此衣,以為信體,代代相承。法則以心傳心,皆令自悟自解。 自古,佛佛惟傳本體,師師密付本心;衣為爭端,止汝勿傳。若傳此衣,命如懸絲,汝須速去,恐人害汝。」 惠能啟曰:「向甚處去?」 祖云:「逢懷則止,遇會則藏。」 三更,領得衣缽,五祖送至九江驛,祖令上船,惠能隨即把艣。 祖云:「合是吾渡汝。」 惠能云:「迷時師度,悟了自度;度名雖一,用處不同。惠能生在邊才,語音不正,蒙師付法!今已得悟,只合向性自度。」 祖云:「如是,如是。以後佛法,由汝大行矣。汝今好去,努力向南,不宜速說,佛法難起。」 惠能辭違祖已,發足南行,兩月中間,至大庾嶺逐後數百人來,欲奪衣缽。一僧俗姓陳,名惠明,先是四品將軍,性行麤燥,極意參尋,為眾人先,趨及惠能。惠能擲下衣缽,隱草莽中。惠明至,提不動,乃喚云:「行者!行者!我為法來,不為衣來。」 惠能遂出,坐盤石上。惠明作禮云:「望行者為我說法。」惠能曰:「汝既為法而來,可屏息諸緣,勿生一念,吾為汝說。」 明良久,惠能曰:「不思善,不思惡,正與麼時,那個是明上座本來面目?」 惠明言下大悟。復問云:「上來密語密意外,還更有密意否?」惠能云:「與汝說者,即非密也。汝若返照,密在汝邊。」 明曰:「惠明雖在黃梅,實未省自己面目,今蒙指示,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今行者,即惠明師也。」 惠能曰:「汝若如是,吾與汝同師黃梅,善自護持。」 明又問:「惠明今後向甚處去?」 惠能曰:「逢袁則止,遇蒙則居。」 明禮辭。 惠能後至曹溪,又被惡人尋逐,乃於四會,避難獵人隊中,凡經一十五載,時與獵人隨宜說法。獵人常令守網,每見生命,盡放之。每至飯時,以菜寄煮肉鍋。或問,則對曰:「但喫肉邊菜。」 一日思惟:「時當弘法,不可終避。」遂出至廣州法性寺;值印宗法師,講涅槃經。因二僧論風幡義,一曰風動,一曰幡動,議論不已。 惠能進曰:「不是風動,不是幡動,仁者心動。」 一眾駭然,印宗延至上席,徵詰奧義,見惠能言簡理當,不由文字。 宗云:「行者定非常人,久聞黃梅衣法南來,莫是行者否?」 惠能曰:「不敢!」 宗於是作禮,告請傳來衣缽,出示大眾。 宗復問曰:「黃梅付囑?如何指授?」 惠能曰:「指授即無,惟論見性,不論禪定解脫。」 宗曰:「何不論禪定解脫?」 謂曰:「為是二法,不是佛法,佛法是不二之法。」 宗又問:「如何是佛法不二之法?」 惠能曰:「法師講涅槃經,明佛性是佛法不二之法。如高貴德王菩薩白佛言:「犯四重禁,作五逆罪,及一闡提等,當斷善根佛性否?」佛言:「善根有二:一者常,二者無常;佛性非常非無常,是故不斷,名為不二。」一者善,二者不善;佛性非善非不善,是名不二。蘊之與界,凡夫見二,智者了達其性無二;無二之性,即是佛性。」 印宗聞說,歡喜合掌,言:「某甲講經,猶如瓦礫;仁者論義,猶如其金。」 於是為惠能剃髮,願事為師。 「惠能遂於菩提樹下,開東山法門。惠能於東山得法,辛苦受盡,命似懸絲,今日得與史君官僚僧尼道俗同此一會,莫非累劫之緣?亦是過去生中,供養諸佛,同種善根,方始得聞如上頓教得法之因。教是先聖所傳,不是惠能自智。 願聞先聖教者,各令淨心。聞了,各自除疑,如先代聖人無別。 一眾聞法,歡喜作禮而退。 次日,韋使君請益。師陞坐,告大眾曰:「總淨心念摩訶般若波羅蜜多。」復云:「善知識,菩提般若之智,世人本自有之,只緣心迷,不能自悟,須假大善知識,示導見性。當知愚人智人,佛性本無差別,只緣迷悟不同,所以有愚有智。吾今為說「摩訶般若波羅蜜」法,使汝等各得智慧。志心諦聽,吾為汝說── 善知識,世人終日口念般若,不識自性般若;猶如說食不飽,口但說空,萬劫不得見性,終無有益。善知識,「摩訶般若波羅蜜」是梵語,此言大智慧到彼岸。此須心行,不在口念。口念心不行,如幻如化,如露如電。口念心行,則心口相應,本性是佛,離性無別佛。 何名「摩訶」?「摩訶」是大。心量廣大,猶如虛空,無有邊畔,亦無方圓大小,亦非青黃赤白,亦無上下長短,亦無瞋無喜,無是無非,無善無惡,無有頭尾。諸佛剎土,盡同虛空。世人妙性本空,無有一法可得;自性真空,亦復如是。 善知識,莫聞吾說空,便即著空。第一莫著空,若空心靜坐,即著無記空。善知識,世界虛空,能含萬物色像。日月星宿,山河大地、泉源溪澗、草木叢林、惡人善人、惡法善法、天堂地獄、一切大海、須瀰諸山、總在空中;世人性空,亦復如是。 善知識,自性能含萬法是大,萬法在諸人性中。若見一切人惡之與善,盡皆不取不捨,亦不染著,心如虛空名之為大,故約「摩訶」。善知識,迷人口說,智者心行,又有迷人,空心靜坐,百無所思,自稱為大;此一輩人,不可與語,為邪見故。 善知識,心量廣大,遍周法界;用了即了了分明,應用便知一切。一切即一,一即一切;來去自由,心體無滯,即是般若。 善知識,一切般若智,皆從自性而生,不從外入,莫錯用意,名為真行性自用。一真一切真。心量大事,不行小道。口莫終日說空,心中不修此行;恰似凡人,自稱國王,終不可得,非吾弟子。 善知識,何名「般若」?「般若者,唐言智慧也。」一切處所,一切時中,念念不愚,常行智慧,即是般若行。一念愚,即般若絕;一念智,即般若生。世人愚迷,不見般若;口說般若,心中常愚。常自言我修般若,念念說空,不識真空。般若無形相,智慧心即是。若作如是解,即名般若智。 何名「波羅蜜」?此是西國語,唐言到彼岸,解義離生滅。著境生滅起,如水有波浪,即名於此岸,離境無生滅,如水常流通,即名為彼岸,故號「波羅蜜」。 善知識,迷人口念,當念之時,有妄有非。念念若行,是名真性。悟此法者,是般若法;修此行者,是般若行;不修即凡。一念修行,自身等佛。 善知識,凡夫即佛,煩惱即菩提。前念迷,即凡夫;後念悟,即佛。 前念著境,即煩惱;後念離境,即菩提。 善知識,「摩訶般若波羅蜜」,最尊最上最第一,無住無往亦無來,三世諸佛從中出。當用大智慧,打破五蘊煩惱塵勞。如此修行,定成佛道,變三毒為戒定慧。 善知識,我此法門,從一般若,生八萬四千智慧。何以故?為世人有八萬四千塵勞。若無塵勞,智慧常現,不離自性。悟此法者,即是無念、無憶、無著。不起誑妄,用自真如性,以智慧觀照;於一切法,不取不捨。即是見性成佛道。 善知識,若欲入甚深法界,及般若三昧者,須修般若行。持誦《金剛般若經》即得見性,當知此經功德無量無邊,經中分明讚嘆,莫能具說。此法門是最上乘,為大智人說,為上根人說;小智小根人聞,心生不信。何以故?譬如天龍下雨於閻浮提,城邑聚落,悉皆漂流,如漂草葉;若雨大海,不增不減。若大乘人,若最上乘人,聞說《金剛經》,心開悟解故,知本性自有般若之智,自用智慧,常觀照故,不假文字。譬如雨水,不從天有,元是龍能興致,令一切眾生,一切草木,有情無情,悉皆蒙潤,百川眾流,卻入大海,合為一體。眾生本性般若之智,亦復如是。 善知識,小根之人,聞此頓教,猶如草木,根性小者,若被大雨,悉皆自倒,不能增長。小根之人,亦復如是。元有般若之智,與大智人更無差別。因何聞法不自開悟?緣邪見障重,煩惱根生。猶如大雲覆蓋於日,不得風吹,日光不現。般若之智亦無大小,為一切眾生自心迷悟不同。迷心外見,修行覓佛,未悟自性,即是小根;若開悟頓教,不執外修,但於自心常起正見,煩惱塵勞,常不能染,即是見性。善知識,內外不住,去來自由,能除執心,通達無礙,能修此行,與《般若經》本無差別。 善知識,一切修多羅及諸文字、大小二乘、十二部經,皆因人置。因智慧性,方能建立。若無世人,一切萬法本自不有,故知萬法本自人興;一切經書,因人說有。緣其人中,有愚有智;愚為小人,智為大人;愚者問於智人,智者為愚人說法;愚人忽然悟解心開,即與智人無別。 善知識,不悟,即佛是眾生;一念悟時,眾生是佛。故知萬法盡在自心,何不從心中頓見真如本性?《菩薩戒經》云:「我本元自性清淨,若識自心見性,皆成佛道」《淨名經》云:「即時豁然,還得本心」。 善知識,我於忍和尚處,一聞言下便開悟,頓見真如本性。是以將此教法流行,令學道者頓悟菩提,各自觀心,自見本性。若自不悟,需覓大善知識,解最上乘法者,直示正路,是善知識有大因緣。所謂化導令得見性,一切善法,因善知識能發起故。三世諸佛、十二部經,在人性中本自具有,不能自悟,須求善知識指示方見;若自悟者,不假外求。 若一向執謂須他善知識望得解脫者,無有是處。何以故?自心內有知識自悟,若起邪迷,妄念顛倒,外善知識雖有教授,救不可得;若起真正般若觀照,一剎那間,妄念俱滅。若識自性,一悟即至佛地。 善知識,智慧觀照,內外明徹,識自本心。若識本心,即本解脫;若得解脫,即是般若三昧;般若三昧即是無念。何名無念?若見一切法,心不染著,是為無念。用即[偏]一切處,亦不著一切處;但淨本心,使六識出六門,於六塵中,無染無雜,來去自由,通用無滯,即是般若三昧。自在解脫,名無念行。若百物不思,當令念絕,即是法縛,即名邊見。 善知識,悟無念法者,萬法盡通;悟無念法者,見諸佛境界;悟無念法者,至佛地位。善知識,後代得吾法者,將此頓教法們,於同見同行,發願受持,如事佛故,終身而不退者,定入聖位。然須傳授從上以來默傳分付,不得匿其正法;若不同見同行,在別法中,不得傳付。損彼前人,究竟無益。恐愚人不解,謗此法門,百劫千生,斷佛種性。善知識,吾有一無向頌,各須頌取,在家出家,但依此修;若不自修,惟記吾言,亦無有益。聽吾頌曰: 說通即心通如日處虛空為傳見法性出世破邪宗 法即無頓漸迷悟有遲疾只此見性門愚人不可悉 說即雖萬般合理還歸一煩惱暗宅中常須生慧日 邪來煩惱至正來煩惱除邪正俱不用清淨至無餘 菩提本自性起心即是妄淨心在妄中但正無三障 世人若修道一切盡不妨常自見己過與道即相當 色類自有道各不相妨惱離道別覓道終生不見道 波波度一生到頭還自懊欲得見真道行正即是道 若真修道人不見世間過若見他人非自非卻是左 他非我不非我非自有過但自卻非心打除煩惱破 憎愛不關心長伸兩腳臥欲擬化他人自須有方便 勿令彼有疑即是自性現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 離世覓菩提恰如求兔角正見名出世邪見名世間 邪正盡打卻菩提性宛然此頌是頓教亦名大法船 迷聞經累劫悟則剎那間 師復曰:「今於大梵寺說此頓教,普願法界眾生,言下見性成佛」 時韋使君與官僚道俗,聞師所說,無不省悟。一時作禮,皆嘆善哉!何期嶺南有佛出世。 ****系統難字[偏]原作[彳扁]**** 一日,韋刺史為師設大會齋。齋訖,剌丈請師升座,同官僚士庶,肅容再拜,問曰:「弟子聞和尚說法,實不可思議,今有少疑,願大慈悲,特為解說。」 師曰:「有疑即問,吾當為說。」 韋公曰:「和尚所說,可不是達摩大師宗旨乎?」 師曰:「是。」 公曰:「弟子聞達摩初化梁武帝,帝問云:「朕一生造寺度僧,布施設齋,有何功德?」達摩言:「實無功德。」弟子未達此理,願和尚為說。」 師曰:「實無功德,勿疑先聖之言。武帝心邪,不知正法,造寺度僧,布施設齋,名為求福,不可將福便為功德。功德在法身中,不在修福。」 師又曰:「凡性是功,平等是德;念念無滯,常見本性其實妙用,名為功德。內心謙下是功,外行於禮是德;自性建立萬法是功,心體離念是德;不離自性是功,應用無染是德;若覓功德法身,但依此作,是真功德。若修功德之人,心即不輕,常行普敬,心常輕人,吾我不斷即自無功;自性虛妄不實,即自無德;為吾我自大,常輕一切故。善知識!念念無間是功,心行平直是德;自修性是功,自修身是德。善知識!功德須自性內見,不是布施供養之所求也。是以福德與功德別,武帝不識其理,非我祖師有過。」 刺史又問曰:「弟子常見僧俗念阿彌陀佛,願生西方;請和尚說,得生彼否?願為破疑。」 師言:「使君善聽,惠能與說。世尊在舍衛城中,說西方引化,經文分明去此不遠。若論相說里數有十萬八千,即身中十惡八邪,便是說遠。說遠,為其下根;說近,為其上智。人有兩種,法無兩般;迷悟有味,見有遲疾。迷人念佛,求生於彼;悟人自淨其心。所以佛言:「隨其心淨,即佛土淨。」使君東方人,但心淨即無罪;雖西方人,心不淨亦有愆。東方人造罪,念佛求生西方;西方人造罪,念佛求生何國?凡愚不了自性,不識身中淨土,願東願西,悟人在處一般。所以佛言:「隨所住處,恆安樂。」使君心地,但無不善,西方去此不遙;若懷不善之心,念佛往生難到。」 「今勸善知識,先除十惡,即行十萬;後除八邪,乃過八千。念念見性,常行十直,到如彈指,便親彌陀。使君但行十善,何須更願往生?不斷十惡之心,仃佛印水迎請?若悟無生頓法,見西才只在剎那;不悟,念佛求生,路遙如何得達?惠能與諸人移西方如剎那間,目前便見,各願見否?」 眾皆頂禮云:「若此處見,何須更願往生?願和尚慈悲,便現西方,普令得見。」 師言:「大眾!世人自色身是城,眼耳鼻舌是門;外有五門,內有意門;心是地,性是王;王居心地上。性在,王在;性去,王無。性在,身心存;性去,身心壞。佛向性中作,莫向身外求。自性迷,即是眾生;自性覺,即是佛。慈悲,即是觀音;喜捨,名為勢至。能淨,即釋迦;平直,即彌陀。人我是須彌,邪心是海水,煩惱是波浪,毒害是惡龍,虛妄是鬼神,塵勞是魚鼇,貪瞋是地獄,愚癡是畜生。」 「善知識!常行十善,天堂便至,除人我,須彌倒;去邪心,海水竭;煩惱無,波浪滅;毒害忘,魚龍絕。自心地上,覺性如來,放大光明,外照六門清淨,能破六欲諸天。自性內照,三毒即除,地獄等罪,一時消滅,內外明徹,不異西方。不作此修,如何到彼?」 大眾聞說,了然凡性,悉皆禮拜,俱歎善哉!唱言:「普願法界眾生,聞者一時悟解。」 師言:「善知識!若欲修行,在家亦得,不由在寺。在家能行,如東才人心善;在寺不修,如西才人心惡,但心清淨,即是自性西方。」 韋公又問:「在家如何修行,願為教授。」 師言:「吾與大眾,作無相頌,但依此修,常與吾同處無別。若不作此修,剃髮出家,於道何益?頌曰: 「心平何勞持戒?行直何用修禪? 恩則親養父母,義則上下相憐。 讓則尊卑和睦,忍則眾惡無喧。 若能鎖木出火,淤泥定生紅蓮。 苦口的是良藥,逆耳必是忠言。 改過必生智慧,護短心內非賢。 日用常行饒益,成道非由施錢。 菩提只向心見,何勞向什求玄? 聽說依此修行,天堂只在目前。」 師復曰:「善知識!總須依偈修行,見取自性,直成佛道。法不相待,眾人且散,吾歸曹溪,眾若有疑,卻來相問。」 時,刺丈官僚,在會善男信女,各得開悟,信受奉行。 師示眾云:「善知識!我此法門,以定慧為本,大眾勿迷。言定慧別,定慧一體,不是二;定是慧體,慧是定用,即慧之時定在慧,即定之時慧在定。若識此義,即是定慧等學。諸學道人,莫言先定發慧,先慧發定各別。作此見者,法有二相,口說善語,心中不善,空有定慧,定慧不等;若心口俱善,內外一種,定慧即等。」 「自悟修行,不在於諍;若諍先後,即同迷人。不斷勝負,卻增我法,不離四相。善知識!定慧猶如何等?猶如燈光。有燈即光,無燈即暗;燈是光之體,光是燈之用。名雖有二,體本同一。此定慧法,亦復如走。」 師示眾云:「善知識!一行三昧者,於一切處,行、住、坐、臥,常行一直心是也。如淨名經云:「直心是道場,直心是淨土。」莫心行諂曲,口但說直,口說一行三昧,不行直心;但行直心,於一切法,勿有執著。迷人著法相,執一行三昧。直言坐不動,妄不起,心即是一行三昧。作此解者。即同無情,卻是障道因緣。」 師示眾云:「善知識!道須通流,何以卻滯?心不住法,道即通流;心若住法,名為自縛。若言坐不動,是只如舍利弗宴坐林中,卻被維摩誥訶。善知識!又有人教坐,看心觀靜,不動不起,從此置功,迷人不會,便執成顛。如此者眾,如是相教,故知大錯。」 師示眾云:「善知識!本來正教,無有頓漸,人性自有利鈍。迷人漸契,悟人頓修,自識本心,自見本性,即無差利,所以立頓漸之假名。 「善知識!我此法門,從上以來,先立無念為宗,無相為體,無住為本。無相者:於相而離相;無念者:於念而無念;無住者:人之本性,於世間善惡好醜,乃至冤之與親,言語觸刺欺爭之時,並將為空,不思酬害,念念之中,不思前境。若前念、今念、後念,念念相續不斷,名為繫縛。於諸法上,念念不住,即無縛也。此是以無住為本。」 「善知識!外離一切相,名為無相;能離於相,即法體清淨;此是以無相為體。」 「善知識!於諸境上心不染,曰無念;於自念上常離諸境,不於境上生心。若只百物不思,念盡除卻,一念絕即死,別處受生,是為大錯。學道者思之。若不識法意,自錯猶可,更勸他人,自迷不見,又謗佛經;所以立無念為宗。」 「善知識!云何立無念為宗?只緣口說見性,迷人於境上有念,念上便起邪見,一切塵勞妄想,從此而生。自性本無一法可得;若有所得,妄說禍福,即是塵勞邪見。故此法門,立無念為宗。」 「善知識!無者無何事?念者念何物?無者:無二相,無諸塵勞之心;念者,念其如本性。真如即是念之體,念即是真如之用。真如自性起念,非眼耳鼻舌能念,其如有性,所以起念;真如若無,眼耳色聲,當時即壞。」 「善知識!真如自性起念,六根雖有見聞覺知,不染萬境,而真性常自在。故經云:「能善分別諸法相,於第一義而不動。」」 師示眾云:「此門坐禪,元不著心,亦不著淨,亦不是不動。若言著心,心元是妄,知心如幻,故無所著也。若言著淨,人性本淨,由妄念故,蓋覆真如,但無妄想,性自清淨。起心著淨,卻生淨妄,妄無處所,著者是妄。淨無形相,卻立淨相,言是工夫;作此見者,障自本性,卻被淨縛。」 「善知識!若修不動者,但見一切人時,不見人之是非善惡過患,即是自性不動。善知識!迷人身雖不動,開口便說他人是非長短好惡,與道違背;若著心著淨,即障道也。」 師示眾云:「善知識!何名坐禪?此法門中,無障無礙,外於一切善惡境界,心念不起,名為坐;內見自性不動,名為禪。」 「善知識!何名禪定?外離相為禪;內不亂為定。外若著相,內心即亂;外若離相,心即不亂。本性自淨自定,只為見境思境即亂。若見諸境心不亂者,是真定也。」 「善知識!外離相即禪,內不亂即定;外禪內定,是為禪定。菩薩戒經云:「我本性元自清淨。」善知識!於念念中,自見本性清淨,自修自行,自成佛道。」 時,大師見廣韶洎四方士庶,駢集山中聽法,於是升座告眾曰:「來!諸善知識!此事須從自性中起。於一切時,念念自淨其心,自修自行,見自己法身,見自心佛,自度、自戒,始得不假到此。既從遠來,一會于此,皆共有緣,今可各各胡跪,先為傳自性五分法身香,次授無相懺悔。」 眾胡跪。 師曰:「一、戒香:即自心中無非、無惡、無嫉妒、無貪瞋、無劫害,名戒香。 二、定香:即親諸善惡境相,自心不亂,名定香。 三、慧香:自心無礙,常以智慧,觀照自性,不造諸惡,雖修眾善,心不執著,敬上念下,矜恤孤貧,名慧香。 四、解脫香:即自心無所攀緣,不思善,不思惡,自在無礙,名解脫香。 五、解脫知見香:自心既無所攀緣、善惡,不可沉空守寂,即須廣學多聞,識自本心,達諸佛理,和光接物,無我、無人,直至菩提,真性不易,名解脫知見香。」 「善知識!此香各自內薰,莫向外覓。令與汝等授無相懺悔,滅三世罪,令得三業清淨。善知識!各隨語,一時道: 「弟子等從前念、今念及後念,念念不被愚迷染;從前所有惡業愚迷等罪,悉皆懺悔,願一時消滅,永不復起。弟子等從前念、今念及後念,念念不被憍誑染;從前所有惡業憍誑等罪,悉皆懺悔,願一時消滅,永不復起。弟子等從前念、今念及後念,念念不被嫉妒染;從前所有惡業嫉妒等罪,悉皆懺悔,願一時消滅,永不復起。」」 「善知識!已上是為無相懺悔。云何名懺?云何名悔?懺者:懺其前衍;從前所有惡業、愚迷、憍誑、嫉妒等罪,悉皆盡懺,永不復起,是名為懺。悔者:悔其後過;從今已後,所有惡業、愚迷、憍誑、嫉妒等罪,今已覺悟,悉皆永斷,更不復作,是名為悔,故稱懺悔。凡夫愚迷,只知懺其前衍,不知悔其後過。以不悔故,前衍不滅,後過又生。前衍既不滅,後過復又生,何名懺悔?」 「善知識!既懺悔已,與善知識發四弘誓願,各須用心正聽: 自心眾生無邊誓願度,自心煩惱無邊誓願斷,自性法門無盡誓願學,自性無上佛道誓願成。」 「善知識!大家豈不道,眾生無邊誓願度?怎麼道,且不是惠能度。善知識!心中眾生,所謂邪迷心、誑妄心、不善心、嫉妒心、惡毒心,如是等心,盡是眾生,各須自性自度,是名真度。」 「何名自性自度?即自心中邪見、煩惱、愚癡、眾生,將正見度。既有正見,使般若智打破愚癡迷妄眾生,各各自度。邪來正度,迷來悟度,愚來智度,惡來善度;如是度者,名為真度。」 「又,煩惱無邊誓願斷,將自性般若智,除卻虛妄思想心是也。又,法門無盡誓願學,須自見性,常行正法,是名真學。又,無上佛道誓願成,既常能下心行於真正,離迷、離覺,常生般若,除真、除妄,即見佛性,即言下佛道成。常念修行是願力法。善知識!今發四弘願了,更與善知識授無相三歸依戒。」 「善知識!歸依覺,兩足尊;歸依正,離欲尊;歸依淨,眾中尊。從今日起,稱覺為師,更不歸依邪魔外道。以自性三寶,常自證明,勸善知識,歸依自性三寶。佛者覺也,法者正也,僧者淨也。自心歸依覺,邪迷不生,少欲知足,能離財色,名兩足尊。自心歸依正,念念無邪見,以無邪凡故,即無人我貢高貪愛執著,名離欲尊。自心歸依淨,一切塵勞愛欲境界,自性皆不染著,名眾中尊。若修此行,是自歸依,凡夫不會,從口至夜,受三歸戒,若言歸依佛,佛在何處?若不見佛,憑何所歸?言卻成妄。」 「善知識!各自觀察,莫錯用心。經文分明言、自歸依佛,不言歸依他佛。自佛不歸,無所依處。今既自悟,各須歸依自心三寶,內調心性,外敬他人,是自歸依也。」 「善知識!既歸依自三寶竟,各各志心,吾與說一體三身自性佛,令汝等見三身,了然自悟自性,總隨我道:「於自色身,歸依清淨法身佛;於自色身,歸依千百億化身佛;於自色身,歸依圓滿報身佛。」」 「善知識!色身是舍宅,不可言歸向者。三身佛在自性中,世人總有為自心迷不見內性,外覓三身如來,不見自身中有三身佛。汝等聽說,令汝等於自身中見自性有三身佛。此三身佛,從自性生,不從外得。何名清淨法身佛?世人性本清淨,萬法從自性生;思量一切惡事,即生惡行;思量一切善事,即生善行。如是諸法,在自性中,如天常清,日月常明,為浮雲蓋覆,上明下暗,忽遇風吹雲散,上下俱明,萬象皆現;世人性常浮游,如彼天雲。善知識!智如日,慧如月;智慧常明,於外著境,被妄念浮雲蓋覆,自性不得明朗。若遇善知識,聞真正法,自除迷妄,內外明徹,於自性中,萬法皆現,見性之人,亦復如是。此名清淨法身佛。」 「善知識!自心歸依自性,是皈依真佛。自皈依者,除卻自性中不善心、嫉妒心、諂曲心、吾我心、誑妄心、輕人心、慢他心、邪見心、貢高心及一切時中不善之行,常自見己過,不說他人好惡,是自皈依。常須下心,普行恭敬,即是見性通達,更無滯礙,是自皈依。」 「何名千百億化身?若不思萬法性本如空,一念思量,名為變化。思量惡事,化為地獄;思量善事,化為天堂;毒害化為龍蛇;慈悲化為菩薩,智慧化為上界,愚癡化為下才。 自性變化甚多,迷人不能省覺,念念起惡,常行惡道,回一念善,智慧即生,此名自性化身佛。」 「何名圓滿報身?譬如一燈,能除千年暗,一智,能滅萬年愚。莫思向前,已過不可得;常思於後,念念圓明。自見本性,善惡雖殊,本性無二。無二之性,名為實性,於實性中,不染善惡,此名圓滿報身佛。自性起一念惡,滅萬劫善因;自性起一念善,得恆沙惡盡,直至無上菩提。念念自見,不失本念,名為報身。」 「善知識!從法身思量,即是化身佛;念念自性自見,即是報身佛。自悟自修自性功德,是其歸依;皮肉是色身,色身是宅舍,不言歸依也。但悟自性三身,即識自性佛。」 「吾有一無相頌,若能誦持,言下令汝積劫迷罪,一時消滅。頌曰: 「迷人修福不修道,只言修福便是道。 布施供養福無邊,心中三惡元來造;擬將修福欲滅罪,後世得福罪還在。 但向心中除罪緣,各自性中真懺悔;忽悟大乘真懺悔,除邪行正即無罪。 學道常於自性觀,即與諸佛同一類。 吾祖唯傳此頓法,普願見性同一體;若欲當來覓法身,離諸法相心中洗。 努力自見美悠悠,後念忽絕一世休;若悟大乘得見性。虔恭合掌至心求。」」 師言:「善知識!總須誦取,依此修行,言下見性,雖去吾千里,如常在吾邊;於此言下不悟,即對面千里,何勤遠來?珍重,好去!」 一眾聞法,靡不開悟,歡喜奉行。 師自黃梅得法,回至韶州曹侯村,人無知者。 時,有儒士劉志略,禮遇甚厚。志略有姑為尼,名無盡藏,常誦大涅槃經。師暫聽,即知妙義,遂為解說;尼乃執卷問字。 師曰:「字即不識,義即請問。」 尼曰:「字尚不識,曷能會義?」 師曰:「諸佛妙理,非關文字。」 尼驚異之,遍告里中耆德云:「此是有道之士,宜請供養。」 有魏武侯玄孫曹叔良及居民,競來瞻禮。時,寶林古寺,自隋末兵火已廢,遂於故基,重建梵宇,延師居之。俄成寶坊,師住九月餘日,又為惡黨尋逐。師乃遁于前山,被其縱火焚草木,師隱身挨入石中得免。石今有師趺坐膝痕及衣布之紋,因名避難石。師憶五祖懷會止藏之囑,遂行隱于二邑焉。 僧法海,韶州曲江人也。初參祖師,問曰:「即心即佛,願垂指諭。」 師曰:「前念不生即心,後念不滅即佛;成一切相即心離一切相即佛。吾若具說,窮劫不盡,聽吾偈曰: 「即心名慧,即佛乃定;定慧等持,意中清淨。 悟此法門,由汝習性;用本無生,雙脩是正。」」 法海言下大悟,以偈讚曰: 「即心元是佛,不悟而自屈,我知定慧因,雙脩離諸物。」 僧法達,洪洲人,七歲出家,常誦法華經,來禮祖師;頭不至地。 祖訶曰:「禮不投地,何如不禮。汝心中必有一物,蘊習何事耶?」 曰:「念法華經,己及三千部。」 祖曰:「汝若念至萬部,得其經意,不以為勝,則與吾偕行。汝今負此事業,都不知過。聽吾偈曰: 「禮本折慢幢,頭奚不至地;有我罪即生,忘功福無比。」」 師又曰:「汝名什麼?」 曰:「名法達。」 師曰:「汝名法達,何曾達法?」復說偈曰: 「汝今名法達,勤誦未休歇,空誦但循聲,明心號菩薩;汝今有緣故,吾今為汝說,但信佛無言,蓮花從口發。」 達聞偈悔謝曰:「而今而後,當謙恭一切。弟子誦法華經,未解經義,心常有疑,和尚智慧廣大,願略說經中義理。 師曰:「法達,法即甚達,汝心不達;經本無疑,汝心自疑。汝念此經,以何為宗?」 達曰:「學人根性暗鈍,從來但依文誦念,豈知宗趣?」